《鼎明》 第一章 李征 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 羌笛何需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六月初,这个季节实在不是一个游玩玉门关的好时候。全国各地在这个时候已经开始进入夏季,而玉门关更是在浩瀚的戈壁滩深处涌来阵阵热浪,干燥的风拂面而过,火热中带着沙粒的炙热,让人如同身处熔炉之中。 这个季节,正常一点的人都不会出现在这里,而此时骑在骆驼上向着大戈壁深处的李征正是这样一个人。李征十八岁当兵,二十五岁退役。数年打拼下,已经有了自己还算不错的事业。出人意料的是,人人觉得前途无量的白银王老五,竟然变卖了自己的所有产业,开始浪迹天涯。 许多人都说他是因为受了刺激,这才精神有些不正常。事实上却并非如此,作为一个历史迷,他的兴趣便是各地的历史名胜之上,数年多时间他的足迹便几乎走遍了北方的历史名地。 所谓在哪个圈子,便有哪个圈子的人事。上个月在青海探查隋代开缰界石无果后,无意听到驴友说,六月的玉门关出现的各种壮观的海市蜃楼,甚至其中还会有古代军队交战的场景,顿时大为心动,于是便巴巴的跑了过来。 对于李征来说,电视中那种如同街头小混混打架一般的战争场面,简直就是对智商的一种侮辱。古代真实的战场就如同十世光棍终于入洞房一般,委实是拒绝不了的诱惑。 “当时玉门关,驼铃悠悠,人喊马嘶,商队络绎,使者往来,一派繁荣景象……”旁边的导游一副快要睡着的样子,说起话来都有些无精打采。 来到这里,一晃就是几天了,跟着景区的人不断转来转去,还是始终看不到自己想要看到的。没办法之下,他便在当地找了一个私人导游,在烈日的虐待下,向着还未开放的景区西北方向漫无目的的探索着。 李征兴致缺缺的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戈壁滩,初来之时面对着空旷无边的连天戈壁沙漠之时,心中只有壮观和满盈的豪情。 看着留存西北大地的千年古迹,站在炽热的砂石之上,用眼观景,用耳听风,用心品历史往事。站在如此空旷炙热的天地间,用心去品味大漠戈壁,才能真正了解男儿当金戈铁马,踏马天地间,大丈夫当如是的豪情壮志。 如今关隘与不负昔日往来交易的繁华景象,也没有了兵马喧嚣。一排排枯墙,废弃残留的方城,孤立在黄沙之上。这环境看久了,自然也只有萧索和惆怅。 “李哥,这边已经看了不短时间了,再向前可是凶险的无人区了,要不咱们去玉门关那边看看?” 似乎也觉察到了李征兴头已经不高了,导游也试探着问道。 李征看了这家伙一眼,并没有说话。他知道这家伙已经受不了这种累了,不过自己花了十倍价钱请来的导游,当然不能就这样无功而返。 “李哥,你想看的海市蜃楼这种鬼天气绝对不会有,也只有打雷下雨之时,才会有那么一点点的可能!你绝对是被哪个驴友骗了,额在生养在这边几十年了,也只听老人家说过,自己还没亲眼见过哩。”那个导游已经被炙热的太阳烤的有些奄奄的,不断的往口里灌着水,嘴里还不断的嘟囔着,“再向里走,可要深入戈壁了,危险程度可要高上几个档次,很多人进去后就没再走出来!” “好吧,咱们再走一个小时,如果实在看不到,就回去!你放心,不会让你白跑的,回来我再多加你五百块钱!如果你真有能耐,后面几天我还找你!” 李征舔舔有些干裂的嘴唇,语气坚定的说道。 “呃……你是老板,听你的!” 听还要深入大漠,导游愣了一下,再想想现在这是淡季,他的收入已经少了许多了,这个出手阔绰的老板可不是常有的,再想想未来几天的丰厚收入,这才不情愿的说道。 “那边便是马迷途,丝绸之路上的商队从边陲和田运石到中原都要经过此地。不过那是现在人给取的名,历史上的那条路早就已经荒废了,现在也没有人知道究竟在哪里。听说每当马队走到这里,总是被一片黑暗笼罩,辨不清方向,就连经常往返于此路的年老马匹也会晕头转向,难以识途,马迷途的名字就是这样叫起来的。” 导游指着前方远处一片废墟,尽职尽责的介绍着。 李征看向那边,初看一眼,还以来是一片乱石林立的土围子,这种地方在这片戈壁滩上几乎到处都是。再仔细观看,却是一片被遗弃的古城残址。 “今天我们目的地就在这里吧,我在这里转转,这是你的工钱,你今天就收工吧!” 李征顿时来了兴趣,驱赶着骆驼向着土围子而去。 “我先回去?也行,这畜生是认路的,你只要骑在上面便能回来!” 导游顿时一扫萎靡之态,接过厚厚一沓人民币,兴奋的答道。 “李哥也早些回去,在这里过夜可是会死人的!” “我知道的!” 李征点点头,并没有放在心上,这个月份沙漠里没有什么风,就算是顺着来路的骆驼蹄印也能找的回去。 导游走完半个小时后,李征也来到了这处遗址处。这里的遗址沙化已经十分严重,整个墙面一碰就籁籁的向下掉渣滓,偶尔还能看一处处的箭孔和刀剑遗留下的痕迹,不过这些痕迹在岁月的摧残下,已经快要模糊不见。 李征小心的在这些已经算是危房的遗迹中仔细观察了一遍,却并没有发现多少值得了解的内容,显然这里面已经被清理过一遍。 正当他失望的准备打道回府之时,外面却突然开始起风了。风势慢慢加大,他还未离开遗迹,便被满天的风沙给堵了回去,原本清朗的天气一时间便被风水遮盖的严严实实,一下子昏暗了下来。 风沙满天时胡乱行动是极为危险的行为,李征不敢乱动,牵着骆驼便在一处还算坚固的墙壁之下避风。 天色越来越黑,风势却越来越大。几个小时过去了,却始终没有停歇的迹象。李征勉力抬头望天在,一片灰蒙蒙的,根本分辨不出来自己的来路。 好在如今已经有了导航,根本不存在迷路的问题,再检查了一番自己的行李,至少可以坚持三天的食物和水还算充足。这风是怎么也不可能连续刮上个两三天的,李征安定了下来,开始依偎在骆驼身边闭目养神。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声巨大的雷呜声将他惊醒。放眼望去,入目却是一片昏暗。 天空中不断有着闪电划过,借着闪电的光芒,原本遮天蔽日的沙尘不知道何时停歇了下来,乌泱泱的云层压的很低,似乎直欲压落地面,让人分外感觉压抑。 “糟了,看了有一场暴雨要来!得赶紧走!” 李征心中格噔一声,他这次可没有准备雨具,简单的睡袋可无法保护他在暴雨中安然渡过这个夜晚! 可当他刚刚牵着骆驼走出土围子之时,又一道耀眼的闪电划过长空,突然之间天地之间出现无数密密麻麻的人影,无数的战马仰蹄急驰,战马上骑士的弯刀似乎还在反射着寒光。 天空中,密密麻麻的黑影俯冲而下,那是无数箭矢组成的密雨,劈头盖脸的向着骑兵攒射而来。一片人仰马翻,却诡异的听不到任何声响。 又是一道闪电划过,昏暗的战场又一次清晰了起来,原本人仰马翻的战场却突然变了个样子,无数骑兵已经冲至步兵阵前,最前方的骑兵已经连人带马的一跃而起,直直的撞向了步兵的严密大阵! 这么惊险刺激的一幕,李征看的呆了,天空却又一下暗了下来,所有的场景再一次消失不见。 好半天后,又一道闪电闪过,战场上却是胜负已分。电光火石之间,李征看到步兵大阵虽然前方已经残破不堪,但却依旧巍然屹立,而敌对那一方骑兵似乎正在撤退,步兵侧方、后方都有骑兵涌出…… 画面至此再一次消失,李征正心急之时,脸上却是突然一凉,伸手一摸,却是湿湿的。不等他脑子从那诡异的海市蜃楼中回转回现实,无数的雨点从天空拍打而下,李征急忙退回土围子里去牵骆驼,一段已经龟裂的高墙却是再也无法在岁月面前屹立,轰然倒了下来,将李征压了个正着!风慢慢的大了起来,无边的风沙慢慢席卷而来,将一切全部掩埋而去。 第二章 苏醒 夜如此的深沉,如此的宁静。 一顶有些破旧的帐篷内,一个男子正紧闭着双眼躺在草席上。摇曳的烛光下,映衬着男子有些刚毅而又苍白的脸庞,显得有些诡异而又沉重。 “大哥还未醒转吗?” 帐帘被掀动,一个粗壮的汉子踏步而入,人未至,声音先传了进来。 “没有!” 男子身边一人嗓音低沉回应道,声音中透着担忧。 “这都一天了!若不是为了救我,大哥他也不会……唉!” 进来那人叹了口气,一脸担忧的看着草席上的男子。 那人话说到一半,突然之间愣住了,刚刚似乎看到大哥的手指动了动,激动的道,“老黑,你看到没有,大哥似乎手指动了一下!” 草席边的老黑急忙看了过去,惊喜的发现,草席上的男子眼皮似乎在动,好象马上就要睁开一般,大喜道,“征哥,你可是醒了?” “呃……水……” 回答他的是一声虚弱的声音,但这道声音却是如同炸雷在耳边响起,这人顿时大喜道,“大哥稍等片刻,俺这就去取水!” 老黑急忙一拉帐帘,快步走了出来。 出了帐帘,外面则是无数的帐篷林立,点点火把点缀其中。还有巡逻队不断的在其中穿行,这赫然是一处巨大的军营地! 只是片刻工夫,老黑便端着一碗水行了回来。干裂的嘴唇一碰到水,草席上的男子慢慢睁开了双眼,贪婪的大口大口的吞咽着水。等到一碗水进肚,这才满意的吐出一个叹息。 “我是李征,我不是葬身沙漠了吗?这里是哪里?” 看着周围陌生又熟悉的场景,草席上的男子有些发愣,但片刻间,无边的记忆便汹涌而来。 有前世的,有今生的,无数记忆重叠在一起,让他脑袋如同遭了雷击一般,完全分不清楚身在何地,自己究竟是谁。一声痛哼之后,李征果断的再次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天色已经大亮了。 虽然油灯早已熄灭,但外面的光线还是顽强的透过帐篷各个空洞照耀而来,他已经能够模糊看清楚帐内的场景。入眼处便是横七竖八睡了一地的人,耳朵内传来的则是震天般的呼噜声,鼻中更是嗅到无边的各种汗臭、脚臭味,各种糟糕的声音、气味让他各个感知器官大受折磨。 活动了一下身边,他发现自己已经无碍,便坐了起来。帐内的众人也给了他十分熟悉的感觉,似乎早就已经认识,甚至目光落在每一个人身上,他脑海中都能浮现出对方的名字。 李黑子,刘费,孙昌,王永,章松,赵海,陆平…… 他突然之间想起来了,这些都是他的袍泽兄弟,是同个队的夜不收探子。他们都来自同一个地方,那便是潞州。而他们现在驻扎的地方则是昌平,负责守护帝陵。 让李征有些不解的是,昨天的他们还守在通州。这一天换一个地方,难道说上面的人脑子有问题?等等,守护?啥意思?有谁会吃饱了没事干去帝陵找事? 下一秒,李征终于完全弄清楚了情况。 如今是大明崇祯二年十一月底,正是后金也就是未来的满清军队正在大明集团公司驻地京城附近抢劫,他们这些大明集团公司山西分公司的保安们是来勤王的。 而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则是在哨探之时,十分倒霉的遇到后金的斥候,好在这厮马术过人又熟悉地形,这才险而又险的逃回。令李征分外瞧不起的是,追着他来的只有十多骑后金骑兵,但全军却愣是无人敢出营接应,只会躲在工事后面用弓箭招呼。 最后才会让李征这个倒霉蛋在入营的时候,被一枝射偏了折箭矢正中战马前蹄,战马翻倒在地,被惯性抛出去的原李征直接被跌了个生死不知。这才便宜了如今的李征自己,成功借尸还魂。 已经出现了后金斥候,后金大军会不会杀将过来?李征正在思索之时,外面却是传来激昂的号角声。李征心中咯噔一声,直接翻身而起,抓向了靠在一边的武器,整个动作十分的熟练自如,一如十数年的习惯一般。 “起来了!有情况!” 帐内的众人听到号角声还在迷糊,李征便一脚踢在旁边一人身上,大声的吼道。 “建奴来了?” 闻言还在迷糊的众人都是一个机灵清醒过来,乱哄哄的抓了自己的兵器,跟着李征一窝蜂的冲了出来,奔向各自的战马。 冲出帐篷不远,附近都是乱哄哄冲出来的明军。许多人都紧张的奔行着,不断的向着营外张望,寻找着敌人来袭的方向。令李征感到意外的是,这些明军并没有象后世论坛上所说的那样,一听到后金兵便惊惶失措,或者一哄而散的模样。他们虽然紧张,但距离惶恐还差的远。 李征骑在战马上,极目的眺望着四方,更等待着将领给出的搜索命令。但他无论向哪个方向看,都丝毫没有大军袭来的迹象,完全看不出危险在什么地方。 这个时候,领军将领山西总兵张鸿功的命令也下达过来。喝令各级军官约束部下,开始集结。 乱哄哄的集结完毕一共用了大概四十分钟的时间,李征对于这种集结的速度也是暗暗叹服。这种速度莫说与前世部队白天三分钟常规集合相比,连夜间五分钟紧急集合的效率相比也差的太远。 等乱哄哄的集结完毕,山西总兵张鸿功便行至营中高台之上。李征看的出来,这种集结速度总兵大人还是十分满意的,说了几句勉励的话之后,并没有李征想象中的后金兵来袭,只是下令拨营前往良乡。 听到总兵的命令,下面的官兵们顿时有些炸了,各种各样的报怨不绝于耳。 “家主,昨日才从通州跋涉过来,为何今日又要前往良乡?这一来回可有两百多里啊!” 李征所立的位置距离潞州驻守游击将军贺云成并不远,这时也听到其麾下的家丁不解的问道。 “还能怎么样?这是朝廷的军令!” 贺云成满脸不爽的横了这家丁一眼,显然他自己也弊了一肚子的火。 “这是为何?朝廷这般将咱们调来调去,玩猴戏啊!咱们的粮草呢!什么时候能给补给!?皇帝还不差饿兵哪!” 这个家丁明显不满意,恨恨的说道。 “还不是因为没有粮草,这才会调来调去!哼!都给老子闭嘴,回去给老子整理辎重!别说这些没用的!” 贺云成一马鞭子抽过去,结束了这场对话。 李征略一思索也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大明律规定,客军作战第一天吃自己的,第二天才会有当地的粮草进行补给。朝廷这般调来调去,原因也很明显,要么是不想给钱粮,要么就是没钱粮可以给。 但是用这种办法来搪塞援军,委实很难让人觉得这帮子官僚们是个长脑子的货色。在如今急需外地勤王大军出力的情况下,竟然用脑子里面进了地中海的家伙的主意,也不知道这帮子人是不是坐那位置坐久了都有些老年痴呆了。 不仅是他,如今各地汇聚而来的整个勤王大军都很不满,但如今还是崇祯二年。大明近三百年的威严已经深入人心,朝廷和皇帝的威严还没有在一次次的失利中扫地,他们根本无法抵抗这种威严,哪怕明知道其中的猫腻,也只能委屈求全。 明白归明白,但这种操蛋的后娘养的感觉,还是令人分外不爽。 “那个谁?昨晚军议,咱们潞州军走第一路,你带着你的人在头前探路!” 就在李征心中腹诽的时候,贺云成的目光也投了过来,直直的指向自己,怒声喝道。 “遵命!” 李征原本还没完全进入状态,闻言还是一愣。但眼见对方眉毛一下子竖了起来,顿时明白对方说的是自己,赶紧应命一声,带着自己的兄弟拍马出营。 第三章 事变 出了营门,驰骋在大地上,李征胸襟为之一爽。 但这种舒爽的感觉很快就被另一股不好的感觉取代了,那便是饿,难以抗拒的饥饿感。 李征这才想起来,他们山西兵已经断粮近十天了,从山西来的时候因为军情紧急根本没有带多少粮草。在路上若非各个地方补充了一些粮草,他们估计连北京都走不到。 在北京打转这两三天,靠着山西巡抚耿如杞的面子,山西兵也从地方获得了部分粮草接济。明末也不是所有官僚缙绅都是一毛不拨的铁公鸡,还是有人肯主动送一些钱粮的,但是这种不能入帐的补给,始终不可能太多。对于人数达到五千以上的山西兵来说,还是杯水车薪,根本无济于事。 但是如今的大明朝虽然还是集团公司现金流已经断裂,已经处于严重的资不抵债的不良运行之中。甚至连李征他们这些大明集团公司的保安人员,工资拖欠那是正常现象,完全没了下文也属于日常操作。 因此山西兵一向都是饥一顿饱一顿,这种情况下还能够维持如今的军心士气,李征发现这大明的军队也不象自己固有印象中的那般完全上不了台面。 不过这种缺粮问题对于大部队来说自然是极为困难的,对于他们这些夜不收来说,就太简单了。能够成为军队的夜不收,他们都是军队中的佼佼者,而且外出哨探脱离了军队上峰的束缚,弄点吃食那就更加的简单了。 崇祯二年的时代,野外的环境与后世人满为患时山区都被开发一空完全不一样。这里的山区大部分还保持着自然的环境,里面的野味还是不少的。也许普通的百姓拿野兔、野猪、野鸡这类的动物没什么办法,但是在经过训练的军人面前,这些都是一个个会跑的美味。 一口气跑出十数里为大军前驱,一行十数人斥候分出两三人保持警戒后,其他人便开始围猎了。不多时,两只肥美的野鸡和几只野兔就成了他们的早餐。 在一条小溪边收拾了一番,十数人兴高采烈的围在火堆前开始烤肉。 明末的节奏明显让李征觉得不适应,他分派回去报平安的夜不收已经去了两三躺了,传回的信息却依旧是山西兵还在收拾辎重。看起来,指望他们能在中午前拨营前行,已经是不太可能的事了。 这一餐在无人打扰的情况下,倒是十分的尽兴。几十斤肉食被十多人一扫而空,对于这些大胃王,李征也分外的佩服。尤其是黑子和孙昌,更是将骨头都嚼碎咽下,委实让李征觉得开了眼界。 大军开拨,夜不收也不可能只派出一队。在其他方向,有一队夜不收却没有李征他们这般轻松惬意,因为正在执行着更加危险的哨探行动。 他们这队夜不收哨探的方向却是北京方向,这是后金兵肆虐的地方。在随时可能遇敌接战的这种心理压力下,他们完全没有心情做什么打猎改善生活的想法。 因为后金入寇的消息早就传遍京畿,这一路上,村庄几乎都是空无一人。这队夜不收根本找不到任何的补给,这让本就肚皮空空的他们更加的焦燥不安。 他们小心翼翼的搜索了大军后面方圆百里,这才发现一座有人的村寨。 “TND,终于看到有人的地方了,不如先去寻些吃食再说?” 其中一个夜不收用力揉了揉肚子,眼睛都在冒绿光。 “是啊,都十几天了,就没几天吃过饱饭!” 其他人也纷纷叫嚷着,当兵吃粮,但是他们这些兵也委实太凄惨一些了,饿着肚子还得和最凶恶的敌人作战。 群情汹涌之下,夜不收队长也没有办法,只能点头同意。反正搜索这么大的范围了,也没看见建奴的影子,找点吃食也耽误不了多久。 一行人策马行近,发现有炊烟的只是村中一座大宅子,而且看情形,这个大户是正准备转移的。大门外马车已经准备了好几辆,还有几十个护院打扮的人,正在来回的搬运东西,一箱箱一袋袋的,应该是钱粮。 看到十数骑策马而来,庄子里的人明显紧张起来,许多庄丁都是发一声喊,将手中的木箱,米袋随手一扔,直接逃进院内,紧闭院门,瑟瑟发抖的看着奔来的骑兵。 “老子们是大明山西勤王军,出来一个会喘气的。将军要俺们征一点粮食以补军用!” 夜不收队长策马在前,威风凛凛的看着这群惊弓之鸟,十分得意的喝道。他们要的只是自己的口粮,但把自家大军的虎皮扯出来,效果会更好一点。 “是官兵!”院内的庄丁明显松了口气,有人忍不住叫了起来,“识相的赶紧走,我家老爷你们可惹不起!” “还挺横!老子专制不服气的!哥几个,先打开一包粮食喂马,再赶一车粮回去。” 眼见那人只是嘴上阻拦,夜不收队长嘿嘿一笑,根本不以为意。 他们本来只负责哨探,没想到居然还有粮食这种收获。他可是明白粮食对山西军的重要性,若是执行任务之余,还能弄一些粮食回去,将军肯定会有赏赐下来! 老大发话了,这些丘八们自然不会客气,几人先将一包粮食直接用刀戳个口子,打开分给坐骑。这才七手八脚的将一辆大车装满粮食,吆喝一声,便赶着驴车回转。 当然在这个过程当中,一些手脚不干净的人自然免不了‘无意’打开了几个木箱,将里面的东西把各自的胸口处塞的满满当当。 正在众人心满意足准备离开之时,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却是从正门处传了过来,“慢着!哪来的丘八?谁给你们的狗胆,竟敢青天白日之下抢掠我傅正阳!” “傅正阳?什么东西?没听说过!” 夜不收队长心中思索一番,并没有对这个人的印象,眼见对方竟然想阻拦他们,顿时怒喝出来。 “放肆!老夫乃是万历三十二年同进士出身,历任御史,京察官!” 傅正阳猛的顿了顿拐杖,提声喝道。 御史,京察是什么官,在京城有多风光,夜不收队长并不知道。但是这个进士的名头就已经让他有些手足无措了,在他们家乡,一个举人就可以雄居一方了,更别说更高一级的进士了。 一想到竟然惹到这么一尊大佛,这个夜不收队长恨不得自己抽死自己。这大佛可是连自家将军都不一定招惹的起的存在,吓的他赶紧翻身下马,恭敬的回话道,“不知老大人在此,多有得罪。兄弟们都是粗野惯了,没有礼数,卑职在这儿向您赔罪了!” “哼!” 傅正阳却是丝毫没有抬眼看他,只是仰头看天,冷哼了一声。 “卑职明白!明白!”夜不收队长低头哈腰的赔着笑,对着后面的手下喝道,“快将东西全部放下!” 十几个夜不收顿时不情不愿的将所有东西都掏了出来,夜不收队长见傅正阳还是毫不理会于他,咬了咬牙赔着笑道,“兄弟们粗鲁,冲撞了大人。卑职愿意留下一匹马作为赔礼,还请大人看在俺们是山西远来勤王的份上,恕罪则个。” “你来勤王是奉了朝廷大义,与吾何干?”傅正阳翻了翻眼白,冷漠的说道,“你抢我钱粮,就是打我脸面,如何能就此干休?” “那大人意下如何?” 夜不收队长心中咯噔一声,知道碰到难说话的了,小心翼翼的问道。 “首犯斩首示众,从犯穿箭示众!” 傅正阳冷笑一声,定定的看向夜不收队长。 “这!” 夜不收队长心中怒火顿时汹涌而起,眼中的寒芒闪烁不定,最后却是依旧变成了谦卑。 “大人,我等已经归还钱粮,还有赔礼送上。大人,如今正是国难当头,还请大人网开一面,容小的让他们让战场戴罪立功……” 但他话还未说完,傅正阳已经一翻白眼,“建奴敢来入寇,自有官兵剿灭!休得以国事误我家事!老夫已经给了你机会了!若是我上奏朝廷,怕是你们一个也活不下来!老夫心意已决,无须搪塞!” 傅正阳有理由生气,之前因为这厮眼中凶光大盛,委实吓得他不轻。当这家伙又服软了,再想起之前的恐惧,顿时有些恼羞成怒,更加不想轻易放过他们。 见傅正阳如此坚决,夜不收队长也收起了息事宁人的想法。按照对方的处理办法,自己做为首犯,铁定一死。既然自己左右都是个死,那又何必便宜这老匹夫?如果尽抢了这老匹夫的粮草,定然能够大大缓解本军的粮荒,想必大人看在这些钱粮份上,也会保自己一命吧! 心意已决,这夜不收队长顿时换了一副脸孔,一挥手,下令道,“将所有粮食全部装车,拉回军营!” “你敢!” 傅正阳大急,几步窜到夜不收队长身边,也不知道他这一大把年纪,是如何做到健步如飞而来的。 “大人,如今兵荒马乱,建奴也在京畿肆虐。我劝大人还是安稳躲在家中躲避,小心被乱兵伤了性命!” 夜不收队长一把便将傅正阳推出数米远,‘锵’的一声,手中已经多了一把腰刀,他眼中寒芒闪烁,死死的盯着傅正阳,尤其是最后一句话,更是一字一句的说出,顿时将傅正阳还想喝骂的话语完全的堵了回去。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真是斯文扫地啊!” 几个庄丁大着胆子将傅正阳扶起,却发现家主已经屎尿齐流,只是嘴里不断的念叨着这两句话。 没了阻拦,原本就一肚子气的夜不收们顿时如狼似虎的冲进院内,将一切可以搜的到的粮食全部搬上了车。在一庄人战战兢兢的目光相送下,大摇大摆的赶着大车向着南方而去。 他们不知道的是,在他们离去的同一时间,已经沐浴更换过衣物傅正阳正咬牙切齿的书写完奏章,令一个心腹家丁十万火急般送向京城。 但是傅正阳不知道的是,这道奏章会带来何等严重的后果。 第四章 严惩 大明崇祯二年十二月初十。 就在山西兵艰难的冒着寒风,缺衣少食的到达良乡的第三天,十数骑便急急的入了军营。 在良乡,这里还未被建奴肆虐过,驻地良乡兵少更没有多少训练,更是在建奴入寇的前路上。这让良乡本地的百姓缙绅几乎家家都在准备逃亡,这数千山西兵的到达,顿时给了地方一颗定心丸。这三天来,地方上人心因此安稳了许多。 对于这些在危难时刻前来救援的山西兵,良乡地方官民都十分的感激,钱粮更是补给充足。这也让原本不断颠簸游离、士气不稳的山西兵们吃饱之后慢慢安下了心。 山西兵有坚城可依,又有充足的粮饷保证,士气慢慢恢复过来。但就在初十这日上午,山西兵却又体会到了地狱的寒冷。 文人之事无小事,大明官僚体系这一次难得的有效率起来。毕竟傅正阳的折子写的极为煽情,让人看之流泪,闻之心酸。 文中更是添油加醋的将几个夜不收欺压文人,蛮横无礼的模样描写的入目三分,就是忘记了加上对方曾经不断退让求请以及自己如何强硬逼迫的行径。 对于这种抢劫士大夫私产的恶劣行为,文官集团立即将之上升为武夫想要利用国难当头,刻意挑衅文官地位的高度。同仇敌忾之下,顿时以极为高效率的朝议确定必须将这种苗头扼杀在萌芽状态! 至于罪名,那是现成的。他们不仅山西勤王军近来毫无建树之事回忆了起来,还将山西兵曾经偷过驻地附近百姓家畜的事情也翻了出来。无视自己不安排钱粮供给,却不断的调动其四处乱窜的事实,直接认定山西兵畏敌怯战,而且只会祸害地方百姓。 君不见傅正阳不是被这伙无法无天的丘八们给抄了家吗?君不见百姓家赖以糊口的两只鸡被山西兵残忍的分食了么?君不见他们只会四处躲避建奴兵锋了么? 一直因为京畿地区建奴肆虐却又束手无策的崇祯,一看到这奏章立即大怒,当场下旨拿下山西巡抚、总兵入诏狱。 这日到来的十多骑就是前来宣旨的太监以及随行护卫的锦衣卫,天使一行人在营中呆一个上午,就将一众犯事的人全部审理完毕。事情的发展让李征等人都些目瞪口呆,刚刚审理完犯兵的天使便下令集合军队。当着所有山西兵的面,台上的天使便当众宣读了圣旨。旨意中对于山西兵不思报国,祸害百姓之事进行了严厉的批评,最后更是有旨立即拘拿山西巡抚耿如杞,山西总兵张鸿功二人带兵无方,肆虐地方为由,责锦衣卫立即捉拿回京。 看着老老实实交出兵权,然后被戴上囚具的耿如杞和张鸿功二人。李征觉得这个世界都有些不真实了,大敌当前,山西军中一把手,二把手统统下狱。更是诡异的是,竟然还没有安排接替的官员,哪怕空降的也没有一个。 有这么办事的么?大明朝廷该是有多愚蠢才会做出这套组合晕招的?这是李征心中唯一的感慨。 此次山西镇出兵是总兵亲领军队出征,副将留守。如今老大老二被抓了个齐,军衔最高的太原参将贺思武只能踏前一步,跪倒行礼道,“天使且慢。巡抚、总兵回京,眼下山西勤王军无主,不知天子可有派遣领军之人?” “你是何人?敢向万岁爷质询?” 那太监歪着头斜瞄了一眼贺思武,似笑非笑的问道。 “回公公话,末将太原参将贺思武。末将岂敢质询天子,只是军中一日不可无人主持,这才斗胆相询。” 贺思武噗通跪倒于地,战战兢兢的回话道。 “罢了!起来吧!咱家本来就准备说这事的。”这个小太监冷冷看了一眼贺思武,拖着长腔道,“咱家这次来,除了奉旨抓拿驭兵无方的耿如杞,张鸿功二人,还有彻查山西兵祸害地方的重任!” “你们这些丘八,仗着官兵身份,肆虐地方,咱家这次必定要好好核查一番!万岁爷这次可是雷霆大怒,内阁诸位阁臣也是义愤填膺,这次谁也别想蒙混过关!” “哪个谁?将那鲁二一行人带上来!” 小太监一指贺思武,阴阳怪气的尖叫道。 鲁二一行人自然就是那次祸害傅正阳家的夜不收一行人,这会儿他们个个被五花大绑,在数十个士兵的押解下上了高台。 这一行人已经有了觉悟,都是垂头丧气,默不作声。但是还有数人却是直呼冤枉,那个小太监并不见怪,反而搬来一把坐椅,慢条斯理的品着茶,懒洋洋的开口道,“让他们说。咱家倒要看看怎么冤枉了他们。” 见有了生的希望,一个夜不收顿时膝行而前,高声道,“公公明鉴,小的当时并没有和鲁二一行人同行,小的们是前往另一个方向哨探,并无参与此事!” “哦?此言当真?” 小公公眯起了眼,看向一旁的贺思武。 贺思武急忙拱身道,“当时他们确实不在其中,当时这些贼丘八拉回粮食时,末将就在一旁看着,可以肯定他们不在其中。” “哦!” 小太监闻言倒是一愣,将目光看向身边的锦衣卫。其中一人便上前一步,在其耳边轻轻说了几句。 小太监点点头,又看向那个满怀希望的夜不收士兵,平淡的说道,“咱家明白了,这事确实不干你事。” 不等那人脸上的笑意绽开,小太监又慢悠悠的道,“那你自承许庄偷鸡之事又如何解释?” 那犯兵猛的一愣,讷讷的说不出话来,这种小事还需要当众拿出来说吗? “既然你无话可说,那为整军纪,就判你个穿箭游营吧!置于其他犯兵,一律斩立决!” 小太监淡淡的说道,似乎是一件微不足道之事而已。 那犯兵猛的一愣,但一想到小命可以保全,也不敢再造次,低着头一言不发,似乎已经认命了。 “这些丘八,不好好教训,就是不知道朝廷大法的厉害!传令下去,明日起,全面彻查全军!” 生杀大权尽握手中,自然是让人分外陶醉,如今这个小太监就是这个感觉,一句话就让数千粗野匹夫为之颤抖,这种感觉委实让人有些迷醉,让他说话时都有些不过脑子了。 他这个彻查命令,自然让下面的官兵完全炸了锅。来京勤王这段日子,朝廷应给的粮饷从来没有补给过,饥饿难耐之下,谁又没有干过偷鸡摸狗之事,若是偷只鸡就得被穿箭游营,那几乎可以殃及整个山西军!此言一出,山西军顿时人人自危。 看着一众恐惧望着他的目光,小太监只觉得人生从此志得意满,忍不住哼着小曲,慢慢的踱步而回。 第五章 营啸 崇祯二年腊月初十这个夜晚,整个山西军都是碾转难眠。 人人的脑海中,都是那十数颗血淋淋的人头,还有他们死不瞑目的双眼。被施了穿箭之刑的兵士们痛苦的呻吟声,更是在这寂静的夜晚分外刺激人的神经。 他们是山西兵,是大明的九边精锐之一。能够被抽调入京勤王,本身就足以证明他们是山西军中挑选出来的精锐,他们曾经与异族作战过,他们也曾在沙场上奋勇杀敌,险死还生。他们不畏惧战场,不畏惧凶恶的敌人,但是代表朝廷威严的天使和锦衣卫,他们却完全没有任何的抵抗之力。 想着明日就有可能象那几个倒霉蛋一般,被人用箭穿透两边脸庞,还要带着这箭伤游营示众。所有有过偷鸡摸狗或者欺压良善的士兵都觉得双股颤抖,若是再严重一点,说不定也得象那十几个拉回粮食的人那般,个个身首异处。事实上,他们征集的粮草,有几次是好好要来的,大多都是加上一些武力,按照这么严酷的军法,几乎明天又要一大堆人头落下吧。 人在安静时就会胡思乱想,特别是前车之鉴尤在,更是让人恐惧不断的攀升。 恐惧到了极点之后,就会转化为愤怒。 山西兵们顿时想起了他们为何会偷鸡摸狗,为何会用武力去征集粮草,还不是因为没粮没饷,而且大明朝廷还不接济军粮?! 人一旦有了借口,就会下意识的迁怒于人。只是愤怒虽在积聚,但还是差一点才能突破临界点,而这个契机马上就来了。 米养百样人,总有一些人是没心没肺的,在大多数士兵胡思乱想无法入睡之时。有一些人已经早早进入梦乡,甚至有人还安稳的做着美梦。 在山西军营的一个角落中,就有这么一个人。这人也许是梦到了来日的刑场,他此时正在梦中兴高采烈的看着杀头大戏。随着他的一句梦话‘天使开始杀人了!’,整个帐篷内的士兵们顿时恐惧到了极点,还未睡的人直接抓起兵器,大喊大叫‘开始杀人了’,拼命的离开了帐篷,想尽快逃命而去。 漫无目的的奔跑,狂乱的‘杀人了’的吼叫声中,整个山西营顿时炸开了锅。无数的士兵衣甲不整的从各个帐篷窜了出来,眼见手持武器迎面而来的士兵,心虚的顿时觉得是来杀自己的,在愤怒中失去理智的士兵直接迎了上去。 金铁碰撞的声音不绝于耳,惨叫声也开始不断响起。 临死前的惨嚎委实惊天动地,而连绵不绝“天使开始杀人了”更是让人心底发渗。惨叫声越来越多,越来越近,许多觉得自己没事的士兵也乱了手脚,抓起武器躲在帐篷中戒备。 但是这种消积的方法并没有多少效果,不多时军营内便火头处处。杀人总是与放火同时进行的,这次也不例外,余下只是心存自保的再也无法保持这种心态,被迫冲到了外面的混乱战场上。 太原参将贺思武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炸营场景,委实无法想象炸营的速度可以如此之快。一般情况下,炸营都是士兵之间出现口角,进而演变成拨刀相向,然后其他趁乱报复仇人在浑水摸鱼的乱打一通。 这种炸营一般情况下,会直接熄灭在基层军官手中。再大一点的,也能给将领必要的时间集结家丁、亲兵强行压制下去。但是这一次,几乎是一开始便成了白热化,他们一个参将,三个游击将军,数百名家丁在这局面下也没有丝毫的办法。 数千人的乱战,无法分清敌我的情况下,估计这数百名家丁要不了多久便会直接在里面消耗个一干二净。 “快去保护好天使!” 一看这场面,就算不是久经沙场的贺思武也是明白过来,这里根本没救了,只能等待明日天亮,士兵们紧张的情绪平复下来,才能收拾残局了。 但是朝廷派来的传旨太监及一群锦衣卫却不能出差子,否则天下虽大,也没有了他们的容身之地。 几个游击将军这才如梦初醒,一窝蜂的跟着参将向着军营核心处而去。这次不是分开已经形成乱战的数千人,而是冲向主帅营帐,数百人抱团而过,倒也无人可以拦住。 不过他们还是来晚了一步,正当他们突破混乱的人群来到帅帐前时,几个浑身浴血的锦衣卫从帅帐方向突围而来。见到数百人围了过来,这几个锦衣卫惨笑一声,还是硬着骨头围在一起,准备最后一搏! “天使何在,末将贺思武前来护卫!” 贺思武焦急的吼了出来,他已经看到这些锦衣卫残兵之中,并没有今日的传旨小太监。 “逆贼,害死了孙公公!还想来赚我们吗?”一个锦衣卫横刀喝道,“尔等逆贼!老子就算死了,也在黄泉路上坐看你们被诛九族!” “苦也!” 贺思武猛的一跺脚,心中叫苦之下,一时之间却也没办法取信这批刚刚逃出生天的锦衣卫。 “众军听令!保护好他们!” 贺思武一咬牙,高声下令道。 “遵命!” 数百家丁团团而来,将这数名锦衣卫围在中间,各个持刀向外,警戒着乱兵冲击。 看着这些兵刃向往的家丁们,这几个锦衣卫也有些半信半疑起来,难不成这不是一次蓄谋的兵变? 贺思武当机立断,自己解下兵刃扔于地上,高举双手走近几个锦衣卫。他明白自己解释的再多,也不如主动示之无害。 果然,他赌对了。锦衣卫虽然直接用刀将其制住,但却没有下手的意思,几个锦衣卫相互对视几眼,目光中的警惕也消散了许多。 “大人得罪了,这是怎么回事?” 见贺思武已经在自己的控制之下,一个锦衣卫小旗示意众人收起兵刃,自己执着一柄匕首对着对方要害,开口问道。 “炸营!不过末将觉得可能和白天……唔,末将也是稀里糊涂!” 利刃抵胸,贺思武不敢废话,尽量用最简单的话语将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 听到贺思武话语转变,已经稳住心神的锦衣卫们个个都不是糊涂人,顿时明白了其中的原因。必定是今日小太监过于强硬的态度,让官兵们人人自危,这才出现这场悲剧。很明显的是,贺思武他们也是受害者。 想明白这点,这个锦衣卫小旗便收起武器,很是客气的拱拱手,“情非得已,还望大人恕罪!大人快随某来,孙公公危矣!” “无妨!”贺思武这才松了口气,紧张的问,“天使何在?” “杀了那阉货了!” “杀了那阉货了!” 正在这时,一阵阵欢呼声从帅帐附近传出。一伙乱哄哄的士兵欢呼着将一个首级高高抛起,昏暗的火光下,依稀可以辩出是今日前来传旨的孙公公。 “完了!” 贺思武顿时惊坐于地,面如土色。 “大人,还请立即点兵,杀光这些叛逆!” 眼见传旨太监死于乱军之中,这些锦衣卫顿时眼睛都红了,这也意味着他们就算活着回去,估计至少也得被扒一层皮。 “对!杀了他们,还能向朝廷有个交代!” 贺思武顿时如同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声嘶力竭的喝道。 他的想法是好的,但是现实却是残酷的。数千人的大乱战,几百人根本无法形成什么绝对优势,这些家丁装备盔甲都不齐备之下,急切之中竟然无法打开局面。 眼见混乱不断的加剧,几个老本已经耗的差不多的游击将军直接一声不响的拍马便逃。 这似乎是一个信号,眼见自家的将军都跑路了,还有理智的士兵便一窝蜂的跟着跑了出营。 当贺思武手下一干家丁将最后一个乱兵斩于刀下时,整个山西大营之中已经是空空如也。所有能跑的,已经全部逃的无影无踪了。 第六章 死中求生 李征等人并没有受到营啸的冲击,事实上感觉气氛不对的他。得益于夜不收一向位于军营外围的惯例,在军营中乱象初露之时,便带着自己的部下先一步离开了军营。 山西兵的混乱也是让李征等惊心,数千人的大混战更是让他们庆幸先一步离开军营。这场混乱来的快去的也快,乱战了二十分钟不到,汹涌的逃命人流便裹着身不由己的李征等冲向了未知的远方。 胡乱的奔行了一夜,到了天明时分,还在李征视线范围内的士兵已经不足两百。五千余人未向敌射出一矢便即崩溃略尽,委实让人觉得不可思议。而最令人费解的是,这还不是敌人干出来的。 李征不得不承认,在消灭自家队伍这方面,大明朝做的丝毫不比外人差。 望着这批丢盔弃甲,狼狈不堪的残兵败将,李征却哭笑不得看着他们围在自己身边。问起原因才知道,这不足三百人的队伍之所以在李征身边,是因为他们一行人都是骑兵,因而被误以为是哪一个将军之类,这才黑灯瞎火的跟着自己跑了一夜。 这么多的人,李征可提供不了粮食和补给,而且这些人也不可能由他来管理,他也没这个权限。想要就此抛弃他们,李征也有些做不到。先不提这些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士兵,完全放任他们不管,回乡路途中指不定会祸害多少百姓,这恰恰是李征所不能容忍的。 整编他们是必须的,好在这些都是经过训练的士兵,虽然训练程度不高。但是起码的秩序还是懂得的,李征将两百人打散,然后将自己手下的夜不收们下放充当伙长,又临时提拔了十几个伙长,总算将这批散兵游勇重新组织了起来。 不过这种整编明显是不够的,只能勉强维持秩序,至于战斗力,估计还不如崩溃之前的十一。 有了组织,李征便粗略的统计了一下手中的力量。他十分沮丧的发现,这批人手中有武器的还不到十分之一,而且大部分还是腰刀之类方便携带的,至于弓箭,只有寥寥的两三具。 至于走回头路去收拾盔甲装备,别说这些败兵了,就算李征也是心中打鼓,他实在不知道回去会有什么下场。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收集粮食,另外还要搞清自己等人所在的位置,只有清楚位置才能规划回山西的道路。 打发出去哨探的人早就派出去了,受后世极端重视情报的习惯,李征自然不会在这上面犯糊涂。这会儿部队刚刚整编完毕,李征也终于等到哨探的回来。 探查的结果也是让李征吃惊的差点直接跳起来,他们竟然黑灯瞎火的乱跑一通,跑的方向竟然是京城方向。这会儿距离京城已经不足五十里地! 这个距离也是让李征背后猛的升起一股恶寒,他都有些头皮发麻的想象到无数的后金骑兵汹涌而来的情景了。 “不行,要赶紧离开这里!” 李征是一刻也呆不下去了,现在不是考虑吃饭的问题了,而是考虑如何保住吃饭的家伙了。 正在这个时候,十数骑远远的靠了过来。明军原本就处于崩溃的边缘,一见有敌骑靠近,顿时炸开了锅。这两百余残兵立即抛弃了还没有在他们心中树立威信的临时上司,发一声喊,直接四散而逃。 眼见步兵直接崩溃,李征眼中闪过犹豫和挣扎,最后也只能一拉马头,带着手下跟着狼狈而逃。 看到前方的明军残兵四散而逃,原本只是远远监视着的十数骑顿时欢呼声大作,猛抽马匹,加速追杀了过来。 “不是建奴,是蒙古人!大哥!” 突然间,黑子猛的吆喝了一声,目光热切的落在李征身上。 李征顿时一震,明白了过来。这个年代的大明军队可是不害怕蒙古人的,两百年来,边军精锐与蒙古人作战无数,向来胜多败少。尤其是万历朝以来,在大明军神戚继光的带领下,他们可是将周边的异族人挨个揍了一遍,根本无惧于这些手下败将。 “好!老子受够这窝囊气了!干他娘的!进入前面的林子!从侧面冲击!” 李征瞬间拿定主意,马鞭一指前面的林子,扬声喊道。 夜不收们顿时精神一振,齐齐应声。十数骑直接加速,将步兵远远甩在身后,一溜烟留在后面吃尘。 眼看明军步骑分离,蒙古人士气大振,欢呼怪叫着加速策马向前。跑在后面的明军士兵顿时响起一片惨叫声,在一个个将后背卖给他们的大明士兵后面,他们的弯刀不断挥落而下,无比畅快的感觉油然而生。 自从大明戚继光好好给他们上过几次课后,蒙古骑兵对于明军的畏惧感就始终挥之不去。数十年来,别说普通的蒙古牧民,就算蒙古大汗林丹,也只是客客气气的让大明每年赏赐互市。虽然小规模的冲突没有停止过,但大规模的入寇却是从来没有过。 像这样对着明军大砍大杀,更是他们父辈都没有经历过的,由不得他们不得意。似乎跟着建奴入寇,他们的战力也跟着强了几分似的,面对着同样的明军,他们一瞬间就化身成了战无不胜的后金兵,十分的志得意满。 人一旦骄傲起来,就会失去应有的警惕性。虽然明军被杀的哭爹喊娘,恨不得多生两条腿,但他们却没有发现。树木之中,十数骑明军夜不收已经做好了冲锋的准备,只等蒙古人完全失去队形。 由于明军跑的到处都是,蒙古人的队形免不了分散开来。就在他们杀的正痛快之时,十数骑明军骑兵悄无声息的在树木中迂回到战场侧翼,不等蒙古人回过神来,战马便被催的进入了冲锋状态。 促不及防的蒙古人顿时为他们的大意付出了代价,十数骑高速冲来,形成了局部数对一的局面,几乎一个照面就将他们正面还在追击的蒙古骑兵一扫而空。 夜不收骑队没有收缓马速,而是向前斜切了一个孤圆,直接拦在另外数骑的正面。一阵刀兵交击之下,这六名蒙古骑兵狼狈的扔下四具尸体,只有两个马术高超之辈危急时候一个裆里藏身,险而又险的躲了开来。 只是两次交锋,蒙古十数名骑兵就只剩下了最后六七骑。面对着再次回事冲来的明军骑兵,他们顿时忘了自己后金兵附体的良好感觉,一下子记起了父辈对于明军的威严的诉说,心胆俱寒的直接拉马就逃。 眼见蒙古人逃离,李征也没有去追的欲望。他目前最重要的不是追击,而是尽快武装自己。之前冲锋的时候,他便感觉的到,这些蒙古人在京畿肆虐了月余后,已经是个个鸟枪换炮了。 他们几乎个个身上都有铁甲之类的防护,而且有的人身上还不止一件!有一个头目模样的人,甚至还奢侈的在他的战马上也披上了铁甲!这东西无疑是让李征极为羡慕的,好东西自然不容错过。 将无主战马收集起来之后,李征等人眉开眼笑的将蒙古人身上的铁甲扒下来披上,再将蒙古人的首级割下,这可都是军功赏银,一级可是十数两,不容浪费。而且这些蒙古人抢来的鼓鼓囊囊的包裹也笑纳过来,虽然没有清点,但是只是掂掂那分量,已经让他们个个喜笑颜开了。 收拾好一切,他便没有停留的意思了,眼下他们已经身在狼窝,随时都有可能被建奴包围吞掉,绝对不能再多作停留。这一次短促交战,时间虽然不长,但他也付出了二死三伤五个的兄弟的代价。 李征辩了辩方向,打马便向西而去。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些原本就已经丧尽士气的明军,竟然还有百多人自发跟在他们四周。 对于这些完全将勇气丢失殆尽的家伙,李征并没有什么好脸色。十数骑蒙古人前来,就让他们近二百人吓的一哄而来,这种惊弓之鸟带着完全没有任何的益处。 “求大人开恩收留!” 百多人一见李征要走,顿时围了上来,乱七八糟的跪了一地,挡住了李征等人的道路。 “我不是大人,更不会带着一群累赘上路!我和我的兄弟没一个怕死的,为何我要带着一群没卵子的废物?” 李征冷冷的扫视了一遍众士兵,冷漠的开口道。 “大人,之前是俺徐勇丢人了!要是再遇敌,俺徐勇若是无令后退半步,不用大人动手,俺自己抹了自己脖子!” “就是,额陈五一把腰刀在山西也不是没有开过荤,额曾经在大同杀过三个鞑子!” 见到一个个赌咒发誓一定奋勇作战的士兵,李征嘴角露出冷笑。在这里说的是够慷慨激昂的,真遇敌了又有几人能说到做到。不过李征却不会将这些人再拒之门外了,因为除了觉得士气可用之外,前世经历过无数尔虞我诈的他也有另外的想法,比如说之前哨探到的情况,若是这些人能够真的团结起来,那倒完全可以尝试去干一票。 “想要和我们一起行动,哪有一个条件。前方三里处有一处建奴的营地,谁敢和我们一起踹了它?” 李征玩味的看着这些士兵,语气平淡,但里面透露出来的内容却是让众人脸色都为之一变,“不是要我收留吗?有胆子的,便和我一起去踹营!” 李征目光炯炯的看向众人,直看的众人都有些恐惧的低下头去,这才轻笑一声,“吹什么大气,还不是无胆!” “我去!” 几乎李征声音刚停,数十道声音便同时响起! “好!这才象个男人!还有没有人?!” 李征满意的一拍手,继续看向其他人。 但是现场里除了十数个犹豫不决的,其他人都是低着头,一言不发。 “都是好样的!咱们一起去喝酒吃肉!” 李征跳下马来,招呼这几十人合兵一处,直直冲着之前哨探的方向而去。 这并不是说笑,而是真的要去踹营!其他明军士兵看着这数十个主动送死的家伙,用看疯子的目光看了良久,这才一哄而散。 第七章 激战 寒风习习,万物枯萎。 李征一行数十人沉默的行进在道路上,包括李征在内,所有人都是下马牵着马而行。 他们的战马已经数日没有喂过精粮,为了保证在接下来的战斗中能够有足够的马力冲锋,他们必须尽可能的多蓄养马力。 这样行路虽然缓慢,但慢也有慢的好处。除了可以从容把来时的痕迹清理干净,还可以有充足的时间给这些只是凭着一腔血勇的士兵们讲述一下他们突袭目标的详细情况,再做一些简单的战术安排。 李征当然不是疯到凭借自己这数十人便去突击建奴大军的军营,这一次他们的目标只是建奴搜索小队建立的一个小型临时营地。这个营地之前哨探的情况是里面只有十数人,而且最重要的是,里面的守兵还是蒙古人。有大量的粮食和金银,守兵还是经常被自己按在地上摩擦的蒙古人,已经饿了一天的明军士兵们顿时来了精神。 数十人突袭十数人,如果安排的好,那是足够将之完全收拾掉。这可是难得的良机,若是就此放过,李征都觉得对不起自己。而士兵们听说要去踹的建奴营寨只是一个十数人的小营寨,这些明军士兵明显是松了一口气,脚步也变得轻松许多。 半个时辰后,他们已经接近了这处小营寨,远远从林中望去,营地并不大,只有七八座蒙古包。出于对蒙古人的了解,山西兵们都兴奋起来,他们知道蒙古人建包,一向都是一人一顶的,这里面值守的人肯定只是寥寥无几,情况与哨探是一致的。这也是让还抱着忐忑心情的明军士兵们完全放下担忧,人人摩拳擦掌,只等出击命令。 得益于那些辛苦抢劫又不辞辛苦送给李征的蒙古人的好意,这次李征带着的数十人不仅补齐了武器,更是近半人都有了战马,更披上了甲。 到了这里,已经没有必要再隐蔽前进了。李征一声令下,二十余骑便紧随着李征翻身上马,急急的向着这处小营地冲击而去。在他们身后,剩下的步兵们也撒开脚丫子,跟随着自己骑兵向着营地急奔而去。 李征等人的冲击自然引起了营地内蒙古人的注意,一阵大呼小叫声中,七八个蒙古包里顿时不断的冲出人影。出乎李征预料的是,这处营地之中,只是短时间内,就已经冲出了二三十人! 娘的,情报有误! 李征心中骂娘,但是已经没有了退路。若是让这些人上了战马,自己这些人在这些擅于骑战的异族面前,估计讨不了什么便宜! “冲!别让他们缓过劲来!” 李征大喝道,拼命抽打着坐骑,一马当先的疾扑向营地。 “杀!” 后面的夜不收们齐声爆喝回应,跟着加快了马速,久经骑阵的他们明白,眼前的形势根本容不得他们退缩,别说他们已经占得先机,狭路相逢谁先退就是自杀! 人是从群的队伍,将是兵的胆,眼见李征奋不顾身将在第一线,其他人自然胆气骤升。他们策马扬鞭,跟随在后,眼睛死死的盯着那些明显有些慌乱的敌人,杀喊声震天。 “死开!” 李征直接驱马撞上一个准备拦截的敌兵,在那人还未交挥舞的武器撞上自己之时,便被战马带着巨大惯性的力量一撞而来,那人在空中传过来密集的骨骼碎裂声,眼见是已经活不成了。 “死!” 李征右手马刀闪电般劈下,一个拿着长马叉的家伙倒也凶悍,直接对刺而来。 李征身体微微一侧,便间不容发的闪过对方的长马叉,但是手中的马刀也被带的微微偏离,在对方肩膀处一划而过。 高速的战马带来巨大的动能,这人肩膀直接被剥开一半,耸拉在身侧。口中吼出的语言,李征却没有听懂,似乎不是蒙古语。不过也无需他多想了,那人的吼叫声下一秒便嘎然而止,后续的明骑只是一刀便将其狰狞的头颅从粗壮的身体上分离开来。 但他已经没有工夫去细想了,在不远处已经有人匆忙上了战马,正在拉转马头,准备转到这边来接战。不过他似乎高估了自己的马术,数十步的相向距离根本不可能让他做到让战马提升到冲刺速度。 短短数十步,只用了几秒时间,李征的马刀便已经出现在这个还在慢慢提速的骑兵身前。这人眼见已经来不及,又是一声怪叫,直接迎面一刀劈了过来,似乎打算以命换命! 李征瞳孔一缩,短短十几秒钟,已经出现两个亡命之徒,这伙蒙古人似乎推翻了之前他对蒙古人的认知。不过李征却是不惧,身披铁甲的他,对上对方只是着一身保暖的棉甲,怎么可能畏惧硬碰硬。 “锵锒!” “噗嗤!” 钢铁划过铁甲的刺耳声中,一声沉闷的利刃入肉声同时响起,两人都是一个踉跄,只不过一个身体快速恢复正常挺直,一个却是一头裁落马下。 不过接下来,李征就没这么好运气,连续击伤击毙三人,他的马速已经没有那么快了。一个个伙伴从他身边快速掠过,一片密集的惨叫声不断的传出,李征在后面并没有捡到什么漏,在密集的骑兵群中,漏网之鱼只是一闪便过,需要极快的反应速度,并没有那么好捕捉。 “迂……” 骑兵之间的对冲极快,只是睁眼之间便交错而过,李征勒住马缰,拉转马头,准备再一次的冲锋。 这个时候没有工夫检点伤亡,只是简单的整队之后,李征便再一次发起冲锋,目标是那些还没有逃散的敌骑。 这是一群比较邪门的蒙古骑兵,他们的战斗意志明显比其他蒙古骑兵高出不止一筹。只剩下寥寥的七八骑,居然还不肯溃散,反而摆出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势。 “冲阵!” 李征强忍着胸膛处阵阵剧痛,再一次举起马刀,刀锋狠狠的指向敌骑,一马当先冲锋向前。 “#¥@¥@#!” 对面嘈杂的呼喊声,李征听不懂,不过他也没心思多听,他的眼中,只有前方那八骑! “有我无敌!” 数十步的距离并不远,就算战马没有加速到最快,李征还是狼嚎一声,一头扎入敌骑之中。 几乎一瞬间,两把武器便迎面而来。一把长马叉带着一股巨力,几乎将李征直接扫荡下马。好不容易侧身避开,背后却是猛的一震,一股巨大的力道直接将他砸的趴在马背上,所幸只是相向而行,这一锤的力道没有砸实,让李征只是觉得眼前直冒金星,差点跌落马下。 娘的! 这已经不知道是李征第几次骂了,艰难的直起身体,再一次拉转马头。他痛苦的发现,对方骑兵还有三人,而且这三人居然还不打算逃走! “想死!老子成全你!杀!” 李征并没有发现,他嘴角已经溢出血丝,更没有发现,他带着的二十余骑已经只剩下一半出头,而且这些人的眼中,已经开始带着惊恐之色。 “希律律!” 战马前蹄狠狠刨着地面,将坚硬的冻土刨的龟裂开来,李征一夹马腹,再次冲锋向前。 眼见李征再次带头冲锋,其他骑兵顿时一扫眼中的恐惧,整齐的爆喝一声,“杀!” 大地在摇颤,战马在嘶呜,在李征的带领下,十数骑明军带着碾碎一切的决心冲锋而一往无前。 “¥@!¥” 在他们面前,一声略带着恐惧的声音响起,最后三骑竟然直接拉转马头,掉头就跑。 眼前的明军似乎与之前他们见过的都不一样,虽然损失惨重,虽然已经明显露出惧意。但对方将领一旦发令,依旧是悍不畏死的疾冲而来。这样的敌人,似乎不杀光他们所有人,他们都会扑上来不死不休,这种认知让他们之前积累的信念几乎一瞬间崩塌,见吓不倒对方,他们便直接拨马而逃。 也许他们从来不曾在战场上退缩过因而并不知道,战场这种掉头所带来的严重后果。虽然他们的本意是想逃命,但是在敌人冲锋之时匆忙掉头再加上将后背留给对方,这种后果可想而知。 收拾这三骑几乎没用他们什么力气,毫发无伤就从背后将这些只顾着逃命的敌骑一个个斩落下马。当最后一骑惨叫着负在战马背上,生死不知的随着战马远远逃离后,李征便再也无法控制住摇摇欲坠的身体,眼前一黑,差点从战马上滑了下来。 好在李征知道这里不是久呆之地,强忍着阵阵昏厥的苦楚,嘶哑着声音道,“打扫战场,不要有什么遗漏!” “大人!是真鞑子!真鞑子!” 突然之间,一个惊喜的声音从营地内炸响,徐勇大喜着跑了过来。 “废话!我自然知道是鞑子!要不怎么可能这么强!” 李征这会儿才缓过了气,没好气的说道。 “不是!大人,是建奴!都是真奴!” 徐勇已经扼止不住心中的激动,大喊大叫了起来。 第八章 对冲 闻听是建奴,李征顿时坐了起来。 他完全没有想到,这次竟然真的撞上大运,他们突击的竟然是真奴!这一阵扫灭的建奴人数不少三十人,这一场功劳委实不小! 他终于明白之前战斗之时,为何这些人说话他根本听不懂,因为这根本就不是蒙古语。而且这些人战场上的悍勇,此时也能够解释的通了,蒙古人根本没有这个能力,他们是建奴,是十数年来战无不胜,战阵经历极为丰富,百战锻炼出来的精锐! “快!赶紧打扫战场!收集所有战马,所有人立即上马,不会骑马的就算绑也要绑在马上!我们撤!” 李征突然反应过来,一把将还在兴奋的大叫大跳的徐勇推开,厉声喝道。 建奴如今的组织结构是以牛录为单位,大概在三百人一牛录。但是其中披甲作战的人数绝对不超过一百,这次建奴入寇,抽调的是各牛录的精兵,自己灭的估计是其中一个抽调来入寇的牛录全部人丁了。若是消息传了出去,建奴上下还不将自己恨的咬牙切齿的? 这种便宜占的让李征心惊肉跳,犹如坐于即将喷发而出的火山口,根本就坐不住。 刚刚正面硬杠竟然打赢传说中三头六臂的建奴,这让李征威信空前高涨。在李征上窜下跳的催促下,其他人不敢贪图小便宜,匆匆打扫了一遍战场,李征便下令立即立即点燃所有带不走的粮草,勒兵向北而去。 李征这般做也是有考量的,如今他手中根本没有任何情报。在两眼一摸黑之下,随意行军很容易撞在建奴手中。唯一稍稍安全的是,他知道建奴是从京畿分兵肆虐四方的,因此京城方向虽然危险,但撞上大部队的情况并不大,活命的机会还大一些。 为了以防万一,他下令手下尽皆骑马前行,而且穿着建奴的盔甲,打的也是建奴的旗号,这些行头在营地里全部齐全。这种伪装潜行对于李征来说,完全是融入生命中下意识的行为。 队伍还余三十四人,其中老兄弟也只余下黑子,刘费,孙昌,王永,章松,赵海,陆平等七人,剩下六人殒命沙场。李征能做到的也只是匆忙带着他们的尸体,在路途中一片洼地给浅埋,作上了记号而已。 好在人心如今齐了,队伍很好带,安排了黑子、王永在前探路之后,其他人分为三队,由赵海,章松,徐勇三人各掌一队而行。 受限于队伍中十多个不会骑马之人拖累,距离京城只有五十余里的道路,他们走了半个多时辰才行了十数里。好在一路上并没有遇到建奴的抢劫队伍,暂时还算安全。 不过他们的好运气也算到头了,再行前不足三里,四周已经出现了众多的建奴斥候,只看他们策马狂奔的模样,就知道自己消灭一个牛录的事情已经暴露了。 好在他们一行人都是建奴的行头打扮,打着的旗号也是正蓝旗的旗号,头上的铁盔将他们的发型给掩盖住,并没有多少疑点。不过这一行三十余人的骑兵,当然不会有人将之无视。 只是片刻时间,就有一队传令兵追了上来,站在他们面前乌啦乌啦的说了一大堆话。虽然李征根本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但那传令兵身上的令旗他还是认识的,大概也能猜到他们说的命令无外是让他们协助搜索对后金造成伤害的明军骑兵,李征十分利索的回应一个“喳”字就过了关。 这也只能掩饰一时,李征根本不明白对方要自己向哪个方向搜索,不过李征并不打算靠此蒙混过去。眼见这传令兵已经没了戒备,李征暴喝一声,直接一刀劈下。眼见这死不瞑目的传令兵倒地,李征还没来的及放松下来,远远的便听到尖锐的号角声响起。 娘的,居然被发现了! 李征恨恨的啐了一口浓痰,他明白这是远处的哨探发现了这里的巨变,那号角号不用多想,绝对是招呼人前来欢迎他们的。 “撤!” 李征已经没有选择,不由的加快速度向京城方向靠拢。 “呜呜呜……” 悠长的号角声此起彼伏,在策马狂奔之中,在李征的视线中,也不断的出现后金骑兵的影子。 李征他们逃跑的方向是京城,根本不难判断。后金兵也不难判断出来,随着时间的推移,两翼迂回的骑兵也越来越多,看着人数已经攀升至一百以上的后金骑兵,李征彻底没了其他想法,只是快马加鞭的向前。 …… 京城。 这数日来,因为后金这次是来抢劫的,对于攻城掠地啃硬骨头没有兴趣,所以如今京城十分的安稳。 不仅周围看不见多少后金骑兵的身影,各路勤王大军也陆续抵达京城附近,有这些外援在,京城更是稳如泰山。 不过腊月十一这天中午,京城附近的气氛明显紧张了许多。原本许久未出现的后金骑兵也再一次出现在京城外围,他们从一开始的数骑,十数骑,慢慢汇聚而来,变成百骑,数百骑! 虽然人少,但他们的气势却隐隐压过了数量众多的勤王大军,嚣张跋扈的在各城门前一箭之地来回驰骋,极尽耀武扬武之能事。 反观大明军队这边,却是一片沉默,半个月前,大明悍将满桂与后金决战而全军覆没的阴影还笼罩在整个明军心头,而袁崇焕刚刚入狱后整个辽东军一哄而散造成的士气低落还没有恢复过来,更兼山西兵良乡哗变这一重击,如今的明军无论军心还是士气都处在崩溃边缘,竟无一人敢于出战。 这汇合而来的数百骑见状更是肆无忌惮,往来奔腾而过,如入无人之境。 京城附近的动静肯定瞒不过早就已经风声鹤唳的大明朝廷,几乎在后金兵刚刚开始显摆他们的存在,一众文武大佬就先后接到了消息。没办法,那号角声简直太让人发渗了,想装听不见也难。 而这半个月来,由于战局的持续恶化,崇祯几乎将朝会从早会开到晚会,朝会一开就是大半天。在后金军号角吹响之时,太和殿上被崇祯逼问退敌之计的文武大佬们还在激烈的争吵着。不过随着号角声传入太和殿,几乎一瞬间,原本还吵的脸红脖子粗的众文臣们顿时象被切断了喉咙的公鸡,所有声音都嘎然而止。 紫禁城太和殿中,原本一脸寒霜听着朝臣们如菜市场一般吵闹的崇祯皇帝也不由出了会神,眼睛直勾勾的望向殿外,也不知道想些什么。而侍立在身边的曹化淳,则是十分善解人意的派出一个小太监前去城墙上观看动静。 在京城外,李征等人还在飞驰着,两翼的后金骑兵越来越多,一些更远一些的已经开始向正前方迂回堵截,隐隐已经有了合围的态势。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眼看京城已经遥遥在望,李征的心却是不断的向下沉去。 果然老话没有说错,吃亏就是占便宜,这话反过来说也是一样。李征刚刚抽冷子占了些便宜,后金就神速配合的完成了包围劫击,令李征恨的咬牙切齿的是,这个大包围明显不是后金上层提前安排的,而是战场上的后金军将领自行调整完成的。由此可见上升期的后金军,战场配合能力之强。 “跟我来!” 眼见正前方合围之势已成,而且两翼还在不断的增强着正面拦截的力量,李征没有别的选择,直接向着左手方向斜切而去。从原本直奔京城南门,转向奔西门而去。 李征突然变道虽然事出突然,但训练有素又处于上升期的后金骑兵却是进退有度,号角声响中,两翼的兵力再次铺展开来,滚滚骑兵划出一个漂亮的圆弧,大队骑兵开始加速,只要前方稍显薄弱的拦截能够挡下一次攻击,跟随而来的后金骑兵就能将这一股不知天高地厚的明军骑兵给杀个片甲不留! 李征当然看的出来后金兵的打算,这种如同围猎猛兽的战场调度之法,他在来时的路上已经感受过了。虽然那次的规模比这次小的太多了,但却也让他的队伍付出了五六人的代价。 “狭路相逢勇者胜!兄弟们,是死是活,就看这一次了!” 李征猛的举刀向天,如同一只困兽一般咆哮着。 “杀!” 所有士兵都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冲过去就会回到自己人保护之下,冲不过去,就只能成为地上的一堆枯骨! 在他们面前拦截的后金骑兵兵力虽然薄弱,但至少也有百多骑,虽然因为临时变向变的有些混乱,但是数量摆在哪里,也是一个难以逾越的高山! “杀!” 李征等人冲锋而来,后金骑兵自然不甘示弱,同样以锋利的箭矢阵对冲而来。他们是骄傲的,他们是无敌的,在他们面前无论是谁,最终都是被他们踩在脚下,这一次也不可能例外! 感觉对面后金骑兵不断提升的气势,李征却哈哈的笑了起来,能如此轰轰烈烈大战一场,也不枉来到这里一躺! 受到主人高涨的战意影响,跨下的战马都嘶鸣起来,两支抱着同样决心的骑兵,就这般轰然的撞向一起! 第九章 惊动 “报!” “启禀圣上!不明官军以三十骑冲阵建奴数百骑,阵斩建奴十数人,官军浴血溃围,仅剩九人!” 太和殿上,众文臣初闻后金兵再临的震惊过后,依旧开始永无休止的相互指责和谩骂。至于如何退敌,则根本无人提及。正在这时,兵部一个小吏飞速而来,快速的禀报着。而这时一个小太监也从屏风后转出,向着曹化淳低语了几句。 恰在此时,崇祯皇帝也将目光转了过来,看到曹化淳那满脸谦卑的脸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心中顿时畅快了不少。如今的崇祯已经不是初登基时那般,完全听信于文臣了,也开始明白消息渠道不应该只有文臣一途来偏听偏信了。 “壮哉!若是我大明官兵人人如此,又何惧于这建奴跳梁小丑!?” 崇祯皇帝一拍龙椅,精神终于振奋了一点。 这一个多月以来,听到看到的全部都是官兵一次次的大败特败,斩首什么的除了杀良冒功的以外更是丁点也无。这次终于在他眼皮底下有了捷报,就算这捷报再小,总也是不一样的声音。 “启禀万岁爷,还不止这样哇!”曹化淳见崇祯皇帝心情大好,顿时低眉顺眼的说道,“奴婢刚才还听报,这一伙官兵不仅在所有人面前阵斩十数骑建奴,在他们的马上更是拴着累累建奴首级,怕不下二十之数!” “之可惜他们闯过来的只有九骑,就已经有了二十余级,若是三十骑全部过来,还不知道有多少首级哇!这还不知道他们后面还有没有兵马跟进啊!” “此事当真?他们是哪部勤王军!朕当重赏之!” 崇祯猛的一拍龙椅,腾的站起身来,身体都有些颤抖了。若是这般算起来,这区区三十骑目前的战果就有小百级了,若是其队伍还有后续斩获,那可是不折不扣的一场大捷了。而如今被建奴肆虐京畿的大明,实在太需要这么一场胜利来提升军民士气了! “奴婢这里都有消息,相信兵部那边消息会更加详细一些。” 曹化淳目光阴冷的看了一眼新任大明代兵部尚书温体仁,不声不响的将皮球踢了出去。由于数月前钱谦益被逼引退之事,两人严重交恶,能够有恶心他的机会,曹化淳丝毫不会错过。钱谦益为人圆滑,本身又多金。年前为了内阁首辅之位,与曹化淳可没少往来。钱谦益出手豪阔,为人又不似其他东林大佬那般顺昌逆亡,两人无论公私相处都是极好。 温体仁是阴人的专家,钱谦益都被其以极其简单的办法阴了下去,连带着还收拾了一批东林骨干,自然不会被曹化淳这点伎俩祸害到。 等到崇祯皇帝将目光投了过来,温体仁便从容出班道,“陛下见谅,微臣这便回衙去查。” 崇祯皇帝这才想起温首辅一直在殿未出,轻轻一抚额头掩饰一下尴尬,再次看向兵部那个小吏,道,“曹大伴所言可实?” 小吏大骇,赶紧回答道,“确实有首级,只是还需验明首级真伪才能报及陛下。” 崇祯明白其中的道理,倒也无法责怪小吏说话不全,点头道,“速去点验首级真伪!另外着人速速送那领军之人来殿!” 小吏不敢怠慢,立即连滚带爬的退出大殿,急匆匆的向着兵部而去。 …… 李征等人此时所在的军营乃是宣府镇勤王大军军营,所驻守京城外七门西门左安门处,此时他们剩下的九人都已经被解除了武装,并被限制在一顶帐篷之中。好在并无人对他们有任何的责难,只是限制着他们的行动自由,似乎还在等待着领军将领的问询。 不过李征却是痛苦的追忆着这一输的简直惨不忍睹的仗,尤其是最后冲破后金骑兵拦截的那一瞬间,若非刘费奋不顾身的挡在他前面,估计李征就会在此告别明末这个舞台了。 李征觉得若不是自己一时心喜想要抽冷子偷袭后金营地,也许就不会有后来的一系列战斗,若是自己见好就收,甚至找一个隐密地方躲上几天,这许多的好兄弟也许就不用战死沙场吧。 前世的自己只是听命行事,并不清楚作为指挥者的压力之大。如今自己亲身经历了一番,才知道肩膀上的责任有多大,任何一个失误就会造成众多生命的消逝。 如今再看看帐中的人,刘费,孙昌,章松都已经消逝了,老兄弟也只剩下李黑子,王永,赵海,陆平四人,另外还有徐勇,陈五,苏浩,张大井这四个幸运儿。 不过不同于李征的消沉,这八人却是哀伤中还带着兴奋。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成功活到了最后,还因为他们一路斩杀的建奴数量足够的多,尤其还是这种在京城皇帝眼皮下的功劳,想必无论赏赐还是官职应该都不会少,因而各个都是充满了憧憬。 至于阵亡的兄弟,不同于李征这个来自后世的人,他们这些年也见的太多了。很多时候,袍泽都是十分憋屈的死去,就如同之前山西兵营的哗变,死在自己人手中的袍泽就不知凡几。 而这一个上午的行程,时间虽然不长,但在他们平凡的人生中却绝对称的上是波澜壮阔,完全可以在自己的子孙面前吹嘘一辈子了。就在他们各个胡思乱想之中,一个响亮的声音吼道。 “大明宣府镇游击将军孙元向孙大人到!” 李征几人闻言立即跪倒于地,帐帘响动,一个顶盔披甲的汉子昂然而入,扫视了一遍众人后,冷声问道,“何人带队?” 李征抬头应道,取出自己的腰牌道,“卑职山西镇潞州府游击将军贺云成麾下,夜不收队正李征!将军,这是卑职的腰牌。” “山西兵?休要虚言逛我,山西兵昨日已经哗变,你等又是为何在此?” 孙元向目光森寒的盯着李征,语气不善的问道。 “卑职……” 李征尚未说完,一阵急骤的马蹄声由远而近,一道响亮的声音快速而近,“陛下有旨,立即送有功将士入京觐见,不得有误!” “圣旨!?你小子真有运气!立即收拾一番,入城去吧!” 听到皇帝居然亲自召见,孙元向脸上的凶光顿时收敛一空,能够入得皇帝眼的人,他也不愿意多加得罪。 “太好了!圣上居然肯召见咱们,咱们这次还不扬眉吐气!哈哈……” 其余八人无人欢呼雀跃,在这个时代,皇帝可是最尊贵的存在。能够见过皇帝一面,那是祖宗八辈都得蒙荣光啊! 皇帝召见,谁也不敢延误。李征等几人只是用湿巾擦拭了一下脸上的血污,甚至连身上的衣物都没有更换,就来到城下,借着吊篮一个个上了城墙。 他们不知道的是,在他们还在来的路上时,首级的点验报告已经出来了,除了五具蒙古首级,另外十六级全为后金兵的消息也是完全引爆了朝堂。 第十章 封赏 天大地大,皇帝的圣旨最大。 李征是充分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原本觐见皇帝,最起码便是要沐浴更衣,甚至一些虔诚的还要焚香熏衣以表忠心。 但是这一次,在皇帝的数番催促之下,一切都被省略而去。急匆匆行路之时,一旁的小太监甚至只够将觐见时的规矩说完,至于能够记住多少,也得完全看天意。不过一路上,小太监算是把安保工作做的无懈可击,连头发都被一寸寸的摸索,确保没有一丝可以的凶器藏身之处。 一身血污进入紫禁城,李征绝对算的上整个大明王朝中数的过来的存在。而且等待时间之短,更是刷新了皇帝的会客记录,几乎是刚到殿外,就被皇帝急不可耐的召了进来。 一进入太和殿,满身血污的李征就成了里面众文武中的焦点。 “卑职山西镇潞州卫游击将军麾下夜不收李征,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前世今生,李征都是第一次见到一个国家的最高领导人,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平身!抬起头来,让朕瞧瞧,带这么点人就能杀敌数十的猛将是什么模样。” 崇祯此时已经气定神闲,在皇帝的密切关注下,官僚系统几乎是以最高的效率完成了首级的确认,颗颗真级让崇祯分外开心。 自幼长于深宫的崇祯不懂什么叫战阵,李征这一身血污也是让他本能的有些恐惧。不过如今这难得的捷报也让他能够压抑住恐惧的心理,尽量平静自己的心态,淡然道,“李卿,将过程跟朕及诸位爱卿仔细说说。” “遵旨!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征‘叭’的一声又跪在地上,砰砰砰的又磕了几个头,口中再次山呼万岁。 他这一举动也一下子让群臣都愣住了,等待他一本正经的将万万岁喊完,然后一脸迷茫,有些不知所措看着目瞪口呆的文臣们,似乎根本不明白自己哪里又出错了。看着李征的这副迥态,殿内文武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家伙根本不懂得这种君前礼仪。不过这也符合文臣们对武夫的一惯印象,人人都是笑的乐不可支。 崇祯皇帝也是忍不住展颜一笑,心底对李征的印象再次好了一些,这种一根筋的武夫用着最是放心,也就不计较这家伙的失礼之事,笑着道,“李爱卿,无需多礼,这便开始吧!” 李征是故意扮小丑而已,了解明末这段历史的他,对于崇祯刚愎自用,刻薄猜忌的性格更是知之甚详。因此故意在这种礼数上出出丑,逗大家一笑的之余也能顺便自保。 眼见效果已经达到,心中恨恨的骂了几句娘后。便开始讲述这一次的战事经过,事情经过他并没有做任何的夸大,完全就是以当事人的身份述说的经过,这也是后世最为常见的叙述代入感。 李征明白自己要这上面吹嘘自己还不如实事求是,来自后世的他更明白,细节无需太清晰,要提供别人脑补的机会。自己说的如何精彩,都不如听众自己的完美想象。 他说的重点是每一次战前判断,每一次如何战前动员,每一次如何带头激励士气向前,虽然故意说的十分平淡简结,却给人以遐想的空间。在座的都是饱学之士,有了李征前期的铺垫,他们自行脑补的细节可要比李征吹嘘要精彩的多多了。 从一开始误打误撞收编二百士兵时被突袭,再到稳住阵势反扑。激于建奴肆虐京畿而切齿痛恨便带着敢战之士偷营,如何以命换命斩杀数十建奴。在转进中如何被人发现漏洞,然后一路被追杀,如何一次次遇敌,一次次破围而出的战斗却是直接以一句皇上洪福,将士奋勇直接代过。 最后说到刘费在最后冲锋时挡在自己面前被乱刀劈死时,李征忍不住两行清泪落下。无论前世还是今生,战友之间的情谊总是让他坚韧的心脏难以自制。 等说到最后数骑突破重围出现在明军营前时,李征却是说不下去了,原本冲过来的人足有一十三人,最后四人不是死在后金兵的刀下,而是在终于安全的情况之下,精神松懈然后措手不及的被不明情况的明军箭手射杀。若非李征灵光一闪扔下武器,同时大喊‘紧急军情’,剩下的人还不知道能够活下来几个。 李征的讲述很简略,但是却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一些失误,听起来可信度极高。通过回忆整个战斗过程,李征在崇祯和文武百官心中的形象也慢慢丰满起来。 “卑职鲁钝,虽有心杀敌,却只能被敌所迫,东奔西逃。众将士随卑职浴血奋战,不惜以命相抵,却依旧无力回天。两百忠勇将士,最后只有八人随卑职溃围而出,请对上治卑职无能之罪!”一想到生死相随的袍泽,最后只有八人得以生还,李征语气也有些哽咽了,跪于地上,泣声不绝。 虽然李征自称无能,但满殿文武没一个觉得李征是无能之辈。带着一两百散兵游勇,还敢冒死发起反击,最后一路从重重拦截下活下来,这里面的文武都不觉得自己能够做的到。 再看向李征,众人的目光也多了些包容。这武夫倒是一个天生将种,一步步死中求活,不畏刀兵,不畏生死执锐而陷阵。只从他整编敢战之士而没有远循,而是选择冒死偷营来讲,就是一个忠于王事之人。 对比如今数万拱卫京师的明军面前千余后金骑兵不敢出战的局面,数十骑就能虎口拨牙,更从重重包围中血杀而出,可以想象他们所面对的局面是何等的可怖。 “李爱卿何罪之有,乃真壮士也!”良久之后,终于自行脑补完一系列战斗场面的崇祯眼中露出神往,然后又轻叹了一口气,“若是我大明官兵都能如李爱卿,又何愁建奴跳梁小丑肆虐于神京?” 这话可不好接,一不小心就会得罪一大片人,众文武保持着沉默,似乎对于崇祯的苦楚感同身受。 “传旨!山西镇李征公忠体国,力战凶寇,斩首过百级,大扬我大明国威!特旨擢李征为潞州游击将军,赏银三百两,加卫指挥同知衔,萌一子为锦衣卫百户职,实镇潞州府!其他有功之士,李将军列上一份名单,朕自有封赏!望爱卿更加奋勇,为朕多多分忧。”这个封赏是之前崇祯便思索过的,他觉得对于李征这个难得的标杆,所给的封赏完全可以多多优容。 从小小队正一跃成为一路游击将军,李征这完全属于连跨近十级,这份恩宠委实令人咋舌。不过所有人都明白,这其中大多是李征一路奋勇搏杀而得来的,更也是李征的运气,在大明一败再败几乎颜面无存的情况之下,突然有了一个可以树立的正面典型的遮羞布,若是不大加赏赐才有问题。 因此,虽然明知这于法理不合,但这些满朝文武却没有一个提出反对的。就算那些专职反对的杠精也不会这个时候跳出来,能站在这里的没有一个是蠢人,那些专为反对而反对之人,也根本站不到这里来。 一个武夫获得如此高的封赏,一干文官们却难得的保持着沉默。这些时日以来,他们对于城外的建奴束手无策,皇帝早就对他们倒足了胃口。如今好不容易出现一个捷报,皇帝正在兴头上,也没有哪个不开眼的敢于冲撞。 “臣领旨谢恩!” 李征这次却是没有跪倒在地,只是躬身行礼。 已经见过他耍过活宝的群臣又一次愣住了,虽然明知这匹夫不知礼仪,但这次已经算有些冲撞皇帝了。抬眼向龙椅处望去,他们却发现皇帝并没有生气的样子,相反又是一副忍俊不禁的模样。 眼看着李征又一次一脸无辜与不解的模样,崇祯再也忍不住笑意,当场大笑了起来。一见皇帝都笑场了,文武百官哪一个还能克制,久违的欢笑声再一次响彻整个大殿。 等到殿内君臣笑毕,李征忍不住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这回他可不是故意的,完全是后世影视给惹的祸。正尴尬的有些不知如何是好时,震天的鼓角声却突然从外面远远传来。君臣都是一愣,难道又出什么事了? 崇祯脸色一冷,一指殿内一位锦衣卫小旗。这个小旗立即恭身应命,转身大步向外跑去。 过不多时,这个小旗快步行入殿内,高声道,“启禀陛下,城南又有万余人马鼓噪而进,正与建奴激战!” 崇祯猛的站了起来,急声道,“可知是哪一路军马?” “还不知,只是打一‘卢’字旗号,为首一将勇不可挡,手中大刀威不可挡,已然冲散了拦截的建奴骑兵!正向京城急急而来!”小旗恭声回应道,面色还有些犹豫,似乎还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事。 “还有何事?” 小旗的表情自然尽入崇祯眼底,顿时追问道。 “可能是卑职看错了,来将,来将穿的是文官服饰!” 小旗一咬牙,快速的说道。 “什么?文官服!” 众文臣闻言顿时大喜,这段时间他们的表现委实不堪,突然出现一位同僚如此勇猛,那可是大涨脸面之事,顿时个个都是精神一振。 “来人,摆架永安门!” 连续出现的猛人让崇祯皇帝精神格外振奋,一扫之前的畏惧之情,扬声下令道。 第十一章 卢象升 不过崇祯皇帝的想法并没有实现,他话刚一落地,就被早就准备好重新表现自身价值的文臣们一拥而上给劝住了。 开玩笑,长于深宫的皇帝如果真的见了兵事,吓出一个好歹哪可如何是好。大明好不容易出来偏听文官言语的皇帝,若是就这么有个三长两短,他们难道还要去伺候万历这种几十年不上朝的爷?或者再找一个喜欢做木匠,然后找一个九千岁来折腾他们的皇帝? 好在崇祯皇帝十分爱惜羽毛,容易被文官拿捏,在文臣一面倒的各种引经论典之下,崇祯头痛的服了软,接受了千金之子不立危墙的说法,打发了几名臣子代表自己上城墙观望。 李征作为大明朝如今炙手可热的新一代简在帝心的猛将,自然是要随行护侍几位弱不经风的文臣们的。好不容易跟着这批走不动道,只能坐轿的文官老爷们到了永定门,此时前方的战事早已经落下尘埃。 一面“卢”字大旗已经接近京城附近,正依托京城护城河背向京城列阵,似乎在等待来自京城的命令。只是在城头一望,李征就发现这是一群刚刚组军不久的军队,虽然有起码的组织性,但列的阵却总是显得有些混乱。 大略一看,此时的天雄军只是雏鹰,还没有数年后震慑一方的气势。他们虽然训练不足,但奇怪的是战意却是极为高昂,也许这就是狮子率领下的羊群吧。 “也只有卢象升这样的人,才有本事统驭这些乌合之众而冲锋破阵吧。” 看到这种组织力低的吓人的新军,李征觉得自己根本没那个能耐带领着他们向着强敌进攻,更别说突破强敌防线了。 由于距离尚远,而且领军的卢象升在城南方向压着阵脚,李征并没有第一时间见到这位大明末年鼎鼎大名的传奇人物。不过看到卢象升这般的出场方式,让李征也有些蒙了,他可不记得历史上卢象升有过这么精彩的开场式。 在他观看的各类明史传记上,对于卢象升入京勤王从来都只是一句话代过,李征甚至都弄不明白卢象升有没有参与进这一场大战。难道说自己这只小蝴蝶已经开始影响到明末的大气候了,这怎么可能? 正在李征胡思乱想之时,数骑脱离军队向着永定门急驰而至。当先的一人一身大红官袍,十分的显眼,不同于一般的文人,这个文官身材十分高大健硕,若是将其换上一身盔甲铁盔,任谁也不会想到他居然会是文官。 行的近了,李征看清了对方的面容。来人面白长须,长相清隽,任谁一看都会觉得这是斯文型的男人,既没有盖世猛人那幅凶悍模样,更没有刚历战阵后的冷酷眼神。远远行来,潇洒自若,似乎刚刚随三五好友踏青归来。 “果然是这卢蛮子!” 李征前面的一个文官突然嗤声笑道,虽然李征在后看不到他的表情,但语气中的不屑之意,他还是听的出来。 “阁老所言极是,我辈修习孔孟之道,当以仁义教化万民,岂可如那武夫一般舞刀弄枪,成何体统!” 那不知名的阁老身后一人顿时点头称是,脸上的表情更是不屑一顾。 这话一出,虽然不是针对李征,但是话里的意思还是让李征顿觉大没意思,忍不住暗暗打量了这家伙一眼。 这时走在最前始终没有讲话的一个头发苍白的文官却是微微摇头,看向说话那人道,“李大人,夫子尝言,君子当修六艺,如何能说舞刀弄枪不成体统?而如今国事艰难,更需披甲执锐之辈扫清天下凶顽。李大人这话,可有失偏颇了!” 这话说的有点重了,那说话的文官顿时赫然道,“多谢孙老经略指正,李标记下了。还望孙老莫要动气伤身,眼下京师乱象还需孙老统筹谋划全局啊!” “李大人太抬举我孙承宗了,唉!” 那老者怅然一叹,再也不肯出声了。 居然是孙承宗,李征顿时愣住了。他想不到居然可以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到明末的一大贤臣,历史上的孙承宗一身正气,一心为公,更兼豁达大度,是大明文官体系中第一个能够重视武将意见的人,唯一缺陷的是军事方面并不擅长。 不过对于数十年未见兵乱的大明文官体系来说,他已经算是一个比较知兵的人了。 这时城下的卢象升已经来到吊桥前,眼见孙承宗居然就在城头,顿时下马便拜道,“下官保定府知府卢象升,见过帝师孙经略,钱阁龙,李尚书!” “不错!”孙承宗看了一眼英姿飒爽的卢象升,眼中露出一丝激赏,“卢大人身先士卒前来勤王救驾,真乃我文士偕模!速速打开城门,迎卢大人入城!陛下还等着你呢!” 这话一下子将之前来勤王的军队都按在地板上了,李征听的撇嘴,孙承宗到底还是以文人自居。虽然有容人之量,但文武之别,还是根深蒂固。 “皇恩浩荡!微臣感激涕零!” 刚刚到达京城就被告之皇帝召见,卢象升喜从天降,这种荣宠可是极为难得。 片刻工夫,卢象升一行人便与孙承宗等人打了正面,又是一番相互见礼之后。卢象升这才注意到还是一身污血的李征,大感诧异之余,以目视孙承宗几人,似有问询之意。 本来就对李征一介武夫骤然得势极为不满李标二人打着哈哈只当没看见,根本懒的介绍李征。孙承宗却是一扶额头,笑道,“是老夫疏忽了,这位便是新任潞州游击将军李征!” 接着便将李征如何因功受赏之事略略讲述了一遍,只听的卢象升大奇,看向李征,一脸严肃的问道,“李将军突围之时是从哪条路上而行?” 钱龙锡听到些许,顿时心中多了一个心思,微微眯起双眼观察着李征,等待着看他如何回应。 “回卢大人,卑职当初是想从卢沟桥直行京城,只是行至不远便被拦截,只好向西迂回,从西山方向突围而入京师。” 李征并没有迟疑,直接报出了自己的行动路线,反正这也是瞒不过的事情。 “原来如此!怪不得一直拦截本官的建奴突然之间大举收缩兵力,这才让本官得隙得以一举突破!否则本官这会儿还在刘家庄那里进退两难哩!”卢象升迂了一口气,原本对于建奴突然退后还有些不解,现如今终于找到了答案。 钱龙锡则是暗暗叹了口气,有了卢象升的侧面证实,看来这李征这功劳是实打实的了。作为内阁大臣,他的主要工作便是维护朝廷绝对的统治,制衡可能出现的尾大不掉的野心家。 他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李征并没有什么过节,只是大明突然冒出这么一个天生将种,对于朝廷究竟是福是祸,还未可知。眼下这李征圣眷正浓,又无法敲打一番,委实令他有些放心不下。 李征并没有注意到钱龙锡的戒备眼神,他心中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他完全没有想到,他这么一只小的不能再小的蝴蝶,居然始一来到大明,扇动的翅膀竟然已经开始细微的影响了历史的走向。把原本被后金兵拦截在京畿之外的卢象升,放入进了京畿,也让卢象升提前至少一个月出现在了崇祯面前。 “孙大人,建奴主力何在?下官这次勤王,带来万余子弟兵,人人皆敢战之士,个个皆有为国捐躯之心,誓与建奴周旋到底!”卢象升慨然而立,向孙承宗慷慨激昂的说道。 “有九台(卢象升号)此言,破建奴必矣!” 好久没有听到这种让人激赏的话语了,孙承宗原本忧郁的眼神也有些振奋,击节叹道。 “不过建奴势大,硬拼非智者所为。先,我等先去见了天子,再图破敌之策!” 孙承宗携着卢象升,向着来路返回而去。 第十二章 过小年 卢象升入殿奏对,李征并没有跟随而去。 一来这种战略上的布置对策,在大明朝堂上向来没有武将什么事。二来李征身上这血污除非之前的特殊情况,再次面圣必须先清洗一番才合礼仪。 不过李征也乐得清闲,这浑身的血腥臭味他自己都有些抵受不住。在回到被按排的驿站后,用歪歪扭扭的毛笔字将还剩下的八人名字籍贯以及战功写成奏章后,这才痛快的洗了一个冷水澡。 李征洗完后,只是招呼一声,其他早就清洗干净的八个人便快速的围坐在李征房间中。 “陛下已经册封我为潞州分守游击将军,你们几人的战功我已经写了奏章,估计这两天内你们的封赏也会下来!”李征带着笑意望向这八人,打趣道,“诸位大人,先在这里恭喜了。” 听到李征已经官拜游击将军,其他八人顿时眼睛火热,这可是实镇一地的三品大员啊!平时的他们就算想凑近说话都不够资格,只能远远看见便纳头就拜的存在啊! 不过李征是三品大员,他们这些人就算再差也至少能捞个千总干干吧!一想到日后的官身和快活日子,众人心中都是充满了喜悦。同时对于李征,他们更是亲近和敬服,尤其是徐勇,陈五,苏浩,张大井这四人,更是将李征敬为天人!若非李征带着他们冒死一击,这种官身哪里论的到他们头上,估计至死也只是一个苦哈哈的小兵。 “咱们啥时候才能领取官身,啥时才能回潞州啊!” 国人一向讲究衣锦还乡,这些人自然也不例外,在外面有出息了,都恨不得能让自己十里八乡的所有蚂蚁都知道这事。 “估计不会太早。” 看着众人期待的目光,李征摇摇头,在他的记忆里,这次后金入寇好象还要持续一段时间,似乎还有一个什么大捷要打。 数日时间过去,若非兵部派人送来了告身官服,李征都觉得崇祯似乎将他已经遗忘了。崇祯皇帝也十分的够意思,他的八个部下,个个都是连升数级,最低的也是一个千总职位。尤其是赵海和徐勇,二人更是得到了守备将军的高位,只比分守游击低上一级而已。 李征不无恶意的猜想,是不是因为这两人的名字比较正常一些,这才被崇祯皇帝另眼相看一层。 京城并没有什么大事发生,卢象升觐见崇祯皇帝的情形李征并不清楚,但明显的是,突破命局来到京城的卢象升似乎并没有影响多少历史进程。大明的战略依旧是保守的,也就是守住京城,其他地方守的住就守,守不住就任后金蹂躏。 到达京城的天雄军人数尚在八千以上,这数日也一直驻扎于京城外没有动静,也不知道卢象升有没有回到军中。 在悠闲的日子里,时间总是过的很快。一晃小半个月过去了,今日已经是腊月二十三了,也就是北方的小年。但李征始终没有等到回返驻地的命令,看起来来到明末的这第一个新年他是基本上要在京城里过了。 如今的京城,虽然比起两个月前建奴突然入寇之时,已经安稳了许多。但是建奴肆虐京畿四方,交通断绝,城内百物腾贵,百姓们过年的气氛并不浓,粮价飞涨之下,大多数人都是靠着官府赈济的一天一碗稀粥度日,每天都有冻饿而死的外来流民,每天一大早一车车扔到城外的尸体更是将所有年味都冲的点滴不剩下。 李征等人缴获的盔甲和银钱此时已经被宣大军送了回来,虽然数量少了不少,但是剩下的数量还是让他们的腰包比一般人都要鼓的多。至于建奴首级所应得的赏银,则根本无人提及,似乎全世界的人都忘了还有这回事。 眼见小年已至,百无聊赖的李征便上街溜达,顺便看能有什么吃食可以买些,改善一下驿站之中天天稠粥的痛苦生活。 街面上开着的店铺虽然并不多,但可买的东西依旧不少,只是价格却是令人咋舌。平时卖价几十个大钱的烧鸡,如今要数两银子一只,猪肉更是要一两银子一斤! “这TM的纯粹是抢劫啊!” 李征恨恨的在心中骂道,但却不敢骂出来,这个光景下还敢开门营业,若是没有后台鬼都不信。 大明士兵理论上的饷银理论上是每月八分银子外加半石折色(粮食布匹或者食盐等生活用品),太平年间普通农夫一年风调雨顺之下收入最多也就到手两三两,这物价还让不让人活啊! 作为老大,李征自然不能小气到让小弟出钱买东西,等半个时辰过后,李征便肉痛的提着数只烧鸡,再加上二斤肥猪肉,还有一些下酒小菜以及一小坛酒。这点东西只能勉强让众人吃个半饱,但却已经让他失去了近三十两银子。 “娘的,应当拦路的遇到打劫的了!” 李征愤愤的想着,这些钱可是他冒着生命危险一刀一枪抢来的,数量并不是太多,如今已经缩水了近五分之一。 正在李征郁闷之时,街上却是响起急骤的马蹄声,数骑不断挥鞭催马,一边不断的喝骂着让街上不多的行人让在一边。李征郁闷的看着手中已经多了一层灰尘的吃食,心里更是恨恨的咒骂着这些卷着满天尘土快速远去的家伙,今天可真是倒霉的一天。 回到驿馆,心情极度郁闷的李征撕下一个鸡腿啃着,本身便不好酒的他,也大度的把酒让给众人。这种风度也是让李征获得了一片赞叹之声,众人大口啃着肉,小口的抿着酒,人人吃的满嘴流油,兴高采烈。 “也太容易满足了吧?” 李征暗暗鄙视了这一帮子肉中饿鬼,酒中迥虫,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众人抢食饭菜香,被一帮子饭桶刺激到的李征也终于放下矜持,冲进圈子中开始抢夺起来,气氛更加的热烈了。众人数次生死相随,又都是粗豪的汉子,外加李征又没什么架子,相处这么长时日,早就忘了他还有一个游击将军这个职位了。见李征来抢,根本没人退让,七手八脚之下更是无所顾忌。 李征好不容易抢到一块肉,还没来及细看究竟是什么位置的肉,突然外面一道尖利的声音喊道,“陛下有旨!潞州游击将军李征何在?!” 一听到居然是皇帝传旨,李征顿时玩命的吞下刚刚抢到的一个鸡屁股,这种暴力顿时让李征的嗓子轻微受创,顾不得嗓子受创,一把拉过床单,一边擦手脸,一边声音有些嘶哑的回应道,“末将在!” 他娘的,正吃的高兴,皇帝来凑什么热闹? 一众人出门相迎,见一中年太监带数名锦衣卫立于屋外,面相忠厚,手持拂尘而立。 “臣李征等恭请圣安,恭听圣训!” 李征一行人直接跪倒于地,口中唱诺道。 “圣躬安!”太监一板一眼的回应道,接着声音一高,“陛下口谕,着李征立即入宫觐见!这便与咱家入宫吧!” “臣李征恭领圣谕!” 这些天李征的礼仪老师实在太多了,这回的回答倒是教课书式的对答。 礼毕后,李征爬将起来,凑近恭维道,偷偷塞了一个银元宝过去,“这位公公名讳如何,不知陛下召末将是出了何事?” 却不想那人直接将元宝推了回来,脸上也露出古怪的笑容,看了看李征这才道,“咱家东厂提督王承恩。” “啥?您就是王承恩王公公!” 李征顿时跳了起来,一脸惊惧的看着面前这位中年太监,一时也说不出话来。 拿十两银子贿赂当朝有数的大太监,李征也被自己这天才的想法给折服了。一时间都被噪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好在李征粗野武夫的形象深入人心,王承恩并没有计较什么,笑了笑觉得让李征知道什么事情也好应对崇祯皇帝,便收住笑容道,“陕西、甘肃勤王军出事了。” “啥?” 李征愣了一下,不过并没有多少震惊之色,毕竟这个历史走向他早就知道。 不过他这副虽惊却不乱的表情落在王承恩眼中,却让对方心中多了一些欣赏,果然如同传言中那般,是一个天生将种,起码说这种镇定功夫,一般人可做不来。 第十三章 弄巧成拙 一路行来,有王承恩在前,可谓畅通无阻。而这次去的地方,明显不是太和殿,看来这次的会议只是小范围的一次商议。 李征一路上也在思索着崇祯皇帝可能会问的问题,不过思来想去,还是不觉得这事跟自己有什么关系。自己一个小小的夜不收出身的武夫,又能有什么可以帮的到崇祯皇帝的?而且明显是这种大明集团核心决策圈内的事,要自己一个小小业务员来干什么? 将李征带到,王承恩让其候在偏厅等待,自己则是快步行入冬暖阁中通报。 不同于上一次,李征这次在偏厅呆了足足半个时辰,直到站的腿都有些麻了这才隐隐约约听到几声‘臣等告退’的声音。 已经得到过提示的李征立即明白过来,这是皇帝和前一批官员谈话结束的标准对答。连忙振奋一下精神,恭立于一旁,能够从冬暖阁出来的人,他还惹不起。 小心的侍立在最外侧,李征这才偷偷打量几位离开的官员。却意外的发现这里的人他基本都认识,帝师孙承宗,钱龙锡,卢象升,还有一个人他不认识,但他还记得当日朝会时这人所站的位置是最靠前的,应该是当今的内阁首辅周延儒。 “末将见过列位大人!” 李征弯腰行礼,语气恭敬的说道。 能够处在这个小会议厅的人,随便一个伸一手指头都能碾死自己百多次。而他一介小小的游击将军竟然也能得到陛下接待,更是有些不伦不类,分外招人恨。。 周延儒与钱龙锡看也不看李征一眼,直接昂首挺胸而过。倒是卢象升念及曾无意中得李征之助的情意,微笑点头而过。 “李征你年轻有为,更是深受皇恩,当时时自省其身,奋勇杀敌,上报国恩啊!” 孙承宗是最随和的一个,眼见洗干净的李征一脸英气的模样,拍拍李征肩膀笑着道。 “多谢大人提点,末将自当为吾皇效犬马之力,尽忠为国!” 李征感激的躬身,他一个武夫感觉与这冬暖阁格格不入,孙承宗虽然只是拍拍肩这么随意的一个小动作,将殿内气氛有些凝重而压抑冲淡了许多,让他好过了许多。 “陛下有旨,宣潞州游击李征觐见!” 正在这时,一个小太监尖着嗓子叫了起来。 “末将先告退了!” 李征拱拱手,快步向着冬暖殿而去。 跨入冬暖阁大门,李征就看见崇祯皇帝一脸憔悴的半靠在龙椅上,眉头紧蹙,面前还有一大叠的奏章,手中一支朱笔悬空,似乎有什么事情难以决断。 李征不敢多看,赶紧行礼唱诺。 看到李征到来,崇祯憔悴的脸上也露出一丝欢喜,左手向前虚扶道,“平身吧!来人,赐座!李卿,这些时日可安好,身上的伤好利索了么?” 虽然不明白原因,但李征看的出来,崇祯见到他是真的欢喜,听到崇祯竟然关心他的身体也是大感意外,连忙起身行礼道,“多谢圣上关心,微臣身子壮实,皮外伤不算什么。倒是圣上,可是比微臣第一次见时憔悴多了。还请圣上以龙体为重,莫要太操劳了。” 李征算是真的见识到这个后世有名的苦干,蛮干,胡干,玩命干的四干皇帝的真实情况了。先不提他越干越玩蛋的实际情况,只论十八岁年纪就一脸憔悴这份勤勉的劲头,就分外值得人同情。 李征的话真情流露,并没有遮掩措辞,这却是打动了已经听够朝臣们长篇大论却毫无实际内容的崇祯,闻言心中也是一暖,由衷的道,“国事艰难,朕又岂能偷闲度日?” “圣上勿忧,建奴只是跳梁小丑。虽然眼前猖獗一时,但早晚必被我大明剿灭!我大明立国三百年,经历了多少大风大浪,无数凶寇都匍匐在我大明脚下,却自坚固如山!微臣听过一句话,多难兴邦!建奴一个小小的强盗团伙而已,趁我大明天灾不断占了些许便宜罢了!只要我大明缓过这口气,它又能得意几时?”李征忙劝解道。 “好一个多难兴邦!说的好!” 崇祯皇帝眼睛一亮,作为一个立志中兴大明的君王,他最大的愿望便是重振大明。 但理想是丰满的,现实却是骨感的。 崇祯皇帝心中的振奋还没持续多久,再一看到奏章上的内容,顿时又双眸一暗,抬头望向李征,幽幽的道,“李爱卿还不知道吧,就在昨日,建奴合兵击顺义,通州。陕西、甘肃二镇勤王大军已经溃灭。” 这事李征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假装思索了片刻,开口道,“圣上,看来建奴要退兵了。” 崇祯一愕,原本他只是因为李征的一句暖心话而告知其军情,其实也只是想抱怨一声罢了,却没有想到李征竟然认真的回答了这个事情,而且得出的结论与之前御前会议商议的,建奴击败勤王军后,后顾无忧将会更加肆虐四方的结论完全相反。 虽然不信李征的判断,但建奴每多在京畿呆一天,就是打一天他的脸面,因此心底也是有些许希望,破天荒的在战略上问起一员武将,“李卿说说你的看法。” “微臣是武夫,当从军事方面得出。原因如下,其一建奴入寇已经近两月,虽然屡战屡胜,但连续行军征战其众肯定疲惫不堪。其二,建奴是上不得台面的强盗集团而已,如今已经抢够了,自然会回山寨消化一段时间。” “其三,他们击败勤王大军,应该只是为了后撤之时的安全考虑,毕竟他们抢的东西太多了,若是有一只能战之军在旁虎视眈眈,肯定会睡不着觉。其四,通州是南北交通要地,顺义则是通州侧翼,一旦北撤,从这两地出发向蓟州则最为通畅。” 李征心中早有准备,便将自己所想与历史进程结合在一起,侃侃而谈。 崇祯定定的看着李征,心中却是迟疑不定,李征所说合情合理,所得的结论更是崇祯最需要的。不过如今的崇祯已经没有了刚刚登基时的天真,经过袁崇焕一事,已经不再因为一言合耳就不顾一切的信任有加。 沉吟了一下,他便淡淡的道,“李卿所言甚有道理,今日朕有些泛了,你先回去吧。” 看着李征应命退出,崇祯心思也开始转变起来。今日要李征来,原本是因为连连兵败,想见见这个福将和悍将换换心情,顺便勉励一番,便准备令其离京走马上任。 但眼下看来,这李征不仅仅是福将和悍将,而且还是一个智将!这样一个大将之材,若是就此放任其离开,崇祯心底又突然有些不踏实起来。 已经在返回的路上,李征并不知道崇祯皇帝的心思转变。若是他知道自己一番话,让自己顺利回山西的计划就此泡汤,估计都会狠狠抽自己几嘴巴了。 李征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后不久,崇祯又一次紧急召见了几位重臣。 第十四章 出气 时间匆匆,一晃眼间便到了崇祯二年腊月三十。 “将军,今日大年三十,兄弟们可都在等着你哇!” 还未至中午,李征房外,李黑子那破锣嗓子便响了起来。 不仅仅是他,其他人也都咋咋乎乎的叫嚷着。平时李征不好出门,这些人一向都是出去野惯了的,手里有钱什么都想试试,才半个多月,基本上都是一贫如洗了。今日是大年三十,不好好吃上一顿怎么对的起自己,眼看只有李征的钱还大半都在,看起来不狠狠宰李征一顿,那是绝对不会罢手的。 “吃吃吃!他娘的就知道吃,老子都被你们吃穷了!” 李征骂骂咧咧的回应道,心中更是憋闷不已。 自从李征糊里糊涂的奏对之后,崇祯皇帝那边便再没了消息,期间李征也上书请求返回驻地,但却直接石沉大海,完全把他晾在一边。百无聊赖之下,李征便买了一些书籍来打发时间。如今的京城之中,也许只有这书籍价格还没有涨上天,甚至还有下降的究竟。最会算经济帐的李征逮住机会,也很是买下众多书籍,从孙子兵法到戚继光的纪效新书全部都有。 不过这个时候的书籍是上下成行,自右向左来读,这正好与李征前世的习惯完全相反。更兼都是繁体字,很多字李征还只能通过上下衔接来猜测识字,再加上没有标点符号帮助,因此这书看的李征也是十分的头痛,都一个星期了,一本纪效新书才堪堪翻译了一半。 难怪这个世界的读书人这么少,这种书简直能把人逼疯!李征狠狠骂了一句口头禅国骂,将辛苦制作出来的炭笔和翻译本带在身上,这才领着众人上街寻找吃食。 李征之所以宅,是因为这个年代能够吸引他的东西实在太少。这里所谓的美味,与后世极尽繁华的调料作出来的大餐相比,简直可以说是地摊货,唯一可取的也许只有纯天然无公害这一优点了。 大年三十,虽然今年大部分京城百姓都没有能力和心情过年,但却不妨碍京城中多如牛毛的权贵富商们过年的心情。虽然年味比往年平淡了些,但这一年一度的节日不仅仅是过年,还是拉关系、拼排场的盛宴。 一连去了几个酒楼,几乎个个都是爆满,迎来送往的达官贵人络绎不绝,文士纶巾,锦衣怒马之人不绝,李征几个人衣着普通之人根本没有人理睬。 最后李征不得不承认,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里,他们想要在大一点的酒楼里想找张桌子还根本不够格。无奈之下,只能去一家小馆子里聚餐。 馆子虽然小,但东西还算齐全,这帮粗汉要的只是量足价优,更是适合这种地方。几人叫上几大盘肉,几大坛酒吃的不亦乐乎。看着几个边大口嚼肉,时不时灌一口酒,吹嘘着日后回到山西的风光,只听的一直烦心被迫停留在京城的李征心中烦燥,一股闷气怎么都不能消融。 正在这时外面却是传来嘈杂声,本来李征并不在意,突然之间一声女人的尖叫抽泣声却让李征眉目立了起来。 大步走出饭馆一看,几个地痞无赖正在围着一个面容肮脏,身形伛偻的妇人调笑。突然之间一个地痞猛的拉住那妇人衣袖,‘嗤’的撕下一块衣角,妇人手臂上突然暴露出来的皮肤与脸颈肤色完全不同,却是如同少女般肌肤胜雪。 “你们别过来!” 妇人尖叫一声,将手臂用另一只破衣遮住,不断的后退着。 这几个地痞顿时眼睛一亮,原本只是闲来无事想捉弄一番。这声音却是一个少女的声音,充满了惊恐,只听这声音就顿时让他们眼中火热起来。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个瑟瑟发抖的妇人,他们突然发现,这妇人只是故意将脸弄脏,细细看来,竟然隐约之间还象是一个美人。 “原来是个小娘子装成老伛的模样!小娘子,要不跟爷回去,爷管你吃香的喝辣的,不用再这般乞食了!” 一个地痞左手勾向那女子的下巴,用嘴在右手吐了一口唾沫,就想去擦拭一下女子脸庞,看个究竟。 但是他的右手却没有如愿的递过去,一个强壮的手臂一把扯住了他,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被人一拳打在肚子上,顿时如同虾米一般弓了下去,接着背上猛的一痛,还没等他痛呼出声,只觉得脸庞直接与大地来了一个亲密接触。一只大腿突然出现在他的脸上,还在用力的摩擦着。 这人顿时杀猪一般的惨叫着,他的几个同伴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纷纷围了上来,“什么人,敢管爷的闲事?” 回答他们的只有一句冰冷的话语,“往死里打!” 不等这些地痞无赖想明白这话的意思,八个如狼似虎的壮汉便扑将上来,几乎一眨眼的工夫,这几个地痞无赖便成了满地的滚葫芦,痛叫声不绝于耳。 但是就算他们已经如同杀猪一般的惨叫了,打人的还是如同没听见一般,乱拳黑脚依旧毫不停歇,直打的这几人双眼直翻白,这才意犹未尽的停了下来。 “什么人在打斗!” 正在这个时候,五军衙门负责巡逻的衙役们也赶了过来。 当数个执着明火棍的衙役分开人群进来时,原本半死不活的一个地痞顿时如同打了鸡血,一骨溜的爬起来,直接抱着其中一人的大腿,不断的哭嚎道,“大哥,你可要给小六作主啊!小六今日只是路过这里,就被这几个贼人差点打死。这些人当街横行打人,目无王法,肯定是江洋大盗啊!” 这个衙役却是没有如同影视剧中那般弱智,直接喝令拿人。事实上能够混上一定的位置,都有一定的眼力劲。此时见到李征几人虽然穿着普通,但个个神情彪悍!而且见到衙役没有普通人那种畏惧,相反个个都是一幅满不在乎的样子。 这个衙役心中咯噔一声,知道遇到了自己惹不起的人物。顿时一脚将哭喊那人踢开,免得连累到自己,这京城里水可是深的很,可以说扔块砖头都能砸到一个有品级的官员。久在京城混,他当然明白小心驶得万年船这个道理。 “本人五军衙门捕头宋河,敢问壮士何人?事情缘何而起?” 衙役宋河犹豫了一下,还是十分客气的问道。 “本将潞州分守游击将军李征,此人当街调戏、强抢民女,视王法如无物,本官只是略施小戒而已!” 李征并没有将自己的腰牌拿出,冷哼一声斥道。这个时代基本无人敢冒充官员,那可是杀头的罪名。 “原来是个外官!大哥,你可得为我做主啊!明明是他调戏民女不成,反污小六啊!” 一听对方只是一个外来官,而且还是个武官,小六顿时精神一振,拽着宋河的裤腿便嚎叫道。 “闭嘴!” 宋河却是一巴掌直接抡了过去,恨不得当场宰杀了这厮。 这一巴掌好不凶猛,小六牙齿都被抽飞数颗,一张满是横肉的脸肉眼可见的快速肿了起来。小六顿时蒙了,一时连痛呼都忘了。 “看样子你兄弟似乎不打算就此与我干休啊!” 李征斜瞄了一眼小六,目中也是升起一股寒意。 战场上生死搏杀之人自然有一股杀伐之气,李征几人心中萌发出的杀意,几乎如同实质般的压迫到了宋河,让他猛的打了一个机灵。 他可不是小六那种混迹市井的无赖,他可是知道李征在崇祯皇帝心中的地位。这可是一杆杀奴英雄碑一般的存在,是朝廷如今唯一可以拿出来的脸面,别说就此打杀了这小六,就算把他一并打杀,估计也不会有人会为这点小事和李征计较!而李征可是连可怕的建奴都成片杀的存在,杀他还不是跟捏死一只小鸡一般? “将军饶命!小的可跟小六这凶顽匪徒没有任何关系!” 宋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不断的叩着头,体如筛糠一般哆嗦着。 “行了,带着这人渣滚,该如何整治不用本将多说了吧?” 宋河的反应让李征十分满意,只要对方知道怕了按规矩行事,他也不打算深究此事。 毕竟这种事无论哪个年代都免不了。唯一不同的是,今日他们正好撞上了心情不好的李征,这才多挨了一顿胖揍。 看着这些人落荒而逃,李征心气顺了许多,将围观的行人驱散。这才行至那个被非礼的女子面前,让黑子带了两块肉过来,然后又拿出十两银子放在她身前,道,“如今世道不好,别在这外面晃荡。” 说完李征便起身准备离去,身后那女子却是怯生生的叫道,“大人,奴家愿意跟随服侍大人……” 李征可没想过英雄救美,眼见有这种桥段,有些啼笑皆非的道,“本将只是看那几人不顺眼,你无需如此!” 那女子摇摇头,“并非只是因为将军救我,我爹娘都死在建奴刀下,将军痛斩建奴百人,奴家心中感激,愿意……愿意追随左右!” “姑娘哪里人士?令尊名讳如何?” 李征越来越奇怪,心中的疑云也慢慢升起。 这女子说话措词显然不是普通百姓家的,应该是富贵人家的小姐,怎么会流落街头? “奴家武溪裳,父亲名为武起潜,曾为前任知县遵化县知县。建奴破城时,城破家亡。”武溪裳轻声说道。 原本已经准备离开的李征顿时一惊,止住了脚步,旋即又是疑云再起,按理说这种殉国之后,朝廷当厚加抚恤才是,甚至不用朝廷,她父为官里总有些同窗好友吧,怎么能让她沦落至此? 似乎看出了李征的疑惑,武溪裳惨笑,低声说道,“家父是因为被打入阉党这才去职的。” “原来如此,你随我来吧,本将养你还是养的起的!” 原来是成份问题,李征顿时恍然。不过这对于李征不算什么,无论文官如何争斗,收留一个孤女并不算什么。尤其是这种忠烈之后,他肯定不会置之不理。 第十五章 不吃亏 “我的小爷唉,你可算回来了,天使已经等你多时了。” 等到李征回到驿馆,发现驿馆驿长正在外面焦急的来回打转。看到自己一行人回来,立即小跑着过来。 “天使?” 李征闻言也是一愣,赶紧快步向入驿站,果然看到一个小太监和几个锦衣卫正在大堂内喝茶,那太监手里还有一卷黄锻。看到李征回返,那小太监满脸堆笑的站起身来。 “天使且少歇,末将这便沐浴更衣。” 李征赶紧上前假装搀扶,右手不动声色将一个元宝滑了进去,这个小太监感觉了一下袖中的分量,脸上的笑容便更加热切了。 “无妨,这是一道中旨,李将军接了便是,咱家出来时间不短了,还要回去复命。” 小太监拉住了李征,崇祯皇帝性格暴燥,因为魏忠贤的缘故对太监尤其厌恶,因此所有太监日子这的都战战兢兢的。 李征当然不会让他为难,直接带着众人叩拜接旨。这道旨意是放李征回山西的,之前建奴肆虐京畿,各地消息断绝,数日前建奴开始陆续集结于通州,这才让各地的消息纷纷传了过来。 一看到各地的急报,崇祯这几天血压高的他险些就此驾鹤西游,脑子一天都是晕乎乎的。各地就没有一处是安生的,江南地方出现大涝,北方大地一如既往的干旱着,灾情始终稳定在严重程度上。 但是由于这次抽调陕西、山西、甘肃各地大军勤王,地方上本来就灾情严重的陕、山大地顿时四处烽火。花光了崇祯皇帝救济银子的杨鹤,终于无法再控制陕西的局势,所招降的各路流民军几乎是一夜皆反! 受哗变的影响,山西方面的高级武将体系几乎被一扫而空。失去压制的山西乱民也不负众望,因为秋征赋税过高,又失去精锐官军的弹压,山西民乱的势头数月来愈演愈烈,特别是靠近陕西、河南的汾州府,泽州府都已经糜烂不堪,数万流民几乎如蝗虫过境,所过之地寸草不生。 至于河南之地,几乎已经成了盗匪的跑马地,许多县城都是令不能出城。好在这些盗匪都只是占山为王,还没出来一个领头闹事的,暂时还不成气候。 在这种情况下,崇祯皇帝能够做的选择不多。尽管李征表现出极为准确的军事素养,在崇祯心中已经暗暗决定让其改守遵化,但如今山西乱起,没有一二得力将领镇压,难免会象陕西一般出现席卷之势,因此没有办法之下,尽快放李征回山西征集军队,镇压地方,也成了唯一的选择。 本来这只是兵部下一道调令就行之事,为了表示对李征的重视,让李征不带着情绪回去作战,崇祯百忙之中也给了一道赏赐的中旨,鼓励一番。 “李将军出行在即,咱家就不多打扰了。” 小太监十分客气的说道,崇祯中旨里面的赏赐大多都是如同废纸一般的大明宝钞,只有一套盔甲才算有些年头。小太监已经不敢奢望什么孝敬了,而且这李征简在帝心,也不是他能得罪的起的。 “辛苦公公了。” 李征又是一锭银子送出,其他锦衣卫也各有孝敬,让原来还觉得是一躺苦差的众人人人都是喜笑颜开,心中直赞李征会做人。 送走了传旨太监,李征也开始计划回程之事。只是这两日是无法离开了,国人对于过年还在奔波都有颇多忌讳,更何况还有一个武溪裳要安置。 想到这个人,李征也有些头疼,原本还以为还能在京城多呆一些时日,到时再做安排。但眼看这两天就要离开,李征顿时有些头痛该如何安置她。 命人带来洗浴物品和换洗衣服后,李征便留下她一人在自己房间,自己则是去了伙伴们的房间。 “大人,你似乎走错房间了吧?” 李黑子挤眉弄眼的看着李征,嘿嘿怪笑着打趣道。 “闭嘴!那可是忠烈之后!” 李征没好气的回应道,硬是在大通铺中挤出一个位置来,舒服的躺了下来。 开玩笑,哥怎么也算是经历过后世信息爆炸的时代,早就练出了一幅极为高深的眼力劲,什么眼中有码,心中无码都是毛毛雨。这个明显发育不良的小妮子,还真看不见眼中。 留在李征独间中的武溪裳正在沐浴中,眼中却是有些惊讶,庆幸,和淡淡的失落,她已经做好了一切的思想准备,但这个李征竟然真的没有打算有什么别的企图,似乎完全没有将她当做一个女人来看。 反复搓洗之下,脸上身上的污物也随着水流慢慢脱下,一张清纯美丽的脸庞慢慢显露出来。摸着身上慢慢变得光滑细腻的皮肤,少女的心性也慢慢回归过来。 “哼!想不到还是一个守礼的君子呢!不知道看到本小姐这副模样,还能不能象现在这般模样!” 一想起李征那毫无波澜的眸子,武溪裳娇哼一声,心中充满了不忿和不甘。 女人就是这样,男人如果对其一副色米米的样子,她们会分外的厌恶。但是一旦表现出对她的不屑一顾和无视,她心中反而会觉得恼怒和不甘。 半个多时辰后,直到木桶里的水已经开始变冷,武溪裳这才意犹未尽的从桶中迈出。诱人的充满曲线的胴体暴露在外,还用手轻抚了一下,这才嘻嘻一笑,开始着装。 仓促之间找来的衣服自然不会太好,甚至尺寸还不太合,比起父亲未出事之前的衣服更是差的太远。不过比起她遇到李征之时穿的那一套衣服,可就好上太多了。 简单收拾了一番,坐于铜镜前收拾停当,便坐在桌前等待着李征,一心想找李征讨一个说法。 令她失望的是,一下午过去了,李征始终没有回来的。 等她有些坐不住想去看看李征在哪里时,外面却是听到李征等人的笑语声。她打开一道门缝向往看去,却是看到李征等人带着大包小包的正在踏入院子。 竟然是去采购了,这完全没把她当回事啊!武溪裳暗暗磨着银牙,恨的咬牙切齿。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武溪裳目光幽怨的行了出来,定定的看着李征。 门口突然出现的倩影让所有人谈笑的声音为之一滞,也令自认阅女无数李征愣了一下,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才隐约认出这便是武溪裳。看着武溪裳幽怨的目光,他摸了摸下巴笑了起来,似乎这次并不吃亏啊! 第十六章 游击府 李征离开京城是正月初六,这一日京城的戒严令已经取消,因为后金入寇大军此时已经纷纷退兵向通州方向集结。 被大明朝廷一通乱折腾之后,还能剩下的军心士气已经不多各路勤王王军尾随其后礼送,数万士气不等的明军抱成一团,缓缓向前滚动,如同树起根根尖刺的刺猬,虽然攻击手段欠奉,但却让后金军根本无从下口。 不过此时的后金军已经抢的差不多了,近千辆大车满载着粮草,金银以及布匹绸缎等海量物资,已经心满意足。在几次试探攻击无果后便大踏步向北望遵化方向撤退。这一次入寇眼见结束,大明上下都是松了一口气,从上到下都是抱着一种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态度观望着。 在这种气氛下,李征策马出了京城,向西而去。武溪裳被其抱在怀中,共乘一骑。这并不是李征色心大起,事实上这数天来,李征一直保持着起码的风度,来自后世的他一时之间还摆脱不了后世的思维,不可能真的把人当成奴婢收入房中。 这一次共乘一马,也是因为武溪裳不会骑马,而马车在这被肆虐一空的京畿附近极为难找,而且价格高到李征根本承担不起。好在自己的战马被宣府军还了回来,而且为了给这个皇帝眼中的红人赔罪,宣府军还多送了二十匹战马,更从牙缝中挤出了数石粮食相送。深知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李征,便没有多做追究,两方和解。 向西不止一日,十数日后,李征一行人才到达了潞州。令李征惊讶的是,明显是娇生惯养出来的武溪裳一呼上竟然没有怎么叫苦,就算两条大腿被战马磨破了皮,也强忍着没有呼痛,只是委屈的眼眶红红的,点点晶莹的泪珠一直打转。 潞州位于山西东南部,府城长治古称为“上党”。居太行之颠,地形最高,与天为党也。上党被誉为天下之脊,也因为上党地势险要,所以自古以来成为兵家必争之地,素有得上党可望得中原之说。 崇祯将李征这员他心目中的猛将扔在潞州,也有依仗这位猛将兄扼住流寇流窜的咽喉位置的意思。 毕竟潞州与京畿与河南相邻,境内多山少田,民风向来彪悍。所谓靠山吃山,这里的百姓猎人数量不少,太平时并不显眼,但是一到了这种乱世,这里的治安情况就开始急剧恶化。 尤其是这两年,拜崇祯皇帝向灾民收税,而且还变本加厉收取历年朝廷减免的赋税。这一神奇脑回路的政策也是让潞州府热闹起来,不同于一般百姓面对官府毫无抵抗力的局面,这里的人一般都有猎弓,猎刀,一旦闹腾起来,往往让官府头疼不已。 远的嘉靖年间的潞州小吏陈卿,在其家乡的青羊山中,凭借崇山密林,聚众造反。5年后,这支农民军已达5万余人,并连陷辽、沁二州,且声威直逼河南彰德、怀庆、卫辉,晋豫之地为之震恐。官军连年安抚、剿捕均遭败绩,为此付出了惨重代价。直到嘉靖七年(1528年)十月,明廷下了最大决心,组织10万兵力合击青羊山,才将持续7年的陈卿农民军剿平。并设分守游击常驻潞州,弹压依旧不稳定的潞州府。 时光冉冉,百年岁月恍然而过。如今的潞州府驻守游击,已经不再是百年前那支久经沙场的强军了。大明的财政问题,也是让潞州军根本做不到每年例行的训练,在精锐被抽调京畿勤王而哗变的情况下,整个潞州府已经是处于动乱的边缘了。 唯一欠缺也许只有一个契机,这也是李征一路上得来的想法。他这一路上,遇到打劫的已经不止一次,虽然这些穿着布衣,拿着简陋武器的道匪遇到他们只会是一场屠杀,但是他们敢于向装备精良的官军下手,情况的严重已经可想而知了。 李征一行人来到游击府,这里已经是一片的混乱,前途游击将军贺云成已经被逮入京,他正面的家丁和亲信大部分都是一哄而散。李征甚至不无恶意的猜想,也许山林里的好汉们中就有他们的存在。 他手下的八人此时都是带着朝廷的告身,最高的是守备将军,最差的也是千总。徐勇,赵海二人领韩店守备与壶关守备,两人直接走马上任,其他人则留在了长治城中,等待和李征一起接手潞州军。 带着手下六人,李征便带着武溪裳回到游击府。这时的游击府内一片狼籍,所谓树倒猴群散,贺云成一出事,他手下的家丁亲信跑了不说,生怕被连累的仆役与伺候丫鬟都涣散一空。 好在北方的府宅,一般都是以大著称。李征带着武溪裳进了后院,连续找了几间空屋,这才将武溪裳安置在一间保存的还算尚可的房间之中。 “老爷,我不碍事,我去将那些房间整理一下!” 武溪裳虽然痛的俏脸痛红,但还是记得自己的身份,艰难的挣扎着起来。 “这瓶是金创药,安心养伤。其他事无需操心。” 放下了药,细心替武溪裳盖上了被子,李征拍拍她的脑袋,温和的说道。 比起后世一些手指擦破点皮就求安慰的女生,这个时代的女人让李征真是开了眼界,不仅吃苦耐劳,甚至还完全听命于男人。说这个时代的女人是男人的附庸也一点不错。 李征只是一个小小的盖被动作,却是让武溪裳明眸中又出现水雾。直定定的看着李征走出门外,这才轻轻拭去泪水,开心的笑了起来,喃喃自语道,“原本以为只是一个粗野武夫,想不到竟然懂得体贴人,可真是一个妙人儿。” 李征并不清楚这事,他直接去了前堂,将游击府中所有还剩下的人全部召集了起来。 来的人有一个老头、老妇,身边还有两男一女,此外还有数个丫鬟。经过一番交谈,李征明白了这些人为何还会留在府中,他们个个都是自小长于府中,都是家生子,官府那边可是没有户籍的,一旦出府可以说是无家可归。 这些人忠心于自己自然是谈不上的,李征也不想再做一个奴隶主,沉吟了一下便道,“本官新任游击李征,以后这里就是我的府邸了。你们若是愿意继续留下,那便留下,若是不愿的话,本官也可以让你们离去。不过无论去留,本官都会帮你们在官府重立一户籍,也就是说,从今日起,你们便不再是家生子,任何时候都去留随意。” 李征这话也是让这些人吓坏了,那个老者当先跪倒,不断磕头道,“老汉一家都是世代跟着前家主的家生子,除了伺候人,别无他法活命,只有饿死街头了!请老爷莫要赶小人一家出门!” 对于这些已经世代中毒颇深人,李征没有解释的心情,直接说道,“既然你不愿离去,便留下来当个管家吧。从今日起便有你打理府邸,先将这里全部收拾一番。还有,后院里的那位姑娘,找个细心的丫鬟照顾。” 说完之后,李征不理会老头千恩万谢的感激声,离开了游击府。 …… 游击府外不远处,一处茶楼里,数人也在商议。 “俺看的清楚,新任游击带着八人入城,这八人都有官身,如今有两人各自赶去驻地。游击将军入府时只有六人相随!” 其中一人长相平凡,但却是一脸的沉着,与惊慌失措的另外几人明显不同。 “那又如何?” 其中一人满脸凶相的汉子放低了声音说着,但就算放低了声音,他那嗓门也与平常人差想仿佛。 “这是咱们的机会啊!” 之前说话那人鄙夷的看了这脑袋里面也长满肌肉的家伙,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张俊才,你TMD该不会是想让咱们去找他报仇?要去你去,俺与贺云成的交情还没到这一步!” 这人闷哼一声,用十分危险的目光看着张俊才,冷漠的说道。 “廖呜弘!你就是一个棒槌!”张俊才怒骂道,“谁替那杀才报仇?我的意思是说,新任游击将军如今势单力薄,正是需要帮手之时,我等若是投奔,岂能没有容身之地?难道你还想这般将就下去?一辈子靠吃霸王饭过活?还是跟那些不成器的家伙们一样,去山林中做一个山大王?” “哥几个,凭咱们的身手,被游击大人收入麾下不成问题!有愿意的,那便随我一同去!” 痛快骂了这个只长肌肉的廖呜弘之后,张俊才一拍桌子,目光炯炯的望着其余几人。 “可是咱们毕竟曾是贺云成的家丁,这般过去,岂非,岂非……” 又一人眼睛乱转,有些担心的说道。 “所以眼下趁着游击大人初来乍到,没有多少帮手,这是唯一洗脱背主身份的机会!” 张俊才拍一下手,目光坚定的说道。 “张兄弟向来精明,我们都是粗人,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眼见张俊才说的斩钉截铁,其余几人对望一眼,顿时拿定了主意。 第十七章 立威 李征去的地方是军营,作为潞州府名义上最高的军事指挥官,他当然要看看自己的部下情况。 但他刚刚出门,就看到门口有几人跪于地上,见到李征等人出来,顿时膝行向前,冷不丁的抱着李征大腿便哀求道,“求大人收留!” 李征一愣,还没有弄明白是个什么情况。其中一人便开口道,“我等是前任游击将军的家丁,贺将军被捕入京,我等无处可去,还请大人收留!” “哦?” 稍一思索,李征目光顿时亮了起来,真是瞌睡有人送枕头。 他此去军营就是想重新整改军队,但却苦于没有多少帮手,李征虽然算不上赤手空拳,但他手下的这些人个个有军职,已经不可能成为他的家丁。而且甫得高位的他们根本没有在潞州军中有任何基础,更谈不上什么威信,整改军队的难度之大,只是想想就让李征有些头痛。 这批家丁是前任留下的,他留下来名正言顺,若是他们还会背叛,那等待他们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下场。而且他们人头熟,潞州军上下见过他们的人绝不会少,有他们辅助,做起事来绝对事倍功半。 “既然是前任留下的,本官自然不会难为你们。不过你们无需再做家丁了,先当本将的亲兵吧!都起来吧!你叫什么名字?” 想明白了这点,李征便招呼他们六人起身,问起说话那人。 “小的,不,卑职张俊才,他叫廖呜弘,他叫……” 张俊才一听不是对方家丁,心中咯噔一声,但情况已经摆在这里,他也不敢再继续诉求,只得应声站起,将身边诸人一一介绍给李征。 “好吧。你便是本将的亲兵队长了!现在带着你的人,跟本将去军营一躺!” 李征一一记下这些人的名字,一挥手,当即一马当先向着军营而去。 有明一代,家丁是一个很神奇的存在。相比于将领亲兵,他们更受信任,相比受军法约束的普通士兵,只听从家主家法的他们地位更是高高在上。在大明军队中,普通士兵的饷银根本就没有保证,而家丁不仅粮饷远远高于普通士兵,供应更是充足,从无拖欠。 为了供养这些战力和忠心度远远高于普通士卒的家丁们,将领们都是从普通士兵们本就不多的军饷中克扣军饷来供应着家丁。这也造就了一种奇怪的现象,那便是明军中真正有战力的部分,都是为将所私有。而普通士兵则基本上都消耗品,连基本训练都没有几次的他们,完全就是摇旗呐喊或者兵败时垫后的炮灰角色。 对于这种畸形的现象,李征自然知之甚详,因此他根本不打算再重建家丁队伍。不过,现在却是没必要给这些人说明,而且他们嫌疑背主的身份也更方便减少李征进行这种军中改革的阻力。 之前李征便在军营生活数年,可谓轻车熟路,只是已经物事人非罢了。不多时,一行数人来到军营,军营外只是站着一个歪歪斜斜的哨兵。在这天寒地冻之下,这人身上破旧的棉衣根本挡不住寒气的侵袭,抱着个长枪缩成一团,不停的跺着脚。 看到李征一行人打马而来,哨兵打个机灵,知道来的是上官,虽然奇怪这种天气怎么还会有上官到来,但畏惧之下还是赶紧站直身体。只是冷风吹来,他不断的哆嗦着,始终无法做到挺直身体。 “吁!” 一行人行至他面前,突然停了下来,正在这个哨兵一脸恐惧不知所措之时,一件厚实的披风突然遮在他的身上。厚实的披风在身上一裹,原本凛咧的寒风也被阻挡在外。不过这个哨兵却是一脸迷茫,根本不明白出现了什么事情。 “驾!” 十几人并没有说话,在李征做完这一切后,几人便打马入了营。 张俊才行在李征身后,那飘扬的披风正好擦着他的脚裸而过,不知为何,虽然寒风依旧,但他却突然觉得整个世界都温暖了起来。 “呜弘,击鼓!” 行至校场高台处,李征下了马,扫视了一遍自己的亲卫,沉着嗓子下令道。 “遵命!” 廖呜弘抱拳应道,两支粗大的手掌用力攥住棒槌,用力的敲打了起来。 “咚咚……” 沉闷又厚重的鼓声响了起来,慢慢的转为急切,急骤的鼓点,如同是催命的阎罗音一般。 听到这急骤的鼓点声,无数人影从各个营房中匆忙的走将出来,开始向着校场中汇聚。 三通鼓罢,校场上已经是黑压压的一片人。李征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下面乱哄哄的人群,虽然不止一次见到这情况了,但每次身在其中还不觉得。这次头一次站在高台上,望见到这种场面他还是觉得自己太稚嫩了,尤其是脸皮上。 下面的人数只有大概六七百人,但一眼望去,白花花的头发随处可见。许多人甚至得靠着长矛才能站稳,许多人被寒风一吹,都有些摇摇晃晃。 说这是养老院吧,但里面还有许多半大的孩子,看着那一张张稚气未脱,却早没有朝气的眸子。饿的细长的手脚,满是惶恐和不解的眼睛,李征摇摇头,这种兵要来何用? “佥事官何在?” 良久,看着下面有人已经开始在寒风之中摇摇欲坠了,李征终于开口了。 听到李征的声音,一个喝的有些醉熏熏的家伙迈着有些艰难的步伐正从营门外行来,这人穿着厚实的皮袄,长的肥肥胖胖的,边走边不满的抱怨着,“谁啊这是!这么冷的天还聚兵,还让不让人活了!” “是我!” 李征冷冷的看着这个肥肥的胖子,突然想起这位是谁。再想到这家伙的钱粮财力之重,李征嘴角浮出一丝不怀好意的微笑,在心中泛起浓重的杀意。 这胖子正是负责登记物资与花名册的佥事官孙光守,只不过这家伙完全是个废物,除了从穷当兵的身上刮油水在行外,其他什么都不行。而且最重要的是,这家伙还是一个色中饿鬼,也不知道祸害过多少良家女子。仗着自己兄长在京城做御史,在潞州历任文武都基本无人敢惹。 “你又是谁?” 孙光守不屑的看了一眼李征,漫不经心的问道。 “本官新任游击将军李征。孙大人,久违了!”李征目光森寒的盯着孙光守,幽幽的道,“孙大人,三通鼓了,为何迟迟才来?” “本官未听到耳!” 孙光守没好气的回应道,对这个坏了自己好心情的新任游击将军十分的不爽。 “未听到?大明军律,聚兵时三通鼓未到者该如何处置?醉酒者如何?” 李征仰天打了个哈哈,依旧冷漠的问道,不过这一次问的却是身边的亲兵队长张俊才。 张俊才顿时傻眼了,不是这个问题有多难,而是李征已经摆明了态度要跟孙光守过不去。这两人他一个也得罪不起,想吱唔过去,却是发现李征正侧头等着他的答案,而且明显的是,李征没有问他自己的亲信,反而问他,这是在逼迫他站队。 “将军!聚兵时三通鼓未至者,斩立决!饮酒者当仗责三十军棍!” 这个队并不难站,只是片刻工夫,张俊才便一脸坚决的回答了问题。 他们只有投奔李征才不会背负叛主的名头,如果这个时候不支持李征,李征完全可以视他们是叛逆,将他们逐离,那他们就会直接万劫不复。 “姓李的!你玩真的?你知不知道我兄长是谁?” 孙光守一听当众之下说出这些话,顿时觉得不妙,色厉内荏的喝问道。 “不就是孙光镇吗?要打御状吗?我等着!” 李征冷哼一声,底气十足的说道。 他的底气来自于崇祯,历史上的崇祯从来都是一个盲信与猜疑的共合体。如今自己正处于崇祯的信任之中,任何的责难都不会有作用,甚至会让崇祯反感。更重要的是,自己是在整理军队压制地方民乱,而这也是崇祯目前最看重的地方,只要能够将民乱打下去,李征根本无惧任何人在朝中对他的攻击。 “你……你就是那个斩首建奴百级的李征?!将军饶命啊!小的再也不敢了!” 孙光守这会儿是真的慌了,这会儿酒已醒的差不多了,他突然想起了李征,那个已经被邸报传诵了整个大明的李征。这个李征连凶神恶煞的建奴都杀了个人头滚滚,说要杀他根本就不在话下啊! “现在知道怕了!晚了!拖下去斩首示众!” 李征挥挥手,像驱赶一只令人厌恶的苍蝇一般。 张俊才等人这才恍然,原来自家的将军来历如此恐怖。李征斩首百余建奴,这事如今已经在大明各地传的沸沸洋洋了,万没想到竟然是自家将主!一明白将主竟然是简在帝心的人物,他们对于原本前东家都忌惮的孙光守再也没了丝毫的惧意,闻言虎吼一声,两个亲兵立即上前将之按倒在地,一人腰刀直接斩下,一颗肥硕的大好人头滚落于地。 “什么,将主竟然就是那个斩首百余建奴的李将军!?” 这个消息也是让下面的官兵们顿时炸锅了,谁也没想到贺将军被抓之后,竟然直接来了一个这般狠的猛人! 立威成功,李征看着下面官兵那敬畏的目光,终于轻轻松了口气,他终于成功的将自己的形象立于潞州军官兵的心中。 不过一味立威并不是正途,还需要给两颗甜枣。不过事情需要慢慢来,今日正好也是个机会。 第十八章 崔标 李征一行人入中军营地,一路上的官兵都觉得精神了许多。 察看了一翻军中仓库之后,李征失望的发现竟然没有什么象样的东西。散发着潮湿腐烂的仓库中,堆的最多的便是长矛。 李征随手抽了一根出来,轻轻一折便‘啪’的一声断裂开来。看断折处,已经被虫蛀的到处是洞,还有一些木屑散落下来。 里面还有一些破旧的鸳鸯战袍,一看就是完全不能再使用了,拿起一件,一股霉味便扑鼻而来。再看看偶尔出现的一两柄腰刀之类的武器,只看锈迹就知道这东西连抽开看的必要都没有。 李征恨的牙痒痒的,恨不得将孙光守这个佥事再次拖出来砍一次头。想想之前见的那些面黄肌瘦的潞州军们,李征打消了让这些人将仓库整理一遍的想法,皇帝还不差饿兵呢。 将李悦叫过来吩咐了一遍,李征便回到中军节堂,命令张俊才将仓库内所剩不多的粮食全部取了出来,不管怎么说,晚上至少让潞州军全体人员吃饱一点。 晚上的饭食让潞州军上下都有些兴奋,虽然也只是吃个半饱,这可是他们这大半年来吃的最多的一次。等他们吃完之后,竟然又欣喜的听闻,游击大人已经将库房中所有的鸳鸯战袍全部搬了出来,虽然都是些破烂,但对于这些已经穷的只剩下一条烂命的他们,依旧是宝贝一般的东西。 僧多粥少,有限的东西也仅仅限于给了一些老弱病残,许多人都难免心中不满。李征虽然看在眼中,但并没有说什么,他还无需向这些人解释。 “人带来了!” 晚上,摇曳的烛火之下,李悦数人如同鬼魅一般的出现在李征的节堂中。 正在看书的李征略微抬起头,合上了书,赫然是一本纪效新书,淡然的道,“将他放出来。” 李悦应声解开麻袋的封口,一人从一个麻袋里面狼狈的钻了出来,一脸的惊惶失措,哆嗦着身体,若不是口中还被塞着一团破布,这会儿估计都哀求遍地了。 “你便是大兴米行的掌柜崔标?你还不认识我吧,想不想知道我是谁?” 李征戏谑的看着这个矮胖的家伙,温和的说道。 那人眼中立即露出畏惧的神色,头立即摇成了波浪鼓,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到了他这个位置的人,都是人精。 “看来是个聪明人,取了他口中布吧。” 李征身体微微向后一靠,淡淡的说道。 “大王饶命啊,小人愿意回去将家产全部送过来给大王!只求饶小的一条狗命啊!” 崔标嘴巴一被解封,立即便磕头如捣蒜,口中更是赌咒发誓,会将家中最后一个铜板也拿出来。 “你家产在本将军眼中算个屁。起来吧,找你有别的事!” 李征轻咳一声,便将这家伙滔滔不绝的求饶声打断,语气虽然平静,但却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 “是,大王,啊,将军?!” 听到本将军,终于明白过来的崔标顿时如同被雷劈,整个人完全愣住了,完全不明白这是唱哪一出。 “你的东家是孙光守吧。说说你东家一些我感兴起的东西。不着急,慢慢想,无论大小都不能有漏过。不过一定得是本将军需要并且能够用的到的。”李征的眼睛突然变得锐利起来,直如利刃抵向崔标,“要想清楚了,本官这里地方大的很,随便挖个坑都足够让你消失的无影无踪。至于本将军想要的东西,还可以找其他愿意说的人。” 崔标机灵灵的打了个寒噤,他终于明白掳他过来的这位将军是谁了。如此处心积虑的对付自己的老东家,还是一位将军,那除了今日白天斩了孙光守的新任游击将军还能有谁。 一想明白李征的身份,崔标的恐惧更加的大了。他知道李征绝对不是跟他说笑,两个阵营如此的敌对。若是自己弄不出来什么黑材料来,李征要留下他的小命完全不需要理由,更不会有任何生的希望。 “将军,小人说了是不是就能回去?” 崔标脸色变了又变,最终一咬牙低声问了出来。 “你的命在我眼中不值一提,我要的只是孙家。”李征道。 听到李征肯定的话,崔标稍稍松了口气,脑子开始高速运转起来。 欺男霸女这罪名虽然重,但运作的好并不算什么。 巧取豪夺民田?这事大家都在做,处理起来问题多多,而且容易惹众怒,也不能当成罪名。 克扣军饷,倒卖军械?这事虽然严重,但依旧是牵扯多多,不适应用来做把柄。 嗯,等待?似乎这是一个好机会。 “将军,孙光守屯积军械物资,意图不轨!” 崔标想到一个可能,顿时大喜拜倒在地。 “哦,说来听听!” 李征眼睛一亮,这个罪名可不轻,若是扣的实了,甚至连孙光守在京的兄长也能一并扳倒。 “将军,潞州军有自己的匠坊,每年产出的武器盔甲并不少。不过库中情况,想必将军也有所了解了吧,那其中的东西去了哪里?”崔标不愧是一个好狗腿子,一旦反水,咬起老东家也分外的狠毒,“这些物资都是卖给大盛和商行的范家,每半年一次起运。如今物资大半都还在孙家后院地窖中藏着,只要运作的好,这个罪名绝对让孙家讨不了好去!” 李征似笑非笑的看着崔标,眼中的寒光也是越来越盛,就在崔标觉得自己马上要成为失去利用价值弃子的命运时。李征却突然大笑起来,“不错的主意!明日你就当本官的检举线人吧!” “什么?当检举人?” 崔标差点被李征这话吓死,一旦他当了这个内贼,李征自然是可以将绝大部分人的嘴堵住了。 但是相对应的是,他可完全没了名声,日后还有谁敢再雇佣他这种卖主之人?但眼下情形比人强,有心不答应,却始终不敢开这个口。 “你无需担心日后,以后你就为本将打理铺子吧。孙家的店铺在长治可不少,本将可以一并交于你打理!” 似乎明白了崔标的心思,李征幽幽的说了一声,顿时让崔标的脸色从大悲转为大喜。 “将军放心!小人还知道孙光守这逆贼其他不少的罪证,到时一并为大人作证!小人从今以后定唯将军马首是瞻,赴汤蹈火!”崔标大喜过望,直接拍着胸口保证道。 孙家在长治的店铺少说也有十多间,如果李征真的让自己成为大掌柜,那日后的日子,只要一想想,他就能从睡梦中笑醒。 “大兴米行还有多少钱粮?” 李征点点头,对于这些赌咒发誓根本没有半点的兴趣。他信奉的是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店铺中还有五十余石米面,仓库中有近三百石。” 已经上了李征贼船的崔标,说起这些丝毫没有犹豫。 “今晚给本将从仓库中先取一百石粮来。” 李征松了口气,这粮食危机总算是解除了。 第十九章 大户 崇祯三年正月二十。 李征一大早便召集好军中官兵,靠着昨晚拉来的粮食,今天所有人都饱餐了一顿。然后照例开始聚兵,三通鼓还未过,已经再无一人迟到。 望着下面精气神终于多出一丝的官兵们,李征也不耽误,直接开始拿着花名册点名。忙活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将还在册的官兵全部清点了一番,重新录好了花名册。 不过这一次的花名册中,已经只剩下了十八以上,四十以下的名字。人数只有一百五十余人,六百余的官兵最终筛选出来的人不到三成,这也让李征对这个时代的军队有了更多的认识。 李征并没有直接宣布裁军,而是点起花名册中的一百五十青壮,打乱之前的编制之后,便将自己手下全部下放挂名当了临时小队长。有了充足的粮食供应,这次整编显得从容和稳定了许多。虽然大部分老弱都一副疑惑的模样,但李征并没有当场宣布裁减,倒也没有什么人闹腾。 这胡乱整编出来的一百五十人乱哄哄的站于校场前方,李征再次从中选出了五十粗壮者,给他们全部补齐了武器。这一番忙碌下来,不知不觉间,已经是接近中午。 中午这一餐,李征并没有吝啬,依旧是饭菜管饱。尤其是一百余青壮,李征更是给他们一人一片薄薄的猪肉。这顿饭吃后,潞州军的士气终于提升了不少,再也不象李征刚来之时那般一片死水。 午后休息半个小时,李征便直接带着已经半归心的青壮们出了营,直直的向着孙光守府邸而去。在他们行动之前,王永已经快马加鞭前往潞州府衙,将潞州军出动剿灭孙光守一干谋逆乱党的消息传了上去。 一百多人全副武装的官兵浩浩荡荡高呼‘剿灭孙氏逆贼’口号的前进,根本无法瞒住消息。平静的潞州城顿时一片哗然,谁也不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 包括被事后告知消息的知府在内,所有有头有脸的潞州府城中的人几乎都派出了自己的家丁或奴仆前往查看,同时对于这个胆大包天的新任游击也产生了莫大的兴趣。 “荒唐!你这粗鄙武夫擅杀孙佥事本官还未弹劾于你,召集无令公然攻打士绅府邸,简直无法无天!” 接到消息的知府卢怀真直接摔了杯子,李征这种行动方式简直是完全无视于他的存在。 但他也只能这样放一句狠话,事实上却根本无法可施。按大明律规定,地方遭遇谋逆叛乱,敌袭,驻守武将可以视情况先行处置再行上报。而且李征这厮深得帝心,若是无事生非妄起冲突,反而会引火烧身。 不过这种情况却是将他放在火上烤了,孙光守被李征突然拿下斩首还可以说是事出突然。但若是孙光守家人再出事,他委实不好向其在京中的兄长孙光镇解释,一个处理不好也会引火烧身。 这会儿,他已经有些后悔为何要故意摆架子给李征看。不仅其回城就职之时不设宴洗尘也就算了,而且李征要求钱粮时,也百般推脱。 弄的这会儿两人虽然算不上势同水火罢,但根本也不可能心平气和的坐下来谈一谈。也弄的他这会儿根本无法坐的安稳,只能在接到消息之后,便令人准备车轿,急匆匆的便向孙府而去,希望还能阻止一二。 出乎他的意料的是,虽然他明显慢了一拍,但一直表现的无法无天的李征似乎并没有提前动手的意思,看那架试还在等待着他的到来。 见到这情况,卢怀真轻轻松了口气,只要这武夫还知道文尊武卑的规矩就好。心里已经有底的卢怀真已经开始盘算如何压制李征,好结束这一场让他知尊大人捞不到点滴好处还会惹的一身骚的行动。至于开弓却收回箭的李征会有什么麻烦,他卢怀真却还没有理会的心情。 “孙氏屯积军械,意图不轨,请大人主持大局,作个见证!” 看到卢怀真到来,李征象征性的抱抱拳,嘴上挂着一丝冷笑。 “大胆!见到大人为何不行拜礼!” 见到李征只是抱拳行礼,卢怀真脸上一冷,身边的推官顿时冷哼一声,厉声喝道。 “本官乃是朝廷棘封潞州游击将军,朝廷三品官身,请问大人是几品官身?要本将向你行礼?!” 李征却是毫不理会,直接说道。 有明一代,武将的品级一般都比较高。但自从明中叶起,文贵武贱已经深入人心,甚至有时候出现一个总兵向一个县令行礼之事。李征这话虽然道理没错,但却是与现在的社会主流相冲突,但要想反驳这道理,把潜规矩拿到明面上来说,却是极难说过口。 对于得罪文官会出现的情况,李征当然明白。李征也是故意恶心这个顽固不化的家伙,若是这家伙将自己跋扈不尊的情形告上去,李征更是求之不得。崇祯最见不得便是地方文武一片和谐,双方不起冲突,又如何让他居中调停,又如何让他限制和打压地方实力派? 如今李征要的只是卢怀真也在场,其他根本无所谓,见到卢怀真与那推官不答话,便直接下令道,“攻进去!” “慢!”卢怀真眼中含怒,定定的望着李征,“孙家可是书香门第,不知李将军给定这罪名,可有证据?” “带证人!” 李征冷哼一声,直接叫了崔标上前。 “大人,那孙家的军械就藏在后院之中的一个地窖!小的亲眼所见,这便可带大人和将军一共见证,若有虚言,小的领罪便是!”崔标信心满满的说道,这么短的时间,根本不可能做到让那么多的军械转移! 卢怀真顿时愣了,明白过来李征是在玩什么猫腻,其中有些内情他是知道的。 这种买卖获益极厚,原本中间牵制到的利益者应该不知凡几,但是孙光守仗着一个在京为官兄长,长期垄断这种贸易,虽然保证了自己的利益,却也是得罪了大多数人。这会儿真的被人拿住了痛脚,估计愿意伸手拉他的基本上没有了。 “人证有了!立即给我破门寻找物证!”李征阴阴的笑了笑,一把拉住卢怀真,道,“大人,谋逆大案可是大案啊!大人不随本将一起入府吗?” 第二十章 收押 李征一句大案,立即将原本还想置身事外的卢怀真拉进了漩涡之中。 若是李征说这是大功,估计卢怀真根本不带甩他的,直接掉头走人。但谋逆大案若是还敢这般直接走人,李征一道折子就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捏着鼻子跟着李征这阴险的武夫步入了孙府,里面一片的混乱,十数个庄丁打扮的人各个手持武器,将一大群衣着华丽的男女女人护在身后。在他们面前,则是百多潞州军士兵,此时已经团团将这些人包围起来。 在庄丁的后面,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正拄着拐杖怒骂着,时不时还传来几声女人低低的抽泣声。 由于未得命令,官兵们并没有直接下杀手。但看那些官兵一个个杀气腾腾还带着深深仇恨的模样,那些庄丁也个个抖如籁糠,若非平日时孙家积威已久,怕是早就一哄而散。 “官兵剿逆!十息内不放下武器者,以谋逆罪论处!” 李征一进院子,冷冷的看着眼前的局面,直接下令道。 “李将军,你好大的官威啊!如何审案,乃是本官这个府尊来定,如今连罪名还未定,你便要杀人了么?” 卢怀真终于忍受不了了,这武夫竟然在他之前下令,完全就没有将他当成上官看。 “府尊!府尊你终于来了!我等冤枉啊!” 一听到知府大人到来,一大群人顿时如同失散了三十年的特工终于找到组织一般,哭天喊地的便扑了上来。 “府尊大人明鉴,明鉴啊!老朽一家一向忠心为国,家中长子更是出仕大明御史,从不曾有过半点违法之事!我孙家之心,可鉴日月,可鉴日月啊!” 戒备的潞州军官兵未得李征命令,更因为知府大人竟然也在场,不敢直接伤人,这些人七手八脚的将前面的官兵推开,直接冲至卢怀真面前,抱着卢怀真大腿便嚎啕大哭。 卢怀真厌恶的横了李征一眼,转过头来便换上了一副和颜悦色的嘴脸,对着抱着自己大腿已经哭的眼泪鼻涕一大堆的老翁说道,“让老员外受惊了,有本官在,无人能构陷于你!” “大人可要为老朽作主啊!此獠不仅无故杀吾次子,还公然构陷吾等,老朽年老体衰,也只能依靠大人为我等作主,讨回这个公道啊!”老者手抚胸口,戟指李征,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 “老员外无需运气,本官自然不会让尔等被人构陷!” 卢怀真轻拍老者后背,不断的安抚着孙家众人激动的情绪。 看着这官民一家亲的场面,李征很善解人意的没有阻拦,似笑非笑的站在一边,只是冷眼旁观。 “报将军!后宅一处房间发现密窑,密窑中藏着大量的军械物品!贼人拒捕,开弓射伤了数个兄弟!” 正在这个时候,李悦快步行来,扬声行礼说道。 “哦,都有什么。弟兄们伤亡多少?” 李征脸上的嘲讽更多了,虽然是回答李悦,但目光却始终在老者和卢怀真脸上晃荡。 “强弓近百,腰刀数百,还有盔甲一十三副,皮甲百余,长枪十数捆,箭矢若干。还有其他各类物品,暂时还未清点完毕!兄弟们折了两个,伤了六个!”李悦抱拳,快速的说道。 这个数字有崔标在手,李征几人早就心中有数,这个时候说出来,无非就是公事公办的意思。但是伤亡这几人,却是让李征有些意外。不过这意外却是对于孙家人的,这孙家的人还真敢反抗? “大人,我大明律可有准许私人拥有弓箭?大明律可有允许私人持械杀戮官兵?”李征的脸色一下子变的严肃起来,向着卢怀真逼问道,“孙家私藏大量军械物资,更兼有粮商屯积粮食,钱粮军械都充足了,试问孙家到底想干什么?” 看着脸色一下呆住的卢怀真,李征冷冷一笑,对着卢怀真又道,“大人还要为这些国贼蒙蔽么?” 卢怀真心中无名之火大起,这般被人威逼,尤其还是一个武夫,委实让他肝火大旺。但是抬眼一看,周围他带来的人都下意识的远离孙家之人,顿时让他一惊,那滔天的怒火也慢慢平息下来。 他明白过来,孙家这次算是被算计了。有些事虽然大家都在做,但只不被人拿到台面上,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是孙家这次完全是撞枪口上了。他唯一不明白的是,这么一个一心要他们命的仇家,孙家到底是怎么招惹来的。 不明白归不明白,但长年宦海生涯让他立即便有了决断。与其为了一个注定无法保全的孙家,与锋头正盛的李征翻脸,完全不值得。 “孙翁,可有此事?” 卢怀真脸一下子拉了下来,前一秒还笑颜如花,下一秒就冷若冰霜,这翻脸如翻书的节奏完全无愧于他一府之尊的地位。 “大人,这全是此獠栽赃陷害!镇儿还在京城任御史哪!我等怎会有这样居心!还请大人明查!” 孙翁还不肯死心,一边狂打着眼色叫着屈,一边还请在京就任御史的儿子也拉出来救场。 “本将栽脏陷害?”李征不屑的看着这老不死的,平静的说道,“本将是上个月被圣上封赏为游击将军,昨日才抵达潞州府就任。你的意思是本将一夜之间便在你后院神不知鬼不觉的挖好偌大一个地窖,然后连夜派人把脏物送入?” “李征!匹夫!我孙家誓与你不死不休!” 孙翁脸色一阵阵的发青,这李征似乎与他孙家有不共戴天之仇一般,竟然要如此赶尽杀绝! “够了!孙家私藏军械,包藏祸心,着人全部收押!等待朝廷发落!” 眼见李征就要再一次下令,卢怀真眉头一皱,赶紧上前一步,扬声说道。 他这算盘打的极好,既可以给李征一个交代,又可以暂时保住孙家上下满门的性命。至于之后,就要看孙家最后一脉孙光镇的能力了,同为文官集团,他已经做到了仁至义尽了。 看着愤怒的几乎当场就要爆炸而死的孙家老不死,还有孙家上下一脸绝望的模样,听着妇人小孩悲声大作,李征在心中也有些许的怜悯。不过这些许的怜悯并没有持续三秒钟,就被滚滚杀意所取代。 李征并不仇富,相反他觉得靠着官府支撑赚些钱也不算什么,只能证明别人路子广大。但是李征如今想要安身立命,没有一支可靠的军队是不行的,一支可靠的军队,没有充足的钱粮根本不可能练的出来。而没钱没粮的他,只能是将手伸向这些个个吃的肥硕无比的缙绅们。孙家唯一的过错并不是钱粮多多,而是触犯了李征的底线了。 这孙家卖军械给范家,就是李征的禁忌了。山西范家,他们收购这些武器又是给了谁?这些大清时期的皇商级存在,他们这皇商真的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这些发国难财的家伙,比起外来的侵略势力更加的可恶,更加的让人按捺不住杀意。 “来人,将所有军械全部取出拉回军营!着人立即查封所有孙家的产业!”快速的说完命令,李征轻吸一口气,然后看向卢怀真,平静的道,“大人以为如何?可愿帮忙处理一下孙家余孽?” 卢怀真仔细的打量了一番李征,他明白李征这番作为的用意。对方默认自己暂时保住孙家上下,但是孙家的家产却是准备一口吞下,至于他最后一句话的意思,是想拉他入混水。 如今虽然李征占尽风头,但是一日没有分出胜负,一日他就不会彻底与一方完全撕破脸,因此卢怀真略一思索,便推脱道,“本官事务繁忙,如今民风不靖,本官要先回衙治事了!” “既然这样,本将就不留大人了!” 这个答案李征早有预料,十分干脆的拱手作礼道。 “哼!” 面对李征再一次的没有礼仪规矩,卢怀真却只能发出一声冷哼,直接拂袖而去。 第二十一章 祸害 看着卢怀真一脸不悦的拂袖而去,李征一脸淡然的下令将孙家一干人等全部按倒于地,全部捆绑了起来。 “将军虎威!眼下贼人个个束手,我等也沾了将军的光,轻松就能将一干人等捉拿归案了!” 一旁等待的衙役眼见孙家上下都已经束手,这才一脸堆笑的行了过来,请求李征将一干人犯转交过来,让他好回去复命。 “不急,这些人本将还要多留两日,以便查探可有其他同党,你们先回去复命就是了。” 李征平静的说道,这个理由谁都没有话说。 “探查同党,你骗鬼啊!探查钱财才是真!” 这些世代为衙役的人,个个都是人精。一听这话,也就明白李征肯定是另对孙家的财产有想法了。虽然他们明白知府大人要人是为了保护孙家上下的性命,不过眼看知府大人都在这武夫面前没讨到好,他们自然不会多个胆子强行要人。 当下恭恭敬敬的行礼告退,谁也不想再因为礼节问题被李征记恨上,然后再给扣上个什么罪名。虽然他们见多了破户知县,杀人知府,但这位爷一出手就是绝户,委实惹不起啊! “姓李的,究竟要怎样你才会收手?你要知道,我儿可是在京为官。真正鱼死网破,对你也没有好处。” 眼见自家完全落了下风,孙翁反而安静了下来,因为年岁已经古稀的他并没有被绑,他也是现在唯一还站着的孙家人。 “很简单,拿出你们所有的钱粮田地,给你们孙家人最后一条活路。” 李征看了一眼这个色厉内荏的对手,轻描淡写的说道。 “你妄想!这么贪婪,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孙翁愤怒的胡子都抖动不已,死死的盯着李征。 “你孙家在我面前没资格谈什么贪婪。你不肯说,总有人会说的,押下去!记得要分开关押!” 李征看也不看跳着脚的孙翁,平静的说道。 “谁敢动我!再向前一步,老夫便撞死于此!” 孙翁凄厉的呼喝道,一把抱住石桌。 不过他的企图直接落空,两个士兵一左一右将他拉了起来。眼见这老家伙还再不断的挣扎撒泼大骂,李征眼睛立即眯了起来。伸手在张俊才身上撕下一块破布来,扔给了张俊才。 “去撒泡尿在上面,这老匹夫若是再口出不逊,直接给我将他嘴堵上!唔,其他人一样这般处理。” “你!” 孙翁顿时被这个不按套路出牌的家伙给恶心到了,只是一想那斯文扫地的场景,他就打了个寒噤,再也不敢强硬,老老实实的被人拉了下去。 不多时,这里的闲杂人等已经被清理了干净。 看着不断被搜出来的武器盔甲还有粮食,李征原本淡定的眼神也开始变得火热,他终于明白人无外财不富,马无夜粮不肥的道理了。 “大人,这般得罪一府之尊,又这般树立孙光镇这一大敌,恐怕不是什么好事啊!” 正在李征心中暗爽之时,身后的张俊才一咬牙,上前小声的在李征耳边嘀咕道。 李征心中一动,再看看李悦、王永这些已经笑的嘴巴裂到耳朵上的夯货,心中对张俊才的评价又高了一层。 他手下敢拼命的不少,但敢动脑子的也就赵海一人而已,其他都是真正的粗鄙武夫。李悦等人对自己正面硬杠知府只会觉得痛快,根本想不到得罪了知府之后的后果。 “那你觉得该如何行事?” 李征沉默了片刻,向张俊才问道。 “大人,上上策莫过于闷声发大财。大人身为潞州游击,孙家想要军械想逃过将军耳目是不可能的,只要手隙稍稍紧点,孙家自然会求上门来,咱们从中拿一份就是了,有事也可以一推四五六。上任家主便是如此做的,一年的分润十分可观啊!” “中策则是拿住把柄,要胁孙家拿出一份,不过却会得罪孙家。但大人却是选择与孙家不死不休,这可是下策啊!” 张俊才急不可耐的说道,声音中充满了焦急。如今他已经绑在李征的战车上,李征这驾驶员表现的简直就是一个智障,看见谁撞谁,知府这样的大山,李征居然照撞无误,让他这坐车上的人自然心惊胆战。 “上策倒是最稳妥,唯一的缺点就是时间太长,本将等不来啊!至于知府,早晚要得罪,得罪他总比得罪圣上好!” 李征何尝不知道这番操作简直就是孤注一注,但是他根本没有时间。 上策是稳妥,但是见效最早也是半年以后了,而且还不知道能够拿到多少。就算可以分润一大笔,但练兵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练成的。以他对崇祯皇帝急脾气的了解,他根本没有一年安稳的时间可以等待。崇祯给的越多,期待值自然也会越高,若是一年半截还没有什么捷报,他这个游击估计也是当到头了。 “大人就任一府游击,怎么会连一年都等不得?!” 张俊才想过很多的答案,但李征这答案却是他根本没有想到的,这简直就是在说笑了。 “有些事你不了解。而且如今木已成舟,本将想退也不可能,这孙家,本将吃定了!” 李征脸色再次回复成冰冷,身上的气势再一次提了起来,将张俊才还想说的话直接堵了回去。 “既然大人已经有定见,小人自当听从。” 他明白过来,这些事李征是早就预想过了,并不是他最糟糕的猜想之中完全是一位愣头青,这不由让他松了口气。既然一切利害李征都明白而且考虑过了,那自然不用别人多嘴。 不过若非李征是刚刚被朝廷塑造出来的抗击建奴的英雄,就凭他敢正面顶撞府尊,张俊才就会考虑重新换一个新东家,哪怕是去当一个山贼,也好过连累到自己。现在的他却打算观望一番,也许这是一个不一样的武将也不一定。 正在思量之间,李征的话传了过来,“俊才,找几个机灵的兄弟,一个时辰内一定将孙家人嘴给撬开。我给你五十人,找到钱粮立即给我运回军营去!什么?不用刑怕那些人不开口?附耳过来,我教你一个办法……” 听着这个焉坏焉坏的主意,张俊才脸上的表情极为精彩。心中暗暗骂了一句,这狗日的李征,为啥这般阴损,有这能力,为啥不去混个文职,咋跑一帮子没有心眼的武夫群里祸害人来了。 不过骂归骂,他对于李征的信心没来由的又多了几份,连忙抖擞精神点上人,准备工具去了。 第二十二章 选举 当李征再次带人回到军营时,身后却是跟着长长一溜车队。 听到车队轮子碾在地面的轱辘声,几乎所有官兵都从营房中走了出来。人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场面,车队拉的东西并没有遮盖,一车车的武器盔甲什么的,并没有引起众人的兴趣。 但是后面那一车车的粮食,却是让众人的目光再难移开。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已经快一年半饥半饱的日子,让他们对粮食有一种急切的亲近心理。 “还是新将军有本事,这才一天就能弄到这么多的粮食!” “这才一天啊,就有十多辆大车的粮食啊!跟着李将军,肯定不会饿肚子了!” “你看,那么多的腰刀长枪,咱们就算人手一件也有富裕!” 一路上,李征便在这些朴实汉子们又佩服又敬畏的目光下过来,但是他心中却是叹了口气。这里的粮食跟他们中的大部分人没有关系,他们都是在自己裁撤的范围之中。 中午,潞州军官兵又一次吃个饱肚。连续三顿都是吃的饱饱的,官兵们心几乎都安定下来。 吃完饭,原本固定的休息并没有开始,相反他们又一次被召集了起来。 “念到名单的站在前方!” 根本没有什么前奏,只是简单的整理好队伍,李征便上前一步,高声喊道。 “王二七!” …… 随着一个个名字被叫出来,人们也越来越忐忑,他们终于发现,眼下被叫出来的都是青壮和年龄相符的。剩下的都是老弱病残,他们并不傻,顿时明白了将军的意思,这是要栽汰军队。 若是在两天前,若是有人告诉他们可以让他们离开军营,估计大多数人都会感激涕零。但如今两天饱饭一吃,许多人却是不愿意离开军营了。眼前的将军显然是一个有本事的将军,刚到两天就解决了吃喝问题,还弄来大批的武器装备。谁又敢说这位将军未来不会解决饷银的问题? 若是未来钱粮都能保证,尤其是他们这些老弱病残,那当这兵岂不是大有好处?想到这里,许多人都开始燥动起来,相互观望着,等待着第一个反对者出现。 但李征并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眼睛扫过底下的暗流涌动,虽然知道这些人出了军营可能就会衣食无着,但依旧平静的道,“今日这一顿饭后,咱们好聚好散。你们并非本将在任之时召来,而且你们都不符合本将的要求,所以自今日起你等便离开军营吧!” 果然是栽汰老弱,被点到名的不由松了口气,没有点到的大部分都是神色复杂。 “求将军可怜我等。” 半晌后才有一个头发花白的家伙站了出来,不断的磕头哀求着。 见到有人出头,一些人也纷纷跪倒于地,苦苦哀求不要赶他们出营。不过大多数人却是松了口气,他们原本就不想当兵,眼下有离开的机会,自然不会错过。好在昨日李征刚刚立威,一个佥事官说斩就斩,众人还没有人敢喧哗吵闹的。 眼看着这些已经上了年纪的人在自己面前哀求,李征也根本硬不起那个心肠赶他们出营,顿了顿,“本官本无需负担你等,但既然撞上了,本官也不能什么也不做。离去的人,每人来领半石粮。” 李征不是救世主,他能做的并不多。被栽汰下来的老弱人数有四百余人,每人半石粮已经将他这次在孙家的收获用去了三分之一了,他不可能再拿更多了。 “将军,就算赶俺们出营,至少也得给军饷吧!俺们的军饷呢?” 正在这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了起来。 李征看到的是一个长的十分粗壮的家伙,他顿时有些疑惑怎么这个明显是青壮的家伙也被淘汰了。身边的亲兵丁良飞赶紧在他耳边轻语了几句,李征点点头,再看对方时眼神也就变了。 这就是人头熟的好处,丁良飞原本是前任的家丁,对于潞州军的了解远在自己之上。这是一个刺头,而且还是一个兵油子,名字叫刘二狗。此人仗着自己身强力壮,而且还有一帮子流里流气的兄弟,向来是军中一害。若非打仗时能充充场面,估计早就被扫地出营了。 “哦?除了你,还有谁也要军饷?” 李征玩味的看着这家伙,淡淡的问道。 李征的语气也是让这人心中一突,不过他刘二狗可不是被吓大的。而且他也没有提什么过分的要求,当兵吃粮吃饷,那不是天经地意的吗?一想到此,他把脖子一梗,一指身后的数人,“当兵吃粮不是应该的吗?这五个兄弟也是同俺一样!” 出乎他意料的是李征并没有大发雷霆,反而十分的和善,笑着道,“当兵吃粮当然是应该的,你们也应该有军饷。不过本将上任之前之事非本官能管,而今日并非发饷之日。你们几人胆色却是不错,你们不用出营了,本将收了!” 这个答案当然出乎刘二狗的预料,但不等他想好怎么回答,李征的话又一次响起,“再过几日,本将便要出兵清剿境内山贼,你们几人可为先锋,为官兵张目!” 泥玛的,还可以这样玩的?果然官字两张嘴,正反都有理。刘二狗此时心中万头羊驼滚滚而过,张了几次嘴,却是始终无法说出什么来。 他身后的几个弟兄此时也个个脸色煞白,争先恐后的磕头道,“将军明见,小人等并不是和他一块的,小人完全听从将军的命令啊!小人愿意离营啊!” “你们当这里是菜市场吗?当本将的话是放屁吗?本将说收了,就一定收了!” 李征并不理会这些人的哀求声,这些害群之马别人是恨不得踢的远远的,但李征觉得这些人还是有做炮灰的优良素质的,而且他们方才砸李征场子,若是这般轻易放过,李征的威信何存? 这话一出,几人都愣住了,再看向刘二狗里,眼神中已经带着怨毒了。山贼有那么好打么?那么多的山贼,一个个的剿下来,剿不到一半,估计他们尸体早都烂了! 李征这操作立即让原本还打算苦苦哀求留在军营中养老的人都打了个机灵,一个个似乎看到了自己的未来的炮灰生涯,顿时转了想法,再也无人恳求留下,一窝蜂的涌向粮车处,准备拿了自己的退休金后便走的远远的。 乱哄哄的人群终于在两个时辰之后彻底消散,原本就有些冷清的军营顿时更加的冷清了。 看着校场上剩下的不到二百人场面,李征觉得这寒风也更加的寒冷了。他这个游击将军手下兵员的定额是二千人,其中游击亲领千人上下。不过自从剿灭陈聊之乱之后,这军中士兵的数量就一年不如一年。 两千人的定额军饷,实际人数只有六七百人,而真正可以打仗的人数还不足两百人,足足吃了九成的空饷。 虽然心中冰凉,但该做的还是要做。张俊才不负李征的期望,一个时辰内不仅问出钱粮存放地,而且还将钱粮全部打包了回来,望着这些钱粮,李征的心情总算好了一些。 下面是排的整整齐齐的队伍,看着这两百人不到的队伍,李征没有多耽误,直接下了一个让人无语的命令,“以横排为一伙,一柱香之后,自己选出伍长、什长!注意,不是同一排的不可参与竞选!” 任命队官一向都是上峰的事情,自己选不仅让普通士兵傻了眼,连李征身边的人也傻了眼。原本他们以为这些位置都是他们的,但是李征这种操作委实让人措手不及。 “五人为一伍,立即开始选!” 李征没有解释,直接点了一柱香,安稳的站在高台上,等待着下面的结果。 “轰!” 看到李征竟然不是戏言,下面立即炸锅了,只有寥寥的二百人,但声音却是直冲云霄。指望这些大字不识一个的家伙懂得民主选举,那是太为难他们了。不过粗人有粗人的办法,在军队中更是最为简捷明了的办法,那便是谁拳头大,谁就是老大! “老子不当这伙长,谁敢当?” 一个粗壮的汉子第一个说话,扬起粗大的拳头,恶狠狠的盯着队列中的其他人。看着一个个畏缩躲闪的目光,这才心满意足的说道。 “这个什长老子当定了!” 还没等他高兴完,一个声音便打断了他。 “姓赵的,别以为你人高马大,老子就会怕你,老子也要当这什长!不服咱练练?” “练就练,谁怕谁?” 这种场景处处可见,虽然寥寥几排的什长、伍长和平的选出,但大部分的横队都是直接吵闹,甚至慢慢开始动起了拳脚。 看着下面的一片混乱,张俊才脑子都有些转不过来了,结结巴巴的问李征道,“大人,这,这真的没事?” “咦,大人快看,已经打起来了!” “看见了,没动刀子就不要管!” “哦,那边的两个打一个,也不用管吗?” “不往死里打就不要管,唔,你看那个被打的不是服了么?” “呃?要是大人不反对,卑职觉得也能拿个什长当当!” “老黑你就别去欺负这些新兵蛋子了,待会你们可以去会会那些什长们。” 李征懒洋洋的说道。 “呃!大人英明!” 原本还跃跃欲试的李悦王永等人顿时停住了脚,心领神会的点着头。 一柱香还未到,下面的混乱已经没有了。李征需要的伍长、什长已经全部产生了,因为国人对当官的变态追求,他们脱颖而出的过程当然不会太友好。 看着一个个鼻青脸肿的伍长,什长,耐心的等待着一柱香灭了,还没有其他人来挑战。李征并没有食言,直接当着众人的面任命了他们的职位。还不等这些新鲜出炉的什长们享受他们什长的官职,李悦又一次将气氛引爆,一指李悦几人,“这几个将会是你们上司,不过若是有人不服,可以挑战他们。打赢的话……打赢你们就取代他们的位置!” 第二十三章 开始 第二天一大早,聚兵鼓再一次敲起。 这般频繁的聚兵可是潞州军之前未经历过的,他们之前一年时间里都不一定有这两天这般积极。不过他们的积极性也从来没有这么高过,昨天晚上又是一顿饱饭,让人根本提不起对新任游击将军的怨恨。 但也不是没有人腹诽,尤其是昨天挑战李悦一行人的几个什长。这些觉得自己拳脚不错的家伙们,终于领会到李征有多坑,也终于明白什么叫做拳头大就是道理大。 原本他们是仅有几个脸面保存完好的存在,但与李悦一行人较量之后。个个都被李悦几个恶趣味的打的脸肿如猪,昨晚吃饭睡觉时更是痛苦难挨。 张俊才等也算是开了眼界,原本以为李征这种如同儿戏一般选出来的伍长、什长会让队伍一片混乱。 但眼下官兵集结的速度却是让他惊讶,原本正常需要半个时辰的时间,今天竟然只用了一柱香的时间,而且粗眼一看,各队站立的位置竟然与昨天相差无几! 这个原因也很简单,基层选出来的自然是小队的最强者。虽然他们不一定是最合适的人选,但却是最有威信的,而对于军队令行禁止才是最重要的。 李征没有训话的习惯,见人来齐,便伸手制止了鼓音。右手一挥,数辆大车便缓缓上前,“各队伍长、什长出列,到各自队官前领取各队武器!” 今日便是李征准备开始训练军队的日子,队伍人少就少些。暂时李征不打算再征勘士兵,他没有练兵的经历,队伍小些无妨,可以先检验一下自己的练兵方式。 戚继光的《练兵实纪》,李征不打算照搬,因为情势并不一样,李征并没有戚帅那么多的资源装备那么复杂的兵种。他准备简化军队,只保留远近攻击、防御的兵种,也就是弓箭,长枪,刀盾手。如果可能的话,他自然更愿意使用火铳,但是仓库里的几杆火铳随便看了看铳壁,他甚至连放一铳试试质量的胆量都没有。 好在盛产猎人的潞州府内弓箭手并不稀奇,简单挑选了一下,李征便征集到四十人的队伍。这也是李征弓的数量不足所导致的,再先了二十人的刀盾手,剩下的人便是长枪兵了。 棉衣的数量并不多,只有一百余套,人均不足一套,而且还不是明军制式的军装。不过李征的游击府中还有一些,全部取了过来,倒还有些剩余。 武器装备发放下去,看着刚刚穿戴整齐的军队,却是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了。 看着整齐的队伍,李征终于难得的露出笑容。统一的服饰和制式装备,带来的不仅仅是视觉上的赏心悦目,更是给人一种集体感。虽然艰难,但总算迈出了第一步。 看着天色还早,李征便打算先初步进行一下训练。 出身军营,对于后世军队的训练方法却是知之甚详,也就开始不伦不类的进行着训练。 现代军队的训练,首先从队列开始,这并不是花架子,而是为了培养军人之间的集体观念。所有人队列整齐,进则同进,退则同退,自然而然的就让所有人感觉身处一个集体之中。 在众人莫名其妙的情况下,李征命令二十人一队列成一条横列,整齐踏着脚步行走。 与他猜想的一样,这些人队列真的是让人无语。刚一迈步就散乱不堪就先不说了,迈腿时甚至连先迈哪只脚都不知道。整个场面完全无法控制,乱的一蹋糊涂。 对于这种情况,李征也没有什么好方法。只能自己在队伍最前面,让所有人都跟着自己的步伐频率前进。人都是有从众心理的动物,有李征在前示范,半个时辰之后,终于能够弄清楚该先出哪条腿。 不过直到天色将黑,队伍也始终无法做到整齐前进,刚走起来还像模像样的,但不到十步就会乱的一团糟。这种情况下,李征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有些激进了,饭也得一口吃,他无奈的宣布结束训练,解散吃晚饭。 第二日一大早,官兵们刚刚吃过早饭,聚兵鼓便又一次响了起来。 如今的官兵们对于聚兵鼓已经没人敢无视了,一听到鼓响便立即集合到位。这一次稍有不同的是,频繁的聚兵鼓不仅让官兵们感觉新鲜,连附近的百姓也被吸引了过来,远远的观看着校场。 这里的人不泛一些衣着光鲜之人,甚至连衙门里的衙役都能看见,李征知道有些人是知府安排来的,有些人可能是地方缙绅的,不过他根本不在乎这些暗中观察的人。 眼见李征的训练只是简单的列成四人纵队,跑步而进,许多人都觉得新鲜,但大多数人都是摇头。因为这与他们见过的练兵方式都不一样,没有震天响的喊杀声,没有气势吓人的刀劈枪刺的场面,甚至连击鼓壮声的都没有,平平淡淡,泛味至极。 当他们看到李征竟然也随着一起跑步,很多人都不以为然的摇摇头,将领就得有将领的排场,跟着大头兵一起跑步,成什么体统。 李征却是根本不在意这些或鄙夷或不屑的目光,只是跟随着众人跑着,偶尔看见落后之人便直接操起木棍便打,直打的他们个个看见木棍便颤栗不已,一个个鬼哭狼嚎的玩命奔跑着。 “一二一……” 一列参差不齐的队伍也是不断的喊着号子,绕着校场一圈圈的跑着步。虽然个个都老实的奔跑着,但许多人心中都不解,这样也算的上操练? “你他娘的急着去死啊?老子不是说过不能超过左右吗?你他娘的窜那么快,是不是想压在老子头上?” 伴随着跑在第一排李悦怒骂声,军棍也是如同雨点般落下,又一个屡教不改的倒霉蛋又一次被打的鬼哭狼嚎。其他人也是人人侧目,战战兢兢的对齐着左右,努力不让自己超过身边队员哪怕一厘米的距离。 有人在前面挡着,若是不保持着合适的速度就会撞上前面的人,因此后面的人速度自然而然的得到控制。只要第一排的人能够做到基本一致,那后面的队列自然不会太过于混乱。偶尔有人犯错,但是在军棍的抽打之下,也是能够很快的找到位置,不敢再有任何的随意。 不过,在队列一点点整齐起来之时,包括李悦等李征的心腹们,心中疑惑也是越来越大。这么象耍猴一般的操练着,到底是图个啥?就算在战场上站的队再整齐又能有什么用处,这种花架子难道还能吓退敌人吗? 对此,李征并不解释,只是一味的操练,这也是让众人的疑惑更甚。但是出于对于李征的威严的敬畏,暂时还没有人闹腾,就算是最为桀骜不训,让人不省心的李悦等人,也是咬着牙关坚持着,就算气喘吁吁也不得不继续接受着训练。 第二十四章 训练 早上跑步完毕后只休息了半个小时,万恶的李征便再一次将所有人集合起来。 “齐步走!” “他娘的,你走的什么玩意?!当出头鸟好玩吗?” “用眼的余光看着身边的袍泽,随着本官的步子,并肩向前,不准快,也不准慢!” “眼睛看向前方!你他娘盯着旁边人看什么?他脸上有朵花?” “余光,什么叫余光?就是你正正面朝前面,眼珠子转动看到身边的袍泽,那就叫余光!” 果然,一开始,队列无论如何也是行走不齐。不管李征喊的声音再高,也是无法阻止新兵不断的出错误。一个齐步走,不出十步,一行便行成了层次不齐的数排。 气的李征也是开始爆了粗口,手中的军棍更是如同雨点一般的挨个进行照顾。 “慢慢行,抬脚!都抬的跟本官一样高!” “一!抬左脚!” “娘的,你今天没吃饱吗?连个腿也抬不起来?” “你伸这么高,看不到身边的人抬多高?” “你们几个,抬的是哪只脚?” “二,向前落脚!” “对,就是这样,所有人落点一致。这回看起来还象回事!” “一,抬右脚!” “我@#¥35#” 经过近半个时辰的努力,李征终于放弃了后世大学当教官时的流程,开始从零开始。 “都有了,向队官看齐!” 李征一声令下,数个小旗官挺直身体,立于最左侧。其他也是纷纷斜头看去,有的中间的人站的比较先前,也是挡住了右方新兵的视线,这些人也是更加向前,却是与前面一排的士兵拥挤一块,纷纷嚷嚷了小半刻钟,这些新兵这才终于将队形重新整理出来。 “所有人都有了,立正!在我回来之前,谁敢乱动,逐出营去!” 李征实在是忍无可忍,但最后还是得再忍,充满怒气的下了这一道命令之后,李征也是转身而去,留下一地傻傻的新兵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这一站就是小半个时辰,但是还是没有人敢乱动,如今李征的话语的威严他们也是再不敢犯。看着李征抱着一大堆的布条而来,他们也是松了口气,这般立定站着小半个时辰,并不是一件轻松之事,所耗的心神体力也是巨大,后世军训时站过站姿的人都明白。 李征慢慢走到官兵们面前,在他们面前来一个漂亮的向后转,变得和他们一个方向。高高的举起左手,道,“看到了吗?这是左手,向左看,就是向这个方向!现在,你们每人左胳膊上都绑上一个布条,给我劳记,向左转就是向这个布条的方向转!若是再出错,小心军法!解散,每人上来领一个布条,互相帮忙记上。” 让李征哭笑不得的是,这些人领完布条后,居然许多人这么快就忘了左是哪个方向,许多人还要回到原地,再次摆出刚才的姿势寻找回忆。 数分钟过后,所有人都是系好了布条,但是令李征无语的是,居然还有人系错。 这一次,李征再不是打骂了,他已经认识到这个时代的人们的局限性了。这种在后世如同吃饭、睡觉一般的常识,对这个时代的人却是陌生无比,说不定许多人今天还是第一次听闻。 耐心的一个个将系错的官兵们重新绑好,李征的脸色反而和缓了许多。但是这无声的重新帮小兵系好布条,却是让这些官兵们个个比挨打还要惭愧,李征事后发现,这些人之后的接受能力竟然远远超过其他的士兵。 接下来的训练,情况倒是好转了许多。 李征不再只是看着,而是和他们一起按着口令做着各种动作。一遍又一遍的重复下来,许多人都是精疲力尽,但是看着前面那个依旧坚定的身影,他们也是咬着牙继续坚持了下来。百户大人都能坚持下来,身为一个小兵还有什么说的? “向左转!” 李征左脚点地,右脚轻轻一个旋转,整个人也是由正面转成侧面。 眼睛瞄过去,如今大部分人已经完全适应了这种转法,虽然有极个别人还会出错。但是九成以上的新兵,都已经能够自主轻松的做到。 对于出错的两人,李征也是有些放弃的心思,但是最后,他还是觉得可以再给这两人一个机会。叫出二人,当众宣布,明日若是两人出操之时还出错两次以上,那就只有从军伍中逐出,他们不适合吃军队这碗饭。 这个说法也是已经十分的宽容了,但是二人还是汗流浃背,若是从军伍中逐出。虽然他们还能有其他营生,但是想要顿顿吃饱估计是奢望了,饿了这么久的脖子他们根本不愿再回到之前的半饥半饱状态之中。 “全体解散!” 给二人敲敲警钟之后,李征也终于吐出了一个让这些军户都松一口气的命令。 官兵们纷纷坐倒于地,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他们也是没有想到军营中的生活是如此的辛苦,如此的枯燥。而且也是很不明白,为何要练这些花架子。 他们大部分人之前没有入伍好好操练过,但是大部分也是见过了以前游击大人的家丁操练的场景,那喊杀声不绝于耳,各种武器也是抡的花里舞哨,让人看了个个叫好。 但是来到李征的这里,却是这般枯燥无比的操练,摆这种花架子,分外让人不解。至于因此而扬言开革二人,更是让他们觉得有些苛刻了。 而李征也是同样毫没形象的坐倒于地,说起来,虽然经过后世训练的洗历,精神上可以接受,但身体上的疲累却是无法控制的。这一上午的操练下来,也是让他感觉到嗓子都在冒火。 不过,官兵们的窃窃私语却并没有逃过李征的耳朵,对于他们的这种心理,李征也是明白,更知道他们可能会心存疑惑,不过李征却没有解释的打算。 近代军队的威力,就算李征告诉他们,他们也不会明白。更可能觉得自己是在哄骗他们,若是有了这个印象,就不好更改过来。 军队中是从来不讲什么以理服人的,李征更是没有必要事事向这些手下解释,军队中服的是能带着他们打胜仗的人,服的是比他们更强的人。 至于后世那支红色军队,李征根本不会去努力做成那种传奇,在这个时代中,根本就没有那么多的民族观念,而李征也没有那么多可以向普通士兵灌输信念的正委。 他要的只是一支服从命令,敢于向前的军队,不需要也根本做不到让军队有了灵魂。也许操练的如同机械一般的近代军队碰上红色军队依旧是被吊打的弱鸡,但对上这个时代的封建军队,李征已经觉得足够了。 休息了近半个时辰,浑身疲累的官兵们终于被再次叫了起来,十几个火头兵抬着食物缓慢而来,行香气逼人的饭菜却让他们忽略这一上午的不愉快。 今日因为开始操练,一支四十人的弓箭手也都样上山实战训练,猎到了两口野猪,还有一些山鸡、野兔之类。野猪还有一只洗剥干净凉着,而另一只在李征的命令下变成了午饭,这口野猪不是太大,但也有百多斤重,肉虽然只有寥寥的数十斤。而且中午这一顿给予士兵的也只是其中一半,只有不到二十斤。 但对于士卒们来说,这二十斤肉带来的伙食标准明显比平时高上一个档次,肉食每人平均都有一两多点,好几大块流油的肉块在前,这些士卒心中的不解也是烟消云散。只要每天都有一顿这样的饭吃,还理训练什么干嘛?这种生活,简直就是天堂啊。 第二十五章 困难 时间过的极快,一晃十数天过去了。 潞州军的军营是在城外稍微平坦的地方,在他们周边都是被开垦出来田地。李征脸有忧色的看着周围的田地,虽然已经是二月天了,但这个小冰河时节,比起后世农历二月的郁郁葱葱的小麦,这个时代种植的冬小麦却依旧显得稀稀拉拉,无精打采。只是看一眼田地,就知道来年收成不会很好。 华国的百姓,只要还有点滴的希望,总是能够支撑下去。但这个小冰河时代却是不一样,粮食产量根本不可能有什么保证,这样的田地出产的粮食甚至可能连种子都收不回来。 今年若是到了小麦收获季节明廷依旧征收重税,潞州的形势依然很严峻,李征脸色难看的想着。 不过如今的李征手中握着将近三百多石粮食,短时间内倒是暂时不用发慌。 后世的小麦出粉率最高可以压柞到八成三左右,不过这面粉也就不会是纯白色了,已经变成灰色的了。而这个时代能够一斤麦能够制出来七成的面粉,那就已经是十分可观的数量了。 三百石粮食就是近四万斤,按照保守的六成出粉率,也有二万四千斤左右。而面粉蒸出来的馒头,也不可能全部用面,水和面三七分,这样算下来,也足以当三万余斤使用。 士兵每日操练,如果荤腥数量不够的话,一天要吃上两三斤粮食。一百五十人的队伍,每天消耗的粮食就是五百斤左右,一个月需要近一万五千斤,这批粮食也是足够他们俩个月所需要。有了弓箭队时不时的收获,时不时都有肉食补充,这个日子还可以坚持的更久一些。 再加上自己的银子购买的粮食,支撑三四个月问题不大。 三个月之后,自己这支军队虽然还是一群菜鸟,但打打山贼这种工作应该能胜任了。把周边大大小小的山贼收拾一遍,兵也练的差不多了,物资估计也能支持到粮食收获了,自己也是可以收回一些资源。但是由于李征根本指望不到潞州府能够给予粮饷下发,单靠打劫周边的山贼、路霸,绝对不可能满足维持军队一年所需要。 而且李征头痛的是,赵海,徐勇这两个外放的守备将军也回来找他了。按照大明大小相治的军权分离方法,这两人是根本不可能再找上李征的,但他们却不得不找上来,原因很简单,他们没有钱粮了。 按照制度来说,他们应该去找潞州知府或者兵备道索要钱粮军饷,但大明如今严重的现金链断裂情况,再加上李征这个跋扈武夫留下的坏印象,让他们数次登门求告都被人赶了出来。 受够了文官们高傲态度的赵、徐二人不得已之下,也只能找上自己的老上司,看看能不能打打秋风。 韩店、壶关这两地都是要地,理论上也是李征这个游击将军治下,但是大明混乱的政治格局却造就了两班不同的军事系统。因为这两处地方,用的并不是募兵制,而是军户制。 也许当初的考量是为了省钱,毕竟军户制比募兵制省钱的多,但却也造就了互不统属,而且调拨不灵的情况。 看着面前这两个已经事实上算是单飞的部下,听着他们请求拨付一些粮饷救济的请求,李征久久说不出话来。 “大人,俺真的是苦啊。手下要人没人,要钱没钱,却有一大帮子人要养!嗨!” 壶关守将赵海有些痛苦的说道,摆在他面前的问题太多太多,钱粮没有,他们基本都是光杆司令,别说队伍了,连亲兵家丁都穷的没有几个。 “大人,帮帮俺吧!至少给点钱粮让俺把家丁先弄起来!” 徐勇第一个站了出来,这种光杆司令的状态,委实让他有一把辛酸泪。 其他人都是深以为然,原本以为当了军官就可以象之前的上司那般吃香喝辣,但眼前这种情况,也是让他们个个都高兴不起来,那种衣锦还乡的兴奋已经消磨了大半。 “大人,壶关那边可是连合格的兵都没有,没兵再险要的关隘也是无用啊!” 赵海叹了口气,初回山西时的雄心壮志和憧憬此时已经消散的无影无踪了。 “募兵?哪有钱粮募兵?再说武器盔甲什么的,又要从哪里来?” 赵海摇摇头,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他第一次是兴冲冲的进入军营仓库,但出来的时候已经心如死灰,里面的情况能让老鼠出来都抹一把伤心泪。 “大人不是有么?刚刚结果了那孙光守,吃的那是饱饱的!” 徐勇兴奋的接话道,他听说李征竟然这般干脆的将一个土豪给生吞活剥了,第一时间便想到过来打秋风。 “孙家这次,这次多少有些孟浪了,不过我却不后悔!” 李征却是笑不出来,这次他和卢怀真的折子也已经送上去了,却是苦于京城无人,根本得不到半点消息。 这次他与孙光镇已经是不死不休了,若是孙光镇没有被牵连到,那他以后的日子只会更加难过。明知拿这种钱是有剧毒的,但他依旧没有办法不拿,否则他根本无法打开局面。 “至于你们所要的钱粮,说实话我有。按说咱们同生共死的来了一遭,这些东西给你们一些也没什么,但数量就不会太多了。”沉默了一下,李征摇摇头说道。 “能有多少?” 徐、赵二人眼睛一亮,激动的问道。 “粮二十石,银一百两,应该足够你们先将家丁队拉起来了。” 李征想了想,还是决定直接报出心中底线,生死一场的兄弟,既然开口了,多少也要接济一下。 “这么少?” 原本还因为李征同意而心中升起希望的二人,眸子再一次暗淡下去。 “这是没办法的事,我也有兵要养,就算暂时先不再征募士兵,也有两百号人。虽然我手中还有两百石粮,但拿出这四十石,估计我自己也就能维持一个月。”李征并没有隐瞒,直接将自己的处境也说了出来,“你们现在的情况就是一个月以后我的情况,靠人不如靠已。无论地方官府还是朝廷,咱们谁都指望不上,只能靠自己。” 赵海二人叹了口气,并没有反驳,依照大小相治的传统,他们互相之间并没有直接的统属关系,作战时李征可以指挥他们,但平常时候李征根本无法对他们进行任何的命令。可以说李征肯拿钱粮出来帮他们养兵一段时间,已经纯属因为个人交情了。 二但近在咫尺的宣大二镇可是九边重镇,他们的粮饷也是久拖未发,还能指望朝廷对于勉强尚算腹地的潞州能多另眼相看? 至于潞州军,朝廷已经一年多没有下发粮饷了。这原本就欠着钱粮,再加上这次建奴入寇京畿被祸害的不轻,朝廷上下估计安置京畿地区的难民就得头痛个一两年,指望上面拨下一批钱粮重建队伍,难度之大可想而知。而对于潞州府能够给予的支持,他们觉得还是出去乞讨更靠谱一些。 “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 看着两人垂头丧气的模样,李征沉吟了一下,语气也有所犹豫。 “将军,有什么办法?” 徐勇眼睛一亮,心中顿时升腾起希望,毕竟这位老大已经不止一次给他们带来惊喜了。 “不过这个办法对你们可能会有影响。” 李征看着众人,一字一句的道。 “啥情况也比现在好!” 徐勇嘟囔道,他回去治所却发现,自己手下是有不少,不过大半都是老弱病残。而且就算这些人,没有钱粮的他也有些指挥不动。 “你们把卫所的田地卖给我,我给你们银子,你们拿钱买粮编练队伍。” 李征想了想,还是觉得不能把后世那一套土改大杀器弄出来,这玩意太超前了,有什么后果他还承担不起。 “那些破田有什么用?卖不了多少钱的。更何况拿咱们自己的地养朝廷的兵,这叫什么事?” 徐勇眼睛一亮,刚想回应,赵海却是直接打破了他的幻想。 不同于徐勇的有勇无名,赵海却是一个肯动脑子的人。在心中仔细盘算了一番,还是摇摇头。虽然他们是各个卫所的最高指挥,但是手底下也只有数百亩田地,其他都是各级小头目的,他赵海还没有卖了自己家产养军的觉悟。 第二十六章 放假 这二人的反应出乎李征的预料,他想想也确实是这个道理。 除了他这个来自后世有着远见的穿越者,其他人还脱离不了这个时代的人局限性。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产业,怎么可能直接贱卖?更何况是这种完全没有任何好处的贱卖! 李征可以看到未来十几年的沧海桑田,可以有意识的规划自己的前进方向,却无法左右赵海这些已经算是一方土皇帝的家伙的想法。虽然之前他们是自己部下,好吧,现在也是名义下的部下,但大明权术制衡之下,根本做不到如臂使指。只看他们有困难之时,先找的是知府衙门,直到彻底无望这才寻到自己的情况,就知道他们希望做个土皇帝的愿望。 李征不由的觉得自己这个穿越者挺悲剧的,没钱没粮更没有显赫的出身,更被崇祯空降到潞州。心中的危机感促使他为了尽快破局,只有得罪地方文官缙绅。但一番堪称疯狂的操作将死水一潭的局面破开之后呢?这激进的做法直接导致了地方实力派的敌视,更是完全断绝了朝廷方面可能会有资源。 眼下徐赵二人被文官逼迫靠近自己,若是有充足的粮饷,他自然可以用粮饷来影响徐、赵二人的意向,让他们慢慢向着自己靠拢,假以时日,便可悄无声息的直接将潞州变成铁板一块。 但可惜的是,他现在的本钱实在太单薄了一些,而且升米恩,斗米仇的道理他还是懂的,他可不会故意充大方,导致自己嫡系没落下好处,还让徐赵二人都离心离德。 徐赵二人明显还是热血青年,有自己的道德底线。毕竟之前的守备将军们,那一个不是这种局面下开始的?如果徐赵二人能够做到漠视自己麾下军户们这数月间自生自灭,拖到夏收之时,便是他们开始盈利之日,虽然军户们身上能够盘剥的油水不多,但积少成多下来,还是可以满足他们锦衣玉食的生活。 思索了片刻,李征终于放弃了将徐赵二人再次拉入自己麾下的想法。老话说的好,有多大的锅,就下多少的米。既然二人有意单飞,那李征既然做不到长期通过粮饷来控制他们,那还是早些放手的好。 “若是二位无法答应,本将也无话可说,方才所说的物资依然算数。不过以后,就得靠二位自己了。” 李征叹了口气,平静的说道。 赵徐二人对视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失望,但眼下也只有李征肯拿出部分粮饷给他们,他们还能多说什么,只能称谢。 送走了二人,李征便再一次加入了训练。摆在李征面前的局势很现实,在捞取第一桶金之后,自然要进行业务的扩展。而想业务更好的扩展,没有强有力的手下是不可能的。因此,训练好士兵便是重中之重。 好在他有三个多月的时间可以从容的选择抢劫,不扩展业务的对象,这也如同做公司一般,投资巨大,必须要捞取一系列的业务再持续投入发展,否则这公司便会因为资金链问题被不断的投入而拖到破产关门倒闭。 人无外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他也在考虑着如何捞取第一个业务。三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这段时间也足够李征将这二百人的队伍练成可用之兵。 当然,这个可用之兵,也只是能对付一般的盗匪之类的乌合之众。 毕竟没有经历过战场的士兵,就算训练场上训练的再好,对上久经沙场的军队,也只是一盘菜。与其他乌合之众的区别只在于,这盘菜要吃多久而已。 眼见的一切都是安部就班,基本上没有什么波澜,练兵也在持续进行着。李征依旧坚持着与士卒们一共操练,不仅仅是为了安抚人心所用,他自己的身体也可以在这种不断打磨中变得更加的强壮与健康。 十数日下来,这些士卒的队列也是已经象模象样,吹号集合之时,白天也是能够做到十五分钟之内完成。至于夜晚,李征虽然不满意,但是二十分钟左右完成集结也是已经可以说的上在这个时代上是出类拔萃了。 这十数日的军训,参观的闲人也是一天比一天少,毕竟这种正步走,左转右转之类的训练也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除了队伍整齐划一还有点看头外,并没有什么激动人心的地方,看的多了换谁都会打呵欠。 半月外,队伍的训练终于出现了变化,李征开始将之前收起来的武器再次分发给士卒分,清一亮打磨的十分锋利的长枪,让原本已经被队列训练折腾的无精打采的士气们热情高了许多。 但是只看了半个下午,士兵们的兴奋便再一次消散一空。 李征练的长枪兵来来回回也只有一招,那便是前刺,没有各种格挡以及耍枪花,只是那单调的向前刺。 数十个稻草人上面也是用染料标定了区域,长枪可刺的位置也只有三处,那便是咽喉、左胸、小腹。长枪刺出,刺中划定区域,再旋转半圈,收枪平举,准备下一次的刺杀。 这种刺杀方法更是单调的让人无法忍受,就算是队列训练,也比之精彩许多。 上午训练队列,下午就进行刺杀训练,一天到晚都是枯燥而且辛苦,特别是长枪刺击。一个下午千多次的刺杀,也是让士卒们收操之后累的连胳膊都举不起来。 而刀盾手的动作虽然稍稍繁琐一些,除了一个简单横劈,还有直刺,回护两招。 完全谈不上什么精彩,尤其是相比于长枪兵列队而击,他们更是多了一个快速突进,在队伍前面形成盾墙的操练。 来回的奔跑,更是让他们疲惫不堪。在这还有些寒冷的二月天,他们头上却是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白雾,可见辛苦程度之高。 这些辛苦的操练下,唯一让士兵们感觉到兴奋的,莫过于每天的吃饭时间。 每天都有的荤腥,让他们肚里的怨气也消散了不少。 随着时间的推移,半个月时间又一晃过去,这些士卒刺杀的准确度也是越来越高,手法也是越来越娴熟。 一声令下,枪枪中的。士兵们的不满情绪也早就消失一空,并不是他们不再腹诽这种训练方法,而是他们一天到晚的艰苦训练,让他们没有了多余的力气想这些事情。 换句话说,他们大多数人基本上都麻木了。 每天固定的练习除了让他们的脾气消磨一空,更是让他们变得越来越机械,动作整齐划一,眼睛也是一片麻木,似乎没有了人类的情绪一般。 不过,他们的一举一动却是充满了军人的力量感,坚毅的脸庞,坚定的目光,以及行同成列,站则如松的姿态,也是让人暗暗咋舌。 与士兵们一样,这些时日来,李征也是越来越感觉一种燥动,似乎不发泄出来,浑身都不舒服一般。李征知道,这是人的神经已经绷到了极致,若是再行逼迫下去,恐怕会成为疯子。 三月初,辛苦操练了一个月的新兵们,也是接到了一个让他们欢呼雀跃的消息。 李征宣布,这一阶段的练军计划已经完成,放了这些大兵三天的大假。准许他们轮流各回各家,放松一下。 而且李征在这一天,也是将所有官兵的粮饷足额发下。 看着八分银子还有半石粗粮的折色,潞州营中一片欢腾,士卒们麻木的眼神也是一下子恢复了色彩!没有经历过绝望,决不可能体会到这种欣喜之情。 经历这种地狱般的折磨训练,原本只是渴求休息数日而已,却不想竟然领到了已经大半年未下的粮饷,甚至还是足额的!这让他们对于李征原本还存在的滔天怨气直接一扫而空,转而开始感念着李征莫大的恩德。 看着这些士卒们欢喜的情形,完全没有统帅军队经验的李征也是松了口气。他并不知道官兵们感激的眼神,是为了他足额粮饷的发放。 在他看来足额的粮饷乃是天经地义之事,根本无需任何的感激。 他以为士兵是终于等到了放假的日子,这才欢呼如潮。 “看来练兵也如文武之道,需一张一驰,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 第二十七章 流民 士兵们可以放假,李征却不可以。 他在头疼一件事情,那便是孙家的事在邸报上已经有了结论。这种被冠上了谋逆大案的案子,一拖一个月才出来结果,李征对于大明此时官僚系统的效率顿时有了一个清晰的认识。 结果很简单,那便是在崇祯皇帝滔天的愤怒中,孙家嫡系青壮几乎被斩首一空,女眷充了官坊司。其他家丁之类,最轻也是落一个充军九边的下场。 唯一不同的便是孙光镇这个御史,不知为何竟逃脱了这场大劫。虽然被明旨训斥一番,却只落得一个罚俸三年这个不痛不痒的惩罚。俸禄这东西,大明的官员需要吗?根本不需要! 这个惩罚最多只是面子上挂不住而已。但比起抄家灭族来说,面子这东西却又是一个完全可以忽略的东西。 孙光镇没有完全倒台,却是让李征心中警惕大作。这个人可以说已经与自己不死不休了,如今没有被一棍子打死,未来暗中会有多少的暗箭射过来! 可是就算事情重新来一遍,李征也不会放过孙家。这种祸国秧民的家伙,不见一个杀一个,难道还要站在面前祝他长命百岁?至于孙光镇肯定会来的报复,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时光如水,不经意间便从指缝中溜走。 三天休假时间一晃而过,二百名士卒也是再次回到军营之中,开始又一轮枯燥而又痛苦的训练。李征也是明显可以看的出来,这些士卒的精神状态也是好了许多,情绪上也不再是之前那般的燥动。 李征依旧是混杂于士卒中间,始终屹立于前方,所有动作也是最为标准和娴熟。这也是成了训练场上的一道风景,许多士卒们都是看着挥汗如雨却一丝不苟的李征,这个不一样的游击将军也是给了他们一种特异的感觉。 许多人都在怀疑这个时代是不是已经变了,高不可攀一般的将军大人。别人都是舒舒服服的搂着小妾拼命压榨着官兵,克扣军饷喝兵血以满足自己的私欲。但是这个年轻的将军大人,却竟然也是如同小兵一般的不断的在训练场上折腾着自己。 能够以身作则,才能鼓舞士气。 士卒们虽然每天训练都是精疲力尽,但是却是无人抱怨一句,将军大人的训练量从来都不比他们少,但是却从来没叫过一声累,没有歇息过一日。 自己再累,能比的过将军大人?而且自己的身份又如何能与将军大人相论?本来就是贱命一条,若非李征为他们求来粮食,发下军饷米粮,他们全家可能连这个春天都过不去,更别说如今天天管饱,家人的日子过的也是比以往任何一年都要好的多! 想到家人,他们的积极性也是更高,自己虽然累一点,但是只要父母、老婆、孩子能够过的更好,他们的所有付出也都是值得的。 潞州营的训练依旧是十分的艰苦,甚至称的上是折磨。每天忙忙碌碌之下,时间便显得毫不干起眼,日出日落之下,转眼又是近一个月过去了。 这个把月来,新补上佥事官职位的吴雄才来远观了数次,但每次看到李征这般可劲的折腾自己与麾下的士兵,吴雄才都会发一阵恶寒,心中对于自己只是一个文职身份十分的庆幸。 转眼之间又是一个多月过去,今日吴雄才又一次来到了训练场,看着正举着石锁锻炼着臂力的李征,也是在心中重复了一遍说过无数次的话,‘疯子!’。 不过,与往日随便扫几眼便掉头就走不一样的是,吴雄才硬着头皮行至近前,拱拱手道,“大人,属下前来听候请示。” 李征不答,坚持将最后几下做完,将石锁丢在一边,扯过一边的毛巾擦着汗,微笑着说道,“雄才来了,坐!” 李征对于吴雄才信任有加,这个吴雄才这上任的一月时间里,库房不仅没有被祸害,还被整理的井井有条,每月的报表做的也极好。更重要的是吴雄才没有文吏的傲气,更没有孙光守那般的跋扈之态。 事实上吴雄才并不是没傲气,而是傲气完全被之前那一刀被砍的孙光守给磨灭了。 听到李征的话,他恭敬行了一礼,依言坐了下来,恭维道,“大人真是辛苦了,这般与士卒同吃同练。想必古之名将,也不过如此吧!” “雄才说笑了,叫你来是有别的事。营中的各类物资还有多少?” 李征当然知道自己有多少斤两,闻言哈哈一笑,便将话题引到了别的地方。 “腰刀还有百十口,长枪近二百条,还有箭矢千枝。这两月来,损坏腰刀二十口,长枪六十余条,箭矢无算。” “月初有粮一百石,月中买进三批粮食共计四百石,如今还剩下二百八十六石。” 这些数据基本上都在吴雄才脑子里,来之前还清点过以备用,这会儿说的也极为流利。 “只有这么点了?” 李征沉默了一下,心中也叹了口气,看来是帮不到徐勇了。 武器装备都还好,但粮食的消耗委实让李征觉得诧异。粮食消耗的速度远远超过了他的预计,与他估计的数量差距高了将近六成。 他只所以问这些事情,是因为徐勇的求援。 这一个月间,韩店堡不断的有流民来投,对于这些零散的流民,驻守守备将军徐勇起初并没有当回事。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流民的数量却是越来越多,徐勇心中也越来越不安。但眼见流民并没有攻击的意思,也不能直接求援。便向潞州府紧急申请一批武器,以防不测。 但是徐勇的请求根本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潞州府唯一出产兵器的地方便是知府管辖下的匠作坊。但与大明任何地方一样,这里也是重灾区,铁料和匠工的饷银被层层官僚克扣,在这种情况下,这里能够出产的武器自然可想而知。 不仅数量上少的可怜,质量上更是完全没有任何保证。更坑爹的是,这些武器还不是免费给的,如果徐勇想要,他还得自己出钱买下这批武器。 已经穷的快要当裤子的徐勇当然拿不出这笔钱,万般无奈之下,徐勇只能将主意打到李征身上。毕竟之前李征可是发了一笔大财,这些时日也是经常听闻李征大肆购买粮食,想必孙家的家产极为丰厚。这种有钱又有交情的土豪,徐勇当然又一次升起了分土豪的念头。 想要从潞州营中拿到武器钱粮,当然得通过吴雄才这个佥事。若是李征到来之前,徐勇大概还能花一笔银子交好佥事官,吴雄才自然会拨一些东西过去。但现在李征在这个位置上,徐勇也不能做的太过份,只能给李征通下气,然后再送一些银子给吴雄才。不指望吴雄才冒这个险,至少在李征问起时,能够多帮忙说下话。 “看来咱们是自顾不暇了,还是让老徐自己想办法吧。” 听到吴雄才的汇报,李征对自己现在的东西已经有了个大概了解,因此便在心中回绝了徐勇的要求。 李征的武器库存也并不多,训练里更是会出现损坏,而钱粮更是已经消耗近半,无力也无心去帮助徐勇。 因为大明大小相治之下,相互之间根本不可能有什么直接管辖关系,武器装备基本上都是由文官统筹管理,武将们都是通过兵备道来获取。这种情况下,各将的东西自然是归各自所有,根本不可能出现分予他人的做法。换句话说,李征帮是人情,不帮是本份。 李征也将目光投向了韩店堡方向。也许这也是一个机会,若是能够趁着流民聚集的机会将韩店堡收服,那自己岂不是多了一个粮食产地? 已经操练了两个月了,似乎自己的兵练的已经有模有样了,也该去战场看看这种练兵方法究竟有没有作用了。 正在李征为该如何插手韩店堡之时,一个小吏匆匆行了过来,见到李征便高声叫道,“李将军,府尊大人急招!” 第二十八章 被坑了 听闻知府传召,李征愣了一下,但还是跨上了马,向着城内奔去。 如今已经是四月初,正是青黄不接之时。而韩店堡处的流民也证实了这点,已经衣食无着的流民们已经开始进行迁徙的浪潮了。难不成,这潞州府内也开始有这种苗头了? 这次再跨进知府衙门,已经没有门子再敢拦着讨要通传费了。李征这个杀神连缙绅都说杀就杀,最后更是要了人家全家老小的命,这种狠辣完全不是他们这种底层小人物所能够招惹的。 进入后堂,他便看到坐于主位一副镇定看书模样的卢怀真。见到抱了抱拳之后,便自顾自坐于一旁的李征,卢怀真脸上闪过一丝怒意。 不过却并没有表现出来什么,他发现他真的无法奈何这个李征。他已经不只一次的弹劾李征在治地跋扈无视,但似乎上面根本没有看见一般。 至于卡对方的钱粮,这倒是文官们最擅长之事。但是这个李征一次抄家所得,就足够他养兵大半年了(卢怀真对于潞州军还停留在之前的老印象之中),就算探听到李征两个月训练量极大,但推算下来至少也能维持三五个月,卡也不可能卡到什么。 正因为完全无法奈何李征,这才对其恨的咬牙切齿。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早晚有一日,要让其跪爬着在自己前面讨饶!卢怀真恨恨的想着,心情舒缓了许多。 “李将军,长子县出现民乱,有数位缙绅被乱民洗劫一空。其中乱民首领魏可星,聚众谋乱,已经占据连山!这等大逆不道之徒,必须予以迎头痛击!”卢怀真平复了一下心情,尽可能威严的说道,“本官令你速速点齐兵马,入山会剿此逆!” “末将遵命!” 李征猛然报拳应命道。 地方文官有调动本地官兵在本地剿匪的权利,李征当下毫不迟疑的答应了下来,免得对方借题发挥。 他对于这帮子地头蛇的情报能力,也是有些佩服,这么短的时间内,不仅仅将匪首的名字探到,更是探到对方立寨的位置。 看来这帮子老爷们,如果认真起来,能力还是很强悍的。只可惜的是,这帮孙子们考虑的永远都是自己的利益,在整个明末时代完全没有发挥出自己丝毫的作用。 “好吧,你先回去准备吧!” 见李征这般好说话,卢怀真也是有些愕然,一度还以为李征转了性。 但李征岂是他可以牵着鼻子走的人,接着又一弯腰,抱拳行礼道,“大人,那不知钱粮和开拨银何时下发?” “这个?本官自有安排!” 卢怀真冷哼一声,心中刚刚升起对李征点滴的好感顿时荡然无存。 “末将麾下定兵一千人,长子县来回行程十日,再加上战事不定,需要准备一月粮草八百石,外加开拨银一千五百两。请大人开个手令给末将,末将领了钱粮也好早做准备!”李征显然还是他认识的那个李征,并没有因为他一句话而应命而去,而是再次开口说道。 “呃?” 卢怀真原本一脸的不耐顿时凝结成痛恨,心中顿时将李征祖宗十八代喷了个体无完肤。 长治城还有谁不知道你李征见到军营就是一副栽汰老弱,潞州营现在的兵马只有二百人。你他娘一张口就是一千五百两开拨银,还要八百石粮食。你这厮怎么不去抢? “国难当头!李将军要多多体谅朝廷艰难!” 卢怀真都有些压不住胸口怒火了,控制了半天这才将这话说的还算平静。 “大人说的是,那些乌合之众也当不了上千官兵,末将带二百人去便是。不过潞州营已经大半年未下颗米,军中士气难免低沉,还请大人拨下三百两开拨银,再加两百石粮食以壮士气!” 李征眼中也露出一丝嘲弄,但声音依旧恭敬有礼。 “你!” 卢怀真猛的一拍桌子,愤怒的盯着李征。 开拨银本来是没有这规矩的,只是大明如今财政困难,各地军队的粮饷都难以发下。这种情况下,朝廷用兵都会下拨开拨银以安抚军队,否则强行要求出兵的话,很可能半路就会哗变。 “大人要三思啊,军中本就困苦,若是出征还没有钱粮安抚,一旦有变,恐秧及大人啊!” 李征并没有被卢怀真的愤怒吓倒,相反十分恳切的回答道。 “哼!你先下去点先兵马,本官这便去安排钱粮事宜!” 强行控制了自己快要爆炸的情绪,卢怀真冷冷的扫了一眼李征,便拂袖而去,他实在觉得再多看一眼李征都有些暴走的可能。 对于卢怀真的愤怒,李征并不为意。这些官老爷们坐椅子时间太长了,根本就无法看到民间的疾苦,眼下潞州虽然还算安定,但要不了多久,潞州就会变成一个火药桶,到时候他们就会明白,文官高高在上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李征离开了潞州府衙,虽然期间他顶撞了卢怀真,但对于出兵还是真的十分有兴趣。不过他可不愿意自己傻不拉几的自己出兵出钱出粮,毕竟这可不是去对抗外敌。 为了维护你们官绅老爷们的安稳日子,让我白白为你们打生打死,你们还没有这个资格。 回到军营时,一个上午的训练已经接近尾声。 将王永唤来,令其带着几个人哨探长子县具体情况之后,李征便将这事放在一边。若是知府那边没有了消息,他自然也不可能自备干粮去拼死拼活。 “进!” 李悦拨刀在手,站在队列的最前,左脚踏步,昂然而前。 “攻!” “攻!” “攻!” 他身后刀盾手们用腰刀用力的拍打着盾牌,齐声高呼着号子。 在刀盾手后面,长枪兵们将长枪斜靠肩膀,整齐的迈步而前,无人超前,无人落后,一排排士兵肃容而前,整齐划一。只是单单看着,就十分的赏心悦目。 而在他们正对面的李征,却是另一种感觉,他觉得到一堵密实的墙壁缓缓压迫而至,人未至,气势已经有些慑人。 “止!” 嘹亮的命令声再一次响起,李悦腰刀一劈,立定于前。 “护!” “护!” “护!” 刀盾手们长喊口号,最中间刀盾手盾牌猛然砸在地上,以他为中心,一排盾墙眨眼便列在长枪兵之前,身体半蹲于地,将他们的下盘牢牢护住。 最前排的长枪兵则是猛的将长枪如棍一肌劈下,一排排长枪如林而立。 第二排长枪兵则是从第一排长枪兵之间的缝隙处探出,形成第二道枪林。 “有点意思了!” 看着眨眼间长枪如林戒备着的潞州军,李征脸上终于露出笑容,这兵单只熟练程度已经练的差不多了。 …… 就在李征摩拳擦掌,准备让自己的部下去见见血之时,卢怀真却是没了消息。 “卢怀真还真沉的住气。” 李征心情烦燥的挥舞着腰刀,一边胡思乱想着。 这都七日了,卢怀真那边完全没了消息,也不知道到底打的什么主意。难道他真的不顾地方缙绅的利益,非要跟自己争这一口气?不对啊,他应该没这个胆量吧!难道有什么阴谋? “大人,我回来了!” 正在这时,王永带着几骑探马风尘仆仆的赶了回来。 眼看王永带着几人并没有受伤,李征安心了不少。一番交谈之后,他们带回来的消息却让李征有些傻眼。 就在数日之间,原本只是聚众一百多人的魏可星已经行情越发见涨,攻破了几个缙绅庄子之后,又频频袭击长子县各地,声势越来越盛,投奔之众日多,人马渐渐有近千之众,都有些席卷之势了。 就在李征思索着王永带来的消息,盘算着对策之时。有守营的士兵快速来报,称十数辆大车已经到了营外,声称是知府大人批下拿来给李征的开拨银。 李征顿时愣住了,再一联系魏可星的情报,顿时大怒道,“他娘的,这姓卢的也太坑了吧!” 第二十九章 本性 “咚咚咚……” 沉闷的聚兵鼓再一次响起,正在热火朝天训练的潞州营士兵们顿时一凛,便在各级官长的带领下,快速的向着校场集结而来。 李征黑着脸立于游击大旗之下,一言一发,只是盯着快速集结的部下们。 营门口的物资车辆,李征已经查点过了。 虽然银子并不是上好的雪花银,粮食更是粗粮居多,但数量却是与自己要求的分毫不差。甚至给的量还是按李征说的千人规模来算的,足有银一千五百两,粮食八百余石! 这他娘的就尴尬了。 卢怀真这物资和开拨银运来的时间不早不迟,在魏可星刚刚开始膨胀,就将东西送了过来。若是时间早一点,李征这两百人马可以轻松的将魏可星打的怀疑人生,若是时间再晚一点,等到魏可星真的成了气候,李征也有借口对方人数众多,野战不利于官兵,从而惬意的退回长治守城。 但这个时候催促李征出兵,却是将时间点卡在了最精彩的地方。李征就算再神速集结,他到达长子县也需要三五天,三五天之后,鬼知道魏可星已经膨胀到什么地步。 估计一千变五千都有可能,甚至人数会多到李征绝望!到时候无论李征是赢是输,他卢怀真都是赢家。 李征输自然是不用多说,只能说明其狂妄自大又能力不足。连乌合之众的流民都打不赢,收拾起这种人估计谁都不会眨眨眼睛,估计圣上听说这事都会龙颜大怒,他更可以轻松将李征收拾掉。 若是李征真的创造了奇迹打赢了,那也没有多大关系,几千人的流民一拥而上,李征这二百人就算吃下来估计大牙也能崩掉。他这两百人还能剩下几个? 到时候只要他上报一个李征以千人破三千流民,这种功劳根本就不会值得一提。而且这个哑巴亏,李征还不能不吃,他不可能上书说自己实际上只有两百人,要不然他这功劳还不够这吃空饷的罪名大。 到时实力大损的李征,还想在自己面前翻起多大的风浪?要人没人,要粮没粮的李征,就算不情愿也得跪在自己面前摇尾乞怜!到那时候,自己受的这些鸟气,还怕不能翻倍的找回来? 若是李征此时按兵不动,那罪过可能更大。一旦流民势大,所有的罪责都会被盖在自己头上。钱粮开拨银都已经到位,你却死活不出兵,最后失去战机导致流民席卷,这锅你这个地方军队最高指挥官不背还有谁背? 在集结整队这片刻工夫,李征已经将卢怀真的小九九分析个清清楚楚。但明白归明白,他依旧没有任何办法去改变,因为这是堂堂正正的阳谋,任谁都说不出话来。 你若说卢怀真耽误战机,那给你凑这么多钱粮和开拨银不需要时间么?至于情报问题,那就更赖不了府尊大人了,你身为游击将军,镇守一府,居然连敌情还需要知府给你通报,那你还当什么将军?! 虽然很不爽,但李征却没有别的选择,只有前进一条路可选。 “报大人!潞州营集合完毕!” 正在这时,下面的队列已经集合完毕,李悦一马当前,高声汇报道。 “长子县有乱民滋事,府尊大人有令,潞州营即刻出兵荡平乱民!”李征定了定神,静等下面官兵弄明白情况,他再次扬声喝道,“王永何在?!” “标下在!” 王永半膝跪地,高声道。 “命你带上所有夜不收为大队前导,探查敌情。同时负责袭扰乱民,令其不得有片刻安宁!” 李征已经回过神来,不再为自己的失误而动摇,声音镇定如恒。 “标下遵命!” 王永应了一声,带着自己的夜不收队伍二十余骑当先冲出营门。 “李悦!带本部兵马先行,直奔长子!” “陆平、苏浩、张大井!带本部兵马随本将为中军,急行军长子!” “陈五带本部为后队,召募夫子军运送粮草辎重!” “全军午时食饭,午时三刻全军开拨!” 一连串命令下来,原本平静的潞州营顿时喧哗起来。出乎李征预料的是,这些士兵们脸上并没有多少惧意,相反个个都兴高采烈,看来这两个月来不间断的艰苦训练,已经让他们焦燥不安已久,如今能有几日休息时间,他们无不欢欣鼓舞。 是的,包括李征自己在内。 数个月艰苦训练之下,李征都觉得自己有一股子戾气,有一种渴望杀戮的欲望。否则他也不会这几天因为卢怀真没了动静,而有些坐立不安。 …… 潞州府衙。 卢怀真此时正在招待几位长子来的缙绅代表,这几位都是长子地界的泰山北斗,不仅家大业大,家族中读书种子更是绵延不绝。 “诸位员外,想必此时钱粮已经送抵那武夫营中了吧。那武夫绝对嚣张不了几天了!” 卢怀真满面春风,这或许是这数月来,心中最为畅快之时。 李征你这粗鄙武夫,不敬府尊,毫无礼数,今日终于有报应了吧?老夫这一计推波助澜,必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府尊大人果然好计,这等跋扈武夫,若不及早铲除,日后必为大患!” 一个胡子花白的老者,手扶着胡须,附和着笑道。 “阳谋最难破解,至少学生这里,完全想不出如何破解!学生现在才懂什么叫做学富五车,谋略过人!” 另一个中年人也是爽朗一笑,举杯向着卢怀真致意。 “这也多亏了几位员外出面组织募捐,这才解了本官最大的难题,让这匹夫自蹈死地!痛快!” 卢怀真哈哈一笑,杯中美酒一饮而尽,十分愉悦。 几人陪笑了一阵,相互对视之际,眼中却是另有深意。几番对视之后,头发花白的老者微不可察的点点头,似乎这一番对视之中,几人已经商议好了协议,这默契程度委实令人叹为观止。 几人的异动自然瞒不过久经‘沙场’的卢怀真,不等老者开口,他便从袖中取出几张银票,客气的道,“此番募捐几位出力不小,些许心意,还请诸位不要嫌弃!” 几人一愣,对于府尊大人如此善解人意也是大为赞赏,当看到银票上五百两的字样时,脸上的笑容更加的灿烂了。尤其是那老者,脸上的皱纹似乎都减少了许多。 这实际上也是一种潜规则,官府有什么募捐,则会提前通知当地大户。由大户出面组织,作为表率当先捐银,一般他们当场捐出的数量都比较大。这样带动了其他中小地主们投身其中,在募捐到足够的钱粮后,几个出面组织者所捐钱粮自然原封不动退回,官府还会多付一些钱粮作为感谢。 如今还只是崇祯三年,大明朝的中小地主还没有被大批量的祸害,因此一旦组织起来,那力量绝对强大。 在地方大户的带动下,其他中小地主或痛快或肉痛的捐出数量不等的钱粮。虽然每个人捐出来的并不多,但集合在一起时,数量还是不少的,原本需要的两千两银子一千石的粮食,最后已经收到近五千两银,和一千八百石粮食的惊人数字。 这一次,卢怀真从中分润极多,因此给予这几位组织者的数量也极为惊人。 总之这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游戏,几人不动声色的收好银票。酒宴之间的气氛顿时更加的热烈起来,一片杯筹交错之间,浑然如同进入了太平盛世,五六十里外的长子县乱民之变,竟然似乎完全没有发生过一样。 第三十章 真是个好人 长子县。 李征所部来的速度极快,在强行军的情况下,第二天下午三点左右便到了距离长子县不足十里。 这也是因为李征所部每日进行的跑步训练的成果,两个多月的锻炼之下,士兵们的体质和素质已经与之前完全不同。 “现在情况如何?” 安排人扎营后,李征便召来王永这个夜不收队长。 “大人,情况很不错。魏可星部完全是一群乌合之众,一战可灭之!” 王永兴奋的在李征面前说道,一副完全不将对方放在眼中的模样。 “魏可星部如今有多少人?” 李征皱皱眉头,王永这种看不上对手的心态十分的不妥。 “昨日原本还有近二千人马,分散在长子县周边洗劫大户。” “卑职夜不收小队二十骑于昨日晚间抵达,到达时贼人根本没有扎营设置障碍,只是堆着篝火露天睡在野地里。卑职觉得有机可乘,便直接率部突袭。只是在外围斩杀了十数人,整个贼营便乱的不可收拾了。” “今早再探查时,其部人数已经不足一千!”王永一脸兴奋,接着说道,“今日白天卑职依旧不断的袭扰,魏可星部根本不堪一击,外围刚斩杀了数十人,还剩下的千多人便大部溃散,魏可星只剩下百多人仓皇逃向连山深处。卑职全是马军,山路难行,便没有追击。” “这么快?” 战况的顺利也大大出乎李征的预料,感情这帮子临时聚合的农夫甚至连抵抗的意志都没有,官军一到便奔散一空了。 仔细想想,李征也弄明白过来。 也许魏可星劫掠之时是有一批骨干的,但陆续来的百姓完全就是来吃大户的,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眼看着魏可星在长子纵横无敌,多少大户人家惨遭灭门,但官府却是毫无办法。 这些原本就在饥饿中煎熬的百姓自然是眼红,花花轿子人人抬,打顺风仗时自然是争先恐后。 但是一旦遇到挫折,这种没有组织力的只为了一口吃食的流民们,自然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这种情况也是让李征久久无语,本来是打算兵贵神速打流民一个措手不及,但是形势反转的太快,直接被流民的尿性打了个措手不及。 不过今日追击已经是不可能了,强行军数十里,辎重队与战兵之间的距离拉的太开,虽然大胜的消息让士卒们明显都有些亢奋,并不适合立即投入作战。 眼见天色已经还早,李征便下令直接向着长子县城靠拢,准备进城休整一日,然后再去寻那魏可星的麻烦。 再行半个多时辰,轻装急进的潞州营便来到了长子县城外。 看着打着官军旗号的军队靠近,在派来一个衙役接头发现身份无误后,长子县便打开城门将援军迎了进来。 若是崇祯八年向后,大明官军军纪几乎荡然无存之下,估计没有哪个城池敢这般毫无防备的将官兵迎入城内。但这会儿,还没有朝廷威信还在,没有哪路军队敢做的太过份。 一百五十人的援军数量虽然并不多,但却是受到了热情的欢迎。 长子县的官绅们并不是瞎子,聋子,昨夜到今日,数千流民烟消云散的情况他们个个看在眼中。只是一股前锋部队就将数千流民冲的烟消云散,这种强军能够入城保卫城池,他们都觉得各自的钱袋子和脑袋保证顿时加了几层保险。 随着潞州营的依城而守,城内原本还不稳的民心立即安定下来,城内治安形势几乎瞬间便开始大好。 街头巷尾的流氓地痞也不敢再露头,因为一旦进入军管,任何不服从宵禁命令,或是抢劫调戏民妇的行为都会上升到极重的罪名。就算被巡逻的士兵当场斩杀,也不会有人为其喊冤。 对于李征这般神速的出兵,长子城内的缙绅们都纷纷拍手叫好。他们还从来没见过如此雷厉风行的大明军队,昨日刚刚接到通报,潞州营已经作好平叛准备,不日就会前来长子镇压民乱。 但晚上就被流民营震天价的哭喊声所惊醒,战战兢兢的等了一夜,第二天一看,城外原本密密麻麻的流民已经消散大半,只有无数杂乱的尸首伏于野外。 然后就是一队英勇的不象话的骑兵,只以二十骑便敢发起攻击,硬生生的将还有千余人的流民营打的不断四散奔逃。 若是昨夜他们还只是听到,今日白天他们便是亲眼所见。 在官兵二十骑的冲击下,流民军哭爹喊娘,只是数次突袭,近千人便如烈日下的冰雪,消散的无影无踪。 这已经让长子城担惊受怕数日之久的流民军,竟然在一日一夜间便没了踪迹。 这等强军这年头别说见过,听都未曾听过。 不过欢迎的人群大多都是些小地主和普通百姓,上的了台面的官员,缙绅一个也没有到场。 他们大多数人都知道知府与这游击将军不太对付,若是这般大张旗鼓的迎来送往,得罪了知府,他们个个都没好日子过。 而李征也乐的不与这些官绅们纠缠,对于大明末年的官绅,李征潜意识里就有一种抗拒,总觉得这帮子人基本上就没有一个好货。 他的重心还是在魏可星哪里,只要拿到他,或者把他赶的远远的,他才能算完成知府给的陷井任务。 不过今日他还是比较开心的,因为他缴获的物资实在是太多了。 只是粗略的统计一下,他就觉得这种业务还是能多做一些就多一些好了。 银二千余两,粮食近千石,这还只是在战场上缴获的大头,其他分散在长子城外的零散东西,还没有完全统计出来。 在审问了几个俘虏之后,李征脸上的笑容更加的灿烂了。 魏可星在连山建了一个山寨,他抢劫来的东西还有一大半是在山寨之中。 不过细想想也是,这魏可星可是几乎将长子县城外的所有大户祸害一个干净,能够搜刮出来的东西数量自然不会少。毕竟这可不是未来几年流寇、官兵拉据战之时,这里可是从来没有受过祸害,能够得到的物资数量自然不会太少。 看着魏可星的收获,李征甚至都眼红的想自己也去捞一把,但强大的理智还是将这个念头压了下去。 不过对于讨伐魏可星的念头却是不可扼止的升腾了起来,就算知府现在要他收兵,他都不会去理会。 这一躺业务如果完美完成,那他扩军的想法就不再是镜花水月了。 面对未来已经明知的危局,没有实力就只会是一棵随时都会别人被拨掉的野草,李征不想当野草,更不想被强大的势力把自己连根拔起,因此发展实力的想法几乎压倒了一切。 想到明天就要开拨收拾魏可星,再想到他山寨中堆积如山的钱粮,李征脸上的笑容就再也止不住了。 “魏可星,你可真是个好人啊!” …… 连山寨。 被李征称为好人的魏可星却没有做好人好事后的舒坦感,他心中一直在思索着之前的战斗。 说实话,他输的并不服气,不仅不服,甚至还想骂娘。 刚刚收了二千小弟,但还没有安排心腹去控制,就被人偷了营。黑灯瞎火的,到处都是惨叫声,他委实分不出来偷袭的官兵究竟有多少人。 仓惶间只能带着心腹守着老营,但外营那些来捡便宜的小弟们却是直接崩溃四散而逃。 等到天亮时,终于发现这伙官军只有寥寥的二十骑,但长子城外开阔的地形,却是骑兵的主场。两条腿根本无法形成对骑兵有效的包围。 分出来小部队,也只是一个个送菜的命。 本来还想带着抢来的物资徐徐后撤,但那些该死的骑兵却是死死咬着自己,不断的撕扯着自己外围的兄弟。 魏可星身为积年老匪,眼光自然是不差的。 看到这些骑兵这个劲头,他立即明白官军的大队人马肯定不远了,要不然也不会这般死死缠着自己。 多年与官军较量的经验,他立即明白这伙官军援军肯定不会少,至少有自信吃掉自己,这才会让精锐的骑兵纠缠自己。 想明白这点,他立即选择扔掉物资全速逃跑。 但是这会儿,他恨的只想抽自己的嘴巴。 因为他已经探明白了,这伙官军人数只有寥寥的一百余人!而之前骑兵的表现,现在也再明白不过了,那是对方在虚张声势! 被这一百多人的官军吓的屁滚尿流,他不由升起了深深的被羞辱的感觉! 这一日来,他一直在联络各寨的好汉们,准备好好教训一番这伙官军,找回自己失去的尊严! 他发誓,只要官军敢入山来,他一定会堂堂正正的告诉这伙官军,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强者! 第三十一章 遭遇 第二日一早,聚合的号角便响了起来。 昨日收获极丰,李征也不是小气的人。昨晚上大肆庆祝胜利,虽然没有酒水,但肉食管饱。这让原本就因为轻易大胜,而士气大振的官兵更加的士气如虹。 早晨的聚兵号一吹响,吃饱喝足的官兵们便快速的列队完成。十数分钟的集合列队时间,也是让长子城上面的人惊掉了一地下巴。 望着下面斗志昂扬,信心十足的士兵,李征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更满意的则是报捷文书已经发到长治城中,算算时间,现在卢怀真已经在读了吧。 山风呼啸,旗帜咧咧作响,一百人的军队平静异常。出城已经近半个时辰了,人人习地而坐。这次出征,李征留下了张大井带着五十人看守缴获的物资,其他人则随着自己入山剿匪。 官道上,往来不断的哨探不断的将山匪的行止报上。 “大人,魏可星在集结贼人!” “大人,魏可星部近五百余人正在向我部开来!” “大人,魏可星部距离我部还有十里!” “还有五里!” 魏可星竟然悍然出兵迎战出乎了李征意料,不过这伙山匪的速度也委实慢的让人无法忍受。 不过等候半个时辰下来,他们只行走了不到一半的路程。 这种乌合之众的速度,也是让李征等的有些不耐起来。 “一群乌合之众,连送死都这般的让人不耐!全军都有!起立!” 李征抽出腰刀,厉声喝道。 “立!” 百余人手抓武器起身,动作整齐如一,从坐等转为标准站姿。 “军鼓起,齐步向前!” 李征腰刀斜指向前,再次发布命令。 “咚咚咚……” 行军小鼓顿时开始有节奏的敲响,士卒们也是如同训练时一样,将长枪靠在肩膀上,按照鼓点的节奏,整齐跨步向前。 在原地被冷风吹了近半个时辰,所有人都感觉身体有些被吹的有些坚硬,这时行走起来,倒也是暖和了许多。有些发麻的双手也是渐渐的开始温暖起来,手中的长枪也是握的更加的紧凑。 明显可以看的出来,这些士兵还是有些紧张的。虽然看不见慌乱,但有些僵硬的步伐,还有粗重的呼吸声充分暴露了他们也是新兵蛋子的身份。 虽然只是跨着小步向前,但是潞州军内的官军速度还是远盛于山匪,向前行了三里多地,终于也是看到了乱哄哄迎了上来的魏可星以及他手下的山匪。 无数的人乱哄哄的拥着前进,完全是一种散兵式的行军法,乍一看起来,数量也是极多一般,三人一股,五人一伙,前前后后都排了里许长。李征耐心的观察了一会儿,在前面二百多人行过后,后面竟然还有更多的贼人不断向前汹涌。 此时,鼓足了勇气出寨迎战的山贼,眼见着人数虽然不多,但却主动迎击上来的官军,许多人也是露出畏惧的神色。 虽然这个时代的官军都已经腐朽了,但是他们依旧是代表着官府,而畏惧官府也是出身于普通百姓的山匪们的天然心理。 此时一见到百余人的官军丝毫不畏惧他们人多势众,依旧保持着速度压迫而来,许多人也是显得有些惊惶失措。 这些人的反应也是尽入潞州军官兵们的眼中,许多人紧绷着的心也是松了些许。 虽然这些山匪看起来人多势重,但是只看这幅畏缩的模样,也是难以让他们升起什么畏惧之情。 再看着已经下马准备接战,而且始终走在最前面的李征,他们原本浓重的心思也慢慢平静下来。将军大人都毫不畏惧这些山贼,他们这些跟随在后的穷当兵的,还有什么可说的? “止步!”李征腰刀向前一劈,厉声道。 听到李征的命令,行军小鼓重重鼓了三声,然后嘎然而止。 所有人都应声而停,李征退后一步,列于第一排最右侧,横起腰刀,细细的打量着前方的山匪们。 对方的山匪,最大的一股有百多人,其他人还在后面陆续赶上。这百多人明显是山匪的核心,其中一人更是一脸阴螫的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官军。 之前官军整齐而进的队列也是给他极大的震憾,但是此时对方停了下来,却是让他狂跳的心脏慢慢的平息下来。 仔细打量了一番,他发现官兵人数也只是百十人出头,虽然行走的像模像样,但是一见到自己就率先停了下来,明显是表现出对方心中有所畏惧。 对方的装备倒没什么,只是平常的长枪,刀盾,弓箭这一老套的装备。而且最让他惊喜的是,这些官军近战竟然蠢的只装备长枪!长枪这东西虽然足够长,但是一旦被刀盾手近了身,那就是任人屠戮了! 而对方指挥官的行动,也是让窝山虎心中大定。 一个冲锋时打头向前的军官都没有的军队,甚至当着所有人的面缩进士卒之中的指挥官,究竟是蠢到什么地步前来和自己交战的? 这蠢货难道不知道将是兵的胆,自己都不敢站出来,还能指望别人为你卖命? 这种情况下,军队还能剩下多少士气? 一念至此,对方整齐的队列带来的震憾也是小了许多,甚至可以忽略不计了。 这个蠢货算是帮了自己大忙,放任自己收容部下整队不说,还自己将自己的士卒的士气打落一地。 说不定,现在这些士卒都已经心中大乱,只是勉强做做样子,自己带人一冲就会四散而逃! 窝山虎勉强的压制住自己心中的冲动,不断的催促着手下快点汇合过来。 虽然他现在已经确信对方的官兵根本就是一群样子货,但是要他自己带着百多人冲锋,他还是干不出来。 毕竟若是其中有几个悍勇之辈,一时疏忽,受了伤就不太好了。 不断的催促着手下赶来,窝山虎也是心中祷告着官兵不要先冲锋,幸好对方的指挥官够蠢,直到自己将手下大部分都集合完毕,对方还是没有向前的打算。 “拿下这批官军,长子还是咱们的!到时老子允许你们入城后自由行动!” 松了一口气的魏可星便再不犹豫,将自己猜测的情况向几个心腹讲明之后,便直接下令他们带着喽啰们冲锋。 这些小头目们也是被魏可星说的个个眼中发亮,一时间连有些低靡的士气也是随着发涨起来。 既然眼中的官兵只是花架子,那收拾了他们,再拿到官兵指挥官脑袋在长子城下显一番,还怕他们不投降? 就算拿不到官军的指挥官,将他们打的大败而逃,消息传出后,长子必然人心浮动,到时趁势一攻,县城可就是他们的了。 再一听到,入城之后自由行动的命令,更是欢声雷动,恨不得立即进入县天胡地一番。 一声令下,前方已经集结人数超过三百的山贼欢声雷动,而在后面磨蹭之人,也是个个来了精神,最悍勇的数个人竟然后发先至,冲在了最前面。 第三十二章 全灭 两军相距原本不过百步,这些山贼猛的冲锋而来,不多时便是面目清晰可见。 尤其是几个冲的最快的家伙,大吼大叫之时,不仅将满嘴的黄牙尽数露出,甚至连那口中的恶臭似乎都能跨越时空传到眼前。 李征平静的看着汹涌的人潮,虽然他们没有任何章法,没有任何阵形。尤如被逼入绝境的兔子,冲着眼前的猎人露出自己并不锋利的爪牙,进行着亡命的反扑! 虽然都是乌合之众,但人数和气势一旦上来,依旧给人以人以强烈的压迫感,似乎在他们面前,一切阻挡都将被冲的粉碎。 不过可惜的是,兔子就是兔子,在没有蜕变前,他们只能沦为猎人的食物。 “放箭!” 李征心中突突乱跳,但声音却是依旧镇定。 官兵队列后方,二十余弓箭手立即弯弓搭箭,以平时训练时的角度斜指南天,弓弦颤音中,二十余枝长箭便划空而过。 “呃!” “啊!” 惨叫声顿时响起,不过却只是寥寥数声。弓箭兵的训练,都是以年为单位的,李征这两个月突击训练根本不可能产生出来战场上优秀的弓箭手。 三轮箭雨下来,倒下来的山贼还不到二十个。这个交换比委实令人难受,不过李征并不在意,对于弓箭手,他还有别的用处。 “止!” 李征腰刀前指,发出命令。 “护!” “护!” “护!” 三声整齐的回应声中,一队刀盾手快速的从队伍两侧奔向正前,在山贼们不可置信的目光下,迅速形成一道盾墙,牢牢的挡在长枪兵前面。 “备!” 又一声命令传下。 “战!” “战!” “战!” 早就形成条件反射的前排长枪兵立即劈枪而下,口中也是整齐的应道。 面对着依旧保持着冲锋而来的山贼们,李征一声冷笑。 他等待这么久,就是害怕这些山匪散的太开,追击时不易,眼见他们全军来攻,更是正中下怀。 如林的长枪横立在前,这种场景也是让山匪们开始犹豫起来,似乎眼前的官兵并不是随意便可以打发的。 “怕什么?他们只是花架子,拿盾的兄弟们向前,撞开盾墙,荡开长矛,杀到跟前,他们就是待宰的猪羊!” 眼前手下畏缩不前,魏可星恨铁不成钢的大骂道。 几个小头目也是举鞭向前,将不敢向前的刀盾手们个个抽的鬼哭狼嚎,再次亡命的向前冲来。 “澎!” “澎!” 连续的盾牌撞击声不绝于耳,亡命而来的山贼们与官军的盾墙猛烈的撞击在一起,发出阵阵沉闷的澎澎声。 剧烈的撞击下,前排的盾墙顿时摇晃起来。 山贼们似乎看到了希望,胡乱的挥砍着各类武器,拼命的向前招呼。不过大多数人也只是向前招呼这么一下而已,官军的命令又一次响了起来。 “刺!” 山匪们很快进入长枪攻击范围,李征也是立即下了命令。 “杀!” 更加响亮的爆喝声响起。 千万次的刺杀训练,也是让长枪手们都是如同条件反射一般。 听到李征的命令,个个都是有些哆嗦将手中长枪也是如同毒蛇一般的刺出,利器刺入肉体的‘噗哧’声不绝于耳,只是一次前刺,冲在最前面的十五六个山匪便是愕然而呆立当场。 大多数人都没有明白过来为何,就被侧面来的长枪再一次贯体而入,左右两枪支持着他,让他根本无法倒于地上。 刺中敌人长枪手们却是如同本能一般,右手熟练将枪杆一个旋转,轻松的收回长枪。 一个刀盾手也是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左肋处的长枪,他刚刚用盾牌将一个当面刺来的长枪挡住,但是却是突然左肋一凉,整个身体也是猛的一震,所有的力量都是随着长枪的离去而消失无踪。这人嘴唇蠕动了几下,却是一点声音也没发出,身体也是伴随着心中的那句没能说出口的‘怎么可能?’而不甘的倒了下来。 这只是一眨眼之间的事情,下一波的山匪也是呐喊着撞了上来,如同前一拨的人一般,所有人都是有些莫名其妙的感觉到左胸,右胸,咽喉猛的一凉,然后颓然倒下。 山匪们是以散兵的模式冲击,在排列整齐,队形密集的长枪兵面前,他们个个都是得面对数杆长枪的攒刺,面对同一时间刺来的数杆长枪,反应快一点的,手中有遮掩的山匪还好些。 只有武器,而且完全是跟风而来,脑子如同浆糊的山匪,许多人身上都是同时中了数枪,身上的伤口更是因为长枪旋转而扩大,个个都是死的凄惨无比。 闷头冲上来的都是些二愣子,也是山匪中最为勇敢,武器最好,最敢拼命之辈。 但是他们也都是被长枪兵轻易的杀死于军阵的七尺之外。他们的人数并不多,只有五六十人而已,长枪兵只是三轮刺杀,这些人就化成了一地死尸。 后面这些都是跟着打顺风仗的,他们是负责勇士冲开战阵,然后扩大战果的。但是这些勇敢者却是睁眼之间便化为一地尸体,他们也是个个心中发寒。 平时战事不顺,他们也是可以快速溜走,但是他们委实没有想过,这些官兵杀人比杀鸡还快,还没等他们看清形势,就已经莫名其妙的成了前锋了。 当明白自身的处境之后,这些人也是直接崩溃,将手中武器一丢,直接转身就跑。但是他们明显忘了长枪前刺的速度,可是远远快于他们转身的速度! 一片惨叫之后,这些人也是死伤一地,只有一些特别幸运之辈,才侥幸逃得一命! 片刻之间,打前锋百人便消失了六十余人,这些本来就是乌合之众的山匪们更是半点士气也无,转身就向后跑,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 在他们之前,魏可星更是早早的便将形势看了个明白。在牢记了这支官兵的旗号之后,这家伙也不出声挽救,闷头不响的直接转身就跑,心中更是暗暗发誓,这次若是逃出生天,再见过这些邪乎的官军的旗号,绝对直接跑路,有多远跑多远! “打信号给刘严,射杀魏逆!” 但是他想跑,有人却不想放过他。李征余光也是一直紧紧的盯着他,眼见他要跑,高声命令道。 令旗晃动之下,一直不曾出战的猎人队顿时出现在战场侧面的山脊上。 “大人放心,这厮跑不了!” 刘严喃喃的说。 他带着自己的七名手下,弯弓搭箭,瞄准着沿着大道狂奔而来的魏可星。 这些时日以来严酷的训练,已经将原本就从小练就一身好箭法的这些猎户们更加的锻炼了出来。在他们面前,连密林中的野兽都逃不过他们的一轮夺命狙杀。如今目睹自家大败山贼,体力、士气都处于顶峰,窝山虎更是休想从他们手中逃走! 刘严等人的弓箭手早就弊着一股气,耐心的等待着魏可星进入最佳射程之内后,便一轮箭雨而下。 魏可星惨叫一声,从马上摔落下来。不过他的运气明显不好,刘严害怕他逃脱,连续命令数拨箭雨酒下,直到他已经变成了趴窝刺猬,身上挂满了箭矢这才罢手。 “长枪兵压迫山匪向路左,王永率骑兵追杀迫降,勿必不能让这些山匪有一个逃脱!” 大局已定,李征松了口气。 骑兵马蹄声骤然响起,口中更是不断的重复着‘跪地投降者免死’,一边不断的砍杀还在乱哄哄逃窜的山匪。 两条腿如何能跑的过四条腿,骑兵们奔驰而前,乱砍乱杀。越过一个又一个的山匪,直到前方再无一人,这才收缰而立,他们身后只剩下一排排跪在地上不断磕头的山匪。 第三十三章 缴获 这一战,战斗的时间并不长,只有短短的数分钟。 但是一战之下,却是全歼了三倍于已的乱民!自身伤亡的只有八人,四人是被山匪中的弓箭手射中胸膛,不过这种劣质的弓箭根本无法穿透棉衣和棉甲,只是小小的皮肉伤。 而另外三人则是被悍勇的山匪临死时扔出的兵器命中胳膊,大腿等非要害部位,虽然伤势不轻,但并没有性命之忧。 只有一个被一柄铁斧直击头部的倒霉蛋,脑浆迸裂,死的不能再死。 全队人马而来,几乎毫发无伤而回,战果却是如此之大,这种对比也是让官兵的士气达到了空前的高度,许多人都是心中暗暗感慨,原来自己是如此的强大! 看着这些诚惶诚恐,磕头不止的山匪们,许多官兵心中也是有些不可置信。数月前,若是听说有这么多的山匪到来,肯定是恐惧无比,甚至直接逃命也不一定。 但是只是在接受军训近两个月后,这些人在自己手中就变成了牛羊,说实话,称他们是牛羊也是抬举他们了,如今看来,与小鸡崽也没什么两样!完全就是不堪一击! 而接下来的搜查,更是让李征惊喜不已,这近六百人身上,搜出来的钱财竟然有近三千两之多!想想也对,这些山匪都是将脑袋绑在裤腰带上的,今日不知明日事,好不容易抢来的钱财肯定会带在自己身上。 这些山匪所有物资都是靠掳掠而来,有银子也没地花去,身上积累的银子多一点也是正常。 不过,能获得这么多的银子,也是让李征分外坚定了抢劫,不,是不断开展业务的念头,一个丧家犬就有这种身家,那刚刚拿下魏可星老巢里面身家得有多么丰厚?抢劫业务搞的好,果然是一项发家致富奔小康的捷径之路啊! 这么多的银子,军中搜集来时不顺手牵羊拿上一些才是怪事。不过,官兵们拿着脑袋替自己卖命,这一次李征也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打算追究。 “今日一战,弟兄们打的好,更是打出了咱们潞州军的威风。”对于这次短促,甚至可以称不上战斗的战斗,李征也是给出了极高的评价,士气可鼓不可泄,看着欢呼以应的士卒们,李征趁热打铁的道,“这次出征,缴获甚多,之前弟兄们大半年没有发饷,却没有人闹事。本官虽然从未提起,但是却是一直默记于心,回营之后本官就将所有欠饷当场发放!而且作为补偿,本官再多发两个月的粮饷!” “将军威武!” “将军威武!” 官兵们欢声如雷,个个眉开眼笑,既打了胜仗,又有饷钱可拿,他们此时也是如在梦中。 事实上,他们根本没有想过可以多拿饷银,之前在别的将军带领之时,他们别说饷银了,全家老小都是从来没有吃饱过。 李征的来到,不仅仅可以让他们吃的饱饭,甚至将军大人还从来没有克扣过任何的粮饷。打了胜仗,还有赏赐。这样恩惠于他们,谁若是还想做什么对不起将军的事,估计众人口水都会将之淹没! 而且李征在军中也从来不搞特殊化,吃住都在军营,就连他自己的老兄弟,也是从来没有特殊待遇可以拿。 因此,虽然训练艰苦,但是人人感觉自己在军里都是平等的一员,人不患贫而患不均,既然大家都是一样,也就没有人还会埋怨什么。 他们更知道李征的钱粮,都是投入到训练上面了,本身就没有钱了。自己已经拿了那么多的好处,更是谁也不敢再贪多,这种坏良心的事情是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但是有赏赐的饷银拿当然更好,尤其是将军大人刚刚有所缴获,就立即想起他们的欠饷,更是让他们个个感动。人人心中都有一种感觉,这种好官,若是不为之效死,那还是人吗? “多谢大人赏!愿为大人效死!” 百十人纷纷振臂扬枪,齐声叫道。 此时,刘严也是将魏可星的首级割下,呈送至李征处。李征高高提着这首级,环视全场,高声的道,“什么纵横长子县,什么狗屁的一千多好汉!在我潞州军的兵锋之下,也是送死而已!” 众人一阵哄笑,他们是胜利者,当然有资格嘲笑这魏可星。 “不过,我们也应该感谢这不知死活的东西!他们给我们送来了这么多的金银!”李征见气氛越拨越高,也是再添了一把火,“这老小子送了我们差不多三千两银子,除却你们的军饷外,还剩下不少银子。今日本官也就在此立个规矩,日后所有的缴获,本官将拿出三成来,犒赏有功将士!” “三成!?” 三成银子,所有士卒这一次真的是快要疯狂了。 就拿这次来说,三成算下来就有近九百两了,他们满打满算人数才二百人不到,也就是说,他们每人平均可以拿四两银子! 四两银子是多少?他们半年的军饷如果实发也就这个数字!原本还觉得军饷已经开始下发的他们此时才发现,军饷算个屁,只要不停的要战斗打,那点军饷又算的了什么? 一想到此,所有官兵的眼神都变了,个个如狼似虎。这个时候,李征就算要他们上刀山下火海,他们也敢冲上去试试。 “弟兄们,魏可星这个丧家犬身边的小喽啰就有这么多的积蓄,那他占据的山寨中又会有多少积蓄?敢不敢再随本官打下山寨?再赚一笔大的?”李征双手压了压,制止了官兵的欢呼,充满诱惑的问道。 “战!战!战!” 无数歇斯底里的声音也是不断的回应着,他们已经是有些狂热了,打这处仗,对方根本没有多少战力,还有这么多的收获,既有面子又有里子的仗,为何不打? 李征也是满意的笑了,命一个伙长带着五人将缴获的银子送回后方营内,让他们回营交割之后,再押着骡车物资随后跟来。然后马不停蹄带着其他的官兵,押着这些战俘再一次踏上了征程。 如今可是动乱刚刚开始的时候,魏可星在长子县纵横十数日,收获肯定不小。 若是将他的老巢全部抄了,那收获…… 嘿嘿,李征想到妙处,也是禁不住的有些按捺不住。若是真的干成了这一票,自己未来一两年,也是再也不会被钱粮而困扰了! 第三十四章 眼光高了 山路上,一行人蜿蜒而前。 山路并不好走,尤其是这些山匪们的老巢,更是都是一些险要的所在。所幸,自己押着的这些战俘中,很多都是知道道路,这也是让李征能够不走什么冤枉路,直达魏可星的老巢。 对于这些战俘,虽然这些人中大多数手中都沾有鲜血,但李征并不想一杀了之。这是一个没有什么道德的年代,这些人上山也不是自己愿意的,简单的说,这就是一个狗娘养的时代,每个人都在为了活着而挣扎。 在没有饭吃之时,让一个人守法,那说这话的人一定可以直接吊死,或者将他和他的家人关入黑牢中饿个三五天,然后再看看这人还会不会再这般站在道德的至高点上。 虽然明白这个道理,但并不是意味着李征会轻易的放过他们,做错了事当然要付出代价,而且最重要的是,攻坚是会产生大量的伤亡的,就算是趁虚来攻,伤亡也是不可避免的。打正规会战李征是不怕的,但是附蚁攻坚,就算李征之前没有经历过,也知道这绝对不是一件优差。 既然不愿意让自己的嫡系受到太大损失,也没有那么多的人手看着这些战俘,那这些山贼俘虏作为优良的炮灰,自然也是上佳之选。 一行五百多人刚刚行至山腰,就被山上的山匪发觉,示警声也是不绝于耳。山寨之中也是一片混乱,嘈杂的声音隔着许远也是清晰可闻。 这些已经被打破胆的俘虏们也是个个被赶在前面,李征也是保证道,只要他们能够立下战功,就会被开恩脱去匪籍,去留自愿。而只要参与战斗,不在战斗中逃跑,李征就可以放他们一条活路,不会割了他们首级缴功。至于畏缩不前者,一律杀无赦! 一手胡萝卜,一手大棒,李征也是将后世某国的国策玩的得心应手。在这个时代,最不缺的就是老百姓,这些山匪逍遥散漫的时间太长了,李征心中也不太想要留下他们。 若是他们敢三心二意,李征也绝不会有任何的心慈手软。李征虽然想放过他们,但也却不愿养着一群喂不熟的白眼狼。 一声令下,没有退路的山匪们也是蜂涌而前,呐喊着向着寨门冲击而去。刘严带着弓箭手,在后面给予支援,数十步的路也是没费多少时间,冒着山寨上不断扔下的石头、箭矢,数十人虽然许多头破血流,挂着箭矢,但依旧还是摸到了寨门之前。 刘严等弓箭手也没有闲着,因为李征的命令是尽可能的支援这些山匪,为兄弟们打开寨门。 虽然不理解大人为何这般仁慈的对待山匪们,而不是任由他们消耗在寨门外。 但是刘严依旧是毫不打折的执行了李征的命令,箭箭不落空,很快寨门处也是被这些神箭手们吓的再不敢冒头。 他们是天生的猎人,虽然战阵中因为不习惯群体覆盖射击而显得有些鸡肋,但自由射击却是他们的强项,再装备了强弓劲弩,更是他们敌人的噩梦。 接近寨门虽然并不容易,但冲至寨门后,打开寨门的过程并不困难,相反是十分的轻松。在弓箭手的掩护下,山匪基本没有任何损失就将山寨大门撞开。 进展顺利的山匪们也是拿出他们打顺风仗的本事,士气高昂的直接一涌而入,嘎嘎狞笑着追着正四散而逃的顾麻子的人,速度比李征带着的官军还要快上许多。 长枪手们不敢大意,鱼贯的穿过寨门之后,依旧是排列着整齐的队列缓缓而前,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前方的刘严等人随着山匪们呼啸而去,不见踪影。 见到进展顺利,李征松了口气,命令部下跑步前进。 等到他们到达聚义堂之时,这些山匪们自己就拿下了这座山寨,此时堂外的空地上,有着十数具尸体,都是这些士气高昂的山匪们做下的。 山寨中所有人也是陆续的被赶到聚义堂前,黑压压的人不断增多,但大多都是老弱妇孺。只有十多个汉子被绑的结结实实,扔在一边,十数个山匪明亮的刀子也是挟持在后,没有一点反抗之力。不光是这些俘虏,其他的老弱也是人人以惊恐的目光看着这些凶神恶煞般的官兵,一个个都忐忑于自己的命运。 “崔九,你不是大当家的人吗?什么时候投了官军?我们大当家的呢?” 一个俘虏被眼前的一切弄的彻底糊涂了,原本看到崔九等人凶狠的杀入山寨,他还认为是大当家遭遇内讧,被人反灌老营。 因此也并没有亡命抵抗,毕竟山匪之中谁获胜,对他们来说,区别并不大,但是官兵的出现也是让他,觉得世界末日都要到来了。 官兵们不要说这种真实的战功,就算是无功也得杀良冒功。落在官军手中,绝对是难逃一死! 许多俘虏都是明白此理,大部分人也是开始挣扎起来。但是他们的努力终究是徒劳的,崔九等人目前最重要的工作就是戴罪立功以保小命,对于这些同行,他们自然是没有丝毫的宽容,拳打脚踢不断,唯恐被官兵以为自己还念旧情。 “行了!这些可是本官的俘虏,日后的劳力,别打出个好歹来!”李征两世为人,哪里不明白这两拨俘虏心中的小九九,眼见他们表现的差不多了,也是轻描淡写的说道。 “大人不杀我们?”方才问话那人也是有些疑惑的问道,脸上带满了期待。 “杀了你们也没多少好处捞。老老实实的将钱粮存放之地说出来,本官可以留你们一条小命。不过,重新做老百姓也是几年后了,这几年时间,你们得给本官做苦力!”对于这些俘虏,立即给他们平民身份,李征还是做不来的,需要劳动改造个几年。 “我说,我说!” 李征没有直接应承放过他们,而是会让他们干几年苦力,这反而更加能让这些俘虏相信,一听李征的要求,顿时十数人也是七嘴八舌的说了出来。 听完这些俘虏说完,李征也是派张俊才带人去查封和收集这些物资。张俊才做为除李征以外,官兵中唯一一个能文识字之人,自然也是当仁不让的前去统计收获的战果。 等张俊才一行人远去,其他的官兵还是觉得一片迷糊。一座山寨就这般轻易而举的被拿了下来? 潞州军的官兵们个个都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这可是为恶一方十数年的山贼,官兵一直也是没奈何的存在。 但是,事实就摆在眼前,对于以往官兵来说,如同一个梗喉般的存在,在自己这边却是轻松自如的拿了下来。甚至自身的伤亡也是一个也无,毕竟攻打山寨都是这些俘虏打的。 一念至此,许多官兵对于这些山贼俘虏的态度也是改变了,这些人还是有些用处,不算是白白浪费粮食。 不一会儿的工夫,张俊才也是派了人回来报信。这次山寨的收获并不算多少,只有不到三百多两的银子,以及一百五十石不到的粮食。 这是魏可星老巢,收获却还不及一群小啰嗦,让李征有些不相信。 别说他们,刚刚发了一笔小财的官兵们也是个个不相信,人人都是觉得这些山匪肯定是故意隐藏了钱粮不报!当百多双杀气腾腾的目光盯上这些俘虏之后,这些人也是个个吓的浑身如抖糠,磕头不止,连称冤枉。 也许这些人也不知道一些藏物的地方,不过这山寨中肯定是有人会知道的。李征的目光也是投向了他原本无视的老弱中,这里面也许有人能够给他答案。 李征一个个从这些老弱的身上扫过,不多时,李征也是发生了些许异样。当他的目光要落在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身上时,小孩子身边的那个面容姣好的妇人总是会不自觉的有意无意的遮住李征投过去的目光。 李征伸手一指那个男孩,道,“将那个小家伙拉出来!” 这句话一出,不仅那那个妇人愣住了,甚至连那些俘虏们都是身体轻微一振。这些小动作自然瞒不过全神贯注盯着这些人的李征,李征心中一喜,对这个男孩的身份也是有所猜测,看来自己所要的,也许可以从这人身上得知。 小男孩顺利被从人群中拽了出来,而且也是如李征所想那般,正是魏可星唯一的儿子。不过,此时他落在官兵手中,却是没有一人跳出来保护,指望这些山匪们能够忠心护主,那也只是言情剧中才有的剧情,这些山匪们没有主动出卖他,就已经是魏可星平时颇得人心的回报了。 小孩子还好问话,只是稍稍吓唬一下,便倒豆子一般什么都交代了出来。事实上,这些俘虏不知情也是正常,因为这个秘密仓库其实是一个逃难的通道。不过,在这半山腰上,想挖通一条通到山下的通道,那根本就不是一伙山贼能够做的到的。因此,这个通道只是一个临时避难所,为着有朝一日躲风头所用。 这个通道小男孩并没有用上,他是在外玩耍之时便被如狼似虎的山匪们给围住,直接押到了这儿。 李征当然不会伤害这个根本什么都不懂的小家伙,问清楚如何进入密道之后,也是让这小家伙在前带路,如果里面有机关什么的,这小子故意装傻不说,那就自求多福吧。 很快搜索小队很快返回,向李征汇报,里面并没有多少钱粮,完全是避难所用,另有一些炒熟的黄豆,以及一些腌肉之类的东西。银子并不多,倒是一些字画、玩物还有十多件,这些东西军户们根本无法评价。 “算了,你们去把东西收拾一下背出来,咱们这便下山吧!” 对于这些东西,李征也不是太懂,不过应该不是什么破烂货,这东西若是太平年间,估计李征还乐的出来。 但是对眼睛始终盯着钱粮的李征来说,这些东西带给他的失望比欢喜更多一些。不过蚊子再小也是肉,李征当然不会放过。 “大人,小的几个人去背?”张俊才顿时脑门生汗,讷讷的说,“里面有三百多两银子,还有一百多石粮食,小人几人要搬到啥时候啊!” 李征这才明白过来,敢情是这几天收获的东西都太多了,让这些人眼光高起来了! 反了你了,这么多东西竟然看不到眼里了! 第三十五章 得陇望蜀 感谢强哥对本书的支持,真的谢谢。不过抱歉,这半个多月来老爸重病在省城住院,没法码字以报,惭愧。 将粮食统计整理打包之后,李征便打算押解这些东西回营。 一千三百多两银子,再加上六七百石的粮食、豆子,这些收获,已经是不小了,足够应急一阵子。但是如何运回长治却是让李征犯了难,银子还好说,十几个人各自打一个包裹就能背完,但是这些粮食,起码需要十五辆左右的粮车。 这些大车却是并为让李征犯了难,这寨子里面的人抢劫或许拿手,但运输东西却不是所长,而且根本没有多少骡马,倒是车辆还是有寥寥的数辆。 不过想一次性运回粮银回长治基本上是不可能之事了,山路难行,自己估计的运输效率可能会有些乐观。 有句话叫人心不足蛇吞象,在李征还在为如何运输战利品而头疼之时,王永却是兴冲冲的跑了过来。 “大人,卑职刚刚审了几个魏可星的骨干,他们说之前魏可星声势这般大,也是借了另一位山贼头目的力。” “那又如何?” 李征思索的事明显不是这个,闻言有些提不起精神的回答道。 “大人,他们说那顾麻子可是分走了的近半的钱粮啊!” 王永这次作战无论是前期独自偷营,还是最后率部突破迂回将山贼迫降,都干的极为漂亮,论功当为首功。 这次分到的钱粮也是最多的,足有近百两银子,还有十数石粮食。而他手下的夜不收们,也个个收获满满,最少的也拿到三十两银,七八石粮食。 而且这些还不包括李征承诺补发下来的粮饷,这只是单纯的军功赏赐而已! 一次作战就成了不大不小的富家翁了,这些夜不收们的求战热情极为高昂,当听到顾麻子也参与此事之后,纷纷鼓动自家老大王永,让其前来请战。 李征却是兴致缺缺,他目前最重要的任务不是连续做业务,而是将盈利化为更大的生产力。这样的话,下次再开展业务之时,才能效率更高,达成的业务更多,更大。 不过对于顾麻子占领的黑峪岭,听到这厮竟然吃的这么肥,李征心中也暗暗记了下来。在心底已经开始将之视为囊中之物,此时的他已经从投降的俘虏中明白为何魏可星与窝山虎会产生合作的意愿。 这些时日以来,从泽州府涌来的流民也是越来越多。 从泽州府行至潞州府,除却好走的韩店外,羊头山虽然并不好走,但却也是另一条可选之路。 这些时日以来,魏可星人马也是不断的膨涨,许多零散的流民也是‘主动’投入了魏可星麾下。人马多了,相对应的粮食的缺口也是越来越大。 而顾麻子则是另一个极端,这人没多少野心,对于扩充人马没多大兴趣,但是对抢劫屯集物资的兴趣却是极大。泽州府一片混乱之下,也是给了他一个浑水摸鱼的机会。 这些时日来,多次下山掳掠的他也是频频得手,尤其是粮食,更是多的令魏可星眼红。 这顾麻子也是一个聪明人,他知道乱世之中粮食才是最重要的,因此对于魏可星以钱买粮的要求也是不冷不热。 前前后后打嘴皮仗的次数,都比他们二人交易的粮食数量要多。 面对这种给脸不要脸的顾麻子,魏可星也是毫不客气的抢了对方的一个外围仓库,说起来是外围仓库,还不如说是抢劫到的粮食的中转站。 这批粮食可是顾麻子辛苦了小半月这才得来的战利品,自然不可能这般送给魏可星。 为止,双方也是正式的撕破了脸,半个多月来也是大小规模冲突不断。虽然魏可星每次都是占了上风,但顾麻子反应过来之后,也开始大肆招兵买马,双方恶战连连,却始终无法耐何的了对方。 直到魏可星粮食将尽坚持不住之后,转而开始肆虐长子境内,双方的战争这才告一段落。 靠着两家大打出手锻炼出来的敢打敢拼的喽啰,多年承平的长子县县兵根本抵挡不住,几个回合就被杀的退回城中,战战兢兢的守着城池不出。 没有了官兵的压制,魏可星在长子县境内进展极为顺利,数日间便席卷了大批的钱粮。 眼红的顾麻子也顾不得保守的心态,一同下山抢劫,在打跨了前来助战的潞州卫卫所兵之后,整个长子已经完全不设防了。两帮人马将长子县境一分为二,相互之间井水不犯河水,倒也抢的极为痛快。 不同于野心勃勃的魏可星,顾麻子倒是见好就收,将长子县肆虐一番之后,便舒服的回去当他的山大王。 于是有心拿下长子县城的魏可星,就这么倒霉的撞上了前来镇压的李征,然后他就悲剧了。 李征也是得到了一个让他有些忧心的报告,那便是,如今的顾麻子已经不再是一个多月前的顾麻子了。 这些日子来,他的手下已经膨胀到了近千人,其中能战之人尚不可知。但是从他能够轻松的将卫所军打跨,手下的喽啰多少也应该有些战力。 如今李征能够拿的出手的战力,只有二百人不到。这二百人,还得留下数十人来看守俘虏闹事,和震慑新投降的山匪,本就不多的力量更是分散不少。能够动用的人数应该不超过一百五十。 以一百五对抗八百,双方的数量悬殊不小。虽然李征自信自己的士卒可以以一挡十,但是这次却是仰攻险要,属于标准的攻坚作战,就算他们全身是铁,又能碾得几根钉?伤亡会有多大,这些都是他必须要考虑的事情。 虽然没有想着攻打黑峪岭,但李征不好冷落了王永的敢战心情,象征性的将几个军官召集起来商议之时,他们的乐观却是让李征吃了一惊。这些家伙大多都支持一战,除了张俊才小声的提醒了一句注意对方是据险而守。 但是这些士气暴棚的小弟们却都一幅满不在乎的模样,之前的战斗一百对五百左右,但是他们用了不到一刻钟就完成了从击败到捉俘的全过程。 士卒们的信心似乎比军官们的信心还大,他们个个坚决打这一仗!按照他们的话来说,八百人也不过是挥舞长枪的时间再长一倍而已。这种坚决的战斗欲望来源也是让李征有些哭笑不得,他们大部分人都觉得,若是不打这一仗,那就是自己放弃了这三成的战利品! 面对着这么一群要钱不要命的主,李征也再没了二话,若是不打这一仗,李征估计这些官兵们都会闹情绪。士气如此高昂,再想到数量悬殊问题,李征顿时觉得也不是不能克服。 只要突破险要短兵相接,相邻凭着自己士卒们的精锐程度,也是可以保持碾压式的胜利。不过攻坚战李征可不会用上自己辛苦练就出来的军队,好在自己手中的炮灰数量并不少。 反复思量各种可能性,李征下定了决心,在山寨中打一场攻防一体战。这是一场硬仗,李征也是下令队伍立即押解物资俘虏下山返回长子驻地,养足精神,准备来日的大战! 第三十六章 遇挫 黑峪岭,位于连山西北方向,地处偏僻。 这个偏僻是相对于潞州府来说的,从黑峪岭至潞州,山路艰难分外难行。 但对于另一边的平阳府来说,道路却是十分的便利。 因此顾麻子大部分业务都是在平阳府完成的。顾麻子之前在潞州府名声不显,原因也是在这里。 而他之所以与势力远胜于他的魏可星纠缠这么长时间,地利也是其中一个关键的因素。 崎岖的地形,大部队无法展开,物资转动极为困难。 再加上不熟悉地形,更是被占据地利的顾麻子,在远处不断的偷袭,分外让人难以忍受。 虽然每次都是一阵冷箭,损失并不多,但这般赖皮狗般的打法,却是令擅长近战的潞州军打的极为困难。 李征如今也是被这地形所束缚着,而且更加倒霉的是,他还不愿意投入自己的精锐。 于是乎,数里地他们走了一个多时辰,还没有走到一半。 用炮灰开路,虽然速度慢一点,但一来可以消耗本还需要人数看守的俘虏,二来本部的伤亡却是能够有效的控制下来。 这对于本钱不大的李征,明显是一个极为划算的买卖。 好在这些伤亡大部分都是炮灰所承担的,潞州军只是有便宜时才出动自己的弓箭手。 而且一般的弓箭手根本无用,只有刘严带领的猎户小队才能在这种环境下如鱼得水,总算没有落到只挨打不还手的境地。 “大人,之前顾麻子与我家大当家打仗之时,就是这种赖皮狗手法!” 一个已经反正的小头目在李征身边气愤的啐了一口,大骂顾麻子完全没卵子,就是一个缩头乌龟。 “从这里到顾麻子山寨还有两里多地,上次俺们大当家带着三百多号弟兄,从这里摸到他寨前时,已经丢了百十号人了。” 另一个小头目看着路边树上兀自还在颤动的雨箭,想起当时的情况,此时心中还是心有余悸。 这种猎弓力道不大,但胜在容易制作,而且数量众多,每次远远放箭总能射中几个人。 虽然造不成严重的伤害,但明显十分的影响士气。 不过他也解释道,所谓丢了百十号人,并不是被干掉这么多,而是指所有受伤或者逃跑的人数总和。 李征眉头紧皱,显然若非有数百炮灰顶在前面,他自己这点人马估计到了山寨外,能剩下一半就不错了。 若是李征肯出动自己最精锐的夜不收与刘严的弓箭小队,让他们打前锋清理道路,速度绝对能提高许多。 但是李征却丝毫没有这个打算,就算这些精锐沿路清理掉所有山贼,损失肯定不会小,这些人可是他的宝贝,容不得这般糟蹋! 前面开路的炮灰已经换了三批次了,在第一批无令自退的炮灰直接被原地处死之后,队伍前进的速度终于快了些。 严肃军纪让他们没有选择只能向前,轮流向前的战术也让炮灰们紧绷的神经可以稍稍放松,让他们不至于狗急跳墙反噬。 再加上给突前的人配上盾牌给他们虚幻的安全感,靠着这套三板斧,炮灰们总算打起精神,向前突进着。 越是向前,受到的阻力便越大。 刚开始只是零散的寥寥数个人远远偷袭,接近山寨时便已经汇聚了数十人。 而且这时顾麻子的战术也不再单单依靠弓箭偷袭,时不时的会派出一批人前来拦截。 好在这些炮灰们虽然被不间断的弓箭骚扰的胆战心惊,但因为退后便死的严令下,心中的熊熊怒火开始迁怒于别人,眼见终于有人下面拦截,顿时将怒火撒在这些人身上。 在他们玩命的厮杀下,数批拦截的山贼都被打的溃不成军,留下满地的尸骼狼狈而去。 两里地的距离,终于在炮灰们丢下二十余具尸体外加六十多轻重伤员的代价下,跨越而过。接近中午时分,大队人马已经来到顾麻子的山寨之外。 李征此时手中的力量有炮灰团的三百余人,自己的嫡系一百五十余人。总计不到五百的人马,还要强攻人数可能近千,地形险要的山贼老巢,这个任务的困难性不言而喻。 他打量着眼前的山寨,这处山寨处并不陡峭,不过却有数十米长的缓坡。 缓坡尽头,则是一道用厚木打制出来的栅栏门,在栅栏门的后面,则是站着密密麻麻的人影,张弓搭箭,刀光剑影,防守严密。 “所有人原地进食休整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攻寨!” “本官在这里承诺,只要你们打开寨门,本官就许你们自由,你们是去是留本官都不勉强!” 付出这么多的代价才杀到了这里,李征也没有其他的想法,唯一便是打破山寨,他也不啰嗦别的,直接给炮灰们下达了攻山任务。 炮灰们一听这话,顿时有些骚乱起来。这座山寨他们中许多人来的已经不是一次两次。 深知这山寨的坚固,眼见这种送死的买卖又一次落到自己头上,顿时鼓噪起来。 “不听令者,斩立决!” 李征怒喝一声,一挥手,手下嫡系顿时围拢而上。 望着杀气腾腾的官军,再想到昨日才刚刚经历过的屠杀情形,所有炮灰们都安静下来,再也不敢有所怨言。 “本官说话算数!昨日攻寨有功之人,本官也是赏了钱粮,直接送他们离去了!” “你们没有选择,要么攻下山寨,本官拿出粮饷好生招呼你们,要么本官的刀枪好生招呼你们!” 望着李征丝毫不加以掩饰的杀意,没有退路的炮灰们都沉默了下来。他们都明白了李征的意思,向前进攻可能九死一生,但不听命向前,便是十死无生! 既然如此,也只能选择撞死一搏,至于生死,只能听天由命了。 半个时辰,全军休整完毕。 李征猛的抽出腰刀,厉声道,“前进!有进无退!无令退后者直接打杀!” 眼见没有了退路,炮灰们很光棍的抓起自己的盾牌,绝望的呐喊着便向着寨门冲击而去。 李征当然也不可能无意义的消耗他们,在他们前冲的时候,刘严也带着弓箭兵小跑向前。 一来可以为炮灰提供掩护,二来也可以起到督战队的作用。 没有试探,没有口号和嘴仗,两方人马直接便展开了血腥的拼杀。 缓坡尽头,无数的石头被抛甩而下,密集的箭雨腾空,向着呐喊着冲击而前的炮灰们头顶落下。 “啄啄……” “嗤……” 箭雨扑打在简易盾牌上的声音不绝于耳,时不时还夹杂着箭矢入肉的声响。 还没等躲开箭矢的炮灰们庆幸,脸盆大的石块便随着坡道滚落而下,将来不及躲开的人砸个正着,鲜血飞溅,一片哭爹喊娘的惨叫声不断响起。 只是第一泼的攻击,就让李征的炮灰团伤亡了近二十人。 不过上面的山贼也不好过,尾随在后的官军弓箭兵们也张开了他们的獠牙,冷不丁的箭矢不断向前突破而去。 这些箭矢数量虽然不多,但准确性却极高。 所以同行是冤家,山寨里面的山贼弓箭手,是他们重点的攻击目标。 十几个拉弓射箭,射的正欢的山贼几乎是一个照面,直接清扫一空。 一个抱着石头正往下砸的山贼,直接被箭矢穿透喉咙,手中的石头无力的落下。 石头阵阵砸在脚上,不过他已经感觉不出来疼痛,喉咙中缺氧的感觉,让他死死地握着箭矢,口中发出呵呵的声音,却一动也不敢动。 潞州军的弓箭手们很快的引起了山贼的注意,更多的弓箭手可是拉弓搭箭,向着这边覆盖箭雨。 这些民间粗制的弓箭根本无法射这么远的距离,在这种对射中,潞州军的弓箭手优势还是相当的大。 几轮射击之后就没有山贼,再感冒头出来了。 不过山贼毕竟占据着地利,更兼人多势众。虽然没人敢冒头出来,但是躲在在墙后面扔石头的胆子他们还是有的。 这种攻击方法,虽然伤害不大,但道路这么狭窄,还是将炮灰们们死死地挡在外面。 山贼们不断有人倒下,但这点损失相对于数量庞大的山贼,根本不算什么重大打击,他们依旧顽强的在抵抗着。 这就苦了炮灰们,李征的二五仔们虽然还在努力的冲锋着,但是他们却始终摸不到山寨的边。 不断的打击也让他们士气不断的低落,许多人已经开始犹豫不决,他们的目光已经开始变得闪烁起来。 眼见攻击不顺利,炮灰们眼看已经是士气极为低落了。李征也没有办法,只能鸣金收兵宣告这一轮攻击失败。 第三十七章 突破 在手机上码子真的痛苦,简直生不如死啊。 没有一口气拿下山寨,这也在李征的预料之内。 顾麻子和魏可欣之间的区别,在于一个不知死活的主动进攻,一个用最擅长的坚守防御。 魏可欣,之所以败的这么快,这么惨,只是因为他不清楚,潞州军兵锋的犀利。 事实上从魏可星主动出兵迎战,与潞州军展开一场正规的会战之时,他就已经失败了。 之前普通官军的战斗力太弱,给他一个错误的印象,所以所有官军都是这个样子。 官军之所以是官军,在与他们平时训练还有组织的力度。 潞州方面的官军大部分都是卫所军。他们缺衣少食,被上官欺压,别说平时的饷银,就连基本的温饱都解决不了,这样的军队怎么可能有战斗力,怎么可能作战? 原本这些卫所军对付魏可星这帮更鱼腩的山贼倒也算凑合,但是与顾麻子拉锯争斗了这么长时间,手下涌现好勇斗狠之辈,比比皆是!两方都是没什么组织性的乌合之众,因为其中一方有了敢战之辈,所以碰上他们的卫所军便悲剧了。 不过,单靠不多的悍勇喽啰挑战有组织,有战意的潞州军正规官兵,也只能落的个兵败身死的下场。 生性谨慎的顾麻子明显聪明的多,沿路袭扰,阻击,集中力量防守山寨。每一个步骤,都可圈可点,炮灰们被打的心惊胆战举步不前,这让李征多少有些头疼,有些无从下手的感觉。 “大人,贼人太多了,弟兄们冲不过去啊!” “山路太窄了,太陡了,弟兄们拥挤不堪,施展不开……” 一个个山贼俘虏心惊胆战的看向李征,七嘴八舌的解释着。 不过李征不准备惩罚他们,因为这些炮灰们已经尽力了。 “要是有几门火炮就好了。” 李征没有理会炮灰们的抱怨,在心中叹息一声。 长治军营中倒是有几门火炮,但却是久未保养的情况下早就锈迹斑斑,不知道还能不能用。而且这东西更是沉重的要死,随便一门就是几百上千斤,以李征现有的后勤能力,根本无法做到随军出发。 “大人,这伙贼人当真棘手。” 李悦目光中原本的狂妄自大已经消去了大半,变得异常凝重。 听到这话,李征并没有回答,只是让目光盯起盯着不远处的二五仔们,直到将他们将他们看得瑟瑟发抖,这才沉默地收回目光。 “老李,投石机可以做吗?” 沉吟了半天,李征这才向着李悦问道。 “这个……卑职这就去问。不过将军,咱们并没有带匠工出来,投石机可不好做啊!” 李悦愣了一下,这才不肯定的回答道。 “算了老黑,本官在这里等不起。” 李征死死的盯着不远处的山贼的山寨,满心不甘的说道。 看着一脸尴尬的李悦,李征的目光转到了陆平身上,“陆平,你带着刀盾队上去冲一下试试。刘严,带着所有弓箭手,在后掩护。” “老黑,带上火油罐子,一旦刀盾手打开局面,立即火焚寨墙!” 李征有些豁出去了,若是连一个山贼都打不下来,军队士气会严重受挫。 严重依赖密集队列的长枪兵不适合攻城作战,相对来说,依靠个人能力的刀盾手,他们一向是攻城拔寨的先锋。 相比于已经成为惊弓之鸟的山贼俘虏,潞州军的士气却是极为高昂。听到命令之后,无数的士兵腾起了阵阵‘万胜’的欢呼,极为兴奋的对他们的上官的命令进行了回应。 很快新一轮攻势,又将开始。 命令一下,潞州军的刀盾手,个个用刀击打着盾牌,迈着豪迈的步伐,向前逼去。 连战连胜地刺激下,潞州军的士气极为高昂,他们相信他们是最强的,根本无所畏惧,勇往直前! 在弓箭手的掩护下,刀盾们奋勇向前。 正规军相对于土匪来说,最大的优势在于,他们是一个整体,相互配合默契。 而掩护他们的弓箭手,此时也是用出最大的努力,保证着他们前进道路上的安全。 一时间箭如雨下,潞州军的弓箭手,玩命地挥洒着箭雨,将山贼死死的压制在山墙后面,任何敢于露头的山贼,都逃不过神射手们的照顾。 虽然不敢露头,但是山贼们扔石头的速度并没有缓下来,无数的石块,从山寨后面漫无边际的扔了下来。 这种没有目标的石头,根本无法阻碍潞州军前进的步伐。 一个个刀盾手灵活的在漫天乱飞的石块中游走着,碰到实在躲不开的石头,这才能用盾将之格挡到一边。 刚不可久,柔不可守。 密集的箭雨不能维持太久,但是却已经足够了,在弓箭手玩命的掩护下。付出了几个轻重伤员的代价,刀盾手们已经接近了山寨大门。 无需命令,刀盾手们也开始挥舞着大刀,猛劈猛砍挡在面前的山寨大门。 一时间木屑纷飞,几个性急的,更是顶着大盾一起用力猛地向大门撞去,这种木栅栏制作的大门,坚固度极差,四五个人合力一撞,大门便开始摇摇晃晃起来。 眼前的变局顿时惊醒了山寨中的山贼,一瞬间大呼小叫之声,不绝于耳。无数的山贼疯了一样的像大门迎去,无数的武器顺着木栅栏的缝隙向外不断的透刺下来。 猝不及防之下,两个没有防御住的刀盾收手倒了下来。 在他们上方,山贼们玩命的将石头往下抛,上下夹击之下,导致小明顿时损失惨重,十多人惨叫着倒了下来。 “擂鼓!老黑,要抓住机会!” 看着不断倒下的刀盾手,李征的心都在滴血,咬牙切齿的咆哮着。 听到沉闷的战鼓擂动声,刀盾手立即停下前进的脚步。三五人组成一个小队,相互配合,将受伤倒地的弟兄全部挡在身后,让出一条条窄道,十几个抱着火罐的士兵快速的突前而至。 在这个过程中,弓箭手再一次挥动着已经酸胀的手臂,继续为刀盾手们提供掩护。 不过相对于之前的暴风骤雨,这一次威慑的效果远远超过杀敌的效果。 一个个火罐准确的仍在了木墙上面上面,刀盾手们这才背着受伤的弟兄缓缓而退。 刘严活动了一下已经疲累不堪的手臂,将一只火箭搭在了弓弦之上,在他身边数十个弓箭手大多两手颤抖,但却眼中火热。 “放!” 刘严怒吼一声,猛地松开弓弦。 与此同时,数十只带火弓箭,也离开了弓弦。 “射偏了?” 刘严有些懊恼的看着只是将将扎在火油边缘的火箭,心中有些懊恼。 不过这也已经足够了,十数罐火油起码被引燃了七八处,火焰几乎一瞬间便窜了起来。 全木的寨墙不断的被引燃,无数的山贼狼狈不堪的从寨墙上方或者后方逃离开来,乱成一团。 火攻成功,前进的道路再无阻碍,潞州军上下顿时一片欢呼,人人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即拉倒寨墙,突入其中。那里面可是一个个会移动的战功,还有大把大把的赏银啊! 李征并没有下令进攻,而是将他的目光再一次投向了目瞪口呆的山贼俘虏们。 看到李征阴冷的眼神,已经开始习惯自己炮灰身份的山贼俘虏们顿时打了一个寒颤。不等李征的再次催促,他们嗷嗷叫冲锋而去。 第三十八章 破寨 “一,二,三,拉!” 十数个铁爪牢牢扣住木栏,数十人齐齐用力,轰隆一声巨响,山寨的大门被人直接拉倒。 “冲啊!” 无数的炮灰如同打了鸡血,嚎叫着冲了进去。 “官兵上来了!” 寨内原本惊慌失措的山匪们胡乱的叫唤着,原本忙乱的救火动作也是一僵,许多人都是不由自主的退了下来。 紧张的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无论这个时代的官兵如何的不堪一击,但是对于他们这样百姓出身的人,还是怀有天生的畏惧感。 更不要说来的还是轻松灭掉实力尤在自家之上魏可星的官军,面对这些如狼似虎的官军越逼越近,个个战战兢兢,没有人心中有底。 与之相反的是寨外努力扒拉着寨墙的山匪,他们却是个个欢声雷动。 方才只是一个照面,若非寨内山贼反应过来拼死抵抗,他们就险些破寨而入。 本来就在对方人多势众压迫下不断后退的炮灰们,眼下强援已至,也是让他们心中大定。 欢呼不已,奋起余勇,硬生生的将对方重新压了回去。 寨外的欢呼声,也是让寨内的山匪们为之一愣,脑袋聪明点的都有些弄不明白。 这些和我们打的欲仙欲死的家伙们不是官兵吗?你们不是官兵,那跟我们拼的你死我活到底为了什么!? 不过很快他们就明白是怎么了,远处如墙而近的百多人,那股舍我其谁的傲然气势委实惊人。 “怕什么!”看清了官兵的模样,顾麻子反而冷静了下来,“官军只有百数十人,咱们可是有八百号人,十个打一个!老子就不信,这伙官军还能是三头六臂不成?” 听到顾麻子的话,许多人慌乱之后也终于清醒过来,忽然发现官兵人数少的可怜,这么点人也来进攻自己,简直就是送死! 一想到自己的人数可是对方十倍,许多也放下心来,虽然这些官兵明显有点邪乎,但这么一点儿人马有什么可怕的! 看着这些突然出现的官兵,顾麻子虽然说的好听,但是心中的不安却是越来越盛,但是形势到这一步,也由不得他思量什么,戟指向着这些官军道。 “弟兄们,这里山路狭窄,官兵人少还摆不开阵。怕他个卵,今日一定要杀光官兵!” “你们忘了咱们当年是怎么上山的吗?这些天杀的官兵,早就该被杀个干干净净!杀官兵啊!” 顾麻子身边一个满脸横肉的人看着慢慢上来的官兵,眼中的杀气也是越来越重,顾麻子话一出口,这人便振臂高呼道。 “杀官兵啊!” 也不知道谁应了一声,这道声音似乎道出了众人的悲苦,将一些苦难的记忆勾上心头。 一时应声大作,所有人都被仇恨压倒了恐惧,数百人嚎叫着冲向了慢慢而来的官兵。 “止!” 李征腰刀高高举过头顶。 “护!护!护!” 已经不到二十人的刀盾手齐声应道,以左边第一人为排头兵,快速的将队列整理完毕。 一个个盾牌练成一线,转眼两道盾墙已经准备就绪。 “攻击前进!” 李征高声下达命令,这种狭窄地形不适合潞州军作战,在对方时不时的弓箭威胁下,无法安稳的防守反击,只能打出一条路来。 “攻!” “攻!” “攻!” 在他们后面,长枪兵快速整队完毕,随着行军鼓的节奏,踏着鼓点前进。 看着无数的山匪呐喊着,高举着武器而来,人人都是毫无表情,只是冷冷的看着,鸦雀无声。 数十步距离转瞬即至,看着依旧将长枪扛在肩头,似乎吓傻了一般默默向前的官兵们。高呼呐喊着的山匪们,情绪更加的兴奋。 许多人还得意的将手中钢刀舞出一团刀花,更有人怪叫着吓唬着不远处的官兵们。 等到双方距离还有十步不到,李征的腰刀猛的劈下,厉声喝道,“平!” “战!战!战!” 士兵们整齐划一的高声回应着命令。 刀盾手们猛地加速,与汹涌而来的山贼轰然撞在一起。 “杀!” 第一排的士卒将长枪平举向前,目光紧紧的盯着加速而来的山匪,紧随其后,寒光闪烁的枪刃猛地直刺而去。 第二排则是将长枪从第一排士兵的肩膀相接处越过,构成了第二道枪林。第三排扶枪而立,静静的充为后备。 最后一个号令下达后,士卒们整齐的吼叫回应,一杆杆长枪直接向前攒刺而出。 冲的最快的是那个带头嚎叫的汉子,这人的武艺不错,在刀盾手的碰撞之中并没有丝毫动摇,但还未等他腰刀前劈,结果那已经身形不稳的刀盾手,两根长枪便如电而至。 这人并未慌乱,猛吼一声,长枪临身之前闪电的挥出一刀,将正面刺向自己的长枪一刀削断! 右肘顺势一个回砸,也是令右边一杆长枪无功而返。但是他的好身手也仅止于此了,左侧两杆长枪鬼魅般的同时缵刺而来,一枪刺入心脏,一枪正中小腹。 这汉子一个激灵,想要用刀去划断长枪,两杆长枪却是猛的一个旋转,快速的收了回去。 他的一身力气也是随之消失不见,本来轻若无物的砍刀这一刻如同重如万钧泰山,刚刚抬起一半的刀,怎么抓也抓不住。 “当啷”一声,砍刀掉落于地,与砍刀一同摔在地上的,还有那睁的大大眼睛,跌在灰尘中的身体还不断的流淌着血液。 冲在最前面的山匪一个个的摔倒在地,他们队形散乱,各自为战。 官军们密集的队列,也是让他们可以做到以多敌少,经常都是数个人数杆枪同时攻击一人,尤其象冲在最前面的那个汉子。 由于他的勇猛,更是得到了官兵们的特殊照顾,差不多五杆枪同时招待他一人,直接被捅成了蚂蜂窝。 越是靠前的山匪,死的也是最快,长枪兵们虽然步伐不大,但是却是胜在稳定。他们以恒定不变的速度不断的攻击向前。 在他们前方根本就没有一合之将,任何挡在长枪前方的人,都是只有一个下场,那便是满身枪眼的横尸于野! 眼下,刀盾手已经被混乱的人流冲散,所向披靡的长枪兵已经是军队最前。 山贼中少数心思灵巧之辈,也是敏锐的看出长枪只能攻击直立着的人,一旦有人矮下身去,长枪在照顾正前方之时,便无法攻及脚下。 混乱的战场上,他们大多都是没有看到第二排择人而噬的长枪,大部分人刚刚一个滚地,就被第二排蓄势已久的长枪直接钉在地上。 少数足够幸运的山匪闯过第二道封锁线,却是悲哀的发现,等待他们的不是立功受赏,而是官军们最精锐的军官集团! 拜李征用拳头选基层军官所赐,这些官军们的小旗官们,他们有功夫底子,拳头本来就硬。 经过军队的地狱训练之后,无论技艺还是身体的反应都是有了质的提高,对付零散的幸运儿,完全是手到擒来。 一看有了猎物,数个小旗官如同闻到鲜血的狼群,一个围猎就将这些最后的入侵者斩杀干净。 军鼓的声音依旧不断的奏响着,官兵们也是习惯成自然的随着鼓点的节奏稳步向前,他们所过之地,唯留下一地的尸体! 时间不断的流逝,越来越多的山匪开始停止脚步,战战兢兢的看着这些如同地狱中钻出来的杀神。 这些杀神的速度并不快,这些山匪却是不由自主的不断后退,直到他们的退路被后面涌上来的同伴阻挡住。 杀戮一刻也不停,滴着鲜血的枪尖依旧不断的伸缩着,短促而悲惨的哀鸣声也是不断的刺激着还未倒下的山匪们。 看着这些杀神们不断的接近,许多最前面的山匪也开始骚动起来,用力的推挤着后面的同伴,试图找到一个空隙向后逃去。 他们大部分人都失败了,可耻的将后背交给了自己的敌人。 而道路就这么宽,一些侥幸从空隙中溜出不远的山匪又一次悲哀的发现,这些杀神如同剥洋葱一般的将一层层同伴从自己身后剥开,再一次出现在视线中。 许多人再也受不了这种赤果果的屠杀,在试图扒开空隙窜到最后的企图破产后。 这些已经被紧张情绪弄的有些半疯狂的山匪,开始向自己的同伴们挥起了屠刀,在同伴们猝不及防的情况下,硬生生的用手中的刀杀出了一条血路! “噗嗤!” “啊!” 长枪入肉声不绝于耳,声声临死前的惨叫也是同样从不间断。山匪们的战斗热情也是如同烈日下的冰雪,快速的融化着。 “额的娘啊!额不想死在这儿,额要回家!” 官军们一声不响的不断的推进,在这种压抑的屠杀中,终于有一人精神都有些混乱了,将手中的武器一扔,疯狂的嚎叫着,连滚带爬的向着人群里钻。 “败了!败了!” 更多的人如同被提醒了一般,转瞬间,各类武器便被扔了一地。山匪们来的快,去的更快,无数人哭爹喊娘的向后便跑。 山寨外的降匪们对这情形看的清清楚楚,如同他们之前所遭遇的一样。 在潞州军面前,人数众多根本不起任何作用。 八百人的山匪,在不到百人的长枪兵的攻击之下,根本没有丝毫抵抗之力。完全是屠杀碾压而过,根本不是一个数量级的。 这场面让他们想起了昨日那场梦魇,无数都是打了个激灵,纷纷庆幸自己这次选对了队伍。 眼见大胜在即,这些人也是再没有一丝一毫的侥幸心理,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纷纷嚎叫着冲锋而前。 虽然这会儿顾麻子这些人已经被打的士气全无,但这却是立功的好机会啊!谁不知道,打顺风仗,他们又怕过谁? 靠着这些悍不畏死的炮灰们拦路,除了近两百擅长跑路的家伙溜之大吉外,顾麻子手下大部分山贼都被挡了下来。 后路被封,身后这些杀神越逼越近,他们此时就象网中的鱼儿,拼命的拥挤在一块,战战兢兢的看着这些官军不断的接近,却是毫无一点办法。 有人畏惧,就有人勇敢,眼见官军越逼越近,有少数悍勇之徒,目光中也是带着绝然,不肯束手待毙。 当官军已经接近到十数步的位置,十数个最是悍勇之徒,亡命扑了上来。 他们的勇敢并没有带来什么改变,十数人也只是让官军的体力再次消耗了一些罢了。 其余的人已经是跪了一地,再无一人敢正视眼前的官军。 好在,官军在距离这些山匪们不到十步的距离,终于停了下来。 “止步!受降!” 随着这声威严的声音,许多山匪都是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来,许多人都是将武器扔的远远的,害怕这伙恶魔借机收拾掉自己。 第三十九章 放虎 一场大战下来,官军受伤的人寥寥无几,但是八百多人的山匪却是被打了个全军覆没。 当场阵斩百五十七人,迫降四百一十三人,其中也包括这伙山匪的头目顾麻子。 清点完战俘,将这些山匪暂时一个个的绑了安置于山寨中一处,厮杀了良久的官军们也是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休息一番。 特别是第一排的长枪兵,虽然损失不大,但是一刻多钟不断的挥舞着长枪,对体力的损耗也是巨大。 不过好在,魏可星手下的山匪们此时已经完全被驯服,殷勤的而端茶送水,让他们能够快速的从疲累中恢复过来。 而各项物资统计,有已经轻车熟路的张俊才去负责,一时间,李征竟然有些无所事事起来。 一片繁忙之中,李征悠闲的慢慢吃着茶水,渐渐把心中的事情想的完善起来。 他叫过同样无事一身轻的李悦,吩咐他将顾麻子带来。 是夜,李悦却是秘密的走进了关押顾麻子等一众头目的临时牢房。 这座临时牢房是顾麻子原本的避难地道,只要把上面出口一封,老鼠也别想跑出来一只,用来将这些山匪头目与普通山匪隔开,也是再方便不过了。 地道的入口正是原本顾麻子的卧室,打开地道门,李征并没有下去,安然的坐于椅中,令着李悦两人进入了地道中将顾麻子带上来。 “大人饶命,小的以后一定洗心革面,决不再做作奸犯科之事!”听闻有人下来,一干被铁链锁住手脚的人也是个个嚎叫着,若不是被铁链困在原地,估计都会扑上来。 “安静!”李悦一拨腰刀,厉声喝道。哭闹的声音顿时一止,人人都是有些畏缩的看着李悦那泛着寒光的腰刀,不敢再发出一点声音,“谁是顾麻子?跟我来!” “终于到时辰了吗?”顾麻子倒没有露出什么惧意,之前是被官兵的战力吓破了胆,但是这会儿冷静下来,倒也是恢复了一些悍勇之徒的本色,他左右拱了拱手,道,“各位兄弟,我顾某累了大家,这就先行一步了!” “大当家!别跟他们走,左右是个死,不如与他们拼休!”数个顾麻子心腹也是眼中凶光大闪,死死的盯着李悦二人。 “想死?老子成全你!”数战下来,本来胆气就壮的李悦也是蜕变成了战士,这些俘虏还敢逞凶,他也是勃然大怒。 “都让开!我死了,你们或许还能活下去,都给我闪一边去!”顾麻子拨开二人,踉跄的向前行去,努力保持着自己最后一点尊严。 “不愧是山匪头,有点胆色!不过,这一次大人见你也许是好事也说不定!”对于不怕死的人,李悦也是伸出大姆指,半真半假的道。 “哼!”顾麻子并不搭话,直接向外而行。 一出牢门,顾麻子也是有些惊讶的发现,并没有想象中的被人扭送着去法场。 相反,他却是看见李征正悠闲的坐于桌边,桌上摆着两杯茶,伸手示意他入座饮茶。 “大人可真是小气,一个就死之人,给一杯茶就送上路,不显得太寒酸了么?”即来之则安之,将生死置之度外的顾麻子毫不客气的坐于桌子另一边,一边喝着茶,一边嘴里嘲讽道。 “大当家误会了。本官这次寻你来,并非想要你的命,相反,本官还打算放了你出去。”李征慢悠悠的将一杯茶饮尽,平静的说道。 “大人虎威,落在你手中,顾某心服口服。不过,顾麻子杀人如麻,有今日这结果也早已心知肚明,大人又何必消遣于我?” 顾麻子明显不信,他觉得李征这是猫戏老鼠的把戏,让自己多了希望,再在自己希望最烈之时结果了自己,这样能收到最大的快感。 之前的顾麻子就玩过不止一次这种游戏,每次都是让他极为舒爽,只是这一次却是轮到自己了。 “信不信自然有你,本官打算今晚放了你,还可以放了你认为值得信任的心腹手下。”虽然顾麻子说的无理,但是李征却是如同没有听到般,依旧是一幅云淡风轻的模样。 “你当真要放我?”顾麻子这才有些相信,但是他疑惑却是更多,“这对你有什么好处?明明我的脑袋才是你最好的进身之阶!” “本官不久前刚刚升任游击将军,就算再有你们几个不入流的山贼流民的功劳,能够还能将镇守参将的位置拿下来么?军功对我根本无用。本官是个实在人,只要实在的好处,而本官觉得若是你在外,本官能够捞取的好处会更多!”李征缓缓坐直了身体,声音也是郑重了许多,“放你离去,并不是没有条件。本官不会多干涉你的自由,但是本官若是有一些不方便做的事,你需要替本官去做!” “大人的意思是要收编顾某人?”顾麻子心中倒是有了些希望,有些期待的问道。 “不不不,顾当家还是误会了本官的意思。本官不会收编你,本官只是需要你到时帮本官一些小忙,你还是自由的!”李征当然不可能收编顾麻子,这并不符合他的长远利益,毕竟他现在还太弱小,还没有招降纳叛的资格,若是直接将顾麻子收编,那大量的山匪也是会在他军中占据巨大的比例,会形成一种尾大不掉的趋势。 “本官要的只是一个让信任你不会出卖本官的办法,只要你能够拿的出来,今晚你就可以恢复自由!”李征平静的道,这顾麻子用好的话,也是一柄十足锋利的脏刀,专门为李征干一些他不方便出面干的事情。 “小的一切都在大人手中,大人要如何直接吩咐就是了!”相比刚才,顾麻子的态度已经恭敬多了,活命在望,谁也不愿意就此轻易放弃。 “本官放了你,这事传出去可大可小。本官见你三个儿子还算聪明伶俐,不如就随本官回营,也算有一个正经出身,如何?”虽然用的是问询,但是李征的语气却是明显的命令。 “小的代小儿多谢大人提点!”顾麻子倒也干脆,直接认了下来,他也是明白,自己根本就没有多少资格讨价还价。 而且要让李征信任他,人质是不可避免的,他并没有多少排斥。 “如此甚好!”李征点点头,道,“地道里面的人,你我之间的事情最好不要提起!若是他日有风声传出本官故意纵容你脱离,那为了表明本官与此事无关,本官必会倾力剿杀于你,你可明白?” 顾麻子心中一懔,也是明白此事关系重大,这种事情自然是自己一个人明白就好,只要给一些绝对心腹透露一些就行。 李征见顾麻子点头,也是不多啰嗦此事,不过,这厮是一个亡命之徒,虽然放了他另有大用,但是自己治下的安宁还是要保证的,必须敲打一番,“不过,本官丑话说在前面,你离去后,若是敢骚扰潞州府,就别怪本官翻脸不认人!而且,本官还会去瞎子山一番,那里的粮食足有六百余石,本官可以让你带走一百石,其余的都要给本官留下!本官三日后自会去取!” 顾麻子一凛,瞎子山可是他狡兔三窟中的一处,想不到李征竟然已经了然于胸! “这个自然,小的听凭大人吩咐!” 对于这个要求,顾麻子惊惧之下更是不敢多说。 他明白李征只是通知他一下,意思也很容易懂。 他活着,东西已经不是他的,若是他死,这些东西照旧是李征的。 好在,李征做事还留有余地,也是给他极大的好感。 第四十章 回城 命李悦将顾麻子再次送入地道之后,李征也是长身而起,准备参加晚上的庆功晚宴。 身边终于忙完来报的张俊才也是有些不明白,为何李征要放过顾麻子。但是身为亲兵,与李征可谓荣辱一身,他更是明白有些事能问,有些人最好不好与之有任何的牵扯。 寨内如今已经是一片热闹的海洋,潞州军成军之后,便即接连打了两场大战,每一战都是以弱胜强,每一次又都是胜的干净利落。这种实力,也是让许多官兵们都是觉得有些不真实,但是看着近千俘虏,他们也是没有任何的理由怀疑自己。 如今魏可星麾下的山匪们,也是已经完全的臣服于潞州官兵的军威之下,不断的跑前跑后,张罗着晚上庆功宴的酒菜。而在这顾麻子的山寨中,酒肉都是现成的。 人多力量大,天色方黑之时,就有不断的酒肉送上酒席,庆功宴也是慢慢的进入高潮。尤其是李征到达现场给勇士们敬酒时,晚宴也是达到了高潮。 李征象征性的喝了些酒,放下酒杯,再三申令官兵不得饮酒超过一碗,而且四十名士兵必须轮班入度,留下亲兵崔云涛负责监视军纪之后,这才起身离去,让士兵们可以不必拘紧的吃喝玩乐。 虽然李征的命令让这些士兵们都不能太尽兴,但是李征的命令却是无人敢质疑和触犯。在听说山寨中所有的酒都会搬回堡中,然后分给他们之后,这些士兵心中最后一点不快也是消失一空。高声欢呼之后,也是埋头大吃起来,尽管没有美酒相伴,但是能够肉食管饱,也是一件人生乐事! 在一片欢乐中,没有人注意到,李征只带了一个亲兵便即摸到了俘虏营中。相比于庆功宴上的大鱼大肉,这里的生活就寒酸的多了,人人都是分得一个馒头和一碗清汤,这点东西根本不可能让人吃饱,但是却也是饿不死。这也是军中惯例,对于俘虏不能给其吃的太饱,吃饱了也就有力气闹事了。 在俘虏营的一个小角落中,聚集着十多人,这些人都是顾麻子的铁杆,许多人都是追随了顾麻子十年之久。可谓是打断骨头还连着筋,也不知道是不是官兵们的疏忽,这些人也是被有意无意的安排在了一起,形成了一个特殊的小团体。 不过,这时,这些人已经没有多少精神去关心顾麻子了。更没有人疯狂到认为靠自己这十多人就能收拾了官军,救出他们的大当家。 “黑虎哥,好香啊!这会儿要是有个鸡腿吃,那可真是美死人啊!”闻着随风飘来的香味,其中一个山匪也是肚子咕咕直叫,有些出神的说道,“咱大当家在时,咱们可不少这东西!唉!” “做甚梦哩!你这话不是废话么!大当家这会儿还不知道在哪儿!”黑虎吞了口口水,也是恨恨的道。 正在这些人躺在地上,幻想着庆功宴上可能出现的酒肉之时,一个醉熏熏的汉子也是晃悠悠的行了过来。路过他们这儿时,突然一个咧趄差点摔倒于地。众人看的分明,那人身上也是掉下一件黑呼呼的物什,不过这人似乎一无所觉,依旧晃悠悠的向前而去。 嘴里还不清不楚的道,“你们这些小贼,跟着顾麻子又有何用!明日就砍了你们狗头!那老小子还在自己的地道中,嘿嘿,告诉你们这帮兔崽子也无妨,此时并没有人看着,但你们又能如何?!到了明天,一并收拾了你们!” 一众人不敢接声,片刻后,放水的声音也是不绝于耳,一边肆意的笑着,一边不清不楚的骂着,晃晃悠悠的越走越远。 这人他们都认识,是李征身边的亲兵。这里距离酒席并不远,这个亲兵明显喝多了,来到这儿放水,却是没有想到也是给了他们太多的消息! 等这个亲兵走远,这些原本躺在地上装死的山匪也是立即来了精神,来到了那亲兵掉落东西的地方。顿时发现,这竟然是一串钥匙!再一联想到这厮之前所说的话,所有人的眼中都是闪过浓烈的希望! 拿着这串钥匙,半晌后,黑虎也是嘶哑着嗓子问道,“兄弟们,怎么看?” “干了!反正都是一个死,怕个球!咱们劫了大当家出寨,黑峪岭虽然呆不下去了,但山西这么多山头,再换一处地方,还不是任咱们兄弟们逍遥?!”其他人都是点头,这么一个好机会,不干白不干,反正烂命一条,丢了就丢了! 窥着巡逻士兵的一个空当,十数人也是悄无声息的翻出了栅栏,轻车熟路的消失在夜色之中。 在他们远去之时,两个黑影也是出现在不远处,方才一副醉熏熏样子的亲兵李标再也没了一丝醉意,与李征并肩而立,默默的看着这些人渐渐远去。漆黑的夜色中,连李标也没有发觉,李征嘴角也是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冷笑。 黑虎一行人对于山寨无比熟悉,每每都能先巡逻队一步进入视线死角处,虽然行动艰难,但是却是距离大当家的卧室越来越近。 一路行来,黑虎也是发现,山寨之中的防备是外紧内松,越是向里,遇到的巡逻队就越少。他们的速度也是越来越快,不到一刻钟,他们便是出现在了顾麻子原本的院落外。 黑虎第一个翻墙而过,仔细的观察了一番,也是惊喜的发现,果然没有任何留守的人员。只有偶尔路过的人,也是醉意十足的摇晃而过。 在屋内一阵摸索之后,黑虎也是终于发现了地道的入口。虽然入口处上了锁,但是却难不倒有钥匙的黑虎,几番折腾之下,也是顺利打开了地道口。 见到黑虎的一瞬间,整个地道内也是沸腾了,这里都是些人精,虽然人人亢奋,但是并没有人发出一点声音。黑虎也不解释,只是闷头不断的开着锁。 不多时,所有的山匪头目都是恢复了自由身,大家都知道这并不是询问详情之时,也是快速的窜出地道,贪婪的呼吸着自由的空气。 但是这时,这些头目们也是发生了争执,有人提议立即走人,有人却是觉得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主张趁着庆功宴一片混乱之时,偷袭干一把大的,至不济也是可以抢回一些部属,不至于成为孤家寡人。 顾麻子有了心理准备,知道这次能够逃出去,根本就不会是黑虎的能力。而是李征有意放水,若是听任这些蠢货胡乱行事,恐怕最后惹恼了李征,到时候谁也跑不了。 但是这番被俘,他的威信也是大减,说出来的话再也没了之前的一锤定音。而且铁杆心腹也是如今最大的实力派黑虎也是觉得这些人的提议有些道理,但是却不敢反驳大当家,一时间也是有些踌躇。 “看来,多放出一些人,对于顾麻子还是一个麻烦。既然如此,那便帮他清理一些不听话的!”李征心中也是盘算着,一个不能独断的顾麻子对他的作用并不大,为了日后方便,李征也是改变了计划,决定帮助顾麻子整理一下内部。 他们的不作为,果然也是惹恼了在一边看戏的李征,李征冷冷的挥挥手,命李标将李悦标唤来,交待一番,令其去帮助他们快些做出决定。 正在众人都庆幸没有惊动任何人之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也是远远的传了过来,“快随我来!娘的,额的钥匙怎么找不到了,快随我来看看这些贼子可在!” 伴随着一阵快速接近的脚步声,刚刚还在争论的山贼头目们也是停止了计划,现在摆在他们眼前的已经不再是能不能制造一些混乱,而是能不能逃离的问题了。 这些人一窝蜂的拨腿就跑,个个都是有些暗恨自己方才那愚蠢的偷袭计划所耽误的时间,若是老老实实的就此离开,也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黑暗中的异动也是‘惊动’了前来盘查情况的李悦,李悦拨出腰刀,猛喊道,“放箭!” 早就已经有了准备,甚至已经锁定好目标的刘严所率领的弓箭手们也是个个箭无虚发,方才提议偷袭的头目因为态度坚决,而站立的方向虽然不是最为靠近弓箭手们,但这次也是倒了大霉,应声倒了一大半。剩下的小喽啰眼见众多头目倒地,更是个个使出了吃奶的劲头,翻过院墙,向着后山便跑。 李悦带着人紧追不舍,再次射翻了几个跑的最慢的山匪,看着剩下的不多的十余个山匪狼狈的逃上后山,这才悻悻的收队而回。 眼见追丢了山匪,不知内情的刘严等人也是诚惶诚恐的向李征请罪。李征当然不会惩罚于他们,反而温言安抚了一番,更是故意大骂了一通李标吃酒误事,罚俸三个月,将这件事就此掩了过去。 这个小插曲,对于大胜的潞州官军来说,并不算什么大事,只不过是令大胜少了那么一点色彩罢了。对于官兵们并没有什么损失,他们更加关注的是自己这次能够分得多少战争红利,不过这个数字肯定不会太少,许多人都是一脸憧憬,想象着回去之后,用这些银子置办些家什一类的东西,有了这笔钱,家人的生活也只会更加的好。 次日一早,官兵开始开拔回堡,临走时更是一把火烧了山寨,免得再有山匪盘踞其中。近两百官兵压阵,外加另外近三百已经死心塌地追随的降匪押解着六百余人的俘虏和众多的粮食,队伍蜿蜒十数里,开始返回长治城。 第四十一章 经营之道 潞州营官兵们返回军营,更是带回了大量的钱财粮食、尤其是李征再一次宣布三成赏赐的事情,顿时让整个潞州军官兵如同过年一般热闹。 这一次出征,为时七日。以两百人不到的兵力,纵横长子县,连破三寨,击溃歼敌近万。不提收获,只是这种痛快淋漓的作战,就让官兵们个个在呼过瘾! 很多人都不相信,自己竟然拥有这种实力!对付以千为单位的贼人,竟然可以做到势如破竹一般,完全是大人与小孩子之间的战斗。这种完全如同欺负人的战斗,是个人都喜欢。 尤其是这一次的收获,更是让他们都为之咋舌。 虽然具体的数量他们并不知道,但是只看征发来的数十辆大车,来回运了六七躺,这才将所有物资运输回来。 而且军营中原本的仓库根本无法容纳如此多的钱粮,单单露天放置的钱粮就已经如山一般巍峨,所有人都不由的眼冒红光。 这一次战斗虽然看起来声势浩大,但伤亡数量却极少。三场大战下来,也只有十多人伤亡,但是却是只有三人阵亡。 这也是让出征之时担足了心的官兵们,人人欢喜异常。自古出兵,那一次不是尸骨累累,但是跟着将军大人,付出并不多。 收获无比巨大,伤亡却是基本没有。而且李将军并不如同之前的那些将军,他并不吃独食,不仅将他们的欠饷补了下来,更是多补了两个月的军饷! 老大有能力,更有极大的容人格局,让他们欢喜之余,更是坚定了追随的心思。这种体恤下面的上官还不依附,难道还去找那些已经完全没有吃相的家伙们? 无数的物资回到堡内,也是让后勤大管家吴雄才忙的不亦乐乎。他带领着自己文书班子,开始对各类物资进行分类整理,然后一一统一在册。 “各类武器这次一共收获一万五千六百余两,粮食四千二百三十二石。其中金百三十余两,折银近二千两。银一万三千六百两,另有古玩字画若干,无法估价。各类的武器、被服以及其他杂物无算。” 清点以及登记造册的工作也让吴雄才忙的脚不沾地,但是他忙并快乐着,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多的金银,也是让他如在梦中,虽然这些都不是他自己的,但是就这么看着,也是让他心花怒放。 这一次在魏可星身上,前后就捞到了一千五百余石粮食。另一个屯集专业户顾麻子,更是贡献了近三千石的粮食! “这么多!拿出三成来,真是觉得有些肉痛!” 李征摇摇头,拼命将脑海中已经算出来的数字给过滤过去,他实在有些不敢直视这些数字。 “什么?要拿出这么多!?不行,这可是咱们军中的积蓄,轻易不能动用!”听到李征说,竟然要拿出三成来犒赏官兵,吴雄才也是将头摇成了波浪鼓,“这些贱民,给他们个二两银子,就已经是大人仁德了,从来没听说过,缴获的东西要拿出三成来!” “何止饷银,粮食被服也要拿出来!” 李征叹了口气,虽然不舍,但语气依旧十分坚定。 当听李征说不仅仅是金银,甚至粮食和被服一类的东西都要拿出来三成,吴雄才已经不再是不情愿了,简直是愤怒了,“大人这般铺张浪费,非是一军之福!这些东西一点也别想分出去,这些贱民们有了足够的饷银拿,还敢如此跋扈,索要三成物资?!大人,当从严治军才是!” “吴典吏,本官再强调一句!他们不是贱民,他们是本官的子弟兵!而且这并不是士兵们提出来的,分赏三成,乃是本官的主意!” 李征的脸色也是严肃起来,吴雄才这典吏才多大,连芝麻官都不如的小吏,竟然也是象其他文官一般,开始伸手向武人了。 “本官并不是与你商量,而是通知你!本官不会让这些兄弟们流汗牺牲,却是拿不到他们应得的那部分!而且,吴典吏,本官觉得你的手伸的长了一些,如何分配物资是本官的职分,并不需要向你请示!” 李征这话已经说的十分的诛心了,吴雄才也是打了个哆嗦。 明白李征这是动了真怒,话语声一下子也是小了三度,有些不甘的道,“大人,养军养民,哪样不花钱?这钱不能就这么糟蹋了啊!” “糟蹋?这倒未必!切勿担忧,如今拿出去的虽然多,但要不了多久,就会再次回到本官手里!” 李征似笑非笑的看着吴雄才,不管怎么说,这吴雄才也是一个合格的管家,他也不打算太过于相逼。 “大人这是何意?莫非,莫非……” 吴雄才莫非了半天,始终无法将猜测说出口。 不过他的心却一下提了起来,难道自家老大还打着秋后算帐,再夺人钱财的想法?到了对方手里就是官兵们的私财,若是事后强行夺回,势必会引起上下骚乱,甚至暴起起事,这可不是智者所取啊! “想什么呢!本官难道是这么没出息的人?”李征横了一眼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吴雄才,不屑的道,“本官手里可是从孙光守那里抄来的数千亩田地,就算只是卖田,就足以将钱粮收回大半!” “拿出这么些买地钱,剩下的钱他们难道还不买耕牛、耕具、种子?这些东西本官铺子里也有,还怕掏不空他们的钱袋子?” 李征看了看兀自还不甘心的吴雄才,淡淡的说道。 “可是大人,就算这些人会拿银子买这些东西,大人难道不用给东西?田地可是可以传给子孙后代的,这般卖出去,一旦有变,子孙后代难道吃风?大人三思啊!” 对于这个喜欢败家的上司,吴雄才也是颇有些颓然的道。 “我看不拿出来这些银子,本官以后才会去喝西北风!”李征悠悠的解释道,“只要本官有强兵在手,还怕没有钱粮?这些士兵数日间连续奔波数百里,连续激战数场,每战都是以弱敌强,没有他们的拼死向前,这些钱财粮食又从何而来?” 开玩笑,这些人已经从自己手中拿到过数量惊人的钱粮。按照国人对于田地的疯狂追求,他们肯定会将这些钱用于改善居住条件以及买田上来。而且来钱这么快这么容易,这些人虽然还会存下一部分,但却不会再如之前那般,有个三核桃两枣恨不得挖地三尺藏起来。 当他们钱粮全部换成田地农具之时,他们就会进入后世的中产危机之中。这些已经在战场上获得极大红利的家伙们,尤其是连战连胜情况下,相信肯定不会再畏惧战斗,甚至会如老秦军那般闻战而喜! 敢战的兵,才是李征需要的兵! 最终,胳膊扭不过大腿的吴雄才被迫接受这个既定事实。毕竟李征实际上如同是他的东家,既然东家都不在乎,他一个掌柜的又何必枉做小人?拿着李征用炭笔记下的功劳薄,吴雄才也是开始进行计算,确定每人能够分得的银子数量。 第四十二章 升官发财 今天老爸出院了,恢复一天两更。 一天之后,在潞州营的校场上,三成的分赏也是尽数下发。 不过,并不是按人头发放,而是根据各人战场上出力大小而分配。比如前排的士兵,就比后排的多。尤其是与顾麻子决战的那一战,最前排的士兵几乎个个都获得了三十两的赏银!而敢于脱离大队突击的弓箭手小队,就要比前排的长枪兵收获更多。神箭阻断魏可星退路的神射手,基本上个个都是五十两以上的收获。 不过他们并不是是这批赏格最高之人!王永手下的夜不收骑兵队才拿了大头,区区二十人的队伍,所得的赏赐几乎占了整个分赏的三分之一! 对于他们获得如此多银子,别人虽然眼花,但是却没有人不满。虽然这些人得的银子比较多,但是他们付出的也是最多。 不仅近二十个人一直奋战在最前面,更是胆大包天的以二十人冲击数千流民的大营,最后竟然一战而溃敌数千,这种战功完全将潞州军其他人压了下来,谁敢不服? 之后,夜不收更是为全军前驱哨探,将所有的危险与厮杀几乎全部包揽,能够得到如此厚赏也是人之常情。 剩下的官兵,从功劳大小也是各有所赏,就算是一场厮杀未有,只是跟着跑了这么一圈的人,也是得了数两银子不等的赏赐。 守营的五十人获得的银子并不算多,每人只有一两银子上下。赏赐的目的是激起官兵们的敢战之心,苏浩率领的数十人并没有作战,分得的赏银自然不会有多少。完全是照顾他们能够守好老营,也算的上有苦劳。 不过为了不让其他人日后总想着守营,李征也是不得不将他们的赏赐拔到最底,这也是让所有人明白,只有参战才能落的最大的好处!而战场上,你若是敢于拼死向前,那就会有巨额的赏银落在你头上! 对于负伤的士兵,李征肯定不会落下,数个只是受了皮肉伤的官兵,也是每人一两银子,外加半石粮食的补助。 而那名被山匪临死甩武器砸中却没有性命之忧的三人,有两人伤愈还可以归队。但有一人则是左臂受伤极重,虽然伤势稳定了下来,但是这条手臂却是从此不能再举重物,他的下场也只能是黯然退伍。 不过,李征却是当众宣布,这名因战致残的士兵,虽然没有立下多大战功。但是游击将军也不会就此不顾于他,不仅赏赐他的家人二十亩田,更是一次性发银二十两抚恤。 而且他未来也不用担心,李征给了他一个伙长的虚职,享受每月三钱银子、半石口粮的俸银。 而那三个阵亡的士兵,则是一次性得到三十两的抚恤银,还有三十亩土地。此外还享有不高于三十亩田地的田赋减半,他们的家属还能享受每年三石粮食的补助,这个补助将持续十五年,到时自动中止。 李征也是借着这个机会,将阵亡、伤残的抚恤定了下来。 这种安排也是让所有官兵都心中大定,校场上欢声雷动。战场上刀枪无眼,谁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伤残阵亡。 李征的这个政策也是让他们再也没了后顾之忧,不死就会得到赏赐,就算万般无奈之下伤残、阵亡,家人还是会得到妥善的安置,不必担忧于他们。 这一次李征冒然出击,这几天也是不断的总结经验,十分痛感于自己的军队人数委实太少。完成了这次赏赐之后,钱粮无缺之下,李征也是再一次进行扩军,这次招募官兵的人数确定在五百人到七百人上下。 听到这个消息,有感于这次分赏官兵的刺激性画面,这一次主动参军的人数完全是人山人海。很多后生都是感觉,辛辛苦苦在土里刨食十年,也不一定有那些当兵的这一次战斗捞的更多。 招兵令一出,不仅整个长治城里适合的青壮人人涌跃报名,甚至连城外的那些流民们听到消息后,也是有许多青壮跃跃欲试。 甚至让李征有些哭笑不得的是,魏可星手下的那些降匪,他们的各个头目也是有些羞羞答答的表示想参与进来。对于这些降匪,李征现在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偏见。 这些人从投降到现在,可以算的上是勤勤恳恳,任劳任怨。虽然只有短短几天,但是李征也是已经开始将他们视为自己人。 而且这些降匪也是青一色的壮丁,老弱的也根本不可能在贼窝里活下去。 不过,这些人的成分委实太过于复杂,其中的匪性不靖的人也比比皆是,这样的人,若是将之收入军中,恐怕为害也不浅,起码在自己军队数量没有占据压倒性的优势前,他们加入进来,绝对不是一件多好的事情。 为了不伤及他们的投靠热情,李征也是拍板给了他们一百二十个名额,也就是说,无论他们中有多少人想加入官兵中,最后的人员也只有一百二十人。李征还特意解释了一番,他们还要负责监视那五六百人的俘虏,不能抽出太多的人。 这个折中的办法,也是让这些降匪们个个大喜,既然李征肯让他们进入自己的军队,那就表明,李征也是将他们当自己人看。而他们要的,也只是李征的这个态度而已。 至于城内外的流民,他们是李征主要的招募对象。这些人刚刚经历过大灾之年,许多人都是饿的皮包骨头,而且他们还有老弱需要照顾,从中挑选青壮,靠着下发的钱粮,就可以将他全家养活起来。 这些人人虽然瘦弱一些,但能够在这明末小冰河时代一直勉强着活到现在,无一不是自然淘汰下来的精英。只要有一口饭吃,就十分容易管理,再养上一段时间,就是一个个好兵。 而李征也明里暗里给自家手下那些买田大户们暗示,让他们从流民中招募一些佃户,这样他们便可以从自家的田地开荒中解脱出来,专职做好职业军人。 为了来年的远景,李征思索之后,还是决定尽量让这些官兵们与流民们相互帮衬着度过这个难关。 这次招募的兵员绝大部分都来自于长治城内外的流民青壮,这些人只要招募而来就是李征集团的既得利益者,因为全家的活命之恩,他们对于李征的忠诚起点就不会太差。 而且他们基本上棒小伙子,本身就是在辛劳的农活中锻炼长大的,如果再经过月余的调养,身体素质虽然比不上那些早年便游走在山中的山匪们,但是相比于他们也差不了多少。 未来自己的地盘和田地肯定会不断的增加,如果再分出田地给他们,那这些人就死心蹋地是自己统治的基石!成本低,收益高,李征当然会优先从他们中间招募业务人员。 一张招兵令,也是让李征忙碌了好几天。 尽管忙的一蹋糊涂,但李征却是觉得充实无比。 而下面的官兵更是笑脸不断,两百人的队伍,又一下子扩充了近三倍人。这些‘老人’顿时各个自动升了官,最差的也成了伍长,既升官又发财,人人都是欢笑满面。 第四十三章 打秋风 新募来的士兵十分的听话,尤其是一两安家费与一石粮食的下发,更是让军营中处处都是喜极而泣的声音。 这种灾年,有了粮食就意味着全家老小有了活命的基础。没有挨过饿的人根本无法理解这种感觉,尤其是年幼的儿女在身边饿的两眼发绿,饿的连哭泣的力气都没有,父母在身边活活饿死的时候,那种绝望感,再厉害的铁汉子都会承受不住这种打击。 虽然只是招募了数百流民青壮,但间接救活的人却是数倍于此。一石粮食虽然不多,但是一家老小缩着点,活命却是毫无问题。 这些新兵李征并没有立即训练,他们的身体亏空太大,还需要一段时间进行温补。 因此,李征手下这些已经个个升官的士兵们,也只能按捺住各自抖威风的心情,依旧在训练场中挥汗如雨。 李征这三四天中,如同预料之中一样,将他发放的银两收回了大半。在他宣布可以将田地挂靠在自己名下,并每亩只收取三成赋税之后,他手中的田地几乎被疯狂的官兵们一扫而空。 甚至许多人还在自己这边贷上一笔款子来购买田地,相比于田地的畅销,粮食回收的并不多。 不过这也在李征的预料之中,这灾年中,粮食的重要性自然排在第一,官兵们不肯出售粮食也在情理之中。 这些粮食不仅是为了满足自家老小所用,还有一部分将用于家里田地的开荒工作。毕竟这些士兵已经基本上都是脱产的军人,他们自家的田地自然需要有人去耕种,而他们所付出的仅仅是一些流民急需的救命粮。 这个年代,人命是最不值钱的。 李征虽然收了一些流民,但是对于庞大的流民数量,他能做的并不多。而士兵们的田地,也可以养活一批流民佃户,数量可能比李征还要少一些。但无论如何,也是给了这些原本只能在绝望中挣扎的流民一点点希望。 一石粮食便能找到肯卖力气活的流民,这些粮食并不是白给的,还是需要流民们来年偿还的。而田佃更是高达六成,若在后世这完全是没有人道的情况,但在这个时代却是司空见惯。 不仅官府不会说什么,流民们自己还十分诚挚的感激不已。 李征虽然看不惯,但他明白自己的定位,也不能去多做干涉。有多大的锅,就下多大的米,他不是解放者,这个时代也没有无产阶级团结起来的基础。 摆在李征面前的问题还有还多,这次战斗有太多需要李征总结的问题。 比如说这次潞州军就缺乏远程压制的力量,近战虽然犀利,但是做为全军唯一的远程压制兵种,弓箭手们的表现虽然算不得糟糕,但却也能寻什么出彩的地方。 若非有刘严几个神射手存在,他们这次攻打顾麻子的战斗,也只有失败的下场。 若是有可能,李征真的想造出几挺重机枪,但玩枪他勉强算个行家。如何去做,他却完全是两眼一抹黑。别说那些重机枪,就算是这个时代的火绳枪,他也完全没有任何建设性的意见可以提。 而且一连串仗打下来,虽然收获颇丰,但武器也大多有些破损。这也需要修补和增添,不过一想到兵备道那边的匠作坊,李征便不由的摇摇头。要花上一笔钱还是小事,但那边武器的质量十分让人担心,而且效率也是极低。 若是有自己的匠作坊就好了,就算不能生产火铳,修补一下武器也是方便许多啊。 在李征还在为如何打制火绳枪而苦恼之时,徐勇、赵海二人却是又一次找上门来。 “标下见过将军!恭贺将军横扫贼寇,克建大功!” 赵海二人行入营中,不等李征开口,二人便同时跪地行礼。 “起来!都是自家兄弟,无需如此!” 李征上前一步,一手扶起一人,笑着说道。 “大人,卑职,嗯,不,标下……呃……” 赵海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想要开口,却是始终无法说出个完整句子。 “你二人不必这样了,你们的来意我已经明了。” 李征被两人别扭的样子给逗乐了,摇摇头说道。 看着二人一脸尴尬的模样,李征正了正神色,道,“钱粮这次本将确实收获不小,本将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们,足有五千石之多。虽然本官又招募了六百人,但粮食却还是足以支持半年左右!” 二人顿时被震惊到了,不是震惊于李征的收获。而是短暂计算之后,对于五千石粮食只能支撑八百人半年所需所震惊到了。 只是简单的算了算,按照李征的说法,他手下的士兵每月竟然需要一石多粮食!就算有军饷每人每月八钱银子,半石折色全部实发,那单单士兵所消耗的粮食就有半石以上。 也就是说,每月每个士兵就得消耗八十斤上下的粮食,平均每天两到三斤! 这种待遇哪里是穷大兵能拥有的?他niang的乡绅老爷家里也没有这样吃饭的啊! “大人,这是不是太糟蹋东西了?” 好半晌,徐勇这才结结巴巴的说道。 “本将倒是觉得挺值的啊!这些东西本来就是他们拿命换来的,用在他们身上也无可厚非啊!” 李征摇摇头,十分干脆的说道。 “大人果是非常人!标下觉得手下这几百户军户,能够有个两三百石粮食就能养活了。” 人比人气死人,赵海闻言心中一片冰凉,感觉和自己这个老上司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是啊大人!俺徐勇也是大人给的出身,手下这些儿郎也是你老人家手下的兵,给下面这些兵一些活路吧!” “给你们粮食也不是不行,几百石粮食,本将还是拿的出来的。” 李征定定的看着二人,眼见二人都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完全不给也不是办法。 “不过你们卫所的匠户却需要划归本将管理!也就是说,名义上还是你们卫所的匠户,所需要的物资与饷银我来出,但生产出来的东西要归我!” 想了想,李征提出了这个条件。 “没问题!” 二人都没有丝毫犹豫,几乎瞬间就直接同意了。 毕竟匠户在这个时代基本上都成了摆设,没有物资,没有饷银,这些匠户基本上都蜕化的连普通军户都不如了。只是不是要田地,他们根本没有任何的意见。 倒不是两人如今是想与李征分道扬镳,而是这个年代卫所的田地几乎被周边的乡绅们侵吞的差不多了,他们各自手中的田地几乎没有多少,这是子孙安身立命的基础,根本不可能为了手下那些破军户的重来而拿来交换的。 “一年三百石,一百两银子,如何?” 李征沉吟了一下,报出了这个数字。 “多谢大(哥)人!” 二人对望一眼,这个条件完全出乎他们的预料,这可是远超过两人来时两百石粮食的预期了。 他们觉得,这是李征在提携他们,心中充满了感激。有了这笔钱粮,他们手下的家丁队就可以组织起来了,这完全是意外之喜啊! “那就这么定了,一会儿一起吃个便饭,然后去吴典吏那里去提钱粮就是!” 这么点钱粮就办成这么大的事情,李征也十分满意,笑着向二人邀请道。 “那就叨扰大人了!” 二人点点头,并没有客气,在各自的地盘里,他们虽然身为一地土皇帝,但是却也只能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有了敞开肚皮吃的机会,当然不愿意错过。 第四十四章 匠户 李征注定是一个闲不下来的人,刚刚送走心满意足的徐勇二人,便再次带领人马马不停蹄的向着瞎子山而去。 这次进军瞎子山,虽然李征认定顾麻子不敢玩花样,但是依旧带上了一百二十人的官兵,外加五十个降匪,赶着拼凑出来的二十多辆骡马车,浩浩荡荡而来。 瞎子山上一片寂静,听闻李征带人到来,不仅是顾麻子,其他已经完全没有了对抗之心的头目们,都是统一了意见,放弃山寨躲进山中。 但是寨内剩余的粮食却是不少,足有六百余石。这些日子来,也不知为何,顾麻子重新整合了所有山匪后,也是态度强硬的让他们将这些粮食不断的运走了。 这里原本是个中转站,但是运向重新选择的山寨时,被打怕了的山贼们根本不敢走官道而行。但是不走官道,便只能从山林中穿行,那山林中根本就没有道路,想要将粮食搬上山去,就必须是肩扛背挑,这种累活也顿时让众人叫苦不迭。 这种出苦力乱折腾的行为,自然让这些个山贼个个都是怨声载道,埋怨自家大当家完全是没事找事,让他们出这苦力气。在这种气氛下,工作效率便可想而知。 已经折腾了近十日,但是他们运走的粮食却依旧不足百石。不过顾麻子不知是否因为心有顾忌,并没有出死力逼迫众人,只是任由这些人磨着洋工。 但是当看到了官兵浩浩荡荡而来,这些人对于顾麻子的怨恨也是立即消失无踪,人人都是有些佩服这个大当家的目光长远。 不过知道错了固然是好事,但是这么点工夫,想要将剩下的粮食运走,那是根本不可能之事。 本着自己得不到,别人也别想得到的心理,因而也有人提议干脆一把火烧掉,好让这些官兵也捞不到好处。 这个意见也是得到了大部分人的赞同,但是顾麻子却是再次将之否决,更是训斥提议之人愚不可及。 官军摆明就是冲这些粮食来的,若是你让他们空跑一躺,那还不得往死里追杀咱们?若是你小子自觉可以挡住官军,那就带人去烧便是! 对于李征带领官军的战斗力,其他参与过那一战的山匪头目个个都是不寒而栗,以百多人大败八百人,还是仰攻坚固的山寨。 这种战斗的艰苦委实可想而知,但对方不仅做了,而且还做的十分行有余力,这等战力的军队若非自己处于其中,也是绝对不敢相信。 一想到烧掉粮食可能会造成的官兵红着眼追杀自己的场景,众多反应过来的小头目们也是个个大骂这厮居心孛测,完全是拿大家的性命开玩笑! 若是真的让这群爷真的急了眼,那不是自己作死?粮食没了还可以继续去抢,若是人没了,你小子还能让咱起死复生吗? 达成了共识的山匪们根本不耽误,在看到官军旗号真的是朝着自己来的时候,便一窝峰的出了山寨,将粮食全部留给了李征。 李征等人毫不费力的便进入了山寨,看到保存完好的粮食之后,也是松了一口气,开始忙碌的将粮食打包整理放在骡车上。 李征带着二十人坐镇,这些投靠来的降匪负责打包运输。三天时间不到,经过两个来回的运输,这些粮食也是全部被运回了长治城潞州营中。 这批粮食并不多,但是对李征来说也不无小补,起码让他分给徐勇,赵海二人的粮食大半补充了回来。对于这些意外得来的粮食,李征也毫不心疼的将之拉到了壶关城内,给予匠坊匠户们给一碗粥吃,勉强的吊着他们的性命,让他们不至于冻饿而死。 与李征这次招募来的流民一样,这些匠户们几乎个个都是剩下半条命的存在。在这个时候若是让他们开工,完全是谋杀行径。 李征还不是心底完全黑透的资本家,无法心安理得的压榨着匠户们剩下为数不多的剩余价值,他不是好人,但也绝对不是恶棍。 事实上,去过匠坊一躺,李征就觉得底层百姓在这个世界活着完全就是一场恶梦。 大明的开国皇帝朱元璋,从小就受过无数的苦,见识过无数的人生惨剧。也许是见惯了乱民带来的破坏,因此他认为人只要安布就班的生活就会天下太平,因此定下了所有职业都要世袭的规矩下来。 是农夫就当一辈子农夫,是军户就当一辈子的军户,匠户自然也是一样。不同于军户还有自己的田地,就算被上官侵吞了田地,还有当佃户的可能。 但是完全依靠制作武器盔甲的匠户,却只能依靠饷银活着。若是上面能够下发足够的饷银,这也不失为一条上好的公务员职业。 不过遇到了大明严重的资金链断裂,财政几乎破产的局面,他们的生活就直接堕入了永夜。 这一次李征看到的是一群后世新闻页面中的难民形象,也许比那些非洲难民还要悲惨。他们不仅饿的两眼发绿骨瘦如柴,身上还没有完整的衣衫,许多人都一副头大腰细的严重营养不良模样。 别说让他们直接开始做事,估计只是搬两块铁料就会直接晕死过去。运回粮食的当日,李征也是再次拿出之前的套路,大锅煮粥,让匠户们先恢复自己的体力和身体。 这样做虽然可能会让粮食消耗更加多一些,但是起码不会让青壮们拖着虚弱的身体去劳作,最终大批病死要好。虽然李征知道,在这个时代,百姓的命最不值钱,完全不值得浪费粮食,但是李征却是依旧固我,不肯将他们视作为蝼蚁。 这些人只能李征先养着,什么时候能够开工生产,估计也只有天知道。一开始的米粥发放,整个匠户都如同沸腾的滚油,无数人蜂涌而来,几乎一个瞬间,就将一大锅米粥完全消灭干净。 看着有的人甚至还想将铁锅舔食干净,李征顿时打了个寒噤,令人直接将之移了开来。整个匠户坊完全是一副饿死鬼投胎的模样,每人一餐两大碗米粥似乎根本无法满足他们空旷已久的饧胃。 不过李征可不敢再让他们胡吃海塞,他要这些人是想要做事的,可不是想为他们收尸的。 这一切都是有经验可借鉴,也不是短时间内就能够见效的。为之吴雄才是很不以为然的,但既然无法说服自己‘任性’‘败家’的东家,吴雄才只能满腹劳骚的安排人马准备粮食,捏着鼻子将一车车的粮食不断的打包运向壶关。 对于这个如同管家婆一样啰嗦的吴雄才,李征也是只能报以苦笑,不过他却毫不怀疑吴雄才会不会使阴招。这个吴雄才近月以来,也是让李征明白了他的为人,虽然可能会说怪话,可能会不情愿,但是经过他手的事情,从来也没有打过折扣。 至于李征,他也并不是当了甩手掌柜,而是匆匆忙忙的再一次踏上了征途。 不过,这一次却并不是征战。而是去往知府衙门。他这半月来,动作连连,虽然一直是在自己的辖地内大动干戈,没有任何把柄让人去抓。 但是架不住收获巨大,眼红的人更是不知凡几,知府卢怀真这个时候传唤自己,分明也是有意从中分润一笔。毕竟这大明朝的官员,根本就不是遵循着国家制度,而是遵循着官场固有的规矩行事。 这半月来,李征一连打了数仗,打的还都是山匪。调兵也是遵从地方知府的调令,行动的范围从未超出过他自己的辖地,原本对于卢怀真的传唤,李征还不太在乎。 吴雄才却明显比李征更加熟悉这个官场,专门给李征分析过利害。本来这并不是什么大事,甚至李征愿意去平靖地方,上面有了政绩还会拍手叫好,更不会有任何的指责。 但是错就错在,李征收获巨大竟然没有给上下打点一番,反而大张旗鼓的给士兵们进行分赏! 而且分赏的数目也是大的离谱,竟然达到五千多两银子!整个潞州军完全是人人有份,这消息是不可能盖的住的,眼红李征收入的人肯定大有人在。 这些人可不是小兵,可以随便敷衍了事,他们若是没有从中分得一杯美羹,那问题就严重了。 不说明着给穿小鞋,就算只是弹劾李征一个刻意收买官兵人心,再加上几句捕风捉影的其志不小什么的眼药。 一旦朝廷信以为真,一道旨意下来,就会让李征数月来的辛苦全部付之东流! 因此,在消息还没有传递出去之前,吴雄才建议李征赶紧给各位上官送上一份厚礼,这才是保身之道。 这笔投入绝对是划的来的,得了好处的这些人,也就不会再没事找事,而且还会十分欣赏李征懂得做人。 对于这其中的道道,两世为人的李征当然不会不明白,点点头,便带着张俊才等几个亲兵向着知府衙门而去。 第四十五章 跋扈 在知府衙门外,李征吃了一个闭门羹。 门子一副鼻孔朝天的样子,在李征报了名号之后依旧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李征当然明白这是想要一些银子,但李征岂是那种热脸贴人冷屁股的存在? 耐心等了半分钟,看到这家伙脸色慢慢从傲慢变成了愤怒,李征冷哼一声,直接拂袖走人。 这种嚣张的态度一下子让门子愣住了,这么多年了,他还从来没遇到过这般生冷不忌的存在。一般人到了知府衙门,无不诚惶诚恐,害怕有什么不敬被人捉到。 但李征倒好,直接摆起脸色了。 “慢着!一个破丘八,你以为你是谁,真真好大的胆子!知府大人召唤,你竟敢直接离去?!” 门子的错愕只是持续了一瞬间,瞬间便被滔天的怒火所笼罩,厉声喝问道。 他是谁,他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门子,可他却是代表着知府大人的颜面。这般不给他面子,就是不尊敬知府大人。 “本将乃朝廷命官,一个奴隶般的卑贱东西,也敢辱我?!” 李征脚步一滞,猛的转过身来,语气平静,但杀机毕露。 “你想干吗?你可知这是哪……” 门子一愣,随即色厉内荏的咆哮道。 “往死里打!打死算我的!” 李征根本没有理论的意思,直接下令道。 廖呜弘虎吼一声,根本没有任何犹豫,直接伸出蒲扇大的手掌,提着门子的衣领。如同提小鸡一般,直接将之甩出数米远,将他未发出的威胁话语再次堵了回去。 其他几个亲兵这才反应过来,虽然知府这种高级文官的威慑力还在,但自认是李征家丁自居的他们,却更加不敢违背家主的意思。 几人顿时抢上前去,拳打脚踢。 数息之后,门子原本恶狠狠的威胁话语便成了连绵不绝的哀嚎。 国人都有看热闹的传统,尤其是知府衙门大门口竟然有这种当街大打出手的事情发生,众人的好奇心都被勾了起来。 不多时间,这里已经被围的里三层外三层,如同看耍猴戏一般,分外的热闹。 “什么人敢当街行凶?” 衙门里的衙役听到外面的惨叫声,顿时冲出来数个执着水火夹棍的衙役,大呼小叫的冲了过来。 有道是民不与官斗,眼见衙役出现,原本还看的津津有味的百姓顿时不由自主的分开一条道路,让衙役们冲了进来。 还未等他们开口叱骂,李征便锵的一声抽出佩刀,恶狠狠的道,“本将潞州游击将军李征,敢对本将动刀动枪,意图袭击官兵,你们是想造反吗?” 这一顶大帽子扣了下来,几个衙役顿时一惊,不由的收住脚步。 李征的凶名此时整个潞州府还有谁人不知,这家伙是砍建奴脑袋起家的。那可是传说中三头六臂般的存在,还不是被他一仗砍了数百! 而来到潞州营第一天,便直接砍了佥事官的脑袋,用的借口还是十分可笑,竟然以对方点卯未到的借口直接斩首示众。 半个月前,更是只带着两百新练的官兵,硬生生的打跨了数万流寇!这样的凶名在外的凶人,他们这些只能在百姓面前耀武扬威的家伙,哪里还能有什么正面相刚的勇气? 这叫什么事?众衙役气势汹汹而来,转眼便道歉的道歉,撒腿就跑的直接跑,机灵的赶紧回后院禀告知府老爷。 这种人也只有知府大人才能对付,他们这些做小的,还是尽量别掺和进去,要不然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将军饶命啊!别打了!小的再也不敢了!” 李征淡定的收刀入鞘,无视地上还在不断的哀嚎着的门子,施施然的等待着正主的到来。 “住手!” 没等多久,一道熟悉的声音远远传来,隐隐带着一股怒火。 “见过知府大人!”李征抱了抱拳,随意行了个礼,狠狠瞪了一眼一个闻声收手的亲兵,骂道,“老子叫你停了吗?回营自领三十军棍!” “啥!?” 这个亲兵顿时傻眼了,机灵灵打了个寒噤,三十军棍可不是可以轻易承受的,真要实打实的打下来,估计十天半月都下不了床。 “没听到老子的命令吗?立即回去领四十军棍!” 李征一脚踢在这个二五仔的屁股上,杀气腾腾的喝道。 “啊!遵命!” 这人总算还没有傻到再次确认,立即灰溜溜的离开,临走前还恶狠狠的瞪了一眼不远处快步而来的知府,这他niang的完全是无妄之灾啊! “李征!本官叫你住手!” 看着李征手下的亲兵下手猛的重了许多,卢怀真再也维持不了脸上的镇定,气急败坏的吼道。 “大人有所不知,这厮竟然当面辱骂朝廷命官!一个下贱的仆役也敢当面咆哮朝廷从三品大员,完全没了王法和上下尊卑,不好好教训一顿,恐怕难为后人诫!”看着手下的人没有人再敢不闻令停手,李征心底松了口气,平静的道。 “你!”卢怀真气急,狠狠的盯着李征,良久也没有发现李征目光中有任何躲闪畏惧,这才慢慢压下怒火,平静的道,“李将军,打了这么久,也出了气了。这种口不择言的下人,又何必与他一般见识?还请入内说话!” “哦!对,正事要紧!停手!” 见对方的气势已经被压了下来,李征冷漠的看了一眼地上已经被揍的半死的门子,平静的下令道。 这一句停手委实是令行禁止,已经打的有些意兴阑珊的亲兵们立即停止了攻击。略微活动了一番已经有些酥麻的手脚,毕竟打人也是会让人觉得累的,尤其是这种两强注目下的打人,委实打的十分辛苦。 “这是你的通报钱,多的拿去买点跌打药吧!” 李征随手摸出一两银子扔在地上,带着人随着卢怀真便进入府衙之中。 听到李征的话语,卢怀真的面孔不由的又一次抽了抽。他算是明白了事情是怎么回事了,敢情是为了一点通报费便大打出手,这他niang的到底算怎么回事? 这个李征每次做事都是按照明面上的规矩行事,但在事实上却是直接将所有潜规则踏在地上。偏偏你还没有办法挑他的刺出来,有些事情只能暗地里做,但面对这么一个滚刀肉,他发现除了不断向朝廷弹劾以外,根本没有任何办法。 想明白这点之后,他突然之间对于今天的会面一点兴趣也提不起来了。 第四十六章 真是个疯子 知府衙门后堂。 卢怀真镇定的坐于主位上,镇定的端起茶杯,轻轻的用杯盖扒拉着杯内的碎叶,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若非厅中还站着一个讨人嫌的李征,倒是一个十分愉快的一天。 不过讨人嫌的李征十分自觉的继续着自己讨人嫌的事业,不等对方好整以暇的喝下一口茶,他便大煞风景的叫道,“府尊大人让本将过来,究竟有何要事?之前的剿匪结论,本将已经呈了府尊也奏明朝廷了,难道还有什么遗漏么?” 一听到李征的声音,卢怀真只觉胸口一口气十分的不畅,端杯子的手顿时就有些不稳。 李征有直接上奏朝廷的权限,这也是卢怀真最为痛恨的地方。这使得他无法在地方做到一手遮天,也只能捏着鼻子按照李征报上来的战功对朝廷进行禀报。 毕竟李征奏报的东西都是有实物的,而且李征更是丧心病狂的购来石灰将斩首的首级个个进行了处理,明摆着就是为了应对朝廷可能的疑惑。这让他完全没有任何办法去拉低李征的功劳,更无法给李征穿小鞋。 毕竟刚刚到了潞州没有多长时间,便带着几百兵平定了潞州的局势。有之前大破建奴的功劳在前,到任后又迅速平靖地方,这种人想不让皇帝简在心中都不行。 有了皇帝的欣赏,再加上地方上文武又不一条心,这人越是跋扈,越是将当地的乡绅官员得罪众多,朝廷用着就越放心。 这也造成了自己连续数道奏章弹劾李征为人跋扈,肆虐地方,朝廷却始终没有任何稍重一点的责罚下来的缘故。每次不痛不痒的罚俸和申叱一番,连小孩都唬不住。 更可气的是李征缴获了大批钱粮,这让他准备掐对方脖子都无从下手。自己一个四品的文官,竟然拿一个小小的从小品武将毫无办法,这必定会让自己在士林中沦为笑谈,想想都闹心。 不过卢怀真十数年宦沉浮生涯,也是练出了一番喜怒不形于色的城府,努力稳定了一番心绪,这才淡然道,“李将军,本官闻听此番剿匪,可是缴获了不少民脂民膏啊!” “大人何出此言,大人若是有官兵掠民举动的语气,还请示下!” 李征的回答永远都带着一股子火药味,眼见对方瞄上了自己钱粮口袋,语气便更加不善起来。 不等卢怀真压下怒火斟酌话语,李征便再次拱手告辞道,“本将近来事物繁忙,本就疲累不堪,无法久立。不如大人搜好证据通知本将,到时大家再好好议一议肆民之贼!本将先回去了!” 看着说走就走的李征,卢怀真腾的站起身来,猛的一拍桌子,厉声道,“站住!” 李征十分配合的立住身体,转过身来,似笑非笑的看向卢怀真,“大人要强留本将于此么?可是有朝廷的旨意,兵部的文书?” “你!” 卢怀真怒火直欲冲破九重天,双目死死的盯着李征,真个人如同风箱一般,不断的喘着粗气。 李征也毫不示弱,目光阴冷的看着卢怀真,如同一个择人而噬的猛虎,整个人透着一股子危险的气息。 “一群没用的废物!连张椅子都不知道搬么?这般苛待朝廷命官,可是想被打个半死么?” 在这种如同实质一般的侵略性目光下,卢怀真不自觉的不断败退,眼中的怒火慢慢消退。似乎意识到心底的恐惧,卢怀真顿时恼羞成怒,将一股子邪火全部发在了倒霉的下人身上。 一个胆战心惊的下人快步搬来了一个马扎,但不等李征眼睛立起,卢怀真已经开始破口大骂,“niang哈希,没有个眼力劲的狗东西,这是给李将军坐的吗?滚回去再拿一个过来!” 这个下人连滚带爬的拿着小马扎一溜烟的跑了出去,再次进来时,手中的马扎却已经换成了铺上锦锻的太师椅。 看着毫不客气,直接以最舒服姿势坐于椅中的李征,卢怀真发现自己突然之间已经生不起来气了。 “李将军,那些缴获的钱粮,本就是本地乡绅们的财产,只不过被贼掳了去而已。如今不少乡绅哭告于府,本府这才传唤于你,若是其中有什么误会,本官也愿意从中调停一二。” 双方再次沉默了良久,卢怀真这才开了口,不过话语中那股高高在上的气势,已经再也找不到任何痕迹了。 “这与本将何干,本将的钱粮取之于流贼。” 李征似乎天生就是一个天煞孤星,一开口就能把天聊死。 这个感觉就象是正兴高采烈的吹着牛,结果嘴里一口气的飞进了一群苍蝇,起码卢怀真听了李征的话,最直观的感觉就是,恨不得当场揪住李征,直接将之掐死当场。 “官不与民争利!” 卢怀真不死心的辩解道。 “他们打本将的战利品主意,这分明是民想与官争利!” 李征并没有让卢怀真失望,猛的一拍椅子站起身来,恶狠狠的道。 “优待读书人是国朝的传统!” “这是朝廷要考虑的事,与本将何干!本将只会杀贼,不会教化!” “你可知道,这些乡绅大多都是有亲朋故交在朝为官,若是引起群情汹涌,无数弹劾入京,你怕是在劫难逃!” 眼见李征油盐不进,卢怀真已经完全失去耐心,一拍桌子,直接拿出底牌。 李征当然明白明末这个时代读书人的关系网,可以说牵一发就动全身,如果真的一府的乡绅关系全部发动起来。别说李征一个小小的游击将军,就算是一镇总兵估计不死都得脱层皮。 文人杀人一枝笔,这可不是一句空话。 看着已经完全摊牌的卢怀真,李征却笑了,还笑的十分的从容,“不知大人能从中分润多少?” “本官饱读圣人之言,一身青松风骨,休要拿这些阿堵之物来羞辱于吾!” 卢怀真正了正衣冠,一脸正气的回答道。 李征看着面前这个道貌岸然的士林君子,脸上的嘲弄之色更甚。若非这几日打探到当时卢怀真如何凑出开拨钱粮的前后故事,李征还真有可能被这个衣冠败类弄的几分将信将疑。 “大人就莫要再这般惺惺作态了,弹劾本将从来不怕,本将就等着看你们能花出什么花样来!” 看着完全是一脸满不在乎模样的李征,卢怀真心中咯噔一声,鬼使神差的加了一句,“休要当本官大言欺你,若是事情闹大,就算你有圣眷,也难逃一死!” “大人有心了,不过到时候大人和一干乡绅们应该也不用再操心本将了!” 平静的留下这句话后,李征连礼也懒的行了,直接一甩手转身就走。 看着李征身影消失在门外,卢怀真却没有半点阻拦。这个结果明明是他最希望看到的结果,李征也确实如同他预料中的一般,不肯和受损乡绅做任何的妥协,他已经想象的到那些乡绅在等到这个答复之后会有什么反应,这一次多半能够将这个跋扈的武夫置于死地。 但是听了李征临走的话,卢怀真却是再也没了弹劾的心情了。反复的念叨着这一句话,卢怀真冷冷打了个寒噤,口中不断的喃喃骂着,疯子,真是个疯子! 第四十七章 改革匠坊(求收藏,求推荐票) 今天终于有推荐了,会努力码字的,各种求,谢谢支持。 时光如水,一晃眼间,已经是半个月过去了。 新兵的体能终于在这段时间内被补了上来,已经能够开始进行体能训练。至于训练,如今已经有了先例,也无需李征在场中时刻盯着。 而末位淘汰制,也可以保证这些士兵训练的积极性。毕竟能够吃一口饱饭,家人也能用军中的饷银维持着生计,没有人愿意得而复失。 李征这些日子一直游走在壶关的匠户坊,如他预料中一样。卢怀真这种已经穿着鞋子的人,始终没有光脚的人那般能够下定决心破釜沉舟,虽然他依旧不痛不痒的弹劾着李征,但如他当日所说的鱼死网破的威胁话语,却是始终没有出现。 匠坊里,原本的匠户生产积极性并不高,做出来的东西更大多是残次品。这样的武器对李征的用处不大,就算是充数李征也嫌占地方,因此前期必须李征在现场监督,以确保生产出来的武器达到条件。 壶关是一个千户所,集结而来的匠户们,却只有寥寥近二十户,大多还都是走投无路的匠户。而原本其他的匠户,有能力的都逃的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是些没有胆子逃亡的老实人。 大明的军户生活已经够凄惨了,但是匠户们的生活却是更加惨,军户们好赖也可以有田所种,就算交纳大半也是可以有一些余粮,而匠户们只能依靠微薄的饷银,要是一个月没活干,全家老小都得喝西北风去。 有了李征提供每日充足的口粮,可以说除了一些胆小的宁可饿死也不愿试一试的匠户,大部分匠户都是选择前来。 突然出现了这么一个仁慈的上官,对他们而言,这或许也是新生活的开始,能够摆脱那永无出头之日的生活。 这些人也是李征的宝贝,李征并没有让他们失望。在统计人口之后,也是专门做过分类,只是这些日子忙于准备钱粮和物资,李征根本没时间招见和重组他们。 今日李征召集而来的也是匠户中德高望重的人物,几个年岁已高的老头,也是匠户中手艺最好的几位。 对于他们几人,李征也是以极高的规格接待了他们,不仅将他们请进千户所,更是亲自陪同他们吃了午饭。 这也是让原本心中忐忑难安的几个老匠户有些诚惶诚恐,上官竟然这般的恩宠待遇,让他们个个心中难安,不知道会有什么情况等待着他们。 不过连续半月饭菜管饱,大部分人都打定了主意,无论是李征让他们干什么,只要他还能保持着这种待遇,他们就一心一意的跟着李征干下去。 顿顿吃饱的生活维持了才半个月,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回到之前的日子,就算把命还给这个他们心中的恩人也再所不惜。 此时见到李征这般客气,他们心中也是有些心中打鼓,若是李征提出一些他们无法完成的东西,一旦达不到上官的要求,他们会不会再一次回到之前的日子中去? 看着厅内开始变得异样的气氛,李征却是假装不知,将身体舒服的靠在椅子中,淡淡的道,“几位是匠户中德高望重的好手,今日本官唤来你们,是想了解一下,你们能够打制什么东西?” 几人噗通一声跪下,一个老头哆嗦着回应,“禀将军,咱几人刀、枪、箭,盔甲都能打制,各类农具也不在话下。其他的,只要大人能够拿个实物,小老儿几人也能按着实物仿制!” 听到仿制二字,李征眼前一亮,从身后拿出一杆火铳,道,“郭师傅是老行家,看这东西你能做吗?” 郭老头也是被李征一句郭师傅弄的有些飘飘然,刚想回答,旁边一人便咳嗽一声。郭老头也是立马改了口,畏畏缩缩的道,“大人见谅,小老儿手艺不行,打制不了。” 李征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并不发一言,一直把郭老汉看的有些悚然,他咬着牙,‘噗嗵’一声跪倒于地,手指向另一个老头,“大人,小老儿虽然打制不了,但是张老儿却是祖传的手艺,一定不会让大人失望!” “起来吧,本官并无责怪的意思。” 李征心中对于大明如此不尊重科技十分的痛心,但是见到匠户们反应激烈,叹息一声,让声音也温和了许多。 看着郭老头等人还是大气不敢喘一口的模样,李征接着道,“在我这做匠户和之前卫所中不一样,你们无需害怕,本官只要武器质量跟的上,就不会有人责罚于你们。” “只要你们用心,本官可以保证的是,你们在我这儿做匠户,所获绝对可以得到比单单饷银要多的多!” 也许是受过太多的无视和苛责,李征温和的态度令这些人诧异不已,让他们惶恐的心理散去了太多。 对于李征许诺的好处,他们却还是有些将信将疑,若非李征这些日子来,花费巨大的不断送来钱粮,他们说不定直接会嗤之以鼻,因为这套话他们听的实在太多了。 “就拿这杆火铳来说吧,你们打造出来一杆,本官就给你们一两银子的薪酬!当然,本官要的可是合格的火铳,打一铳就爆膛,我可会要你们的命的!”李征拿着火铳,十分认真的说道。 “大人,小人多嘴一句,这制枪的物料……” 一听到一杆火铳就有一两银子可得,郭老头也是精神一振,虽然这东西他并精通,手艺不如崔老头,但一个月他至少也可以制出一杆。 “自然是本官出,当然,若是你们愿意自出材料,本官可以给予八两银子一杆的价钱。” 李征深知有钱大家赚的道理,若是郭老头能有胆子成为军火商,李征也是愿意大力支持,毕竟这也是分担他的工作量。 而且私营企业的效率以及成本也不是官员营企业能够比拟的,与其劳心劳神的不断提出各种福利来提高生产效率,还不如直接甩给私人,自己只要严查产品质量,那就有源源不断的合格产品流入。 “小人愿意!可,可小人没这么钱买料……” 八两银子一杆,郭老头也是两眼放光,这些钱除了材料费之外,其他都是他自己的,赚的钱可谓是翻番。 但是他眼神也是一黯,这材料费的钱他哪里能拿的出来? “这个本官就爱莫能助了,不过,本官的话依旧有效,你可以先用本官的物料打制,赚取一些积累。等郭师傅或者郭师傅能够找到合伙的朋友,自觉能够担起这个重任,随时可以向本官提出自己独立打制。”李征轻轻的抿了一口酒,慢悠悠的说道,“而且若是郭师傅的供应能够跟的上的话,本官的盔甲、武器之类的都是可以给予你们生产。” 这个折衷的方法十分的好,郭老头等人也是可以从自己这里获取资金的原始积累。也许需要一段时间,郭老头才能让火铳作坊形成规模。 但是如今李征的需要也不是那么迫切,火铳兵至今也没有任何训练的家伙,因而还未成立,根本不需要现在就大张旗鼓、不惜代价的扶持郭老头。 “可是,大人,朝廷可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咱们这些小百姓私自制造兵器的啊?” 郭老头还在沉浸在未来美好前景的向往中,一个人也是忧心重重的问道。 “这有何难,对外你们就是本官的匠户坊,谁能说三道四?” 李征却是毫不在乎的道,壶关内的卫所匠工坊生产火铳也是极为合理合法。 话说到这里,也是已经谈的差不多了,至于更详细的,郭老头等人如今没有本钱去谈。 不过,只是眼下的信息就已经让这数个匠户完全改变了之前的所想。郭老头只是用他贫乏的数字知识简略的计算一番,心中就一片光明,将军大人果然没有说谎,就算是在他手下打造火铳,一月一、二两银子的酬劳,也是远远超过辛苦于田里刨食了。 而承包匠坊,其中的利益就更不是田地能够比拟的了。只是粗粗想一下其中的收益,他们就个个欣喜若狂。越是盘算,越是觉得未来美妙不可言。这一刻所有对未来绝望的情绪也是被他们抛到了九霄云外,人人都是打算回去之后,将自己的儿子全部带进来。 李征也是满意的笑了,他似乎看到了日后一个庞大的军火集团的出现,这也将是他最为重要的支撑力量。 第四十八章 味道 时光匆匆,转眼之间便又是小半个月过去。 如今训练已经上了正规,看着已经似模似样操练着的士兵们,李征心中也多了几分底气。如今的李征,几乎吃睡都在军营,除了偶尔过问一下匠坊那边的生产情况外,基本上都是在军营中打熬身体。 来自后世的他,十分清楚一个好身体对于一个人意味着什么。 不过今日,他却是无法再安坐于军营中了。因为游击府内管家传来了消息,武溪裳病倒了。对于武溪裳,李征的态度是有些鸵鸟心态的,他始终找不到该如何妥善安置她的办法。 因此也一直在心中逃避着,他一向是解决不了的问题,就先放在一边,反正有吃有喝的养着她,总比遇到他之前小姑娘一人流落街头要好的多。 不管不问并不代表不重视,此时听说武溪裳病倒,李征也没了训练的心思,直接带着几个亲兵打马回府。这年头不比后世,一个头疼发热就可能一个人说没就没了,这种事李征可不想自己也遇上。 数分钟后,李征一行人便来到了游击府外。 门口的吴老汉早已经恭候多时,上前极为熟练的拉住马缰,但看向李征的眼神却带着几许陌生和敬畏,他还从来未见过这般不着家的贵人。 数月之前只是过来认一下门,便匆匆离去,一去就是近半年,似乎整个游击府在他眼中,连个客栈都不如。 “头前带路,我去看看溪裳。” 李征看了看依旧十分陌生的游击府,迟疑了一下,完全弄不明白该向哪走。 吴老汉答应一声,唤来自己女儿让其一溜小跑着在前面带路,自己则闪在门后,当起了门房这个老职业。看着自家老爷居然一脸陌生的跟在女儿身后,他不由的叹了口气,自己这管家当的,完全没有之前自己顶头上司祝管家的威风。他依旧干的还是门房,手下的人居然还是自家一家老小。 片刻功夫,小丫头便将李征带到武溪裳的房门外,怯怯的行了一个万福,便自行退了回去。 李征挥挥手,让亲兵们散去。这才正正衣冠,上前轻轻的扣了扣门。 “进来吧!” 里面传来一声慵懒的声音,声调还有些怪异。有些害羞,似乎又有些轻微的颤音。 李征没有多想,直接推门而入,映入眼帘却是无边光,佳人自水中出,身无寸缕。 这情况就尴尬了,李征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原本还想装一下正人君子,转过身去。但在军营中厮混了近半年,正应了那句当兵三年,看到母猪也只觉眉清目秀。 一时之间,理智完全被Y望压制了下去,火辣辣的眼神带着强烈的侵略性,竟然舍不得转过头去。 感受着那如同火焰一般极具侵略性的目光,原本还为赌一口气的武溪裳终于抗不住了,‘嘤咛’一声,慌乱的扯过一张薄毯,盖在身上。瑟瑟发抖的躲在床上,只觉得心脏都快要从腑腔中跳出来了,小脸更是红的吓人。 “你赢了!咱们成亲吧!” 还未等她从慌乱中清醒过来,李征那可恶的声音便又响了起来。 “啥?” 这种完全是钢铁直男风格,没有任何情调的话语一出,武溪裳一下子愣住了。 这原本就是她希望的结果,但李征这般毫无征兆的说出来,还是让她一下子心乱如麻,完全不知道是悲是喜,应该怎么回答。 良久,武溪裳还是紧抿着樱桃小嘴,头低的快碰到胸口,始终一言不发。 “你不愿意?那真的是报歉了,我刚才不是故意的!” 李征的回答,又是标准的钢铁直男教课书版本。 武溪裳:“……” 一阵难堪的死寂后,李征实在待不下去了,他发觉自己满脑子都是一些少儿不宜的东西,他害怕再待下去,自己可能会化身成为野兽,讷讷的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你敢!” 听到李征居然还想走,武溪裳顿时怒了,娇声喝道。 这一声大喝顿时让李征收集脚步,脸上也多了些尴尬,委实不知该如何应付。前世的他,虽然身边不缺少女伴,但却从来没有经历这爱情。 用一些比较抒情的话就是,年轻懵懂的时候,他一心忙着打拼事业,到了有所成之时,却是失去了年轻人那种单纯。一个纯理智的人,你让他毫无保留的去追求爱情,你不是扯淡么? 似乎看出了李征钢铁直男本色,武溪裳虽然羞涩,但还是小声的道,“成亲需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女孩家是不能做主的……” “媒妁之言倒好办,只是你我都是无父无母的人,那又该如何?” 李征这才明白过来,心中恨恨的骂了一句,封建包办婚姻,真是摧残女人。 “可以寻宗族的长者做主……” 武溪裳又好气又好笑,李征这人可是连建奴这种凶神恶煞的家伙都能手起刀落,但却在这种事情上却这般的进退无据。 “宗族!看我这脑子!” 李征恍然大悟,一拍自己的脑袋,恨恨的骂了一句。 前世的李征,是生活在宗族被太祖扫了个七零八落的时代,宗族之间的联系已经低到几乎可以忽略的地步了。但是这个时代,宗族的联系却是极其强大的,同宗之间可以说是极为团结和亲密的,完全可以称的上是荣辱与共的。 如果将宗族中人拉拢过来,那他自己严重缺乏可以信任的人窘况就会迎刃而解了! 这个时代任人唯亲才是最正宗的正道,就算历史上以求贤若渴闻名的曹孟德,起事之初,还不是因为大批宗族子弟给支撑起来的? 有了能够充分信任的人,他心中原本早就计划好的细作系统也有了合格的掌砣人了。 毕竟这种监视内外的情报系统,若是没有心腹之人掌握,一旦有事,那便是倾覆之祸啊! 而李征也是有自己的宗族的,只是自父母去世之后,李征又当了这个时代人们不屑的士兵,这才一直没有联系过。如今他也算是功成名就,再联系宗族也便成了水到渠成的事情了。 “溪裳!你真是为夫的贤内助啊!一句话就将为夫一直以来头疼的事情完全解决了!” 李征猛的一把抱起武溪裳,猛的在其鲜艳的小嘴上吧唧了一口,欢喜无尽的说道。 被李征这般突然袭击,武溪裳脑海中顿时一片空白。等她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思路之后,却发现室内已经空无一人,只有唇上还残留的味道。 第四十九章 怎么办 在李征打算认祖归宗之时,泽州府高平李家庄此时气氛却是极为压抑。 李家庄是个小庄子,庄子里只有十数户人家,这就是一个典型的靠血脉联系在一起的庄子,虽然未出过有功名的人。但是宗族开枝散叶下来,人数却是不少。不过如今,大部分男丁都集中在了族长李石峰的宅院内,人人精神紧张,全神戒备。 在崇祯二年之前,大明的大部分百姓靠着之前那些年的积累,日子虽然越发艰难,但是还是能够过的下去。 因此,对于那些破家而成流民的人,也是保持着深深的戒备,根本不会如同崇祯十年之后那般的视为自己人,而是如同防范洪水猛兽一般。 毕竟官府的宣传中,这些流民所过之地,赤地千里,钱财粮食被抢掠一空,女眷则是被贼人淫辱。 这个时代的百姓哪里会有什么通讯渠道,往往官府如何说,他们都会信以为真,因此一听到流民来了,几乎所有人都是咬牙切齿,又恨又怕。 这其中也包括多少读过两年私塾的李开莫,但是他只是怕,并不恨。虽然他完全不明白这些流民从何而来,但他怕的只是流民所过之地,可能会将他挟裹其中成为炮灰,要知道这个时期的流民大军,根本就是一群饿红了眼的兔子。 无论眼再红,也不过是兔子,虽然也是亮出了并不锋利的牙齿想要咬人,但战斗力根本不值一提。 因为读过书,所以多少也明白些事理。通过朝廷张贴的邸报,他看的也处处都是数千甚至数百的官军就能将数万的流民赶的狼奔涿逃,狼狈无比。 李莫可不想被流民裹胁着,然后糊里糊涂的就被官军砍了脑袋去充功。 不过虽然眼睛有着恐惧,但李开莫却并没有没出息的躲进刻意,此时的他抄着一根扁担,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有些坐立不安。毕竟如今李家庄外,听说已经来了数之不尽的流寇,只怕来者不善啊! 相比于李开莫这读书人心中的忐忑不安,他的堂弟李开远小名二狗子的家伙就兴奋多了。也许是因为无知者无畏和一向喜欢好勇斗狠,他的脸上并没有多少慌乱的神色。 他手里拿着杀猪刀,虎视眈眈的盯着大门,有意无意间将李开莫挡在身后,牙齿也是咬的紧紧的,只等流贼破门而入的那一刻。 但是直到外面嘈杂的声音都平静了下去,依旧没有听到外面有流民破门的声音。四周似乎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如同深夜时分一般。 再等了近半个时辰,外面还是一无动静。李开莫终于有些沉不住气,心中也是隐约的觉得似乎事情并没有那么糟糕,从门缝中向外看去,却也没有发现什么人走动。 李开莫心知有异,但是这般呆着也不是办法,轻轻打开大门,朝外面张望了一下,却是发现依旧是没什么人。 李开莫皱皱眉头,手中斜斜的端着扁担,弓着身体,一步步小心的向前,随时准备就会着变故。但是李开远明显不耐烦了,直接拉开大门,急吼吼的冲了出去。 李开莫顿时急了,赶紧在后追了上去,好在却是什么变故也没发生,一直追着李开远出了村子。这才看到远处黑压压的人群从村边蜿蜒而过,几乎将举目能够望到的道路填满。 这一刻,这些人离的近了,李开莫这才发现,这根本不可能是什么流寇,而是难民。人群中,扶老携幼者比比皆是,许多人都是柱着木棍,手中拿着一张破碗。 人人脸上都是带着惊惶和对未来茫然的神色,若是这种难民都有资格成为官府宣传中无恶不作的流寇,那让同时代的军纪败坏的官兵与真正凶残野蛮著称的建奴情何以堪啊! 在原地看了半天,李开莫长长的舒了口气,虽然这些难民看着似乎是冲着李家庄来的,但是山西这地方,道路也实在是有些弯弯绕绕。 通过观察,李开莫也是判断他们在经过村外的路口之后,便折射西南而去。根本就不会出现在李家庄中,这完全就是一场虚惊。 事实上,这也是极为正常的事情。人人都知道在泽州府高平县太平乡中,首屈一指的富户便是李员外。一个小村庄,根本就无法救济的了人数过千的难民。 但是这些人对于李员外来说,就不算是什么大事了。甚至可以说,他一家百数十年各种手段齐下,如今已经成了田亩连纤的豪强世家了,人家一年的收成就足以顶的李家庄整庄人十数年的积累! 毕竟李家身为本地最大的地主,再加上从不交税,佃出的田地,每年的收成也是田地所出的六成以上,几十年积累岂是小数? 而这千人看起来不少,但是赈济他们,顶多也只是熬上大锅的粥而已,根本费不了多少米粮。拿个四五石米下锅,熬出的粥就足够这千多人维持生机了。 甚至不需要三餐都进行赈济,一天一次维持住他们性命就已经完全足够了。这些流民也都是普通百姓,有了这口吊命汤,再加上百姓本身的勤劳,再多挖些野菜对付着,应该问题就不大了。 这样既省了粮食,还能给这些流民一条活路,不至于让他们挺而走险,怎么看都是最便宜的方法。 因此,看着流民们的身影不断的消失在眼中,李开莫也是松了口气,太平乡的李员外可是举人出身,在当地本就鼎鼎有名,在李开莫的印象中,也是人人称赞的仁义之人,看来这次的灾祸也是躲了过去。 正在李开莫心中暗自庆幸之时,身后也是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李开莫回头一看,原来是六弟李开枝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莫哥儿,在这发什么愣,快些回去,你可不知道大父多担心你!” 李开枝二话不说的拉着李开莫便向后行,似乎害怕下一秒流寇便杀了过来。 对他来说,打小便聪颖的李开莫一直都是他的偶像,从小识文断字,将来可能是振兴宗族的希望,断断不能在这里出了事情。 李开莫脸上苦笑,有心想解释一句,但是六弟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一路上拉着李开莫飞快的回了家,更是将大门关的死死的。 看着李开莫平安回来,李石峰脸上也是露出了轻松的神色。小声招呼一声二人休息,又命人送来一些吃食,便不再多说什么。这一顿饭吃的也是极为的气闷,李开莫与二狗子二人都在想着事情,而且还得侧耳倾听着外面可有流民,可以说吃的极为的忐忑。 看着气氛十分的凝固,李开莫也是将自己所见和判断说了一下,安慰道,“流民已经越过李家庄,去往李员外处了,李员外一向有仁义名声,相信会对流民进行赈济。只要流民有口吃的,应该就不会闹腾了,大父,狗子哥,你们就不需过于挂虑了!” 谁知这话一出口,原本听到流民不来李家庄已经明显松了口气的李石峰却是脸色大变,而二狗子更是捧着的饭碗失手掉落地上。 面对着李开莫疑惑的目光,李石峰也是有些黯然,摇摇头,口中喃喃的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二狗子却是直接的多,“莫哥儿,大伙称李员外仁义,也不过是为了让他不那么对咱们辛苦种出来的米粮压价。可不是姓李的真有什么菩萨心肠,那么多偷偷到县城卖粮的人,为何一个个都是受伤而归?这些年来,太平乡的粮价一向比县城低上两成,这姓李的对付乡里乡亲的都这么狠毒,指望他放粮赈济?做梦去吧!” 听到二狗子这般说,李开莫心中也是打了个突,难怪各地流民愈演愈烈,敢情这些乡绅地主们各个都是这般的没有人情味。这还真是貔貅的性子,只进不出啊! 既然你一毛不拔,那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流民饿红眼后,还会管你是天王老子?从流民到流寇,也只是一种态度的转换罢了。也怪不得历史上的流寇对于士绅那般的残忍,所过之处,几乎所有士绅都是破家人亡,满门被屠个干净! 不过,这却不是李开莫现在能管的事了。现在的李开莫最为担心的便是,既然那李员外不肯赈济,那上千流民如今已经成了火药库,只要有人带头或者煽动一番,他们立即就会变成肆虐一方的流寇。 虽然李员外会首当其冲,可能会直接家破人亡,满门不存,但是尝到甜头的流寇肯定会肆虐四方。抢掠钱财粮食,顺便挟裹百姓以壮声势,那么距离李员外近在咫尺的李家庄自然是免不了受刀兵之灾。 “必须做些什么了!” 李开莫重重放下饭碗,如今的形势已经逼迫至此,也由不得他再寻思其他。 离开,已经被李开莫推翻了。不用多说,高平县如今乱了起来,周围官兵肯定也是提高了警戒。眼下邸报上处处报上斩首若干,此时想来估计也是杀良冒功居多,他们惹不起大队人马,若是碰上李家庄这数十口,一定会落得一个被砍了脑袋报功的下场。 可是如果不走,一旦流民转成流寇,那李家庄也只有成为劫灰的下场! 怎么办? 第五十章 官兵来了 今年,山西普遍大旱。 李家族里有田三百余亩,但多数都是薄田,就算太平年间,也不一定够这么大家吃喝的。在这种灾年,更是不可能有什么剩余,十几户人家凑出来的粮食,也仅仅是两百余石粮食。 这些粮食可不是他们的,因为还没有开始交税,若是被流寇洗劫,他们今年可能连田赋都凑不出来。既然只有全族躲入后山一条路,这些粮食便成了大问题。 不过李家明显对于这种事情已经驾轻就熟,庄内有专门的官窑。既然已经决定躲避,李石峰便下令开窑,将粮食埋了进去。 人多力量大,只是不到一柱香的工夫,大部分粮食已经全部存于地窖之中。仔细的在原位置洒上一层厚厚的旧土,再用些枯草遮掩了一下,不仔细看,肯定不会发现这有一个土窑。 但是忙完了后,李开莫便准备离开去打探一下情况,但是二狗子和李石峰说什么也不肯李开莫单独出去冒险,但是李开莫却是根本不肯退让,争执之后,李石峰二人也是退了一步。 李开远和李开枝陪李开莫前去查看,而且两人被严令不得令李开莫冒险,其他人则先入后山躲避。这也是最佳的办法,后山李家人是去惯了的,数十人一起前往更是不可能有什么问题,而相互之间也是熟悉之极,也有照应。 而素来好勇斗狠的李开远与李开莫一块,安全上也是有了更多的保障。 商议已定,李开莫二人也是匆匆的离开李家庄,快速的向着李家堡而去。 李家堡距离李家庄只有数里地,而且李开莫二人熟门熟路,抄近路而来,并没有花费多少时间。近了李家堡,二人远远的躲藏着,有些头皮发麻的看着前方那影影绰绰的流民。 这一会儿下来,也不知道到底来了多少人,看人数少说也是有着千多人。黑压压的一片,如同乌云一般的围着李家堡。 而李家堡堡墙上,也是可以看到许多来来往往的堡丁,有的人拿着木棍,有的人也是带着兵器。虽然隔的还远,但是还是可以看到那些人紧张的注意着流民群,防备着他们可能发起的攻击。 流民们看起来并没有攻堡的意思,离的老远,就能听到这些流民们呼天抢地的哀求声。李开莫更是可以看到,许多人一边哭求,还一边不断的磕头,泣血的苦求着李员外能够拿出一些粮食出来。 孩子们无助的哭泣声,老人们沥血的哀求声,隔的老远也是听的清清楚楚。 但是与外面一片悲惨的号求声相反的是,李家堡却是鸦雀无声,根本没有人出来说上一句话。似乎他们根本就听不到外面这些人的哭嚎,听不到那孩子们那稚嫩而又令人心酸的悲泣。 突然间,一个人如同疯子一般的拿起地上的土就往嘴里塞,转眼之间便已经吃下了一大团。但是,这观音土除了能增加胃的重量外,根本无法缓解那折磨人发疯的饥饿。片刻之后,这人便是如同上岸的鱼一般,张大着嘴,似乎在厮吼着什么,但却是什么声音也是发不出来。 腹胀难忍的痛苦也是时刻折磨着他的心神,在原地折腾了半刻钟后,这个男子也是如同疯子一般的一跃而起,用头重重的撞在了李家堡的石墙之上,当场殒命。比起忍受这种无边的痛苦,却也算是从这乱世解脱了。 这人的动作明显十分的抢眼,原本闹哄哄,凄惨无比的场面竟然也是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是默然无语的从头到尾的看着这个男子的举动,直到男子撞墙而死后,人群都是保持着诡异的安静。 若是离近来看,就可以发现,人们的眼神已经从之前抱有些许希望,到如今彻底的木然和绝望。甚至许多人再看向李家堡时,也是不可扼止的流露出仇恨的神色。 人群的突然安静,李家堡上面却是一片嘈杂,显然庄丁们也是看到了这一惨剧。想必是有人去报信,不久后,数个身穿琳罗绸缎的人也是来到了堡上。 其中一人李开莫并不陌生,正是李家堡的今日上门的李家外事管家,此时的他也没有了在李开莫家时的傲气,整个人如同哈巴狗一般的弓着身体,跟随在一个中年人身后。 离的太远,李开莫也看不清这人的面容,但看其一派鼻孔向天的模样,李开莫也是明白这人便是李家堡的李员外。离的太远,似乎能够看到这人似乎在说些什么,但配合他的肢体语言,李开莫也是可以猜出这人说的并不是好话。 果然,不多时,原本寂静一片的流民们也是骚乱起来。有人骂骂咧咧,也有人磕头哀求,但更多的人却是依旧寂静无声,人生百态,不一而足。 正在这时,一匹快马也是从李开莫二人藏身不远处驰过,一个满脸凶相的人边策马扬鞭抽打,一边嚣张无比的喝斥大骂着,“闪开,快闪开!你们这帮贱民,还敢骚扰李家堡?我家老爷已经传迅县太爷了,你们这帮贱民再不闪开,小心官兵开到,个个死无葬身之地!” “打死这恶仆!这姓李的不是人,不仅见死不救,还污蔑说那位兄弟脏了他的堡子。东家不是好人,这恶仆更加不是好人!” 他不来还好,一旦到来,顿时如同火星引炸了火药桶。这些拿堡内之人无能为力的百姓似乎也是找到了发泄的途径,被马鞍抽中的数人更是恶向胆边生,几人七手八脚的将之从坐骑上揪了下来。 这个举动也似乎唤醒了其他还在木然的人,无数的人蜂涌而来,愤怒的汪洋立即将之淹没。 李开莫远远的看到这副情况,心中也是已经对形势绝望,这自以为聪明的李铁公鸡算是蠢笨到家了,不但帮着流民鼓舞起了仇恨,更是让原本可控的局面也成了不死不休的场面。 果然,事情也是如同李开莫想象中一般。既然已经动了手,愤怒的流民们们纷纷涌向了李家堡。虽然没有什么武器,但是人人都是从地上捡起石头,砸向李家堡。 虽然这些流民大多都是饿的头晕眼花,但是在愤怒和仇恨的支持下,也是不断的有石头飞向只有不到二丈的堡墙之上。一时间,土块与石头飞舞,那李员外虽然见机的早,但是在这种密集攻击之下,也是中了数石,虽然不会因此受伤,但是颜面大失也是免不了的。 李开莫二人站的高,更是可以看到李员外退到安全距离之外后,更是如同疯巅一般的在堡中跳脚大骂,一副受了极大委屈的模样。 看到这里,李开莫已经不再抱什么希望,眼前疯狂的人群,也是让他觉得自己之前的想法,是何等的异想天开。招呼二狗子一声,已经认命的李开莫便想返回后山,安静的避上一段时间。 但是刚刚有动作的李开莫还未站起,便被二狗子一把按在地上,顺着二狗子所指的方向,李开莫也是机灵灵打了个寒噤。 官兵来了! 第五十一章 杀鸡儆猴 抱歉,有些晚了,后面还有一章,可能会更晚些。 在李开莫二人左侧方向,此时也是开过来一支官兵,人数在三百人上下。 不同于李开莫想象中的那盔甲鲜明的大明官兵,这批官兵除了打头的十数骑外,其他人乍一看,与眼前在李家堡下闹腾的难民没什么两样。身上的战袍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人更是显得无精打采的,三百人的队伍,行走之间也是拖委而前,前后竟然达到两三里。 之所以能够看出来他们是官兵,除了他们打着旗帜,大部分人手中都拿着武器,虽然大部分都是长矛一类的廉价货,腰刀什么的都没有几把。但是比起手无寸铁的流民来说,他们也是不可抵抗的。 面对着突然出现的军队,流民们也是害怕了起来。毕竟他们一天前只是普通本份的农夫,对于官府的敬畏还是与生俱来的。看到官兵到来,人群也是骚动起来,战战兢兢的拥挤在一块,畏畏缩缩的看着这些‘杀气腾腾’的官兵。 百姓们的动作也是让官兵士气大振,原本还萎靡不堪、速度缓慢的令人发指的队伍也变得快速起来。不多时,三百人左右的官军便是到达李家堡外,所过之地,直可谓是所向披靡,更无一人敢于挡在行走路线上。 “呸,尔等贱民不好好在家,跑到这儿闹什么事?”眼见形势大利于本方,原本落在最后的将领也是神气活现的带着十余骑冲在了最前面,口中更是恶狠狠的恫吓道。 “军爷,咱们都是襄陵人士,今年遭了灾。田里的粮食和家里的储存能交的全部都交了赋了。家里已经没了吃的,小娃都是饿的直哭,听说太平乡今年收成还算尚可,这才出此下策,前来前一口吃的。你问问这些乡亲父母,小老儿可有一点说的不对?咱们实在是活不下去了,求军爷放咱们一条活路吧!”好半天,一个老者才鼓起勇气,出来向将领恳求道。 “是啊,是啊。今年年景格外难挨,若不是实在没了活路,咱们也不会背井离乡,来这儿向李老爷求口吃的啊!”人群中也是七嘴八舌的解释道。 “这事,本官管不了。你们莫要在这儿闹事,否则国法不容!”将领不耐烦的将众人的诉苦打断,猛的抽出腰刀,向空虚劈一下,厉声道,“立即离开李家堡,各自返回家乡,否则本官识的你们,本官的宝刀却不识你们!” “将军开恩啊,给一口饭吃,小的们立即就离开!这实在是饿的走不动道啊!”又有人出了人群,以头抢地,苦苦的哀求着,“将军菩萨心肠,小的就算了,可是膝下一对儿女却是饿的快不行了,求将军救救他们吧!” 这五六月的天,天气正是毒辣,地上也是晒的干硬无比。这个汉子直叩头叩的额头见血,委实是让人看着揪心。 “这……本官勉力一试!”这个将军明显是没有多少对付这种文官该应付的场面,看着那些饿的不知人样的小孩们,也是以下踌躇。 “不可能!老夫宁可拿去喂狗,也不会给这些放肆的贱民们!”正在这时,李员外不知什么时候也是出现在了堡墙上,此时的他再没有之前的风度气质,头发都有些散乱,左脸上更是有一块红肿,看来方才那一阵猛击,也是打中了他。 “李员外,依本官看,凡事退一步,大家都好过。你随便给些粮草打发他们了事算了,何必与一群贱民在这争执,徒让人笑话?” 这个将领一看到李员外,也是没了之前那昂然气质,相反却是有些讨好的劝说道。 “老夫行事,何用你个丘八来教训?粗陋无知,也敢有言教本举人?” 李员外对于这个武将丝毫不加以辞色,指着这些流民百姓恶狠狠的道,“本员外是举人,是朝廷登记在册的有功名之人,如今被这些贱民所伤,你还敢要我救济他们?荒谬!天下宁有此理?” “本官哪敢教训员外,本官也只是想尽快让这些贱民散了。否则一旦激起民变,李员外也不落好不是!?” 如今的大明文尊武卑,但是毕竟自己可是来救援他的,这会儿听到李员外如此无礼,这个武将也是一脸恼怒,语气也开始不善了起来。 “休得大言欺人,这些贱民成的了甚事?就算有民变,也有你等官军出力,剿灭盗匪,那是你们丘八分内的事,老夫管不着。” 李员外并不畏惧这些流民,毕竟有高墙阻挡,反而冷笑道,“郑千户,老夫丑话说在前头,若是你再这么任由这些贱民聚集于我堡下,小心我向朝廷弹劾于你!” “你……” 郑千户委实气的够呛,明明拿个十石八石粮食出来就能解决的事情,非得要我的儿郎去拼命。 但是他却不得不听从李员外的吩咐,这次来知县也是已经给他说明了情况。这李员外可是有一个儿子在朝中担任言官,言官这东西,虽然品级不高,但是能量却是极大。也正是因为有这个人,所以这次一听李家堡有警,郑千户也没有多与知县讨价还价,甚至给了开拨银之后,便急匆匆的出兵而来。 就算你没有什么问题,他也可以风闻奏事将你搞臭,更别说这种任凭流民围攻地方士绅的行为。一旦被弹劾,估计自己这千户也是做到了头。 对于这样的滚刀肉,郑千户不敢再反抗,转而将满腔怒火发在了流民身上。这些流民虽然人多势重,但是却是没有什么用处,更加不会有人给他们撑腰,就算杀光了也不算事情,更不会有人替他们打抱不平。如果能够让这事好好解决,郑千户并不打算杀人,毕竟他手下的这些兵除了比这些百姓多出一件武器外,其他的并没有什么例外。 但是眼下被李员外逼到这个地步,郑千户也没有了多余的选择,而且在得罪一个言官与得罪一帮子流民之间,这个选择也并不难。他用力的甩了一下袖子,似乎想将满腔的愤怒随着这个动作全部甩到地上。 再回头时,脸上的踌躇已经不在,一脚将一个还要哀求的流民踹翻在地,腰刀猛的劈下。血光闪处,一个大好头颅就此滚落在地。 “还有不退者,以此者例!”郑千户厉声喝道。 “杀!” 似乎与郑千户响应,十数个骑士也是抽马断喝,明晃晃的马刀也是耀人眼目。 看着他扭曲的面容,一脸的狰狞再配上滴血的腰刀,效果也是出奇的好。无论是他的麾本官兵,还是大队的流民,人人都是望而生畏。尤其是首当其冲的流民,更是人人侧目倒退,根本不敢与他的目光对接。 千余人一片安静,但是一种绝望的死寂也是充斥其中,就此离开回乡,铁定是死路一条。但是不回转,就会直接死在当场。 行的远些,才听到震天的哭泣声,其悲足以令天地泣,但却根本打动不了一些心如铁石的人。 “杀的好!将军虎威!”堡墙上却是传来一声喝彩,李员外轻轻揉了揉脸孔的红印,狠狠的对着那死尸方向啐了一口唾沫,再看和郑千户时,态度也是好了许多,“今日有劳千户大人了,李某备了一些酒宴,还请赏脸一叙!” “多谢员外好意,本官心领了。但是这些流民本官还要监视他们规矩还乡,免得再惹出什么乱子,就不多耽搁了!” 郑千户随意的拱了拱手,也不理会李员外如何回答,便即带人尾随流民而去。 “呸,什么玩意!老夫宴请你是看的起你,果然是粗鄙武夫,上不得大雅之堂!” 李员外热脸贴到冷屁股上,再次啐了一口,拂袖而去。 “走吧。回去吧,应该安全了。” 等到郑千户带人走远,李开莫叹了口气,总是在书上读到乱世人不如太平犬,今天算是真正见识到了什么叫末世,什么叫做人命如草芥。这条人命的价值只是为了杀鸡给猴看。 二狗子应了一声,虽然他也是好勇斗狠,但是面对这种随意抽刀杀的官兵,心中也是一阵阵的发慌,巴不得早早离开这里。 第五十二章 下乡 回来路上,二人都是沉默着。与一路心事重重的李开莫不同的是,二狗子虽然沉默,但大部分原因却是被吓的。 “狗子哥,若是我决意南下离开,你说大父会不会答应?” 沉默了一路,快到村子里时,李开莫却是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莫哥儿,这流寇都已经被赶走了,日子又可以太平了,还走什么啊?要知道,老人们常说,离乡人贱,咱们穷人更是如此,眼下好好的,走什么走啊?”二狗子有些莫名其妙。 “你觉得是太平了?”李开莫声音十分低沉,似乎说话都有些吃力,半晌才叹口气道,“为什么我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太平日子,反而却是乱世真正的开始了?” “莫哥,你没糊涂吧?你这话怎么听着好象是胡家集里面那算命先生?”二狗子拍了一下李开莫的脑袋,没好气的说道。 “不出十日,就会有更多的流民出现,到时候咱们想走都走不了!” 虽然无法说服二狗子,李开莫却是对这种趋势的判断有着自己的判断,而且也不需要太聪明的头脑。 这才开始收赋几天?就有千多人不得不离乡讨荒,收赋最前几天可能是最为悠闲的,距离押解赋税的时间还远,官吏们不太急,就算如此就已经有这么多人破产,若是日期临近,那官吏各种催逼手段用将出来。恐怕九成以上的自耕农都会破家成为流民。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被饥饿折磨的人们会慢慢失去理性,特别是眼睁睁的看着儿女们饿死在眼前,这种折磨更会令人发疯,只要有人带头冲击大户,那大规模的民变就会席卷而来! 而看到今天的官兵的模样,李开莫委实觉得让他们去应付这种场面,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既然末日乱象已经临近,既然不能挽狂澜于即倒,那明哲保身就是最佳的选择了。李开莫头疼的就是如何说服大父和族人们相信自己,不要到想走的时候已经走不了。 第二天一早,李员外便开始打发众人下乡收粮。不同于后世有专门收税的地方官员,在这个时代,皇权是无法贯彻于乡间的,收税一般情况都是当地有名的缙绅们代劳的,尤其是如同太平乡李家,更是除了一个正规名目之外,太平乡真正的土皇帝。 他们的乡权甚至比大明律还有效,一手包揽了从乡间司法权、收税权等一系列的本该是官府的权力,在地方上的威权也是极大。 不过,这个时代的缙绅们,并不是如同后世人们眼中那般个个都是黄世仁。事实上,缙绅们对待自己的佃户们,还是十分的优容的,尤其是那些既勤劳还本分的佃户,他们更是十分的客气。不仅逢年过节会送上酒肉,一旦遇上灾年,还会灼情给予减免一些租子。 毕竟这些贫困户们与自己的利益是息息相关的,想要多收取粮食就得好好的对待于他们,每一个勤劳而且本份的佃户都是不可多得的宝贵财富。 而且每年的朝廷收赋之时,也是这些佃户们能够得些小利之时。就象李家一般,县里大概会来上一两个小吏,然后李家人会有一二自家人相陪等候在李家便可,李家的人带上一些最勤劳与自家走的最近的佃户充为庄丁,到各个村子收取赋税。而收赋税也是一件极有油水的差事,虽然一般情况下,其中的油水李家本家人与小吏拿大头,但是事了之后,这些佃户也会个个被封一个红包,也是皆大欢喜之事。 自从改为一条鞭法之后,小吏的财路也是断了一大半,剩下的无非火耗银了。所谓火耗银,便是小吏们常用的借口,银子总是有杂质的,征收的赋税银收上来后,一般会重新入火炼成大额的银元宝,也就是雪花银,这种剔除银两中的杂质的过程就被称之谓火耗。 火耗的数量不一而定,朝廷也是无法直接规定,这就给了小吏上下其手的机会。一般每地的赋税银都在万两之上,按照就为正常的报备火耗百分之三到百分之五来说,这其中的油水也是极足。 尤其是这些人根本不会进行这种剔除杂质的过程之下,而该多收的火耗却是依旧照收,这种情况下的油水更是让人垂涎。每年几百两甚至上千里的油水,也是地方官吏最大的合法灰色收入之一。 缙绅们是参与不到这油水的分割之中,他们的利润是在于低买高卖,大斗进,小斗出。通过操纵着地方的粮食贸易,他们也是个个赚的腰肥体宽,尤其是大批在灾年破产的自耕农出现时,也是将他们的利益达到最大化。左手将自耕农卖地的钱给对方,右手对方就得把钱交给自己纳赋。 而缙绅们只需要从中活动一番,就可以将这个自耕家原本要交纳赋税的田地变成无需纳赋,除了在官吏间活动的那笔钱之外,这种行为等于是白白得到大批的田地。 这还是地方缙绅们有良心的才会如此,许多缙绅连这活动的钱都不想拿出来,尤其是到了崇祯十年后,大批流寇已经形成之时。缙绅们干脆不再买田,坐等自耕家们纷纷破产加入流寇之后,再给他们办理一个通贼的名义,直接将他们的田地收纳腰间。 要说,明末的缙绅绝对算是聪明的。但人往往一聪明的过了头,也是会变得蠢笨如猪。事实上,流寇所过之地,杀伐最重的也是这些缙绅们,因为两者的矛盾实在已经是不共戴天。 而李员外自然也是这些缙绅之中的‘佼佼’者,从李家人拿出来的斗就可以看的出来。许多人都是有些苦笑的看着那明显比一般的斗大上一圈的斗具,人人都是心中暗暗怒骂。 照这样的斗来说,李家收购的一石米至少要比别处要多上两斗,在这种灾年,多付出两斗米,很可能就是全家要提前断粮近一个月! 但是这却是没有办法之事,李家牢牢控制着粮食买卖,那些偷偷带着米粮出去售卖的人下场人人都是知道。很多人都是被所谓的‘匪徒’打成了残废!这些人可都是家中的壮劳力啊,就这么残了,不仅不能干活,相反还得拖累一家人受苦。 “李老爷仁义,今年的粮食并不降价,依旧按照往年一般一石一两一钱银子。规矩也是一样的,十斗一石,快些卖粮交赋了!”之前来李开莫家的管家这次又来了,不同于上一次那般客气,这次面对着众人也完全是一副鼻孔朝天的模样。 李开莫冷眼旁观着,也是明白为何李家这次气势更足,毕竟上千的流民都是无法奈何李家堡,李家堡上下也是因此底气更足。 不过,李开莫不说话,身边的二狗子却是有些咬牙切齿,恨恨的啐了一口,压低声音道,“呸,今年到处受灾,粮价更是一路上涨,这厮这么压价,居然还说自己仁义!什么玩意!?” 显然人群中如同二狗子这般想法的也是有不少人,许多人都是一脸怒气看着李管家,估计心中都是在咒骂着李员外。但是形势比人强,这次来的不仅仅是李家人和他们的庄丁,甚至还有两个皂衣衙役立于一旁,手中铁尺锁链一样不缺,在一旁虎视眈眈。 民不与官斗,百姓们看到代表着官府的衙役也立于一旁,更是无人敢痛骂出口。只有李管家洋洋得意的声音不断的扰人清净,“这次朝廷大兵将至,匪徒更是在劫难逃,为了供应军需。县太爷也是颂了新令,今年再每亩加征包饷三钱银子,以作军需,以供我大兵将养,痛击贼寇!” “什么?还要加税,还让不让人活了?”人群一片哗然,眼下的税收已经让许多人焦虑着来年丰收之前的用度了,这一次再加征,可能连今年秋收都坚持不了! “肃静!尔等可是要造反?县太爷亲自下的令,你们若是闹事,统统捉回牢房里去!”眼见一片闹哄哄,两个衙役也是猛的拨出腰刀,一脸凶狠的厉叫道。 明晃晃的腰刀的确有说服力,许多百姓都是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吵闹声一下子便安静了许多。在一片愤怒的死寂中,一个得意的声音依旧显得中气十足,“想反么?明日大兵前来平了你!你们这帮刁民,就是不知死活!” 第五十三章 反他娘的 虽然没有看到最后,但是李开莫已经明白,这些百姓们基本上还是会卖粮于李家,然后默默的忍受着这种盘剥。毕竟李家庄的人还没有立即断了炊,暂时还没有人真的敢于闹事。 不过可以预见的是,李家庄的附近的百姓基本上也是被盘剥的十分干净,家家的存粮最多不会超过一个月。而李家庄边有一条河流可以挑水灌溉,可以减少了一些旱灾的损失,尚且收成这个样子。 若是其他不靠河的地方,受灾之后能把种子收回来就已经不错了,若是再交这么重的赋税,那些百姓估计把自己卖了也凑不出来。 如今的高平县,基本上就成了一个大炸药桶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爆炸。而且这个过程几乎是不可逆的,只是时间的早晚罢了。甚至,一些遭灾严重的村子,估计全部产出都不足以交税,大概已经开始出现逃荒潮了吧。 这个趋势,如今已经不用李开莫再说了。就算是二狗子也是不再懵懂了,毕竟有李开莫的解释在前,他也是明白,一旦百姓们断了粮,将会出现什么场面。 纷纷嚷嚷的收税持续了数日工夫,李开莫却是比之前更加的平静了。这几日来,已经没有村民悠闲的指指点点了。 甚至已经很少有村民起早了,如今夏收已经完成,秋种还需要些时间。他们一般都是睡到快中午才起床,原因也是十分简单,尽量减少活动,以节约本就不多的粮食。 而李开莫二人也是没有闲着,每天早晨回来之后,也是慢慢的将粮食转移到后山。因为他们都是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压力,似乎有什么大难快要临头一般。 这一日一早,李家粮食这几日已经完全转移到了后山一处隐秘处,李家众人甚至还在密林中搭了不少窝棚,一番长期厮混的模样。看着各种措施已经安全做到位,李开莫也是长长松了口气,有些事情既然无法避免,那便要提前做好一切准备。 对于李开莫来说,不可避免的事情要发生,他在发觉自己完全无能为力之时,也是完全放下了包袱。乱世之中,能够保护好自己的亲人,就已经足够了,其他的,他不想管,也管不了。 也自这一日开始,李家全族居住在山中,静待事态发展。 崇祯四年六月底,李开莫却是见到了一件让他都有些难以置信的事情。让他真实的感觉到了一种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的感觉。 太平乡后山,在这个时候被人称为猴儿山,山势连绵,虽不雄伟,但是却是蔓延极长,有数条小溪也是自山中而流出。许多村落也是因为这些小溪,以及它们汇成的小河而选择依山而建,今日李开莫跑的稍微有点远,刚刚临近一个村子,却是见到他永生难以忘记的一幕。 这个村子并不大,只有数十户人家,一百多的村民。这处的田地也是有溪水吊命,按理说也是应该与李家庄一般,人口众多。但这村子却是没有达到,原因也很简单,之所以人数这么少,是因为这里的田地都是沙田,田地里沙子过多,就算有水源,收成也根本不行。 此时的村子里来了四个衙役,看样子是来催税的。这年头,许多百姓都是已经认命了,也可以说是麻木了。按照这些年的规矩,交不上赋税,也就是打一顿板子而已,许多人也是做好了挨板子的准备。虽然可能会去半条命,但是总能躲个几日。但是今日,他们却是失望了,或者说已经忍无可忍了。 这几个衙役得了‘高人’指点,已经不打算再揍这些皮厚肉糙的农夫,他们的目光也是转移到了这些农夫的要害之上。那便是他们家中的孩子身上! 几个如狼似虎的衙役无视这些父母们的哀求,直接抢夺过他们的孩子,二话不说的按在地上便开始打起了板子。也许这些做父母的挨一顿板子可以不在乎,但是听着自家孩子那声声揪心的泣哭声,再神经坚韧的父母都会承受不住。 依靠这个法子,这几个衙役也是成功的解决了数个村子里众多的‘钉子户’。这个法宝一祭出,这些‘钉子户’立马哭爹喊娘的到处跪求借贷,一个时辰不到,就将所有的赋税交纳整齐。而且其他户也是个个惊心,不等目光转到他们身上,立即就会将他们内裤都当出来,只为凑齐赋税。 高人所讲的话自然是真理,而真理是放至四海皆通用的,这句话果然无错,至少在这个村子里也是一般无二。一板子打下去,这些当父母的就开始慌了。这些贱民不来点狠的,他们就敢翻上天! 但是好一阵求爷爷告奶奶,这个倒霉的被杀鸡给猴看的孩子父母还是没能凑齐赋税银,确切的说,距离赋税银还差的很远。看着苦苦哀求的汉子,这个衙役也是一阵阵的厌恶,他们是有指标的,今日一定要收取一定数量的赋银上来。 “看来还是打的轻了!” 衙役不禁心中恨恨的想着,也许给的压力还不够。 听着一声声的哀求,衙役手中的条棍反而更加的狠辣,瞬间小孩子的声明便从哭泣声变成了凄厉的惨叫声。肉眼可见,一条条血痕也是从那破烂的衣服里渗了出来! 孩子的母亲身体猛的一震,如同受伤的野兽一般,‘嗷’的一声惨叫便扑倒在孩子身上,替孩子承担那如同雨下的抽打! “贱民,这下知道厉害了么?赋银今日能凑齐了吧?”衙役也是被孩子父亲的眼神盯的毛骨悚然,下意识的停下了手,但是他一停下,却是发现孩子父亲那可怕的眼神已经不再见,摇摇头,看着依旧木讷磕头求恳的汉子,衙役觉得之前的所见根本就是花了眼,一见到这汉子的软弱模样,立即又凶狠了起来。 “你们都是坏人!我家连吃的都没有了,还怎么交纳赋银!?”这时,被打的奄奄一息的孩子的清脆声音也是响了起来。 “你个小崽子!你找死!” 衙役回头一看,却是看到一双充满着仇恨的小眼睛,此时竟敢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方才被那汉子吓了一跳,这下一个小崽子也敢瞪自己,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没来由的,这个衙役总是觉得被这双眼睛盯着很不舒服,下意识就想让他闭上!眼见喝骂无法阻当这双眼睛,他猛力用条棍一戳,小孩一声尖叫,那双讨厌的目光终于消失不见。按照衙役多年的经验来看,这小孩子的眼睛也是保不住了。 是你先瞪我的!衙役心中暗骂道,有些紧张的看着孩子的父亲,但是他却是发现,这汉子根本没有一点其他反应,只是愣愣的立于当地,目光呆滞,一言不发。 看到他这副窝囊样子,衙役原本的担心也是消失的无影无踪。趾高气昂的骂道,“小杂种也敢瞪我,真是没了一点王法了!还有你们这些贱民!今日若是还不交赋,这孩子就是你孩子的下场!” “恶贼,我和你拼了!”孩子母亲象是突然醒过来了一般,猛的扑了上来,一口咬在了衙役的腿上,等其他衙役上来拉开之时,这女人竟然在衙役腿上硬生生的咬下一块肉来! 这女人兀自不松口,更是在嘴里还在用力的撕咬着,发出一阵阵令入发寒的‘咕咕’的狞笑声,直如那地狱之中钻出来的女鬼一般。 “给我杀了她!这疯女人!?公然袭杀公差,形同谋反!杀了她,杀了……”衙役何时吃过这种大亏,巨大的疼痛感让他说话都有些哆嗦了。怒气勃发之下,一把抽出腰刀,猛力捅入了女人腹上,腰刀用力的翻转着,将伤口变成血肉翻卷起来! 不过他的疯狂并没有维持多久,突然觉得脖子一凉,回过头来却是发现,因为他和其他衙役的目光都是注意在了那疯女人身上,孩子父亲却是突然从后边而来,一把菜刀横贯他的后脖,差点连头也一起剁了下来! “反了!你敢杀官差,你是要造反吗?”这些衙役要是欺压良善,那绝对是天下无敌,但是若是对付真个不要命的,却个个都是有些不知所措了,只能色厉内荏的喝斥了。 “造反……哈哈……”汉子凄厉的长笑着,脸上已经是一片的扭曲,嘶哑着声音,“我儿子这辈子算是毁了,老婆也被你们杀了,这光景一年比一年难,这一辈子都没指望了,反正早晚全家死光,那还不如杀了你们这帮杀千刀的,为我妻儿报仇!也不枉身为男儿一场!” “不就是想要银子么,给你,都给你,你起来拿啊!” 那汉子将那衙役的脑袋拎了起来,口中发出阵阵不似人声的笑声,分外的渗人。 “杀了他!” “杀光这些害民贼!” “妈的,反正也是没了活路,不如反他娘的!” 在铺天盖地的呐喊声中,衙役们不自觉的凑在了一块,看着愤怒的围上来的百姓们,头一次发现,原来这些刁民们是如此的可怕! 这汉子一家人的遭遇显然是让全村的人都心中颤栗,而被杀的衙役的言语威胁,以及这个小孩的凄惨情景也是让村民们都是感觉日子已经完全绝望了。看着这个拿着菜刀便冲杀而前的汉子,全村人都是疯狂,一种末路的绝望也是影响着一个个人,全部亡命的扑了上去…… 第五十四章 大乱 崇祯三年七月初,整个高平县已经是混乱一片,无数已经被盘剥的一无所有的百姓都是揭杆而起。 起义的人根本没有明确的纲领,说是起义军也只是好听而已,真实的情况,他们只是一群饿疯了的暴民。起先只是百多人杀官而起,为了逃避官府追捕,他们也是纷纷藏入了山中。 但是数日之后,这些衣食无着的人也是不得不下山,毕竟山上根本没有粮食养活他们。 已经被饥饿折磨的失去了理智的他们,自然而然的开始冲击大户,以解决他们的粮食危机。 这个时候的太平乡,根本就没有多少人意识到流民的可怕,许多缙绅、地主根本没有想过会受到冲击。 当第一个大户毫无准备之下,被流民们打下之后,事态已经无法收拾了。这些造反之人也懂得一个道理,那就是人多力量大。在打下第一家大户之后,这百多人也是开始开仓放粮,只要愿意一起干的,都可以过来拿粮食。 一时间,无数已经处于死亡线上的百姓纷纷景投,三天时间不到,起义军已经扩大了十倍以上。在领着这些‘共襄大义’的百姓连续拿下数家缙绅之后,起义军的势力便滚雪球一般的无可再制了。 及至七月中旬,太平乡以及高平县中其他数个乡的暴民们纷纷来投,人数也是爆增到数千人。而且经过一系列的‘大胜’之后,所有流民也都是信心十足。 而且很大一部分人也是有一种想法,原来不劳而获如此的畅快,杀人破家金腰带,看着以前那些高高在上,根本不看自己一眼的老爷们个个跪在地上求饶,他们家的贵妇人、大小姐随便大家玩乐,这种逍遥快活的日子,比起辛辛苦苦一年到头在地里剖食可容易和舒服的多了,真真是给个神仙当也不换啊! 造反的成本居然如此之低,收获却如此之大,一时间原本人心并不安稳的起义军,此时也是开始产生了一定的凝聚力。现在的生活不仅天天都能吃饱,而且还不用再担心官府没完没了的催逼,一家老小虽然不断的漂泊,但是日子却是好上太多了。 …… 高平县衙。 如今的县令再也没有之前的意气风发,辖下处处暴乱的场面也是让施县令圆润的脸庞消瘦了许多。原本有些肥胖的身体也是消福了许多,至少大肚腩小了不少,整个人也显得英气了不少。 治下的乱局,一天比一天糟糕,原本还争着抢着下乡收赋的衙役小吏也是一个个不见了踪迹。这些天来,施令书施知县也是承担了巨大的压力,地方上的乡绅,除了最大的缙绅李员外和倒霉的被流民捉住杀了的外,其他的都是齐聚于县城之中。 这些丢了家产,狼狈躲入城内的乡绅们,也是日复一日的要求施县令赶紧绥靖地方,镇压四下横行的流民。 一般的中小地主,失去了家产,根本就是落水狗而已,施县令根本不放在心上。但是一些有背景的乡绅,就算暂时失了家产,但是他们背后的势力,却是让施县令不得不考虑他们的愤怒。 但是施县令如今也是没有办法,他在十日前就行文最近的浮山所千户,要求对方派军平靖地方。但是数日下来,对方才懒洋洋的给予回文,更是狮子大开口,要求先将之前欠饷全部补上,再下发开拨银,外加一个月的双饷,才能派军出发。 这个要求也是远远超过了施县令的能力,如今银子有是有,但是却是上交国家赋税所用,轻易不得动用。而县库中,这么多年历任威福自用之下,也是亏空良多,而为官一任不就是刮点地皮钱么。 施县令根本就没那个心思填上这个不属于自己的亏空,官仓里面的积蓄连老鼠都能含两泡泪出来,堂堂一县的县库如今连开拨费都是凑不齐,更别说之前的欠饷了。 其实,施令书自己为官数年,也是有不少的积蓄,但是他根本就不会考虑自己掏腰包。虽然自己不可能掏腰包,但是却不妨碍施县令对别人竟敢不掏腰包来镇压流民而感到愤怒。 于是乎,愤怒的施县令也是直接行文于泽州府衙,控诉宁化所的官军见贼不剿,徒令高平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 高平县的民变,距离高平极近的泽州知府自然是心知肚明。但是如今已经不是天启年了,手握军权的武将也是越来越跋扈难制。 之前还能用粮饷卡脖子来控制他们,但是如今大明处处灾荒,朝廷又横征暴敛,地方上根本就无所积蓄,没有粮饷遥控,泽州府尹也是没有太多的好办法。 一封封加急催促的行文也是不断的送入潞州卫,严辞令卫指挥使下令浮山所出军,但是潞州卫指挥使却是回信都懒的发,也就没了下文。 对方这种不回应也是让汾州府尹十分的愤怒,但是愤怒归愤怒,他依旧是拿这些见钱眼开的卫所军没办法。 在朝廷不断的抽调山西兵马入陕剿灭那些全国闻名的流寇大头目胜利之前,山西兵力也是极为空虚,毕竟连原本谁也看不上的卫所军,如今都成了中流砥柱,可见山西兵马的空虚。 及至七月中旬,整个高平县的乱局已经不可收拾,高平县城紧闭戒严,县城之外就全是流民的天下。县城之外,除了李家堡之外,基本上成了流民的乐园。 七月下旬,已经成了气候的流民们,也开始有些盲目自大起来。他们已经不再贪图小打小闹,开始打起了县城的主意,里面的东西更多,所积累的钱粮、女人更不是乡间的小地主们能够比拟的,对财富的贪婪也是蒙蔽了流民首领的耳目。 数千流民顿兵高平城下,县城也是一日三惊。随着越来越多的流民不断加入,城内的人心已经不是惊慌,而是如同灭顶之灾了! 但是这些流民的战力极为低下,数次附蚁攻城,都是因为秩序混乱又兼首鼠两端,每次都被原本惊惶失措的官兵打的满头包而退。这种比谁更烂的战斗中,明显是占据地形优势的官兵更凶猛一些,越打士气便越是高昂。 当守城的百多官兵与数百青壮意识到流民们根本没能力打下城池之后,这场攻城战也是变了味,成了城内官兵的练兵场了。 数日下来,流民也是惊恐的发现,自己的损失是越来越大,但是城池却是根本没有一丁点攻陷的希望。 七月上旬,战事也是急转直下。 原本饱受流民围城之苦的乡绅们,一开始都是自发的捐钱捐粮,悬赏重金杀贼。 但是当他们看清楚外面的流寇根本不可能打进城后,他们便一下子醒悟过来,突然想起来官兵可是有朝廷供养的,自己出了这么多的钱粮,简直就是冤大头当世啊! 一想到那么多的银子全部打了水漂,这些士绅们顿时心疼的直哆嗦。不过他们明白这些钱粮是要不回来了,但后续的冤大头他们是只能敬谢不敏了。 正杀的兴高采烈的守城官兵,突然间发现自己杀敌再也换不来银子和粮食后,不由的个个大怒。 流寇围城月余,城内的米粮价格已经涨到天际了,许多官兵都是指望着杀敌功劳来养家糊口的。当他们发现,自己拼死拼活杀敌,回头一看,一家老小却是只能眼睁睁饿死之时。 这愤怒就化成了滔天恨意,只是一天时间,原本筹集而来的青壮就跑了个干净。守城官兵根本无人阻拦,甚至他们也趁乱跑了一小半。 看到城头似乎发生变故,当夜,数百‘悍勇’的流寇竟然悄悄登城袭击。一夜之间,根本毫无组织斗志的数百官兵便即直接炸了营。一见进展顺利,擅长打顺风仗的流寇们顿时兴高采烈的随着敢死队一往无前。 半夜时分,高平城内便处处火起,无数喝杀声在城内炸响开来。在无数父唤子,妻唤夫,小孩哭喊父母的声音中,无数的缙绅百姓慌乱而逃,整个城市陷入地狱的深渊! 至此,在高平县这股声势并不算大的流民军顿时几乎形成席卷之势! 受到高平战事的刺激,原本就已经蠢蠢欲动的其他县都沸腾起来了,整个泽州府处处烽烟四起,乱象已经开始无法控制了…… 第五十五章 老油条 不好意思,刚刚码完才看到‘无知武器’的评论,确实是看错重复发了,干脆两张一起发了,谢谢指正。 崇祯三年七月底,韩店堡的局势越来越压抑、危急。 韩店是泽州通往潞州府最为方便的道路,是潞州的南大门,若想从泽州杀往潞州,韩店是一个难以避开的障碍,也就是所谓的兵家必争之地。 所谓兵家必争之地,并不是说通往长治城的路只有这么一条,而是在这个时代,大股军队能够走的路并不多。这个时代的军队的辎重尤其复杂,不仅仅只是粮食,还有大军所用的被服、帐篷、军需、以及拉车用的骡马等,这些东西在小路上根本就走不起来。 小路不仅弯曲,而且凹凸不平,同样的辎重在小路上,要比大路上艰难数倍,甚至完全无法通行。因此,只要扼守住必经的大路,也就能挡住大军前进的道路。 驻扎在韩店的徐勇虽然是个猛人,甚至与建奴都敢硬碰硬的打一仗。但是再看看自己手下十多个已经瑟瑟发抖的家丁,再想想堡内那些一户都凑不出一条完好裤子,整年累月吃不到几次饱饭的军户们,他心里也明白指望这些人来抵挡无边无际的流寇军是不成的了,原本还打算复制一把李征在长子县外经典一战的心思也淡的再也摸不到了。 心中不断的打鼓的徐勇,随着泽州烽火越烧越旺,他再也做不到稳坐这个火山口了,一天三次的向府城长治告急。 高平县的乱象他一直观察在眼中,原本他还判断这批流寇必将铩羽而归。 刚刚开始,双方都是鱼腩一般的乌合之众,但官兵胜在有城可守,尽管战力低下,但却一直都是压着城外的流寇痛揍。 之前便在军中混迹多年,已经多少知兵的徐勇,也敏锐的发现。 在一次次攻防战胜利的鼓舞下,原本战力低下的官兵在一次次的战斗中不断的进步着,从一开始摇摇欲坠,到最后半个月来行有余力。 这相当于流寇一直扮演着官兵练兵的对象,通过一次次欺负更鱼腩的对象,官兵的作战也越来越娴熟,越来越强大。 越是强大,对付一直无法通过练兵来进步的流寇,就已经慢慢有了压倒性优势,只要官兵不犯错,这伙声势浩大的流寇,迟早都会被官军彻底击败! 但事情就是这般的戏曲性,原本一直进展顺利的官兵,却在上月底那一个夜晚,就如同做某种运动到关键时候被惊吓到一样,猛男竟然一瞬间成了萎男。 有模有样的打了近一个月,竟然一夜晚就被流寇翻了盘,委实可耻之极! 但骂归骂,没兵没粮的他,也只能做一个自己讨厌的可耻的人,一个劲的向后方求援。 接到韩店的急报后,潞州府知府卢怀真不敢怠慢。若是潞州南大门一失,无数的流寇涌入潞州,那潞州就有可能因为连锁反应而直接变天!一旦整个潞州府糜烂,他卢怀真的前途还能好到哪里去? 只是略微思考了一下,卢怀真便十万火急的命人去请李征过来。 邻居家发生这么大的事情,身为潞州一府军事主官的李征当然也在时刻关注着进展。听到卢怀真召唤,他也没有心思摆架子,急急的向着府衙而来。 这一次再也没有不开眼的门子再敢向李征伸手,相反一见到李征顿时点头哈腰,个个乖巧的跟孙子一样。 穿过大堂,行至后堂,卢怀真已经早早的便在堂内等候。 这一次李征的待遇明显提高了不少,不仅有椅子坐,而且还有一张小几放着茶水。 眼见李征依旧是敷衍的抱拳行礼,已经有些着急上火的卢怀真完全视而不见,眼睛死死的盯着李征,道,“李将军,韩店那边的情况你已经知道了吧?韩店有几成把握守住?” “没可能守的住!” 李征并没有安慰卢怀真,而是直接了当的回答道。 “什么?韩店不是有一个千户所么?至少也拉的出来几百兵吧?” 卢怀真闻言一滞,有些不相信的追问道。 “大人,这些场面话就不要再说了吧。那些军户多年未曾训练过,而且还是久未下发粮饷,硬把他们拉到战场上去玩命,估计他们能第一时间掉转刀枪先把逼他们上战场人给剁了!”李征丝毫没有给卢怀真留面子的想法,说话噎的人想死。 “那只有一条路了,李将军马上带人前往韩店增援,确保流寇不会破潞州南边门户!”卢怀真显然已经思索过了,直接说出了备用方案。 李征冷笑一声,要自己自带干粮去平叛,那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正准备拒绝,卢怀真却是目光森然的看向李征,“李将军先不忙着拒绝,若是流寇冲进潞州大闹一翻,本官和你谁都别想好过!” “好吧!要本将出兵不算什么,只要拿出开拨银还有一个月的饷银和粮食,本将虽然可以前往!” 李征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把拒绝的话说出口,只是咬着牙提出了这个正当的要求。 “没有!府库中各县的赋税还未解来,眼下库内钱粮皆空!”卢怀真摇摇头,十分干脆的拒绝道,看到李征眉头开始皱起,又平淡的道,“本官前些日子招抚众人花了不少尽力,这钱粮之事李将军也多担待一些吧。至于你能在战场上捞到多少东西,本官一概不问。” 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卢怀真可是费了不少心思才将缙绅闹事摆平下来,如今也该李征回报一些东西了。而且表明态度不会再伸手向李征未来的缴获,这已经是难得的诚意了。 眼见卢怀真已经退步了,李征也不是得势不饶人的愣头青。毕竟如今府库里空虚的样子,他是心知肚明。既然自己不愿意掏腰包替朝廷打仗,也不好去苛刻对方拿出真金金银。 “既然如此,本将领命!”李征沉吟了一下,接着说道:“大人还是先在潞州府内收敛一下收赋的官绅一下吧,潞州府最近也在催收赋税,本将可是听说,下面各县都已经有些不稳了!本将带着精兵拒敌,大人也莫要后院着火才是!” “这个自然,本官理会的。” 卢怀真显然考虑到这点,而且已经权衡过其中凶险,听到这话,立即点头应是。 “事不宜迟,本将这便回去点兵了!” 李征摇摇头,抱拳一礼后便转身离开了。 李征回头的一瞬间,眼中闪过一丝寒芒。这种宦海沉浮多少年了的老油条,可谓眼睫毛都是空的,哪里还需要自己来点拨。不过他肯定想不到,自己说这话到底有什么用意。 第五十六章 老子亲自去迎 在大明其他地方,也许官兵们都是混日子者居多。 但是在潞州军中,官兵们几乎个个闻战而喜。这些时日来一直听说泽州那边闹腾的挺凶,他们大多数人还十分遗憾泽州距离这儿实在太远,他们根本捞不到什么出战的机会。 这会轰轰的战鼓声不断敲响,无数的官兵也欣喜的从操练的状态中收住身体,快速的向校场中心整队。 看着这些个个兴奋的脸孔发红的官兵们,李征也不自觉的摇摇头,这完全就是一群被军纪束缚着的禽兽,他们渴望杀戮,渴望战功,渴望一切可以改善自己生活环境的东西。 他们有冲劲,有斗志,更有纪律和严格的训练,就算是新兵,如今在军营里已经打磨了一个半月多了。 新兵完全是听着他们那些老兵长官们吹嘘而过来的,这些长官们个个优越的生活也是让他们都为之激动和向往。战场再残酷,难道还比的上一家老小个个饿死在面前的场面? 苦难的人生给了他们顽强的斗志,立功受赏,瞬间便让家小日子过的十分富裕的榜样在前,又让他们充满了血性,高强度的训练使的他们完全是为了战争而生,如同饿的皮包骨的饿狼,极度渴望着鲜血的味道。 至于战场上可能的伤亡,更是没有人在乎。他们这些人都穷的只剩下一条命了,别说潞州军数战下来伤亡都少的可怜,就算伤亡惨重,对于他们这些过完今天没明天的人,根本就不算事。 与其一家老小饿死在路边,还不如轰轰烈烈的拼上一场富贵,将军大人给的钱粮,已经足以让他们这条命拿出来进行赌博了! 大明的军队并非不敢战,而是不愿战,自己都吃不饱,家小个个饿的两眼发青,这种状况下,谁愿意为了上官的荣华富贵把自己的命赔进去? 但是李征就不同了,从来没有跟他们讲什么君君臣臣,只是默默的给他们最好的饮食,足额发放的粮饷保证了一家老小的活路。还有充足的军功赏赐,还有可以挂靠不用交纳苛捐杂税的传家田地! 就算没有严苛的军规约束,就凭别人都做到仁至义尽的份上了,如果还不卖命,那还是人吗? 因而李征根本没有进行过任何的动员,下面的士气已经昂扬的不象话了,个个都眼睛发红的盯着台上的李征。尤其是之前被留营驻守的那一小队人,更是人人面孔狰狞,似乎只要李征还让他们守营,他们就要鼓噪闹事一般。 这些人的老大苏浩,更是梗着脖子,副若是不选我们,就要当场理论的模样。 最为淡定的就要属王永和刘严了,并非他们已经没了战意,而是他们自信无论任何行动,都肯定少不了他们一份。他们一个麾下是潞州营最精锐的夜不收,专门负责侦查以及骚扰工作,另一个则是队伍中不可或缺的远程打击力量,自然不会将他们轮空。 对于下面的士气,李征十分的满意,士气饱满,人人敢战、抢战,这些的军队根本无需任何动员。 至于那些伸长了脖子的上次留守官兵,李征笑了笑,第一个便指向了他们。 一看到李征的手指,这些人顿时欢呼起来。这批人如今再加上他们的手下,人数已经有一百人了。他们这批老人属于扩充最慢的一批了,因为没有显赫的战功,得到升迁的人并不多,只是勉强将人数扩充了一倍而已。 接下来,李征便点了李悦陆平二人,这两人久在他身边听令,他用起来也比较熟悉。 这两人部下稍稍多了一些,每人下面都有两百人上下。夜不收骑兵队人数已经达到五十六人,这差不多是李征能够搜集到的所有战马才堆出来这么些人,再加上弓箭手队伍近百人,苏浩手下近百人,这次出动军队一共六百五十人,比之上次多了足足三倍有余! 八月初六,已经集结完毕并且准备好一个月军粮的潞州营,便在李征的带领下浩浩荡荡的向着韩店开进,准备正面迎战已经开始有些蠢蠢欲动的流寇了! …… 在一处山林中,顾麻子正悠闲的吃着这个年代极难得的葡萄,在他脚边还跪坐着两个姿色不差的少女,一个轻摇着扇子给他去暑,还有一个正在给他捶着腿,美食佳人尽在手中,这样的日子自在的象神仙一般。 没有了那个煞星一般的李征过来打扰他,他这神仙日子就万金不换! 呸,我怎么会想起那个杀才!这辈子都别跟他有什么纠葛才好!一想到这倒霉孩子,顾麻子甚至觉得和自己恩怨情仇纠缠了十几年,几次打的自己只能夹着尾巴东躲西藏的魏可星,都十分的顺眼起来了。 不过那李征如今听说在潞州府城长治正一个劲的练兵,似乎也没有找自己麻烦的意思。而且韩店那边闹的动静也挺大的,要不了多久肯定会出事,到时还需要这李征前去稳定局势,估计他一年半载是不可能找上自己了,这可是难得的好时光啊。 莫辜负了这一生的金色年华啊!顾麻子心中感叹了一声,想起了还在李征手中的两个儿子,顿时怒哼了一声,一把拉过一个侍女,决定还是趁着有的玩,赶紧多生几个,就当那两个儿子已经不在人世了。 可惜这极完美生活。瞬间被一个急匆匆的小喽啰,没有规矩的冲过来给完全破坏掉了。 还没等他发脾气,这个小喽啰就急吼吼道,“大当家的,山下有一个自称武掌柜的人要求见你!还说若是一柱香没看见你,就要……就要你好看!” “啥?老子就是打劫的,居然敢敲诈到老子头上了!去,给我将那厮脑袋拎过来!” 已经处在怒马扬枪的瞬间被生生打断,原本就鬼火冲天的麻子,听到有人竟敢在自己地头上这般嚣张,不假思索的怒吼道。 但是他吼完,这原本极为听话的小弟,却是一动也未动,相反脸上还一副左右为难的样子,顿时脸一黑,骂道,“咋了,爷的话不好使了,是吧?” 那小喽啰顿时一个机灵,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叫屈道,“大当家莫非忘了,您可是亲自交代过了,如果有武掌柜的人到来,一定要好好招待,一根头发也不能少,谁敢得罪就要脑袋搬家的啊!” “我说过这话?” 顾麻子一脸疑惑的看着这小喽啰。 看到对方一脸认真的模样,顾麻子原本满盈怒火的脑袋慢慢冷静下来,终于想到这个武掌柜到底是谁了,顿时满腔的怒火和Y火全部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快快请进来!不,老子自己亲自去迎!” 第五十七章 后方乱了 崇祯三年八月初十,一封捷报送到了长治府城。 被寄予厚望的李征果然没有让卢府尊失望,潞州营到达韩店的第二天,便主动向着已经猬集了数千人的流寇发起进攻,经过一场激烈的血战,这数千人被彻底击溃,阵斩流寇两百余级,俘敌近千! 但还没等卢知府松一口气,在信末李征却是又发出急报,夜不收探查到数量超过三万的流寇正向韩店堡方向而来,李征言明自己准备坚守官道和韩店堡,阻挡流寇向潞州府腹地开进。为了长久坚守所用,他紧急向长治求粮求援兵! 可惜这两样卢知府一样也没有,潞州营留守官兵可是潞州府内唯一可以机动的军力了,负责镇压潞州境内不安分份子的重任,而且更可气的是,没有李征的命令,这些官兵还根本不卖卢知府的帐! 不过卢知府也不要求更多,只要这些爷能够安稳的呆在长治城外,可以屏护府城,他就没有其他的想法了。 至于钱粮,卢知府更是没有多少办法。 今年的夏粮虽然已经收上来近半,但是这些东西朝廷那边可是在紧盯着的,如果他敢把这些钱粮截流了,那他的下场绝对好不到哪里去。 但是李征那边如果不能供应足够的粮饷,卢知府知道李征那厮可是什么事都做的出来的! 如果他一怒之下故意开一个口子,放这数万流寇进潞州府,下面那些已经人心不稳的刁民们肯定会大受鼓舞,一旦有人带头响应,那要不了多久潞州就会直接变天! 左右为难之下,卢知府只能再一次玩劝饷的办法。 可惜这一次应邀而来的缙绅富户们数量却是极少,看着那十几个战战兢兢的富户们拿出来认捐的近五十两银子,卢怀真只觉得自己脸都在啪啪响! 见过侮辱人的,没见过这般羞辱人的! 这些富户们他们每年平均可是至少孝敬给自己上百两的银子,这次受邀而来,本来是想让他们带个头,好让这些山西土财主割一些血肉出来,但是没想到这帮子平时极听话的狗,如今竟然敢这般羞辱于他! 他知道无法怪罪于这些富户们,毕竟这些人敢这么做,分明是受了别人的指使。只看今晚一个有份量的缙绅都没有到场的情况,就知道指使他们的人到底是谁。 他们敢这般做,这完全是打算撕破脸了,卢怀真虽然没有说话,但心中已经在琢磨着到底怎么收拾这帮子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们,让对方知道,他卢怀真可不是泥捏纸糊的! 虽然怒极,甚至都快要将手中杯子给捏碎了,但卢怀真还是压制住了自己的怒火。只是淡淡的冷哼一声,将杯子在桌上重重一顿,直接拂袖而去。 事实上,这些缙绅的想法卢怀真多少也有些了解,不就是上次被李征卷了所有战利品没有分给他们分毫的缘故么?但是自己身为一府之尊不也毫无所得么? 自己事后虽然认怂没有再挑事,但自己也没拦着不让他们搞事吧?为了这么点芝麻豆子的小事,竟然要跟老子不死不休?还真给你们脸了! …… 就在卢怀真搂着小妾努力盘算着如何给地方缙绅一点颜色看看之时,平静多日的潞州府却是突然间纷乱了起来。 已经安静的深山老林中待了两个月的顾麻子却是突然下山了,原本这家伙下山抢劫一把那是正常事。但这家伙这次却是不知道是不是吃错药了,连自己打劫的老本行都不做了。 直接打出一面替天行道的旗号,狠狠洗劫了数处措手不及的庄堡,更是拿出粮食,分给愿意入伙一起匡扶天下的百姓们。 当地的官绅们看到‘替天行道’这个大旗,顿时从这个旗号中嗅到一股流寇、土匪的气象扑面而来。流寇与大户之间,是天生的死对头,一看到流寇出现,无数的缙绅地主顿时将长子县衙围的水泄不通,不断的要求官兵立即出城平叛,恢复地方安靖! 但是此时的长子县的县太爷根本不愿意出头,长子县的财政如今入不脯出,由于正处于夏粮征收阶段,县里的衙役和兵丁大部分都派出了城去催收钱粮,如今的县城中只有阿猫阿狗两三只,拿什么去镇压流寇? 事情的发展根本由不得县太爷不作为,当缙绅富户们拿出千多两银子和一百多石粮食之后,而流寇数量越滚越大之时,县太爷除了拼命收拢兵丁和向府城求援之外,终于也顶不住压力,开始集结兵力招募新兵,试图稍稍遏止一下流寇滚雪球的速度。 若是换了之前他还不敢,但两个多月前,府城来的两百兵竟然如同玩一般的便击败了数千的流寇。他这一次集结了三五百人,难道连刚刚兴起的这千把流寇也收拾不了? 但是事情的发展却是完全出乎了这位只懂之乎者也的官老爷的想象极限,近五百官兵出城不到一个时辰,就大败特败的逃回城内,回来的败兵甚至连百人都不到! 轻松的击溃了前来镇压的官军,顾麻子更是带着士气如虹的流民们洗劫了长子城外的数个乡镇! 一时间,从抢劫中尝到甜头的流民们也是快速的转变了自己的立场。特别是顾麻子带着百多个惯犯直接冲阵,只是杀伤了几个官兵之后,其他的官兵便临阵直接一哄而散的窝囊样子,也是让他们完全看清了官府的虚弱,整个长子县完全大乱起来! 大部分流民都是没主见的人,之前也许是因为夏赋征收已经将他们棺材本都全部一扫而空,为了不一家老小全家饿死,打算来长子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找些粮食渡过饥荒,来年再过安稳日子。 但是顾麻子血洗了数家缙绅之后,这些流民们个个也是跟着吃了这辈子都没吃过的饱饭,抱着抢来的这辈子都没想过可以拥有的绫罗绸缎,特别是‘有心人’向他们宣传着缙绅地主们是如何享受之时,他们的想法也是快速的转变着。 凭什么这些大老爷们可以袖手玩乐,却享受着山珍海味,自己辛苦一辈子,却只能一代代的穷下去? 也许刚开始跟着抢劫时,他们还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但是几番成功抢劫后,官兵只能躲在城内眼睁睁看着之时,他们的胆子也是越来越大。 特别是数股流民合流之后,顾麻子拿出粮食救济后,全军也是折向东,万余人重重围困住长子城,大肆打造攻城器材,一时间长子县竟有翻天覆地之势! 第五十八章 清洗 数日后,内无战兵,外无援军的长子城也是在城中流民的内外夹击下告破。从城中逃出来的缙绅们十不存一,惊惧交加之下也是联名向卢知府施压,要他快些平定乱局,安靖地方。 与这些缙绅们愤怒形成对比的是,流民们却是陷入了彻底的狂欢。这些无组织无纪律的流民们,胆大一点的也是涌向了各个以前见了就得下跪的缙绅府邸,烧杀抢掠,无所不为。 随着事态的不断恶化,就算不是长治、屯留等相临城池的缙绅们也是坐不住了,等到这些流民在长子抢够杀够,也许就会掉转抢头杀来自己这儿。这种可怕的场景,也是分外的刺激这些之前还安稳如山的缙绅们。 但是卢知府在李征被数万流寇牢牢牵制在韩店无法脱身而归后,却也是拿不出任何力量来挽救局面。 而且更加憋屈的是,李征之前也是已经说过,粮饷不足,兵无战心。若无后续钱粮、援兵供应,恐怕无力为继。 偏偏自己无法筹集足够的钱粮,只能当做不闻不问,眼下李征后方着火,更不知李征会做出什么事来!若是李征忧心之下,率军北反平乱,那韩店方向的流寇一旦突破而入,整个潞州就全完了! 好在李征知情后并没有慌乱,并没有因为钱粮未至便率军北返,反而还十分乖巧的下令潞州营官兵撤入城内,坚守府城不失。更是承诺只要粮饷补齐,他便能稳住韩店局势。流寇不事生产,劫掠所得普通百姓分不了多少,只要坚守数日,缺粮少衣的流寇自然会原路退走! 只要腾开了手脚,李征便会立即回军长治,与趁乱举事的流寇决一死战! 但是卢知府也知道这话虽然有道理,但是他却根本办不到李征的钱粮要求,因为眼下根本就没有粮饷,坚守数日更是痴人说梦。 更何况如今潞州府各地百姓闻听官兵战力孱弱,被流寇一举长子县粮草堆积如山,而且还在分粮分钱,个个都有心思干上一把。 若是各地百姓纷纷起事,在汹涌而来的流民面前,长治城靠这三百余官兵,只是城池的守备都成问题,若是长治有失,他估计也要步之前泽州府那个逃得一命的同行后尘,一并押入京城治罪了! 已经被迫缩起头来的卢知府,却还得不到缙绅们的谅解。在他们看来,卢知府放着李征这个能征善战的将领不召回,反而不断向他们要粮要钱,让自己拿钱养朝廷的兵马!这不仅是不地道的作为,更是不负责任的表现! 要知道,之前的帐他们还没和卢怀真算个明白呢! 在嚷嚷了半天无人理睬之下,他们之中也是有人放出话来,若是卢知府还不想法解决此事,他们便会通过关系网上折弹劾! 消息传到卢知府耳中,也是让他暴跳如雷,如今没兵没粮,要他拿什么去平定民乱?靠着府内百多个衙役? 最后被逼的狠了,卢知府也是公开表示,府库中已经没有粮饷,想要派大兵安靖地方?可以!只要你们将粮饷凑出来,本官就立即派兵出城平靖地方! 卢知府这种说法也是极为的有底气,毕竟只要他在汹涌而来的流民大军面前守住长治城,那无论别人如何弹劾,也不会让他伤筋动骨。 李征留下的三百余官兵,他也是见过,这些人都是凶悍之徒,也许流民大军可以在野战中靠蚁多咬死象打败李征。 但是攻城时人马铺不开,守住城池把握还是蛮大的。这也是他抗住压力的原因。若是不保住长治城,他家财老小都不见得能够安稳下去。 卢知府这番话虽然是实情,但是还是激怒了缙绅们,虽然如今躲在城池中很安全。但是城外已经出现数量不少的流民,城外的田地和他们的各种产业,每日都有巨大的损失不断的传来,也是让他们分外的坐不住。 在他们看来,保卫地方是朝廷是国家应有的本份,如今朝廷的代表,不仅无法保卫地方,还变着法子向他们摊派,是可忍孰不可忍? 虽然一时半会弄不动卢知府这个份量十足的大佛,但是对付李征这个小小的武官,那便容易的多。一时间,许多弹劾折子也是向上递出! 无数人愤怒的弹劾李征身为驻守游击却畏战不出,坐看流民肆虐于外。在尾末也是隐约的暗示,卢知府坐看李征误国,却徇私包庇,委实不是人臣所为。 这些弹劾也是有一份送到了李征的千户府,李征也是明白这是公然的警告。 虽说对方不一定发往京城,但是若是真的将这些缙绅逼急了,他们肯定会通过关系网送达天听!面对着如云的弹劾,李征却只是冷冷一笑,直接拿去当了厕纸。 还别说,这写奏折的纸,入厕时用着确实手感不错! 事到如今,开弓没有回头箭。 事情是李征背后搞起来的,目的也是这些影响自己扩张势力的顽固地方保守派——缙绅,他们不死,李征哪里来的田地安排自己忠心的部下? 如今这事情才刚刚开始,还远远没有闹大到李征心中的红线呢,自己已经在顾麻子身边留着近五十人的士兵,只要这会儿顾麻子不打出旗号,公然造他的反,他如今根本没有兴起去管这些缙绅如何去想去做,反正他也不准备当一辈子大明的官! 不过卢怀真的反应却是超出了李征的预料,卢知府对于这些弹劾的文书,根本就是嗤之以鼻,不仅没有低头,相反却是被激起了满腔怒火。 人在面对众怒之时,往往会走两个极端,要么低头认错,老实的跟孙子一样,要么就如同此时的卢知府一般,不仅死硬着挺着,更是要重重的反击! 既然打定了主意,卢知府也是立即提笔写了一封奏章,不仅对缙绅们对自己的指责全部推卸掉,更是向朝廷表明,潞州卫所如今已经糜烂,与其斥资巨大重新建起来,还不会在地方设法增强分守游击的实力,统一潞州境内事权,重新征募兵员! 愤怒之下写就的奏章,卢知府却是越想越觉得正确。自己在这个地方少说也得再干上个三五年,若是靠着这些已经糜烂的卫所军,就算这次能够安稳过去,保不定下次流民成了气候,自己的仕途也会由此而终! 对于卢知府的打算,李征听后却是瞠目结舌,万万想不到,卢怀真居然这么有种! 事实上卢知府的心思并不难猜,毕竟如今他得靠李征撑过这个坎,并不是李征求着他。毕竟如今的形势险恶如此,就算李征撤兵北返,放流寇入潞州,李征也不会有多大的事。 若是别的武夫,卢怀真还可以将所有罪责全部推到别人身上,但李征可是有专折上奏的权利,既然能发出声音,而且局面险恶,李征用兵保守一些,谁也说不出话来,而且这家伙之前还连续的破敌立功,皇帝那里这官司也难打的紧。 另外一方面说,但是卢知府对于李征能够立下大功抱着巨大的希望。之前长子一战,两百破万,虽然是各个击败,但考虑到李征是个年轻人,这个年龄间用兵便如此了得,眼下这大明处处狼烟,也许多交好一个武夫,将来就说不定会有大用! 潞州府知府的悍然出手,顿时将缙绅们所有的仇恨全部拉了过去。数日间,无数弹劾知府尸位素餐的信件也不断的向着京城涌去,卢怀真当然不会示弱,也是向着京城里的各个同年旧交发去了无数的信件。 不过斗法双方却未曾预料到,他们的愤怒根本无人理会,因为这个时候,整个陕西已经全部乱了。十数万的流寇在陕西几乎是一夜便形成了,无数告急的文书也成功的将潞州府这场只有万把人的小规模叛乱事件完全压了下去。 无人打扰的顾麻子,进展顺风顺水,打下长子后,他手下的人马再次得到了扩张,从万人飙升了近一倍。 不过李征的老巢长治城他还是不敢去的,在长子城洗劫了三天,他便马不停蹄的再次折而向北,将屯留的缙绅们再次来了个一窝端。 这一下不仅整个潞州府缙绅们坐不住了,一改之前对捐饷推三阻四的态度,一脸绿色的送来一车车的钱粮,异口同声的要求知府大人为民作主,尽快想办法平息这一场叛乱。 当李征要求的钱粮足额到位后,他也是觉得这场闹剧也该到了收场的时候了。刚刚打下长子、屯留二城的顾麻子,已经开始有些不稳了,也是时候将这把刀收回或者折断了! 毕竟完全打成一片废墟的潞州府,并不是李征想要的,如今他的目的也是已经达到了,那便是借着这些流民的手,将缙绅们清理一批,给新鲜血液腾出一些空间。 李征明白,长子、屯留二城刚刚经过大乱,只要平定下来,自己派人驻守也是顺理成章。而且大批缙绅被灭门,也是将众多的田地重新空了出来,这杯美羹自己也是可以美美的吃上一口。就算有人想要想独吞下,自己也有的是办法让他崩坏了牙。 再一想到无数的钱粮可以制造出来的军队数量,李征心中也是一片火热,这个位置本身并不算什么,额定的近千人的编制也不算什么,但两城驻守的官兵外加不限数量的民壮却是让李征食指大动。 第五十九章 内讧 既然已经觉得事情差不多了,李征便下定了决心。 事实上泽州的流寇在试探性的对潞州营碰撞了数次头破血流之后,便放弃了进入潞州府的打算。这大半个月之后,与李征‘对屹’的是一伙兵不血刃被俘虏的流民,因为他们的头领都是李征的人。 所以尽管他们数量已经只有数千人,但这些头领们却很安心的与李征相持,完全是一幅有恃无恐的模样。至于普通流民们,既然这里天天都有饭吃,而且官兵也被抵挡在外,自然也不会有人起了离开的心思。 于是这种奇怪的静坐战,一战便是大半个月,直到钱粮实在紧张,而且顾麻子的流寇大军已经开始三个方向出现长城城外后,被完全打破了。 卢怀真这几日很烦恼,不仅仅是各县都已经开始有大量蠢蠢欲动的破产百姓,更因为李征那似乎永无休止的坚守策略。这可意味着大量的物资供应,不准他截留赋税以供养军队,他上哪里找这么多的银子,再向缙绅们借贷吗?他根本不愿意再去被人打脸。 这并不是关键的,关键的是民乱何时能平,若是再闹腾下去。不仅他弹压不了下面的缙绅,到时若是误了赋税,那他就别说官位了,甚至还得身陷囫囵! 正在焦虑之时,一个好消息也是传了过来。一小股近千人的流寇袭击了韩店堡,但是却是被打的落花流水而逃。这记好消息,不仅让卢知府焦虑的心得已缓解,也是让卢知府明白,李征手中的实力。 事实上,不仅卢知府焦虑异常,李征也是坐不住了。 眼下乱局是越来越开始超他掌控不住的局面去了,顾麻子因为自己的诸多约束,已经让下面的乱民们心存不满了,下面几个乱民带头者已经私下搞串连,准备踢掉他这个盟主,自己单干了。 若是让这些乱民分流,不仅情报方面开始出现问题,再想剿灭也是需要费上巨大的精力物力了。不得已之下,李征已经决定动手,卢知府的命令也伴随着一批物资而来。 不过,意见统一归统一,这批物资李征却是毫不推辞的拿了过来,谁也不会嫌钱多烧手。 接到命令之后,李征也是立即带人出战,向着十倍于己的当面流寇发起攻击。不等他攻到,早就做好一切准备的‘头领’们便直接下令投降。 虽然不解头领为何放着自在日子不过,反而投降官军,但眼见官兵受降后没有杀人,还运来数车粮食,他们的心顿时安定了下来。既然管饭吃,那在谁手下吃饭都是一样的,所有人都很佛系的毫不抗拒。 安顿好了这些流民,命人将早就写好的报捷文书送回长治城。 全军毫不仪,直接全速赶回长治城。而长治城早早就进入备战状态留守官兵,在接到李征的命令后,也是早早做好了准备出战汇合。不管是为了家小未来美好日子,还是为了李征的恩情,他们都没有拒绝战斗的理由。 而李征创军以来战无不胜的名头,也是让他们个个信心满满。 当李征带着他们到了战场上后,许多人都对面前这人山人海一样的场面心有惧意。但当真的开始交战,他们的畏惧便一扫而空。 因为这与其说是交战,还不如说是屠杀。数千衣衫缕烂,拿着乱七八糟的武器的流民们,乱嘈嘈的拖延不前。 当弓箭兵在令旗下大步前行时,他们大多都看到了不能置信的一幕。眼前那望之令人生畏的流民大军,战斗的孱弱委实令人咋舌,他们大多都是在弓箭兵第一轮射击之后,就产生动摇,最多三轮箭雨就会原地溃散,他们的战斗只是追亡逐北。 此时集结起来的军队人数已经有六百余人,虽然大多都是训练不足的新兵,但是他们却是毫不畏惧这种对手。号角响处,数百人也是整齐的迈开步伐,一百余个弓箭兵打头,浩浩荡荡的追着败兵向着屯留而去。 …… 此时的屯留城,顾麻子也是完全压制不住下面人的蠢蠢欲动。事实上,若非李征派了近三十人在他的人马中,他都有些忍不住日益膨涨的野心。 这一个多月来,顾麻子也是称的上战无不胜,没有了李征的出头,潞州府百多年未见刀兵的官兵们,根本就不知道打仗为何物。一见到人多势众的流民军,个个称的上望风而逃。 虽然守城时还算有模有样,但是一旦短兵相接,逃的比兔子还快。一个月时间不到,他带的‘大军’已经横扫了小半个潞洲府。特别是轻取屯留城,四方的流民也是景相而投,原本的不到一万人的流民军,也是扩展到了近两万的规模。 两万人规模的‘大军’已经让他有些飘飘然了,他不禁冒出一些想法。若是一鼓作风拿下长治,再卷起几万人马,是不是可以问问鼎重几何了?但一想到自己手中力量的组成,顿时将他这股子不该有的想法打消了大半。 下面的派系也太复杂了些,各个乡出来的流民也是自发的聚成一团,或数百人,或一两千人,各有各的带头之人。虽然名义上都是奉他为盟主,但是私下里对他也多是听调不听宣。 而且由于屯留城的财富让他们惊叹,这座不大的小城,打破之后的收获,让他们都有些不敢相信。两万多人在这里已经耗了近十天,却是每天都可以吃的饱饱的。 人吃的饱了,自然其他想法也就多了,精力旺盛之下,攻击欲望也是高涨的多。毕竟一个小县城屯留就这么的有油水,那拿下潞州府府城长治后,里面的财富又该有多么惊人? 而且这天下大乱,处处都有造反的,说书的人不是说了吗?天下之势,三百年就是一个轮回,眼看所见的官兵如此不堪,他们顿时觉得皇明的气数或许已经尽了。 若是他们拿下长治,狠狠的震慑其他县城,再多拉起一些人马,就算这天下,他们是不是说也能去争一争的? 再一想到一而再,再而三挡在他们前面,不让他们攻击长治城的顾麻子,放着这种可能一朝荣华富贵前程的希望却被拦着,他们又岂能心中不恨? 至于顾麻子口中顾忌无比的李征,他们更是嗤之以鼻,毕竟这位前来平叛的将军,竟然大半个月都没见过人影。如此畏战怯战的人,哪里会令人有什么恐惧的? 原本顾麻子在他们中的威望,也是基于他拿下长子、屯留二城,但是如今的顾麻子锐气不再,他们自然个个心中不忿,原本不多的敬畏也是随着时间慢慢的变淡。 这数日下来,自行带人离开的人也是开始出现。其中最为引人注目的则是流民中势力第二大的刘胡子,这厮手下有着近三千的人马,而且人高马大的,一脸凶相,在流民中也是横着走的脚色,他的离开也是让原本就人心不稳的游民军直接变得人心涣散。 这一日,又有一个当家的不辞而别,不过却是一个小人物,手下也只有数百人罢了。听说这人是追着刘胡子而去,其他人也是似乎找到另一条明路,当日便有十数股合伙的流民尾随而去。 数日间,好不容易聚集而来的人马也是立即散去大半。这也是让顾麻子在心疼之余,也是在心中对隐在他身边的李征的五十余人心中杀机暗生。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似乎‘众望所归’的刘胡子,此时也是已经步入了生命的最后光景…… 第六十章 八月二十三,屯留城东南郊。 后世的这个时候已经是酷暑时节的尾声,天气已经开始转凉。 但此时小冰河时期的大明北方,却是如同直接进入了深秋。李征此时也是带着所有人马,行军至此,在官兵陆续抵达之时,他也是带着几名心腹军官,来到一处缓坡之上,遥望着前方。 屯留县隶属于山西高官治市,位于山西西北方向,在古代鼎鼎大名的上党。屯留区地处太岳山东侧、上党盆地的西侧,地势西高东低,由西向东山区、丘陵和平川各占三分之一。 西有盘秀山、摩诃岭、田石山、瓮城山、南屏山;北有老爷山、磨盘垴、白云山;东北有浮山、良材山;南有嶷山、凤凰山。境内有条河流穿行而过。论起耕地,则多为薄田,面积有十数万亩。 此时的屯留城也是辉煌早已不在,城墙上满刻着岁月的沧桑,刀枪斧印也是比比皆是,见证了过去那一段段的狰嵘岁月。也许是太久没人修茸,也是已经显得破烂不堪,城墙上包裹黄土的青砖也是多有脱落,露出里面夯实的黄土墙体。 虽然流民们轻松攻下这里,但是里面原本不多的守军和百姓也是大多尽数逃散,当这座历史悠久的城池映入眼中,一种厚重的历史感也是走入李征胸怀,让他有种说不出的沧桑感与使命感。 “大好山河,岂能让予建奴?” 遥望着重重山峦起伏,李征用力的击节,口中也是喃喃自语道。 “征哥,你在嘟囔啥?”虽然没有听清李征那压低声音的话语,但是李悦还是注意到李征脸上那一闪而过的痛恨和落莫。 “没什么,传令下去,无需在此停留,迎着流寇而前!” 李征并没有回应,眼下说出来建奴十数年后会窃据天下,估计就算李悦也是会将他当成疯子。 “大人,有这么一座坚城可守,流寇为何还要冒险与我野地浪战?” 张俊才有些不太理解,在他看来,己方相较流寇来说,都是劲卒,若是舍城而出,就算十万流寇前来,也是难有作为,舍长用短,不是兵家所为。 “可能是流寇内部出问题了!” 李征没有收到顾麻子的情报已经好几天了,这已经表明,要么是顾麻子叛变了,要么就是对方内部出了严重的问题了。 不过这并不会让李征心中生出任何的负面情绪,无论顾麻子如何情景,无非是用哪一种态度面对顾麻子而已。他狠狠一甩身后的披风,转身下了缓坡,边走边道,“这样也好!若是攻城击败这些流寇,如何显示我们的手段!这次我们不仅要击败他们,还要一次将他们打寒心,让他们不会再成为我们的对手!若是不堂堂正正的野战将之精气神打散,彼安肯服心?” 也不管张俊才有没有听懂,翻身上了战马,再次向前而去。大队人马并没有停留,鱼贯从凤凰山边整齐而出,向着前方而去。 出了凤凰山,前面的道路也是立即变得宽畅了起来,原本四人横列的队伍也是慢慢的变成了数十人横队。队伍不断的向着两翼扩充,缓慢而又坚定的向着前方。 不多时,探马也是飞马来报,远处数里处有过万的流寇正在接近。李征点点头,命令队伍小步前进,这里的道路委实太过于崎岖,为避免影响潞州卫官兵的体力,并不适合部队快速进击而作为决战场所。 屯留地形如同一个平口葫芦,越是向北,道路也是越加开阔,再行了近三里许,道路总算稍稍平坦了些,已经比较适合大规模会战所用。 再行前行了近三百步,李征下令全军原地休整,先喘上一口气,静待流寇的到来。 这一等就是近半个时辰,对于这一个时辰才行军数里的流寇,李征心中也是连鄙夷的心情也没有了。这些人根本就不象是来打仗的,更象是来郊游的。 刚开始来的有近百人,眼见前方有官兵阻拦,也是大骇之下停住了脚步。所幸的是,官兵并没有趁势来攻,只是安静的静坐着。 不多时,流寇大军也是随后而至,望着天际涌来的,几乎可以说无边无沿的流民军,大部分潞州卫士兵都是露出惊骇之色。人到一万,无边无沿,在这缓丘陵地带上,万余人的场面比起平原地带的万人大军,场面更是大了许多。 放眼望去,似乎天地间都被这些流寇完全填满,对方传来嘈杂的声音一直响个不停,也是让众多新兵烦燥难安,个个紧张的握着手中的武器。 不少人也是眼望着李征将旗的方向,恨不得立即列队相迎,似乎这样才能减轻心中恐惧。但是他们却个个失望了,李征那边始终静悄悄,一点动静也没有。 一些性急的新兵,更是左摇右摆,想要站起身来,却是立即被他们的上官直接按倒在地,一顿军棍侍候,末了更是警告,若是再出现这般情况,将被视为逃兵论处。 一想到逃兵的下场,所有人也是立即惕然而警,虽然他们的眼中还是有着恐惧,但是却再无一人敢于乱动,人人静坐于地,眼睛死死的盯着最前方的李征。他们正前方的李征,却是十分悠闲的靠在战马身上,眯着眼睛看着远方不断出现的流寇。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李征一幅轻松写意的样子,许多新兵也是莫名其妙的觉得一阵阵的安心,一时间,远方那人数多的令人发指的流寇似乎也没有那般的恐怖了。 事实上,官兵静坐于前,面对着人数众多的流寇却是连身都未站起,这也是让流寇们都有些疑神疑鬼,保持着一两百步的距离,半天不敢上前。 后面的刘胡子听说了前面,也是催马向前,疑惑的打量着前方的拦路者。不得不说,这伙官兵的胆子委实不步,面对着数千人的虎视眈眈,却是云淡风轻的坐于地上,让刘胡子一时也是忧虑再三,害怕这是官兵的诡计。毕竟这些官兵的人数最多也就六百人不到,竟然敢如此猖獗,要么是疯子,要么就是有所依仗。 “当家的,这是潞州营的战兵!”突然,他身边的一个心腹也是叫了出来,他有些惊喜的指着最前方靠在战马的李征,“当家的,那个便是潞州营新任游击将军李征,一个毛头小子,打过什么仗?这次他便是一直龟缩在韩店一动不动,这回敢来,只怕是被上面逼着来的。你看看他们,看到咱们便吓的不敢上前,完全是无胆鼠辈!” “原来就是这个胆小鬼!他娘的,竟然敢装疯卖傻的吓唬老子!”一听说前方的是李征,刘胡子也是立即疑虑尽去,恶狠狠的盯着前方的官兵,高声嚎道,“弟兄们,给我上,潞州营的狗官兵出来了!杀光他们,长治城就是我们的了!拿下长治城,老子给你们放松三天!” 一听到破城之后放松三天,流寇们也顿时嚎叫相应,如同打了鸡血一般。破城之后,满城财帛女子都是任他们予取予求,这种美事可谓是最为激励士气,这些原本老实巴结一辈子只懂得在土里刨食吃的农民们,也是在长子城破之后食髓知味,一发不可收拾,想到妙处,他们浑身都是轻飘飘的,龙精虎猛的嚎叫着上前。 “起身!”见到流寇们终于冲锋,李征也是猛的立起,高声喝道,“弓箭兵!三连发覆盖,然后自由射击!” “虎!” 早已经按捺不住的弓箭兵整齐起身,熟练的搭箭拉起弓弦,随着各自军官摆出的角度斜指前方,口中高声应和着命令。 “听我口令!” 李征拨出腰刀,站于弓箭兵最边沿,高高举起腰刀,眼睛死死的盯着汹涌而来的流寇,默默的估算着距离。 两百步…… 一百八十步…… 一百二十步…… 一百步…… 近了,更近了。 震天的嚎叫声也是充塞在天地间,李征甚至都能清晰的看到这些流寇一个个扭曲的脸庞,和他们眼中那不假掩饰的疯狂与欲望。 “放!” 直到流寇步入六十步的距离,李征这才厉声叫道,手中腰刀猛的向前一劈! “唳!” 一直死死盯着李征的传令兵也是毫不犹豫的吹响口中的竹哨,尖锐的天鹅音顿时响起。 “嗖……” 一连串弓弦颤动的声音顿时响起,密集的黑雨腾空而起,向着前方的流寇覆盖而去,片刻后前方顿时发出一连串的惨叫声。 毫不停留,第二轮箭雨只是稍稍准备便立即腾空而起。然后便是第三轮,第四轮,因为流寇推进的速度之慢,完全出乎了弓箭手们的预料,临阵不过三箭的战场经验完全不管用了。 在没有上官其他命令之前,弓箭手们依旧搭箭开弦,随着千总官刘严的节奏不断的放着箭。 前排的流寇倒地了十数人,他周围数百流寇便不由自主的收住各自的脚步。开始狐疑的观望起来,不等他们看个仔细,又是一轮箭雨覆盖而下,这一次更多的人停了脚。 未经训练的他们完全不明白,在战场上如果停止不前会有什么后果。一轮轮箭雨如同打靶一般的不断落下,所落之处到处都是哀嚎和呼救之声。 此时已经论不到李征再下令了,弓箭兵不断的搭箭拉弓,个个眼睛盯着立于高处的刘严,直到听到尖利的竹哨声,便即松弦抛射而出。 如果官军在这个时候,估计要么下令弓箭兵还击,要么就是派出家丁亲信发动军队或防守或直接攻击。 但是流寇那糟糕到极点的组织性,根本无法做到防守还是反击。他们依旧停留在大家吼一吼,便一同冲锋的战场新手阶段,遇到突发情况根本就是手足无措。 连续近十轮箭雨射出,弓箭手们终于顶不住手臂肿麻的苦楚,在收兵命令下个个眦牙裂嘴的甩着胳膊快速向后转身,躲入长枪兵的保护之中。 这些弓箭兵全部都是老兵组成,全是成军以来每战皆前的精锐之士。他们是如今的潞州游击营士兵中翘楚,因而他们能够不为人多势众的流寇所动,依旧沉着冷静的完成自己的使命。 长枪兵们大多是新兵,不如火铳兵那般可以不动如山,他们个个紧密的靠在一起,这种集体的氛围也是让他们的恐惧大大减轻,长枪如墙而立,静待着流寇们接下来的冲击。 时间似乎是一秒钟,又似乎过了数个时辰,流寇们始终未出现在眼前,相反一个个的亡命向后逃窜! 第六十一章 土鸡瓦狗 远处的刘胡子暴跳如雷,这番出击的流寇人数至少也有万多人。按道理说,二十倍的数量,就是堆也能将官兵堆死了! 但一阵弓箭手攒射,满打满算也就杀伤了不到三百人,效果却是让这些流寇直接崩溃,这种战绩也是让他脸上火辣辣的发痛。 这些都是他的同乡,还远未成为军队的流寇军显然也没有可能具备军规的可能性。这些打惯了顺风仗的流寇,看到身边的伙伴一个个的倒下,也是控制不住心中的恐惧,直接一哄而散。 刀枪杀人,也许就是流血受伤,但是这种干挨打还不了手的场面,却是让人有些难以接受。后世资料上显示,就算这个时代最强的八旗军队,在淮阴作战时,也最多承受百分之六七的伤亡打击,再多就会直接崩溃。 更不要说这些只是前来打酱油的乱民了,他们都是打顺风仗的好手,但是看着身边不断有相熟的人或是一声不响死去,或是痛苦哀嚎着倒下,到处都是渗人的惨叫声,这些根本没经历过这种阵仗的人,怎么可能还坚持的住? 混乱的战场上,没有强有力的基层军官做出约束,人群根本无法做出理智的判断,这种视觉上的巨大的冲击,看起来分外吓人。也是让所有人都失去了理智,一个人逃跑,所有人都是如梦初醒一般跟随而去,没有任何人愿意再面对着不断从天而降的箭雨。 刘胡子虽然咆哮着组织人马,但是被吓破了胆的这万余人还是丝毫不愿意向前。 但是他们不动,潞州营的官兵却是动了。随着清脆的行军鼓声,数百人也是稳步向前踏来,长枪兵依旧位列最前,他们的存在就是最好的震慑,虽然此时的长枪都靠在肩上。 随着他们如墙般的不断接近,最前方的流寇都是纷纷下意识的向后面挤去,努力将自己的身体隐入人群之中。就算之前还咆哮不已的刘胡子,此时也是和其他流寇没什么两样,拼命的向人群里挤,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气派。 行至五十步距离左右,李征见到前方的流寇虽然人人脸上带着惧意,但是拥护的人群却是根本动弹不了。一声令下,弓箭兵也是再次踏步向前,在一声声号令之下,再次将箭矢对向了前方的流寇。 “放!” 李征下令道,眼前的敌人已经是惊弓之鸟,只要再加上一点点的压力,就会如同多骨米牌效应一般,发生连续雪崩。 “嗡……” 又是一阵子弓弦颤动的声音响起,对方的人群数十人便惨叫着倒了下去。 五十步距离,根本就没有任何杀伤力可言,近百覆盖的箭矢也只摞倒了寥寥数十人,其中死亡的更是寥寥无几,但是却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其中一个比较倒霉的流寇,被一箭命中眼睛,溅起的鲜血溅了一个一脸凶相的流寇满脸都是,这人愣了数秒之后,突然一声长嚎,疯狂的扒拉着身后的流寇,希望挤入人群中。 但是他的努力注定失望了,前方的流寇虽然恐惧,但是后面的流寇根本就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还在努力向前挤来。一时间根本就不可能让他的努力成行,当听到身后那声尖锐的竹哨声再次响起时,这人也是突然疯狂了起来,手中的钢刀也是直接向着挡路的人就招呼了上去。 一时间,所行之处,惨叫声连连响起,这个疯狂的壮汉的行为似乎传染给了其他人。在生命受到威胁时,他们再也顾不得挡路的是他们的同乡或者邻居,为了活命,现在就算前面挡路的是他们每日间虔诚跪拜的神佛,他们也会毫不犹豫的直接挥刀相向。 惨叫声从一开始的零星,变成了连片,再从连片变成了震天的喊杀声。后面猝不及防的流寇们也是纷纷的倒下来,一连串的惨叫声也是让他们终于明白情况似乎有些不对了。 但是不等他们反应过来,一群满身鲜血的人也是挥舞着武器杀了过来,胆大的还会招架一下,胆小的一声惊叫便即转身就跑。面对着这些如同地狱中沐浴杀劫杀出来的恶魔,意志脆弱的如同纸张的流寇们,根本就不会仔细的分辨这些人到底是谁。 恐慌的情绪不断的蔓延,人群也是如同池塘中的水波,一层层的荡漾起来。当波动传到最外围时,趁着处于有利位置的流寇根本就不管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直接撒腿就跑,东一群西一群的四处乱闯。 李征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下令弓箭兵后退入阵,直接下令击鼓进军!早就等的不耐烦的李悦,操起一杆长枪便带头发起冲锋!众多新兵们更是如同恶虎下山,嚎叫着直冲而前,从后背将一个个行动不够快的流寇刺翻在地。 身后的惨叫声更是刺激到逃跑有望的流寇,仗打到这个份上,谁都知道失败已经是不可避免。到了如今,也就是看谁跑的更快些了,不求跑过这些追兵,只要跑过他们这些老乡就行了。 在生死之间,他们也是迸发出了最大的战斗欲望,他们之中最为凶悍的人的推进速度让痛打落水狗的潞州营官兵都自愧不如,如同一柄柄尖锐的尖刀,直接从人群中杀出一条血胡同,快速的消失在人群之中。 “败了!败了!” 无数人惨叫着,惶惶不可终日的东奔西逃。 这些人都是战场上头脑最不清醒的人,在巨大的恐惧之中,根本不分东西,到处的乱窜着,甚至有的人也是跑晕了头,直接朝着潞州卫官兵的正面而来。 这也是让潞州营官兵一阵紧张,他们也是误以为这是一些比较悍勇的,想反击一击的。但是轻松的放倒这些人之后,他们也是疑惑尽去,快速向前追杀,再也不管什么队形,只求追求最大的战果。偶尔碰到几个机灵的跪地投降者,这些人倒没有丢了性命,将他们的武器收缴之后,安排数人看守后,大队人马毫不停留,直直向前追杀。 一场追杀也是持续了近一个时辰,直到官兵们体力耗尽之时才结束,视野中再也没有敢当面而立的流寇,只有满地的尸体,以及东一堆,西一伙跪地投降的流寇。 毫无疑问,这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当李征带着马队返回时,尽管疲累欲死,但是面对着人马皆赤的李征,官兵们依旧士气高昂的山呼万胜。毫不怜惜的高高举着武器向着他们的领袖欢呼,庆贺共同的胜利。 “这些土鸡瓦狗,委实胜之不武!” 看着这些忠勇的将士们,李征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 第六十二章 摘桃子 在李征屯留城外一战大胜的同时,数度摇摆不定的顾麻子也是暗暗下定决心,决定暗中铲除李征留在他身边的钉子。 为了达到事情的突然性,他也是只能暗暗的通知心腹手下,但是想要避开这些暗子行事,也委实太难了些。他完全想象不到,给了他巨大心理创伤的李征,给他部下的心理创伤有多大。 几乎在他刚刚下令,就有人向这些暗子示警。虽然这些人对于荣华富贵也很向往,但是对于李征以及他的那支军队的恐惧却是更为巨大,这些人示警也不一定是完全倒向李征,打的依旧是两面倒的主意。 若是已经示过警了,这些暗子依旧被收拾掉,他们依旧可以跟随顾麻子去拼个锦绣前程。反之,顾麻子失手被杀,那他们靠着这份功劳,也是可以安然的活下来。 但是不等顾麻子发动,刘胡子惨败的消息也是随着溃兵的到来,而尽人皆知。这些溃卒根本没有学会明军老兵油子的本事,并没有添油加醋的夸大李征的实力,但是五百人一个时辰不到就干净利落的收拾掉了一万余人,这个震憾却是更加的大。 许多人在惊心之余,也是恐惧的发现,收拾刘胡子的一万余人用一个时辰,收拾他们一万余人,还不是一个时辰的事? 有这样的官兵,荣华富贵的梦就可以醒醒了。 唯一的好消息是,李征并没有为难被俘之人,直接下令将他们原地解除武器,驱赶四散了事。 也正是这些逃的一命的流寇亡命赶回平顺,这才将消息传了过来。几乎在消息刚刚到来之时,一万余人便即一哄而散,各自逃散回乡,再次去做他们的安分良民。 形势变化之快,也是让顾麻子一下子傻了眼,好不容易东拼西凑出来的队伍,在李征还未到达就已经逃散一空。自己那份野心,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也委实上人觉得可笑。 “速速传令下去,取消伏击!” 虽然惶恐,但是顾麻子还未失去理智,急忙对身边的心腹喝道。 但是这个心腹却是动也未动,屋外却是传来一声阴测测的声音,“大当家这般着急,是想伏击谁?” 顾麻子心中一震,脸色也是立即苍白起来。房门被人重重踢开,数个人一脸阴阳怪气的看着他,慢慢的踱入屋内。 “原来是许把总,小的只是觉得那刘胡子不听号令,想要拿下他而已……”虽然心虚,但是顾麻子还是定了定神,陪着笑说道。 但是他话未说完,对面的陆把总却是直接打断了他,冷笑着道,“这些假话就不要多说了,大家都心知肚明!顾大当家如今翅膀硬了,觉得可以单飞了吗?啧啧,本官自己送上门来了,何不直接拿下?” “陆把总这是何意?”顾麻子脸上冷汗不断的渗出,但是依旧干笑着,“小人自从追随将军大人以来,一直都是忠心耿耿,怎么会有这种大逆不道的心思?” “行了,老子没空跟你废话!来人,给我将这大胆狂徒拿下!” 陆把总十分不耐的挥挥手,直接下令道。 眼见事情暴露,顾麻子也是横下一条心,厉声道,“姓陆的,少要给某乱加罪名!别忘了,这是某的地盘,某有百多个兄弟在此,真撕破了脸,你也不会好过!” “是吗?”陆把总面色古怪的看着顾麻子,讽刺的道,“那你叫人吧!” “你……”顾麻子想到一种可怕的情况,心中一沉,手指都有些哆嗦起来。 “你不肯叫人吗?那我帮你叫吧!”陆把总脸色也是一下子阴沉了下来,指着顾麻子高声喝道,“来人!绑了!” 呼啦啦,一群人顿时争先恐后的行了进来,眼见这些人都是自己的心腹,顾麻子也是一屁股坐倒于椅,一片颓然,如同老了数十岁一般。 顾麻子没有丝毫反抗的意思,只是定定的看着陆把总,猛的跪于地上,‘咚咚’的磕头声不绝于耳,“小人犯了糊涂,自当一死谢罪,还望大人不要牵连小儿,小人给大人磕头谢罪!” “这事本官说了不算,将军大人自有决断!暂且押入大牢,等候大人到来处置!”陆把总冷冷的扔下一句话,扬长而去。 …… 李征此时却是头痛无比,这不是农民军带来的,而是属于侥幸未死的屯留城内外的缙绅们。这些地头蛇的鼻息最为灵敏,农民军大败几乎是第一时间便传入他们耳中。 而他们也是第一时间派人来到军中,除了恭喜李征屯留大捷,更多的则是强烈要求李征继续进兵光复屯留,将他们被夺的财产拿回来。十多个报信的,有老到少各个年龄段的都有,七嘴八舌之下,顿时听的李征一个头两个大。 李征却是不会这般白白便宜于他们,这种摘桃子的事情哪里可以便宜了这帮子蛀虫。 明白了他们的来意,李征也是立即给李悦使了个眼色,两人之间的默契根本不用言语来沟通,李征这个眼色一到,李悦也是悄悄离开。 不多时,正在行军的潞州营官兵也是突然之间停止了脚步,甚至还有鼓噪的声音远远传来。 围绕在李征身边的十数个大户的家丁也是愕然的停止了他们的嘴巴,让李征从纷杂的噪音中解脱出来。李征心中暗笑,李悦果然是自己的好兄弟,完全的将自己的意思执行了下来。 “大人,可是出了什么事?” 这些家丁一见事情出了异常,也是人人战栗,但是任务在身,他们也不敢在这情况未明的情况下就脱逃,就算事后家主不会找他们麻烦,要是就这么愣愣的撞上了农民军,他们也是觉得分外不值。 “本卫官兵粮饷不足,这次出征,也是知府大人私下募捐来的银子。打了这一大仗,军心早就不稳了,本来本官是打算稍稍逼近屯留,慢慢整顿军心。但是你们这样突然前来,下面的人也是知道还要打仗,这军心可能已经有些乱了。”李征强忍着笑,一本正经的道,“为了安抚军心士气,本官也只能退兵了,这屯留城怕是去不了喽!” “大人,几个粗鄙武夫,大人杀一警百也就是了,这样惯着成何体统?” 听说只是士兵闹事,其中一个人似乎是富户出身,一脸不屑的道。 “就是,大人身负安靖地方之责,就此退兵,不怕朝廷法度吗?” 另一人也是随声应和道,如何对付这些武夫,这些人也是相当的有经验。 李征冷冷的盯着这些家丁,却是沉默不语,但是他们的话却是直接惹恼了一众潞州营军官,个个都是横眉冷对,杀气腾腾的望着这些人。 已经打了数仗的军官们,虽然没有拔刀相向,但是身上也是已经开始凝聚一种淡淡的杀气。虽然一语不发,但是空气都似乎开始冷了下来。 “你,你们想干吗?我等可是大明良民,你等难道不怕王法吗?” 感觉到这些官兵的杀气,其中一人也是色厉内荏的问道。 “本官刚刚接到密报,流寇有东进攻击府城之意,传令下去,全军收兵回府城!” 对于这些人,李征已经是完全没有了任何的耐心,面无表情的下令道。 “胡说!哪有什么密报!如今屯留数万百姓嗷嗷待救,你这般行事,我要向知府大人弹劾你!” 见到李征竟然拿这么烂的理由做为借口,一个老者已经被气的浑身发抖,厉声戟指着李征道。 “咆哮、藐视朝廷命官?来人,给我打将出去!” 李征一把打开正指着自己的手臂,直接下令道。 “你?谁敢?!” 老者被浑厚的力道带的一个咧咀,眼见如个如狼似虎的士兵直接操起棍便打将下来,也是吓的不轻,边躲边咆哮着叫喊着。 不过,他如何会是几个身强力壮的士兵的对手,而且这些眼中只有李征的士兵更是对这个敢向李征咆哮的人不满了,听到命令,更是连出重手,连打带拖的将之扔出队伍。 “各位请回,眼下流寇主力已溃,不足为虑。而且本官粮饷不足,回城先补给一番再返回。” 见到其他人终于老实下来,对于这些记打不记好的东西,李征也是直接下了逐客令。 “可是,大人……”见到之前那个不长眼的东西的下场,这些人也是礼貌了许多,知道玩硬的已经不好使了,哀求道,“屯留城父老盼王师如盼甘霖,王师一日不光复屯留,我等便一日有家不能回。大人可怜可怜我等小民吧!” 若是之前,李征也许还会有一丁点的同情,但是这些人前倨后恭的嘴脸之后,李征心中也只剩下浓浓的鄙夷和恶心,他不耐烦的挥挥手,“本官不是说了么,本官麾下将士粮饷不足,缺衣短食,若不补充,恐有哗变之虞!到时候军士哗变作乱,这个责任你可愿意背上?” 众人心中无不大骂,李征这番作派表明的说了,肯定不是他手下闹事,完全是要钱不要脸了。 这种强军又岂会轻易出现哗变的情况,肯定是他借机要钱。众人对了一下眼色,觉得这次不出钱也是不可能的了。 不过,这种事他们作为传话人也肯定做不了主,当下一人硬着头皮道,“不知大人大军如此窘迫,小的这就回去告知家主,看是否能够为官军分担一二……” “行了!本官明日才会回返,今日还得收拾人心,你们动作最好快点。本官麾下近千忠勇之士,不能长久耗着,毕竟日需耗费也是极多,明日正午之前本官便要得到答案。否则本官明日就会进军平顺,收复城池后便会离去!记得,将本官的原话告诉你们的家主!”李征最后意味深长的说道。 第六十三章 妥协 在屯留城外双龙山某一处,一群人也是聚集在了这里。 他们都是从屯留城逃窜出来的缙绅们,由于官府一直没有力量驱赶走这些流民,到处都是流寇的局面也让道路被封锁,他们只能有家不能回,平时都是星散的分于大山之中躲避。 象这一次这般大规模的集中于一块,也是从来没有发生的的事。从派出去的人的口中,他们也是得知终于可以回到自己的家,这也是让他们分外坐不住,齐齐赶来这里,拜会这位最为德高望重的缙绅。 “宋老,你看这武夫不是糊涂蛋么?前面还拿着不来屯留城做要挟,最后竟然拿来屯留城做要挟,简单是前言不拾后语,完全是不可理喻。就这种脑子,还敢向咱们要钱要粮,我呸!”在这荒山野岭里躲了一两个月,这些人此时也没有了以往的高高在上的仪态,个顶个的象小厮一般,许多人还一点不讲究的坐于地上。 “就是!我估摸着这匹夫是打算在咱们回城之时再掳掠一票,只要咱们暂时先不回城,我看他拿下城池后还能赖着不走了不是?”又一人也是点头应道,一个丘八也敢勒索上士人老爷们头上,简直是不知死活。 “就是,咱们就算安坐几天又何妨,那丘八若是敢不收拾屯留城内的流寇,咱们联名向知府大人施压,看他怎么办!如今流寇大军已溃,他也没有理由不向前!”又一人恨恨的道。 这伸手向他们要钱要粮,那简直是在拿刀子割他们的肉,怎么不令人怒火万丈?毕竟连朝廷都在优待士人,从来不向他们伸手,一介匹夫何德何能,想从他们身上割肉? 众人七嘴八舌的痛骂着李征,但是正中的老者却是始终一语不发,似乎未听到这引起人的抱怨似的。 “宋老,你老德高望重,你给个话,咱们齐心合力的收拾这个跋扈武夫!一定要弄死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也许是过够了嘴瘾,人群渐渐安静下来,都看向了正中的老者。 “我发个话?”老者终于睁开自己的双眼,冷冷的扫视了一遍众人,恨铁不成钢的道,“说别人不知死活,我看不知死活的是你们才对!” 闻听此言,众人一下子全愣住了,有些不解的望着这位老者,有人不能置信的问道,“宋老这是何意,难道这个丘八还真的敢造反不成?要不他能拿咱们有什么办法?” “造反倒不用,只是若是他只是在屯留城走个过场,派人接受这座空城之后,再拍拍屁股走人。那对上面有交待,但是对咱们有什么好?溃散的流寇没有被斩尽杀绝,等潞州卫的官兵离开后,还不是照旧会啸居于林,而且尝到了甜头的他们,说不定时间一长,又会从山上杀出来,难道你们愿意再一次家人惨死,自己被流寇逼出来?”老者重重的冷哼一声,不急不缓的说道。 这话说的极有道理,所有人都是恍然大悟,但更多的却是悚然而惊。被流寇血洗过一次的他们,实在是承受不起再一次的蹂躏。避祸的办法不是没有,全家搬离屯留就可以了,但是人离乡贱,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他们也不愿意将祖宗家产变卖,自己背井离乡成逃难。 半晌无语,一片难堪的死寂后,其中一人干哑着嗓子不死心的道,“这剿灭流寇不是官兵的责任么?知府大人难道就不理会这厮这般拿国家大事视如儿戏?” 老者却是再一次闭上了眼睛,看都懒的看一眼说话之人,另外一人也是拉拉之前说话那人,低声的道,“官兵的得行你又不是不知道,没有粮饷,谁指挥的动他们?” “小陆说的不错,但是你们想过没有,知府大人如今敢动这个武夫么?眼下潞州动荡难安,这武夫却是能够镇压得力,知府大人会为了你而过分逼迫这匹夫?”似乎想起了什么,宋老闭着眼睛长叹道,“之前长治城知府大人募捐你们可曾听过?这般羞辱,你觉得知府大人还会偏向我等?” 众人一下子沉默了,长治城的事情他们也听说过,百多缙绅也只捐出了五十两银子!这种明着打脸的事情,他们之前也是为之津津乐道,但是收拾这个敢于向缙绅伸手的知府固然痛快,却是与之结下了怨仇,这个时候这个知府根本不可能会再维护自己,堂堂大明一府之尊,还没有到那种冷脸贴热屁股无视尊严的地步! 若是换了平时,他们还可以向上面弹劾,尤其是宋老,若是没这档子事,也许手书一封,知府就得卖上七分面子。但是眼下知府用的武夫镇压民乱极为顺利,数万流民几乎被一扫而空。这种既有实干还有大功劳的知府,想要弹劾那难度可就大的太多了。 “难道咱们就只能认栽,给他送钱送粮?” 一说到割肉,许多人都有些心疼的哆嗦,刚刚被祸害过一遍,却又来一个蛮横无礼的,这让他们分外咽不下这口气。 “老夫不管你们怎么想,这次老夫是想明白了。如今天下乱象频生,这武夫老夫倒是要结交一二,引为奥援。他不是要钱要粮么,老夫给就是了!一回到屯留城,老夫便会给予他一千两银子,五百石粮食!”宋老猛的睁开眼睛,说出的话更是震的其他人说不出话来。 “这……这是不是太多了?给这个武夫,值得么?” 说话之人嘴唇都在打哆嗦了,宋老这般表态,那他们这些人,每人拿出的最少也得是这个数字的三分之一,这已经不是在割肉了,简直是大出血了。 而且眼下这天灾人祸不断之中,银子还不算什么,粮食却是重中之重。数年灾情下来,他们每年的收入已经不足丰年的三分之二,粮食价格更是一路上涨,拿出这么多的粮食,也委实让他们肉疼之余,更是心中忧虑。 毕竟他们每年的粮食可不是全部屯积起来的,而是绝大部分都是用予买卖,各家储存的粮食本来就不太多。一下子拿出这么多,自家吃饭都有些成问题了。 “值不值得,就得自家衡量了。老夫不好替大家做主,就不多做置噮,但是老夫提醒各位,早些做出决定,时间并不多。若是各位宁可离乡而去,老夫也不拦着,但是老夫拿出钱粮来,谁却一文不出就想尽占便宜,那就别怪老夫不客气了!”宋老眼睛冷冷的扫视着众人,这一刻完全可以做的上不怒自威。 这里的这些人也是深知老者的势力,许多人也是打消了浑水摸鱼的侥幸心理,若是惹恼了这位老者,那自家就完全没有一点可能在屯留城内立足了。 这些人都是各个缙绅家中的当家人,对于此事也是可以一言而决。当明白老者心意已定之后,也是老老实实的放弃一切不合实际的想法,咬着牙一个个的报出了钱粮的数量。 老者闭目听着,由他带头拿出的钱粮作为参照物,其他人报上的一应数量也算是合乎规矩,就命人直接记了下来,送向李征处。 第六十四间 用屠刀教化 在这些缙绅们还在商议之时,李征一行人也是进入了屯留。 刚一来到屯留城,李征也是得到了一个让他心惊胆战的消息。顾麻子竟然敢悍然向自己的手下下手,虽然没有成功,但是却也是让他惊心不已。 对于这个敢于向自己手下下手的顾麻子,李征并没有任何姑息的念头。不用细想,李征也是猜的出来,顾麻子绝对是在势力膨涨之后,开始慢慢的滋生起不该有的野心。 而这也是李征最为担心的,所幸自己来的及时,一战而溃刘胡子这股流寇,令其他流寇丧胆四散而逃,让顾麻子的行动功亏一篑,否则这数十名手下必定会死伤大半。 这些人虽然是之前的降匪出身,但是数月下来,也是融入了自己的体系,已经算的上是自己的准嫡系。一下子损失数十人,这也绝对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对于顾麻子想见自己一面,为自己儿子讲人情的想法。李征直接是嗤之以鼻,斩草除根无论在哪个时代都是下意识的行为,留着一个对自己充满仇恨的人,那是没事给自己找不痛快。 “不立威如何服众!没有你顾麻子,还有王麻子,李麻子!” 而自己已经给过顾麻子机会,他却偏偏自己找死。既然他发动之时没想过儿子,这会儿也就不用他再去想了。因此李征只是冷冷一挥手,陆总旗也是心领神会,直接打发数人而去。 李征带着数个亲卫慢慢游荡于屯留城中,屯留城眼下已经再没了流寇的身影,这些人在听到刘胡子大败之后,大部分都星散回乡。也有众多不愿意再过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流寇,散入了附近的大山之内。 流寇消失之后,屯留城也是一片狼籍,这些流寇只懂得破坏,根本就不知道何为建设。入城之后,入目的便是一片残破,更有着人泄马粪,处处黄白之物。入鼻则是刺鼻的恶臭味,简直如同一座巨大的公共厕所。 除了迎出来的李征的部下,往日繁华的屯留城则是安静的如同一片鬼域,不仅看不到任何百姓,连一点杂音也是听不到。李征也是已经了解到,城内的百姓许多也是参与者和受害者,流寇入城之后,胆大之辈也是随着流寇呼啸肆虐。 不同于流窜来的流寇,这些胆大的地头蛇造成的破坏要更大,他们熟门熟路,更是对缙绅和富余的百姓知之甚详。绝大多数来不及跑路的缙绅们,都是被这些人带着人抄的家。 谁家有好看的姑娘,谁家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他们也是一清二楚。有了他们的带领,不仅缙绅损失惨重,普通百姓家也是被祸害了不少。这些人一见到流寇大败,也是跟着缩了回去。普通百姓更是早已经被吓的六神不宁,就算官兵平定叛乱,他们也是战战兢兢,躲在家中不敢露头。 “幸亏这里的百姓还没有见过真正的大明‘官兵’,否则他们就不会躲入家中了,而是听说官兵收复城池,可能会直接举家逃亡!”李征不无自嘲的心里想着,这个时候的大明官兵,剿匪的兴趣普遍不大,但是祸害起百姓来,绝对比流寇有过之而无不及。 李征轻轻的叹口气,可以说眼前的局面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看着眼前不断有青烟袅袅升起的屯留城,他终于深刻的明白那句‘兴,百姓苦。亡,百姓苦!’的真实情况。想起扔在城外的无数尸体,心中十分痛苦和失落。 好半晌,李征才平复了心绪,平静的问道,“陆成绪!那些地痞无赖你可能寻出来?” “大人见谅,卑职也只识得数人罢了。”陆成绪便是被李征安置在顾麻子身边之人,李征的意思他也是明白,更因为知道李征要做什么,也是十分的小心翼翼,不敢大包大揽。 “知道数个就行了。你带着些人,将百姓从家中叫出城,我有话要说。”李征尽量平静住自己的心情,虽然一直以大乱之后方能大治来劝慰自己,但是他心中还是有股邪火,这些地痞无赖也算是撞在了枪口上。 “是!”听着李征这平淡又带着杀气的命令,陆成绪也是打了个哆嗦,应命而去。 不多时,整座城池也是四处出现铜锣的声响,数十个嗓门大的士兵也是边走边敲着铜锣,再配合着他们宏亮的嗓门不断的来回吆喝着。 “官兵已经平定流寇,大家无需担忧!” “千户大人有令,为了避免有流寇漏网,所有人立即出城集合,听候大人差遣!” “城中里保长听着,立即带着各保百姓前往西城外集合,限时一个时辰,未出城者以通寇罪论处!” 站在城外,李征也是感觉到空气为之一新,无需受城中那恶臭的空气所折磨。 不多时,陆续的开始有百姓战战兢兢的向着城外行来,人数也是越来越多。许多人都是看着剑拔弩张的官兵,吓的面无人色。 所幸的是,官兵一直保持着高度戒备,并没有任何伤人的事情发生。半个时辰过后,城中还活着的百姓大多都已经集中于此,黑压压的一片,怕不下于万人。 看着因为害怕而猬集成一团的百姓,李征并没有说任何话,只是向陆成绪挥了挥手。早已经找准好目标的际成绪也是快速的从人群中带出了数人,十数个如狼似虎的官兵也是一拥而上,将这些人个个按倒在地。而且,这些人始一出现,人群便即骚动起来,出现了一片喝骂声。 而李征更是毫不拖泥带水,在陆成绪看过来之时,便即重重点了下头。 几个早已经准备就序的刀斧手也是手起刀落,直接将之斩杀于人前。满地人头乱滚,鲜红的血液猛的喷出数米远。正在怒骂的人群也是一呆,谁也没想过,这位爷还真是另类,根本就没有进行任何的问话,直接将这些败类一刀两断。 “杀的好!” 人群静了片刻,一个激动的声音也是打破了寂静。 “杀的好!” 这数人看来委实在地方上名声太差,有人一带头,无数人如同被点燃了一般,齐声高呼着。 “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将一众祸害百姓的杂碎找出来,本官今日有一个杀一个!” 待人群安静下来,李征的声音也是第一次响了起来,话语简单却是直接将人群完全引爆。 “大人,赖子六这个杀千刀的,将我家闺女活活糟蹋死了!大人可要为我做主啊!” 人群中一个妇人撕抓着一个中年秃子头,凄厉的叫喊着。 “可有人证!?” 李征一挥手,数个官兵也是直接将这个秃子头拉了出来。 “大人,小民可以做证!” “还有我……” 人群沸腾,十数人几乎同一时间站了出来,更有人指着瑟瑟发抖的秃子头,将更多的惨事揭发了出来。 “今年三月,这厮坏一个寡妇名节,害其悬梁自尽……” “去岁十月,这厮为虎作怅,逼死……” “行了,便宜他了,砍了!” 不多时,近十件人命案也是直接被人七嘴八舌的说出来,李征听的更是咋舌不已,一刀杀了这厮还真是便宜了他。 这一颗人头落地,更是将人群的气氛推向了最高潮,更多的阵年旧案一个个被翻了出来。 转眼间,数十人已经伏尸于地。这已经完全不是对带路党的审判了,简直就是一场诉苦会了,一场砍头从清晨一直进行到中午,一共近一百余人横尸于地,完全是一场屠杀! 不过,这一次效果也是出奇的好,一个上午,李征就轻易的将屯留城百姓的民心安全收服。唯一有些讽刺的是,这一次收服民心靠的并不是教化,而是手中滴血的屠刀。 第六十五章 缙绅的吃相 宋老等一众缙绅是在砍头最为高潮之时到达屯留城的,与民众们万众喝彩声相比,他们的脸色却是个个有些发白,甚至都有人有种拔腿就跑的冲动。 这般大规模杀人,没有切身利益在里面的他们哪里能够忍受这般血腥的场面?更别说有事情根本就是他们在背后指使的了,许多心虚的人也是害怕李征杀的兴起,连他们也一并给剁了。 手腕强硬、满手血腥、屠夫,这是他们对于李征的第一印象。宋老还好些,他有个好儿子,在京城中为吏部给事中,这个职务可是一个要害,虽然品级不大,但是天下官吏都要给几分面子。无他,这个位置是可以评定他们在任时的政绩,也就是说关系着他们升迁的道路。 除非李征疯了,否则绝对不敢这般公然的对自己如何。而且这次,缙绅们能够拿出钱粮,大部分的功劳可是出自于他。种种后手在握,宋老的心态也是极为的放松,根本不为李征这般铁血所动。 中午时分,李征也是接见了宋老派来的家仆,对于这个家仆送来的钱粮清单,李征也是十分的满意。十数户缙绅,合共出钱银五千余两,粮一千九百余石,这甚至比李征预想中的数字还要多出不少。 钱粮到手,李征对于这些缙绅只是派一个家仆与自己见面,也就不再心中不爽了。对于如何的他,到手的东西才是真,什么脸面都是空。 他也是知道这些明末缙绅,也就是知识份子,对于自己一介武夫根本不屑一顾,根本不愿意来亲近。不过,他也没有与他们亲近的心情。 屯留城,由于流寇是一哄而散,因此顾麻子大军在手时掳掠来的钱粮也是全部便宜了李征。满满一仓库的钱粮,也是让李征感觉,未来数年的钱粮都已经无需担心。 这些缙绅们的钱粮,若是没有顾麻子的积蓄,也许会显得极多,但是眼下,也只能算是锦上添花。 出乎李征意料的是,这个家仆在送上清单之后,更是单独递上一个名贴。溜金的名贴摸起来十分的舒服,李征打开一看,落款之人名为宋谦平。 李征也是想起,知府大人在自己出兵之时,也曾经说过,屯留宋氏。宋氏本来不算什么,但是出了一个了不起的儿子,在京中就任吏部给事中,天下官员都得侧目。当时知府也是认为宋氏已经全灭于流寇刀下,还嘱咐自己有可能的话,要收敛一下宋氏的遗骸。 但是明显,这宋谦平本事不小,竟然从乱局中成功脱逃。只是有些不明白为何他不去长治城躲避,偏偏要在荒山中受苦,不过也可能是流寇横行,道路封闭,冒然出山危险性极大。 知道是宋谦平,李征也不敢怠慢,一个吏部给事中若是铁了心找自己麻烦,那自己还真抵挡不住。无论自己的上官是哪个文官,估计都会给几份面子。他此时也是想起来,清单上第一位的名字就是宋谦平,数量也是最多的,一个人捐出来的钱粮几乎就占了三分之一了。当时还只是觉得眼熟,不曾想是这么大个的一个人物。 既然知道这份钱粮是宋家捐的,为了避免麻烦,李征也沉不住气了,“宋老有心了,李征心领了,东西就不用再送来了。” 对于李征的表态,这个老仆也是很满意,但是对于钱粮,老仆却是摇头,“家主从来说一不二,既然已经录了上来,钱粮便不会缺少一毫。若是大人有心,家主也是另有求于大人,至于何事,大人晚间便知。” 见到对方不似作做,李征推让了几次,也就不提这事,答应晚间一定到来。 …… 见到宋谦平的时候,已经是晚上。 出乎李征的预料,宋谦平并没有太过于倨傲,竟然亲自带人迎了出来。以一介文人身份这般相迎,不仅是自降身份,也是给足了李征面子。但是李征却更加的谨慎,礼下于士,必有重图。 酒过三巡,客气话说完,宋谦平也是将话题拉到流寇入城一事上,“流寇凶残,破城之后,家家系白布,户户有哭声。这其中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横死刀下,不知道多少人家破人亡,妻女受辱。幸得游击将军大人雷霆出击,荡灭群丑,一扫百姓脑中郁气!” 李征连连谦让,心中却是在盘算这老家伙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到底是有什么打算。但是接下来宋谦平的话,却是让李征一下子对宋谦平的道德模范形象颠覆了。 “此次城中浩劫,缙绅士人之家十去八九,百姓流离失所。老朽愿接起这些亡人的责任,收拢田地,雇民安家。”宋谦平眼睛炯炯的看向李征,等待着他的回答。 他心中把握十足,这等事于李征并无任何坏处,相反若是李征配合,他还可以另外再付上一份仪金。 李征心中格噔一声,这宋谦平可以说与李征想一块去了。李征弄出这么大的阵仗所为何图,还不是这里的田地和人口?若是全部给了他,自己岂不是白忙活一场?若是一口回绝,那完全是结下一个大仇,毕竟对方已经表现出了足够的善意了。 沉吟了一下,李征也是干咳一声,尴尬的道,“宋老父子说笑了,李征只是一介武夫,这等民政事务当由知府大人垂询才是!” 宋谦平摇摇头,一脸正气的道,“这事老朽自然会知会知府大人一声,老朽要大人做的,就是若是有人‘冒认’这些田地,大人当为国正法度!” “这个……”李征这会儿也是真的震惊了,这宋谦平还真是够狠,他当然明白这冒认是什么意思,看来宋谦平这是铁了心要兼并这些田地,犹豫了一下,李征也是小声问道,“这事说小不小,本官虽然可以用些罪名招乎他们,但是若是有人弹劾,本官可压不下来!” “无妨,老朽说的也只是万一,若是有人意图冒认,老朽自会通知大人于道路拦截。至于弹劾,老朽儿子在京城也还算有些门路,你只管正国法,其他无需担忧。”宋谦平云淡风轻的说道。 这也是将李征摘出来了,他只要当一把暗中的刀就可以了,毕竟半路拦截,自己也是可以打着清剿流寇作孽的罪名进行。就算有人漏网,笔墨官司打起来,宋谦平也是能够压的下来,至不济也可以说成误剿。 这事也只有自己能做,怪不得这老不死下这么大的血本,整个屯留县十数万亩田地,其中近三分之一都是宋家的。眼下这宋老头人老心不老,还想玩一次鲸吞戏码,但是李征却也是知道,他也是不能让步! 两人利益冲突极大,李征又不愿意撕破脸,心中更是有些后悔没有及早收拾了他,弄到眼前不上不下的局面。他皱着眉头,苦苦的思索着对策。 第六十六章 谈判 见到李征一直沉默,宋谦平的脸色也是开始变得有些不悦起来。 “李大人可是觉得为难?若是觉得为难,那老夫的话也就当没说!” 宋谦平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话语中也是充满了冷意。 这个武夫,自己可是给脸了,而且还打算事后让儿子多多照顾一下。但是他却是这般的不给面子,难不成真的觉得自己的钱是这么的好拿的吗? 宋谦平的不快,李征当然一清二楚,但是原则问题是不容让步的,深吸了一口气,李征也是做着最后的妥协,试探着说道,“宋老这可是把下官架在火炉上烤啊!屯留城这么多的田地,不知有多少人眼红,若是闹将起来,下官也是根本无力招架啊。” 一听到李征并不是不愿意出力,而是害怕犯众怒,宋谦平也是收起了冷意,呵呵笑道,“李大人言重了,老夫哪里会不知道吃独食的后果?这次出钱出力的缙绅,他们将与老夫一起接收这份田亩。” “那本官呢?就这般白忙活了一场?!” 听到这里,李征心中也是冷意泛出。 这么多人来分享大乱之后的蛋糕,还能剩下多少给他? “大人多虑了,怎么可能少的了大人一份!大人若是想买上一二,也是可以的,毕竟有财大家发嘛!” 宋谦平点点头,明白了李征的想法,也松了一口气。只要他肯湿手,那自然是最好的,有好处一起吃,这才不会有人挺而走险。尤其是这个极为跋扈的武夫,少了谁的,也不能少了他的,毕竟这家伙可是有掀桌子的能耐的。 “呵呵,宋老果然是实诚人,本官没有看错人!” 李征忍着心中愤怒,若是事情到了必须自己出钱购买的境界,自己一番忙活又是为谁? “大人有这心意,那就要趁早了,毕竟南城有浊漳河、虹霓河两条河流经过,灌溉方便,良田较多,咱们十多人已经划定了自己的区域,所剩已经不多,要出手快些出手。”宋谦平报出了几块地方,都是一些次好的田地,表示这些田地可以划拨给李征一些。 “我观屯留城,城南、城北皆有田地,那些田地,宋老你们不要么?”李征也是有些惊讶的问道。 “大人有所不知,这些田地都是些薄田,而且缺水干旱。就算是丰年,一年收成也没有多少。更别说如今大旱连年,更是入不敷出,根本无人愿意打理!”宋谦平沉吟了一下,也是接着说道,“老朽给大人交个底,这些田地,每年的收成连四斗不到。别说咱们不肯要,就是送出来也是没人要,这些年来一直都是没人要的荒地。大人问此何意,不会是想要这些田地吧?” 他还真是说对了,李征对于这些荒地也是念念不忘。 虽然都是些贫瘠的田地,但是胜在数量几乎占了屯留县田地的四成左右。对于如今的李征来说,重要不是良田,而是有足够的田地可以供流民们耕种。 只是自己能够保护他们不受苛捐杂税的骚扰,要不了几年,他们就是自己治下的人口,可以向自己提供赋税和壮丁。 “不瞒宋老,这些田地本官要了,不过却是分给那些无田的流民。毕竟这些乱民们也是衣食无着这才挺而走险,若是有田地可以归附,他们才能安稳下来!” 李征笑笑解释了一下,眼下自己有这个实力,也有这个必要来经营这些荒地,既然知道这些田地一直在荒弃,根本无人愿意打它的主意,也就彻底放下心来。 “大人所虑极是,就依大人吧。这些田地白送人都没人要,既然大人想要这里,银子就不用出了,你打点一下县衙上下就是了!” 宋谦平沉思了一下,觉得这事与自己关系不大。而且李征没有要其他的上田中田,给下面的人也有了交待,如果这事敲死了,以后屯留这地界就更太平了,也就痛快的答应了下来。 听到不用出银子,李征更是没有什么话说,既然完全没有任何的利益冲突,两人之后细节的相谈便极为融洽,几可达到称兄道弟的程度了。 …… 第二日一早,李征就开始集结军队,开始清剿流寇残军。 说实话,说是残军,事实上不过只是针对在流寇中做过头目之人。毕竟流民数量巨大,李征既无心也无力将所有的流民斩杀干净。毕竟人杀光了,兵员赋税从哪里来? 李征做的也是很简单,只是张榜贴布,送来各个头目首级者免罪,任何敢于窝藏这些头目者皆满门剿灭! 在榜文张贴的同一天,李征也是留下一百人守城,带着其他官兵开始沿乡清剿。已经成了一团散沙的流民根本无力抵抗,甚至在大败之后,愿意抵抗的人也是没有了。 他们本来就是百姓,把武器一扔,又是做回了普通百姓,就算想甄别也是甄别不出来。 不过,对于极为有名气的流民头目,李征却是一个也不打算放过,而这些人也是全部全统计在册,李征之前派着混入流民中的陆成绪也是起了最大的作用。 这些人虽然已经散入民间,但是他们的籍贯却是牢牢的记在陆成绪的脑海中。官兵有目标的出发,自然是省时省力。 只是数日时间,从拥‘兵’过万的刘胡子到一些几百人的小头目,没有一人漏网。数十个人头高高挂在屯留城头,也是让这场民间的起义行动夭折半路。 这样的起义,根本不可能有什么成果。这些所谓义军,一旦得势,与土匪强盗也没有什么分别。 他们进入屯留城的短短两月不到,他们恨之入骨的缙绅群体就不用说了,几乎是百不存一。而抢的兴起时,无数的普通百姓也是个个破家人亡,要么一起入伙,要么等待着他们的就是妻女被人淫辱,自己身横在地。 这股狂欢下来,城里城外对于流民都是骂声不绝,几乎没有人会对这种‘起义军’有任何感恩戴德的心情,甚至连点滴好感也算不上。 到了崇祯四年十一月底,大规模的清剿行动也是接近尾声。不肯束手就擒的流贼已经全部上山落草,虽然没有详查,但是李征也是知道山中至少还有大大小小数十股的流贼,这些才是危及屯留城的最大的毒瘤。 但是李征已经不打算再这么一个个的清剿下去了,大半个月下来,他的部队也是扫荡过屯留县的所有地区,基本上已经彻底平灭了大规模的流民,如今还剩下些许山贼,李征的兴趣已经不是很大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李征不想让这些缙绅们过的太过于舒坦。自己辛苦布局这么久,果实却被人伸手拿过一大半,这种事情放在谁身上,都不会是一件高兴之事。 有了这些山贼滋扰在旁,不仅可以让这些缙绅们只是名义上得到这些田地,更重要的是,自己日后新兵练成之后,也会有十分好的磨炼对象。 第六十七章 跋扈 崇祯四年十二月初四,终于整理好战利品的李征开始带着官兵们返回长治城。 与来时轻兵简从不同,回程时则完全是满载而归,剿灭这股流民,李征的收获不可谓不大。不仅有数千石的粮食,更有这些缙绅们‘捐纳’而来的钱粮,合共一万三千余石,银近八万两。 毕竟这些流民逃窜之时,太沉重的粮食根本带不走,轻便的银子便成了众人顺手牵羊的对象。因此连破两城,收获的金银本远不止这个数字,若不是顾麻子的万余人被堵个正着,可能连这最后的银子也是保不住。 这些银子中,顾麻子的人自然也是暗中拿去不少,但是李征并不打算计较,水至清则无鱼。事实上,李征也是可以猜到,不仅是顾麻子的手下,自己的麾下估计也会有人暗中拿去不少。 不过李征并不打算放过这些夹带的官兵,眼下还不是时候处理,等回到长治自然会让他们明白,军规为何物! 对于顾麻子这些人,李征也是直接以招募的青壮的名义一并带走,这些知道太多事情的山贼,虽然全部杀掉一了百了是最佳的选择,但是出身于后世的李征明显还硬不起这个心肠。 有之前投靠的山匪的被成功吸纳成为自己一份子的例子,李征也是打算对这些人也按此理处置。 军队回程,大大小小数百辆装满钱粮的车子也是让这些缙绅们个个眼中发红。但是他们却是没有任何办法对这些东西进行刁难,战场上的缴获归军队所有,这已经是大明百多年来心照不宣的潜规则了。 虽然这其中可能有自家的贡献在内,但是他们还是保持了极为的克制。不仅是他们还有需要到李征的时候,更重要的是真的撕破了脸,对他们也是完全没有任何好处。 李征此时,正与这帮子大明国之柱石依依道别。一片的欢笑声似乎也是显示这群人的军民鱼水情,但是时不时有人会瞟一眼拉着物资的车辆,也是显示他们心中并不象表现出来的那么豁达。 人群中,也许唯一一个没有在意这些东西的就是宋谦平了。或者说,一方面这家伙的养气功夫极为到家,另一方面则是这次虽然明面上亏了不少,但是数万亩可以传家的良田到手,这笔帐从长远看还是大赚了。 但是并不是说,没有一个人敢于站出来,对这些物资露出自己不加掩饰的欲望。 “站住!本官在此,还不快些过来行礼?” 正在李征准备离去之时,一个声音也是传了过来。 李征回头一看,却见一个穿着鸂鶒(今称鸳鸯)文官袍服的矮胖老头鼻孔朝天,大刺刺的冷哼着。 李征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他如何不知,这是一个来找事的?不过,一个县令亲自出马,怎么可能会是偶然的呢?李征眼睛不经意的快速观看了一下四周,将这些缙绅的举动也是尽收眼底。 一看到这人到来,这些缙绅们中许多人都是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向后稍退些,静静的观看着事态变化。 尤其是县令,更是将目光隐晦的扫过诸多的缙绅的脸,似乎双方之间早就达成了默契。 看向宋谦平时,这县令还微笑点头示意,看起来这事也是经过了宋谦平的同意,至少也是默认。 “你这丘八,好生无礼,还不上前行礼?” 见到李征无动于衷,这县令顿时拉下了脸,厉声斥道。 见到这矮胖子竟然对李征如此无礼,李征身边的只知道李征的亲卫也是目光冷咧下来,手握刀柄,冷冷的凝视着这县令,大有一言一合,立即大打出手的样子。 “放肆!你们敢对本官动刀子?想造反吗?” 眼见李征依旧沉默不语,这县令也是心中大定,目光在这些亲卫身上游弋不定,冷笑着将一顶大帽子扣了上来。 “你他ND算老几!”但是他没有等来李征的服软,相反却是等来这一句极为粗俗的哩语。 “你……本官乃是文官,你一介武夫胆敢不大礼相迎,你可是……” 想了半天,这县令也没想出一个合适的罪名。 “本官乃朝廷正四品武官,你一个小小的七品官也敢喝斥于我?!竟然让一个四品官向你一个七品官行礼,太祖之时,曾有言武官无需向文官行礼,太祖之制在你眼中如同废言,你眼中可有伦理纲常?还是你觉得这大明应该由你说了算?”不等他喝骂出来,李征便盛气凌人的喝问道。 “你……” 这县令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虽然武夫见了文官便拜,这是不成文的规矩,但是李征一下子将朱元璋抬了出来,更是极为阴险的将更大的顶帽子扣了上来,也是让他半天说不出话来。 “本官是武官,与你文官疏途,就不强行要你行礼了。众军听令,出发!” 李征冷冷扫视了县令与其他缙绅一眼,高声下令道。 “且慢!你这都是本县钱粮,你这般强抢而去,如何行得!放下钱粮,本官还可网开一面,不再弹劾于你!” 这县令顿时急眼了,虽然没有以文官的身份压住李征,但是今日之事却是不能这般了事。这个丘八拉的如此多的物资,怎么可能没有他一杯美羹? “有病!” 对于这县令的高帽子,李征只是头也不回的回了这么一句,扬长而去。 “来人,与我拦下!” 这县令今日完全被扫了面子,也是怒火攻心,气急败坏的下令道。 数个衙役也是应了一声,兴奋的上前一步,拦住了向前的车辆。这些车辆里面的东西之多,也是让他们完全失去了理智,就算县太爷注定吃大头,那露下来一点残羹就能让他们吃饱了。 因此一听号令,也是如同打了鸡血一般,铁尺钢刀在手,洋洋得意的拦在前面。 面对着这些不知死活的东西,李征的反应却是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根本看也不看,拔刀劈死一个,挥手道,“流寇冲击官兵,不要放走一人!” 敢打他们东西的主意,也是让众官兵早就不耐,听到号令,二话不说,直接一拥而上,将之剁成肉浆。 那县令哪里见过这种血腥的场面,直接一个屁股坐倒于地,面如土色,哆嗦的指着李征道,“这厮反了,快快拿下他!” 听到县令这句话,正准备前行的李征反而折了回来,滴血的腰刀还未入鞘,就这般直直的身着这县令而来。 这一下,不仅这个县令,其他缙绅们也是个个双腿哆嗦,若是李征真个就这般反了,他们势必将成为祭旗的供品。 这会儿,所有参与此事的缙绅都是想起回城前所见的一幕,顿时后悔不已,为何非要和这个疯子和屠夫过不去? “县令大人是不是非常希望本官造反?要不为何如此苦苦相逼?那本官是不是就此杀了你祭旗,然后杀光你全家老小,这样扯旗造反不也舒畅一些?” 李征走的极近,几乎与那县令贴在一起,口中却是压低了声音,以两个人才能听的见的声音幽幽的问道。 矮胖县令此时已经完全被李征身上无尽的血腥味震的无法言语,只能浑身哆嗦着,努力的距离李征和他那把滴着血的刀远一些,再远一些。 李征刺耳的大笑声不断的刺激着县令的精神意志,看着畏缩成一团的矮胖县令,李征冷笑着,“连个娘们都不如的东西,也想抢本官的钱粮?呸!” “记得老子的田地一垄都不能少!”锵的一声轻响,李征将腰刀入鞘,看也不看这县令一眼,直接下令道,“出发!” 虽然身影不断远去,但是李征的声音却是飘了过来,“向一个大胜而归的官员弹劾,脑子还真是糊涂了!若是县令大人真的有兴趣,本官也是可以弹劾一下你丢城失地之罪,嗯,还有一个威逼同僚的罪名!” 此时的县令早已经没有了丝毫斗志,闻言也是浑身一抖,并不是被李征罗织的罪名吓的,是被李征的无耻给气的。这种场面,到底是谁在威逼谁? 艰难的在畏首畏尾的衙役搀扶下站了起来,这县令还是忍不住的浑身发抖,从来没有一次,他觉得离死亡是如此之近。这个武夫已经不是跋扈能形容的了,简直就是一个疯子! 为了能够安稳的独自站立,县令也是不断的在心中安慰自己,自己是正常人,不要与李征这般疯子一般见识,来日方长! 但是颤抖的双手却是出卖了他的自欺,他心中也是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若是他真的死磕到底,这个武夫一定会造反! 有了这个感觉,他也是立即将胸中怨气一扫而空,不管他承不承认,这个不断远去的身影,他是没有勇气再去对付了,除非有朝一日他能调离这个地方,离这个疯子远远的。 “太爷,这个丘八好生无礼,这次绝对不能放过他!宋老爷他们都是人证,咱们要为黑虎他们几个报仇!” 就在县令自己都已经提不起勇气反抗之时,一个衙役却是斗志昂扬的恨恨道。 县令直接一个巴掌抽到这不知死活的东西脸上,直接骂了个狗血淋头,“你个夯货!要报仇的话,你现在就追上去,砍了这厮的脑袋送来!” “将这些收拾了……” 县令突然感觉到一阵凉意,不知不觉之间,后背竟然被一片冷汗打湿,平时温暖异常的棉衣此时也是说不出的冰凉,冷到直入他的骨髓! “还有快去做地契!这丘八要的地,一分也不能少,做好地契直接送到长治去!” 忽然想起李征走之前杀气腾腾的要求,县太爷更是机灵灵打了个寒噤,跳着脚的大骂道。 第六十八章 奖罚 李征的报捷文书也是早早便即传入长治,数万流贼已经被扫灭,潞州已然大定!这捷报也是让卢知府欣喜若狂。在李征回转前一个月前,他也是迫不及待的将报捷文书送入北京,这不仅是向北京报喜,更是向北京证明他的能力。 虽然仗是李征打的,但是他卢怀真运筹帷幄的功劳也不小,一个知人善用、文武俱全的点评是少不了了。虽然借此入阁为相不可能,但是任职满期之后,调任一个富裕的府任知府却是可能性极大,甚至可能会在江南就任一任知府,若是官做到这份上,这辈子就已经可以满足了。 而内阁发回的票拟更是加深了他这种猜想,甚至连崇祯皇帝都是闻讯大喜,亲自在票拟上给予批红,这不仅是难得的殊荣,更重要的是,让皇帝知道了自己的名字,对于自己的前程自然是上佳的喜讯! 因此,李征率兵回城之时,卢怀真也是给予了最大的礼遇,不仅文武俱到,更是亲自出城相迎!以知府之尊迎接一个武夫,估计这也是卢怀真这辈子第一次,也将会是最后一次。 虽然李征缴获的物资已经有一大半先行运回军营,但是还是有数十车的钱粮随同他进入长治。若是换在平时,卢怀真说不定还会雁过拔毛,但这会儿心情极好之下,也只是在心中暗骂一句这厮还真是敛财有方。 一场庆功会后,李征也是被卢怀真唤入书房中相谈。不同于上一次卢怀真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这次的卢怀真却是极为的热情,不仅无视了李征的报拳礼,更是称呼间都熟络了许多。 别人笑脸相迎,李征自然不会再那般跋扈,很是难得谦逊了一番,言语有礼的回答着卢怀真的问话。对于李征这种难得的恭敬,卢怀真虽然口中说着不用多礼,但是心中却是极为受用。 听着李征讲着如何与流寇浴血搏命,卢怀真也是阵阵的惊叹,对于李征加工出来的战斗,他也是听的如痴如醉,不时的发出几声,‘杀的好’的叫好声。 当听到李征花费半个月的时间,彻底清剿了流寇,卢怀真脸上连连感慨李征做事认真。心中却是嗤之以鼻,他觉得李征非要赖着大半个月时间,恐怕搜刮出来数百辆大车的钱粮,这才是你的目的吧! 虽然对于李征的这些钱粮没有多少念想,本来一想到李征捞到这么多的钱粮,他没有从中分到任何好处,心中还是有些不太舒服。 好在这次李征倒是突然学会做人了,卢怀真还未想好该如何暗示一番,李征就主动的将其中两千两银子暗中送进了他的后院。这可基本上是他为官一年除掉孝敬上官的例钱之外,能够纯捞到的好处数字,因此听到管家的汇报,卢知府才会这般在书房中对李征热情有加。 这一次,不光是将自己能吏的名声拿了回来,还多收了一年的红利。这也是让他对李征越看越满意,甚至若不是朝廷制度,他都想带着李征上任了。 “大人见谅,卑职这次攻下流寇大营,流贼掳掠的银子大多在其兵败之时被他们带走,所获着实不多。若是大人有意,卑职可以拿出一些粮食出来。”李征拱了拱手,假腥腥的说道。 “无妨,这些本官用不着。府中如今供给不了游击营多少粮食,这些粮食正好可以用来养军!”卢怀真大手一挥,大度的道。 事实上,卢怀真却是根本不象他表现出来的这般大度。毕竟粮食在这种灾年可是好东西,若是可以的话,卢怀真绝对不会放过,但是若是他真的敢开口要了,估计李征当场就敢翻脸。眼下的李征这般乖巧,未来还需要他多多协助自己镇压地方,既然如此,大家相安无事岂非更好?因此这些粮食对于卢怀真来说,完全是一个鸡肋。 “末将还有一事,请大人做主……”见气氛挺好,李征犹豫了一下,将与屯留知县冲突一事略过重点,大略说了一遍,“末将只是一个武夫,若是县令大人非要为难,卑职也是极为难受。” “这个你无需担心!”李征他肯定是要护佑的,否则这厮敢把潞州府给搅个底朝天,只是在心中稍稍一盘算,卢怀真冷笑一声,“失城之事还未与他清算呢,他不来罗唣便罢,若是他非要不依不饶,本官定会治他个弃城失地之罪!” 对于卢怀真一副为自己出头的模样,李征心中嗤之以鼻,毕竟文官之间本来就不会互相为难,更不可能为一个武夫大打出手。不过只要卢怀真站在中间立场,不偏帮对方,那小小的县令根本闹不出什么风浪! “不说这些不高兴的了,本官还有一件喜事要告诉你!”卢怀真微笑着看着李征,“朝廷数日前来的公文上已经命你为潞州府分守游击武德将军,官身文书以及印玺上的代字已经去掉了!新的官身和印玺想必数日内便会到来!恭喜小老弟了,这般年轻便可称将军了!” 李征无所谓的站了起来,向北京方向报了报拳行礼道,“朝廷洪恩浩荡!也多谢大人栽培!” “好好为国尽忠,日后称帅封候也不是不可能之事!” 看着李征那有些敷衍的态度,卢怀真头皮又开始发麻了,不过还是十分温和的说着套话。 …… 离开知府衙门后,李征没有直接回游击府,而是信步回到军营,如今的他可是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处理。 首先第一件事,便是收拾那些在战场上不服从一切缴获归公的官兵。 缴获的东西不仅仅是李征发下赏赐的保证,更是李征安身立命的根本,这一点是底线,完全不容许任何的碰触!一旦有人触碰,那便没有丝毫的情面可言。 来到军营,四十多个在战场上私藏金银的官兵也已经被筛选出来了。 李征的军队不同于大明其他的官兵,潞州营的组织性更加严密,官兵之间的联系同样牢靠。在自己人眼皮下玩猫腻,当真是自寻死路。 对于这些人,李征没有其他的态度,就是直接驱逐出营,连同他们曾经发下的赏赐和饷银也一并追回,任其在外自生自灭。 这些才刚刚吃了不久饱饭的家伙们,闻听到这种下场,顿时个个呼天抢地,赌咒发誓再也不敢有下一次。但是他们的哭嚎根本无人理睬,不仅被乱棍打出营外,更是在闻讯而来的家人面前再一次被打骂了一番。 这已经不单单是他们自己的事了,没有了他们的粮饷,一家老小的生活便立即失去了指望,数倍的人在外泣血哀求,却是根本无人理会。 这种下场也是让潞州营中其他官兵个个庆幸不已,尤其是那些已经置田安家的老兵们,更是庆幸自己把持住了手,没有参与其中。 这一番军法的威严也是深入人心,无人敢于再轻易触碰。 重罚过后,便是又一次论功行赏之时。 尽管只是将立功人员的名单报上汇总,而且当面颂读任人指出其中的错漏,真正的赏赐还在数日计算之后,但依旧令的参战官兵欢呼雀跃,人人振奋。 当一切忙完之后,李征刚要回营,却是见徐勇急匆匆而来,报上了一个令李征欣喜的消息。 第六十九章 宗族的消息 徐勇带来的这个消息很简单,那便是被李征寄放在他那儿的流民俘虏中,有数十人竟然自称是李征的族人。此次来长治,一为祝贺李征又一次大捷,另外便是将这些人带了过来。 这个消息自然让李征有些欣喜,正愁着如何寻找他们呢,想不到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不过李征更感兴起的,却是眼前这个小老弟。 眼前的徐勇让李征有些陌生,之前二人刚刚见面时,徐勇还是一个刺头。是那个虽然兵败之下,依旧倔强之人。 那时的徐勇是一个有骨气的人,被自己两句话一激,便梗着脖子一副宁可战死,也不接受被人追杀而死的人。此后的一系列战斗,徐勇确实做到了他说的,一直拼杀,一直向前,从不退缩! 但数月间少了来往,徐勇身上已经有些看不到之前那般锐气了,相反身上一般子暮气深沉。见到自己时,从第一次来时那隐隐的傲骄,变成了如今的有些唯唯喏喏,有些混吃等死的模样。 李征对于徐勇在韩店堡的所做所为,也有些了解。这家伙还不是一个够心黑的人,原本几个月缓下来,军户身上的羊毛已经开始长了一些,但始终却没见他再下手剪收。 “勇子,听说你夏赋收的可是马马虎虎啊!许多军户的赋税你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想到这里,李征打趣的问道。 “大哥说笑了,那些穷光蛋,就剩下那一口糊口的了,咱还咋忍心去夺?”听到李征许久未叫出口的亲热称呼,徐勇心中一暖,原本的不安也少了许多,犹豫了下说道,“不过大哥可别见怪,你留下的粮食,咱也私自做主做了一部分分给下面的穷哈哈,既然咱有粮食了,也得给这些穷哈哈一条活路不是?” 只看这家伙一脸无奈的样子,李征心中就有些暗乐,这家伙完全不是一个合格的一方土皇帝啊! “看起来你现在过的不怎么样,有没有想过变通一下?” 李征带着笑意看着徐勇,乐呵呵的问道。 “当然想了!”徐勇理直气壮的回答道,“咱可是守备将军了,可他niang的日子过的也不比以前好多少啊!虽然能吃饱了,但大鱼大肉却想都不敢想,这吃的饭还比不上你那些夜不收们,他们起码顿顿有肉啊!” “你信不信大哥?” 李征拍拍徐勇的肩膀,自然而然的说道。 这句话却是一下子让徐勇有些愣了,他似乎一下子又回到半年前一起挣扎活命之时。那个时候,每天都在不停的转移,每个时辰都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活下去。 那个时候的李征,就是这般,十分自信的拍着每个兄弟的肩膀,笑着问道,“你信不信大哥?” 也许是他们需要在危急关头有人带领他们,因此每次都是大声的回应‘信!’,而大哥也没让他们失望,每次都是把他们从死亡的边缘带出生路! 一幕幕狰嵘往事似流水一般的从徐勇脑海划过,慢慢的他那原本暮气沉沉的眼眸也开始慢慢变得锐利起来,看向李征的目光也越来越郑重,最后化成一句铿锵有力的声音,一如过去,“咱听大哥的!” “好兄弟!”李征重重一拍徐勇肩膀,“大哥不会让你为难的,你的产业大哥不会动。这次你回去将堡内的各级军官全部带来,告诉他们,大哥也不会动他们的东西,大家来商议一个妥善的办法!” 听到李征这话,徐勇虽然不明白如何才能两全其美,但是他却是在过去听过李征此时的语气,那是极有把握才会有的口气。 这让他在松一口气之时,也暗暗期待起来。 大哥还是那个大哥,永远照顾着他们这些小弟,也永远有无数办法可以帮助他们! …… 游击府。 已经以女主人自居的武溪裳,正在招待着一群素未谋面但却是自称族人的一群人。 对李征来说,这些人可能是他未来的班底,但对于武溪裳来说,他们中的长者却有可能是未来自己的长辈,是自己成亲的先决条件。 这使得她在招待这些人时,极为的热情。虽然不方便抛头露面,但是却是指挥着一众人送来茶点,饮食,仔细安排好他们的住所,一切都安排的妥妥当当,只等当家的李征回来。 半个时辰前,李征便传回要回来认亲的消息。因此李石峰也被请进了会客厅,在等待的时间中,李石峰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茶,他带着后辈之中代表人物李开莫正百无聊赖的观察着整个会客厅。 这些天他们李家族人在泽州可是经历了跌宕起伏的日子,从一开始躲入后山避祸,到整个泽州府高平县完全大乱,无数难民涌入后山,最后又被裹胁着入了流寇中,最后又莫名其妙的成了官兵俘虏。 这十数天间,李家的人足足少了三成,好在俘虏他们的官兵并没有对他们斩首请功,日子也就这般糊涂的过了下来。 直到李征率军大败流寇,又花费了一月余清剿搜捕流寇头目之后,他们这群如同被忘记的一群人终于找到了存在感。 两日前,李征下发军令令他们这些流民进入长子、屯留二地,充实地方,先为别人做佃户。虽然佃户的名头不好,但是这一场大乱之下,能够保住脑袋还地方给口吃食已经不错了,他们也没有什么多说的。 但传令那人高呼奉潞州游击将军李征之命,却是让李石峰这老人想起自己的一支迁移到潞州府叫李达荣的族人,似乎他儿子就有一个叫李征的。 “那游击将军,可是祖籍泽州府高平?” 报着侥幸的心理,他便在旁问了一句,好在别人看他是老人,便没有发火,只是点头称是而后便即扬鞭远去。 这老人心中的希望便腾腾的升起,为了让族人脱离这般颠沛流离,朝不保夕的日子,他便大起胆子,拉着一个士兵高呼自己是李将军的族人。 这年头宗族的关系可是非同小可,听闻些许,虽然小兵有些不信,但也不敢怠慢,便逐级报了上去。 李家人这才进入徐勇的视线,将李老汉唤来询问一番,再检查一番对方随身携带的族谱看到李征的名字后,这才信了七八成,命人将李家族人从流民中筛选出来后,便带着人来询李征。 事实上,李易峰也是有些忐忑的,从他时不时喝一口茶就能看出,他手中的紧张和恐惧。他忍不住的胡思乱想起来,万一真的弄错了,对方到底会如何对待他们? 相比于李易峰的不安,他身边站着的李开莫却是坦然多了,似乎这一番变故也是让这个年轻人有了一种沉稳的气度, 踏踏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不时还能听到有人行礼的声音。 就在李易峰心中狂跳之时,脚步声在厅外停住,‘吱呀’一声响,房门被推了开来,一道身影行了进来。 外面正是阳光明媚之时,大门一开,阳光自背后而来,来人的面孔却映衬在黑暗之中,无论李易峰怎么努力,却是无法在眼睛适应光线之前看清楚。 正在迟疑不定之时,一道清亮的声音响了起来,“原本真是大爷爷!孙儿李征见过大爷爷!” 第七十章 认亲 这一声大爷爷,不仅让胸中忐忑难安的李易峰顿时松了一口气。也令一直在侧室倾听动静的武溪裳卸下了一块胸口大石,顿时一脸轻松的悄悄离开侧室。 “真是征儿?” 李易峰猛的抢前几步,仔细的端详着李征的面孔,十多年的记忆也涌上心头。 与李征上一次见面,已经是十多年前了,那时还是万历年间,日子过的还算安生,走动也频繁一些。一别多年未见,李征虽然已经不是那个童稚少年,但那儿时眉目还是隐约可见。欣喜的一把拉起跪地请安的李征,不由的老怀大慰,老李家终于出来一位官身了。 与激动的李易峰交谈了几句,李征定定的看着李开莫,有些不确定的问道,“莫弟?” “正是小弟!见过七哥!” 李开莫上前一步,行礼道。 “哈哈,当年那个追着我要麦芽糖的爱哭鬼也长这么大了!那个调皮鬼远弟呢?没有过来么?我们俩可没少干架。” 李征拉起李开莫,哈哈笑着道。 李征此言一出,李开莫再无疑惑。这可是他童年时的糗事,知道的人并不多,显然这真的是儿时曾经玩耍过的七哥。 “小远这么大了还是没个规矩,这次就没让他跟过来。征儿,一晃你也这般大了,达荣呢?” 李易峰看着有些吃瘪的李开莫,笑呵呵的问道。 “家父数年前便病逝了!” 李征愣了一下,这才想起他的便宜老爹名字叫做李达荣。 “可怜的孩子!” 李易峰轻轻拍拍李征的手,有些伤感的说道。 这种亲族间的关心,是李征两世为人都不曾有多少接触的,也让他已经有些冷硬的心温暖了不少。 “大爷爷这次吃了不少苦吧,泽州眼下是回不去了。那边流寇闹的正凶,孙儿也没法跨境剿灭,眼下先安心住于孙儿处,别的不说,吃住是不愁的!”李征摇摇头,将话题再次引了回来。 “那也只能这样了!” 李易峰没有客套,直接答应下来,接着又看看李开莫,欲言又止。 “大爷爷还有什么吩咐?” 李易峰踌躇的模样,李征看在眼中,出声问道。 “只是一家数十口老弱都还好说,只是莫儿他们这些后生,若是没个营生,日后该如何是好?” 李易峰犹豫了片刻,还是将心中的不安讲了出来。 “这个大爷爷不必担心,孙儿在潞州府还是有些地的,足够大家耕种。至于莫弟他们这些后生,孙儿想他跟在身边先学些东西,若是有才能,给个出身也不是什么难事。”李易峰的顾虑正中李征下怀,当下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那敢情好!” 李征这干脆利落的态度也是让李易峰大喜过往,连连点头称是。 他倒是没怀疑李征有什么用心,李征能够不忘本,还给家族子弟一条出路,这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这年头任人唯亲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若是自己出息了,不拉一把族人,那才是被人戳脊梁骨的事情。 几人再聊了一会儿,便不知不觉间天色已暗,李征便索性大摆宴席,请族人们吃了一顿接风宴。其间李开莫这些后生,原本还有些敬畏李征身上将军的官身,但看到李征在一众爷爷,叔叔间殷切敬酒问候,便慢慢忘掉了李征身上的官身。 到了酒席后期,后生们便纷纷不怀好意的前来敬酒,十几个人轮番上阵,最后却是大多败退下来,成为一地的睡葫芦,只有李开远却是眼睛通红的盯着这个从小就不对付的七哥,一副打死不认输的模样。 但是他的努力最后终于失望了,李征和他再碰了两杯,然后便丢下已经坐不稳身体的李开远,悠哉悠哉的向着几个长辈轮流祝酒去了。 等他这一圈下来,终于满意的看到李二愣子屁股撅的老高趴在地上熟睡的模样。小样,前世之时,哥可是喝着酒精度50以上白酒历练的,来这个时代喝这种和啤酒没什么两样的酒水,还喝不趴你这个小屁孩。 …… 第二日,李开远便被长辈们送来了军营,同来的还有三四个读书无望的后生。 这些已经不能在科举场上有什么希望的,就被一脚踢来了军营。若是之前,恐怕这十多个后生绝大多数都得踢来这里,但今日不同往日,有李征这棵大树在,其他几个马马虎虎也能读点书的人,就被留了下来,希望能够在科举上有所成就。 对此,李征并没有意见。他也看不上那些唯唯喏喏拽几句之乎者也的小家伙,相反对于李开远这种一看就是刺头的家伙青睐有加。 不过最看重的却是李开莫这小子,小小年轻处乱不惊,说话应对得体,是一个好苗子。因此已经隐隐然成了李家新族长的他,不顾那些老头子们幽怨的眼神,执意将这小家伙带在身边。 “李悦,这几个小子就交给你了,只要不死不残废,其他随你折腾!” 七哥一句话,顿时让除了李开远之外的另外几个小子后庭一紧,个个恐惧的看着人高马大,一脸横肉的李悦,半天说不出话来。 “放心吧!咱一定会好好招待他们,尤其是这小子!” 李悦嘿嘿笑着,双手不住摩擦着,望向依旧一脸不服的李开远时,更是一脸的狰狞。 作为李征最早的跟班,他的地位不会比李家族人更低,因此收拾起这些人更是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重重一拍李开远肩膀,顿时将对方拍的一个踉跄,看到李开远眼中终于散发出的惧意,怪笑道:“不用紧张,咱们的日子还长着呢!” 李开远终于怕了,这家伙只是随随便便的一拍他就招架不住,顿时从壮士变成了阳萎,声音带着口腔大喊道,“七哥,我服了,放我走吧!” “等你出师了,我就带你走!” 远远的,李征扔下了一句话,便悠闲的带着李开莫远去了。 今天的他还有一项重要的事情,那便是壶关那边来消息了。李征要的火铳已经制造了几杆出来了,今天他要赶到壶关一躺,验证一下这东西。 已经耗费了近千两银子,外加三百多石粮食,制造时间将近三个月,这批匠户这才解决了技术难关,按照李征的要求做出来符合他要求的火铳,这个效率,委实让李征觉得自己真的是把银子扔水里听响。 不过可有的选择并不多的李征,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谁让他需要这火铳呢。 第七十一章 火铳 “嗵!” 沉闷的火铳声远远扩散而出,前方五十步外的木板也是应声而破开一个小洞。 试了三枪后,李征作为玩枪的专家,也是大概估算出一定概率的弹丸轨迹。基本什么枪到手,几枪校射下来,都能做到一枪比一枪打的准。 但李征的校射能力,在这火铳上却是载了个大跟斗,无论怎么修正,这弹道却根本没有任何可控的可能。 他这几枪打的完全没有感觉,子弹弹道根本就没什么可控性,他费尽全力,也只是保证能打在靶子上而已。而这方圆近两米的靶子,若是打不击,那才叫丢脸。 不过就算如此,这等枪法已经令众人却都一脸的钦佩。在众人有些尊崇的目光下,他的脸上却是没有丝毫自得的心情。 李征越打越是心凉,心中烦燥不断上抑。他可以投靠大明,若是没的选择,也是可以投降流寇,但是他唯一不可能投靠的便是满清。而想与满清抗衡,他就一阵阵的无力。 后世的资料也是对此时的满清有着太多的描述,总结来看,便是可以称之谓甲坚兵利,而且由于正处于上升期,更是充满着活力和朝气,战力也是在屡战屡胜之下,变得彪悍异常。 想要对满清战而胜之,靠着大明此时的冷兵器难度太大,那种耗费若是没有中央的支持,基本上是不可能实现。而私自爆兵的话,更大的可能是,还不等自己练好兵,估计朝廷平叛大军就会杀至。 想要低调的通过精兵路线,武器也是唯一的选择,而不被所有人看好的火器也是李征的最佳选择。但是这种火器射程只有短短的五十步左右,根本无法满足战时的需要。 毕竟火铳根本无法与弓箭比速度,一旦对射,没有距离优势的火铳估计几个回合之下,就会被满清弓箭手连珠箭给射杀个干净。 “将木板向后移动十步!”李征心中焦虑,面无表情的说道。 等到木板移到了六十步开外,李征也是再次装填弹药,再次开始试枪。数枪过后,只有一枪命中,根本无需检验,李征也是清楚的看到木板上根本就没有铅弹溅射的痕迹。 也就是说,如果敌人披甲,那这种力道的铳子,估计也只会让对方身体一颤,半点伤害也是做不到。 而且最为让李征失望的是,自己也算是这个时代最顶尖的枪手了,却是只能做到这种数枪命中一枪的成果。若是换了其他人发铳,天知道铳子会飞到哪里去。 “将所有木板全部立于六十步外,连成一线!”李征心中想到一个可能,再次下令道。 这次带来的木板数量不算太多,勉强可以排成一排近二十米的木墙,一切准备就序后,李征也是再次开始试射。 一连打了数铳,直到火铳铳管有些发烫,李征这才停止射击,亲自上前检查成果。这一次的结果,也是让李征多少有了些底气,连开了五铳,其中只有三铳打在了木墙上。 这种成果也是验证了李征心中的想法,虽然单杆火铳的准确率低的吓人,但是若是排枪射击的话,也是可以取得良好的战果。 不过,这也没什么值得兴奋的,毕竟六十步开外,火铳的威力也是着实小了许多。李征估计,这些火铳打出的铳子也许能够对无甲兵产生威胁,不过也只是威胁罢了,根本无法产生什么致命性的伤害。 沉默了一会儿,李征也是咬了咬牙,低沉着嗓门道,“将火药量多放上一成,再打几铳试试!” 不过,原本言听计从的匠户头郭主管却是不干了,噗通一声跪倒于地,颤声道,“大人,这装药量历来都是固定的,若是多装一成,可能会炸膛!” “这种射程,纯属鸡肋,要之何用!?尔等敢抗命吗?” 李征心中弊着一股邪火,委实为能接受这种射程的火铳。 “大人若是信的过,就由小的来试!” 身边亲兵廖呜弘一咬牙,硬着头皮说道。 李征是绝对不能出事的,这不仅仅关系着他的性命,还关系着他一家老小如今刚刚转好的生活。 天知道再来一个家主,还会不会如同李征这般善待于他们,就算不为了自己,也得为了家人日后生活的考虑。 寥呜弘这话一出,匠坊众人也是七嘴八舌的愿意替代李征试铳,只求李征不要再亲自尝试。 如今他们的身家性命也是与李征牢牢的联系在一起,可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们这番以身相代也是发自肺腑。 好不容易碰到个好官,全家过上了好日子,谁也不想这种生活一朝落空,再次回到以前那般吃了上顿没下顿,全家活一天是一天的日子。 眼前这些人的举动,也是让李征燥动的心再次平缓了下来。李征也是第一次意识到,自己身边已经出现了一个利益集团,自己身为他们的首领,也是肩负着数百上千人的生死未来,断然容不得李征再意气用事。 不过,要李征答应这些人试枪的建议,那也是不可能的。毕竟李征本钱不多,这些人是已经他所能得到的唯一会制火铳的匠工了,是潞州营内最大的财富,他们个个有着常人没有的手艺,可谓他的军工部。 让他们试枪,一旦发生危险,不仅仅是会损失人才,还会损失人心。他李征就怎么点家当,实在是损失不起。 “你们先不要急,本官有个计较,你们中有会木工活的,可以做一个支架将火铳固定起来,然后用绳索在远处板动板机。这样不会伤及人身,也是可以得到最为确切的用药量!”李征沉吟了片刻,提出了这个建议。 这个想法并不新鲜,匠户们也是一听就懂,这倒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眼见李征不再坚持以身犯险,他们也是纷纷点头应是。 至于这个固定支架,显然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做的出来的。李征也是将话题引到了别处,“郭师傅,这支火铳尽量的尝试多装一些火药,不要怕损坏。而且日后的火铳主要琢磨如何提升射程,不必急着扩大生产,本官对于火铳最低的要求也是六十步内能够破甲!而且重量不能超过十五斤!” 对于李征的想法,这些匠户们也是个个愁眉苦脸,六十步内破甲,还不能超过十五斤的重量。说起来容易,但是做起来却是难比登天。想要射程就必须提升火铳的铳管厚度,铳管厚度增加,重量自然向上提升。 当然,别说这种有些苛刻的条件,就算是任由他们做,许多人不要说做,就算听也没有听过可以在射程上达到六十步外破甲。 不过,既然将军大人已经下了命令,他们也只能点头应是。但是一脸为难之色,也是谁也看的出来,尤其是手艺最为精湛的郭主管,一张脸都快成了苦瓜脸。 “本官可以等,只要你们在半年内能够做的出来,那本官就会赏你们百两银子!”李征摊开手掌,不无诱惑的道。 “百两?”所有人都是立即收起了苦瓜脸,开始一脸憧憬。 “就算一年内,你们拿的出来合格的火铳,本官还是给你们这个数字!但是若是一年内还是一事无成,那就别怪本官翻脸不认人了!本官这里,不养闲人和废物!”李征语气凌厉,不仅仅是他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最重要的是,也是在给予高价悬赏之时需要严厉的惩处措施,这样才能最大限度的激起士气和动力。 第七十二章 驱逐 从匠坊中回来,李征的心情也是平静了许多。眼下的路走的始终很顺利,也是急不得,第一步既然已经迈开,那就只能边走边调整。 闲下来之后,李征也是有些挂念着韩店堡外正在向北迁徙的流民,这些流民如今虽然还算不上自己的嫡系。但是这些人若是能够在已经完成成了鬼域的长子县还有刮分到的屯留县的田地,并且依附着活下来,来年也是极有可能成为自己的治下人口,为自己提供赋税以及人力。 算起来,这些流民早一些的在自己这边也是已经快三个月了,也不知道如今开垦荒地的进展如何。李征也是想去实地了解一下,看看详细情况。 李征并没有在长治停留,只是将李开莫,王永的骑兵队带上,便向着长子城外驰去。 出了堡,骑马驰骋。李征却是没有感觉到任何的意气飞扬,只是觉得天地间的寒气不断的扑面而来,冷到人的骨髓里面。 流民营距离长子县城并不远,如今的长子县城可谓十室九空,只要无人居住,谁占着就算谁的,也省了这些流民建造房屋的力气活。 打马远远的便可以看见,流民营附近多为丘陵地带,可以开垦的田地并不少。至于城南则无人插手,这倒不是李征不想让他们去县城以南去开垦。那里虽然荒地众多,但是多为卫所所有,李征若是私自给百姓开垦,那也是名不正言不顺。 虽然如今的大明基本上已经斯文扫地,但是基本的脸面还是要的。李征也不可能为了这些还远未和自己一条心的流民,而大笔的将不多的金钱投入到公关之中。 远远的看去,开垦田地的流民并不多,在这寒风中还要如此不惜体力的干活,根本没几个人愿意。 虽然官府说,只要干活就给人吃饱饭,但是众多的流民也是心系故乡,极少的人愿意日后还留在这里,世世代代的成为离乡之鬼。 这种情况,也是李征阴沉着脸进入流民营之后,才从专门组织流民开垦工作的吴雄才口中得知。 “大人,我知道大人心系百姓,但是这般只养着不干活的闲人,就算每日只是供给一些稀粥吊命,长期下来也不是一个小数目,那可是数千号人啊!一天吃喝拉撒的,也是一个极大的数目。”吴雄才这些日子里也是分外憋屈,对这些流民也是没有一个好脸色。 事实上,无论换谁都不会觉得痛快。每日间,吴雄才好说歹说,最多也只是百多人参与开垦荒地,绝大部分人都是一天到晚躺在窝棚中,只有吃饭的时间才会乱哄哄的行出来抢饭。 最让吴雄才受不了的是,这些只吃饭不做事的流民,看着自己组织起来的开垦队员时的眼光,完全就象是看傻子一般。这种目光下,就连吴雄才也是有些觉得自己象是一个傻子头,带着一帮子傻子一天到晚的忙活。 在这种目光下,吴雄才手下的壮丁也是越来越少,开垦的进度也是更加的缓慢,效率更是降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这些问题,吴雄才一点也没有向李征提过。 “都这个样子了,你都没有处理过?至少也该给本官打个招呼吧?” 李征觉得十分的不可思议,这个最为抠门的吴管家,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大方,肯白白养闲人了? “这不是大人的本意吗?” 吴雄才也是睁大了眼睛,有些不能理解的问道。毕竟李征之前收留这些流民也是没有计较任何的麻烦和损耗,他是觉得李征是有意白养这批闲人。 “本意个屁!真当本官的饭可以随便吃了?娘咧,还真是蹬鼻子上脸了!”李征怒不可遏,重重的拍在了桌子上,“将之前参与过开垦的流民都登记下来,不管是不是之后退出的,一率登记在册。其他不在册的,统统给我断了粮食,他们既然把自己当老爷,本官却不会下贱到当奴才侍候他们,让他们统统滚蛋到别处当爷去!莫弟,你去协助吴典吏处理此事!” 这些人给脸不要脸,在这个灾年,能够寻一个可以吃饱饭的事做,竟然还不愿意,既然如此,那就去喝西北风吧! 自己已经给了他们机会,他们反而觉得自己软弱可欺,既然如此,那就拿乱世的法则说话吧! “遵命!属下这就去办!” 明显憋了一肚子火的吴雄才兴奋的应了一声,就准备领命而去。 “大人且慢!”正在这时,李开莫却是阻止了已经狂怒的李征,在李吴二人疑惑的目光下,李开莫这才有些紧张的说道,“大人何不利用他们去挖渠引水?来时小弟曾看过地形,这里有一条沟渠,只是年久未修,如今堵塞严重。何不从这些人中挑选青壮,疏通水渠,只要能将水引来,西北那数千亩薄田,也能化为中田!” “这些偷懒耍滑之辈,怕是没有这般好安排吧!” 有些不明白李开莫来路的吴雄才,斟酌着用词说道。 “这个简单,只要如大哥刚刚说的那般,先登记好这段时间内好好开垦田地的流民,其他人则是直接断了他们的吃食,愿意干活的,就管他们饱饭外加一家老小一口吊命粮,若是还偷懒耍滑的,任其自生自灭就是了!” 李开莫显然已经想过这个问题,直接回答道。 “不错!” 李征讶异的看着李开莫,想不到这小家伙还有这份眼光,点头称是。 “既然这法子是你想出来的,那你便配合吴典吏一起去试试吧!” 统计的工作十分的顺利,参与过开垦的流民也是敏锐的感觉到,这次统计似乎有些不同寻常,也是个个老老实实的报了名字和一家老小的情况。 当然,这一次统计中,大部分流民也是冷眼旁观,甚至有人还有些恶趣味的怀疑这些小吏们完全是闲着没事做。 不过,这一次这些人嘲讽的目光,再也不会让吴雄才感觉到任何的不痛快,相反,他的心中也是充满快意。 统计之中,心中怨愤的吴雄才也是按照最为严格的验证方法来确认每一个报名之人,确保他们不会有人是冒名顶替或者混水摸鱼的。 这一次,由于是亲历亲为,和他一起开垦田地的流民们,他也是大多有些印象,面生的人也是经历着最为严苛的询问。询问的包括他自己开垦的田地在哪里,有谁是他的证明人,还有操作什么工具,和谁配合之类,应有尽有。 果然,许多打算浑水摸鱼的流民也是一个个被刷了出来,不过他们的姓名也是被记录下来,写入了李征交待的黑名单之中。 随着统计工作的不断进行,许多人也是从这种严厉的审查中嗅出了危险的因素。也是纷纷走出窝棚,希望能够了解一些详情。但是平日间态度和善的官吏们,这一次却是直接板起了脸,不仅一句解释也没有,更是斥退数个胆大的流民。 当主动来报名的流民都审查完毕后,吴雄才也是板起了脸,直接宣布任何不在名册上的人,都不会再给予粮食救济。更是责令他们立即离开流民营,回到高平县旧地。 看着这些终于醒悟过来,痛哭哀求的流民们,受够了气的吴雄才却是一点同情也无。 一声令下,数十个明刀明枪的军士也是站了出来,这些都是投降过来的降匪,这些人一改往日间的平和,一脸狰狞,大有一言一和直接动手杀人的架式。 这时所有流民都明白过来了,白吃饱的日子算是到头了。大部分人互相对望一眼,收起自己的小心思,老老实实的拿着工具奔着沟渠的方向而去。虽然这个季节开挖沟渠完全是一件比开垦田地还要辛苦的苦力活,但大部分人却并不敢再抱怨什么了。 只是一个下午的工夫,还停留在原地的流民已经没有多少了,只有百多人还想赖着不走,吴雄才一声令下,数十人也是操起长枪刀鞘当作棍棒不断的抽打驱赶着,当几个人被打的头破血流倒地不起之时,流民们也终于明白了官兵这是铁了心要驱逐他们了。 眼见事情不秒,许多人顿时哭喊着愿意开垦田地,实在不行,去挖渠也不是不能商量。 但是这一次,却是无人再理会他们了,乱棍齐下之下,数十人连带着两百余家小顿时抱头鼠窜。在这种寒冬腊月之中,这些没了遮风挡雨和热腾腾吃食的外乡人,绝大多数人将都无法逃过这个寒冬。 不过他们也只能满心悔恨的带着家人,踉跄的向着来路而去,哭泣声不绝于路。 第七十三章 护田队 李征注定是个闲不住的人,长子县这边刚刚开始有了章程,他便将目光再一次投向了韩店堡。 一天不统一潞州府的事权,李征一天都觉得难以安睡。 这次韩店堡守备徐勇向自己靠拢,他是需要给出一个妥善的解决方案,因为这不仅仅是韩店之事,还有壶关方面,以及屯留等方向的卫所军未来可能的整合。 回到长治城潞州营处后还没坐稳,便有人报告韩店堡守备徐勇已经来了一日了,一直在等着李征接见。 李征当然不会让人久等,直接命人出去招呼徐勇等人到来。 不多时,徐勇便带着十余人行了进来。 这些人从千户到百户,还有同知,佥事等各个阶层的实权都有。在徐勇的带领下,众人唱了一个肥诺,战战兢兢的立于一旁,不敢稍有声音。 如今的李征给人的压力太大了,远的从李征刚刚入主潞州营便直接斩了孙光守,并且直接以谋逆大案直接处置了孙光守一家,这份狠辣委实惊住了整个潞州府。 紧接着,便是一场又一场的战斗,而且对手还不是以百人为单位,而是以千、万为单位,直杀的潞州府各地的山贼流寇人头滚滚,也杀出了他自己的威名。 更吓人的是,这厮还是二百新兵起家的,向来都是以少打多。尤其是这次平定流寇作乱,更是打出了数百人大破数万的仗,完全就是一个野兽一般的家伙啊! 甚至还有传闻,这家伙基本连府尊都不恭顺,接连顶撞潞州府的最高领导却还能安稳坐于自己位置上,这份本事就让人不敢小窥了。 这么一个一来就破坏官场规矩,处处挑事的人,就如同鲶鱼效应,让整个官场都动荡难安。 一个能打,能惹事,谁都不放在眼中的家伙,一般情况下怎么看,都应该是在官场都是一个月都混不下去的存在。可偏偏这家伙却是依旧活蹦乱跳,这种人要么是背后有人撑腰,要么就是一人见人怕的疯子。 无论那一个可能性,都不是他们这帮子小小千户,百户能够得罪的起的。因此一听到李征召唤,无论心底愿不愿意,却没有人敢称病不来,甚至有人是真的病了,却依旧拖着病体前来拜见。 “都坐吧!” 李征挥挥手,一指两侧的椅子,温和的说道。 众人七嘴八舌的谦让着,听着无非是‘不敢’或者‘在大人面前,哪有卑职的位置’之类的客套话,本就因为连续奔波而有些疲倦的李征顿时脸色一沉,冷哼道,“坐!” 这一声‘坐’威力立杆见影,原本还在谦让的这群人,顿时一个机灵,一瞬间便找准自己的定位,稳稳的坐于各自位上。 “这次来,本官是想整顿一下韩店的军备和军务。各位有什么意见,说说看吧!” 眼见气氛安全被这些混蛋给破坏殆尽了,李征也不再客套了,单刀直入的问道。 虽然之前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是没人开口说话。 这场面谁敢开口?若是说的不好,惹恼了这杀神,随便给扣一个帽子拉出去一刀宰了,岂不冤枉? “既然大家都不开口,那本官就来说说吧!” 李征见众人都不愿意做这出头鸟,便开口道,“祝千户有田共计三千五百余亩,其中上田二千三百余亩,中田一千二百余亩,下田无。另有铁矿三处,每日矿产产量为二千到三千斤上下……” “王副千户有田共计一千九百余,其中……” …… 李征取出一个帐本,一条条的念着,每念到一人,便看那人的脸色变得极为精彩,许多人根本就不知道自家田地的准确数字。 此时听到李征的话语,心中也不禁的咯噔一声,脸色极为难看,所有人都感觉从心中发出一股寒气。 这姓李的将他们的底线调查的这般仔细,到底是想做什么?难道是想将他们连皮带骨全部吞下去?他难道真的已经百无禁忌了? “各位,本将所言可有错漏?” 十几人的家产,李征一口气念了快十分钟,这才堪堪念完,喝了一口茶水,平静的问道。 没有人回答,人人都是紧盯着李征,有些头脑鲁莽的人眼睛都已经开始红了起来。 “拿祝千户来说吧。另外你还有五成以上都在抛荒,其他的每年每亩收成应该不足三斗麦子吧!如果均拉下来,你一亩田应该连收一斗半赋都做不到吧!” “你的铁矿出产的矿石,每年带给你的收入估计连三百两都不到吧。” “韩店堡外的军田最多三万余亩,你祖上分到的田地应该远远不及这个数字吧!至于铁矿,原本应该一直是卫所财产吧?” 似乎完全看不见众人那已经开始有暴走趋势的目光,李征悠悠的接着说。 听到李征点名,尽管愤怒都已经开始向头顶灌去,但祝千户却依旧死死的守住那一线理智,努力平稳着说话的音调,“大人明鉴,确实如此。” “如果本将每年给你每亩两斗的粮赋,你可愿将你所有的田地租于我?” 李征玩味的看了一会儿有些愤怒的祝千户,直到盯的对方再也不敢直视,这才淡然的问道。 “啥?” 祝千户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转头看向几个同僚,却看到人人脸上都是充满意外。 原本听到李征居然拿他祖上分得田地的数字说话,估计接下来就是想象中李征应该以此为突破口,准备拿好刀具在自己家产上割肉下来的场面并没有出现。 反而李征竟然愿意自己贴补一些钱粮来租用自家田地,这个反差上他一下子完全反应不过来,顿时愣在一旁。 “你那几个铁矿,本将也想接手,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本将拿银子入伙,有钱赚大家商议出一个合理的章程,另一个便是本官每年予以你五百两租下,自己经营。” 就在祝千户迷迷糊糊之时,李征平静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不过这一次李征并没有给他太多的迷糊时间,话音未落,李征便接着道,“祝千户,你意下如何?” 凭心而论,这两个条件在太平年间并不算太优厚,但是在这一年比一年灾害严重的情况下,却是极佳的方案。 尤其是今年流寇四起,韩店做为潞州南大门,虽然大股流寇还是第一次入境,但小规模的山贼、盗匪却是从来没有断过。 否则的话,他的田地也不会有那么多抛荒的。今年的光景更是差的多,大股流寇虽然被挡在韩店堡外,但他堡外的田地可没有城墙阻挡,几乎被祸害了个干净,今年的收成已经完全没了指望。 铁矿这种远离城池的东西就更不用说了,在两三年前就因为小股贼寇不断骚扰之下已经完全关停了,更加的不用指望。 未来的事情他虽然看不清楚,但泽州府那边的流寇却还没有被伤筋动骨,完全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若是每年都会有流寇来这么一躺,就算每次李征都会带兵来救,那这些田地也算是完全毁了。 不过若是直接拒绝李征的建议,恐怕下次丢的就是地里的产出了,李征就算出兵晚个十天半月,他丢的可能就是这颗大好人头了。 而李征如果接手租下这些东西的话,那他就可以旱涝保收这些东西了,就算田地再被流寇破坏,那也不管他姓祝的何事了。 这些想法只是片刻间便在脑海中形成,他快速衡量了一下利弊,这个提议倒是他占了不少便宜,因此十分小心的问道,“敢问大人,想要租多久?” “契约就写十年吧!” 李征想了想,定下了这个数字。 如果十年之后,他还需要这些田地来维持的话,那他也根本不用抵抗了,留小辫子当一个顺民好了。 听到李征竟然还肯立契约,祝千户精神一振,再无疑惑,便直接回答道,“大人好意,卑职哪敢不从。” 说完这句话,祝千户顿时如同卸下千斤重担,长长的舒了口气。 能够混到这个位置并且安稳坐这么多年的的人,就算是世袭的,也都不会是傻子。虽然盘算利弊的速度有快有慢,但大多都得出完全是占便宜的事情。 既然是占便宜,见到自家上司祝千户都这么痛快的答应下来,他们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尤其是有契约在,这些田地十年后便还是自己的,那还有什么害怕的? 当李征的目光再次望向他们时,这些便纷纷行礼表示自己愿意接受李征的好意,将田地租于李征。 “那各位回去好好看看这契约,如果没有异议,等本将三日后去韩店之时便给本将一个答复吧。” 李征见众人已经明白过来,便取出一踏厚厚的契约,一一分发了下去。 看到李征并没有让自己当场签下契约,众人更是松了一口气,虽然不当场表态有些不尊重上司,但事关自家产业,还是小心些好。 “各位同僚,若是到时大家同意将田地租于本将,那本将就要负责这些田地的安全。本将到时会组建一个护田队,若是各位麾下的军户有被选到,还请各位能够抬手一二!”见到气氛终于开始融洽了些,李征也图穷匕现,将自己最终的目的提了出来。 租田虽然可以帮忙李征安排失田的流民,但李征最看重的却是多握住一股力量,名字什么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一个名分。 事实上,李征不仅要在韩店有一股自己掌握的力量,在长子,在屯留二城,他都会组建护田队。 这护田队挂着一个民间团练的名字,但李征打算,它的训练程度却是奔着正规军而去的,虽然做不到手下这近千人这般每日操练,但五日一操却还是要的,这可是正规军的后备力量,是一支随时可以补入正规军的准军事力量! 不过很显然祝千户一伙人根本不会想到李征的打算,而且这东西跟他们的关系也不在,有了固定收成,手下的军户们就有些可有可无了,若有人愿意养他们,他们有空饷吃更是求之不得。 李征的要求,也就在毫无反对的情况下顺利通过。 第七十四章 混乱 腊月十七,寅时。 这一天并不是什么好天气,天色阴沉更是寒冷刺骨,尤其对于韩店堡的内的军户们来说,更是冷到了心里面。 由于这些日子来,一直是被流寇在外面压制着,也没有人敢于出堡寻找野菜之类的东西补充。 堡外田地的粮食已经被浩劫一空,就算再怎么节省,坐吃山空之下,粮食也是如同水滴一般快速的蒸发掉了。 绝大多数军户家的粮食已经所剩无几,许多人家甚至已经开始断粮了。 虽然流寇兵败而逃,堡门也是再一次敞开,但是军户们依旧没能找到多少可以充饥的食物。 西北风萧瑟万物枯萎之下,根本无从知晓从哪里可以找到吃的。 许多人家已经揭不开锅了,巧妇也难解无米之炊,不仅大人已经开始面露青色,以往喜欢乱跑疯玩的小孩们也是已经饿的没了精神,大街小巷也是听不到小孩的玩闹声音。 总旗那里依旧没有发粮的趋势,不过,这也是在军户们的预料之中,大人没有伸手相要已经是十分仁慈了。无论男女老少,都是成群结队的向堡外进发,寻找那越来越少的野菜充饥。 如同以往的每日一般,他们满身疲累的回来之时,依旧没有多少收获。看着一家老小失望的样子,听着孩子小声的叫着,‘我饿,我饿’,这种揪心的声音也是让许多汉子都是默默的流下眼泪。 眼见这日子越来越让人绝望,再呆下去可能就是全家活生生的饿死。许多人都是开始认真的思量着逃跑的可能性。 在饥饿的折磨下,尤其是连续多天外出,毫无所获的情况下,生存的可能显得越发的如同雨中泡沫。 流寇虽然退走了,但绝望的生活还得继续,缺衣少粮的他们早就总结出了生活经验,那便是冷天少运动,少说话,各自躺在床上望着破房屋,这些饿的会慢一点。 不过今日他们这个打算注定要落空了,还未到晌午时分,一阵激烈的战鼓声便即轰然敲响。韩店军户们虽然根本没有经过什么操练,但是祖辈传承下来的知识,还是让他们知道这是聚兵。 这种鼓声许多人从小到大都是第二次听到,上次听到还是上个月流寇逼近,但是他们都知道一旦鼓响,肯定会有大事出现。 于是乎,数百人也是匆忙的从床上跳下来,许多人拖儿带女,慌慌张张的从各自分得的房屋中爬了起来。 更有心思敏捷的人想到了可能是流民大军又到来了,动作更是惶急,东张西望的看着可能的逃跑路线。 这种紧张情绪也是会传染人的,不多时,在‘心思敏捷’之人的‘提示’下,所有人都是慌乱起来。 数百上千人人齐齐嚎叫之下,更是让人觉得世界末日都要到来。尖叫者有之,如无头苍蝇般四处乱窜者有之,哭儿唤女声有之,高呼与流寇拼了也有之,人生百态,不一而足。 很快各个小旗和总旗开始在各个街区不断的吼骂着,用皮鞭抽打,努力弹压着众人惶恐的情绪。但恐慌的情绪一旦蔓延,想要中止下来,又何其的艰难。 本来站在点兵台上的李征,也是被这乱七八糟的情景给惊住了。做为始作俑者,李征也是没有想到这些军户的心理承受能力如此之差,不仅没有一点军人世家的模样,甚至连一般的百姓都不如。 眼看着一通鼓要是敲完,估计直接就得炸营了,甚至都有人开始浑水摸鱼了,李征叹了口气,果断的让李悦停止击鼓,原本就不算好的心情更是蒙上了一层阴影。 激昂的鼓声骤然停歇,原本惊惶失措的军户们也是如同中了定身咒一般,呆呆的立于原地,根本不知所措。 “游击将军有令,所有人都到校场,大人有将令传达!” 正在军户们一片疑惑之际,不断的吆喝声也终于清晰过来,声音不断的从各个地方不断的冒出来。 这些声音他们都很熟悉,都是自己直属的小旗或者总旗,听着这些人平静的语气,军户们这才明白,这完全是虚惊一场。 不同于李征的坏心情,刚刚升为千总官的李悦却是满面红光。他是李征选定的护田队正官,原本听到这个名字还觉得有些不上台面,但一听说李征准备招募五百人的护田队,而且还有粮饷和正规训练后,他便喜上眉梢了。 虽然官职并没有上升,但无论怎么说,他如今已经是数百人的上官,而其他追随李征时间并不短的老人,如今大多还只统领十人小队,这种差距感让他心中却是满满的喜悦与荣幸。 这时的祝千户一行人,却是无奈的奉着李征下的命令,用这种最为原始的喊话来聚集军户。 不过,这种方法明显更加适合这些原本就不知旗鼓军纪的军户,随着一遍遍的喊话,这些心存疑惑的军户们也是开始慢慢的向校场方向聚集。 近半个时辰之后,数百军户男丁这才拖拖拉拉的汇聚于小校场之上,好在韩店是一处军堡,现在还未到开门时间,也没有军户慌不择路的趁乱跑出去。 这种效率也是让见过后世三分钟紧急集合场面的李征眉头皱的高高的,身边的李悦看着李征紧皱的眉头,还以为是李征对于这种乱嘈嘈的情景不满,顿时威严的喝道,“安静!将军大人有话要说!” 一般的小民见官总是怕的,尤其是这些还受到军规束缚的军户们,人群也是慢慢的安静下来。 看着安静的人群,李悦也是有些得意自己一嗓子就有如此效果,对于官身更是内心火热。他有些庆幸一直对李征不离不弃,否则哪有他祖坟冒烟这一天? 李悦还远远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的上位者本色,此时正得意的他根本不会掩饰自己的心情,也是尽入了李征眼中。 李征心中一颤,心中也是有了一个明悟,自己是时候加快整合潞州的想法了。这些跟随自己日久的心腹们,虽然已经有了富,但若是迟迟没有贵,这些心腹们迟早会心怀不满。 清了清嗓子,李征也是开了口,“各位兄弟,本将就是潞州府分守游击将军李征!” 对于这些军户们,李征还做不到如同当权者那般视之为缕蚁,他的口气也是十分的温和,“可能大家都知道,我们的韩店是一个怎么样的地方!你们祖祖辈辈驻守的地方,是潞州府的南大门!也是流寇想进潞州腹地的必经之路!” 人群嗡的一声炸响起来,人人都知道,若是流民大军进击,这里就是死地。李征的话也是让他们抛弃了心中那万一的指望,已经蜕化为普通百姓的他们,面对这种无法后退的险地,也没能力改变什么,人人脸上都是一片的绝望。 “肃静!肃静!” 原本没有在意的李悦,这时也是不得不开始正视自己的处境,那当上数百人的护田队正官的得意和兴奋,也是消退了许多。但是他依旧发挥着自己的作用,大声的喝斥道。 但是下面的军户们这一次却没有快速的安静下来,处于死地的这种事实,也是让他们快要失去了理智,对于上官的权威也是因为恐惧降低了许多。 “肃静!廖呜弘!” 眼看着军户们的情绪无法平息,李征叹了口气,挥了挥手。 “肃静!” 廖呜弘应了一声,带着十多个亲兵抽出腰刀,猛的踏前一步,高声的警告着。 寒光闪闪的腰刀终于让军户们从歇斯底里的状态中清醒过来,这些腰刀不是木头制成,寒光闪闪的刀身有着十足的说服力。 至于对于这些基本上赤手空拳的军户们来说,已经是犀利的杀人利器了。 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人再敢出声了。整个场面便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静的让人觉得压抑和恐惧。 第七十五章 安顿 在一片安静中,李征低沉的声音也是响起,不过这一次却是温和多了。 “虽然这里是险地,但是本官在这里保证,不过,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们,你们想多了。流贼大军根本不可能到这里来!因为有本官在,他们不敢来!” 李征的话显然是让这些军户有些惊讶和怀疑,面对铺天盖地的流寇大军还敢说这种话的上官,真的没有见过。不过,因为这话是李征说的,他们不得不信。 这主可是上个月杀的流寇寸步难进的狠人啊,只是一个突击便俘虏了数千流寇,听说那些流寇还在长子做苦力呢! “将军,你在这里他们是不敢来。但是你早晚要回长治的,到时俺们该咋办?” 气氛终于不再死寂了,李征说完之后,一个军户便大着胆子问道。 听到居然有人敢质疑自己,李征也是有些疑惑的看过去,却是看到一个一脸桀骜的汉子正盯着自己,目光敬畏之中隐约还带着一些不服。 “放肆,你个狗东西敢这般和大人说话!” 李征还未说话,一旁已经心惊胆战的祝千户生怕李征迁怒到自己头上,马上跳出来骂道。 “祝千户稍安勿燥。” 李征伸手拦住就要下场打人的祝千户,声音十分平静。 “你叫什么名字?” 对于这个刺头,李征并没有动怒,相反对于他如此捧自己的哏,心中还添了些许好感。 “小,小人,小旗官许国忠!” 虽然胆子很大,但也要看是对谁,这许国忠看到李征望过来的目光,顿时便有些怯了,噗通一声跪倒于地,低着声音结结巴巴的回答道。 “本官没有责怪的意思,本官就是为解决这事而来!而且已经有了办法!放心,本官不会流寇欺侮你们任何一人!”李征笑了笑,十分温和的说道。 有这种狠人为他们做主,虽然只是几句很可能只是客套的话,但莫名的,军户们的心思都安稳了许多。 因为这话也是十分的接地气,很和他们的口胃。不知不觉间,军户们觉得对于游击将军,心中竟然有了几分亲近。 见到军户们已经开始认同自己,李征舒了口气,接着说道,“各位兄弟,你们之前可有田地?” 李征知道他们不可能回答这个问题,不等他们说话便替他们做了回答,“就算你们不说本将也知道,你们辛苦一年,分得东西也不会有多少,完全是替别人辛劳。” “但是从现在起,这种情况将不会再如此。今年愿意停留在这儿的,每亩除缴纳三斗粮食之外,再无需其他赋税!” “什么?每亩收三斗粮?!” 军户发展到了如今,也只是大大小小的军官的佃户而已,他们每年辛苦耕种,所得还得向上交纳六七成之多。 虽然军户们也觉得这是天经地义之事,但如今这灾年连连,能够收个七八斗就是不错的田地了。大多数田地收成只有四五斗,若是薄田,则很有可能颗粒不收,连种子粮都赔进去! 这亩收三斗的政策,他们还真的有点不敢相信,不是太好,而是差的没法想象。完全就是敲骨吸髓啊!连他们的上官也不敢这般,这完全就是将人往死里逼啊! 人群一下子又安静下来,人人都再次回到死人脸的模样上,脸上的希望和笑容再一次无影无踪。 “若是本官说,每亩均产达不到一石者,本官分毫不取呢?” 面对着这死寂难看的场面,李征如同没有看到般,慢悠悠的说道。 “什么!?” 人群顿时沸腾起来,若是这般说法,那三斗的赋税就完全是德政了! “你们没有听错,每亩收成过石才会收三斗赋税!但是有个条件,你们每户都需出一壮丁参加护田队训练。” 虽然如今李征有足够的粮食来练兵,他一系列作战收获多多,有了这些钱粮,他才有底气在规矩之中寓兵于民。 “大人如何做到每亩一石?各位上官可同意?” 不出意料,出头的依旧是那个刺头许国忠。 这一次祝千户没有跳出来,而是看向李征脸上的表情。 果然李征还是一副不以为忤的模样,依旧带着一副笑脸,不过却没有回应许国忠的问题,而是反问道,“这个你无需知晓,本官自有安排。本官想问问你,你家的粮食可够食用?能否度过来年夏收?” “流寇来了一躺,地里的庄稼分毫未剩下,哪里够吃,许多日都未曾半饱了!” 许国忠摇摇头,一想起自己那十几亩被流寇吃个干净的田地,脸上就不断的抽搐。 “你一个小旗官都没有存粮,想必你们这些军户家里多半都已经断粮了吧!” 李征看向其他普通的军户,声音也郑重了起来。 “求大人垂怜,赐些口粮吧!” 听了李征的话,许多军户都垂下了头。李征猜的没错,他们这些军户,根本就没有存粮,许多人已经就着草根,挣扎了许多日了。 “本官正是为此而来!” 李征只是简单的一句话,顿时让这些军户们个个精神抖擞了起来,人人目不转睛的盯着李征,期盼他下一句话便是放粮赈济。 “不过本官的粮食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想吃粮,除了家中没有男丁的,想要粮的必须出一丁入护田队!只要入队,就可按月领五钱银子,半石米粮!” “粮饷本官可以提前在报名后便下放,不过本官丑话说在前面,若是有人敢于不听号令,或者触犯军律,便会被逐出护田队,所下发的粮饷直接收回!” “另外别想着以次充好,不是青壮推来护田队者,后果自负!” “若是有人一户出一丁想多领多占,欢迎举检,举检人奖粮食一斗,被检人逐出堡去!” “现在开始重新统计军籍,每统计一户便自行推举青壮一名,家属到那边领粮饷!” 李征将规矩全部说完,伸手一指高台一旁数十辆大车,人群顿时沸腾了。 看李征当众郑重的说出这些话,又见到无数物资就在一旁等待。军户们也是大多选择了相信,毕竟大厅广众之下所说的话,想要吞回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一家老小活命的希望就在眼前,众人发疯一般的向着高台涌去,场面一时间又开始乱了起来。 “排队!” 李征有些后悔把那个有眼力劲的张俊才打发去屯留安排事务独挡一面了,不得不自己来维持会场,用力的踢了一脚迟钝的廖呜弘,同声高呼道。 但是人群立即兴奋过了对,根本无人理睬。 这个时候廖呜弘终于醒悟过来了,拿出了自己的火铳,小心的用火折子点燃火绳。 “轰!” 两支火铳的轰鸣声,终于压盖了全场,校场又一次安静了下来。 看着又一次拨刀在手的十几个亲兵,再听到列队的命令后,终于开始笨拙的开始列成纵队。 第七十六章 统一事权 时间飞快,转眼之间又是一年的除夕到了。 这一年新年是李征过的最踏实的一年,因为他终于完成了在潞州统一事权的工作。 在一个月的忙碌下,韩店、长子、屯留三地的开荒都完成的很不错,各地的护田队,治安队也纷纷成立。 这也让李征手下的近千人一下子缩水了小半,毕竟每地的护田队都是五百人上下的规模,每一个走马上任的家伙都会带上一队数十人的官兵当作骨架,好快速的形成组织力。 而且以老带新,也能更快的形成战斗力。 壶关靠拢的时间有些晚,虽然赵海相比徐勇,与自己的情分更足一些。但赵海却是比徐勇头脑要好上许多。 靠着自己支援的那些钱粮,他连消带打,已经基本掌握了壶关的大局。相比于完全招架不来的徐勇,赵海明显更有当土皇帝的本事。 不过无论赵海如何挣扎,却是挡不住李征已经开始的渗透。尤其是他用匠户换李征钱粮这个空子,一下子让他的努力消失了大半。 看着原本过的最凄惨的匠户们,如今个个虽然还达不到每日荤腥不断,但顿顿已经可以吃饱了。 而且最令人羡慕的是,匠户的粮饷发放的还十分的准时,靠着粮饷养活家小已经不成问题了。甚至一些大匠,还有结余的钱财,可以给家小购置一些新布做衣服了! 最直观的风向便是,原本无人肯嫁女过去的匠户,如今也一下子吃香起来。许多人都开始将女儿嫁到匠户处,只为时不时能够来打一下秋风,为一家老小混上一顿饱饭。 人都是不患贫而患不均,看着原本还不如自己的匠户,在搭上李将军这条线后立即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本还很佛性的军户们都坐不住了。 这数月来,壶关军户的怨恨就一直居高不下,只是因为潞州府各地都不太平,才没有出现众多逃亡的人。 但眼下韩店处已经和李征合流的刺激下,众多的军户顿时发现自己有了选择,从十多天前,许多军户不顾寒冬腊月寒风刺骨的困境,纷纷加入逃亡的队伍之中。 赵海也曾几番派人拦截,却是效果不佳。许多派出的人,出去了就没有再回来,甚至就连他费力收来的家丁,都开始有人动摇。 毕竟赵海只是让他的家丁吃饱,就已经花尽了心力,想要让他们如同匠户营那边,隔三岔五就有荤腥,那简直就是要了他的老命。 眼见局势越来越不稳,无可奈何之下,赵海也只能召集麾下商量对策。 说是商量对策,实际上也只能说是问问下面的人对于投靠李征,到底有没有人有意见。 出乎他的意料,下面的人对于投靠李征完全没有抵触心理。 这些人可不是下面的军户,对于韩店之事已经打探的明明白白。 李征收编他们的条件可是极为优厚,尤其对于现在的壶关更是如此。 毕竟召集壶关的军户已经逃的十去四五,他们空有大量的田地,却是无人可以耕种。这些田地若是无人耕种,没有产出,那与荒地又有什么区别? 在这个灾年中,流民遍地的情况之下,居然会出现人力不足的局面,委实是一件可笑之事。 但这事却是的确发生了,而且不仅仅是本地的军户,就算是新来的流民,前几天还算听话,但一打听到潞州府内的事情之后,逃亡便不可避免。 他们试过很多办法留下这些人,但只要一日他们不忍痛割出大量的肉安定人心,拿不出和李征同等的财物安定人心,这种局面就是无解的。 有人看管时,流民们还能被约束,但一旦离开监视的人的视线,大量的逃亡就不可避免。 在这种情况下,根本无人能够确定这逃亡何时难能终止。这似乎完全取决于李征那边的田地数量,但他们又绝望的想起,李征这一次征战长子,屯留,似乎得到了大量的田地,这会儿应该是来者不拒的。 至于什么时候能够满足他的胃口,没有一人能够保证,但田地一荒就是一年,谁也不愿意受这个损失。 那此时接受李征的收编便是最好的办法了,至少这是保证他们利益的最好办法。 看到一致同意接受李征整编的手下们,赵海却是沉默了。 不同于徐勇那个夯货,赵海却是看的出来李征的意图。更清楚的明白,一旦李征这个护田队成立并且站稳脚,就会完全将他架空。 这并非是耸人听闻,毕竟长子等三地传来的情报都显示,李征征召的所谓护田队,可是五日一操的! 这种强度的训练,虽然远远不及李征本部日日操练的强度,但却是将大明众多的军队比了下去。 而自己的家丁,如今能够做到的,还只是十日一操。而且还是只操半日,可以想象的到,若是这所谓的护田队几个月半年以后,将是何等强悍的存在! 可以想象,壶关这里有一支不仅人数上远远超过自己,而且精锐程度也远远超越的军队在手,到时候还有自己说话的可能吗? 而且他已经不止一次以沉默拒绝了李征的暗示,若是这般被架空了,会不会被秋后算帐?这一点也不能不令左右为难,心中更是放不下自己这土皇帝的地位。 不过这一次他沉默的时间还没多久,便收到了一则惊人的消息。也许是因为他挡了别人的财路,他下面的人已经开始收罗他的黑材料,准备收拾他了。 而且带来消息的人还善意的提醒他,在长治城内的李征明显已经有耐烦了,也许这次的倒赵事件,背后有李征的影子也说不定! 这个消息一下子让赵海沉默了,虽然他觉得这不象是李征的作风。但事关利益,他也不敢保证会不会有这个可能,而且这段时间,他与李征越发有些疏远,甚至已经有些陌生了。 再次沉默了半日后,赵海便完全放弃了抵抗,直接命一个千户替自己去和李征谈判,便颓然的回房休息了。 李征的答复自然极快,一切以韩店例,让所有壶关官员都吃了一个定心丸。 消息传开,壶关军户逃亡的势头直接嘎然而止。甚至有之前逃走的,也开始陆续回返,毕竟祖地若还有希望,谁会愿意背井离乡? 壶关官员自然无人干涉,他们巴不得有人回返,毕竟治下有人,他们这官当起来才会有意思!否则,下面可以管的人竟然空空如也,就算自封个皇帝,那也尴尬无趣的紧! 第七十七章 新年 李征难得的这几日并没有在军营中度过,虽然他在潞州府已经统一了军事权,但相对的,他自己的麾下也有相当大一部分置到了四地。 好在这些分散出去的大部分都是新兵,而且为了不给人以口实,李征也是半强制的让这些人‘退役’,到了各地成立护田队。 刚刚得知自己要被‘退役’,许多新兵顿时不干了。但好在李征如今对下面的掌控力远远超过以往的将领,然后保证了这些人所得军饷不会比现在低,这才让人心安定了下来。 虽然有人隐约提出想让李征拿田地来补偿,但这些人无一例外的被李征强制退了役。如今李征手中的田地虽多,但李征肯定不会愿意就这般白白拿出来,有句话不是说么,难以得到的才是最好的。 眼下田地不仅是李征手下人的盼头,更是李征回收赏赐维持通货膨胀的最有力武器,当然不可能这么的随便发下去。 眼看年头将近,虽然不抱什么希望,但手中有钱有粮的李征还是觉得再扩一次军。 出乎他的意料,募兵工作十分的顺利。只是募兵五百人,但闻讯而来的青壮人数却是超过了三千! 既然小看了如今大明人力资源的丰富,李征当然开始挑挑捡捡,很快五百身强力壮的青壮便挑选完毕。 看着那些眼巴巴年头军营,却是没法入内的青壮们。如今家大业大的李征一人给了一斤粮食,既是让他们不白跑这一躺,又可以借他们的口宣传一下潞州军的作风,方便下次扩军的时候,还能有这种积极性。 临近年头,新兵虽然募兵完成,但年内训练明显是不可能的了。 痛快的发了一个月的粮饷之后,李征便直接让这些人各回各家,来年初八再回军营报道。 至于有人会领了粮饷直接跑路的可能性,李征并不在乎,毕竟如今在潞州敢这般赖自己东西的真的很需要胆量的。 数日时间一晃而过,转眼便是崇祯四年的大年初一。 李征名义上的上官如今是在太原,在潞州府中比他大的也只有知府卢怀真。虽然他身为刺头,而且曾三番五次的在卢怀真面前跋扈。 但这大过年的,李征还是知道轻重的,老老实实的去知府衙门拜了年。没有规矩的李征,在一众文官小吏面前,自然是没有什么人理睬,不过李征并不在乎这些人的目光,拜完年后,便直接离开衙门,这也是武夫拜年文官的惯例。 等李征回到游击府后,却是被府内热闹的气氛吓了一跳。 几乎整个潞州府,所有有资格,或者觉得自己有资格的武夫们几乎全部到齐。熙熙攘攘的一屋子人,李征根本就记不了那么多。 人群中,李征熟悉的人甚至连三成都不到,能叫的上名字的估计连两成都没有。 一片颂祝词声音中,李征不断的笑着跟各个认识的不认识的打着招呼,一直忙活了半个多时辰,众人这才慢慢安静了下来。 中午时分,李征吩咐开了宴席,招待这些远近而来的下属们。 内堂的有两桌,其余人都是在屋外吃席。能进内堂的,都是李征最亲近的老部下,这些老部下中唯一一个坐立不安的便是赵海。 虽然他也是被列在内堂之中,但是所有人都有意无意的在疏远他。虽然李征对他依旧是一副很客气的样子,但言语举止中并没有疏远的意味,但客气太过却也是距离的一种表示方式,在座的谁也看的出来。 作为李征最早的夜不收部下的一员,赵海完全算的上是嫡系。只是他作为潞州事权统一最后也是最顽固的钉子户,这种做法已经决定了他已经不在是核心圈子的一部分。 他如今能够还坐在这儿,只是往日的情份还在而已。但这情分,绝对不可能永远的存在,只能说用一分少一分,下一次,他还能不能坐于此地,已经是显而易见之事了。 虽然赵海心中滋味难明,但是李悦,徐勇,陆平,苏浩等人却是兴奋莫名。 “大哥,我敬你一杯!只有跟着你,俺李黑子才不算白来这世上一遭!” 李悦举起瓷碗,跟李征碰了一杯,一脸的痛快。 其他人轰然叫好,人人举起杯子,痛快的大口喝着。 他们这批老兄弟,除了王永的骑兵队是李悦直辖没有外镇以外,其他人如今都是地方上的一把手。这可不是他们之前在官军中那般的没什么战力的叫花子兵,这些兵个个都是精选的青壮! 有潞州营之前的官兵榜样在前,各地募兵进程极为顺利,五百人的定额基本上都是一日便齐。 不仅如此,他们还能从数倍候选人中从容挑选。这五百人的队伍虽然没有朝廷的大义名分,但其他的待遇却是相差不多。 大家最初跟着李征,虽然血战连连,减员严重。但却无人埋怨过李征,相反若不是李征带领着他们突围,那他们估计要么早就战死沙场,要么就是被建奴抓了回辽东当一辈子的包衣奴才。 因为他们的功劳,这才让他们从最普通的小兵,几乎每个人都是平步青云,最差的都是连升数级。 跟着李征来到潞州之后,更是从微末开始,靠着最初的两百人,不断的征战,不断的胜利。 这一路的的仗,真可谓他们这辈子打的最畅快的战斗。无论面对谁,无论对方人数有多少,从来都是摧枯拉朽一般的胜利。 到了如今,他们个个都是地位极高,数百人的上官,而且更是个个都是拥有着对过去来说想都不敢想的田地和银子,人生的际遇之奇,还有谁能做的到? 对带给他们这种天翻地覆变化的李征,他们自然是充满感激和敬畏,发自内心的拥戴。 “大人,壶关的郭大匠来了,要求见大人。” 众人杯筹交错,正喝的正酣之时,一个亲兵快步行了进来。 事实上若非李征有过交代,壶关匠户那边如果有消息传来,无论何事都要尽快告诉他知。这个亲兵是很不想在这个当口传这个消息的,一个小小的匠户,委实是有些上不了台面的人,竟然在这个时间来求见将军。 “让他上来吧。” 李征听了郭老头这个时候来,也是来了兴趣。 “大人,火铳已经制作出来了。” 不久之后,郭老头便被人带了上来,一上来便是兴奋的叫道。 “真的!?” 李征原本还有些迷离的眼睛一下子便清醒了过来,不可置信的问道。 第七十八章 颗粒火药 大厅内一片寂静,人人都是十分感兴趣的看着跪在地上的郭老头。 这里的人基本上都是李征的心腹,当然明白自家将军对于火铳那念念不忘的心理。虽然他们大多对于极易炸膛的火铳不感兴趣,但人人都知道自家将军从来不会做无意义的事情。 因此一听说火铳制作完成,对于这个新火铳也顿时来了兴趣。 知道后世是热武器一统江湖的李征自然是最兴奋的,但他的兴奋中却是带着浓浓的疑惑,他这从匠坊打转回来还不到一个月,怎么可能火铳的制作就这般的突飞猛进了? 眼看着这么多人注视着自己,而且这些人似乎个个身份地位都不低,还是没有从过往见官就恐惧的心理中解脱出来的郭老头,顿时感觉一阵阵的颤栗。 “你无需害怕,且先告诉本官,你如何,唔,来都来了,有什么事,先出去找个位置,吃了这顿饭再说!”原本还想安抚两句的李征,看到这么冷的天头上还不断冒出汗水的郭老头,顿时改变了主意。 在这个场合下说这种事,不仅让这郭老头压力倍增,更是有些让今日这喜庆场面有些败兴,让自己这帮子小弟觉得受了冷落,还是稍稍等等再说也不迟。 命人将郭匠头带下去安排位置吃饭,堂内的气氛慢慢恢复正常,再一次开始杯筹交错起来。 不过这一次李征没有再象之前那般来者不拒,而是慢条斯理的喝着酒,陪着这帮子老兄弟们聊聊家常。 “俺觉得雁岭山铁矿矿工人数还是不足,一天挖不出多少矿,要多增加一些人手。”负责韩店方向的李悦,趁着酒意,也开始向李征提起了要求。 “韩店那边本官管不着,你要人就自己去雇。不过不能强行拉人,而且要给工钱!”李征沉吟了一下,便直接说道。 “得了!要的就是大哥这句话。” 李悦痛快的答应了下来。 如今的大明别的不多,破产的流民多的如过江之鲫,只要李征钱粮保证的上,有的是人愿意下矿换一口吃的。 潞州府各个地方的开垦田地,整修水利,开挖灌井和开矿,如今都在繁忙的进行中,由于这个时代科技手段极为落后,纯粹人力的做事,不仅进度极慢,对于人口的需要也是越来越大,可是经历过两场大型的战争,潞州境内的人口数量急剧下降。 也许潞州营在李征的控制之下,对于普通百姓的杀戮并不算大,但其他的流寇、山贼们得势或者消亡之时,对于普通百姓的杀戮都是极为巨大。 因此各地人口的缺损还是极大,如何补充人口也是一个重要的问题。 这些日子来,潞州局势不断的稳定,也是吸引了周边各府的百姓汇聚而来,但依旧是缺口极大。 对于这种事,李征暂时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总不能直接去别的府拉人吧? 隔壁泽州府的乱象越来越大,虽然流寇起源地高平县已经被泽州府的官兵收复。流寇数量从一开始的十数万,一直被杀的只剩下三万出头,但是自然淘汰之下,老弱尽去,战力反而更加的强劲。 单靠如今泽州府内的官兵,几乎已经占不到什么便宜了。 而且由于泽州府的官兵几乎全部被牵制在北线,南部的沁水,阳城二县流寇势头已经抬起,虽然暂时还未如滚雪球一般壮大起来,不过也只是一个时间问题而已。 一场好好的新年宴会,最后却因为郭老头前来报功,变成了一场政策讨论会。 …… 一场宴席再久也有终了之时,一个时辰之后,李征送走了大部分的部下。带着李悦等寥寥数人,将郭匠头叫来问话。 “大人,小的已经成功打制出了大人所需要的火铳!” 不知道是因为兴奋,还是今天喝了不少的酒,此刻的郭老头红光满面的说道。 “拿来瞧瞧!” 难道真是的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虽然还是疑惑,但看郭老头这兴奋劲,似乎事情真的有进展,李征顿时也来了兴趣。 看着郭老头递过来的火铳,李征本来十分感兴趣的心怀,顿时被无边的恶意给取代了。 这火铳与之前自己看到的样品似乎并无二致,李征甚至敏锐的观察到自己之前试铳时看到的外铳壁凹陷处。 这特么的明显就是上一次试铳的那支啊? 李征随意的拿着火铳,脸色不善的盯着郭老头,难道是这郭老头觉得自己的刀已经举不起来了,敢这般的调戏自己? “本将没看错的话,这就是上次的那枝火铳吧?郭匠头,你这是何意?” 虽然已经已经有些愤怒了,但李征却没有失去理智,依旧十分平静的问道。 如果这郭老头今天不能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他真的会杀人的。 “大人息怒,还请大人移驾靶场,小的这便跟大人证明!” 郭老头虽然有些恐惧,但话语中依旧十分的有自信。 “走吧!” 李征面无表情的站了起来,带头向着靶场而去。 李征的游击府占地极大,府内就有巨大的演武场,近一百步的演武场临时改为靶场空间也是足够。 李征黑着脸,看着郭老头带着的两个年轻人笨拙的装药,填弹,小心的点燃火绳,最后用力的扣动板机,一声轰鸣响起,六十步外的靶子上……什么也没有。 “来人,将所有宴席上的桌子全部取来,排成一排!” 不等郭老头满头大汗的想解释,安坐于一旁的李征便直接下令道。 看着郭老头感激的行礼过后,又急匆匆的走到两个年轻后生那里,低声的骂了几句,又不断的小声的交待着什么。 将临时靶子安置好,再又一番装填之后,已经是一柱香后了。李征十分平静,只是静静的看着,一切条件都已经做到最好,他等的只是最后的结果而已。 “澎!” 又是一声轰鸣响起,李征原本冷漠的目光顿时泛起了异彩,六十步外的木桌竟然直接出现一个巨大的破洞! 能够六十步外击穿木桌,这种威力已经足够了。就算击不碎铁甲,但这种力道带来的冲击力,也足以让一个身披铁甲的人失去所有战斗能力! “拿改进的火药给本官瞧瞧!” 李征腾的站了起来,目光炯炯的看着郭老头。 郭老头顿时一滞,原本他还想表下功的,想装一下辛苦,再说说自己如何无意中改进了火药,顺便再捞一些同情份的,但是却没想到李征却直接将原因猜了出来。 虽然这与他设想中不一样,但李征的话他却不敢不听,急忙从怀中取出早就准备好的火药,恭敬的递了上来。 李征打开这一小包火药,只是看了一眼,便直接呆住了。细细的在指尖轻轻碾摸着火药,他有些暗骂自己真是愚蠢,竟然犯这种错误。 这东西虽然之前从来没见过,但来自未来的他,自然也是听过它的名字,颗粒火药。 这东西并不难做,李征记得自己当初还在网上看过制作过程的文字介绍,虽然印象有些模糊,但一些关键点还是记得的。 而且不用说,这东西的出现与前几日那一场突如其来的小雨不无关系,那场小雨十分的小,甚至连地皮都没有混透,根本无人注意。 不过这点小雨,肯定是让原本在室外晒着的火药被雨水打湿,然后火药粉末就变成了颗粒,这些人肯定不敢将宝贵的火药就这般倒掉。 李征甚至想象的到,这些人肯定大惊之下,抱着能抢救就抢救的心态,将大颗粒的火药碾碎,然后再用筛网什么的处理一下。 这个过程倒也正好与颗粒火药的制造过程完全吻合,因此无意中却是制作出来了颗粒火药,而且本着不浪费的心态,用这种火药来试铳。 结果却是意想不到的好,这种火药的燃烧速度和燃烧过程都十分的干净,产生的爆炸力也大幅度的强于粉末火药,因此误打误撞的将这东西给弄了出来。 这东西确实有用的多,至少可以在同等的火铳上,将射程大大的推进了一步。 “看来前几天那场雨真是你们的福雨啊!” 李征轻轻抚摸着还散发着余温的火铳,目光复杂的看着郭匠头几人。 一听这话,郭匠头心中咯噔一下,心中顿时翻起了滔天骇浪,如同看到神明一般的,不可置信的看着李征! 他哪里还不知道,李征竟然已经看透了他这火药的制作过程? 这一刻,他满心的得意之情顿时烟消云散,甚至连自己想好的表功话语也全部消失不见,甚至连思维都完全停止了。只是噗嗵一声跪在地上,不断的瑟瑟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起来吧!这也是你们的运气。本将曾说过,只要你们将射程提高到六十步,本官就会奖励你们银子百两,虽然你们完全是因为运气,但本官不会食言,你们去帐房领银子去吧!”李征当然不会在这上面小气,没想到就是没想到,别人已经做出成绩来了,哪怕是运气,他也得认。 “大人,小人,小人不敢!小人愧不敢当啊!” 郭老头却是以头抢地,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 “起来吧!本官说给就必须要给!回去就开始制造火铳,半年以后,本官至少要看到不少于五百杆火铳,需要什么就直接向本官提,如果你做的到,本官还会有奖励!” 第七十九章 恢复 看着手中的一百两银子赏金,想着半年后需要拿出五百杆火铳的任务,郭老头恐惧并欢喜着。 李征之前给过他两条路,一是李征出钱出物资,他负责打制,另一条则是自己建立工坊,完全自负盈亏。 这两条路原本还有缓冲的余地,但李征强制性的要求半年生产五百杆火铳,这就不能再安部就班的生产了,只能选择不惜代价的扩大生产才可能完成。 好在李征这一次不再象之前那般,完全没有任何的扶持,而是直接批了他两千两银子的款子,算是火铳的定金,剩下的就看他自己的能耐了。 一个从来没有也不敢有野心的人,突然被李征就这般推到这个位置上,说不害怕是假的,但害怕之余他也是狂喜不已,这生意如果做成了,未来儿孙都不会担心吃饭问题! 因此心中忐忑又没有选择余地的郭老头,怀着极为复杂的心情走了。 由于潞州境内基本上安定下来,崇祯四年这个春节,长治城内倒还算有些年味。 李征并没有在城里久待,如今他的摊子铺的已经很大了,很多地方都需要他前去协调和处理。 各地开荒的任务并不算重,这些田地基本上去年都还在耕种着。 只有屯留城北那一片田地,因为没有水利灌溉,大部分还是空着。因为小冰河时期的寒冷,土地坚硬,开垦的进度极慢。 在这个时代耕田,水利是一个无论如何都逃不过的问题。而整修水利,却不是地方一家一户所能够承担的,原本唯一能够承担这个问题的也只有大明朝廷,但资金链断裂的大明朝廷和地方官府根本就没有能力,更没有任何欲望来做个事情。 这个问题却是被手中有钱有粮的李征解决了,不同于这个时代一个个将银子埋在地窖中的土财主们,来自后世的李征更懂得金钱只有流通才能创造财富这个道理。 好在也正因为小冰河时期,人们对于工作的报酬要求,已经低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只要能够有一口吃的,就会有无数的人愿意出卖自己一身的力气。 而李征给的并不仅仅是一口吃的,还有不多的一些工钱。这些工钱虽然不多,但因为李征供应价格低廉的粮食,勉强给一家老小活命下去却不成问题。 换到后世这般若是李征敢这般压榨人工,早就被人将祖宗十八代能骂的冒烟了。但在这灾年和乱世中,提供这么一份让一家老小能够安然的活下来工作,李征已经被无数的普通百姓感恩万千。 而更危险的矿井工作,李征给的工钱更是优厚,基本上都是足够一家老小可以吃个半饱的程度。 这些举措不仅让潞州完全安宁了下来,更是让李征在潞州府都有万家生佛的地位了。 这些工作能够顺利进行,也少不了数量不少的读书人的帮助。相比于李征在大地主,大缙绅群体中恶劣的形象,李征在久第不试的穷苦读书人群体中倒是口碑不错。 这些穷苦读书人抗风险能力并不比普通百姓强多少,灾年一到,家家揭不开锅那是平常之事。 李征平定潞州乱局,如今更是在李征手下,组织人力耕种,开矿,整修水利,工作算的上体面还不劳累,而且李征给的俸金更是优厚,每月都有二三两之多,足够一家老小开销,还有空余时间读书应试,因此普遍对李征印象极好。 许多屡试不第,无望于科举的中老年童生们,甚至都扔了一辈子无望上进的四书五经,开始全身心投入进来当一个捉刀小吏,至少还可以保的一家老小生活,将希望完全寄于下一代。 李征在吴雄才与李开莫的陪同之下,一路视察过长子县的田地与各种矿产,眼见一切都是井井有条,对二人的工作也十分的满意。 当然对于吴雄才一直推崇李开莫的言语也只是一笑而过,他明白李开莫也许是有些才华,但吴雄才的夸奖更多则是吹捧而已。 山西本就矿产丰富,基本上常用的物料都能找到。长子县更是矿产大县,其中铁矿与煤矿数量极多,这些地方原本因为山贼流寇肆虐而大多处于停产状态,如今地方安靖下来,各地矿洞都在慢慢恢复。 不过如今的人力基本上都用于疏通水利,各地的矿井也大多只是清理一下洞口,小规模的开采着,距离进一步的开发还需要时间。 破坏永远比建设容易,潞州也是一样。 不过由于李征在征战中积累了太多的物资,可以缓慢的恢复已经有些残破的秩序,虽然缓慢,但却在一点点的恢复之中。 当李征来到韩店时,却是被韩店恢复的速度吓了一跳。 无论是田地,还是水利,都是基本上恢复的差不多了。而且不仅仅如此,韩店附近的矿井,更是已经开始恢复生产了。 每日间,产的铁矿石与煤炭,都已经开始堆成小山,不断的向外输送着。 听到李征的到来,徐勇与李悦都迎出堡外,将李征迎入。 在进堡之后,李征发现虽然不断的有衣衫缕烂的流民进入堡内,但不多时就会被人领走,很快的散入各个矿井之中。整个过程十分的有条理,根本没有任何的忙乱,街上也没见过各地常见的乞丐一类的人。 看到李征注意到这个情况,李悦得意的笑道,“大哥,咱这韩店没给你丢脸吧!” “的确不错,想不到黑子你还有这本事!我去过屯留,长子,那两个地方之前还觉得事情做的十分有条理,但和你这一比,就差的太多了!” 李征是真的惊叹,想不到李黑子这一看就是大脑长满肌肉的猛男,居然有这本事。 “咱哪有这本事,好在久于吏事的张佥事有这本事,还有那个许国忠负责治安,倒省了咱很多事,只用安心练兵就是!”李悦十分痛快的说道。 许国忠这人李悦是知道的,当时在韩店敢当众质疑他的人,完全就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夯货,用来维持治安也算物尽其用。 李征手下并没有多少文治之人,因此对这个未曾注意过的张佥事有了兴趣。 第一卷完。 第八十章 洪承畴 今天朋友过生日聚会,回来的晚了,今天就一更了。 韩城。 不算高大的城墙之上,一杆近两丈的大旗迎风招展,旗面上一个斗大的‘洪’字似乎随风活过来一般,正发出咧咧之音。 在大旗之下,一个身穿大红文官袍,头戴缕空乌纱帽,腰间还有一条镶玉的束带的中年矮胖男子,正静静的立于城头。 在他身边,一个身着青色文官服的清瘦男子按剑立于一旁,文官的服饰再配上腰间的宝剑,总是给人一种特行独立的感觉。 大明文人好文,流行的是长袍外加折扇,对于武器向来嗤之以鼻,这个文官居然一副紧身的短装,总会给人一种画风错乱的感觉。 在二人身后,则是清一色顶盔披甲的武将,不同于大明卫所军将普遍的萎靡之态,这群武将却是个个精神抖擞,杀气腾腾。 在韩城外,则是树立着无数的刀枪剑林,密如蚁群一般的官兵们正在不断的从韩城中开出。 轻骑兵从东西两门汹涌而出,围着城墙不断的向前试探攻击着,掩护步兵列队。 刀盾手快步向前,重重的厚木盾立于阵前,形成一道盾墙。无数手持长枪的士兵不断的汹涌而来,在刀盾手后面慢慢列成阵势。 在他们列阵完成之后,数门笨重的火炮也在夫子军和弩马的推拉下缓慢的出了城,在城外笨拙的挖好炮基,炮手们则手忙脚乱的开始装填。 后续官兵不断的从韩城中涌出,直到将城外官道周边数里地填的满满当当,无数的军旗飘扬着,一股股肃杀之气充斥天地间。 整个过程虽然忙乱,但各部之间却是十分的条理分明,完全当的起如今大明精锐之师的称号。 在他们前方十数处,更是一片震憾的场面,数不清的人流不断的汹涌向前,一眼望不到头,将大地完全覆盖住了,似乎天地间,除了这些缓慢向前蠕动的人流外,再无其他。 他们衣衫缕烂,他们表情麻木,除了手中拿着乱七八糟的武器和他们卑贱的性命之外,什么也没有。 “督师果然料事如神,这帮流寇真的奔韩城来了!不过如今黄河渡口已经毁了,他们再想渡河入山西就是白日做梦!这次可不能再放他们一兵一卒离开!” 一个粗豪的声音在大红官袍的文官身后响起,人如其声,本人更是长的粗壮无比,整个人显得极为魁梧豪雄,顾盼之间,给人的压迫力极强。 “贺总兵所言极是,督师大才,料定这些顽贼聚集一起,正好一鼓歼之!” 甘肃副将林成栋上前一步,向着洪承畴恭维道。 “贼人弃郃阳奔东边而去,只是迷惑我等罢了。本官料定他们只会奔韩城而来,毕竟韩城这边有渡口,王自用,高迎祥等贼便是自此过陕入晋。不过一群草莽罢了,蝇营狗苟之辈,胜之不武。既然如今流寇已经入瓮了,接下来就看各位将军的了!” 洪承畴轻捻着长须,望向一众武将,温和的道,“贺总兵,诸位将军,贼人已至,可速速下去调拨兵马,本督在城头静候你捷音传来!” “定不负督师所望!” 众人齐声应道。 “末将遵命!” 身为武将的贺人龙对于抚剿之分是偏向剿的,毕竟身为武夫,打胜仗这才会有富贵荣华,闻言立即抱拳,铿锵有力的回答道。 大明官兵对于流寇的作战是分三个阶段的,第一个阶段便是麻杆打狼两头怕,久未经战阵的大明官兵,对于流寇突然冒起之时,是怀着恐惧的心理的。 包括如今这个闻战惊喜的贺人龙,当初陕北流寇初起之时,他便带着两百余家丁,一番拼凑之后,带着千余士兵前去平叛。 但当他到达之后,看到数万扶老携幼滚滚而前的流民,他却是愣住了。数万人的队伍究竟有多恐怖,恐怖未见过的人都没有概念,那是充斥在天地之间,完全将视线所及的所有大地完全塞满! 带着千余人便敢冲击数万人,除非是赵子龙那般满身是胆的存在。贺人龙作为世袭将门,却也是感觉到一阵阵的无力感。他只是静静的看着,沉默的看着那无边的人潮接近,然后,他就直接跑路了。 第二个阶段便是官兵们奋勇向前,常常创造出数百人击溃数万的军事奇迹。 因为如同洪承畴这种主剿的文官出现,完全将武夫退缩的路给堵死了,而这个时候敢于反抗文官的武将几乎是不存在的。 贺人龙第一次被文官逼着上战场,面对数十倍于自己的流寇时,却是意外的发现,对方出乎意料的鱼腩,一番砍杀之后,收获的钱粮却是意外的多。 毕竟流寇是要吃饭的,他们想吃饭,就得找大户。而崇祯初年的大户,基本上还没有任何的风险意识。 因此一旦乱起,单靠深宅大深可是挡不住如同潮水一般汹涌而来的流寇的,因此这个时期的缙绅们,是最倒霉催的一波存在,几乎被流寇把所有家产席卷一空。 而这个时候流寇有的,也许只是满腔对朝廷的愤慨,但是没有组织力和训练的流寇,单靠仇恨,完全不是官兵的对手。 有钱拿,又有功领,这个时期官兵作战的积极性是达到士气的巅峰的。 第三个阶段便是畏缩,畏惧。 经过官兵一轮轮的剿杀,流寇军在一波波自然淘汰之下,不仅仅是家属的拖累几乎一扫而空,而且在一次次战斗中,也将流寇的战力慢慢锻炼起来了。 有了战斗力,又有仇恨做底气,这个时候拼命起来的流寇完全可以对官军重创。这种硬骨头,一不小心就会崩了牙。一来二去之后,则根本没有人愿意和这些亡命之徒以命换命了。 第四个阶段,便是彻底的被打服气。 崇祯朝最后几年便是如此,官兵不断的被打的全军覆没,官兵的精气神完全被打断了,几乎是望寇而走。 而这个时候,则是第二阶段,官兵的士气高昂,求战欲望极为强烈。 “众兄弟,随某去杀个痛快!” 贺人龙一甩腥红的披风,长笑着便带着轰然应命的众将领,快步的向城下而去。 “杨督师招抚之计,原本是好意,只是这些贱民不领其意罢了!只是可惜流寇贼性难改,虽然上天有好生之德,本官却又要造下无边杀孽了!”洪承畴轻轻抚了抚长须,悲天悯人的叹道。 只是目光中透着的寒芒,却是始终未变过。 “老师差矣!杨鹤杨大人招抚之计,本就为书生之见,鼠目寸光!大明如今灾年连连,国库更是空虚,哪里来的钱粮赈济!依学生看,为解圣天子之忧,抚不如剿!将这些乱民杀干净了,又哪来的贼患?!依学生见,若是朝廷早早让老师做这三边总督,这陕西乱局估计早就平定了,又哪里来这今日贼势十数万之境?!” 洪承畴身边那清瘦文官目光中略微透出一丝鄙夷的目光,老师就是这点不好,总是慎言慎行,痛快一点不好么? “白谷,不可妄言!” 洪承畴轻斥一声,心底慢慢叹口气。 自己这个学生哪里都好,能文能武,就是脾气太臭,而且不理祸从口出的道理。一张惹祸的嘴,这几十年来也不知道得罪过多少各路神仙,因此屡遭打压,始终没有上升的道路。 “学生哪里说错了?杨大人招了流寇,有什么用?一旦赈济钱粮耗尽,便又是闻风而生乱!流寇每每势穷之时,便直接纳头便降,随之遣散于地方休养生息。官兵屡屡得胜,却是始终无法将之根除,杨大人此举,乃是误国矣!幸好朝廷明晰时局,让老师取而代之,否则陕西之贼患,还不知几时方休!” 孙传庭恨恨的拍了一下弩墙,一脸掩饰不住的怒意。 这番话已经是十分诛心的了,但是洪承畴却也不愿就这般重罚这个他最看重的学生,只能装做没有听到。 “老师,学生觉得这贺人龙首鼠两端,贪生怕死,不可大用!” 孙传庭看着兴高采烈下城的贺人龙,目光带着寒意说道。 “白谷何出此言?” 洪承畴不置可否,淡淡的问道。 “之前杨大人经略三边之时,曾令其出剿米脂流寇,可他却是打个转便回。”孙传庭冷冷的看着贺人龙,“如今老师在,当然可以控制他。但老师功在社稷,早晚是要入阁拜相的,若是老师离开三边,这贺人龙还有人能镇的住么?” “你能看到这点,为师倒很欣慰。但人无完人,粗鄙武夫不靠钱粮战功束缚,又能有何良方?”洪承畴看着孙传庭,一字一句的道,“不怕武夫跋扈,只要能为我所用,其他都是末节!你以后为上官,须记得收敛性情,莫要因人误事!” “可是……” 孙传庭显然不服气,但话说了一半就被洪承畴打断了。 “没有可是!这十数年来,你吃的苦头还不够多么?在地方上,你便处处碰壁,若是有朝一日入了朝,你就不是处处碰壁这种小节了,朝堂上,能够让你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之人,数不胜数!” “切记!莫要强出头!” 洪承畴温和的表情已经荡然无存,语气森然的向孙传道说道。 “谢恩师教诲。” 眼见洪承畴是真的发火了,孙传道不敢再多说什么,恭敬的应道。 此时城下,号角齐呜,官兵已经整训完成,开始缓缓的向着流寇迎击而去。 第八十一章 李自成 在贺人龙一行将领来到军中开始指挥之时,那无边的乱民流已经慢慢接近了他们。 官兵在前设下拦截,这原本就是在这股流民头领张存孟的预料之中。 如今的流寇还没有数年后流寇天下的本事,在大明这个信息交换严重滞纳的时代,他们与官兵的信息来源的准确性和时效性完全比不上。 官兵一旦发现他们的踪迹,就可以先行在官方拥有的精确地图上察看他们的先进方向,然后先行预判出他们的意图和目的地。 而他们这些流寇,靠着缴获来的如同抽象画一般的民间地图,或者几个当地向导所打听来的路线,甚至地形地理都完全不知情,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完全就是眼瞎耳聋的残疾人。 这种没有训练,又带着一帮子行动迟缓的老弱妇孺,完全靠着一腔血勇与仇恨流寇,怎么可能是眼明耳聪又行动自如的官兵对手? “大柜,快看那是洪老九的旗子!这当面的官兵这怕不下万人了吧!这次怕是悬了!” 张存孟身边一个小头领看着密密麻麻的官兵,尤其是看到那迎风招展的‘洪’字大旗,有些心慌意乱的说道。 他们委实是被洪老九打怕了,从凤翔府一直被洪承畴如同赶死狗一般的赶了几个府,结果逃到这鸟不拉屎的韩城,就快跑出大明界了,却又一次撞到洪老九的怀里了。 “怕什么!大不了跟狗官兵拼一个死活罢了!” 另一个头领却是满脸愤慨,目光死死的盯着正当道而立的官兵,极为光棍的说道。 “鸿基兄弟说的不错!狗官府让额们都活不下去,咱们也不能让他们好好活着!咱们有几万人,只要咱们豁出去一条命不要,几个打一个,额就不信这狗官兵们一个个都不畏死?”这个头领话刚说完,身边一个黑呦呦的大汉便拍腿赞同道。 “自成、宗敏两位兄弟这话听着提气,眼下咱们已经没退路了!只要一退,狗官兵们骑兵就会压上来,咱们一个都跑不了!”张存孟眯着眼睛,语气坚定的说道,“六子,通知下去,杀退这帮子官兵,老子给他们个个吃白面馍馍,管饱!” 张存孟是一个书生,但如今已经再也没有当初的童生模样。数年流窜,无数大大小小的战事,已经将这个书生完全改变了。 “大柜英明!这些鹰爪牙虽然难缠,但咱们人却是他们好几倍!这一路来,哪家没有家属死在他们手里?眼下又是身处死地,只要咱们敢于拼死一战,胜负犹未可知!” 李自成猛的抽出腰刀,冷漠的指向对面不断接近的官兵,森然道,“俺李自成与大明官兵不共戴天,今日就为大家伙当个表率,俺愿意率本部老营与官兵骑兵决一死战!” “自成兄弟真是好样的!你当为我义军左翼,官兵的骑兵就交给你了!” 李自成的老营人数虽然只有千余,但人人皆为骑兵,战力骁勇,一向为义军中翘楚,眼下竟然主动请战,张存孟委实晃胜欣喜。 张存孟所率领的农民军是十数股流寇组成,平时大家敬张存孟为人,向来也算听话。但是一遇到这种生死关头,却往往没有多少凝聚力,而且因为战力良莠不齐,有人战,有人退,往往会莫名其妙就会被人带头逃跑而变成全军崩溃。 这会儿农民军中战力最强的李自成带头向前,张存孟顿时心中一定,也是抽出宝剑,遥指前方,杀气腾腾的道,“此战关乎全军生死,必然有进无退,谁若无令而退,杀无赦!” 所有头目心中一凛,全部恭身应命,李自成更是直接拉马便回自家队伍前。 他策马在老营众人面前缓缓驰过,一双小眼睛里满是坚毅之色,缓缓举起马刀,高声呼喝道。 “你们为什么在这里?” 下面一片寂静回应,李自成并不指望他们回答,继续来回奔驰,高声叫道,“你们家里遭了灾!你们家里没了粮!但有人管你们吗?” “葛屠户,还记得谁把你女儿卖了么?” “孙石头,可还记得谁当着你的面将你儿子拷打而死?” “王铁蛋,可还记得谁抢了你家最后一口粮,让你老母活活饿死的?” “赵裁缝,可还记得……” 李自成声音越说越大,越说越竭厮底里,最后更是完全是吼出来的。 下面虽然还没有人回答,但是许多人的眼眶已经慢慢变红了。在一片压抑的气氛中,所有人都重新想起他们不愿意回想的往事,下面的呼吸声都开始粗重起来! “你们不敢记得吗?!回答我!” 李自成猛的挥刀斜劈南天,咆哮着问道。 “俺记得!” “俺也记得!” “狗官兵,你还我狗儿!” 一瞬间,原本还安静的人群顿时炸开了,无数人声嘶力竭的咆哮着,如同一头头受伤的野兽,暴虐的情绪可以充斥天地! “那你们还等什么?!敢不敢随我去杀狗官兵!?” 李自成一拉马头,转向了官兵的方向,刀尖指向汹涌而来的官兵。 “敢!” “杀!” “杀光这些鹰爪牙!” “杀官兵啊!” 下面一片的嘈杂声,无数人肿红了脸,胸中一口气如同千斤巨石压在心中,仿佛不嘶吼出来,他们就要窒息了! “冲!杀官兵!” 李自成一拉马缰,战马一声嘶鸣,人立而起,紧接着感觉肚皮一痛,悲嘶一声后,后蹄猛的蹬地,如箭一般飞驰而出。 “杀官兵!” 刘宗敏等人紧紧追在李自成身后,高声回应道。 “杀官兵!” 无数的骑兵紧随着李自成等人身后,一往无前的向前冲去。 “竟然还敢冲锋?还是有些小瞧了这些贼人!哼!骑兵出击,击灭这股顽贼!步兵列阵设拒马枪!” 眼见流寇竟然主动进攻,有些出乎意料的贺人龙顿时不满的冷哼一声,令旗挥舞之下,两千余官兵铁骑顿时应旗回应,开始慢慢加速,直直的向着流寇骑兵汹涌而去。 大地上,千骑奔驰,万蹄争先,隆隆的马蹄声叩击着大地。马背上的骑士武器都绰在手中,只有猩红的双眸死死的盯着已经开始止步列阵的官兵,疯狂的杀意席卷天地。 PS:后面还有一章,不过可能会有点晚,大家明天早上看吧。 第八十二章 戒备 寒风呼啸,奔驰中带起的寒风如同刮面之刀,似乎都将人脸上割出一道道口子。 三百步。 两百步。 一百步。 骑兵对冲之时,距离完全失去了作用,双方针尖对麦芒,谁也不肯有丝毫的示弱。 官兵由于连战连胜,正处于士气最巅峰时期。李自成军则是因为充盈满腔的仇恨,更是不肯有丝毫的退让。 “轰!” 两军终于接近,几乎是一瞬时,双方许多来不及躲避开的骑兵战马顿时猛烈的撞在一起。 高速运动之中,带来的动能极为可怕。撞在一起的两军骑兵身上,密集的骨骼碎裂声不断响起。 无数的人不断的被撞飞而起,有的身在半空就已经断了气,有的虽然侥幸躲开一劫,但还来不及庆幸,就被双方后续的骑兵直接踏碎在地上,整个场面一片狼籍。 不过双方骑兵都没有心怀理会这些倒霉蛋,两军相遇无数的刀光剑影不断挥舞着,惨叫声和怒骂声不绝于耳,金铁交呜之声不绝于耳。 此时的李自成还是一马当先,靠着在驿站锻炼出来的惊人马术,他在与官兵交错的一瞬间,便仗着马术躲过数个骑兵的撞击。 迎着他面而来的是一个官兵将领,那人似乎完全没预料到李自成马术竟然这般高超,几个闪避之下竟然来到他的面前。 这将领正挥舞长枪攻击一个农民军骑兵,眼见刀光耀眼,匆忙之间来不及转过身子攻击,只能身子一侧,试图躲开李自成右劈而来的马刀。 但是他高估了自己,这一躲并没有躲开,对方一刀快如闪电,重重击在他的前胸,顿时两眼直冒金星,一口气好悬没有缓过来。 只能双手死死拉住马缰,以免自己掉落下马。他身边的亲兵这才反应过来,个个策马护住了他。 对方似乎是官军中的重要将领,眼看他只是伤而不死。李自成也是暗叫可惜,若非这家伙身上有一套制作精良的锁子甲,这一刀绝对可以要了对方小命。 但是骑兵对冲之时,交手都只有一招,这一招没杀到人,就再也没了机会。 李自成很快将这小小的意外抛在脑后,他面前的敌人还有很多,不过那些人可没有这将领的那身行头了。 他手中的马刀更是丝毫没有闲下来,不断的挥舞着收割着生命。在他左右,刘宗敏,袁宗第等一众老兄弟更是死死护着他的四周,替他挡下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 以李自成为箭头,农民军的骑兵快速的凿穿官兵的阵线,一片人仰马翻之后,农民军骑兵终于看到眼前一亮,看到不远处官军步兵那严密的阵列。 只看了一眼,李自成便收回了目光。这些已经严阵以待的官兵,根本不是他这点骑兵能够轻松冲跨的。他沉默的拉转马头,命令全军开始整队,再一次面对也在匆忙整队的官军骑兵。 这一次,还跟在他身边的骑兵数量已经不足七百。而他对面的官兵,人数损失似乎更大一些,一眼望去,整个队伍似乎都单薄了一些。 似乎没有想到这群流寇竟然这般的亡命狠辣,官兵在震惊之余,整队的速度也不可扼止的慢了下来。他们是来升官发财的,可不是跟不要命的贱民玩命的! “杀!” 李自成显然看到了这个机会,在自家队伍稍稍整队之后,便再一次发出一声咆哮,挥刀向前大吼道。 不过这一次,刘宗敏已经先行跑在了队伍最前,拉下了李自成大半个马身。 之前因为以寡敌众,必须李自成身先士卒。但如今士气已经上来了,身为李自成军中首屈一指的悍将,刘宗敏当仁不让的冲到了最前。 事实上,武力值远在李自成之上的刘宗敏成为骑兵的锋矢之后,农民军的攻击力顿时犀利起来,这个铁匠出身的汉子,力气极大。 手持一把狼牙棒,完全是挡丰披靡,无论披甲与否,挨上一棒,就逃不过骨断筋折的下场,根本没有一合之敌。 有了强力人物在前开路,这一波冲锋打的农民军骑兵酣畅淋漓,几乎人人刀上带血,杀的官军人头滚滚。 再一次凿穿官军阵线后,农民军剩余的骑兵数量已经不足五百。但是对面的官兵骑兵人数虽然还有一千余,但是这会儿他们已经完全没有任何士气,对冲而过后更是连整队都没有,大部分骑兵直接乱哄哄的奔回本阵,再也不敢露头! “呃!” 刘宗敏第一个举起武器,仰天咆哮道。 “嗷……” 无数农民军骑兵都跟着举刀向天,发出阵阵咆哮。 虽然损失惨重,但看到原本强大到无法战胜的官军骑兵,此刻竟然只敢龟缩躲在阵中,他们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在野战中打赢了对方,而且还是对方人数占优的情况下! 李自成部的胜利也刺激到原本一片萎靡的农民军,随着李自成部的欢呼咆哮声传来,无数的农民军如痴如醉,纷纷疯狂的呼喊应和着。 李自成部的胜利,是用铁一般的事实告诉他们,只要敢玩命,这些看似不可抗拒的官军,全部都是纸老虎,一捅就破! “好!好样的!自成兄弟果然是好样的!” 张存孟猛的一击手掌,激动的叫起好来。 听着身边此起彼伏的欢呼声,张存孟原本不足的信心也开始膨胀起来,再看向前方的官军,眼中露出的惧意已经减轻许多,变得锐利起来。 “击鼓!前进,今日定要一举击溃官军!” 隆隆的战鼓声响起,士气开始高涨起来的农民军,纷纷嚎叫着跑步向前冲锋起来。在胜利的刺激下,他们似乎已经看到,官军大败而逃的场景了。 农民军的冲锋根本没有章法,也没有什么两翼配合掩护的概念,只是一窝蜂一般的向前。 事实上,张存孟也根本无法对这些,分属十数股势力的农民军有什么强有力的控制。大家是临时抱团取暖的,你让谁大公无私的去作出牺牲? “李自成!” “李自成!” “李自成!” 无数人边冲锋,边狂呼着李自成的名字,似乎这样能够给他们增加无数的勇气! 但是这声音落在张存孟等一行首领耳中,却是分外的刺耳。许多人再看向李自成时,便再也没了之前余有荣焉的感觉,相反都是一脸的戒备。 张存孟的眸子中,寒芒更盛,这李自成一仗之后深得人心,这让他这个名义上的大柜如何自处? 第八十三章 逃窜 数万人的冲锋,声势极为浩大。 但这场面落在贺人龙眼中,却是嗤之以鼻。眼前的流寇虽然看起来气势十足,但隔着数百步就跑步冲锋,大部分人跑了一半就会气踹难耐,就算体力过人之辈,冲到阵前也会力竭。 这种场面他见的多了,心中更是暗骂这些流寇完全没有脑子,没有丝毫的长进。要不了多久,他就会让这些流寇明白,什么叫做屠杀。 果然,奔跑了不到两百步,流寇冲锋的势头便缓慢了下来。尽管还有悍勇之辈依旧跑的飞快,但大部分人开始出现体力不支的情况,冲锋队伍也开始出现严重的脱节。 官兵们原本因为骑兵战败而有些消退的士气,再看到流寇这副模样后,也开始慢慢恢复起来。 看着不远处已经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流寇,许多人都是发出哄笑声。流寇还是那帮流寇,不长脑子的东西,等一会儿就会让你们好看。 稳定了士气,官军的命令传达之后,便再一次通畅起来。 随着中军的旗号变化,一队队弓箭手开始缓步向前。而在他们前面,更是出现数百拿着火铳的官兵,在火绳滋滋的燃烧声中,无数黑洞洞的铳口整齐的对着汹涌而来的流寇们。 看到这些火铳,许多流寇的脚步不由得缓慢了下来,这种会发出巨大声响的武器,对于这些不久前还是普通百姓的流寇,威慑力十足。 在流民们行进至百步之内后,无数的火铳便此起彼伏的响了起来。 不过这些火铳的威力委实小的可怜,甚至它们给予敌人的伤害还没有因为炸膛伤到的自己人多。 寥寥的几个农民军被流矢击中,百步内火铳的威力已经小的可以忽略不计。虽然农民军只是穿着破烂的棉衣,但依旧打不出什么致命的伤口。 虽然没什么杀伤力,但被击中的农民军那凄厉的嚎叫声杀伤力却是十足,身边前后的农民军炮灰,俱是惊惧的看着这些血流不止的倒霉蛋,脚步不由得更缓了下来。 只是这百步距离,脚步再缓,距离也是不断的接近。只是面对着不断轰鸣的火铳,个个都直的心惊胆战。 八十步…… 七十步…… 这些已经累的不行,又带着恐惧的农民军磨磨蹭蹭的到达六十步距离后,一直沉默的官军阵中,突然间便是号角齐呜。 在震天的号角声中,无数的弓箭手拉开弓弦,一枝枝锋利的箭矢破开浓浓的火药烟雾腾空而起,形成一道密集的箭雨,在上升到最高点时,猛的向下俯冲而至! “噗噗……” 箭矢入肉的声音不断的传来,放慢了速度的农民军,顿时迎来了他们最可悲的结局。 锋利的箭头,带着巨大的动能,轻易的便破开了他们本就单薄的破棉衣,将他们射个对穿! 直接被命中要害的还好些,痛快的送了命,结束了这痛苦的一生。 但一些被箭矢钉在地上的人,却是疯狂的嚎叫着。那箭矢急停之下,带着频率极高的震颤,每一次箭矢颤动,都会对他们的伤口造成无边的痛苦,让他们根本无法忍耐。 箭矢并不会因为他们的痛苦而结束,一轮又一轮箭雨不断的挥洒而下,将后面赶到的农民军成片成片的射倒在地。 没有丝毫防护的农民军非死即伤,根本无法抵御这种打击!战场上又没有基层军官约束,这些人有悍勇的还想冲到官军跟前拼死一搏,而胆小的则直接掉头便逃。 这些逃跑的人又被战场上到处的惨叫声吓的乱了分寸,如同没头苍蝇一般到处乱窜,却始终找不出活路来。 这些人在战场上推挤成一团,却是将自家的悍勇之辈生生的堵在乱哄哄的人群中,让他们完全没有任何用武之地。 箭雨不断的落下,痛苦嚎叫的人也越来越多,这个时候别说那些逃跑的人了,就算原本还有战意的农民军炮灰,也个个打起了退堂鼓。 不过后边却是源源不断的涌上人来,更加加剧了这种混乱,混乱而又扎堆的人群,更是弓箭手们的乐园,密集的箭雨下,人群如同割麦子一般,大片大片的倒下。 “救命啊!俺不想死在这里!” “娘啊!俺怕!” 无数人哭喊着,这种只挨打难还手的屠杀只是持续了数分钟,整个农民军中线已经进入了崩溃倒计时。 数轮箭雨过后,整个农民军战线已经全面动摇。 但不等农民军恢复过来,官军重步兵便快速奔跑向前,手中的标枪在身体速度达到最大之时,便用力的甩手而去。 无数势大力沉的标枪飞速而前,带着死亡的呼啸,将无数人直接钉在地上。不同于箭雨落下,大部分只伤不死,这批标枪落下就是一个通透,在后世这种贯通伤都不易治疗,更别说这个时代了,几乎是中者必死! 三轮标枪投过,农民军已经完全成了山羊,哭嚎着开始崩溃逃散! “万胜!” 无数官兵见这种场面,顿时发出震天般的欢呼! 令旗挥舞之下,无数官军如同开了闸的洪水,向着前方大地席卷而去! 数万流寇主力已经崩溃,大局已定!剩下的就只是追亡逐北了! 尤其是官军骑兵,此时更是死盯着李自成部,准备一雪前耻! “大哥!驴球子张存孟跑了!没有来接应咱们!” 李自成麾下,田见秀一指张存孟的大旗,失声叫道。 “看见了,准备撤退!向西北方向跑!” 李自成沉默了一下,随即一指西北方,镇定自若的说道。 “大哥,西北可是一片不毛之地啊!再往北可就出了塞了,哪里可啥也没有啊!” 刘宗敏一听西北方向,顿时眼睛瞪的老大,不可置信的说道。 “执行命令!” 眼下局势危急,李自成也没时间多解释,直接招呼起自己的心腹们,开始拨马便逃。 李自成已经确定了,这张存孟根本不值得投靠,他向西北就是因为西北荒凉,而且地势开阔,官军多为步兵,兵力优势根本发挥不出来。 若是敌手只是官军骑兵,那逃脱的机会就大多了。而且李自成念念不忘的流寇大亨王自用,高迎祥等都已经入晋了,他也想迂回去渡口瞅瞅有没有机会渡河入晋。 但是亡命狂奔的李自成等却不知道,在他们身后,有数千流寇也紧紧随着他们而行。这些追随者又恰好阻挡住了骑兵追击的道路,让李自成等逃窜起来更加的轻松起来了。 第八十四章 炸了 崇祯四年四月中,洪承畴于韩城大破流寇张存孟部,穷追张存孟数里,伏兵齐出之下,当场阵斩张存孟以降十数位流寇头目,威震天下! 在一战大胜之下,小小的李自成数百人渡过黄河进入晋地的消息,根本就无人注意到。 如今山西的目光全部都盯着高迎祥与王嘉胤、王自用部,三位流寇大亨自崇祯四年三月会合东渡入晋,总人数十数万,马军万余,步军无数,整个山西镇都噤若寒蝉,根本无人敢于撄锋。 在官兵完全无害的情况下,高迎祥等果断的分道四击,相继攻克了宁乡、石楼、稷山、闻喜、河涧诸州县。兵锋甚至已经指向太原府,顿时让山西一片动荡! 在这种威势下,流寇一时间声势大震,晋地众多活不下去的百姓,还有那些在山里苦哈哈熬着日子的山匪路霸们往投者不计其数,令高迎祥等各部麾下人数,每日都如同滚雪球一般不断的膨胀着,似乎大有席卷三晋之地,令晋地完全变天的模样! 整个山西镇立即戒严,无数的调兵令飞向山西镇各地驻军部,勒令他们速来集结迎敌。 不仅如此,无数的告急文书也向四面八方飞去,更是令八方震动! 李征收到这纸措词极为严厉的调令之时,已经是四月底了,眼看夏收在望,李征是委实不想出这躺苦差。 开玩笑,自己就这么点家当,去与这个时代已经开始引动风云的流寇大亨对垒,他还没有狂妄到那个地步。 但不去又不行,李征思索许久,也只是点上数百护田队应应景。 好在,调兵令是限李征于五月底到达太原府,与各路明军汇合,因此时间还算充裕。 这个限期也是考虑到这个时代的行军速度,尤其是考虑到了晋地这种多山的地形。 相比于汉时军队日行六十里的平均里程,这个时代的军队行动速度委实低到令人发指,日行二十里的军队已经称的上强军了,能够达到日行三十里,那绝对是王牌精锐了。 至于唐代时军队靠马匹机动的速度,那就更加的比不上了。 潞州军步兵之前从长治城奔袭长子城之时,曾经创造过一日八十里的强行军速度,绝对可以称的上冠于这个时代。 但是在李征对于出征兴趣缺缺的情况下,潞州军的集结速度那便慢的令人发指,十余日间,才准备好部队一月食用的粮草。 五百人的队伍也是从四个地方各自抽调一个队,然后再加上正牌潞州营的一个队,拼凑出来的队伍。 但李征这种惬意的调兵到了五月初之时,却是嘎然而止。 这几日间,李征惊愕的发现,流寇大军的行军路线开始大变。 原本一路向东挺进攻城掠地的流寇大军,在前几日突然分兵向北,其中一部万余人已经挺进汾阳府翼城,浮山县一代,甚至已经有游骑不断向东、北两个方向探索,似乎还有继续进兵的意图! 浮山县距离长子城直线距离已经不足百里,距离泽州更是一步之遥,虽然再向北地形就变得峰峦起伏了,适合大军通过的道路不多。但向东进入泽州,则是容易的多。 但谁也不知道,流寇会不会分出一支偏师向北,若是再向北,可就要进入李征的地盘了!再向东,那便是泽州府了,同样对于李征具有严重的威胁! 将手伸到李征的饭碗里,这简直是叔可忍,婶子也不可忍啊! 就在五月初七,李征一扫之前的磨洋工状态,几乎是以最严厉的口吻开始命令军队全部集结备战。 只是三日间,潞州营已经集结完成,各地护田队也全部进入作战状态,以夫子军的名义押送着粮草,随着火急火燎的潞州营,全速向西南奔腾而去。 各地夏收已经开始进行,但韩店周边这些百姓收获的喜悦,却是被军队开进城池,然后不断集结的场面一下子打消了大半。 就在他们疑神疑鬼之时,李征的命令也传了下来,要求所有人立即抢收庄稼,在五日内,韩店城以南的田地,不能留下任何一块未收割的田地! 这道命令也是让众多百姓都为之泣哭,韩店这边这半年来以工代赈的效果极为明显,地方上的灌溉水渠已经整修完毕,田间地头打制的灌井更是数量不少。 靠着这些水利设施,尽管今年天公依旧不作美,但大多田地收成却依旧不算差。 眼见再过上几日,田地里的麦子就能完全成熟,有经验的老人都说,今年田地亩产绝对不会少于一石粮。 因为他们的东家李征曾有言在前,今年的田赋只有每亩四斗,那收获之后大半的粮食能入他们的腰包,如今每家每户至少也是佃着十亩田地,这样算下来,这一季收成就有六石上下! 虽然这些粮食还不足让他们能够餐餐吃饱,但却不会再有饿死人的事情发生了。 但是如今李征要求先行抢收,就算有人经验不足,也完全明白这个时候抢收产量绝对会损失两成以上! 两成以上的收成那是多少,足够一家老小敝开肚皮,顿顿管饱吃上半个月的粮食啊!一想到这里,所有人的心口都开始抽痛起来。 一些单身的汉子也琢磨着,剩下这些粮食若是省着肯定能余下一些,一年下来多少也能攒下几个钱,这种日子要不了几年,就算讨个女人也不再是空想了! 有家小的人,则是根本无法忍受,竟然有人敢打自己一家老小活命的希望! 但是他们却怪不到李征身上,毕竟李征的命令说的清清楚楚,这是因为流寇有觊觎潞州府的打算,因此不得不抢先坚壁清野,防止流寇突入潞州就地收粮以战养战,一旦流寇在潞州站住了脚,那到时大家都没有饭吃了! 老百姓是最好糊弄的,也是最不好糊弄的,谁对他们好,他们心里都跟明镜一样。 在他们朴素的世界观里,李征是他们见过的对他们最好的上官和东家。不仅没有之前的东家拿走田地六七成的田赋,更没有胡乱拉人做徭役。 甚至修葺水利设施这种利民工程之时,也是给钱管饭,从来没有强迫他们自带干粮干活! 虽然百姓们并不知道这修葺水利设施时,最终会花费多少钱粮,但有略通筹算的人只是稍稍算下,就会得出一个让他们一辈子无法仰望的数字。 既然李征是一个善待他们的好官,那来找李征晦气的人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人。尤其是来找李征晦气的人,还会破坏自家辛辛苦苦种出来的庄稼时,所有在李征这里佃田的人都炸了! PS:编辑通知明天就要上架,希望各位书友能够支持一下,不需要什么打赏,只要能给个首订就感激不尽了。 第八十五章 无所畏惧 对于外面佃户们的反应,李征并不知情,他也无心去关心。 李征此时正在营中,与一众心腹手下围在地图前凝思。 这种抽象派的地图,虽然只是大概标明了城池之间的距离,还有一些简略的地形勾勒,但已经是这个时代最精确的地图了。 “流寇中肯定有当地的向导存在,发鸠山,盘秀山都是连绵的山峦,大军想从这里越境十分不易。若是向北进入沁州,然后迂回就更加不现实,那就只剩下韩店了,这里就是流寇一个完全绕不过去的坎。” “想要来韩店,就必须先进入泽州。泽州内有数以万计的流寇,虽然之前一直被当地官军压制,但这强力的外援一到,泽州内的流寇必然会反扑。” “若无意外,泽州府官军的结果只有两个,要么放弃压制流寇固守城池,要么就会被里外夹击之下全军覆没。” 李征思索着,对于大明的同行们,他从来都不抱什么太大的希望,估计这些人这会儿已经退入城池,将外部的控制权全部交了出来。 “没有意外的话,泽州内的流寇必然会被流寇大亨们兼并。外来的过江龙,再加上当地的地头蛇配合,能产生的力量绝对是翻倍的!那作为潞州南大门的韩店必然首当其冲,压力如山啊!” “只是集结兵力,扼守几个要害,虽然可以牵制流寇。但韩店外就是一片起伏的丘陵地带,虽然道路不算好,是一个开阔地带,依靠手中的力量,想处处防守住完全就是痴人说梦!若是流寇铁了心突入,却也不可能拦截的住。” “除非在这里和流寇来一场正面会战,否则单靠这点人马,根本无法抵挡这些流寇。” 正面会战,如果只是对付流寇大亨派来的一泼偏师,李征还是很有信心的。 毕竟如今集结到韩店的潞州营已经有正军一千余,四地护田队充任的夫子军二千余人。这些护田队若有人真的将他们当成了夫子军,绝对会令对方有一个深刻的印象。 这数月来,护田队虽然只是五日一操,但是却始终没有间断过。就训练这一点来说,已经强过了大明绝大多数的军队,更别说护田队的核心可是打过仗的老兵,有他们的带领,护田队也绝不是什么战阵都不懂的菜鸟。 虽然这些没有实战经验的准菜鸟,直接对付一流军队还是不够看,但是欺负一下更加不上道的流寇们,还是可以胜任的。 以一千潞州营为核心,再加上两千护田队,对上数万未经整合的流寇,胜算还是极大的。 但李征不能不考虑所需要付出的代价会有多大?这些流寇可不是之前那种小打小闹,如同过家家的流寇新秀。 这些流寇的核心可是经历过众多战事的老兵,虽然他们逃跑的次数更多,但不可忽视的是他们都算是老兵。 而且这些流寇老兵大多都是老营,也就是说他们都有战马,不管他们的战斗力强弱,这些骑兵都不是李征能够奈何的存在。 并不是无法击败他们,而是根本追不上他们。靠着自己那数十骑去追杀,估计对方一个反扑就能把李征这点家当一口吞下! 成建制的骑兵加入战场,对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战争场面的李征来说,也是一个严峻的考验。 虽然之前他麾下几次战斗都表现的十分出色,但那都是对着步兵为主的敌人。这一次面对数量不菲的骑兵,究竟还能不能有之前的心态也是一个未知数。 当然,这都是建立在流寇大军会向北突进的前提下。 不过李征却不敢寄希望于流寇不来找自己麻烦,能够未雨缪绸提前做好准备,总比别人抽一冷子才反应过来要强。 …… 几乎是一夜之间,无数的佃户都在沉默中不断的压抑着怒火。 宋波是一个普通的汉子,老家就在不远的泽州。不过如今的他已经回不去泽州了,不仅仅是那里战火连天,更重要的是,他在韩店这里已经有了安身立命之地。 虽然他的房屋是一座崭新的茅草屋,但这茅草屋却足够的结实和厚实,冬日之中竟然也没有什么风能够透屋而入。 他对于这茅草屋是很感情的,在这个茅草屋里,他人生第一次看到了些许希望。 他是作为俘虏被安放来到韩店这边的,刚来的时候他还恐惧的等待着自己的命运,因为他见过太多杀良冒功的官军了。 更糟糕的是,这一次他扮演的角色却是如假包换的流寇。刚刚被抓入俘虏营中之时,他时时刻刻都在担心着,或许哪一天会被官军砍了脑袋报功。 但是他始终没有等到这一天,反而等来了新生。 他随波逐流的跟着大伙一起挖渠,一起平整田地,一起卖力挖井。 他渐渐也知道俘虏他的那个将军叫做李征,也知道这些活都是这位上官让他们去做的,不过他并没有任何的怨言,因为这位官爷不仅给工钱,还管吃饭! 他这种小人物,一生为的不就是一日三餐管饱么?既然官爷不杀他,还把他当人看,他不给这种官爷卖力气,那还是人么? 之后的日子更是如在梦中一般,那位官爷将他的田地租给了他,一人十亩的田地,如同恩赐一般每亩四斗的田佃,有水渠,有水井,只要勤快一些,田地里的庄稼就不愁收成。 而今年的收成更是喜人,眼看这日子开始慢慢转好,一切却似乎要变了,似乎要再变回原来的模样了。 是的,这是那位官爷说的,流寇若是进了潞州,大家都会没了饭吃的! 官爷是不会错的,既然李大人这般说了,那便一定是事实!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宋波呼吸越来越粗重,直接抄起一杆新买的镰刀辖的站起身,目光中再也没了犹疑。 有人带头,便有人跟随,所有的一切都是在沉默中进行的,只到他们拿着自家简陋的家伙什,汇聚于军营前面,人人眼睛这才充斥着血红。 “想动俺家地,就先杀了俺!” “大人不能抢收啊!俺们愿意上阵,要是俺们拼不过他们,就一把火烧了地!” “说的对!要是俺们不中用,一把火烧了也不便宜这些驴球子!” “不能抢收庄稼啊,要不家里的老小日子便难熬过去了!” “打死这帮强盗!” “杀光这些畜生们!” “大人,俺们愿意助战!” 无数的佃户杂乱的呼喊着,别的地方的百姓可能还没有这个胆子敢上战场,但李征手底下的这些佃户,大部分可是流民出身,本身就上过战场的。 而且能好好活到李征打赢之后收编的人,都是自然法则淘汰下来的强者,因此一旦根本利益受损,骨子里已经被激发出来的血性立即完全恢复,毫无畏惧的便站了出来。 第八十六章 付之一炬 此时的泽州府情况,与李征猜测的并没有太大区别。 唯一的区别就是,李征没有想到,被压迫到了极限的流寇,在官军仓惶撤退城池之后,便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和破坏力! 五月十二,高平县城。 新任高平县县令大位还不及半年的徐怀志,只是看了一眼城下的乱民,就‘啊’了一声直接晕死过去。 高平守备官谢志昌则是额头汗水不断的流淌而下,不同于徐怀志,身为武人的他虽然被酒色掏空了身体,但起码的胆量还是有的。 不过他还是忍不住颤抖,并不是为别的,而是如今的流民似乎与之前的流民有些不同了。 之前的流民人数是多是够吓人,但是却给人一种没什么攻击性的感觉。这一次的流民不仅够多,而且其中亡命之徒,似乎数量也不少。 说的直观一点,那便是上次的流民对朝廷似乎还有些畏惧,不敢过分相逼,这次的流民已经无惧朝廷威严,完全就是一副不死不休的攻击态势。 他们已经不再是流民了,而是流寇!不知为何,这个念头不断的出现在谢志昌心中。 看着贼寇正在不远处砍伐树木制作简易云梯,谢志昌腿肚子就不断的打颤。他虽然名为守备,手下纸面上应该有三百乡勇,但实际上,他连半个乡勇也无。 手中只有十个不到的家丁,还个个都是酒囊饭袋,平时除了吓唬一下老百姓,就连抓个犯人都费劲,指望他们效死守住城池,谢志昌觉得还是期望上天降下神雷将这些该死的贼寇全部劈死了希望还大一些。 “谢守备,这城能守住吧!” 正在谢志昌盘算着怎样安全的离开时,一旁的徐怀志悠悠醒来,看到谢志昌皱眉凝思,还以为对方已经有了对策,赶紧满怀希望的问道。 “大人,守是守不了了。你看看周围这些人,咱们能指望他们吗?”谢志昌摇摇头,对徐怀志说道,“不过卑职可以护送大人突围!” “就没一点希望了么?” 徐怀志报着万一的希望,殷切的看着谢守备。他是高平的县令,一旦失地,他的前程可就到此为止了。他如今还不到四十,委实不甘心就这么离开政治舞台。 看着满怀希望的徐县令,谢志昌犹豫了一下道,“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徐县令顿时跳了起来,动作一点都不一象一个文弱的书生。 “大人,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若是大人能够拿出大笔钱粮来激励民壮,相信可以守住城池不失!就象上次一般,若是……” 谢志昌越说越兴奋,他已经开始考虑具体的细节,比如说用石头砸到一个贼兵赏银一两,没砸到只能给一半,不能让这些贱民占了太多便宜去。自己又该如何从中作些手脚,不会被人发现。 正当谢志昌说的高兴时,徐县令却是语气一下子冷了下来,“谢守备,城中库房中可没有现银。” “这个末将自然知晓,不过如今乃是危急关头,当有取舍啊,县尊!” 谢志昌听了大急,这辈子难得想出一回好主意,怎么能就这么算了。 “妄言!本官乃朝廷命官,理应负起为国守土之责!死则死耳!”徐怀志说的极为慷慨激昂,“但这土是朝廷的,又不是我徐某人的,凭什么用我的银两!?” 说完这些话,徐怀志似乎觉得自己说的有些太功利了些,转转眼珠子,又从容的说道,“不过本官又岂是那种完全不顾国事的流寇匪类,这样吧,本官就捐五十,不四十两银子出来劳军!当然既然身在城中,值此国难当头,为了同舟共进,其他缙绅商贾也需要有钱出钱,有力出力!” “这……大人,他们早就已经跑了!” 谢志昌顿时傻眼了,这上官似乎疯了,竟然在这个时候挑起内讧! 而最尴尬的问题是,这次徐知县就算想内讧,也没有人了。他们早在官军主力撤退的前两日,便纷纷携带着家财细软跑去了泽州府城了! 徐怀志顿时一愣,将这一茬想了起来。但是不同于之前的气话,这一次他是真的出离的愤怒了。 数月以来,官兵剿匪进展顺利,只是钱粮却是难以保证。徐怀志属于地方官员,自然也须承担部分粮饷。 但问题是,高平县之前遭过浩劫,这数月来地方秩序已经荡然无存,根本就没有任何的额外收入。 这种情况下,也只能向当地的缙绅们借贷一二,以渡过难关。 但可惜的是,每次向缙绅们征粮捐饷之时,都是地方上开始出现各种乱象之时,这些缙绅身为地头蛇,能够调动的力量远远超过外来户县令。 一般情况下,这些人是联合不起来的,但是一旦触及到他们的利益,这些人全力催生的力量,那简直是排山倒海般的! 徐怀志就在这种情况下,处处受到冷遇,不仅要到的钱粮数字形同羞辱,而且他的政令更是出了县衙就是而厕纸一张。 换作之前一心求稳的徐怀志,虽然不爽也只能暗自忍耐,甚至忍痛自掏腰包给官兵劳军。 不过此时的新任知县徐怀志却是丝毫不惧的,如今的他命在顷刻,前途马上尽毁,哪还有心去关注这些缙绅们的死活! 他来高平是升官发财的,可不是来当散财童子的。 这数个多月来,他这个县令当的那叫一个战战兢兢,不仅没有威风八面,财源广进,相反因为高平这个乱摊子,他经常性的夜不能寐。 每日间只是为了前线官兵的粮饷问题,不断低声下气的向着缙绅们宣传捐饷捐粮。每每有些收获,自己还没有从中捞到什么好处,这种尴尬的处境都让他的头发白了许多。 眼下流寇围城在即,平时还在情面上不愿翻脸的缙绅还有走动的时候,今日则是万人空巷,再无人登门。 “这些鼠辈,死到临头还在抱着他们的金银粮沫!你们以为府城就安全了?若是不能压下这高平乱贼,迟早你们个个死无葬身之地!” 徐知县恨恨的想着,上次高平失守是因为什么,还不是这些早就闻风而逃的缙绅们半路给抽的梯子? 如今这些缙绅更是个个跑的影子都没有,连个梯子都不愿意再奉上了,这让担负着守土之责的徐怀志如何能够忍耐? 别人谁都可以跑,但他徐怀志却不能跑,或者说不到最后一刻不能跑。他只要敢弃城,那他就算有故旧开脱还能保存自身,那前途却是点滴也无。 “谢将军,高平拿不出你们所需要的钱粮,你们可以向本地商贾劝饷一二!” 到了最后,徐怀志还是下不了鱼死网破的决心,并没有完全撕破脸对缙绅遗留的不动产动手,而是将目光投入了城内来不及撤走的商贾们。 得到命令的谢志昌,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到死都不愿意掏腰包出来的徐怀志,应命一声,便带着家丁离去。 是夜,整个高平处处都是破门而入的官兵,惨叫声四起,有些士兵抢的兴起之时,更是烧起房屋来。 半夜时分,本就无人去管的火焰完全失控了。无数的百姓和官兵夺路而逃,嚎哭声震动天地! 至此,未经流寇一兵一卒,高平县便再一次经历了无边的刀兵浩劫,整个城池完全付之一炬! 第八十七章 失控 风萧萧,吹的堡外田地中那刚刚收成在望的麦苗瑟瑟发抖。 李征策马穿过堡内,不作任何停留,直接驰至南堡墙下数进而外的一处山头。这里是韩店护田队的驻扎隘口,也不等李悦等人迎上来,便急匆匆的向着南方望去。 到了堡墙之上,就算以李征两世为人的养气功夫,也不禁脸色为之一变。从目力所及之处,铺天盖地全部都是流民的身影,那一件件已经脏的看不清楚颜色的衣服充斥在天地之间,将一切全部覆盖在下。 “这么多的流民,我们不能将战场放在潞州境内!否则打赢了也是损失惨重!” 沉默了片刻,李征轻轻出了一口气,平静的说道。 “确实如此,我们靠近泽州的田地收成已经不用指望了。” 李悦点点头,手指着远方说道,“我已经看到有饿极了的人已经开始在啃麦穗了,远处看不见。就算我们现在把他们全部逐走,但估计应该不会再剩下什么。大哥,该下决定,要快点将他们打回去,否则咱们的开垦出来的地就一点希望也没有了!” 李征明白李悦的意思,他说的对方就会不来,不是说无法打败或者驱逐他们,而是他们救济不了这么多的人。 这些流民还只是流民,还根本没有自己的组织和领导者。换句话说,他们就是一群依靠着自己本能行事的羊群而已,而且还是那种没有选出头羊的羊群。对付这些羊群,外部压力如果足够强大,就会让他们土崩瓦解,各自逃命。 但是这种情况却是可一不可再,一旦这些羊群唯一生存的希望也没有了,他们就会扔掉官府长久灌输给他们的羊皮,开始露出自己的獠牙。一旦开始为活而活,他们就会产生攻击力,也会产生各自的头羊。 有了组织和头羊领导,羊群就不再是羊群了,他们开始慢慢的向狼群转化。这个过程取决于头羊自身,一旦有一个雄才大略的头羊,那么一夜变成狼群也不奇怪,最典型的便是如今的后金。后金从被大明边军压着打了几百年,反转到压着大明边军打,最典型的便是出了一个擅长组织和战斗的头羊——奴儿哈赤。 这也是为何崇祯初年这几年,流民基本上是一触即溃,但数年下来,不仅仅没有彻底剿灭流民,反而让流民慢慢蜕化成了流寇,从此将大明的心腹之地搅的天翻地覆,不可收拾。只不过流寇中的头羊还没有完全蜕变为狼,就被早已化为狼的满清捡了便宜,徒做嫁衣。 李征静静的思索着,攻击这些手无寸铁,只是因为被官府压迫而活不下去的流民,他根本过不去他心底那道坎,但是放任流民涌入潞州府,则会完全毁了他的基业。一时间,他难得的犹豫了起来,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大哥,许百户回来了!” 正在李征心中的天平渐渐向着屠刀方向倾斜之时,李战的声音响了起来。 “唔,快让他过来!” 许国棉(不是韩店中那个许国忠哦)是李征派入流民中卧底的,听闻他回来,李征轻轻松了口气,立即吩咐道。 “大人,卑职手下八十人已经完全打入了流民中了,计划一切顺利!” 不等李征发问,许国棉立即回答了李征最关心的问题。 “能不能劝回这些流民?” 李征沉吟了一下,若是有可能,他真的不愿意打这一仗。 “大人,恐怕不能。”许国棉沉声回道,“如今流民中盛传我潞州府今年大丰收,有众多的余粮可以解荒,他们都是冲着我们潞州来的!” “盛传?” 李征眼睛一下子立了起来,平民百姓有几个知道百里外的事情,多半是有心人在其中发挥作用。 “大人所料不差,卑职已经查控清楚了。这个谣言最开始是泽州出现的,当时泽州被围,谁也不知道消息从何处开始传起。不过泽州城的文武肯定不会不知道,能传的这么快,应该那些缙绅也功不可没!”许国棉眼中闪过一丝寒芒,声音低沉的说道。 “就算不是从官府传出来的,他们推波助澜的功夫绝对没少使!” 李征知道许国棉就是泽州人,许国棉是崇祯年间第一批破产的农民,对于缙绅和官员向来没什么好感,这番话已经带有一些针对意思了,不过李征对于这些官僚的尿性也是知之甚详,这种祸水东引的策略,他们绝对做的出来,因此也是毫不客气的下了结论。 “张俊才,你觉得当今该如何做?” 李征沉默了一下,转头向着张俊才问道。 “卑职觉得应该稳守韩店,这些流民必须将之驱散!” 张俊才沉吟一下,抬起头来继续说道,“我部可以先行立之以威,逼其退出韩店周边,再以骑兵劝导流民各回故里,然后……” “然后呢?任他们自生自灭?” 看着张俊才半天没说话,李征皱着眉头问道。 “卑职无能,实在没有其他办法。” 张俊才脸上露出一丝无奈,既要保存自己,还不想伤害流民,这题无解。 “吴佥事,说说你的想法。” 李征思索了一下,又看向了吴雄才。 “大人恕罪,下官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吴雄才一边说,一边给你征打眼色,似乎有些话在这里无法开口。 “今日暂且这般,如果流民不冲击堡墙一线,不准攻击!” 李征心中冷笑,明白自己这个内政好手似乎正在弊一些有些阴损主意了。不过这主意李征大概也猜的到,与他所想应该差不多。 李征、李战、吴雄才三人回到了内书房,吴雄才这才深吸了一口气,准备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大人似乎已经成竹在胸,不知可否说来听听。” 吴雄才见到李征却是微微一笑,似乎已经猜到他的想法,只是坐等,顿时好奇的问道。 “雄才不必过谦,本官的策略很简单,无非是以牙还牙,借刀杀人而已!” 李征也不客气,直接说道。 言罢,二人相视一笑,一切都在会心中。只有李战有些莫名其妙,呆呆的看着两人,不知道两人在玩什么花样。 眼看着李战一脸莫名其妙,李征也不解释,让其唤许国棉入内。 不多时,许国棉便即入内。李战也跟了进来,看来不弄清楚里面的道道,他是不准备走了。 李征也不耽误,直接了当的问许国棉,“你想不想为你父母讨个说法,想不想报他们的仇?” 许国棉眼睛顿时立了起来,昂然道,“做梦都想!” “想就好!” 李征点点头,将其唤到身边,细细的说了一番话。 这番话,不仅让许国棉神色越来越兴奋,连旁边的李战的眼睛也越睁越大。有些不认识似的不断打量着李征,似乎这一刻才真正认识这个兄弟一般。 第八十八章 失控 ps:这章不是重复了,而是顺序上传错了,如果有之前看到的,麻烦去回看上一章,抱歉。昨晚睡的晚,今天上午写了两章,头有些晕,晚点还会有一章,什么时候就不知道了。感谢大家的支持,感谢老铁公鸡的月票。 五月十日,就在官军主力撤出高平县的第三天,高平县就直接变了天。 这里原本就是流寇起事的起点,更是与官军连续拉据战大半年,几乎家家都有亲人直接或间接的死于官军之手,因此这里的流寇情绪是最为暴虐的。 眼见高平县空虚,城内外对官军早就仇恨值爆棚的流寇,直接对出城而逃的人无差别的开始了屠杀! 高平县外十里处,胡家寨。 夜晚的胡家寨,亮如白昼。这并不是在举行灯会,而是燃烧着的无数房屋。 在这一夜,没有任何的预兆,这里突然被一伙强人突袭而入。上百悍匪趁夜潜入寨内,见人就杀,见屋就烧,只是半个时辰不到,便让整个胡家寨沉入地狱之中。 胡家寨是一处地方缙绅聚堡自保之地,里面六十多个壮士全是本家子弟,虽谈不上弓马娴熟,但寨子立于高地,寨墙修的极为结实高大,称的上横霸一方,等闲的毛贼根本不敢招惹这里。 但今夜来的山贼委实也太过于凶悍,无论是短兵相接还是小队配合,都远远强于这些庄丁。因此这些庄丁失去了堡墙的保护,根本连象样的抵抗都做不到。在倒下近二十人后,其他人都是四散而逃。 半夜时分,在胡家寨里胡老爷一家老小胆战心惊之时,一杆大旗也慢慢立了起来。大旗上高高的书写着几个有些歪斜的大字‘替天行道’,只是看一眼,一股浓浓的土匪味便迎面而来。 下半夜,在本地方圆百里都是狠角色的胡老爷,老老实实将自己裤头都报了出来,却依然没有保住自己一家老小。在这乱世中,有能力建寨立堡的,一般都不会多干净,多半都是一些搜刮地方的存在,也只有这种本地刮三尺的家伙才有这种实力筑堡。 第二日一早,胡家寨被好汉打下来,正在分粮舍粥的消息便飞快的传到了数十里的韩店堡外。 数天之中,凡是靠近堡墙三十步内的,无论男女,全部都被射杀一空,因而也没有人敢再象之前那般靠的前来,苦苦哀求。 闻听这个消息,原本就在堡墙前面进退两难的流民们顿时再不犹豫,拖儿带女的向着来路返回而去。 胡家堡并没有让他们失望,离的远远的就看到了寨外林立的大铁锅,里面食物的香味不断的刺激着他们本就敏感的神经。 “奉天大元帅,踏地王有令,明廷君昏臣佞,残害百姓,想吃饱饭的,就来听踏地王的调遣,打倒朝廷,喝酒吃肉!” 一边有人在旁边不断的喝叫着,撺掇着流民跟着起来闹事。虽然大部分百姓根本不想去打倒朝廷,但也不妨碍他们跟着嚷嚷几嗓子。 这里的粥棚完全没有秩序可言,身强力壮者总是能占据最好的位置和最多的份额,其他人也只能吃他们吃剩下的。吃饱了没事干的情况下,这些人自然也是最会祸害人的存在。在同出身的人身上发泄他们的怨恨,似乎也是他们唯一麻痹自己的方法。 欢乐的日子总是过的飞快,不等这些强壮一点的流民吃几天饱饭,突然之间胡家寨不再发放粥棚了。许多人心中奇怪,不多时有消息传了回来,这胡家寨粮食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想吃饭的就一起去找高平县。 而胡家寨剩下的粮食,都已经开始向高平县运转,只要打下来,那几年的吃食就不用担心了。踏地王还许诺,只要打进城中,美女、财富随他们自取!一听到还有这好事,一天天吃的饱饱的家伙们,也开始产生温饱思那啥过度的这些人顿时兴奋起来,二话不说的便汇聚而前,只盼跟的近些,能够多分得一些东西。 众多的百姓根本没有判断能力,见说这消息的人已经开始动身向高平县进发,他们也都盲目的跟随而上。人群不断的蠕动着,缓慢而又坚定的向着县城而来。 很快踏地王身边便聚集起了超过千人的队伍,这些人还都是青一色的青壮。在他们后面,则是数目更加多的普通流民,人数多到让人窒息。 山西的地形是比较绕的,从胡家寨到县城根本就没有什么直路。到了傍晚时,孙家坡便出现在眼前,这里已经到了县城边缘。 孙家坡的主人叫孙广镇,举人出身,有个进士儿子在领省出任一方父母。有明一代,士人之间关系网就从来没有明白过,就算两个从来没有见过面的士人,一番七拐八拐之下,都有可能攀的上同年或同窗。更不要说,这种出任一方父母的士人家族了,一般都是地方官都睁只眼闭只眼的存在。 靠着儿子这层关系,孙广镇在当地也少干好事。他房中的十数房小妾,有一大半都是半明抢的,家中的田地更是短短数年间便翻了近两倍。被他们各种手段逼迫卖田的自耕农不知凡几,简单说这是一个关系极硬的当地恶霸,整个高平县就根本无人敢惹。 这样的一个恶霸,搜刮的东西自然不在少数。为了安全,他们的坞堡更是坚固的不象样,不仅墙高两丈余,更有一条浅浅的护堡河,吊桥,箭楼样样不缺,简直就是一座小型城市。对缺乏攻坚手段的流民,更是一个根本无法啃下的硬骨头。 按照道理说,这里根本就不是流民能够啃的下来的。不过再坚固的堡垒,如果内部出了问题,也就不再坚固了。 看着无数的流民汹涌而来,孙家坡的人也不敢大意,百多个庄丁齐齐出现在堡墙上,不仅个个持着明晃晃的刀枪,还有一小队箭手弯弓搭箭,虎视眈眈的监视着流民队伍。 夜半时间,堡内却突然出现数个火光,火势只是片刻工夫就亮了许多。一看就是有人故意点燃的,而且火头越来越多,映的堡内都是一片明亮。 “走水了!” “快来人啊!” 堡子里的铜锣声不断敲响,各种杂乱的声音不绝于耳。 “啊!” “奸细!” “有奸细,快来人啊!” 正在这时候,密集的救火人群中突然有人惨呼起来,十多个黑衣人,一言不发的直冲堡门而来,任何挡在他们面前的庄丁都是被一刀砍翻。 这些黑衣人功夫了得,下手更是狠辣,一看就是手底下众多人命的江洋大盗一个级别的。 堡门上弓箭手手忙脚乱的用箭矢压制,虽然射死射伤了数人,但却依旧挡不住这些人突入堡门处,将护卫在这里的青壮杀的鬼哭狼嚎,不断的哭喊而逃。 第八十八章 祸水东引 “吱呀!” 一声剧烈的木门开动声响起,堡门被打开了。 紧接着两个黑影脚踩在吊桥之上,数刀便砍断了吊桥绳索,‘轰’的一声,吊桥便落了下来,重重的砸在地面上,堡垒已经洞开。 几乎是在吊桥砸落的一瞬间,数十个早就埋伏在旁边的悍匪便即鱼跃而起,汹涌的向着堡内而来。 在他们身后,跟着的是近千流民青壮,眼见大势已成,这些最喜打顺风仗的家伙们更是个个鼓噪着拥挤而入。虽然大部分人手中的都是木棒一类的东西,但却比谁都悍勇,一进堡内,见人就砸。 “弟兄们,打进堡了!喝酒吃肉玩女人了!” “哈哈!终于轮到俺了!” 在这些流民青壮后面,还有数百人都是红着眼睛立了起来,这些都是被孙广镇害的家破人亡的百姓。这时眼看大仇有报的指望,顿时蜂涌而来。片刻间孙家坡就已经成了一片人间地狱,到处都是死尸,到处都是惨叫声。 尤其是女人的尖叫声,就没有停息过,空气中弥漫着让人心悸的暴力气息。暴民神经质般的狂笑声,女人竭斯底里的尖叫声,孩童们惊恐的哭喊声,老人们的怒骂声,交织在一起,完全就是一幕地狱场景。 而村子正中的孙广镇府邸,此时几乎已经成了一堆废墟。孙广镇本人现在已经谁也镇不了了,被愤怒的仇家围攻之下完全成了一团肉酱。而孙家人也没有几个幸存的,男的直接被杀也就算了,但是妇人却是遭了天大的祸事,从六七十岁的老妪,到数岁大的小女孩,一个也没有幸免。 已经完全被脑子中的杀戮快感支配住的半疯的复仇者,连数个月在襁褓中的婴儿都没有放过。屋内的金银细软全部被抢一空,所有陈设都被砸了个底朝天,最后更是一把火烧了这座占地不小,颇有气象的孙府。孙家自此,除了在外为官的那一脉,全部断绝。 这场疯狂一直持续了两天,直到尸体都开始发出异味,这才让这帮暴民意犹未尽的退出了已经成了人间地狱的孙家堡。 这一仗之后,已经被压制了大半年的流民开始扔掉了羊皮,露出了嘴里还未成长完全的獠牙。 不断的战斗,不断的破寨获取钱粮,不断的杀人见血。杀人夺财,y人#妻#女,体会过这种快意的人生后,这些原本还憨厚的百姓们已经再也回不到从前。 在他们中,一些原本就不安分的人开始纷纷上位。连续的胜利下,无数悍勇之辈也开始脱颖而出,流民中的小团体开始慢慢形成。 虽然这种小团体只是组织的初级阶段,但是他们已经开始有了权威,也有了一言断人生死的权力。 在这种自然选择之下,开始行动有序的流民们,终于进行完了化为流寇的最后一道门槛,从羊化成了狼。 第一次的狼群大会便应运而生,万多人一共出来了十多位大大小小的首领,他们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推出自己的头狼! 踏地王这个称号如今还只是一个称号,还并没有夺取它称号的人! 不过大多数人,都对于坐于中央,被众流寇头目环绕在中央的许国棉获得这个称号心服口服。 这个许国棉,听说是出自边军,身边跟着自己的百多位军中兄弟。为人敢找敢拼不用说,还懂许多的作战战术,他们这一路来攻城拨寨,势如破竹,与这位许国棉的众多建议可谓密不可分。 而且这个许国棉,更是作风磊落,对于战利品从不贪多,划分战利品也十分的公允。有时候宁可自己吃点亏,也让大家都能拿到满意的份额! 这种既有能力,又有个人魅力,而且还每战敢当先的人,不当这个头狼,还有谁有资格坐在这个位上? 因此,一路上已经开始慢慢获得人心的许国棉,终于在众口一词的情况下,从默认转化为真正的流寇话事人。 则他第一个命令,便是远离李征那个魔鬼,继续向南,夺下泽州城,彻底颠覆整个泽州府,与几位流寇大亨在泽州汇合! 其他的头领也没什么意见,与李征一共打过两次,却每次都是被打的满地找牙,他们也不愿意再去潞州被虐待,毕竟谁也不没这爱好。潞州虽好,但小命却更加重要啊。 在意见一致的情况下,流寇大军只是在孙家坡休整了一天,便再一次全军南下,直扑泽州城而来。 …… 进入五月中旬,泽州方面,局势也开始危急起来。 宁山卫中,已经出现了大批流民,只是还未见到农民军的大队前来。但是闻讯聚集起来的流民已经破万,已经腐烂的宁山卫根本聚集不起多少兵力。 在指挥使葛行辉带着数百纠集而来的家丁和壮丁象征性的出现一次后,便再也没了下文。 葛行辉是被这一望无际的人流给吓回去的,几百人自己跑散了一大半,回到泽州城中更是紧闭四方,对外面来个眼不见为净。 不过这也怪不了他,除非真的猛士,否则任谁带着几百人看着拖延数十里一眼望不到头的流民集团,都会下意识的觉得不可憾动。 李征那次大破万余流寇,一是因为地形,潞州府内地形起伏不定道路狭窄,目光所及也只是身边数里而已,视觉冲击并不算太大。 就算如此,若非李征打头坐镇,更有严厉的军法约束,下面的士兵们依旧是惴惴不安,时刻打算脚下抹油。 没有了任何约束的情况下,流民群在宁山卫也是越滚越大,甚至已经开始向泽州府挺进。 这数日来,泽州知府徐怀志感觉似乎坐在火山口一般,根本坐不住。 泽州城数里外远处,已经隐隐可以看到流民的前锋了。此时的泽州城四门紧闭,官兵们已经全部武装到们,人人紧张的看着不断绵延而至的人群。 已经到来的那批数量已经多的让人有些窒息了,但是后续的人马却是依旧源源不断的涌来。 一场空前的危机正向着泽州压迫而来。 “报!” “流寇大军五日前已经破了高平,贼寇凶残截杀突围官军和百姓!” “报!流寇已出了高平,沿途扫荡各地堡垒……” “贼人攻下孙家坡,在堡中奸淫掳掠,无所不为,孙家坡已为死地!” “报,流寇攻破柳树堡……” “报!流寇攻入南乡镇……” 数日间,各种噩耗不断传来,泽州城内更是一片大乱。 ps:晚点还有一更,应该会在凌晨了,今天休息,要去陪老婆逛逛街。 第八十八章 求援 在流寇兵锋锐不可挡之下,各地惧于流寇势大的缙绅,地主,百姓,难得的也形成了一致的意见。 各地百姓不断的弃堡而来,涌入城高池深的泽州城中。数日间,这泽州城内拥挤不堪,更是物价飞涨,百物腾贵。 余府尊与葛指挥使每天都在商议大事,但最后也只是府尊自己不断的向外发出告急书,一时间,整个泽州府似乎有变天的危险。 “阳城县令紧急求援……” “陵川县令紧急求援……” “沁水县令紧急求援……” 与北面呼啸而的流寇大军相辉映,南边的流寇大亨似乎也有向泽州移兵的迹象,受到这些流寇游骑的刺激,南边几县也开始不安稳起来。许多城池已经连连上书,要求派遣援军弹压地方,否则就会出现民乱了。 “求援?本官哪里还派的出援军?本官自身都难保了!” 看着这些紧急救援的文书,余知府心中存在个万一的念想看向宁山卫指挥使葛永辉,希望他突然间能够说出一句平定局势的办法,但看着那葛永辉那恨不得学驼鸟一般将自己埋进沙堆里的脑袋,他绝望的五内俱焚,毫无办法的他只能颓然的坐于椅上,一语不发。 “葛指挥使,为何流寇不去更加富足的潞州,偏偏非要跟本官为难?!” 半晌后,余知府终于艰难的开了口,若是真的让泽州府变了天,按如今天子的作派,他不仅官位难保,甚至连脑袋都可能守不住。 虽然情势危急,他还是看向身边的葛永昌,有些期盼的道,“你身为朝廷武官,镇守一地,难道当真一点办法也无?” “大人,卑职真的尽力了。这伙流寇已经不是数月前的流贼了,他们如今已经敢于野地浪战了……不如向太原救援吧!” 葛永辉艰难的开了口,十分委屈的说道。葛永辉之前便集中全卫能够作战的力量出击过一次,但结果却是让人痛心,近千的卫所军不到一个时辰便被打的七零八落,从此胆寒再不敢出城一步。 “你当本官没有发文?太原距离泽州数百里,远水难解近渴,就算太原收文后立即发兵,大兵到时至少也得月余,咱们坚持的了月余吗?而且大兵到了,咱们应给的协饷又从哪里筹来?”余知府叹息一声,仰天叹息道,“悔不当初啊!真该咬牙坚持,哪怕付出一些代价,让潞州府内李游击前来助战就好了!只要先将府内流寇一网打尽,否则何来今日之祸?!” “呃……” 听到余知府这话,葛永辉顿时脸上火辣辣的,这话简直就是明着在扇他耳光,顿时让他又羞又怒。 “大人何不向行文太原令潞州战兵来救?潞州距离泽州近在咫尺,足以当为依靠!” 被打脸的葛永辉顿时迁怒于潞州战兵营,提出这样一个建议。 “你当本官没想过吗?”余知府横了葛指挥使一眼,冷哼道,“但如今刀在只喉上,要付出的代价会有多大?” “那大人的意思是?” 葛永辉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小心翼翼的问道。 “换你在这个时候,你会愿意带兵来援?若是你能稍稍挣点气,本官何苦为难至此!” 余知府没好气的瞪了一眼这粗鄙武夫,恨恨的说道。 “大人也可以行文太原啊!只要太原府下文,他卢怀真总不敢不听吧!” 葛永辉沉思了半天,突然一脸兴奋的说道,只要对方倒霉,他就觉得舒坦。 “愚不可及!”余知府却大骂了出来,甚至恨不得踹对方两脚,“第一,这事若是经过太原,一来回最少也得半个月。第二,这种手段只会将这唯一能解救我泽州府的外援彻底得罪死了,到时对方肯定故意拖延救援,你我若被流贼所害,省这钱粮又有何用?” “大人何不直接向行文太原令潞州战兵来救?潞州距离泽州近在咫尺,足以当为依靠!” 被打脸的葛永辉顿时迁怒于潞州战兵营,提出这样一个建议。 “你当本官没想过吗?”余知府横了葛指挥使一眼,冷哼道,“你以为这次流寇突然变了样,就真的是他们开窍了?” “大人的意思是?” 葛永辉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小心翼翼的问道。 “之前咱们在流寇中暗中宣扬潞州夏粮丰收在即,意图祸水东引,本来一直好好的,怎么突然之间这些流寇就又掉头杀了回来?” “为何之前一直拿各地堡垒毫无办法的流贼突然之间能一夜拿下胡家堡?” “胡家堡也可能是个意外,但孙家堡你不了解吗?就算用你的卫所军去攻堡,你打的下来么?” 余知府虽然治政、治军的本事不怎么样,但一到了勾心斗角这种熟悉的本职工作时,立即变得如同顶级侦探一般,一双慧眼之下,几乎是秋毫毕现。这一串疑点问题本来葛永辉完全就没有注意到,但经过余知府这一点拨,也立马明白过来,这其中必定有着一些隐情,而且多半和潞州哪边有关系。 “大人!他们肯定有人混进了流寇中!这是在勾结匪类!祸害咱们!不,他们利用流寇寇掠地方,这是公然挑衅朝廷!是谋反!大人,要立即弹劾他们!” 一听到自己的困境竟然是被别人坑了,葛永辉顿时坐不住了,大声的嚷嚷道。 “弹劾?你可有证据?若是你能击败流贼,抓住他们的几个头目,本官至于为难成这样子?” 余知府没好气的瞪了一眼这粗鄙武夫,恨恨的说道。 “大人也可以风闻起奏啊!只要大人言辞凿凿,朝廷肯定会怀疑的吧!” 葛永辉沉思了半天,突然一脸兴奋的说道,只要对方倒霉,他就觉得舒坦。 “愚不可及!”余知府却大骂了出来,甚至恨不得踹对方两脚,“第一,笔墨官司打起来,无论输赢势必旷日持久。第二,将这唯一能解救我泽州府的外援得罪了,到时对方肯定故意拖延救援,你我若被流贼所害,扳倒他们又有何用?” “卑职见识浅薄,一切听大人吩咐便是。” 被骂了个狗血淋头,葛永辉再不敢出什么骚主意,讷讷的回话道。 “本官这就行文潞州,在救兵到达之前,你要做的就是守稳泽州城不失!” 余知府恨恨的拿起笔开始书写行文,暗道此番大出血肯定是不可避免的了。 第九十一章 卢怀真的警惕 韩店。 各种坏消息不断的传来,南边的流寇已经杀入泽州,北部的高平已经陷落。整个泽州府北部已经完全失控! 北部的流民已经完全蜕化为流寇,他们沿路攻破村镇,所过之地,寸草不生,生灵绝灭。彼有些东林党人的作风,若非同道,就为仇寇!只要不肯加入其中,便是屠杀一空! 这些杀红眼的流寇们,昨日还曾想向潞州军发起进攻,因为他们都知道,今年潞州府的收成还算不错,粮食什么的都可以保证。 但他们却很小心,只是派出千多人的试探,这点兵力甚至连潞州营都未出动,只是在李征那帮子佃户群情汹涌之下,直接被打的近乎全军覆没。 如今这些佃户已经不同往日,已经算是有恒产之人,由于这次他们主动请战,让李征放下对他们的大部分戒备,人人都配发了武器。 虽然训练还谈不上,但是这些人的敢战敢拼之心却是极高,打起仗来也极悍不畏死,数量又是对方的数倍,直接就是碾压的态势! 这种重击一下子让流寇们想起大半年前的经历,一次小小的试探之后,便收起了所有小心思,一门心思向南进攻。 沿途村镇根本没有一合之敌,万余人一个冲击便纷纷陷落,三天之中已经推进了百多里,兵锋直指泽州城。 到达泽州城下数十里后,兵力已经翻了三翻,数万人猬集一块,嘈杂声鼎天,边营数十里,锋锐极盛。 泽州城官军曾主动出击攻打流寇前锋,但这些前锋基本上都是流寇中的精锐,一场原本预想着摧枯拉朽一般的开门红,却是打的旗鼓相当,当流寇大军形成从两翼迂回包围态势后,官军便明智的选择撤退回城。 这一次官军绝对称的上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近千官军损失三成,士气反而被沉重打击,完全没有出城野战的任何野望,只能战战兢兢的固守城池,将城外完全拱手相送! 泽州的行文数日绕道到达潞州府。 看完行文后,原本因为流贼已经退回,淡定不少的卢知府,屁股顿时如同被针扎了一般跳了起来。命人火速通知李征前来,更是焦躁不安的来回踱着步。 里面虽然只是寥寥提了几笔流贼动向的疑点,但久经官海沙场的卢知府立即从中嗅到了一丝不正常。 通盘思索了一下,他顿时也发觉到了其中不少的迷团,在阴谋诡计中成长起来的卢知府也不逊色于余知府,只是略略分析一下,便得出了和余知府差不多的猜测。 这个发现也是让他后背冷汗一片,他明白对方这是将他恨到骨子里了。但是天地良心,他自己真的没有进行过这种算计,因为他根本就不需要。 韩店堡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只要李征带人守住韩店,大股流贼就别想深入潞州一步。这种情况下,用这种损人不利已的招数,根本就是画蛇添足。 自己既然没有用这种招数,那出现问题了,肯定是有人用了。 可韩店只有李征这个毛头小子,他真的想的出来这种绝户计?还是说这次纯属巧合,流寇中出现了一个人才,整合了原本一团散沙的流贼,完全是那姓余的运气太差? 在卢知府胡乱猜测之下,原本因为流寇已经掉头南下,这段时间流贼向南返回,韩店压力已经不大,李征在前几日便返回了长治。 此时的他正在府内察看各地手下抢收庄稼的进度,听闻卢知府相召,担心事情有变的李征,也是火速的应征而至。 守备府与知府衙门距离并不远,他来的也是极快。 “来了,先看看这个吧。” 卢知府收拾了一下心情,这才命人将李征带入,然后一脸平静的将泽州公文递了过来。 李征没有多话,接过公文便读了起来,脸上的表情也是越来越精彩。卢知府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李征。 但观察了半晌,却失望的发现,虽然李征脸上闪过惊奇,痛恨,幸灾乐祸,害怕,疑惑各种表情,但唯独没有就是被抓现行的心虚,眼见李征快要抬起头来,卢知府不动声色的将目光收了回来。 “大人,这余知府做的太过了,先是蛊惑流民犯我潞州,现在倒霉了又反诬我潞州,向咱们求援还要示之于胁,委实是视我潞州如无物啊!” 李征放下了公文,拱手怒道。 卢知府仔细的观察了一番,李征这幅表情完全看不出来丝毫蛛丝马迹,似乎真的完全不清楚其中的缘由一般。 卢知府微微眯起双眼,似乎第一次认识李征一般,微不可察的审视一番李征。心中开始对李征警惕起来。 这个李征,要么是真的走狗屎运,要么是真正的老奸巨滑。出于对武夫的警惕心理,卢知府对后面一项的认同更多一点,这是一个十分危险的武夫! 心中再一想之前潞州府的乱象,似乎与这次有着异曲同工之妙,这也让他心中打了个突,对于李征的防范更加进了一步。 此刻心中生疑,再一想到李征在各地不断的收入田地,更征召大量的流民安置其中耕种。成立护田队护卫地方,防止山匪袭扰,本也是应有之义。 原本这是安定地方的良策,卢知府虽然心中怀疑,但始终不愿意向更深层次去想。毕竟这个李征太跋扈了,如果真的逼反了他,自己也完全落不了好。 不过眼下看来,此子还真是心思深重。再一想到各地五百规模的护田队,他心中的不安便更甚了一些。 他如今已经不再是之前那整日只埋在牍案,只知道催税征粮的文官了。潞州一系列的大乱让他不再将目光局限于文案,也开始对各地的民生多了一些关注。 如今的潞州,几乎已经成了山匪们的禁地,李征几番清理之下,潞州府的治安情况几乎可以说是山西最佳之地。 这样的地方,真的需要每地都屯五百准军事力量么? “这余行则委实过分了一些,不过这泽州若是最终糜烂,对于潞州府也不是好事。本官还是觉得应该救援一二,不知李守备有什么想法?” 卢知府心中警惕,但话语之间还是十分的和气,似乎什么也没看出来一般。 “末将听凭大人吩咐,若是大人下手令,末将自当遵从。” 李征的回答还是一如既往的恭敬有礼,也完全符合这个时代的官场规矩。 但是卢怀真之前可是见惯了李征跋扈的模样,再看如今乖巧的李征,怎么看怎么觉得不自在。 第九十二章 出征准备 “李游击数日之内能够出兵多少,需要多少开拨银?” 卢知府淡淡的吹了吹茶杯中的茶沫,平淡的问道。 “末将这数月来,征召了数百兵士,兵力虽然恢复了千人。但新兵操练时短,能够上战场的只有六百左右,其他最多只是守守城,当不得大用。”李征想了想,便报上了这个数字,“靠末将这数百人,去剿灭过万的流贼,无疑杯水车薪,请大人三思。” “他果然不肯出兵,看来这事与他有关系几乎是板上钉钉了!”卢知府心中咯噔一声,心中作出了这个判断。 因为他早就收到风声,李征这次征募的兵员数量早就远超过了一千。除了满额的守备官兵外,其他的人则是成为了名义上的护田队。 护卫他在平顺城北的那些田地。原本还只是觉得李征如同地方缙绅那般,这些都是他的私人庄丁,原本这事他觉得只要李征有钱,他自然可以召一些庄丁。 但此时看来,多半是他刻意蓄积的暗中力量。他要这么多人干什么?为何为朝廷出力,却又不肯拿出来? 自大明武勋们在土木堡之变后元气大伤之后,文官便占据了主导地位,武夫只是文官手中的刀子罢了。既然李征这个刀子出了问题,那自然是要解决这柄刀子。 但卢知府左思右想,始终没有什么办法。李征作为朝廷敇封的武官,如今又恭顺听令,他委实没有什么手段收拾他。 作为文官,对武夫最大的制约便是钱粮,但李征这厮得了大片田地,又肯拿出来养兵,在粮饷这方面拿捏他,也没有丝毫作用。 至于告他一个收买人心,居心叵测的罪名,却也委实太过于伤人伤已了。 这简直就是一个笑话,一个地方守备,兵力七八百人,说他会造反谋逆,估计别人会把他当成疯子来看吧。 虽然对于武夫,大家都要合力压制,但针对一个小小的游击将军到这个地步,也太疯狂了些吧。 更可怕的是,如果真的撕破了脸,对方一不做、二不休的直接扯旗造反,那自己就算当时逃的过,事后也会因为逼反官兵的罪名给人秋后算帐。 思来想去,他忽然悲哀的发现,文官对于武夫的约束力正在慢慢消退。而更令他泄气的是,不用多高超的智慧也能发现,随着时局的不断动荡,武夫的地位只会越来越高,越来越难以加以制衡。 想了想,卢知府便收敛了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虽然他身为文官自然倾向于文官的整体利益。 但在官场打滚这么多年,变成了早已经没了热血和风骨的官僚士大夫,他就没有了那股大义,做事完全成了商人般专看收益比。既然风险大于收益,那明哲保身的想法便自然而然的占了上风。 而且这次李征完全有理由和借口拖延出兵,或者出工不出力,而且最狠的是,几百守备打不过过万的流贼那也是正常之事,谁也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 但是自己一旦和那遗表扯上关系,那可就是九死一生了。现在双方的关系已经是卢知府求着李征了,至于其他事至少也得先过了这一关。 一阵沉默后,卢怀真还是先开了口,语气十分的和气。 “李将军果然公忠体国,不过本官觉得,若是泽州乱了,对潞州也不会是什么好事。这事无论多难,还是要尽一些力的。” “既然大人决意救援,末将自当领命。末将可以凑出八百人,但需开拨银两千两,军粮五百石。末将愿意拼死一战,不过至于是否济事,末将不敢担保。” 卢知府肯定是要救泽州的,否则一旦余知府临终遗表递上去,他绝对吃不了兜着走,这原本就在李征的意料之内,他假意思考了一下,他便主动退让一步,讲出了自己的条件。 李征这个条件是很有些善意的,毕竟这一次是去作战,李征要求的数量十分的合乎规矩,并没有狮子大开口的多拿多要,卢知府稍微松了口气。至少这笔钱,他还凑的出来,“何时能够出兵?” “末将需要几天时间准备,五日后出兵!” 李征思索了一下,报出了这个时间。 “好!出兵当日,本官一定送开拨银粮入你军营!” 卢知府松了口气,他最怕的便是李征故意拖延时间,只要他肯及时出动军队,就算战事不顺,那自己就会安全多了。将来就算再有什么笔墨官司,他也不会被动太多。 眼见事情说的差不多了,李征便要告辞离去,临行之时,卢怀真却是叫住了他。 “为国灭流寇,乃朝廷心腹事,自当尽力而为!” 斟酌一下,卢怀真心中叹了口气,还是提点了一句。 “末将自当心力,不负大人所托!” 李征心中也有点火气,这老小子难道还觉得自己这么不知进退么? 看到李征的表情,卢知府心中松了口气,这毛头小子就是毛头小子,虽然有些城府,但却没有经历多少历练,根本就不懂得事情该如何经办。 但考虑到这人打仗够凶悍,能够压的住潞州这一亩三分田不出事,自己任期还有两年,日后两人少要不还要多多合作,他便打算提点一句,“本官已经行文太原了,不日就会有镇兵来援,你当立即整顿部下,于规定时间出兵救援!不过你无需多想其他,尽力拖住流寇,待到镇兵到来,到时好好配合好镇兵作战!咱们毕竟是新兵,流寇势众,急切难下也是理所应当之事嘛!凡事只要用心便好!” 说到这里,他把这个心字说的又重又长。说完之后,再不理会李征反应,便即端茶送客。 李征并不笨,立即明白了卢知府的意思,这次他是可以去和和稀泥就行了。 按卢知府暗示‘心’字的意思,他连本部精锐都不必带,直接拉上几百个壮丁充充场面就行了,反正山西那边也根本瞧不上他这支军队的战力。 李征不无恶意的猜想,若非自己上次‘剿灭’了近万流民,估计这次出兵只要打个照面就能应付过去。 不过李征并不打算就这般只是去长长见识,他是真的想击灭这伙流寇。毕竟这些流寇就盘踞在他卧榻之侧,十分影响他的睡眠质量! 虽然敌众我寡,而且还是‘远征’,但他的骨子里天生就有一种冒险的因素,单人就敢冒入沙海,这一次为了防止两大流寇合流入潞州,自然不愿意将希望寄托于他人! 潞州距离泽州大概二百里地,若是按照大明此时军队的样子,二百里是要走上个十天以上,但是自己这军队,估计三四天就可以强行军到达。 数日间,李征都在忙着做出征的准备,毕竟数百人的出征,备用的粮沫,帐篷,箭矢等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各种辎重全部按标准加了三成,最后算出来至少需要近百辆大车才能装完。 第九十三章 规矩 崇祯四年五月十七,潞州营正式出援泽州府。 今日是李征与卢知府商议后的第五日,李征知道这是卢知府的底线所在。 一大早,李征便带着八百集结好的士兵列队于城边。卢知府带着几名文官在队伍一座临时搭建的高台上训话鼓舞士气。 讲的话无外是宣扬朝廷大义,圣天子在朝。另外要求大家一定忠军爱国,时时记得以官兵自居,誓与流贼不共戴天,奋勇杀敌以告慰圣天子云云。 这些套话李征听的多了,习惯性的有了免疫力,还能一脸严肃的支持着身子听着。 但是这数月来没有拿过朝廷一分钱粮饷的士兵们,却是对所谓的君臣大义丝毫没有兴起,个个听的那是呵欠连天,昏昏欲睡。 好在卢知府与这些泥腿子也没兴趣多讲,这才让士兵们坚持到卢知府讲完还没睡着。 等到说到两千两开拨银后,卢知府命人将银两抬过来后,便即带人离开了。 这些文人虽然都爱钱,但却几乎每人都会人前回避这些黄白之物,这也许就是所谓的有些事可做不可说吧。 没有了这些说着他们听不懂话语的大老爷们在场,这些士兵们兴奋起来,人人兴高采烈的盯着那抬来的一大箱银子。 李征嘴角一抽,眼中鄙夷之色一闪而过。他可不是这些没见识的大头兵,两千两银子他也没有少挣,两千两能够装在多大箱子里,他是一眼就分辨的出来。 这个箱子看似不小,但是这种劳军的开拨银势必不会用大银锭,只会是一两大小的小通宝,若是如此,那体积肯定不小,至少这口箱子是装不下的。 李征自然不会去说破,不过军队出征先领开拨银也是惯例。李征上前拜谢后,两个亲兵便将箱子直接倒了过来,将一箱子银子倒个干净,把箱子放在一旁。 卢知府拿出的这两千两银子,他是按照常例克扣了三成,下面经手的小吏等再拿上两成有余,如今数量已经不足一千两。 不过,众士卒并不知道一千两和两千两之间的区别,在他们看来都是一大堆而已。此时的他们,正满怀希望的看着这些银子,一个个两眼放光。 李征如今的队伍是按照大明军规组建的。五人一伍,设伍长一人,二伍一伙,设正副伙长两人,三伙一哨,设正副哨长各一人,三哨一部,设正副部尉各一人,三部一曲,设典尉一人。一曲满编三百人,再加上各自的亲兵还有李征直属的亲兵,人数四百人左右。 银子就在眼前,一切都在正大光明之下进行着,李征只是看着,让曲尉自行分派给三部。不多时,李征便满意的看到这些士兵有些愤怒的声音。 “怎么才分一两银?” “不是应该二两五的银吗?” “安静!” “大家都看着的,本官可没有私吞你的开拨银!” “都他娘的给我住嘴!上官的事,哪论到你说三道四!” 几个部尉、哨长便立即开始弹压军队,早有准备的李征也借着各个基层军官向普通士兵解释了为何会少一半多的原因。 李征满意的看到,原本还因为拿到开拨银而有些亲近朝廷的士兵们,眼中的感激已经慢慢转变成了憎恨。 “弟兄们,这些钱都是小钱。你们有些新来的可能不知道,在本官这里,军饷只是一个添头,大头是打仗的缴获。至于有多少,扎营的时候,自己向自己的长官,你就会明白本官的意思!” 李征当然不会放任这种情绪在军队中蔓延,这是极为伤害士气的行为,他要的只是让这些士兵和文官们不是一条心,而不是跟自己也离心。 “现在,出发!目标韩店堡!” 李征再不多话,牵着战马,第一个步行而前。 原本还想多问几句的士兵们,看到李征竟然只是牵马步行,没有象其他大老爷们一般骑在马上。 不知为何,他们便压下了心中的愤怒,只是在各自上官的指挥下,列为整齐的队列,在鼓点的敲击中井然有序的行进。 在队伍最前面的李征则是一脸的希冀,他之所以答应的这么痛快,是因为他是去收桃子的。 经过这十余日流贼的折腾,泽州府城外缙绅的堡垒几乎被扫荡一空,流贼席卷来的钱粮数量极为巨大! 这还只是表面上的,许多地方的财富还需要他这种经验丰富的抄家能手,再掘地三尺才能慧眼发掘,这笔财富让他一刻也不想耽误。 此时的流贼已经齐聚泽州城,围城已有三日。依仗着泽州城城高池厚,城内的缙绅又多是被杀破胆之辈。 为求自保之下,也是纷纷给人给钱给粮,这才稳住局势,让势头正劲的流贼数日内止步不前。 至于其他几个县城,也大多风声鹤唳,个个闭门不出,极大的方便他从中取势。 李征并不想流贼真的完全席卷了泽州,这对他一点好处也没。第一流贼如果袭破府城,必然声势大振,自己还能不能控制就是个未知数。 第二,他是去阻止流寇合流,是打个时间差,从中各个击破。并不想为了大明朝廷,去与这些苦哈哈的老百姓拼个你死我活的。李征只要将他们打散就可,不过在打散之前,需要让他们深刻的铭记住潞州营,再也不敢正面以对。 第三,一旦府城失守,朝廷势必动员大军前来,那原本事后的驻军肯定不会有少,自己的势力再想向泽州府延伸,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了。 因此,是时候让这些还未真正变成顽固流贼的老百姓清醒清醒了。 当李征到达韩店,已经是一日后了。与从府城来时,众人萎靡不堪的士气不同的是,到达韩店时,每个士兵眼中都是露出贪婪的目光,看来自己那些已经升为基层军官的旧部们,已经让这些士兵知道了财富,军功该如何得来。 许多老兵更是言传身教,将他们如何一战之后就得到近三年的军饷的事例告诉自己的部下,让他们个个心痒难骚。 许多老兵更是对于普通士兵觉得流贼人数众多而担忧的心理嗤之以鼻,他们绘声绘色的讲述自己过往的战例,他们一直就是以少胜多过来的。 从成军之战,以数十完败山贼开始,他们面对的敌人就没有一个能够阻挡他们前进的步伐,甚至面对过万的流寇大军,他们也是以三死十数伤的代价,直接团灭了对方! 这些故事听的士兵们如痴如醉,尤其是听说了之前数百训练不足的士卒如何大破十数倍于自己的数千流贼的战事,这些已经操练日久的士兵们更是信心满满,士气昂扬。 在韩店,李征并没有多呆,而是汇合了陆平所带领的长子县五百护田队后,直接越过了潞州边界,踏上了泽州府的地界。 第九十五章 初战轻取 微风徐徐,高平城外的田野上,两股人马正在快速接近。 望着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乌合之众,李征立即下令列阵备战。训练有素的潞州军快速的在各级军官的组织下,列成一个厚实的空心方阵。 弓箭手小跑在阵前,快速的列成横队。在他们身前,还有百多名手持火铳的小队,正排成三排稀松的射线,点起火绳,安静的等待着开火命令。 李征骑在马上,冷眼看着这些完全不懂任何战阵的流贼。这些流贼在一百步外便即开始以冲锋姿态迫来,似乎是想用排山倒海般的冲击来恐吓官兵。 虽然这种战术看起来十分壮观,但实用上是极其愚蠢的,一百步外就开始跑步,等到了阵前估计一半人都累的不行了,还怎么形成强大的冲击力? 这些流贼完全没有任何的章法,也没有分左右翼的组织兵力,完全就是以人海战术扑击的战术。 不过混乱的阵形也有一个好处,那便是人数看起来要比实际的多的多。杂乱的人群也是十分壮观,潞州军只觉得眼前所见,全部都是流贼的身影,眼前的大地似乎都被他们完全铺满。 三千人亡命冲击,这招数对于完全糜烂的卫所军那是具有震憾性的,完全可以吓的他们直接倒卷而逃。 但对上潞州军立即就现了原形,前方排列的火铳兵都是上过几次战场的刀盾手老兵,见惯了大场面的他们,根本不惧他们这种野路子,人人沉着坚定,根本无人有丝毫的惧意。 他们的镇定也是影响着后面只是训练出来的新兵,有这些老兵挡在前面,他们的心理就会安定许多。 奔行数十步后,流贼就开始出现脱节的现象。少数身强力壮者冲在最前,还在加速奔跑着。 而大部分人则是呼哧呼哧的喘着气,勉强呐喊着跟在后面,双方之间的距离都快要拉开二十步以上了。 当最前的流贼已经冲进六十步火铳有效射程时,李征还是不为所动。当他们进入四十步距离后,李征的命令终于下达而来。 “滴!” 尖利的哨声响起,火铳兵们条件反射的便扣动板机。扣动板机之后,便即掐灭火绳,猫着腰从两侧退到队后。 在哨声的指挥下,第二排,第三排火铳手相继开火,一阵炒豆子般的响声过后,一团浓雾便弥漫在了潞州军的前面。 在他们身后,弓箭手则是不断的挥洒着箭雨,收割着生命。 “长枪兵,迎战!” “陆平,带本部攻击向前!” “崔云涛,带本部掩护李悦部左翼!” “苏浩,火铳队拨刀列队掩护李悦右翼!” “王永,骑兵队迂回包抄!” 此时的流贼最强壮的那百来人在火铳的打击下,已经损失过半。 剩下的半数人,大部分直接扔下武器就跑,最悍勇的少数人,看到官兵阵前浓重的硝烟还在犹豫要不要冲入。 正当他们犹豫不决之时,一排排长矛突然从浓烟中穿透而出,在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之时,无数的长矛便闪电般的突刺而来。 “啊……” 一阵凄厉的惨叫声不断传出,十数个悍勇的流贼几乎一个照面就被杀的全军覆没。 后面气喘吁吁刚刚奔至的流贼眼见情形不对,几乎没有犹豫便直接转身就跑。但他们忘了后面还有更多的人涌过来,顿时相互推挤,乱成一团。 眼见战机难得,李征发令命陆平所部突击向前。 一排排长矛不断吞吐,那些将后背晾给官兵的流贼一个个惨叫着倒地,惊恐万状的流贼前锋完全没有了任何斗志,拼命向后推挤,与后来者直接打成一团。 好在后面的流贼也不是笨蛋,虽然看不到,但那一声声惨叫也让他们乱哄哄的口号为之一停。当惨叫声越来越近之时,这些人终于一哄而散。 “突击前进!” 眼见流贼已经崩溃在即李悦脸上大喜,大声的下令道。 原本就已经是快步攻击的士兵们,顿时迈开大步,在山呼海啸般的‘万胜’中,分成一个个以伍为单位的小队,开始分散攻击已经纷乱开来的流贼。 在他们右翼,火铳兵却是进展最快的。火铳兵是刀盾手升级的,他们除了手中的火铳外,还有腰间的长刀。 他们之前的火铳齐射,委实给了流贼极大的震憾。腰刀队不是长枪兵那种必须以队列为基础的队伍,当他们拨刀冲锋之时,散的也是极开。 这些火铳兵都是清一色的老兵,战斗力本就凶悍,此时正面对上的心胆俱寒的流贼,更是如入无人之境,大开大合之间没有一人敢于撄锋,被他们突入厮杀后,更是被杀的哭声震天,逃的漫山遍野都是。 崔云涛的左翼承担的压力最大,他负责的侧面是一片田野,正面侧面都会受到攻击,防御压力极大。以他区区两百的兵力,根本无法做到面面俱到,只能列为空心方阵,牢牢的挡住流贼一波又一波的攻击。 因为地形平坦,在他的阵前到来的流贼数量最多,流贼丢下的尸体也是最多的。在两边都取得突破之时,他的这边也渐渐停歇了下来,并不仅仅是流贼已经被两翼突破,更重要的是他们已经被杀的胆寒了。 过千人冲了两次,就损失了近百人,而官兵这边只有寥寥数人或被冷箭射中,或是被悍勇之辈临死时丢掷武器来了个同归于尽, 这种损失比严重损害了流贼的战斗意志,尤其那些伤而未死的流贼,那声声哀嚎更是让流贼们噤若寒蝉。 战场局势大势已定,居中突击的陆平不复所望,很快打穿了流贼的阵线。 右翼火铳兵更是已经开始迂回包抄,左翼的流贼们寸步难进之下,已经进退维谷。 按理说,流贼这般局面下,逃跑才是最上策,但左翼的流贼似乎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李征也察觉到了这一点,流贼根本没有行之有效的控制手段。 他们的作战更近似于各自为战,意识到了这一点,李征命令骑兵队自由追杀那些已经奔逃回城的流贼。 亲自带人赶向左翼,下令右翼和陆平迂回包抄,争取吃掉这右翼还不明白战场情况的傻驼鸟们。 有了陆平长枪兵的掩护,火铳兵们便再一次开始装填,等到他们装填完毕之时,李悦、崔云涛已经将流贼们进行了半包围。 而游走在战场侧后的李征率领着十数骑亲卫,来回奔驰着,将任何想从侧后逃走的流贼斩杀当场。 随着火铳兵的再次加入,火铳的轰鸣声终于让这群流贼崩溃了。在降者不杀的口号声中,大半的流贼都顺从的放下的武器, 李征带着这批俘虏再次逼近高平城,他打算用这批俘虏打头阵,先消耗一下流贼的守城武器,积累一下攻城战的经验。 还没等李征下令攻城,南城城门就轰然洞开,数百流贼恐惧呐喊着便向南滚滚而去…… 第九十六章 泽州城下 高平县城。 李征部并没有入城驻扎,此时的高平城已经是残缺不堪,满城的建筑房屋十存二三。而且城池中遍地都是黄白之物,骚臭味直冲云霄。李征忍无可忍之下,只能选择退在城门外扎营。 那数百俘虏便充当了临时的清洁工,开始清理战场。至于高平城,这里不可能会属于他,因此李征根本没有清理的打算。 他只是派一部一百余人前去接受流贼离去时放弃的钱粮,一天之内,在挖地三尺的搜索队的努力下,近千石的粮食和数以万两的收入也是让李征对于高平城的恶感稍稍散去一些。 高平一战,通过打扫战场上的流贼还有俘虏,再加上城池中清理出来的财物,李征共计获得粮千余石,银一万两千余两,还有各种字画古玩若干。 盔甲类能用的并不多,武器种类更是繁杂,其中大部分都锈迹斑斑,只有回炉重造的份。 至于俘虏倒是好办,能够在这场大乱中活到现在,无不是青壮。这些身强力壮者被强编为辎重队,运输着得来的钱粮跟着大队人马向着府城挺进。 泽州城下,流贼大军已经知道了官军增援已经向这里接近。不仅是城外的流贼,城内的官军也收到了消息,流贼虽然人数众多,但成分却是更加的混杂,在缺乏强力指挥的情况下,想对城池进行全方位的封锁完全是痴人说梦。 在李征向府城前进的这两日,官军的士气明显提升了许多,甚至这两日夜间还发起数次夜袭,若非官军人数太少,还有官兵战力和意志都不够强,甚至都可以借此大败流贼。 五月二十三,李征的潞州军终于弄到泽州府城外十里外。在一处平缓的山包上,援军扎住了阵脚,隆隆的战鼓声,与泽州城守军的欢呼声遥相呼应。 李征打量着流贼大军,他们虽然是乌合之众,但人数也委实太多。 东一堆,西一群,几乎将视线间的空间完全塞满,虽然阵线处处都是破绽,但他们的人数摆在哪里,也是让人望而生畏。 在李征打量流贼时,流贼的头领们也在观察着官军。 此时的流贼分成了两大派系,之间李征的心腹许国棉,虽然依靠着战功把持着流贼的领导地位。 但是这些时日下来,流贼中也很是锻炼出来一批敢打敢拼之辈。他们越来越对许国棉数日来的软弱产生不满,渐渐的将他边缘化了去。 这半月来战无不胜的流贼们却不再满足于只是这般小打小闹,他们对于许国棉对于攻击泽州城畏畏缩缩的态度已经相当不满。 对于许国棉来说,不当这个头还是最好的情况,他不想成为朝廷的钦犯,更不想在这快要功成的时候有所损伤。 毕竟这流贼只是他遵照李征祸水东引的幌子而已,当不当头领更是无所谓。 在连续打破两个县城加上十数个堡垒的刺激下,他们对于泽州府最为富庶的泽州城早就垂涎欲滴,只是往日里一直充当尖刀的许国棉部却总是一幅畏缩样子。 他们这些脱颖而出的头领基本上都是乡间好勇斗狠的混混,各自都有自己的小团体,也各自控制着一部分开始蜕变的流贼,但是没有正规的训练下,他们的战力还当不得这种攻城尖刀。 好多次都登上墙头,却是因为战力不足,始终无法在城头打开局面。为了说服许国棉参与攻城,他们之间几乎兵戎相见。 他们联合起来人多,但许国棉却是胜在人马齐心,战力彪悍,双方各有所忌,内部掣肘之下,这也是流贼围城之后,始终形不成合力破城的重要原因。 “大头领,你一拖再拖,如今泽州城未下,官兵援军却到了。眼下如何是好,还请大头领拿个章程!” 看着双眼微眯,一直用复杂目光打量着官军援军的许国棉,一个头目顿时忍不住了,阴阳怪气的问道。 “先看看形势再说。” 许国棉一如这几日的窝囊,平静的说道。 “大头领,官军远来,正是趁其疲累将其一网打尽之时,再等,等他们恢复体力,那要多死多少弟兄?” 另一人也十分不客气的说道。 “随你!你不怕死你就去!” 许国棉冷哼一声,也不理会这人的反应,直接带人扬长而去。 开玩笑,有顾麻子的前车之鉴,谁会再去做那不切实际的梦?更别说这次跟他来的大半都是起事时的老人,他们的家人都可还在潞州,指望他们听自己跟将军火拼,估计自己人头会先一步去见将军。 “呸,小富即安的东西!” 看着扬长而去的许国棉,又一个小头目对他的背影恨恨的吐了口浓痰,一脸恨意的说道。 “大哥,不如咱们先下手为强,先解决了这厮?” 对许国棉看不顺眼的已经不是一个两个,另一人也是狠狠的说道。 “算了,至少他不会跟官兵联手,我就不信危急关头他会任由官兵刀子砍在头上!” 领头那人眉头皱了皱,最后摇摇头,如今迎战官兵援军才是大事,其他的事等日后再作计较不迟。 “集合兄弟们,咱们四面包围先把这伙官兵吃了!只要咱们吃了这伙官兵援军,泽州城胆寒之下,必可一战而下!” “大哥英明!” 几人精神振奋,立即下去按排人手。 不多时,流贼开始动了起来,十数个头目各自带着自己的人马汇合而来,形成了一股近二千的核心人马。其他的数万流贼炮灰则开始收缩,放弃对泽州城的围攻,准备先行迎击潞州军。 流贼的动向自然瞒不了一直在观察的李征,见到对面摆出四面合围的架式,顿时笑了起来。他指着乱哄哄的人群对陆平,王永,苏浩,崔云涛说道,“流贼四面围攻,看似气势汹汹,实际上是自取其败。” “大人所言极是,贼寇只有两三千可战之兵,余者多为摇旗呐喊的老弱。四面合围只会分散兵力,让每个面都分的很薄弱。”崔云涛奋然道。 “四面分兵下来,每个方向只有数百到千把人,他们的战力咱们已经见识过了!就算再加上数千凑数的老弱,也不堪一击!” “俺陆平愿正面出击,先击败一路,扬我军威!” “卑职也愿意率先出击!” 陆平、崔云涛二人几乎同时开口,苏浩则是饶有兴趣的打量着乱哄哄分兵的流贼,并没有开口,因为他觉得无论陆、崔二人谁打前,都不会落下他的火铳兵。 “你上次已经打过一次前锋了,也该俺老崔了吧!” 崔云涛横了一眼陆平,十分不满的说道。 “不用了!本官决定了,直接结空心方阵与之决战!苏浩你的火铳队四十步内打完三段击,便退回换上刀盾为长枪兵掩护!” 不等李悦反驳,李征便拍了一下手,直接下了命令。 第九十七章 打断他们的脊梁骨 “遵命!” 几人一齐躬身。 “这次流寇人数不少,本官就是要用堂堂之阵告诉其他流贼,在我们潞州军面前,人多根本就是一个笑话!本官要一战打断这些流贼的脊梁骨!” 李征一甩披风,猛的戟指向对面涌来的黑压压的流贼人群喝道。 “打断他们的脊梁骨!” “打断他们的脊梁骨!” “打断他们的脊梁骨!” 潞州军士兵齐声回应,士气高昂。 高平一战,带给他们的不单单是胜利,还有有我无敌的信心。他们六百人不到,面对一千余流贼,却只用伤亡十余人的代价,杀敌却过两百,迫降近三百。这一战,直接将他们的精气神提了起来,让他们对于流贼有了压倒性的心理优势。 “咚咚咚……” 清脆的战鼓声不断的响起,数百潞州军迈着整齐的步伐滚滚向前,如一堵铜墙铁壁一般向着数倍于已的流贼压了过去! “刚来就要跟十数倍于已的流贼决战吗?这潞州兵还真是勇悍啊!” 城头之上,闻听援兵已到,余知府也登上城头观看,此时看到援兵全军出去,顿时大吃一惊,不经意间,更是捻断了几根平日珍惜无比的山羊胡。 “真是决战啊!你看,连那连字将旗都压上来了!” 宁山卫指挥使葛永辉也是一脸的惊敕,指着李字将旗叫了起来。 “听说那潞州守备是一个二十不到的年轻人,想不到竟然如此鲁莽。若是他先结阵自守,疲其锐气,然后和我们泽州内外夹击,必可获胜!如今这般孤注一掷,此智者所不取啊!区区几百人面对这余多流贼还这般不知进退,朽木不可雕啊!竖子啊,坏我官军大势啊!” 余知府后面一个头发苍白的文士叹了一口气,恨铁不成钢的骂道。 卢知府此时心中的震憾慢慢消退,点头道,“少年性燥,终是难成大器!”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称是,言称知府大人老成持国,委实是金玉良言,只是可惜那少年没有这等名师指点。 “大人,若是援军不利,下官是否要出战接应一二?” 听到众人都不看好李征,葛永辉也觉得有道理,但这毕竟是援兵,还是需要救援一二的。 “糊涂!城中兵力不多,若是再有个好歹,那置全城父老于何地?” 余知府眉头一皱,十分不悦的喝道。 “大人明见,下官鲁莽了!” 葛永辉顿时认错,就将目光转向了战场方向。 那里,两军已经相隔不足百步,大战一触即发。 寒风呼啸,漫卷过枯黄的田野。在泽州城外,两股黑压压的势力正快速的接近着。 潞州军大步而前,整个军队整齐的如同一人,迈着同样的步伐,大步向前。就如同一堵厚实的墙壁,快速而又坚定的向前平推而去。 流民军的行进则完全没有任何的章法,只是在各自大小头目的指挥下,东一团,西一伙的拥挤着向前。但是他们的人数更多,对严密阵形而显得数量不足的潞州军形成了左右中三面合围。 一场又一场的胜利已经让这些流民军有些忘乎所以,看着以前高高在上似乎凛然不可侵犯的官军和缙绅大老爷们一个个倒在他们面前,他们的心态已经完全变了过来。从聚集之初的胆战心惊,到如今见到官军时那飞涨的作战勇气,从本质上他们已经开始慢慢蜕变。 眼前的官军似乎与之前对上的官军都不一样,但在一连串的胜利下,他们却没有了之前的畏惧。没有了畏惧之情,他们被欺压的怨恨与愤怒便全部喧泄了出来,这也是为何流民一旦成为流寇,基本上都会十分的暴虐,压在他们心中的仇恨实在太深,一旦得势,他们的报复便会没有任何的底线可言。 双方的距离并不远,半柱香后,两军相距已经不足百步。 “立定!” 潞州军军中号令传下,数军士整齐划一的踏地而立,整个队列安静的可怕,如同磐石一般,矗立不动。 不远处,流民军却如同一道参差不齐的黑色波浪,带着滔天的声浪,扑击而来。 “杀官兵啊!” “杀光这些鹰爪牙!” “报仇!” 无数怒吼的声音铺天盖地而来,在愤怒的海洋中,无数的兵器高高举起,人人带着切骨的恨意,不断的汹涌而前。 “火铳队预备!” 最前方的火铳兵快速点燃火绳,纷纷将火铳口对向猛扑而至的流民军。 “第一队!射击!” 一声尖利的哨声响起,第一排火铳兵猛的扳动扳机,一连串炒豆子般的轰鸣响起,阵阵白雾开始弥漫。 前方一片的惨叫声,最前方的十数人顿时如同被重锤击中,原本正向前冲的身体猛的向后撞了过去,将后面来不及避让的流民军撞的一团混乱。 惨叫声顿时让原本还声势惊人的流民军为之一滞,看到那些被火铳击中,断手断腿,甚至背后出现一个大洞的流民精锐,许多流民都打了一个寒噤,不自觉脚下的步伐便缓慢了许多。 不等他们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又一阵火铳声响起,骨骼碎裂声中,鲜血横飞,还有一些倒霉蛋被打中头部,顿时如同西瓜爆开一般,淋了四周全是红色的血液,白色的骨块和脑浆。这种惨剧让不少流民军为之胆寒,许多受不了刺激的直接扔下兵器,转身就跑,更多的人则是晕头转向,在原地迟疑不定,裹足不前。 下一波火铳声接踵而至,惨叫声再一次响彻整片战场,不知道官军就这三板斧的流民军们,这一次完全被打的心胆俱失,这一方向的流民军直接原地崩溃,无数人哭喊推挤着向后便跑。 混乱的只是正面的流民,左右两翼没有受到影响的游民军还在呐喊着前进。 “长枪兵,结空心方阵!御敌!” “杀!” 潞州军长枪兵统一将长枪从肩膀上横劈向前,齐声怒喝应对命令,爆发出他们在战场上的第一道声音。 一排排长枪形成一道锐利的防线,第二排长枪兵从第一排长枪兵空隙中伸出长枪做为第二道防御,火铳兵则是熄灭了火绳,纷纷拨出腰刀,矮身蹲于长枪兵长枪之下,向着其他几个方向分散而去。 火铳兵是李征军队中最精锐的清一色老兵所组成,人人带着十斤重的火铳再加上铅弹火药,还有腰刀,负重已经超过二十斤。 这些人无论是耐力、体力还是训练程度,都超过普通士兵极多,这些士兵,李征手中也只有不到两百人。 眼见流寇已经用人命堆出道路,马上冲至近前,潞州军上下尽皆凝息以待,静等肉搏战的到来。 第九十八章 为大人贺 火铳兵退后,弓箭手却没有停止下来,他们在空心方阵中间,不断的仰天攒射。 受限于郭老头的匠工坊生产的火铳数量极为不足,已经两个多月了,也只生产出一百把不到的数量。远程压制力量的不足,让李征也只能通过弓箭手配合的方式进行压制。 这些弓箭手是不受距离限制的,而且如今流寇各个方面涌来,只要保持一定的角度,随便射出一箭都能命中某个目标! “放箭!” 急步冲前的流民军中响起号令声,片刻之间百多只杂乱的箭矢便从流民军中升腾而起。 这些箭矢的准确性极差,而且力度也不足。明显是没有经过长时间训练的临时弓箭手,对于潞州军的伤害极为有限,只寥寥十数人被弓箭命中。 但潞州军没有什么铠甲的弱点也直接暴露了出来,除了前排披了皮甲的锐士外,后两排的士兵大多只是一件破旧的鸳鸯战袍,对于弓箭的防御性十分低下。 就算这种程度的箭矢,也让潞州军七八人闷哼一声,倒地失去了战斗力。 这种伤害根本无法支援潞州军的士气,后面的士兵立即踏步向前补上空位,这几人立即被后排的士兵拉入方阵之中的空心处。 几个医疗兵也快速迎了上来,开始包扎救治。整个过程流利顺畅,潞州军的队形更是丝毫未损。 “长枪兵!攻击!” 在这一瞬间,后面终于传来了响亮的号角声。 “杀!” 长枪兵们再一次怒吼回应,手中的长枪随声而出。 “杀狗官兵……啊!” 密集的人群终于撞上了列阵等待的潞州军,不等头前这人喊完这种口号,数柄长枪便闪电般的分刺而前,将这人捅出数个透明窟窿,这人只是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便即扑倒在地。 后续的流民军纷纷涌来,在高昂的杀官兵的口号声中,如同怒卷的海浪一般,猛烈的击打在海边的礁石之上。但礁石却巍然不动,海浪直接四散而碎。 长枪兵们依旧沉默着,手中的长枪不断的吞吐着,每一枪刺出,就有一条鲜活的生活失去生命或者战力。 在他们面前,无数的流民汹涌而来,又纷纷倒于他们面前,地面上的尸体开始一层层的叠加着,却有更多的流民涌上前来! 长枪兵们被汹涌的人潮一步步的向后逼去,但他们每退一步,队形就更加的紧密,每后退一步,就有更多的尸体倒在他们面前。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的后退速度越来越慢,最终当他们收住脚步之时,前方已经再无一个敢于踏前的流民。 这已经不是战斗了,完全是一面倒的屠杀,当最前面最为悍勇的流民伤亡过半之后。 后面那些只能跟着打顺风仗的流民便完全被地上无数的尸首震慑住了,他们眼中的暴虐和疯狂已经慢慢敛去,畏惧又一次出现在他们眼中。 “替换!” “攻击前进!” 在流民们纷纷畏缩不前之时,李征终于慢慢松开了攥的指甲快要入肉的拳头,大声的吼出命令。 这种枪枪到肉的肉搏战,最是考验士兵的忍耐力和纪律性。面对着如同滔天巨浪一般,不断拍击而来的流寇浪潮,委实很考验一支军队的韧性! 听到各队队正替换的命令,前排长枪兵松了口气,直接收抢侧身向后退去。不等流寇们反应过来,后排的长枪兵便跨步而前,长枪林丝毫不乱,稳如堤坝! 当两长一短尖利哨子传达的攻击前进的命令后,数百长枪兵整齐踏步而前,端着犹自滴血的长枪,一往无前的向前十数倍于自己的流寇反扑而出。 来不及闪避的流民们再一次发出一片片的惨叫声,长枪再一次开始吞吐起来,枪尖刺入身体时的‘噗噗’声不绝于耳。 这一声声惨叫,凡是接触到长枪兵的流民军无不崩溃,无数的人流如同倒卷而回的波浪,猛的拍在自己人身上。 不用崩溃回来的人说明情况,最前面那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便将长枪兵们,这些如同地狱杀神一般的存在的可怕之处展示的淋漓尽致! 听着惨叫声不断的接近自己这里,感受着身边其他人都是一副惶惶不可终日的模样,原本流寇们久攻不下就已经低落的士气,直接原地崩溃。 许多人都是直接将武器一扔,向着人群中便推挤过去。 “败了,败了!” “快逃啊!” “妈啊,杀人魔王又来了!” 无数嘈杂的声音代替了震天的杀官兵口号,人人直恨自己爹娘少生了两条脚,将手中武器扔了一地,拼命的向空隙中逃命。 “败了!” 整个战场上都响着这种声音,许多人不管不顾的将前面之人推倒,直接踩踏而过。不等这人站起来,无数的人便再次踩了上去,直到人群过后,地上到处都是自相践踏的倒霉蛋们,死伤者无数。 “火铳兵重新装填,原地防御,其余人,自由追击!” 李征长长松了口气,语气中也带着喜气,这一战终于是不负已望。 “万胜!” 痛打落水狗,是人类的天性。听闻这个命令,潞州军集体欢呼一声,便疾步而出,向着一个个根本不敢向后看一眼的流民败兵追了上去。 这个时候,整个战场已经完全混乱了,不仅仅是出战的流民军,甚至这些流民军的家小也个个惶恐不可终日。 无数的人哭喊着,争相的向着四面八方奔逃着,中间夹杂着女人孩子的嚎哭声,还有到处呼妻唤夫的悲泣声。 人命如草芥一般的无助,随时都有人被推倒踩踏。混乱的人群中,时不时就会有父母与孩子被混乱的人群冲散,甚至相隔只是数步之遥,却是咫尺天涯,根本无法重聚。 在战场中,女人和孩子永远都是脆弱的如同暴雨中的花朵,随时都有覆灭的危险。 “降者不杀!” “跪地者不杀!” 震天的欢呼声中,潞州军那边也传来了投降不杀的口号。 听到这声音,无数惊魂未定的流民纷纷跪倒于地,惶恐的等待着胜利者的裁决。 “竟然打赢了?我是在发梦么?” 不远处的泽州城头,余知府惊愕的看着已经风云突变的战场,一不小心之下竟然扯下一小撮山头胡,顿时痛哼了一声。 “摧敌锋于正锐,挽狂澜于即倒,真可谓虎贲之师也!属下为大人贺,我泽州得救了!” 他身边的主薄第一个反应过来,大笑着向余知府道贺道。似乎之前不看好李征,骂李征为鲁莽匹夫的人,并非他一般。 “为大人贺!” 其余众人纷纷惊醒,一个个喜笑颜开的围上前来。 第九十九章 你算什么东西 在泽州城外大局已经底定之下,泽州城内的守军也是倾巢而出。 在城下,城北区域的流民已经基本上在潞州军的控制之下了。李征根本就没有打算甄别一下暴民和普通流民的打算,一来他没这个人手,二来他也没这个义务。 李征如今的首要目标当然是流民军抢掠而来的钱粮上面,这次出兵最重要的目的也在于此。另外若是泽州这边肯将高平县的田地让出来,他也打算收容部分流民在高平屯田。 潞州虽好,但问题是那里被破坏的程度并不高,绝大部分田地还掌握在地方缙绅手中,他短时间内想拿到他们的田地根本就是妄想,因此想发展力量就势必需要另行开源。 若是此事成行,那这里收获的钱粮也是开垦田地的保证。 忽然之间,城南方向却是传来了阵阵厮杀声,而且声响越来越大。眼看着骚动越来越明显,李征也是心中一惊,难道是出了什么事情了。 身边的斥候们立即放开马缰,向着骚动声传来的方向急骤而去。在等待情报传回来之前,李征也不敢大意,立即命人鸣金召唤士兵集结,以防出现什么措手不及之事发生。 很快,斥候便回转过来,一人大声报道,“禀报将军,泽州府守军已经从南门出城,正在攻击城南的流贼。” 李征微微一愣,也是明白了这些守军的打算,看来这是准备抢一些功劳。对于这种捡便宜的事情,虽然他十分鄙夷,但却没有去理会的心思。他如今最重要的目标,便是流民军的钱粮所在地。 不大会功夫,斥候也是将事情流水一般的报了上来,出城的是卫所军。他们人数在三百人左右,正在对流民进行屠杀! 没错,正是屠杀! 所有出现在他们视线中的流民全部是他们的目标,无论男女老幼,直杀的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这些在守城时,畏畏缩缩的卫所军,在打顺风仗时,居然是一副无敌劲旅一般,在无数已经成了惊弓之鸟的流民间大砍大杀,完全是一幅所向披靡的模样。 不过他是越来越看不明白这些明末的官绅老爷们了,潞州军这边已经开始安抚流民,准备结束战斗了。 但是城南那边泽州城的宁山卫军却是如同吃了春天药,出城之时便开始大开杀戒。这不是想将水越搅越混吗?难道他们就不懂穷鼠噬猫的道理吗? 不过李征也没有打算当这些人的老师,既然他们愿意去做,李征毕竟是客军作战,这种事情他是管不了的。 虽然不耻于这些人的无耻与狠辣作风,一时间他也拿不定主意是该干涉还是装不知道。 很快,李征的犹豫便消失了。最后一次斥候来报,这些卫所军竟然打起了自己所看重的钱粮的主意,这种行径完全是叔能忍,婶子也忍不了啊! 虽然鸣金的命令早已经发出,但短时间内,已经散落在战场上的军队却不是这么容易就能集结完毕的。 心急如焚的李征留下李悦、崔云涛二人收容集结部下,自己带着火铳队火速的向着流民军钱粮营地扑了过去。 当李征到达时,卫所军正灰头土脸的围着钱粮营地破口大骂着。 李征也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这数百人的卫所军,竟然在这营地外丢了近五十具尸体。 这营地并不算大,其中更是只有寥寥的百十人,虽然这些人大多只有简单的腰刀之类的武器,盔甲也没有几幅。 虽然人人剑拔弩张,但百十人的数量,想要完全将一座大营守住,也根本是不可能之事。 在李征看来,这种防御简直处处都是破绽,几百人随便分兵攻打,分分钟就能拿下大营。 但就算如此,这些卫所军也根本没有再次攻击的勇气,只是十分猥琐的隔着大营痛骂不止,却不敢上前一步。 隔着老远,卫所军便出来一骑,那人远远的便勒住了马,小心翼翼的向匆匆而来的李征喝道,“来的可是李将军?” “正是李某,敢问大人是谁?” 见到钱粮并没有被这帮卫所军抢走,李征心放下不少,但这家伙敢来打自己钱粮的主意,当然让李征不会有什么愉快的体验,因而不冷不热的打了个招呼。 “本官宁山卫指挥使葛永辉!李老弟来的正好,正好一起攻下这营地,大家一同分了这钱粮!” 葛永辉却是对李征的态度毫不在意,完全自来熟的打着招呼。 “这里面的东西和你们有关吗?”李征冷冷瞄了葛永辉一眼,森然的道,“仗是本将打的,流贼是本将杀败的,想抢本官的战利品,真当本将是好欺负的?” 听到李征毫不留情的话语,葛永辉脸上一团和气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 他万万没想到,这个李征竟然是这么一个愣头青,完全没有忌讳任何官场上的规则,完全没有控制任何的套路来。 “李将军这话,未免太过了吧!你我同为朝廷兵马,联手杀敌,自然祸福与共。念在李将军劳军远来救援我泽州府,本官就做主让你拿大头,本官只要三成便可。”葛永辉脸色也一下子冷了下来,语气虽然强硬,但话里的意思已经是低头了。 “滚!” 对于这家伙的提议,李征只是一个字回应了回去! “李征!匹夫!未免太张狂了吧!真当无人可以收拾你么?” 被人如此的轻视,就算泥人也有三分脾气,葛永辉暴跳如雷,直气的浑身哆嗦,恨不得直接上来与李征拼命。 但是他还有的那点理智,却是死死压制住了他的冲动,只是在原地怒吼着。 “就算有也不可能是你这个指挥使!一个只会躲在城头缩着,事后也只能拿老弱充当功劳,蝇蝇苟苟之辈,还想抢我的钱粮?”李征丝毫不给葛永辉面子,戟指道,“姓葛的,你算什么东西?!本将话摞这儿了,有胆你便带你的人再上前一步试试!” 李征话语刚落,身后的百余火铳兵齐齐举起火铳,黑洞洞的铳口顿时指向宁山卫所军。他们的火绳已经纷纷点起,‘滋滋’的火绳燃烧声,如同鬼魅的狞笑声一般,只是死死的盯着这边的卫所军,只等他们向前。 这场面一下子就尴尬了,远道而来的援军,竟然与本地驻地相接兵戈相向,一场内讧似乎马上就要发生。 第一百章 知府相邀 “你!” 葛永辉大怒,原本还想硬挺着,但一看到那些火铳兵眼中冷森的漠然,他顿时在心中打了个突,这些亡命之徒并不是在恐吓他,而是真的已经做好了开铳的打算! 他虽然暴怒,但还是下意识的拉马向后了数步。他身后的卫所军更是不堪,几乎在火铳指过来的一瞬间,这些人便纷纷后退躲闪,一个个都是冷汗直流,一脸的惧意。 之前他们在城头已经看的明白,知道眼前这些火铳兵虽然人数少,但战力却极为强大。无论是用火铳远攻,还是近战时的亡命搏杀,他们都给卫所军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这一支军队,根本不是他们这些正经训练都没几次的卫所军能够抵挡的,敢于动手的话,这百人就足够让他们全部覆灭在这里了。 “哼!” 李征一甩袍袖,扔下进退两难的葛永辉和他的卫所军,单人独骑的便向那营地行去。 在葛永辉等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下,李征根本没有丝毫带人护卫的意思,直直的行到那伙流贼弓箭射程之内,突然一拉马缰,扬声敲喝道,“本将限你们三十息之内,放下武器出来投降!任何敢于破坏本将钱粮的举动,定斩不饶!” 葛永辉可是刚刚吃过这伙流贼的大亏,看着李征居然如此大意,心中正冷笑着准备看他的笑话。 心中更是不断的祈祷着,这伙流贼最好都是些硬骨头,若是能够乱箭齐放,将这厮射杀这里,那便更是大快人心! 但是令他眼珠子差点掉地上的是,这伙流贼竟然真的十分听话,听到李征喊话,竟然没有任何犹豫的,直接开了营门,数十人一字排开,武器扔了一地。 “真的投降了?” 葛永辉诧异的差点从马背上摔了下来,看向李征的目光更是带上了深深的忌惮。 “何人主事?” 李征踏马向前,高声问道。 “小人便是。” 许国棉上前一步,施了一礼,回答道。 “念你识的进退,又让本将钱粮无损,便赏你一个把总职衔,你部下暂仍归你统辖,回到潞州后本将另行安排。”李征这个逼装的实在是舒畅,此时面对着自己的这个心腹,他压低了声音,由衷的赞道,“辛苦了,等回潞州本官定不相负!” 正在这时,近千人有节奏的跑步声由远及近,正是集结兵马赶来的陆平、崔云涛二人和潞州军大部。除去一些人看守俘虏外,还有穷追流寇大小首领的王永的骑兵队,几乎所有潞州营士兵已经全部到齐了。 见到潞州军又是近千人开来,葛永辉也是完全熄了和李征再理论的心思,恨恨的一拉马缰,怒声道,“一帮没用的饭桶,还留在这儿干吗?都给老子滚回城去!” 对于葛永辉的离去,李征冷笑一声毫不理会,直接带着数百人进入这营地。 如今的他,虽然兵员训练已经就位,但这些士兵的武器盔甲,还有御寒的衣物,都是需要大笔的钱粮。营地中这些钱粮是他未来发展的基础,谁敢打它们的主意,李征都会毫不留情的翻脸不认人。 “李将军,府尊大人有请将军入城一唔!” 还未等李征开始统计自己的战利品,一个老吏争匆匆的行了过来,扬声呼唤道。 “末将遵命。这位大人稍等,本将安排一下军务便即起行。” 仅仅是稍稍权衡,李征便抱拳回礼道。 他可以肆无忌惮的得罪一个无能的卫所指挥使,但对于一府之尊,他还是不敢轻易招惹的。 不同于一般武夫打了胜仗便得意忘形的丑态,李征恭谨的态度显然让那个小吏十分的顺眼。 “自然使得。将军今日一战,流贼望将军旗帜便落胆,真是年少有为!流贼新败,正是诸事众多之事,就不打扰将军安置军务,老朽且在城内恭候。”老吏微笑着道,转身便出了军营。 “好说。” 李征拱拱手,客气的道。 虽然李征说是稍倾便至,但眼下泽州城外却是一团的乱麻。除了清剿个别死硬分子外,大批流民的安置问题也是一个大难题,若是就此解散,难保不会再一次聚众而来。但是就这么耗着,也不是一个办法。 还有自家伤亡人员也需要救治,还有战场的打扫,物资该如何运输,都是一个个大麻烦。这一战杀伤流民军数量有近千人,战场上正面搏杀的并不多,只有三百余人而已,其他都是被自后追杀,还有自相践踏造成的。 这一战潞州军的伤亡数字也已经统计出来了,阵亡十三人,重伤六人,这六人还得看未来两三天能否挺过去。轻伤五十四人,伤亡还算不上太重。不过,李征发现,阵亡者多半都是被流贼掷出的武器杀死,还有少量的被流贼箭矢射中要害而阵亡。 这种伤亡显然有些不应该了,如果有坚固的盔甲防护,这些伤亡应该可以大为降低。这也暴露出来李征物资上的短缺,这是一只敢战之军,却因为不够甲坚兵利而当不上什么强军。 这些经验教训李征自然暗记于心,可想要解决也需要海量的物资,并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 伤员的救治还无需李征操心,潞州军在创军之时便设立了战场救治兵,虽然处理不了大问题,但简单的消毒包扎还是必备的。 李征最主要的工作是两样,一样是收拾打包自己的战利品,另一件便是按排流民在监视下轮流吃饭。数十个行军大锅,在满足了本军的饮食之后,便开始煮粥赈济安抚流民,以免发生因粮生变。至于赈济时的规矩,早就已经定好,也不用李征多操心,在李悦部下三百人的弹压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等一切安排妥当之后,天色已经有些擦黑,好在流民们的兼蓄并行从不浪费的特点,营内各种各样的物资应有尽有。借着天色的掩护,最重要的数十辆牛车、骡车、驴车装载的钱粮便启程向着韩店而去,随同的还有数百推车的青壮和一部百人的潞州军沿路护送。 已经耽误了不短的时间,李征便带着徐三等十余骑充当护卫,到达了泽州城下。 守城的卫所军虽然对李征分外不爽,但却更不敢得罪这个煞神。更兼上面的人也在等待着李征,见李征等到城下,不敢有所为难,直接放下吊桥,让他们通过。 在城门内,那老吏显然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眼见李征到来,双方寒喧了几句,便即头前带路向着府衙而去。 第一百零一章 深夜召访 到了府外,余知府竟然已经率领众人等在府外。 文官出府迎接武官,这在大明可是极为罕见的礼遇。对于这礼遇,李征却是暗暗撇撇嘴,都到了这乱世了,文官还是这副嘴脸,仿佛稍稍对武官有点礼貌,便是给了别人多大的脸面一般。 不过李征却不会蠢到明着表现出来,远远望见这幕,心中有数的李征便即翻身下马,急步行到近前,行礼道,“府尊大人亲自出门相迎,委实折煞末将了。” “无妨!李将军远来救援我泽州府,更以雷霆一击震慑治内无法无天之刁民,这一战当可保我泽州十数年间不闻战戈声,足当本官礼遇!” 李征知情识趣,没有丝毫嚣张跋扈的态度让余知府心中好感多了一些。如今形势比人强,泽州府的安危只在李征的一念之间,他是不得不放下知府的架子,出来相迎。 不过李征的年轻还是出乎了他的预料,看着李征脸上稚气未脱,但举止之间却自有一股刚毅、稳重的作派,也是让余知府暗暗称奇。虽然他阅人无数,但这种极为矛盾的共合体,却是并不多见。 一行人入府内就坐,早已经准备好的饭菜便陆续传了上来。 出乎李征的预料,这里的饭菜不仅种类繁多,而且更是集色得味于一体,完全看不出是一座被围之城的样子。 更像是太平年间,各种精美菜肴,更是让来自后世见多识广的李征都有些咋舌。 这一次李征被安排的位置极为靠前,只是在寥寥数个泽州府知府和逃难而来的县尊之下,身为武官却处于文官之侧,让李征多少有些不自在。 李征目光扫过,发现一众文士打扮的士人大多有些不以为然,甚至有些人对他还隐隐抱有敌意。 李征有些好笑的看着坐于尾席目光中聊聊带着敌意的葛廖辉,只是轻蔑的看了一眼便即收回目光。 这种始终以资格论人,始终看不清局势的家伙,根本连威胁也算不上。 而且李征并不隶属泽州府管辖,这些人究竟如何看他,他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诸位,请举杯,为我泽州府劳苦功高的救命功臣饮胜!李将军远道而来,一战扫灭宵小,保我泽州,理当受我泽州上下一礼!” 余知府清清嗓子,第一个开口劝酒道。 “将军饮胜!” 众人齐齐举杯相应,遥遥向李征示意。 “谢府尊大人!谢众位同僚!” 李征站起身,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朗声谢道。 “坐,坐,今日是庆功宴,无须多礼。本府也想共饮得胜之喜,都无须拘礼!” 余知府笑哈哈的用手势让李征坐下,转身向其他人笑呵呵的说道。 宴会的气氛十分的好,一片歌舞升平,众人都是这种场合的高手,谈笑之间其乐融融,杯筹交错之间,更是如同相遇知交老友一般。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余知府眯着已经有些醉眼朦胧的眼睛,笑吟吟的看向李征,不经意的道,“今日本官听说,李将军与葛指挥使似乎有一些误会。” 李征微微一凛,明白这才是今晚宴会的真正开始,便正容回答道,“末将确实有些孟浪了,不过其中详情,还请府尊大人听末将解释。” “唔,无妨,都是朝廷官兵,既然是误会,本府也愿意从中化解一二!” 余知府眼中的酒意依旧,但话语中却隐隐有了些别的味道。 “大人见谅,末将这种粗野匹夫,手下也大多是一些不识圣人教化的粗胚,战场搏杀无不为个封妻荫子,另外也是战场上的钱财粮物。葛指挥使大人,却是……” 李征虽然提防,但并不在意,这种战场上夺人战利品的事情本身就是一个忌讳,就算官司打到太原,自己也不怕。 但是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被余知府打断了,他抬起手道,“本官听明白了,葛大人,李将军远来救援我泽州,你这般战场占人便宜,可不是厚道人。还不上前给李将军赔罪?” 这话不仅李征听的呆了,甚至连原本以为会给自己撑腰的葛永辉也是一愣,还当自己听错了。 直到余知府重重一哼,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抢前几步躬身行礼道,“李将军,本官也是,呃,一时糊涂,还请李将军大人有大量,恕罪则个。” 见到余知府的心腹人葛永辉真的出来道歉了,李征也完全摸不着余知府这是闹哪一出,闻言倒有些尴尬,忙扶起葛永辉,说道,“葛大人言重了,李征年纪冲动,言语间也多有得罪,还请葛大人也不要介怀。” “呵呵,既然是误会一场,那这事就这么算了。” 余知府见事情差不多了,便笑着出来打了个圆场。 “谨遵大人训示!” 李征二人松了口气,齐齐回应道。 “今日本官也有些不胜酒力了,诸位同仁且慢饮,本官失陪了。”余知府站起身来,似乎完全不胜酒力一般,不过他还记得自己是主人,吩咐道,“今晚各位不醉不归,李将军,本府已经为你等安排下宿夜之所,今日可放心饮胜!” 李征等人一齐拱身称谢,将余知府恭送回房。 余知府一去,余下众人也没了饮酒的心思。至于李征与葛永辉,更是不可能坐在一起开心的畅聊,晚宴再行了数分钟,众人便纷纷告知而去。 看着葛永辉临去时那依旧仇视的目光,李征却并不在意,这种摆不正自己位置的人,以后的亏还会有的吃。 不过这已经与李征没有关系了,如今他最主要的先一步将泽州流寇击溃的任务已经完成,最该做的便是收拾好自己的战利品,赶紧赶回韩店布置防御才是正理。 不过这打扫战场显然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完成的,既然有城池可以安歇,李征也没有拒绝。 他们一行人有专门的家仆等候着,李征原本以为这个家仆会将他们一行人带入驿站安歇,却没有想到,却是等到了余知府的召见。 心知有异的李征并不动声色,让众护卫留在原地等候,自己随着家仆前往府衙后堂。 到了后堂,原本在酒席上显得有些醉眼朦胧的余知府,此时哪有什么酒意在身。他端坐于锦椅之上,眼睛微眯瞧着一卷书,口中慢慢口味着香茗,一幅怡然自得的模样。 第一百零二章 文官的智慧 “见过府尊大人!” 李征心中骂着,但行动上还是老老实实的跪了下去,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 “李将军来了,不必多礼,起来坐吧!” 余知府放下了书,左手虚扶,指向一旁的椅子。 不必多礼,还非要等老子跪了再说,李征心中暗骂就当自己去上坟了,脸上却是一幅感激的模样,小心的坐于这张椅子上。 “听说李将军是高平县人?” 余知府仔细观察了一番李征,这才若有所指的问道。 “大人明鉴,卑职确实是高平县人。” 李征并没有隐瞒,无论那个时代,上位者想查探某个人的底细,都是十分轻松的事情。 “可惜,一场民乱,整个高平已经荡然无存矣……” 余知府叹息了一声,声音中所带着的沉重,那一刻对方脸上浮出极度痛惜的表情,让李征都似乎真的相信他是真的心情沉重了。 “你们李家庄,除了你一家十分侥幸的提前逃亡,整个李家庄早就成了一片废墟,十不存一了!” 余知府身子微微向后靠上太师椅,语气中带着几许唏嘘。 李征眸子一暗,这事他早就听说了。虽然他的那些便宜叔伯们如今在自己治下还好好活着,但是祖宗传承之地的覆灭,却是让他整个李氏上下都伤心欲绝。 虽然不明白这些人伤感在哪里,但看着一大家子血脉相联的人如此伤感,李征也不由得被感染,心情沉重了许多。 李征的反应落入余知府眼中,顿时让他轻轻点点头,对方不忘本就好。 “李征,你可有表字?” 李征惊讶的看了一眼余知府,一般情况下,只有亲近之人相互之间才会叫对方表字。余知府这话一出口,难道是准备拉拢于他? 虽然不解,但他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道,“末将父母早亡,末将一家又一直游离于家族之外,因此从军之后末将给自己起了个表字‘奋武’。” 余知府之前已经打听过李征从小到大的经过,对于他的过往十分清楚,也清楚的知道他根本无人给他起表字。 原本还打算用起表字来形成一层座师关系,但眼下李征居然已经给自己起了表字,余知府这边便没有了借起表字而拉拢关系的机会。 这是成本最小,回报最多的方法。但若是没有机会,他还有其他办法,不过成本却是高了不少。 沉思片刻,余知府便没有了犹豫。 他治下的环境很差太过于糟糕,向南便是流贼遍地的河南,向西则是山西流寇大本营的汾阳府,无论是河南流寇入山西,还是山西流寇入河南,都会在他泽州府路过。甚至陕西流寇,都会时不时的来他泽州府溜达一圈。 这数年间,他除了缩在府城,拼命向外救援以外,完全没有其他的办法。 而这种困守孤城的作派,除了让他的履历上记上一笔又一笔无能的评语外,还间接毁了他所有的前程。 之所以到了现在还没有人来罢免他,并不是他守城有功,而是根本没有人愿意来接这个烫手山芋。 李征的出现,却是让他看到了希望。如今的大明,治才过众的人也许根本没有,通过治才过众升官的更是绝无一人。 而陕西三边总督洪承畴火箭般的升迁却是走的军功路线,这也是给了其他只能原地踏步的文官们一个新的启示,起码如今的余知府是完全的动了心。 他知道如今的他,之所以还没有浪荡入狱,或者削职回籍,只是因为他还没有丢失府城。 不过这也是迟早的事情,泽州府虽然贫瘠,但府城还算富庶。 南边的流寇大亨们已经将目光投入了泽州,若是对方对泽州有兴起,他没有一点信心他能在数十万流寇围攻之下保住泽州城。 他余行则今年才四十有五,还算是年富力强之时,他可不愿十年苦读就此毁于一旦,更不愿不明不白的死在诏狱之中。 “若是本府表你为山西镇南路分守参将将军,分守泽州、潞州之地,你可愿将本部驻扎于泽州城?” 思考了数分钟,余行则已经下定了决心,直接亮出了自己的打算。 “这个……” 李征心中犹豫,他这一次解泽州之危,只要自己回去还能固守韩店。 论功报上去,估计也会有一个参将的职务,余则成这样的条件根本称不上有多诱人。 见到李征这神态,余则成明白对方的心思,咬了咬牙道,“本官知你是高平县人,难道你不想衣锦还乡,造福乡梓?本官可以准你买下高平县一半的田地,这样就算你不被宗族所容,也可另立宗族家谱,自成一系了!” 听到高平县一半的田地,李征的目光顿时亮了起来,不过他还是快速的压下了心中的兴奋。 这个胡萝卜虽然看起来很好吃,但风险却极大。第一这买地,就算一亩地一两银子,半县之地至少也有数万亩之多了,但这数万两银子,自己是怎么都拿不出来的。 而且一旦答应驻守泽州,那自己的乐子就大了,在各路流寇经常路过观光旅游的路线上强行设卡收费,有这本事的整个明末也没有几人。 自己这小身板敢强行设卡,估计随便哪位流寇大伽来了,就能分分钟被其揍的满地找牙。李征还没有自虐症,更不想为这些文官们火中取栗。 “大人好意卑职心领了,卑职只是实心为朝廷办事,当不得也不敢奢望太多。大人若是没有其他吩咐,末将便告退了。” 这种听起来是好事,但事实上是找死的事情,李征是不会去伺候的,更不要说这里自己还不是老余的心腹之人,完全是出力不讨好。 扔一根有毒而且还是绑在驴前的胡萝卜就想办大事,这些文人真不知道该是骂他愚蠢呢,还是聪明的过了头。 李征话语的讽刺之意,余行则当然听的出来,他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一声,“李将军,呃,果然,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本府……” 余行则吱吱唔唔,还在斟酌着用词,但李征却是完全没了兴趣。想要田地,他还有其他的办法,而且如今他最重要的不是盲目扩张,而是深固根本。 他现在根本不用鸟这知府,相反对方还是有求于他。不过除非他愿意往死里得罪这个文官,否则现在也只能耐着性子听对方的吩咐。 “算了。本府乃是一片好意,李将军回去好好思量一番,若是有意可以随时来找本府。” 好在,余知府思索了一番,却是发现根本拿不出来更多的条件来收买李征。 田地他是不敢免费送的,一是那些田地基本上已经被地方缙绅们预定过了,他若是直接送人肯定会出事。二是事关自己的利益,这些田地虽然他拿不到手,但是其中还是有很大的利润空间,其中所得也是他向上打点关系的重要臂助。 “末将谨遵大人教诲,末将告退。” 知道对方这是已经在送客,李征便行了一礼而去。 第一百零三章 骑兵来了 翌日一早,眼见事态已经慢慢稳定,而且这次来泽州的目标已经完成,潞州军便即收拾营垒准备返回回潞州。 不同于昨日泽州知府极为隆重的欢迎,今日的泽州府上下根本无人相送,只有一个小吏为了钱粮来交际了一番。 对于这个小吏明里暗里暗示对于缴获钱粮的要求,李征根本丝毫不加以回应,甚至直接拂袖而去,没有给任何面子。 昨天还准备拉拢李征入伙,今日眼见没了希望,就直接上来抢肉吃,这种视斯文如无物,翻脸如翻书的作派,让李征都觉得叹为观止。 不过李征也看的出来,这个小吏伸手是他自己的意思,但作为泽州代表,却是直接让整个泽州府背了锅。 李征甚至有些恶意的猜测,若非泽州军战力孱弱,否则已经被浩劫一空的泽州军出兵和自己对峙都有可能。 讨要战利品的事情,让潞州军上下对于泽州的印象极差。他们不远百里前来救援,泽州不仅没有拨付任何钱粮,却将爪子伸向了自己拼命换回来的钱粮上面。 那里面可是有三成是出战官兵的分成,他们当面抢夺自己的东西,瞬间令潞州军为之哗然。 若非军中法纪森严,这些怒火中烧的官兵们,甚至都要直接将这些人乱刀分尸在军营之中。 眼见军中沸腾,李征不得不下令直接拨营回潞州。 这一次出征,潞州军收获颇多,除去昨夜已经连夜运走的近百辆大车,今日又是浩浩荡荡的近百辆大车的物资。跟随他们回潞州的,还有被俘虏的近千流民青壮,这些人负责沿路搬运物资。 一路无话,三日后,庞大而又行动迟缓队伍终于到达高平县城之外。 这个时候,数骑快马将一个惊人的消息传了过来。流寇满天星,乱世王率领数万流民大军进入了泽州境内! 如今已经再次围住泽州城,正日夜攻打。可怜的泽州城官民,还没有松口气,便又一次陷入灭顶之灾之中。 “将军!小的是府尊大人的家丁队长余大,奉命前来救援!泽州危急,请将军速速回师救援!”地上的一个骑兵已经将脑袋都磕出一个青包了,几乎是声泪俱下的哭诉着,“贼寇来的甚急,府内流贼闻讯投奔者日众,如今正在泽州城下攻城甚急,请将军念及一城父老,救救我们吧!” “救你们?你们不要额们的钱粮了么?” 听到对方还有脸向自己救援,脾气火爆的徐三第一个跳了出来,怒气冲冲的道。 “这位将军,这是个误会!” 余大顿时一脸羞惭,但还是拼命解释道。 “哦,那我们拨营之时,无人来送,也是因为府尊大人及下,都忙的脚不沾地,抽不出一点空来送,对吧?” 张俊才也是冷哼一声,一改往日严肃沉稳的样子,阴阳怪气的说道。 能把一个稳重的人惹怒了,这泽州府上下的办事作风委实可见一斑。 “求将军垂怜!” 听到这话,余大脸上也再也挂不住了,不敢再发一言辩解,只是不住的磕头。同时心中也是大恨,自家的人做事这般不地道,让他这次受了无妄之灾。 “大人,咱们在泽州完全是惹人厌,又何必去讨这个没趣?” 亲卫徐三根本不鸟他这一套苦情戏,十分厌恶的说道。 “就是!咱们拼死拼活,没有任何赏赐不说,还要拿咱们的东西!用的时候来叫,用完了直接一脚踢开,当咱们是赖皮狗啊!” 崔云涛部这次承担了潞州军近半伤亡,损失最大,对于泽州这帮人的嘴脸最是厌恶不过。 “大人,咱们上次出兵是奉了府尊之令。这一次若是这般直接往援,那可是无令而出兵,罪名可是不小!” 张俊才也上前一步,阴测测的说道。 “俊才所言不错。” 李征也没心思去为了这帮人去和数万的流寇硬碰硬,当下认可了这个合情合理的借口。 他十分明白自己这点实力,虽然可以收拾一下临时聚集没有什么组织力的流民军,但是对上已经流窜多年,有了一套组织能力的流寇,绝对是鸡蛋碰石头。 “将军!泽州数万军民可是日夜等待将军活命啊!” 见李征意思不愿再出兵,余大顿时吃了一惊,又一次号哭道。 “起来吧!本将也是没有办法,无令出兵形同谋逆,本将这便回转潞州,请得府尊大人手令,便会出兵救援!你先回吧!” 李征根本不在乎这人的号哭,比起外人的苦难,自己人的安危才是第一位的。 “兵情紧急,刻不容缓啊!将军可以派人回去请令啊!” 余大大急,情急之下,顿时开口说道。 “放肆!本将还需你来主持行事不成!”李征怒道,“左右,与我将之逐出营去!” 当一众泽州府家丁被打的抱头鼠窜之后,李征便下令加快行军速度。 如今虽然流寇还未追击他们,但是收获的巨大物资绝对是吸引流寇的磁石。一天不将这些东西运回坚固的韩店堡,一天就不能安心下来。 听到数万流寇随时可能杀来的情况下,潞州军便如同被人用鞭子抽了一般,速度猛的加快了起来。之前还十分温和对待随军青壮的军士们,顿时各种手段齐出,催促着运输队拼命向前。 晋中山路委实难行,再加上车辆沉重,速度虽然加快了许多,但比起李征来时的强行军速度,却依旧慢的让人心烦。 入夜时分,距离韩店堡还有十数里的样子。不过青壮们基本上都是累的够呛,心始终还不够黑的李征,也只能按下心中焦燥,让这些青壮休息一夜再赶路。 但是刚刚安定下来没多久,士兵青壮们都只是简单的吃了些东西。远处便出现无数的星星点点,紧接着大地便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骑兵!有骑兵追来了!” 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看过猪跑,只是一瞬间,李征便判断出来是骑兵追来! 只是李征还没逆天到无师自通学会听音,目前还不知道,敌骑来了多少人,还有多远到达。 “陆平、崔云涛部止步!就地列队殿后,其他人押解物资全速前进!” 到了这一步,也没有其他什么好犹豫的了,李征直接下令麾下战力最强的潞州营嫡系殿后。 第一百零四章 嚣张 “报!” “报将军!大队骑兵!黑夜之中数不清数量,至少在千骑上下!” 正在李征凝目观望之时,数骑飞奔而来,马上的王永人还未下马,便急切的在马上叫道。 听到竟然有千余骑兵袭来,潞州军上下也都是一片惶然。辽东建奴向来便以骑兵为主,这几十年来大明面对铁骑作战,几乎就没有打过一场象样的胜仗。 这让从小便听到骑兵可怕的他们,本能的对骑兵有着一种深切的畏惧。 “集结!打火把!依照命令准备迎敌!” 正在众人都口干舌燥,惊恐难安之时,李征平静、坚定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李征镇定的语气让潞州军上下安静了下来,他们象是突然找到了主心骨。在李征的带领下,他们这一年多来,哪一次不是以弱打强? 哪一次不是胜的干净利索?尤其是这一次,数百对数千,依旧胜的轻松之至。这种惯性也是让潞州军上下有一种心理暗示,似乎只要李征在,他们就永远不会输! “陆平!率部当道列长矛阵,阻敌前行!” 李征虽然心中也忐忑难安,但前世历练的岁月则是可以完美的掩饰下这一切,镇定的下着命令。 “遵命!” 闻听着李征熟悉的命令声,陆平突然发现心中没那么慌了,立即抱拳铿锵有力的应道。 “苏浩,率部立于右边矮丘之上。待敌骑前袭,便侧击之!” “遵命!” “崔云涛!率部在侧翼掩护火铳队,不能让一骑冲上土丘!” “王永,率骑兵队沿途骚扰,尽力迟滞对方行进速度。不过,一切要以自己安危为先!” “徐三!立即前往韩店,令李悦火速派青壮来协助物资运输,今夜一定要将所有物资运回!传令韩店戒严,流寇主力可能攻堡,令他们做好一切准备!” “徐勇!带本部五百护田队弹压俘虏,无论他们死多少,一定要安全护送物资连夜进入韩店!” “遵命!” 一连串的命令不断下达,整个潞州军顿时高速运转起来。随着命令的不断传达,人人各司其职,官兵们原本惶恐的心思也慢慢减轻了许多。 李征始终没有让手下的士兵参与运输,除了手中流寇俘虏众多人手充足之外,在这个流寇随时会到的情况下,保存战士的体力是首要的任务。 这个时候,体力充足的官兵们,迎战流寇骑兵也有了本钱。 在潞州军各部快速列阵以待完成没多久,隆隆的马蹄声终于出现在官兵的耳朵之中。黑夜中,数道绵延十数里的火龙由远及近。 再奔行一阵,远远的便可以看到骑兵的身影。 李征松了口气,这里的地形并不适合骑兵突击。而且这些骑兵盔甲武器也不齐备,大多骑士也算不得精锐,只是马上步兵而已。 这千余骑兵自然也看到这边的备战状态,这些骑兵们也慢慢收住马速,此起彼伏的号令声不断的随风传来,乱哄哄的好久才停止了下来。 “这是一群乌合之众!” 不仅李征看出来了,潞州军官兵也都看出来了,这个发现让潞州军士气为之一振。 “那边的官兵听了!立即将钱粮物资交出来,大爷们还能放你们一条生路!若是胆敢顽抗,大爷便纵马踏死了你等!” 良久,一个骑兵从骑兵中策马而出,立定于一箭之地,高声吆喝道。 一骑在阵前奔来驰去,喊着招降的话语,完全的是视李征数百官兵如无物。 以步兵大队驱赶一骑哨兵完全是不可取的,看着这个早已经进入火铳射程尚且洋洋得意,丝毫不知的家伙。 李征很费力才按捺下火铳齐射将其打下马来的冲动。但是眼看着对方大队不动,只有这么一个跳梁小丑左右蹦哒却没有办法,这对士气的伤害是极重的。 就在李征耐心快要耗尽之时,十数骑突然从背后急驰而至。李征心中一突,回过头一看这才发现竟然是李悦带着十数人快速驰来。 “大哥,情况如何?俺已经动员了韩店一千五百多的兵力,第一队六百人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其他人随时都可以前来增援!” 还未近前,李悦就迫不及待的远远叫道。 “胡闹!”李征怒哼一声,喝道,“我给你的命令是什么?谁让你派人来接应的?” 看见李征发怒,李悦身后一人昂着头道,“七哥,这是嫂子的命令,她已经带着李开莫到了韩店了!” “青壮俺已经准备好了,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不过你的安危最重要,陈五他们也是这样说的!他们是主动请战而来的!你放心,张大井带着五百人坐镇韩店,已经开始收拢佃户了,数千佃户开始集结,他还立下了军令状,人在堡在!” 一句嫂子让李征愣了一下,虽然他和武溪裳还未成亲,但下面的人已经却怎么都开始这般叫了。 之前不知道武溪裳已经到了韩店堡,这边通报情况的时候并没有隐瞒。 估计这会儿这丫头还不知道在韩店有多担心,起码自己安全回堡前,她是睡不着觉了。 眼前说话的人正是他的族弟李开莫,也难怪武溪裳可以作主调动军队。她和李征族弟同时到来,李征没到,她们自然就有这个资格。 “开莫,听我的命令!这里有我在,没有任何问题。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有两件,一是立即安排人护送武,唔,护送你嫂子去长治城,二是护送我拿命拼来的物资回堡,这可是我们兄弟安身立命的本钱!这两件事都是刻不容缓,而且当不得半点差错!打仗这事你干不了,你去办了这事!”李征深呼了口气,把李开莫拉到一边,小声而又郑重的道。 虽然李征觉得奇怪,但按照这个时代的标准,现在他能够完全信任的,除了武溪裳也只有李氏族人了。 眼前的骑兵并不算什么,随后而来的数万流寇才是要命的阎王。看到李开莫还在犹豫,李征怒道,“怎么了,你是不想去,还是觉得我这七哥说话不好使了?” “我听七哥儿的。”李开莫见李征发怒,顿时清醒过来,赶紧说道,“七哥儿,我把刘严他们带来了,他们个个箭法犀利,应该能帮你大忙。有他们守护着你,我也放心些!” 这次李征出征并没有带刘严他们几个神射手,而是作为保镖护在武溪裳及李氏族人身边。 听到刘严等也来了,李征眼睛一亮。 第一百零五章 试探 李征正愁没办法收拾那个嚣张的骑兵,顿时大喜道,“这可是及时雨。刘严他们我留下了,你速速回去整顿韩店堡,告诉张大井,多收集守城物什,切记!” 李开莫应了一声,便即翻身上马,快速而去。 “立即投降,否则……” 这个时候,那个骑兵还在来回的游弋着,甚至十分嚣张的进入一箭之地内,耀武扬威,不可一世。 “杀了他!” 李征对这家伙已经烦不胜烦,立即指着这人对刘严道。 刘严等数人顿时兴奋起来,他们可是一等一的好弓手,只是火铳兵出现后,他们便慢慢的边缘化了。 这时有表现机会,顿时个个见猎心喜,快速的从阵中缝隙穿插而前。 到达阵前,几乎没有瞄准的时间,直接拉弓搭箭,在那骑兵不可置信的目光下,数点寒光破开黑暗,直接向他笼罩而下。 一瞬间,这人的劝降声便成了呜咽声,这数箭,箭箭不离要害,这人当场便咽了气,一头栽落马下。 一个骑兵被乱箭射杀,并没有让数百骑兵有所动容,他们依旧坐立于马鞍之上,安静的观察着潞州军这边的动静,等待着出击的最好时机。 骑兵与步兵对峙,那是他们求之不得的事,无论如何坐着的人总比一直站立并保持戒备的人少消耗体力。 “全军听令,坐!” 眼见对方打的是消耗战术,李征便直接下令道。 号令一出,全体官兵便整齐的坐了下来,只有火铳依旧是小心的掐灭了火绳,不敢小心大意。 他们丝毫不担心点燃火绳的问题,旁边就是火把,一瞬间就可以进入作战状态。 眼见官兵如此的作派,流寇骑兵顿时哗然,不多时,数十骑便策马向前,向前小步跑动起来。 百多步的距离骑兵加速冲刺只是十数秒便至,这黑灯瞎火的,骑兵速度并不快,而且走的也很小心,明显就是来疲敌的。 眼见骑兵正在缓慢靠近,却依旧坐于地上,那纯粹是找死。眼见始终没有命令要他们起身迎敌,潞州军上下都有些紧张,许多人坐立不安的看向各自的军官,害怕错过命令。 李征终于动了,不过并不是下命令迎敌,而是从人群中穿梭到了战线最前。 高高的游击将军大旗立于军队最前方,李征则是扫视一圈之后,便安稳的坐于队伍最前。 最高指挥官已经在最前,军队内部的紧张情绪立即直线下降。将是兵的胆,既然老大都不怕死,他们这些小兵还有什么可害怕的? 眼见官兵将领竟然如此的大胆,那数十骚扰的流寇骑兵顿时进退两难。再向前的话,没有速度的他们,就是弓箭手和长枪兵的靶子,若是就此退去,却是心有不甘。 不过他们的犹豫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后方的号角声便响了起来。数十骑如蒙大赦,顿时拉转马头回归大队之中。 号角声中,两百左右的骑兵压了上来。马匹开始慢慢加速,显然是打算擒贼先擒王。 这个官道并不宽,田野是不太适合骑兵冲锋的多起伏丘陵地带,狭窄的地貌使得同时两百骑发起突击已经是极限了。 骑兵的速度慢慢提起,不过冲锋的速度依旧快不起来。在这种复杂环境下夜晚发起全速冲锋,就算这个时代马术最厉害的蒙古人,估计做起来都有些困难,更不用说这些半吊子骑兵了。 双方的距离并不远,等这批骑兵已经在作战状态了,火铳兵们也已经做好了射击准备。 一声尖利的哨子响起,炒豆子般的爆响顿时炸开。这一波火铳火力全开,最前方的十数骑顿时人仰马翻。 狭窄的道路上,根本不可能避的开这么多的障碍物。好在骑兵的速度并不高,后面的人大部分可以及时勒住战马,并没有遭成太多的碰撞踩踏事故。 不过队形却是不可避免的开始混乱,骑兵之间的密度也相应的增加了许多。在这种情况下,却是火铳兵理想的射击环境。 不等李征下令,火铳兵们便开始快速装填,在军官的号令声中一次次的进行齐射攻击。 在狼狈的扔下近半骑兵们,剩余的骑兵终于从密集的火铳中逃了回来,这些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几乎是个个带伤,一时受伤未死的马匹更是狂性大发,使得流寇骑兵大队一阵阵的混乱。 “可惜!若是我手中骑兵太少,哪怕只有三百骑。这种情况下,直接趁势掩杀,也足以要了这些流寇骑兵大部分人的命!” 李征狠狠的拍了一下大腿,十分不甘的看着远处乱成一团的流寇骑兵。 “大人,流寇距离咱们并不远,卑职愿意率部冲击!” 李悦见李征十分不甘,顿时主动请撄道。 “冲什么冲?等你上去了,估计对方也整理的差不多了。到时你是准备硬抗那还未乱的流寇骑兵攻击,还是追着马屁股吃灰?” 李征摇摇头,李悦这个想法虽好,但是并不现实。 同时李征也反思自己的应对策略,若是他预先能够在那边埋下伏兵,这时也定能让这些流寇吃不了兜着走。 不过这也只是事后诸葛亮了,他也没有那么多的兵力可以从容布置,更不敢在千余骑兵威胁之下还干出分兵的傻事。 吃了这么一个大亏,流寇骑兵也终于明白眼前的官兵并不好惹。在整理队形的同时,他们后撤了数百步,将双方的距离完全拉开了。 在看向官兵手中的火铳时,他们眼中终于有了更多的敬畏,之前他们不屑一顾如同烧火棍一般的火铳也有了不同的理解。 这东西如果再多一些,估计只是靠着不停歇的射击,就不可能有人能够从密集的弹雨中正面突破阵列。 从后退时官兵射击的距离他们更是沮丧判断出,这些火铳的射程至少也在六十步以上,这种射程已经让他们的骑弓完全失去了威慑力。 这些流寇骑兵一时也没了办法,想侧翼迂回,这里的地形根本不可能,想要正面突破,他们又实在没这个胆量。 这伙官军邪乎的很,竟然敢在两百步外当着骑兵的面安静的休息,领军的将领更是胆大的出奇,亲自坐于军队前方稳定人心。 虽然有将领带头,但对方的士兵显然胆色不错,这肯定不会是花花架子兵,肯定是官兵精锐。 流寇骑兵们对于对方的长枪阵不敢轻视,更不想去尝试一下对方的精锐程度。 而对方将领的应对策略也很有力,在有利的地形中,以精锐当道,以犀利的火铳兵侧击。 突破这种依仗地形优势布防的精锐军队,这难度显然不会太低。而阵地战明显不适合骑兵,他们在观察了一会儿,便即下马扎营,不再试图攻击。 对于他们的企图,李征当然看的一清二楚。 不过他不打算主动进攻,他的目的也很明确,只是单纯的阻挡住敌骑,给自己的运输队创造安全返回的时间。 至于对方的步兵到达,怎么也要两天以后,自己有充足的时间交替后撤,直到自己真正的防线,韩店堡一线与之主力决战! 第一百零六章 终于堵住了 整个夜晚,对峙双方都没有什么大规模的行动。在对方有意防备的情况下,想要突袭成功,那是只有演义中才会出现的情节。 第二日一早,在天色明亮之后,双方的活动便频繁起来。流寇骑兵不断的派出小股骑兵四处突击袭扰,试图寻找潞州军的薄弱点,也是扰敌疲敌的老手法。一夜的紧张对峙,相比于百战余生的流寇军骑兵,李征这边的潞州军明显输了一筹,包括李征在内他们更容易被敌人晚间的袭扰所困扰,整晚都无法安睡,军队疲惫异常。 好在运输队已经到达韩店,这让李征觉得后路已经无忧。李征这边唯一的优势在于,他的后勤线更短,他的援兵来的速度更快。只要撑过这一两个时辰,前来接应的援军就会出现在背后。 不过眼前军队的状态让李征很不安,许多士兵都是一副亢奋的表情,这是人在过度紧张又没有安歇后的正常现象。 潞州军表面看着实是强军,但强只是在表面,内心深处他们还是之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短暂的军旅生涯,还不足以将他们锻炼成钢铁锐士。这群新兵蛋子,之所以能够在战场上纵横驰骋,除了训练有素,组织有力,军纪严明外,对手太弱也是一大重要原因。 不同于之前遇到的山贼、流民军,这一次潞州军遇到的便是有战力的军队。流寇向来分杂兵、锐兵,马军老营等三军,其中老营战力最强,是流寇大伽最重要的力量,一旦造创就会元气大伤。在战场上,他们遵循的便是小民思维,先杂兵乱战,若是有隙则锐兵扩大战果,最后是马军老营摘取胜利果实。 杂兵厮杀几场,只要不死就会有些战斗经验,这便成了锐兵。而锐兵有了功劳,就会被提拔为老营。这种战法,可以去弱留强,自然法则淘汰之下,最后成为老营的必然强悍和佼佼之辈。 不过这种想法完全是抱着占便宜的小农思想,老营最后强是强了,但却因为只会打顺风仗,却是经不起失败。一旦失败,若是头领气馁或者战死,那就很难再重新集聚,乃至永无东山再起之日。李自成最后多大的声势,但一片石一败,就完全没了精气神,浩大的闯营从此基本上失去了锐意进取的心劲。无论李自成最后无论被地方武装袭杀而死,还是隐姓埋名,都是基于这个道理。 这一伙流寇竟然这么快的派出老营来,显得完全不正常。而且老营损失不小之下,还死死咬住自己不放,若说其中没有猫腻,打死李征也不信。 李征感觉自己又一次被设计了,而且肯定是泽州的那批人。这批家伙完全是上了瘾了,最喜欢玩这种祸水东引的道道。而且内容也不用多猜,必定是李征等官兵人数不多,嗯,若是再多说上几句,对方行动很缓慢,没有后援,而且还抢到大批钱粮物资。估计这帮已经穷疯了的流寇必定会亡命前来抢东西。 不过对方显然忘记了潞州军是可以在泽州城下狠揍近万流民军的存在,这才会在轻敌之下,不仅折损了百余骑老营,还没有抢到任何的物资。 明白了对方的来意之后,指望对方自己退兵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了。李征大脑也开始高速运转起来,随时全身而退回潞州问题都不大,毕竟路程在这里放着,援军也随时会到。 但对方这种铁了心找自己麻烦的家伙,李征心中也是不可扼止的浮现出杀意。他已经不再满足只是全身而退,还在考虑将对方留下来的办法。 辰时,后方终于传来消息,援军已经出堡,正急急向预定地点行去。 李征长出了一口气,若是对方不追上来,那自己也完全没有办法,只能退回韩店堡一线与数万流寇决一死战了。 “传令,赵海率火铳兵先退。至五百步外集结结阵!” “李悦、崔云涛,各率本部交替后撤。” “先行者依次行动,后卫者扎稳阵脚,有敢不听号令者,斩立决,家属逐出潞州府!” “本将随后卫一起行动!” “大人不可……” 听到李征竟然亲自殿后,李悦三人大急,刚想劝就被李征严厉的目光逼了回去。 “本将若不殿后,谁肯心服留下!勿需多言,各去安排,依令行事!” 三人不敢再多言,立即领命而去。 不多时,潞州军便井然有序的开始交替后撤。不出乎李征的预料,见到潞州军撤退,这些流寇骑兵顿时如同嗅到了血腥味的饿狼,顿时扑击而来。 有了李征亲自殿后压住阵脚,潞州军退而不乱,两部长枪兵五十步一轮替,相互交替之间根本无隙可趁。有几次流寇骑兵冲的近了,反而被长枪兵一个反扑,十数骑来不及掉头的骑兵顿时被密如森林的长枪兵刺成了蚂蜂窝。 流寇骑兵大恨,虽然不能近前,但是却是远远的用弓箭招呼。这样一来,变成了双方远程压制互射的局面。火铳兵完全被牵制的慢如蜗牛,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流寇们也慢慢摸清了火铳的使用规律。 他们开始狡猾的采取分段射击的策略,小股的骑兵呼啸着冲来,在弓箭的极限射程之外便借着马力远远抛射。虽然这种远在射程外的箭雨对于潞州军的杀伤力十分有限,但是架不住数量极多,潞州军的伤亡也开始渐渐增加。 近十里路走的极为艰难,就在韩店堡遥遥在望之时,地势也渐渐开阔起来。一直拿潞州军毫无办法的流寇骑兵顿时大喜过望,开始分为两路从潞州军两翼迂回而过,一边骚扰,一边令人下马上山砍伐树木,收集石块准备在韩店堡前截断潞州军退路。 随着地形的开阔,潞州军受到的攻击便成为了全方位,大军行走的速度直接降为了零。在毫无掩护的情况下,在骑兵的威胁下,若再保持行军队列前进,那与自杀没什么两样。 “退回谷口,准备决战!” 李征沉默了片刻,下令沿原路返回。 见到官兵被迫退回来时的路口,流寇骑兵顿时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他们这一路来伤亡惨重,却终于要笑到了最后。官兵虽勇,但后路已绝,覆灭只是时间问题! 与流寇一样,在退回路口之时,李征脸上也是忍不住露出微笑,轻轻松了口气,“终于将这群王八蛋堵住了。” ps:下一章可能很晚了,明天看吧。求各类票票,鞠躬感谢。 第一百零七章 全灭 韩店堡外数里处,流寇与潞州军终于对齐。 流寇的欢呼声还未断绝,李征这边便摇动了将旗。片刻之后,右侧不远的山顶之上,一棵大树悄无声息的倒了下来。 望到信号树倒下,韩店堡上顿时号炮震天。紧接着流寇惊奇的发现,在他们身后不远处,无数人影直接掀开了地面的木板,从里面的藏兵洞中钻了出来。 这些士兵一看就是老兵,在一阵令人眼花缭乱的穿插之后,数百长枪兵便列成紧密的枪阵,死死的挡在骑兵的后方。在他们后方,韩店堡洞开,无数的人影正在快速的涌出。 “中计了!” 一瞬间,流寇骑兵便从天堂跌入地狱,两个方向已经完全被堵上了。现在的他们,除非能够骑马飞过大山,否则已经绝无逃脱的可能了。 “冲!官兵已经全部出堡了,韩店堡肯定是空堡了!杀散这帮子官兵,里面的钱粮女人就都是我们的了!” 眼见情形危急,满天星急忙在人群里吼叫道。 “兄弟们,如今也唯有决死一战了!” 数百流寇骑兵顿时叫嚣着,虽然他们不敢再傻乎乎的对着李征这边‘滋滋’冒着火光的火铳兵冲击,但是对上只是单薄的数排长枪兵,他们还是有胆量比划比划的。 这里的地形还算比较开阔,适合骑兵运动作战。靠着以往骑兵对付官兵步兵的心理优势,数百骑还是呼啸着向着那数百长枪兵冲击而来。 千蹄叩击大地,扬起满天的尘土,声势也算的上是有些惊人。 不过,他们冲至步兵前七十步外,便即一片人仰马翻。不知何时,这里已经被官兵遍地挖上了陷马坑。 这种不到十公分大,深也不到三十公分的简单有效的小坑,虽然不起眼,但是一旦战马奔驰时踏入,就会骨断筋折。 “止步!” “后面的给老子停下来!” 眼见前方数十骑翻倒在地,满天星,乱世王等心疼的眼泪都快出来了,连连大声吆喝着。 遍地陷马坑,根本不能让骑兵高速冲锋,而没了速度的骑兵,在步兵面前,就是一个个活靶子! “太阴险了!” 满天星,乱世王两人相互对望一眼,破口大骂的同时,心底也不可扼止的泛起深深的寒意。 令他们绝望的是,官军的花样还远没有玩完,挡道的长枪兵根本没有追击的意思。在他们的后面,隆隆的声音不断传来。放眼望去,一百多辆大车正在无数的人操持下,快速的向着战场而来。 “车厢阵!” 满天星,乱世王两人不是不识货的主,一见到这东西,立马就明白过来。 这玩意可是防守骑兵冲击的利器,不过在现在这个地形中,官兵如今的防守已经十分坚固了,再运来这东西,委实给人感觉有些多余。若是,却不单单防守这么简单。若是 很快,官兵就让他们知道,这玩意不仅仅可以用来防守,还可以玩出新鲜的花样。 一百多辆大车很快越过长枪兵的防线,小小的陷马坑也根本无法阻碍宽大车轮的通过。在流寇骑兵眼皮下,这些大车不慌不忙的连成一体,形成了一道车墙。 令这些流寇骑兵绝望的是,这车墙并不是死呆着不动,而是在无数青壮的全力推动下,缓慢但又不可阻挡的向着骑兵们压了过来。 “这东西还可以这样玩?” 看着车阵缓缓压迫而来,满天星,乱世王顿时有些风中凌乱。 这个地段算不上狭窄,但两面环山,若是没有阻碍还算的上宽畅。但是被这连成一线的车阵这么从中间一堵,能够挪腾的空间就小的太多了。 骑兵如果没有了速度和空间,那等待他们的下场可想而知。汗珠滚滚从他们头顶落下,却是没有丝毫的应对方法。 “攻!” “攻!” “攻!” 两百余长枪兵们从阵列中脱离,在车阵后面列队,缓步守护在后,三声响亮的号子后,一排排长矛架在大车之上,如同长满了尖刺的洪流,快速的驰过地面,碾压而上。 官军的车阵是自西北向东南压迫而来,形成一道有些凹凸不平的弧线,不断收紧流寇骑兵能够挪腾的范围。 满天星等当然不会坐以待毙,几次小规模骑兵冲击,都被早就守护在内的长枪兵们逼了回来,徒然留下十数具尸体。 “这帮狗官兵没有火铳手!给我抵近放箭,射死这帮狗官兵!” 见强攻没有凑效,满天星一声呼啸,上百名流寇翻身下马,开始持弓抛射箭雨。 不过官军这些大车上都钉着厚厚的防箭木板,上面开有用以观察和攻击的小孔,流寇的满天箭雨,带来的损失并不算大。 而没有补给的流寇,在这般狂风骤雨般的消耗下,随着时间的推移,流寇的箭雨也开始变得稀疏起来。 “上马,跟着老子绕到车阵后方!” 眼见这种办法行不通,满天星顿时咬牙怒吼道。 从东南侧翼绕过车阵,并不是一个好选择,因为这会让整个流寇骑兵队伍暴露在蓄势以待的火铳兵枪口之下。 不过若是让这车阵合围成功,那自己就得在跪地投降,或者被这些火铳兵轮流上前蹂躏至全军覆没这两个下场中选一个了。 果然,在从东南绕行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几乎上百名骑兵消失在一连串的火铳打击之下。 不过他们的付出并没有收获什么成果,等他们绕过车阵之后才发现,这个车阵是两层夹板的,也就是说,他们转了一个大圈,得到的只是车阵里面的长枪兵掉转了攻击方向而已。 不等他们从懊恼中清醒过来,原本堵着他们回路的李征部却是踏着整齐的步伐合围而来。他们快步上前,直接堵上了车阵还留下的缺口,然后放慢速度与车阵一起缓缓压了上来。 当头的依旧是百多人的火铳兵,吃过这火铳兵无数苦头的流寇骑兵们根本没人敢再次迎面撞上去,只能看着那火铳兵步步逼近而不断的勒马后退。 但是这里却已经没了他们的退路,前面横着车阵,后面则是三四百名依托着陷马坑稳守的长枪兵,侧面是举着要命火铳的官兵不断压迫而来。这伙流寇如今已经完全入了绝境! “早降!” “降者不杀!” “跪地者免死!” 三个方向都传来嘹亮的劝降声,众多绝望的流寇骑兵纷纷下马投降。 满天星,乱世王二人却是不敢投降,他们知道自己就算降了也是免不了京城菜市口走上一遭,因此相互点了点头,带着自己的亲卫便直直的向着因为攻击向前,向着还无法做到协同一致的包围圈露出的缺口冲击而去。 “澎……” 一阵火铳爆呜后,这数十骑根本无人能够从这么近的位置冲出去,大部分当场连人带马被打翻在地,只有几匹比较顽强的战马悲鸣着冲了出去,但马上的骑士则失去了踪迹。 第一百零八章 逼近 围歼了这批孤军深入的流寇骑兵,李征感觉终于能够轻松一些。 通过审讯俘虏,李征惊喜的发现这批骑兵中竟然有两个关键人物,满天星和乱世王。 这两个可是上了朝廷的黑名单的存在,没想到竟然在今日被自己斩获,有这两人首级在手,那这场功劳就绝对不会小。 有这两人在,原本注定要成为这些黑煤窑苦力的俘虏们,也脱离了他们的既定命运,他们将会被押解京城,以便核实满天星与乱世王的身份。 这次从流寇骑兵身上缴获的金银数量极多,只是千余人,李征就从他们身上搜出了两万余两金银。这个没有银行的时代,这些没有根据地的流寇,基本上都是随身带着自己最珍贵的银两。 这种好习惯,也是完全便宜了李征,让他的处境再次好了许多。 而最大的收获则是还完好无损的七百余匹战马,这可是他组建骑兵的根本之物。不过李征很快就笑不出来了,战马不比人,它们实在是太能吃了。 李征随便问了一个俘虏战马每天需要的食物,只是简单的算了一下,就得出一个令他心痛的结论,若是养这么一批骑兵,基本上已经等同于养十倍左右的步兵。 骑兵不比李征流水线生产的步兵,这些骑兵没个一两年,根本形不成什么战斗力。这就尴尬了,让李征白白养七千士兵,那是打死他也不愿意的事情。 自己的步兵就很好了,一千步兵,李征就敢硬撼一万流寇,若是有七千部曲,李征完全有信心与拥兵十数万的流寇大亨们掰掰手腕! 然而在这个时代,没有骑兵是不可能打出歼灭战的,毕竟李征的终极目标是基本上清一色骑兵的满清,这让他分外纠结。 不过这么多的战马,当然不可能说不要就不要。至少先组建个三百人左右的骑兵营,无论是追击还是掩护步兵列阵,他们起到的作用都不是省下来的那些钱粮能够代替的。 李征想起前世在论坛上看到的可以养马的苜蓿,就问了几句这些俘虏们。令李征惊喜的是,这些人里面还真有世代养马的家伙,而苜蓿种植问题,这些人也是个个门清。 这东西也确实象网上说的那般,不仅耐旱耐寒,而且产量不小。 李征将这些自称懂养马和种植苜蓿的家伙们挑了出来,又审核了一番,将数个滥竽充数的家伙一脚踢入矿井,就命人带着这些人前去长子县交给吴雄才。 不过如今指望苜蓿节约粮食是不可能的了,不过这次在泽州捞到的钱粮数量不菲,足以支撑一支三百人的骑兵队建立。 至于其他的战马,李征除了留下五十匹以外,其他的都作价卖给了部下。 李征始终认为,这些战马如果是公家养的,根本不可能会得到最好的照料,难免会有人从饲料等各方面上下其手。 卖给自己已经开始有闲钱的老部下们,不仅仅可以让李征把治下的通货膨胀减轻一些,更可以让民间有更多的人接触到马匹,这就意味着未来能够选拔的骑手数量会更加的多。 毕竟买回来马,肯定是要骑的,而且养马的费用还不用李征自己出,何乐而不为? 不过这都是以后的事情了,如今最重要的是,如何面对流寇大军的报复。 自己已经做掉了两名已经在江湖上有了名号,甚至连朝廷黑名单都上了的流寇头领,对方不报复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现在唯一猜不准的是,到底是泽州境内那一部分流寇前来,还是流寇大亨自己亲来而已。 一转眼,回到韩店已经有三天了。 两天前,李征便收到探报,正在围攻泽州城的流寇大军已经转了方向,向着韩店方向开来。 昨夜更是从汾州府方面紧急传来消息,流寇已经开始移兵向东,到底对方是准备渡河入豫,还是向东进入泽州还未可知。 在确定消息之后,李征便如疯了一般的调集兵力。 整个潞州本来已经完全被动员了起来,李征如今能够召集到的所有官兵,包括他一向看上眼的卫所军,如今全部云集于韩店附近。 本部兵力一千两百人,四地护田队两千八百余人,还有手下已经组织起来的佃户大军,人数在四千以上。 各路汇合来的官兵近千人,不过这些官兵基本上都是花瓶般的存在,只看他们个个委琐不堪,首鼠两端的模样,就知道他们根本上不了什么台面。 算起来,李征手中拥有的力量已经达到了惊人的九千人,这近万人猬集于小小的韩店,几乎将韩店南边的天地塞的满满当当。 但这百多里的路程,已经过了两天,他们还只走了一半不到。 李征心中放松些许,但手中的活还是不敢停下。万余人,除了自己麾下的一千两百潞州营之外,其他人都在争分夺秒的修筑工事。 他们修筑的工事工程规模巨大,除了边布整个战场的各种陷坑,还有数道半人高的矮墙。 若非时间实在来不及,李征都想调各地的百姓参与。 不过五日的忙碌之后,各种工事也终于修筑好了大半。虽然心急如焚,但李征却不得不让众人停了下来,因为流寇的前锋已经逼近这里不足十里处。 在流寇大军前方,还有数量不菲的流寇哨骑开始抵近骚扰,只看看数量,李征便将派出夜不收驱赶对方的心思给熄了,只是命令王永等在战场核心边缘区域,做着有限的驱逐。 这种有限度的驱逐根本无法阻挡对方数目众多骑兵的压迫,没交手几次,王永等便几乎个个带伤,狼狈而回。 实力上的巨大差距之下落败而回,李征当然不会去苛责他们,好言安抚了他们,令他们下去休息。 没有了潞州营的骚扰,流寇骑兵更加的肆无忌惮,开始不断的哨探着战场。 虽然不断付出代价,但在天色将黑回营之后,在付出十数骑的代价后,也终于将这片战场的地形以及各种陷阱摸了个七七八八。 天色将黑之时,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流寇大军也熙熙攘攘而来,就在距离潞州营不足一里之地扎住阵角,开始安营扎寨。 李征站在一处高坡之上,仔细的观察着这群流寇。不同于以往李征所见过的,这批流寇似乎更加的剽悍,营中男丁数量众多,武器也有一样正规化的趋势,不再是如过去所见到那般如同万花筒一样的模样。 第一百零九章 高闯到来 流寇安营之时,有近千的弓箭手在保持在戒备,流寇中还有两千以上数量的骑兵同样虎视眈眈,严密监控着官军的动向。 在李征远远观察之时,远处一座小山岗之上,一群人也在不断向着这边打量着。 一群人大概有五十人上下,为首一人身披锁子甲,在落日的余晖下泛着灿灿的光芒,一看就是精品,很有可能是从哪个高品武将身上扒下来的。 在他身边还有四五个似乎级别差不多的头领,几人正指点着自己不知在说些什么。他们身后,则是数十人的卫队,人人默不作声,只是按刀而立。 只看这如临大敌的阵仗,李征就明白,对方完全是将自己当成了劲敌。不过李征这次也不期望别人还能在他面前大意,这次本来就是正面作战,硬碰硬的刚一场。 毕竟自己泽州城下一鼓击灭数万流寇的战绩在前,除了傻子和疯子外,还真没有人再敢小窥于他。 后方几门虎蹲炮正被十数人推拉之下,慢慢的推在战场最前。这老掉牙,起码有百多年历史的火炮,任谁也不敢放心使用,摆在这里威慑作用远远大于实战。 这东西是后方长治城的卢怀真派人连夜送来的,在听说大股流寇之后还有流寇大亨开始移兵泽州方向后,他完全没有之前送捷报之时的欣喜,几乎是一天数封涕泪俱下的告急文书送入太原和北京。 似乎觉得外援不是很可靠,更是连夜从府城仓库中搜刮出来几门老古董虎蹲炮,不管有用没用,立即派人连夜送来韩店。 李征默默与对面的同行对视了近半个时辰,直到天色全黑之时才缓步下了高坡。 这一夜,李征尝试过一次偷营。 但这数百人的队伍刚刚越过战线,就被守营的流寇发现。片刻之间,数百火把便亮了起来,数千明显已经准备好的流寇纷纷跃出营帐,严密戒备。 在流寇营地两翼,火把星星点点亮起,似乎有两条火龙正慢慢苏醒,李征明白,那必定是骑兵无疑。 在这些人后面,弓弦声已经响起,黑夜中无数的箭矢腾空而起,向着远处的黑暗处呼啸而下。 这种情况下,再行进攻已经完全得不偿失。李征当机立断,立即令所有人马原路返回。 这一次不成功的袭营,除了让流寇大营混乱了一会儿,再无别的用处。 不过李征也没有占到便宜,这次在箭雨下他手下伤了七八个,若非黑夜中视线难及远,箭矢完全没有准头,他这次搞不好还会直接灰头土脸。 不过李征当然不是这般容易放弃之人,他想起历史上无数次的记载,第一次夜袭失败,再一次前往就大获成功的例子。 在回去没有半个时辰,更是连续发起数次夜袭。不过令他奇怪的是,每次夜袭都没有任何的收获,除了自己人有所伤亡之外。 不过李征的目的也算成功了,除了第一,二次夜袭用的是自己的嫡系精锐,后面几次用的都是上不得台面的卫所军,也就当是疲兵之计了。 第二日清晨,在清爽的晨风中,双方几乎同时开始排兵出营。 让李征意外的是,对面的流寇似乎并没有被自己的疲兵之计累到。只是从出营的这些人看来,人人都是精神抖擞,丝毫没有睡眠不足的模样。 两翼的骑兵开始慢慢汇聚,两千余弓箭手开始慢慢踏步向前,无数的流寇锐兵持械在后慢慢压迫向前。这种阵势,完全与大明正规军已经难分高下。 正在李征心中腹诽之时,一杆高高的大旗终于被打了出来,一个斗大的“闯”字在风中张牙舞爪,溜金的字更是在朝阳下直欲闪瞎李征的眼睛。 “他niang的,怎么会是李闯,不,这个时候应该还是高闯!” 李征真的是被惊到了,心中的疑惑也速度开始有了解答。 怪不得这伙流寇来的这么慢,怪不得这群流寇与其他流寇大有不同,怪不得这些流寇素质竟然这般之高,难道对方反应速度这么的快! “其实,我早该想到的!这伙流寇里还有数千骑兵,若是还是之前的那伙流寇,怎么可能满天星与踏天王两人只带了千余骑兵追击?!” 李征晃了晃脑袋,到底是小看了古人,李闯这一手移花接木玩的还真精彩。 不用看,只听身后不断响起的抽冷气还有嘈杂的议论声音。李征也知道,自己手下这帮子家伙们,脸色都已经开始变得难看了。 人的名,树的影。 高闯竟然能纵横大明数年不倒,而且数败官军,越滚越大,自然是有其过人的道理。 但这并不是他们害怕的原因,更重要的是高闯后面那十数万,甚至更多的流寇潮,那才是淹没一切的可怕存在! 李征身后的几个带兵将领几乎同一时间,向前跑了两步,努力的望着更远方,似乎在寻找那洪流一般的流寇大军。 “击鼓!本将要亲临一线!” 李征深深吸了口气,努力稳定住自己的情绪,带着十多个亲卫便向战线最前而行。 对于自己次次都要亲上一线稳定士气的无奈,李征深深觉得自己的失败。一个遇战便亲临一线的将军,绝对不是称的上名军的将军,但他却没有办法不去维持着士气,不会因为突然见到巨寇后士气萎靡的后果。 当李征的游击将军旗立于阵前,本人按剑站在大旗之下后,原本鸦雀无声的官军营地顿时一片欢腾,无数的万胜声响彻云霄! “自成,看来你的想法是对的。这个游击将军果然不是非常人,他们的士气稳了,想轻松拿下潞州府看来是不可能了!” 在‘闯’字大旗下,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笑着说道。 “大舅(本人觉得两人应该是甥舅关系,毕竟后来李自成十分顺利接手高迎祥几乎所有旧部,两人没有关系的话,感觉有些不太可能。)说的是,不过咱们后续兵马也快要到了,到时十数万人压上去,我就不信这李征能碾几根钉!” 李自成一幅跃跃欲试的感觉,十分自信的道。 “说的是!不过咱们既然提前来了,那也不能什么也不做不是!”高迎祥慢慢收住笑容,一挥手道,“传令下去,负土填了壕坑!” 命令快速的传达下去,无数衣衫缕烂的流民便提着一袋袋泥土奔跑而前,目标正是昨日已经探明并作了记号的陷坑。 第一百一十章 大战 一声令下,数千人奔跑向前,这种权力的威严感委实令人迷醉。 但李征并没有这种迷醉感觉,对于这种人海战术,他如今能够拿的出手的东西还真的不多。 官军阵营中,近两百火铳手,外加一百余弓箭手,已经是潞州营能够拿出来远程压制的极限。 在军鼓的催动下,三百名官军纷纷踏步向前,瞄准着快步奔来的流寇们。 一声尖利的哨声响起,排成一线的官军纷纷开铳松弦,数十个流寇顿时哀嚎着倒地。 但这种打击,对于人数数千的流寇根本没有丝毫的影响,无数的人数冷漠的跨过或直接踩过倒地的家伙,快速的奔行到陷阱边,将一袋袋泥土倾斜而下。 数十步开外,尽管官军的压制一直密集而又紧凑,但对于疯狂奔跑的流寇依旧没有多大作用。 这些似乎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流寇们,不但轻视别人的生死,更是漠视自己的性命,似乎生命中唯一有意义的事情,就是将眼前的陷坑全部填干净! 不到半个时辰,官军弓箭手们都已经全部撤下来恢复臂力了,但流寇们依旧没有停止向前的意思。而李征辛苦挖掘的陷坑已经被填了七七八八,虽然他也留下数百个流寇,但对于依靠人数优势的流寇,却如同杯水车薪。 “呜呜呜~~~” 就在李征黯然制止了还在继续射击的火铳手后,流寇军中沉闷的号角声远远的传了过来。 伴随着号角声,无数流寇开始缓步向前,无数的人流如同水银泄地,灌满了大地的每一个角落。 当流寇行到百步之内,号角声再变,从悠长变成了激昂! 接着,便是天崩地裂般的呐喊声响起,无数的流寇挥舞着武器亡命的冲击而来。 只是从指挥来看,这种节约麾下体力的细节,就看出了潞州泽州二府中的野路子与打老了仗的流寇大亨之间的差距。 这种阵势潞州营倒是见的多了,丝毫没有慌乱。 居于右翼的护田队,则是因为众多的老兵担任基层军官,在他们努力弹压下,也并没有什么混乱发生。 但是摆在侧翼的佃户,却已经开始阵脚不稳,原本因为仇恨而产生的斗志,也在无边无际的流寇突击的声势下,士气变得越来越薄弱。 至于摆在最后面的卫所军,则是人人脸色煞白,若非李征在出战前便有交待,任何人退后一步者皆斩之的话,而且李征这厮又是出了名的凶名赫赫,估计这会都有人直接脚底摸油了。 “好机会!官军左翼人数看似最多,实则不堪一击!大舅,不如俺带人去攻一下试试!” 李自成快马来到高迎祥身边,目光中带着期待。 “看到了。不过那边地形崎岖,不利骑兵冲刺。若是进展顺利倒也罢了,一旦僵持,官军中军只要一个旋转,就能将你围死当场!” 高迎祥却是摇摇头,这个破绽哪里能够逃过他的眼睛,只是再看看地形,便直接放弃了。 用骑兵虽然能赶上,但更有可能打成僵持战。但用步兵,那就不是可能了,按照流寇步兵的战斗力,肯定会是一场完全没有尽头的乱战。 左翼的混乱当然逃不过李征的眼睛,他当机立断之下便即拍马直接奔向左翼,手起刀落直接斩杀了数个向后退缩的家伙。 王永的骑兵队更是绕到佃户们后方,数百骑的骑兵营人人拨刀在手,不断的游弋在后。 虽然这些骑兵只是花架子,绝大多数都是骑马步兵,但依旧让佃户们再也没了退缩的心思,只能一脸仓惶的立于原地,等待着未知命运的到来。 眼见稳住了局势,李征松了口气,命令王永带着五十老兵在左翼督战,他带着亲卫再次回到中军阵前。 中军负责的区域虽然不大,但地形却是整个战场最平缓的。相对的,这个方向上兵力看起来比两翼都单薄不少,因此也吸引来为数极多的流寇。轮起压力,也是整个战场最重的。 唯一值得李征庆幸的是,高迎祥麾下的精锐,弓箭手以及骑兵根本没有出动,似乎有观察时机出击的意思,也似乎有着消耗流寇数量,自然淘汰老弱的打算。 在六十步外,李征并没有命令火铳兵开火。 一直压近至三十步内,甚至连对方满嘴的牙都能够看清楚之时,李征这才命令开铳。 两百杆火铳迫不及待的爆响,正面的流寇前锋顿时如同被一柄无形的重锤击中,猛的向后便撞了过去。 三十步内,铅弹的威力大的不可思议,直接撞入正面的人单薄的身体,在其体内高速旋转之后,带着一个巨大的血洞破体而出! 余力未消,直接撞上后面一人,凶猛的在其身体内破坏一通之后,这才无可奈何的停止了活动。 这一次排铳,几乎直接将正面流寇前排之人一扫则空,更是将整个流寇的冲锋势头硬生生逼停了一瞬! 开完这铳,火铳兵们便直接后退,将战场让给了身后的长枪兵们。 “攻!” 数百长枪兵闻令猛的将长枪向前一劈,面前浓密的白烟之中,时不时就有人抱着头惨叫着倒地。 这些是跑的特别快的,而且还是在火铳之下侥幸活命的漏网之鱼,斜靠的长枪猛劈而下,完全没有任何死角,当即让这些原本还想偷机的家伙们几乎伤亡殆尽! 但这声音马上就被后面的呐喊声给掩盖过去,浓烟中,无数拿着各式武器的流寇嚎叫着扑了过来。 望着这些挥舞着乱七八糟兵器的流寇们,长枪兵们却是个个心神大定,这才是他们所熟悉的流寇,同样的配方,同样的流程,同样的味道。 当然,在他们面前,也是同样的结果。 不过,再熟悉的过程都有意外,再熟练的老司机都有翻车的可能。 这一次,冲过来的流寇已经换了老大,他们的作战方式也大有改变。 在自信的长枪兵眼中,这些挥舞着武器的流寇手中的武器竟然开始越变越大,无数混乱的武器,在高速飞奔之时,便已经被他们用力的掷了出来! “啊!” “呃!” 一阵痛呼与惊呼声不绝于耳,第一排的长枪兵几乎被迎面投来的武器直接一扫而空,但后面还有更多的武器不断飞来! 第一百一十一章 大战中 “稳住!” “向前替补!” 潞州营上下都是大呼小叫之声,若非严厉的军法控制,潞州营早就混乱起来。 “将军大人都没有退,擅退者死!想逃的,多想想自己家人吧!” 在森严的军法和恐怖的家属连株制度之下,士兵们虽然慌乱,却无人敢不听从命令。而且看到李征始终位于一线,没有动摇,官兵们的恐惧不知为何就减轻了大半。 第二排士兵整齐踏前一步,站在队伍最前,勇敢的面对着第二波攻击。 在他们身后,原本因为流寇并没有弓箭手出战而闲置一边的刀盾手们,则是玩命的奔跑向前,快速的在袍泽们向前形成一道坚固的木墙! 不仅仅是普通士兵们遭到攻击,李征那里才是重灾区。一杆大旗在头顶飘扬,身上又穿着一身拉风的铁甲,李征这帅气模样,顿时如同磁铁一般吸引来众多的武器前来祝福。 没有料到有这种情况的李征,顿时中了数杆木棍绑上磨细铁棒制成的简易铁枪。好在这种做工极差,锐利有限的东西,打痛人的作用远远大于穿刺。再加上铁甲的防护,并没有受伤。 当然也只有这一波投掷的武器生效,当下一波飞来的武器到来之前,李征便被亲卫们取出圆盾护在身后。 这二波投掷武器效果就差的太多了,毕竟后排的流寇根本就看不到官军的具体位置,只是盲目的向前投掷,效果打了个大大折扣,甚至许多武器还扔到自己人身上,顿时乱成一团。 精锐的军队也许能够做到临敌三投,但对于这些乌合之众来说,能够投出这一波有效攻击,已经大大出乎官军的意料。 第二波几乎无效的情况下,无数的流寇也终于撞上了严阵以待,而且满腔怒火的长枪兵身上了。 利刃入肉之声不绝于耳,痛苦嚎叫声更是漫山遍野,不同于流寇们如同天崩地裂一般的嚎叫,官军们则完全是另一个极端,寂静无声,但手中的杀戮却是丝毫未停,越来越快。 蚁多咬死象,原本是正确的道理。 但数千精锐士兵组成的军队,依靠着有利的地形,却不是这些流寇们所能撼动的。若是这些流寇全部能够抱着决死之心,倒也有可能,但这个条件也太难为这些只是为活命聚集一起的流寇了。 战斗进行了不到半个时辰,流寇的尸体便在矮墙前堆成了墙。 中军阵前,自矮墙起,无数的尸体已经慢慢堆的比矮墙还高,鲜血已经在地上汇聚成小溪,可怕的杀戮依旧在继续。 不过这个时候还活着的流寇都开始慢慢变得畏缩起来,中军阵前已经没有流寇再敢向前,右翼则还勉强有人敢于冲锋。 但官军左翼,则是呈现出一个向内弯曲的却月形状。 这些佃户处于的位置最好,是一处缓坡之上。道路有些崎岖,十分难行。流寇冲击中军和左翼之时的冲锋速度,在这边根本施展不开,只能小步跑着向前。 佃户们的战斗力是基于他们的仇恨值的,虽然他们的仇恨值在看到无边的流寇大军之时,已经消散的差不多了。 但是李征随之而来的武力威慑,又让他们不得不鼓起勇气面对这些流寇。 不过他们的对手此时也十分的谨慎,因为跑的慢有跑的慢的好处,而且由于随着两军越来越接近,这些流寇们也意外的获得了从高眺望的好处。 不过这好处来的太突然,几乎吓坏了他们。 能够勉强观看中军战线上的战斗,让他们分外的恐惧,那一队队前仆后继的同伴们,在那如同地狱中爬出来的长枪兵面前,竟然没有一合之敌。 只见官军阵形中长枪不断的吞吐着,每一次刺出再收回,就是一条鲜活生活的消逝。每一次冲锋都如同拍击在礁石上的浪花,被撞的粉身碎骨! 眼看着这种惨状,这些跑上高坡的流寇都是一脸恐惧的看着不远处的佃户们,对他们手中的长枪一脸畏惧。 双方都是麻杆打狼,两头怕! “杀狗官兵啊!” 突然一声爆喝响起,一个汉子猛的踏前一步,向前方空气猛劈一刀。 这一声爆喝,顿时将气氛压抑的双方给唤醒,流寇军精神一振,跟着向前猛踏一步。 这声音如此巨大,甚至令佃户们都个个惊心,心中加了几分畏惧之后,所有人顿时将长枪齐刷刷的朝向了这大嗓门。 这人第二声爆喝还未出口,看着如林的长枪转来,脸上的得意之情顿时化为恐惧,猛的向后退了一大步。 其他人不明所以,也不由的跟着退了半步。 佃户们顿时士气大振,又是一步抢前,失去的士气顿时又恢复了不少。 “滚开!” 数十个流寇刀盾手推开人群到了前面,用力的将朴刀敲击着盾牌,口中恶狠狠的威胁道。 “找死!” 佃户们心中有了底,百多人恶狠狠的甩着长枪,同样声色俱厉。 刀盾手们见威胁无效,却也不敢直接攻击向前,双方一时间僵持下来。 “闪开!” 一个佩剑的头领越众而前,直接在佃户军前面舞出一片剑光。 “嘶!” 众佃户哪里见过这种剑术高手,倒吸一口凉气之后,纷纷向后而退。 流寇们大喜,手持长兵器的则纷纷向前挤去,也不论什么章法,直接向着前面的长枪一通乱打。 双方便隔着近十步远程乒乒乓乓打成一气,呐喊嘶杀声不绝于耳,那金铁交呜之音令人闻之就觉得心胆俱寒。 不过佃户军们并没有败下阵来,在顶住对方第一轮进攻之后。一个汉子行了出来,拿出一把腰刀,向着那流寇的头目便来。 那头目脸上笑容顿时一冷,又一次将剑光舞的一片璀璨,舞的兴起之时,更是一个侧身摆出一个姿势。 但不等他脸上高手的模样完全显露出来,那人的腰刀直接斩掉了他的脑袋,只听这人冷笑一声,“假动作太多了!” 不等流寇们从震惊中恢复过来,这人便一声咆哮,直接连人带刀杀入流寇群中。 前排的流寇是刚刚挤过来的长兵器选手,被人用短兵器撞入怀中,根本无从招架,顿时响起一串连绵的惨叫声。 对面的佃户们顿时一阵阵欢呼,蜂涌而来,顿时将流寇压住了打。 但流寇毕竟人多势众,佃户们的手段又远远不及正规军,这上好的场面,片刻后便打成了胶着战,双方再一次咆哮怒骂,打起了太极战。 虽然从远处看双方厮杀的极为激烈,但双方死伤的人数却是极少,打了这么长时间,双方死伤加在一起,也没有中军位置流寇伤亡人数的三成。 这种厮杀估计没个数个时辰,根本分不出高下,李征只是观察了一会,便将目光再次转向流寇中军那些精锐的骑兵和弓箭手身上。 在李征看来,这些人不出动,这场大战就根本没有什么悬念,完全只是一场屠杀而已。 第一百一十二章 大战下 眼前的战局已经明朗了许多,中军,左翼已经杀败流寇,右翼还在胶着。 而他们依为靠山的高闯老营并没有出动的意思,在没有了后援的流寇们,明显已经没有了战斗的决心。 正在李征犹豫着是不是从中军派出一队兵马,从侧面给右翼的流寇来一个狠的之时,高闯的精锐主力终于动了。 数千骑缓缓策马压了过来,弓箭手们也开始小跑着进入战场。 正在前边进退两难的流寇炮灰们,顿时欢声雷动,但面对官军阵地时,却还是不敢继续进攻。 “闯王有令,继续进攻!撤退者死!” 百多骑不断的奔驰着,高声的对着士气终于恢复不少的流寇大喊道。 流寇们顿时哗然,面对这样的对手,他们实在没有什么胆子继续进攻。 不过明着违抗闯王的命令,毕竟还不是他们可以担待的起的。人群沉默了一会儿,便又一次向着潞州军而来,不过这一次却是相互之间不断推挤着,脚步明显磨蹭了许多。 虽然明知道这些炮灰们磨蹭时间,但千多弓箭手却没有关键,只是在后慢慢推进着。这些炮灰本就是消耗对方体力和弓箭、火药的,在进攻前,由这些人充当一次盾牌,也算是最后的废物利用了。 这一次,当这些炮灰们已经行到潞州营二十步内,还是没有遭到反击。 所有官军只是冷默的看着这些一步一停的家伙,根本没有开铳放箭的意思。 直到他们行进十步内,就快要进入最佳冲锋距离之时,官军中尖利的哨子这才猛的炸响。 无数的火铳顿时整齐开火,两百杆火铳虽然数量少,但在这种近距离下,所发挥出来的杀伤力之大,委实让人绝望。 当面的流寇直接被一扫而空,就算后排的流寇,也稀稀拉拉的没有剩下几人! 这一次排枪,至少两百名流寇直接身死当场,他们当面原本拥挤的人群一下子便稀疏了许多。 一般情况下,军队靠前的都是一些亡命之徒,战力过人之辈。一次齐射就将这些人一扫而空,这种打击就算百战精兵都未必能承受的住,这些流寇更是直接愣在原地,巨大的恐慌几乎让他们都拨不开腿。 流寇炮灰的静止不前,顿时让后面跟进的弓手们各个神情不爽,不断的推槡着前方的人,喝骂着让他们继续前行。 但位于后排的人也弄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前面的人竟然在这短短十数步的距离内停下了脚步、 一阵混乱之后,官军火铳兵便重新装填好了弹药。经过之前高强度的战斗,这些士兵们对于战场上的气氛已经越发适应,动作更是从容不迫。 “预备!” 嘹亮的口令声再次响起,火铳兵们条件反射的再次将火铳指向前方。 不过这一声口令,不仅是让火铳兵们作好了准备,更是让前面的流寇从梦中惊醒,再看到黑呦呦的铳口再一次指向自己,所有被指到的人,都是惊恐的尖叫一声,直接拨拉开后面的人,拼命的挤入人群中央。 “放!” 在尖利的哨子声中,开铳的命令便再一次传达而来。 “澎……” 炒豆子般的脆响连成一片,对面无数的流寇惨叫声更是让所有人都开始不知所措起来。 数百人崩溃逃生的惊慌情绪,顿时让整个流寇炮灰们个个都慌乱起来,人都是从众动物,恐慌这种情绪是会传染的,而且是十分的迅速! 没多长时间,中军面对的流寇已经完全崩溃了,无数的人胡乱的叫嚷着,漫无目的不断的逃散四方。 身后的弓手们首当其冲,瞬间便被这股洪流给冲的满地零落,数万流寇倒卷而回,杀伤还在其次,建制已经完全混乱不堪,而且没有任何整顿的希望。 这种乱局来的如此之快,李征根本没有预料到。不过如今的他已经不再是战场初哥,这种痛打落水狗的局面他哪里还会看不明白,他猛的站立起来,拨出腰刀,厉声喝道,“传我命令,全军突击!” 数声号炮猛的炸响,李征的游击大旗也开始向前倾斜,这是总攻的命令。 已经被动挨打半天的潞州营官兵们,顿时发出整齐的咆哮声。刀盾手们立于队伍最前,原本是为了防止流寇们故伎重施,这时听到反攻命令,便最先翻出矮墙,当先追击而去。 但他们并不是最快的,最快的是王永的骑兵队,看到流寇中线已经完全动摇,这些打惯了追击顺风战的骑兵们,顿时欢呼一声,从官军阵势中预留出来的道路呼啸而前,森寒的斩马刀已经扬到最高,只等随后而来的屠杀了。 在他们身后,长枪兵们有序不断的翻越过矮墙,握着手中的长枪,简单的整了一下队列,便快速的冲杀而去。 火铳兵们则是快速的装填好火铳,然后抽出腰刀,挡在李征向前,防护可能存在的意外情况。 数万人猬集于一块,除非天生方向感极佳,否则大多数人虽然不断的推挤向前,却极有可能只是在一小块地方转着圈。 骑兵们不断的绕着流寇大军转着圈子,不断的将那些落在大队人马之外的流寇斩杀于地。 刀盾手们很快便追了上来,这些只敢后背对着他们的选手,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威胁。 不同于骑兵如同剥洋葱一般的战术,这些刀盾手根本没有这爱好,直接一头撞入到了流寇大军腚后,卖力砍杀起来! 这种追着敌人砍的畅快,让他们个个肾上腺爆棚,完全忘记了他们是百多人追着数万人在砍杀! 百多把腰刀上下翻飞之下,流寇们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在刀盾手们杀的兴起之时,长枪兵也终于赶了上来。 论起杀人,这些长枪兵们才是最有效率的杀戮机器,无数的长枪不断的吞吐着,前方的人群不断的减少着。 连天的惨叫声,顿时让原本还抱着一丝希望的流寇完全绝望,直接将武器扔在地上,转身就跑。 这些在人群人碍事的亡命之徒开溜,整个流寇逃命的通道顿时顺畅,无数人哭爹喊娘,亡命而逃。 当中线流寇全线崩溃之时,徐勇与李悦当面的流寇顿时一阵哗然,然后便是势不可挡的溃败而逃。 这些人的命运更差,两千余护田队士兵不仅人数众多,而且地形上也处于居高临下的态势,追杀起来更加的容易和畅快! 不过成果最大的并不是他们,而是一直与流寇纠缠在一起的右翼佃户们。 当中线,左线流寇全线崩溃后,右翼的流寇不可避免的尾随在后。这些佃户之前就大多是流寇出身,完全是打惯顺风仗的老手,在这方面甚至连潞州军都有所不如。 这会儿追击之时,更是人人奋勇当先,数千人几乎将他们原本不分上下的同行留下了一半之多! 第一百一十三章 撤退 潞州营的追击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便在闯营骑兵的接应之下停止了。 不过这些骑兵面对猬集于一团的长枪兵,根本没有丝毫下手的地方。这伙官军邪乎的可怕,原本散兵线在追击,但看到接应的骑兵从侧面缓缓而来后,竟然丝毫没有慌乱。 然后在骑兵们目瞪口呆之下,他们居然快速的组成一个个小方阵,无数的小方阵竟然快速的融合起来,成为一个巨大的空心方阵。 更可怕的是,这个空心方阵还不是花架子,甚至在略微的调整之下,近千人的方阵竟然开始慢慢向着骑兵压迫而来。 是的,是压迫! 近千人整齐如一人,跨着相同的步伐,尽管地形崎岖,但这些长枪兵却是端着长枪,如同一道高低不平的枪墙,缓慢但却沉重无比的压迫而来! 这些骑兵们从来没有想过,会有步兵主动的向他们攻击前进!尽管这里的地形并不太适合大规模骑兵作战,但是只是这份勇气,已经是他们见过的独一份了。 不同于其他官兵战场前进,每十数步就要整顿一番队列的惯例,这些官军向前之时竟然完全无需长官们刻意整顿,虽然时不时有人会慢上一拍,但最终都会快速的自动修补好队形。 面对寒光闪闪的长枪林,还有数百步外已经开始结阵的护田队们,流寇骑兵们不敢正面撄锋,只是满足于接应下自己的炮灰们,便偃旗息鼓,避让开来。 数千铁骑环伺在侧,李征也不敢大意,带着两百余火铳兵在侧面压住阵脚,开始缓缓收兵而回。 流寇骑兵一路尾随,时不时还作势冲击,但无一例外都是虚晃一枪。 有一次冲的近了,还被火铳兵一轮火铳侧击,损失了数十骑后,便老实了许多,只是在后缀着,寻找着战机。 与徐勇、李悦带领的护田队汇合之后,流寇骑兵便完全熄了作战的念头,只是远远的跟着,再也没了攻击欲望。 目送着官军缓缓退回出发阵地,流寇骑兵终于响起了悠长的号角声,数千骑缓慢退了回去。 这一战,高迎祥自始而终全看在眼中,如今虽然他还有一搏之力,但却没了再进攻的心思。 手下的炮灰们基本上已经完全丧胆了,大战之前原本还有数万的流寇,如今已经锐减了三成还多。 而且高迎祥也明显看的出来,还活着的流寇,再看向自己的目光,已经有了些其他的意味。甚至一些损失过重的流寇小头目,投过来的目光,已经有了十足的仇恨。 这些流寇已经根本不堪再用,而自己带来的数千老营,在刚才的一片混乱之下,损失人数也不下数百人,再靠自己手下这数千人,想要拿下这伙明显已经疲惫了的官军,也得作好崩了大牙的准备。 大战虽然到目前为止,也才一个多时辰,但双方都有些打不下去了。 李征如今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而高迎祥却是不打算没有意义的再消耗自己的老营。 潞州虽好,但却不至于将自己的老本完全赔了进去。 在他身边的李自成明显也已经失去了大半的战斗欲望,这伙官军的强大远超他所见的任何一支官军。 与这种军队死磕,完全不是他的作风,尤其是他麾下剩下的人马已经不足五百的情况下,更是完全没有任何的希望。 “大舅,俺觉得既然正面作战难以取胜,何不试试派些人翻过这山,去潞州府腹地闹腾一番?如今到处都是活不下去的老百姓,只要能进入潞州,肯定能拉起一支队伍!到时前后夹击,不愁潞州府不下!” 虽然已经不打算和李征再刚正面了,但李自成显然对潞州府内的今年的收成念念不忘。 “派谁去?” 高迎祥摇摇头,如今流寇士气已堕,根本就组织不起悍勇之士亡命向前。 至于让他们自己的手下去,他们觉得,嗯,今天的天气还是挺不错的。 “若是大舅不弃,自成愿意带麾下前去!” 李自成愣了一下,一咬牙铿锵有力的说道。 若说正面与李征死磕,李自成估计自己说不定还不敢放手一搏。但潜入潞州府煽动百姓起义,他还是很有经验的,而且信心十足! “算了!此事休提,舅父不想害了你!” 高迎祥认真的看了一眼郑重的李自成,这才轻轻摇摇头,十分诚恳的叹道。 潞州府他相信李自成是能够安全潜入的,但从他了解的情况看,想要在府内拉起一支队伍来,却是极为的困难。 并不是说李征已经将治下经营的铁板一块,而是这厮已经将潞州府杀的没人敢起来捣乱了。 李征既然能够调动这么多人参战,想必后方不可能不放一支精兵镇守,李自成若是潜入潞州府,肯定不会有战马相随。 一半与对方精锐相遇,在对方的主场中,李自成想逃得一命,估计都有些不可能。 李自成顿时愣住了,他相信高迎祥不会害他,而且对方也并不是忌惮他立功,所说的话完全是因为他的安全问题。 直到一个小校看李自成一脸的茫然,好心的给李自成讲述了一遍李征这一年来在潞州与泽州的作为后,李自成终于明白过来。 这厮简直就是一个魔鬼啊! 潞州府已经被他杀过两遍,泽州府这边虽然只来了一躺,但从他们起兵杀向潞州府也无人跟随,就可以看的出来。 这些本地流寇也被他杀的怕了,这种狠人,完全就是他娘的一个地狱中爬出来的魔鬼啊! 自从流寇退兵之后,双方便再也没有大战过。 虽然流寇似乎完全没有了战斗的欲望,但李征却不敢掉以轻心,哨骑,巡逻队不绝于道,十分堤防对方可能有的突袭。 一个白天平静的过去了,黄昏时分,流寇却是突然拨营向着来路而去。 李征心中警惕,并不敢全军压上,只是不断的派出流水的哨骑探察。 但是收回的情报都是显示,流寇似乎是真的撤军了。不过对方的骑兵早就跑远了,将所有炮灰全部留在后面顶雷,哨骑一到便降者无数,不过因为流寇人数太多,哨骑不敢过于深入,因此根本无法更远的探查原因。 消息传回全军,潞州营中更是一片欢腾,数万流寇压境,尤其是闯贼亲临的情况下,所有人都在恐惧着更多的流寇源源不断的到达。 一听到流寇已经撤兵,所有人都欣喜非常,这条老命总算是保住了。至于追击,自李征以降,谁都没这个打算。 直到第二日上午,从长治城紧急传来消息,李征这才松了口气,明白流寇是真的撤兵远去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再次出征 二合一 崇祯四年六月初三。 大同镇边军以虎大威为首,八千劲卒滚滚南下,与辽东来的曹文诏合兵于太原城下。 两股大明强军合兵后,再次汇合山西镇兵马两万,主动向南出击,于三日后大败流寇大军北上收集粮草的王自用,斩首两千余。 王自用兵败后收拾残兵与与围攻临沧城的王嘉胤合兵一处,人数十数万,连营直达天迹。 见流寇势大,官军纷纷畏缩不前,曹文诏却丝毫无惧,带着三千铁骑往来冲击,所过之处流寇无不抱头鼠窜,根本没有一合之敌! 目睹曹文诏之悍勇,官军士气大振,全军掩杀而来,流寇大败。 是役,一身拉风的金盔金甲的王嘉胤被阵斩,另一位大头领王自用于敌军中不知所踪,二人麾下十数万部下,当场阵斩数万,其余除了数万余人南逃泽州投奔高迎祥部外,尽皆零散四方乡间! 官军再接再厉,于三日间便横扫整个汾州,于浮山追上流寇余部,一场激战之后,只有万余流寇逃入泽州境内! 官军势如破竹,数万人涌入泽州,扑向高迎祥的流寇大军。 高迎祥接到消息后,便十分干脆的将已经失了胆的流寇炮灰全部抛下,带着麾下老营全速赶去大营。 终于在官军大举进攻之前入营,接着便全军撤向平阳府。不过士气高昂的官军并不打算放过高迎祥,在全速追击三天后,终于在垣曲咬住流寇大军。 依旧是在曹文诏打头进攻,并且势如破竹之后,无数官军山呼海啸一般的扑向已经全线动摇的高闯流寇军! 这一战高迎祥大败,靠着老营骑兵拼命突围,这才顺利逃脱,带着万余残部逃至白浪渡口,将十余万‘大军’丢给了官军享用。 靠着送了这十余万战五渣人头的军功章,官军大部都被这场盛宴所吸引,只有曹文诏的三千铁骑依旧不依不饶的追了过来。 靠着这数年走过十数次的熟悉道路的优势,高迎祥从容设下埋伏,伏击了一把已经骄横的快要上天的曹文诏部。 万余老营在绝地爆发出巨大的勇气,四方夹击之下,官军铁骑小半个时辰便被灭了数百骑。 眼看流寇包围圈越来越厚实,就算英武如曹文诏,也不得不憋屈的带着部下杀开一条血路,灰头土脸的无功而返。 没有了威胁的高迎祥部,并不敢去追击曹文诏部,只是快速的收集好船只,强行渡过了黄河,进入了中原腹地。 …… 高迎祥终于走了,李征却也高兴不起来。 这一次他部下损失太大了,虽然心中有准备,但还是让他心口阵阵抽痛。 不包括佃户们,单单是潞州营,阵亡官兵数目就有一百三十余人,重伤、残废者百多人,至于轻伤者就更不用说了,估计很难找出来没受伤的。 护田队这次损失更是高达四成,阵亡六百余,重伤、残废者多达两百余人,完全算的上是毁灭性的打击了。 其中中下层军官伤亡率更是高居不下,若非这几仗下来,很是锻炼出来一大批合格的军官种子,部队的框架都会出现问题。 更令李征头痛的是,这些官兵都是要抚恤的,虽然如今了手中不缺银子,但一下子拿出来数万两真金白银,还是让他有些囊中羞涩的。 虽然李征开销不小,但李征的收入却是步步高升。在连续收拾了两府数县之地后,李征前后收入腰包中银子还是有十数万两银子的,至于粮食更是多达数万石。 这些东西虽然还有三成给了下面的官兵们,但靠着坚持不懈的卖地,他还是将银两收回了大半,只是粮食却只根本没能收回多少。 不过大半年来,随着麾下人马不断的增多,再加上三县四地大开垦还有各地水利的修葺,李征的财富已经缩水了一大半。 若是按照李征之前定下的规矩,阵亡士兵一次性得到三十两的抚恤银,还有三十亩土地。此外还享有不高于三十亩田地的田赋减半,他们的家属还能享受每年三石粮食的补助,这个补助将持续十五年,到时自动中止。 而伤残士兵补助则是二十两抚恤银,二十亩田地,所得田地田赋减半,唯一没有的就是家属的补助。 这次一下子就让李征拿出三万余两银子,外加数千亩的田地。 拿出这些东西,李征并不为难,李征唯一气愤的是,这次的缴获数量并不多。一共抓住俘虏三千余,所得银两一万三千余,粮食只有两千余石,无论如何,都是巨亏啊! 这些缴获还得和正面血战一场的官兵们分润三成,而且为了保持士气,李征还得另外拿出一些奖励一下作战勇敢,或者战功过人的先进个人。 虽然这些俘虏李征虽然可以再次从他们身上得到利益,比如扔进矿井挖矿等,但李征也不可能饿着他们啊,还有这些人跑散的家属,一旦再寻过来,至少也得有小万人上下吧,若是都养着,李征唯一的感觉就是,男人太难了。 这些事虽然头痛,但李征起码觉得自己并没有什么怨言。不过显然他是没有时间去办这些事了,来自汾州方面的调兵令已经摆在他的面前了。 李征有些想骂娘了,自己这次已经这么的惨了,那边竟然还不肯放过自己! 痛骂了几句后,李征直接召来了李开莫,与他商讨此事。 “七哥,这极为不妥!这些田地可是可以传家的,哪能这般轻易给予外人!” 令李征意外的是,这位族弟对于这种抚恤政策极为的反对,简直已经有暴走的趋势了! “虽然如今七哥家大业大,但若是如此不惜根本,家业大败之日便指日可待!” 李征无语的看着这个便宜族弟,他都有些怀疑,自己拿出来的到底是不是自己的田地,难道自己记错了,这些田地还有这李开莫的份不成? 好不容易等这位族弟情绪终于缓和了一些,李征想了想,平静的问道,“莫弟,七哥两年前可有这般多田地?又为何这两年便聚起这么大的家业?” “那是七哥战无不胜!另外也是时势造就!” 李开莫愣了一下,然后铿锵有力的说道。 “七哥一个人能做到战无不胜么?或者说,没有这么多忠勇的将士,七哥拿下这么多田地,一个人能守的住么?” 李征尽量将语气变得温和,以一副讨论的口吻与李开莫说道。 对于这个向来聪颖的族弟,他可是一直寄以莫大的希望。 “七哥又不是神仙,为何这些人肯为七哥舍生忘死?为何每一次面对数倍十数倍的敌人他们从不退却?哪怕这次面对凶名天下皆闻的闯营,他们有没有后退半分?你见过哪路官军在伤亡近四成的时候,还能死战不退?” 李征的语气也慢慢的变得高亢起来,表情跟着严肃起来。 “七哥保证了他们的粮饷不缺,更有严厉军法震慑!” 这一次,李开莫的声音也低了八度,有些不自信了。 “论起粮饷待遇,普天之下,有哪支军队及的上关宁军?论起军法,大明各军七杀,五十四斩,哪一个军法不比为兄严厉?但哪支官军又能做到遇敌誓死不退的?” 李征摇摇头,依旧是那副不满意答案的模样,不断的反问着。 “这……” 李开莫终于没有再反驳了,原本的怒气也消散了大半,但年少人的自尊心还是让他不愿服输,昂着头道,“我知道官兵誓死奋战,是因为七哥待他们极厚!不过这又分田又赏银子,还有连带养活他们家属十五年,这也太过了吧!” “你错了!七哥对待他们并不算优厚,只是按照大明官兵的普通待遇给他们粮饷而已。” “他们之所以肯为我而战,不仅仅是这一份粮饷,还因为他们看到了盼头,因为他们觉得七哥会给他们家小一条活路,一条让他们家小在乱世可以安稳活下去的希望!” “这个希望他们活着的时候,自然可以自己把握。但是一旦他们战死或残废,他们当然会对这个希望产生怀疑,毕竟没有亲眼所见,总是会不放心,这是人之常情。” “为兄之所以给他们抚恤,并不是给死人看的,是给活人看的!” “为兄要让所有人都明白,只要他们为了为兄伤残或者战死,为兄一定会对他们的家小负责到底!” “所谓有恒产有恒心。田地只要给了战死者家属,他们自然会因为田地而彻底安心。” “让他们安心只是第一步,用银子再让他们各家不至于家中青壮死去而立即陷入困顿之中,每年给他们一些米粮,也只是让他们再无后顾之忧,彻底将家中顶梁柱死去的所有困境全部消除。” “而其他人看到这情况,也会彻底放下心中的顾虑。他们遇敌自会向前,而不用担心自己身死之后,一家老小会流落街头,自生自灭!” “有了这些敢打敢拼的官兵,田地和钱粮算的了什么?七哥两年前一无所有,两年后什么没有?有他们在,才有无数的田地和钱粮!” 李征定定的看着李开莫,将自己的打算和盘托出,不希望有这个时代局限性的李开莫完全同意,但起码也要让对方明白自己的苦心。 “七哥,我明白了!” 李开莫毕竟是年轻人,虽然心中还是有些不甘心,但是却是觉得李征这番话,十分的有道理。 “明白了就好!七哥出征在即,现在你知道为何找你来办这事了吧?” 李征点点头,温和的看着李开莫问道。 “明白!七哥是想让我监督总办这事!” 李开莫是一个聪明人,李征将利害剖析的如此明白,又让他过来,目的自然不言而喻。 “明白就好!这事的重要性不用为兄多说,切记不可因人坏了为兄的苦心。这事换了旁人主事,说不定会有不清不楚的地方!” “但你为我族弟,自可代我行事,若是有人从中上下其手,无论是谁,一概收监!待我回来处置!” “不要轻易相信下面的刀笔小吏,这些人最是擅长欺上瞒下,想要了解真实情况,要舍得架子,到各家抚恤户微服实地查看。若是有可能,最好拿下一二手脚不干净的,直接杀鸡儆猴!至于细节上如何应对,你可向张俊才问询,他之前做过此事,经历丰富……” 李征仔细的交代着李开莫,该如何行事,如何查证各项抚恤到位情况。这是他的根本大事,容不得半点害群之马。 潞州军眼下一切草创,还没有产生利益山头,一切还是一张白纸,先立下严厉规矩,为日后防微杜渐。 “七哥,那些阵亡官兵的待遇已经出来了。那些伤残的官兵又该如何处置?他们虽然人还在,但除了给家里添负担之外,似乎也没有别的用处了吧。这个若不能妥善安置,还是会误七哥的大事的!” 通盘想了一番后,李开莫突然出声问道。 “莫弟能想到这里,足见是下了功夫了。” 李征赞许的点点头,这个族弟还真是一个人才。 “我准备在几个屯田处设立保甲制度,还有佃户训练制度,这些伤残官兵就是现成的保甲长和教官!” “保长每月一石米粮俸禄,甲长与教官每月半石!这些东西虽然不多,但养活他们自己是足够的了,还能节余一些补贴家用。” “不过这事还得莫弟帮忙。你读过书,我准备让你给他们教授一些常用字,无须太多,只要能够看明白公文和会记录一些简单数据就可。” “这个学习班以一个月为准,成绩最好者的四十人为保长,其他人看情况安排他们或为甲长,或为教官,一切你都可自行拿主意!” 李征喝了口茶,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此计大妙!这些都是可以放心的自己人,既养了他们,又给了他们一个轻松又能安生的活计,想必谁也无话可说!” 李开莫听完,也觉得眼前一亮,自己这七哥真是鬼才,这种主意都能想的到。 “他们若是不犯错,这职位可以干一辈子,直到干不动为止。不过却不能传家,否则就又成了恶政了!”李征对于世袭制,是有一种骨子里的痛恨,当然不会放任这种事情发生。 “嗯,也对!总得腾出位置给后来人!” 李开莫显然是想到了别处,不过李征倒也没有将自己的思量说出来,只是微微一笑便过。 正说话间,廖呜弘快步接近书房,不多时便听他大着嗓门报告,许国忠人已经到了。 李征见说的也差不多了,便打算打发李开莫回去抓紧办理此事。但心念一动,又将他留了下来,吩咐将许国忠带了进来。 许国忠上次在泽州城下立了大功,但这种功劳并不能公之于众,虽然官职上只是低调的给了一个副队级,但却是一口气得到了百亩田地,还有五百两赏银。 如今的许国忠就任的是屯留护田队副队正,此番大战休整数日后,李征又一次将他唤了过来。 虽然觉得有些对不住这个功勋卓著的下属,但潞州军情况能力差这个短板却是短时间无法扭转的。 高迎祥退兵,并不意味着事情已经完全结束了。流寇之所以被称为流寇,是因为他们居无定所,攻无必取,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再回来潞州祸害一番。 而潞州军潜伏第一人,非如今的许国忠莫属。因此寻找到高迎祥,并且混入其队伍的重任,则非这个许国忠莫属。 “还没休息几日,又得让你去出生入死,本官甚感愧疚,只是潞州营必须有人站出来,这事关潞州的生死存亡!当然这任务极为凶险,如今你已经有田有银了,若是想从此过安稳日子,本官也不会强求。” 耐心解释了一番之下,李征郑重的看着许国忠,轻叹一声。 “大人言重了!卑职愿意为大人效死!” 许国忠丝毫没有犹豫,直接回答道。 这话出于至诚,没有李征,根本没有他许国忠的今天。数月前,他还只是兄长许国棉手下一个普通军户。 如今却是如同坐了火箭一般升任五百人的副官,而且田地钱粮全部都已经拥有了,这份人生恩遇,值得舍身以报! 事实上,从小被脾气暴燥的兄长压制的他,十分喜欢在流寇军中那份自由自在,不用受太多军法约束。 李征深深看了一眼许国忠,对方眼中只有一片坚定。 “有志气!本官还是那句话,有我李征一天在,就不会亏待于你!以后有什么情况,你可使人直接与李开莫联系!” 李征拍拍许国忠肩膀,一指身旁的李开莫。 虽然还想多交待几句做密谍的注意事项,但李征还是觉得自己这半桶水水平,而且还是后世的经验,不一定试用于这个时代,也别出来误导人了。 而且二人也需要自己学会成长,总得给年轻人一点自我发挥的机会。 再温言抚慰了两人几句,李征便让他们各自回去准备。 两日后,李征收到郭老头紧急运送而来的三十杆火铳之后,吩咐来人回去告诉郭老头加紧打造剩余火铳,便开始了出征前的准备。 六月初十,就在高闯在官军大举进攻之时,一道调兵令又一次发来了潞州。 公文上面要求,李征立即整军前往汾州汇合,协力剿灭高闯。 这种调令,潞州之前从来没有收到过。李征明白,这是自己在韩店这边打的相当出色,这才让大明边军统帅注意到了自己。 虽然不情愿,但是李征还是不敢这个时候耍滑头,直接点上了一百没怎么受伤的潞州营老兵,再抽调一批作战十分勇敢的佃户,拼凑出了七百余人的队伍。 这不仅仅是示弱于其他官军,保存实力的打算。更重要的是,毕竟这次佃户们出力也算不小。 虽然没有官兵微分无法进行抚恤,只能给阵亡伤残的人一些钱粮补贴,但终究还是显得小家子气了。 如今把最靠拢自己的人来出去跑一躺镀点金,也好给个由头奖励一番,这样也可以让其他人看到希望。 一切准备就序后,李征又征发了千余俘虏充任运输粮草的夫子军,于六月十三誓师出发,向着遥远的汾州而去。 第一百一十五章 镇守参将 按照大明律,客军出发远征,沿途的地方官府需要负责军队的后勤补给。 但是李征显然不是一个将希望寄托在他人之手的人,这一次出征,他带足了两千人所需一月之粮,并不太依仗于地方官府。 不过李征的小心也是十分的有必要的,沿路过来,泽州府基本上已经被流寇蹂躏的差不多了。 偶尔见个没有被祸害的城池或者村堡,远远看到两千人开来,都是赶紧关闭大门,无论李征命人如何喊话,都始终不肯露头回应。 无论如何沟通或者大邑,沿途的城池是理也不理的。不过实力弱小的村堡,一看到官军被逼的急了,上面便随便从城头扔下十数袋粮食应付了事,至于其他的军民一家亲神马的,全都不存在的。 毕竟这次来援的官军委实给了泽州各地极大的震憾,原本还以为这些大败流寇的官军,会如同之前的潞州军一般,只打流寇,并不祸害当地百姓。 但是他们都错了,这伙官军打了胜仗,得意洋洋的入城之后,他们干的一点也不比流寇差。 当街打人调戏民女已经不算什么事了,到处勒索富户,行商,甚至还有公然抢劫商铺,当街强推民女,已经完全不当王法是回事了。 尤其是大同的边军,他们入城后就没有闲过,除了吃霸王餐之往,最大的爱好便是收保护费。 而且这帮人还很公正无私,无论富穷,无论你身份地位,只要在他们活动的这个区域,无论谁都免不了。 当地缙绅哪里受过这种气,然而理论过后,大家就沉默了。没办法,他们刚刚才说了两句之乎者也,就被这帮子匪气十足的边军打落了好几颗牙,说话都有些漏风了。 让他们更失望的是,当他们群起而攻,不断上书县衙府衙要求严惩这帮匪兵,官府却并没如同以往一般,拿住犯兵严惩给他们一个说法,而是语气暧昧的让他们最近不要惹事生非。 这种回应已经表明了态度,在如今流寇大起之时,这些能打胜仗的丘八地位已经不一样了。起码在一连串大胜之下,任何对于他们的攻击,都不会有任何的效果。 惹不起,总还躲的起吧。 在官军收复的数座城池中,缙绅大户们都开始闭门谢客,如果有匪兵前来索要钱粮,也只能忍气吞声的如数奉上。 好在这种日子并不长,短短三天后,这些丘八便撤出了各个城池,开始集结向南追击高闯而去。 地方缙绅们这才开门走动,街道酒肆茶馆慢慢热闹起来,当大家围在一起痛骂这些无法无天的贼兵之时,感觉自己这会儿才真的算一个人。 在这种心理下,对于大明官军的堤防,所有缙绅和大户们都已经上纲上线。 虽然这次来的是之前军纪良好的潞州营,但谁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再遭一遍老罪? 李征当然不明白这些缙绅对自己态度转变,是因为自己的边军同行完全没有军纪的行为所造成的。 不过他对此是很无所谓的,对于他来说,每次去喊话,也只是抱着能吃别人就先吃别人的态度,至于对方给不给,他倒是很佛性。 潞州军此时行军速度并不快,完全是按照着一日行军二十里的标准执行,每天天色凉爽之时便拔营行军,然后午时便安营扎寨埋锅造饭,下午休息体力。 这种军事行动,简直堪比郊游。 六月二十,潞州营这才抵达泽州府城。 在这里,李征倒是得到了一路都不曾化来的粮草。 尤其令李征意外的是,泽州知府这次对他的热情竟然远远超过了上次。 刚刚到达泽州城下,城门便是大开,迎面而来不是泽州知府余行则又是谁? 一地知府竟然亲出城外迎接一个武夫,这在大明可是了不得的殊荣,基本上是不太可能发生之事。 但事情却真的发生了,事出反常即为妖。这种礼遇不仅没有让李征得意洋洋,相反心中却是升起巨大的警惕。 此时的余行则虽然在李征面前笑容可掬,但李征还是看的出来,这余行则这些日子又憔悴了许多,至于为什么,李征也模糊的能够猜到几分。 一行人好不容易行完了礼,余行则便牵着李征的手,同步向着城内行去。 李征感觉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受后世的观念影响,他对于两个男人拉拉扯扯是十分的不自在,但又知道这是这个时代极大的礼遇,虽然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但依旧强忍着甩手而去的欲望。 …… 京城之中,来自潞州与泽州的报捷文书已经到了。 这些日子来,陕西境内已经慢慢平静,但临近的山西都是风云激荡。 太原,汾州,泽州,潞州等府的告急文书,就如同雪花一般不断的飞入京城。流寇的每一次攻城掠地,都会让朝廷上下一日三惊。 汾州南部,几乎已经完全糜烂,数十万的流寇已经将汾州南部肆虐的千里无人烟。 临近的泽州府,更是声嘶力竭的求着援兵,泽州府本来就有本地乱民作乱。泽州府大半年时间都在镇压,眼看已经有了成效,却是被高闯一行流寇大亨虎视眈眈,泽州府剿匪的良好局面,几乎转眼之间便全部付之东流。 好在潞州府及时派出增援,将原本就要鼓荡泽州的流寇给打了下去。 这个带兵的将领李征,崇祯自然不会陌生。这个在他面前痛击建奴的猛将,果然是不负他的期望,只是凭着千人不到的官军,便剿灭了数万围城的泽州流寇。 要知道潞州府内也不安定,李征这次出击也是已经尽了全力。刚刚剿灭流寇,他便火速回潞州镇守驻地,只是紧随着他便是千余流寇骑兵到来。 韩店一战,以千人步兵对千余骑兵,竟然打的对方全军覆没,还阵斩两个叫的上名号的顽匪。 数月之内,连续作战,平潞州,救泽州,又力败追击的流寇骑兵,这哪一项不是赫赫战功? 但还没等崇祯想好如何赏赐这个他极为喜欢的武将,却是惊闻警报,十数万高闯贼寇竟然杀入泽州,更是一路攻城掠地,兵锋直逼潞州府! 当数万流寇先锋杀至潞州南大门韩店时,潞州的告急文书也紧随着报捷文书一同到来。朝中内阁等看过奏折之后,都一致的认为潞州府已经不可保了。 但这个李征又一次给了他惊喜,靠着一千潞州营官兵,再加上已经糜烂的卫所军,还有征募来的数千民间青壮,便再一次创造了奇迹,死死顶住了数万流寇精锐的连番进攻,始终力保韩店无恙。 而且这一次官军边军也着实争气,万余官军再加上各地汇聚而来的地方守备,竟然连破王自用,王嘉胤等流寇大头目,斩首数万,逐敌千里! 当高闯也被官军逐出山西之后,实力十不存一之后,崇祯皇帝也总算松了口气。 如今摆在他面前最困难的问题,还是如何赏赐有功的官兵。原因很简单,国库里已经没钱了,连年都是连天大战,大明朝廷的财政缺口已经越来越大。 而且更糟糕的是,大明各地的灾荒不仅没有减轻,相反有着愈演愈烈的趋势。 这几年,只为筹措各地军队的军饷,特别是抗击建奴第一线的辽东各军的粮饷,已经让这个少年天子有一种深深的疲惫。 但这天下的担子一日还在自己身上,他就一日不能不为此尽心竭力。只是各地乱民数量却是越来越多,崇祯心中是既恨又疑惑着的。 他加的赋税并不多,按照户部的计算,平摊在百姓头上之时,每人只是多了几厘银子而已。 但这些贼子为何却是为了这点小小赋税,就要群起揭杆,甚至不畏生死,非要起来反叛朝廷? 他身为皇帝,这些年都已经开始节衣缩食,大幅消减宫中用度。甚至平常时日都不多沾荤腥了,只为了省下些银两,用于辽东前线。 这些百姓为何就不能多体恤一下国家多难,与自己一同共体难关? 也难怪朝中一提起此事,全部都是统一的骂这些刁民,称他们完全是因为没有受过圣人教化,完全没有君臣纲常的卑贱草芥。 崇祯皇帝虽然有时会心中不解,但朝中上下都是众口一词,这种赋税不会对百姓造成多大困扰,只是某些刁民不察上意,凶顽异常,动辄便裹胁普通百姓入寇,这才令得地方上乌烟漳气。 一个人或许会蒙庇他,这么多人都这般说,不可能是所有人都在骗他吧!既然如此,那当然是那些刁民放着日子不过,非要脑子抽筋,非要跟大家过不去! 辽东那边传来的消息基本上就没有好过,甚至帝师孙承宗过去也毫无起色,被人暴力强拆了大小凌河。 如今的崇祯已经不是刚刚登基时那么懵懂了,他已经不太相信凭辽西将门能够短时间内剿灭建奴了。只要他们能够拖住建奴,让他们不要有事没事来北京郊游就算完成任务了。 这些不长进的武夫们,令崇祯心中十分的不快,因为如此,却也令李征这个一直给他惊喜的武夫,更加的让他印象良好。 再看着潞州方面的报捷文书,这份文书通篇都是依圣天子洪福,内阁诸大臣运筹唯幄一类云云,崇祯粗略的读了一遍便放于一边。 再次拿起泽州方面的报捷文书,看着上面竭力为李征请功,详细写明李征每一战的经过,还有李征如何身先士卒,如何令三军决死向数万流寇冲击的各种雄壮之姿。 尤其是阵斩满天星,与乱世王这两个凶名在外的流寇头目,委实令他解气。 令得没什么战仗经验,却是年少热血的崇祯看的分外血脉贲涨,这才是他想象之中猛将,这才是书中那英雄驰骋沙场的雄姿! 内阁虽然对于一个武夫看不上眼,但是对方功劳是实打实的,也犯不着和一个小小的游击将军过不去。 当看到内阁已经票拟同意李征为山西南路镇守参将一职后的奏折后,心情大好的崇祯直接在上面朱批一个‘否’! 然后崇祯微微一笑,直接拿起御笔写上一行朱红的批示。 祝各位中秋节快乐,阖家幸福安康。 第一百一十六章 汇合 李征在泽州只待了一天,就匆匆离开泽州城向南而去。 虽然拿的是军令紧急为借口,事实上却是被泽州府尊那亲热的架式给吓住了,不得不仓皇而逃。 余知府并没有太过阻拦,而是笑容可掬的将李征送出城外,自始而终也没有透露出任何招揽的意思。 对此李征是相当疑惑的,不过他倒没有深想什么。他与泽州属于八杆子打不着的状态,这余知府行为再怪涎也与他关系不大。 唯一令李征意外的是,此次相陪的文武官员们,态度却是和善了许多。不仅文官们对李征的态度和气起来,就连与李征闹过巨大矛盾的葛永辉,虽然笑容显得依然有些僵硬,但眼中的讨好意味却是瞎子也看的出来。 离开泽州城向南,地形开始崎岖起来,人烟更是少的可怜。 所过之处,要么是荒芜一片了无生烟,要么就是冒着巨大的黑烟柱子,那是一个个被焚毁的城镇庄子。 流寇从南而来,所过之地,基本上都再无人烟。 这里面有可能是流寇所为,但更多的可能是官军收服城镇后留下的后遗症。倒不是说崇祯初年的官军就已经比流寇更凶恶,而是这些穷丘八已经穷怕了,任何一个能够发财的机会,他们都不会错过。 而带兵的武将们,如果事情闹的不是很大,一般都会选择视而不见。 一方面他们确实拿不出军饷来保证官兵生活,另一方面,想要这些人拼命为自己赚取功劳,自己拿不出来甜头来让三军信服,还想要求别人秋毫无犯,这若非有极高的个人威望以及个人魅力,那就等着兵变吧。 这次李征行军速度快了不少,毕竟一路上没有冤大头给他补给,为了早一步吃上大锅饭,他也只能每日加紧行军速度,争取早一步与官军大队汇合。 十日后,他终于到达此行的目的地,坦曲城。 此时的坦曲小城,已经塞满了从山西以及大同来的各路官军,人数超过四万,连营十数里。连续大胜之下,各军士气饱满,军容极盛。 李征这七八百人来的时候,高闯已经渡河入豫大半个月了。不过各军显然没有追击的意思,只是隔着黄河看着豫地的连天烽火,根本没有过河的意思。 李征一个小小的游击,来到这里,自然要先去拜山头。 验证了李征的腰牌以及大印之后,在一个小校的带领下,他很快便来到了官军统帅的中军大帐外。在小校进去通报时,李征也皱着眉头,因为大帐内似乎正在饮宴,一阵阵杯筹交错的声音嘈杂的从里面传出。 不多时,里面便有人清喝,“潞州府镇守游击李征入帐!” 李征整整甲胄,掀开帐帘便行了进去。 里面正中坐着一个长相清瘦的中年文官,正举着杯与旁边一个三十岁上下的青色劲服的汉子聊着天,对于李征的入内根本不以为意。 李征知道那肯定是此次山西官军的督师宋统殷,这家伙他如今根本就惹不起,单膝跪地恭敬行礼道,“末将潞州游击李征,见过宋督师!末将奉令,带一千本部而来,愿入大人帐下听调!” “李将军辛苦了!”那文官有些醒眼朦胧的看了一眼李征,淡淡的对身后一人说道,“刘佥事,你去安排一下李将军的营地,然后拨一些粮草过去。先去换一套利索点的衣服,然后过来饮宴。” 李征这一身顶盔带甲的行头,也确实在这一帐中都是常服的武将中分外扎眼,闻言抱拳应是,便随着那刘佥事出了帐。 刘佥事五十上下的年纪,一身打扮却是偏文士风格,花白的头发。若是对李征上下打量的时候,没有那鼻孔向天的傲气,也算是有一些长者模样。 李征抢上一步,来到刘佥事身边,从怀中摸出一个锦盒,十分热络的塞入对方手中,满脸堆笑的道,“佥事大人辛苦了,这一点小小土产,还请大人笑纳。” 刘佥事手中一沉,在轻轻惦了惦盒子的分量,脸上的寒冰一瞬间便被阳光挤满。 一脸笑意的拍拍李征的肩膀,“年轻人很不错,随我来吧。” 事实上李征的一百两银子花的并不冤枉,刘佥事拿了钱办事也很快,将他们安排在清水河上游,这里取水方便,而且位置还算靠大军侧后,有事无论是战是逃,都是极为方便。 至于粮草问题,李征多少有些不满意,他们这千把人,刘佥事送来的粮食却只有三百余石,这点粮食若是按照李征的伙食标准来说,还不够他们十天用的。 好在这次来的潞州营数量并不多,而且在这里也不用操练,每日消耗的粮食并不算多,而自己带的粮食更是充足。 其他那些佃户们,能每天都吃饱饭就已经相当满足了。 安排停当后,李征便再一次轻车熟路的回到了中军大帐之内。告一声罪之后,李征便随着家丁坐于自己的位置之上。 游击将军虽然官职看起来不算大,而且之前的督师宋统殷还不怎么看的上他。 但实际上在崇祯初年之时,还没有到末年各地总兵满地跑,各种游击参将多如狗的地步,一镇之内,游击将军还是很大的。 起码从他的位置上来看,排在他前面的人一共还不到十个人。 宴席上并没有李征原本想象中的军国大事,相反都是一些风花雪月,间杂着一片歌功颂德之声,时不时还有一些叫苦讨粮之事。 暗自听了半晌,李征这才明白过来,原本刘佥事给自己的东西已经是严惩超标了。 许多军营中,甚至连三天的粮草都没有备齐。 对于这些人,宋统殷都是一脸的无所谓,淡淡安抚了一番便算了事。这些人大多都是没背景,而且没能耐的主,也犯不着为了他们而多费神。 这些人是宋统殷早就想遣散的对象,混在官军队伍中,除了每日消耗粮草之外,根本没有其他用处。 这些李征当然不会知道,听到此处,觉得自己占了大便宜的李征,对坐于虎大威身后的刘佥事遥遥抱拳行礼,并付以感激的目光,还示意他晚上还会有所孝敬。 见李征这么上道,也是令刘佥事十分看欣慰,看向李征的目光中也多了几许赞赏和期待。 就在一众人喝的有些醒眼朦胧之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在众人讶异的目光中,一个家丁快步进入帐内。 “禀家主,有天使携圣旨入营!” 就在宋统殷觉得这家丁行动急燥而脸色有些不喜之时,家丁拜倒在地,快速的说道。 “唔?” 宋统殷顿时酒醒了不少,闻言赶紧起身,向着众军将喝道,“所有人同来,随我去迎接天使!” 第一百一十七章 圣旨来了 众人将天使迎入军营,再告罪回去沐浴一番,这才摆起香案,屁股向天的听着天使念颂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祖高皇帝提兵驱腥澶,今已……朕听闻大同边军连在贼寇,心实振奋!宋统殷督师有方,运筹有功,加太子太傅,并加兵部尚书衔!特擢清河总兵曹文诏为大同镇总兵,加大都督府左都督衔,赏银一百两。虎大威为山西镇总兵,加大都督府右都督衔,赏银八十两!余下有功将士,各有封赏。今流贼犯豫,望各部官兵砥励奋进,提马入豫,彻底荡平贼寇,解朕之忧!钦此!” 一片吾皇万岁的浪潮中,宋统殷满面红光的接过圣旨,这不仅仅是皇帝对他能力的肯定,更是他将要入京甚至入阁的前奏啊! 至于宋统殷正面的曹文诏与虎大威两人,都是振奋莫名,虽然同为总兵,但一地总兵与一镇总兵之间,差距还是太大了。 他们二人基本上都已经达到了武将所能达到的巅峰,若是再进一步,或许就是史书留名的封爵了! 在二人感谢涕零下,传旨的太监不动声色的收下几人呈上的土产。他并没有离去,反而在人群中扫视一圈,尖着嗓子叫道,“潞州府游击李征可在?若在此,也免了咱家再去潞州府一遭了!” 李征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被点名,当下从人群中走到前面,行了一礼道,“末将在此。” 那太监明显对于李征更加的客气,笑盈盈的将李征扶了起来,赞赏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将李征扶起来后,他便从身后小太监手中再次取出一道黄绵,脸色也再次郑重起来,“潞州府游击将军李征接旨!” 李征拜倒于地,心情也有些激动,沉声道,“末将恭聆圣训,恭请圣躬安好!” “圣躬安!” 太监应了一声,接着声音大了起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尝闻,疾风识劲草……特擢潞州游击将军李征,为山西镇南路镇守副将,加左都督府佥事衔,镇守泽、潞二州,驻地泽州,其他有功将校,各有封赏!钦此!” 李征心中格噔一声,赶紧谢恩。 当手接过圣旨后,再看着小太监抬过来的一个小箱子,里面放着的是他的官服以及印玺。李征兀自还有些不敢置信,他竟然连跳两级,直接升为了副将。 这个副将可是实打实的,是有自己的辖地的,而不是总兵正面一员统兵将领。 “恭喜李副将了。啧啧,这么年轻的副将,咱家可还真是少见啊!” 正在李征还有些恍惚之时,一道尖利的嗓声响起。 李征这才反应过来,看着传旨太监满脸堆着的笑,突然觉得这些太监也不像后世影视剧里那般的不堪嘛。 李征道了谢,却是尴尬的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带土产过来,身上的那点土产,拿出来也十分丢人啊。 不动声息的给亲兵廖鸣弘使了个眼色,对方却有些懵懂无知,李征摇摇头,这夯货也委实有些太木讷了一些,他有些怀念起已经下发到潞州营中担任队正的张俊才了,他压低声音,不爽的道,“回去取些土产过来!” 他的声音虽低,但传旨太监却是听见了,原本还因为李征迟迟不肯拿银子出来还有些生气的他,一听到李征这话,这才将心中恼怒按了下来,原来不是这家伙年轻不懂事,而是没有准备。 他笑嘻嘻的拍拍李征的肩膀,意有所指的说道,“无妨,也不急于一时。本监此次到来,除了带来了万岁爷的旨意,还要充任监军一职,咱们来日方长啊!” 众人这才醒悟过来,怪不得这厮后面还一个捧着锦盒的小太监,料想其内肯定是王牌旗箭之类的东西。 一想到这家伙可能以后就是督师之下第一人了,所有武将对于他都更加的敬畏起来了。 李征了然,大明军队一向有三权分立的态势,一是文官督师,二是太监监军,三是武将各统本部,负责打仗。 这里聚焦的官军数量已经近三万,大明朝廷怎么可能不派出一个监军?原本一直空缺,李征还有些奇怪,眼下算是完全补齐了。 当夜,坦曲官军为这位新来的监军办了一场丰富的接风宴,菜色十足,正面的武将们也个个削尖了脑袋上前拍着马屁,至于礼物更是没有少说。 只是看那监军脸上笑意始终没有停过,就知道这些礼物品质肯定不会太差。 李征也递了一千两银子上去,虽然算不上数量最多,但一个刚刚升迁的副将能拿出来这么多,这诚意却是十足。 这一夜,李征终于知晓前来监军的大太监名字叫做陈大全。但他并不知道,这个陈大全后面一个样貌不起眼的太监,就是未来将与他纠缠数十年的谢文举。 是夜,宾主尽欢。 在喝到各人都有些醒眼朦胧之时,一道加急的军情也快速的传了过来。 不多时,一个身插红色小角号旗的骑兵快速的行进营中,马不停蹄的径直向着大帐而来。 “报!督师,紧急军情!” “高闯部入豫汇合三十六部,流寇势力大增,已经有十数万!高闯先攻新安不克,突然攻陷孟津,三日前里应外合,一举拿下济源城,如今前锋已经出现在河间城二十里外!怀庆府告急!” “什么!” 宋统殷还未出声,监军太监陈大全就尖声叫了出来。 他这次能够从宫中外放出来监军,尤其是监军这种战力强悍,油水极多的官军,可是费了极大的人脉和物力,如今才刚刚有收成,就被告知他将要督军剿灭的高闯作孽,竟然行情大涨,又一次恢复元气,开始攻城掠地了。 虽然这败仗是怪不到他头上的,但是高闯势力大涨之下,他想靠着军功更进一步的想法,就有些困难重重了。 毕竟原本只是痛打一只落水狗,但这落水狗洗了个澡后突然变成了老虎,这任务难度等级顿时上了几个台阶,这让他如何不失声惊呼? “酒咱就不喝了!拿地图来!” 陈大全咬牙切齿的将酒杯摔在地上,尖着嗓子怒喝道。 李征等不解的看着这个明显已经暴走的监军,小心翼翼的围了过来,只是看了一眼,李征就觉得呼吸有些不顺畅了。 他娘的,高闯这行进路线虽然依旧是在河南,但他娘的看着跟济源城只有一条黄河之隔的泽州府,他脸色能好看到哪里去? 再看看高闯行进的方向还是向北,李征完全坐不住了!再向前一河之隔的,可是自己的大本营潞州府了,简直叔可忍,婶子也不能忍啊! 第一百一十八章 虎大威与曹文诏 李征心中着急,但大帐内一时间却是安静了下来。 宋统殷一脸凝重的看着地图,却是不发一言。而监军陈大全却是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边目中无神的看着地图,一边焦急的等着督师宋统殷的决定。 不同于天启朝时威风八面的内官,崇祯朝的内官基本上活的都比较小心谨慎,轻易是不敢得罪文官的。 因此他虽然着急,却是不敢出声催促宋统殷。 监军都不敢与文官督师刚正面,李征这个文官眼中如奴婢般的武将更加不敢开口。 他可了解这家伙,尤其是这文官手中还握有兵权,谁知道会不会又是一个胆大包天的袁崇焕? 要是多一句嘴,被叉出去打上一顿还是小事,一旦被砍了那就太冤枉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大帐内一片寂静,人人都在等待着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宋督师拿个章程。 但宋督师出自儒家,这文章中讲究的养气功夫、沉稳气势明显不是白学的,一直盯着地图足足看了半个时辰,这才轻咦一声,回过神来。 见到督师终于回过气来,众人都是松了口气,所有人的目光凝聚于宋统殷的脸上。 “贼人在北!吾等身为官军,哪有见贼不讨的道理!不过各部连日征战,需要休整一下,再与贼寇决一死战!” 宋统殷看了看帐内一众人,语气平静的说道。 众人顿时哑然,他么的,你沉思了那么久,就憋出来这个? 第一句明显是废话,第二句是套话,第三句我擦,你怯战就怯战,偏偏话说的这般滴水不漏! 李征也觉得有些怀疑人生,高迎祥如今听起来有十数万人,但明显大半都是新收的喽啰,战力不强不说,还根本远没有形成凝聚力。 这个时候不去好好教育教育对方,非要等待对方整顿好内部再出兵,难道是想到时候找找刺激?嫌弃对方太好打了,影响你老的赫赫武功? 李征难免心中有些暗自腹诽,果然是秀才掌军最让上面放心。还真是应了那句话,秀才选择,三年难成!思想越复杂的人,越是难以有决断,说难听点就是难有破釜沉舟的胆量。 趁你病要你命,这个道理战场新丁的李征都明白,这些打老了仗的武将们难道不明白?就算个个都是饭桶,那曹文诏与虎大威二人,那可是史书留名的存在,不可能也连这个也想不到吧? 李征下意识的看向两人,却见两人真的是没有想起来一般,都是一副听闻良言的模样。 虎大威表演的还像模像样,但脾气火爆的曹文诏明显演技不太在行,虽然不发一言,但嘴角一丝冷笑却是将他本心出卖的干干净净。 好在除了李征就在其侧后,刚好看到这一转即逝的鄙夷笑容,其他人都没有留意到。 既然两个皮最厚的总兵都没有出声,其他人更是乐得装傻充楞,能不打仗那还不更好? 只是心忧自家老巢安全的李征心情焦急,不过他却不会蠢到在这情况下去反驳宋督师,自己找不痛快。 散帐之后,李征正准备回营安排一下潞州军主力,让他们不至于被高迎祥突然来一记闷棍。 这可不是杞人忧天,虽然晋豫北部边境大多是高山崇岭,但若是有人一心想找一条路入晋,却是可以找的到的。 只不过这种道理一般都是关隘或者小道,其他人或许没这胆量走这种路,但来自后世的李征却是知道高迎祥绝对敢! 这厮最后兵败身死,还不是因为他走子午道入陕,然后被早早料到的孙传庭直接给包了饺子吗? 孙传庭为何放着陈仓古道不理会,非常笃定高迎祥一定走子午道入陕,肯定是这家伙之前有多次前科,这也是唯一的解释了。 李征倒有些庆幸,自己带的是潞州军中不入流的佃户们了,主力还都在潞州,只要及时将消息传回去,再好好安排一番,那就算高闯还要强行入晋,就算留不住他,也能让他受到巨大的打击! 但没等李征心中盘算好,便被一人直接叫住了。 看到这两人,李征不敢怠慢,赶紧上前行了一礼,十分真诚的道,“见过两位军门!末将还没有恭喜两位军门实镇一镇呢!” 这两人都是后世鼎鼎大名的人物,曹文诏就不用说了,那是明末难得一见的悍将猛将。 而虎大威,更是陪着卢象升在巨鹿贾庄易水河畔,为大明唱了最后一出慷慨悲歌! 武人圈子中最重好汉,李征出身低微,但拳头够硬,一身功名全部出自军功,这让这两位也是如此出身的武将心中有一种认同感。 虎大威久驻边关,虽然这百余年来,蒙古人与大明修好,少有大规模入寇的情况,但塞外各族之间约束并不紧密,小规模的入寇与马贼肆虐边线却是每年都少不了几次,因此虎大威率军打仗那是家常便饭。 他也因此从小兵一路不断的升迁,直到今日的山西一镇总兵,成为李征的顶头上司。 而曹文诏就更不用说了,虽然之前在辽东与建奴征战,向来败多胜少。但作为大明仅有的几个敢于向建奴挥刀的将领了,却无愧于虎将之名。 这也是为何他被调出辽东的原因,毕竟这么一个敢惹事的同僚在旁,谁都害怕建奴前来大举报复。 进入关内,习惯了与天下强军建州八旗作战的他们。 在对手换成流寇之后,突然感觉这打仗完全成了刷经验的了,一路从山西横推到陕西,再从陕西杀到山西,从来都没有任何流寇能够抵挡住他们前进的步伐。 这赫赫武功,也让他们成为流寇们的梦魇,只要听到他们到来的消息,军心都会极大的动荡。 “好说!李老弟很不错,出道便是以建奴为磨刀石,数十骑斩首百余建奴首级,委实大涨我大明三军士气!如今更以不足千余步兵连续击溃数股过万流寇,委实难得,起码咱是比不了你这胆气!” 虎大威重重的拍拍李征的肩膀,乐呵呵的说道。 曹文诏明显是人狠话不多的角色,并没有开口说话,只是点点头,目光中也带着几分激赏。他是最明白建州八旗是何等的难缠,李征的那份功劳委实让他为之侧目。 “两位军门见笑了,其实并没有那么多的斩首,其中至少四成是蒙古鞑子。” 在这两人面前,李征不敢托大,赶紧如实的解释道。 他不解释还好,一解释两人的脸色顿时变了,虎大威难以置信的看着李征,“真的有这么多?” 大明向来有报虚功的惯例,原本虎大威还以为这是朝廷在数量里面注水了。但情况似乎并非如此,若是李征所言属实,那这战功还真完全对的上这家伙火箭一般的,从小队长一跃成为驻守游击将军! ps:感谢闲人一个013的打赏。 第一百一十九章 太可怕了 虎大威这话说的太急,完全没经过脑子,顿时让李征有些尴尬起来。 他有些幽怨的看了一眼同样尴尬的虎大威,无奈的说道,“末将确实斩首近六十级建奴首级,还有四十余蒙古鞑子。他们实在太骄狂了,末将也是占了一个出其不意的便宜。” 接着李征便将当日的情况从头到尾说了一遍,虎大威二人都沉默了下来。 沉思良久之后,这才抬起头来,目光再看向李征时,终于带了更多的正视,已经将李征当成了和自己同级别的人物。 “这么说来,你当时还真是九死一生。但凡建奴稍稍派一些哨骑警戒,你这会儿……”虎大威叹息了一声,突然想起有些话已经不能再说了。 “没错,若是当时建奴稍稍有所防备,末将这会估计连骨头都剩不了几根了!” 李征倒是没什么忌讳,语气带着几份自嘲,十分随意的说了出来。 “好汉子!” 曹文诏终于开了口,声音带着几许萧瑟,完全没有李征想象中那般如同金戈交呜的梯子。 “你要小心闯贼!” 李征还未来的及说话,曹文诏便又一次开口道。 “多谢军门指点!末将已经有所预备了,若是他真敢阴渡太行,自会有他好看!” 李征点头称谢,语气中带着自信。 “看来李老弟没少研究这高闯啊!曹兄,咱们这是多虑了!” 虎大威讶然的看了一眼李征,显然没有想到李征竟然已经想到了这一点。 “虎军门取笑了。”李征显然不想在这问题上多讨论,转过话题道,“两位军门,末将有点愚见,不知当不当讲?” “李老弟再军门前军门后,那就是看不起我虎大威了,若是愿意,叫俺虎兄便是!” 虎大威斜瞄了一眼李征,佯怒道。 今日原本是想提醒一下这个还算可造之材的麾下,没想到竟然遇到让他也能看的上眼的人物了。 这个李征,有勇有谋,还知进退,早晚会有大用之时!此时的他,是真想与这李征结交一二的。 “虎兄说的是!本将也不想再听到军门二字!” 李征正在思虑这到底该不该这般称呼之时,曹文诏却也开口道。 “那就僭越了!虎兄,曹兄!” 李征也不是矫情之人,以他如今副将的身份,与两人称兄道弟倒也完全有这资格。 正说话间,三人也行至虎大威帅帐之外,三人相携而入。 “小弟觉得,高闯如今是最为虚弱之时,今若不取,来日必悔之晚矣!” 三人分主宾坐定,家丁奉上了茶点,李征看了看两人,将自己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 “你可知,我等为何会停留在这坦曲,你又为何被急急调来此地?” 沉吟片刻,曹文诏叹息一声,不答反问道。 李征顿时沉默了,能够令两位总兵止步不前,又能调动三晋之地所有兵马,看来这一切明显是出自督师宋统殷的手笔了。 “我等追杀高闯于坦曲是六月初八,而督师是六月初九才赶来坦曲的。” 虎大威摇摇头,端起茶杯将尚还有些烫的茶水直接一饮而尽。 李征顿时被惊到了,再一想到捷报上面的报功名单,向来都是居首的督师的运筹之功。 “唉,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却不知有时,无功便是过!” 李征突然有些想笑,想骂些什么,最后也只是叹息一声,学着虎大威一般,一口吞下滚烫的茶水,这才觉得心中宁静了些许。 “好一个无功便是过!” 作为一个进攻型的将领,曹文诏显然对于这种乌龟般的缩减,极为的不满。 “只是可惜了这个再一次重创高闯的机会了!说不定还能一鼓作气,拿住这厮!” 虎大威啧啧嘴,如今他的功劳已经不小了,但若是能机会能够将高闯也擒下,那他必定名传天下,说不定还能封爵觅候! “虎兄这想法大可休矣。小弟觉得督师是不太可能踱河击贼的,而且虎兄长久离开边塞,必然会有宵小蠢蠢欲动,还是早做准备吧!” 李征慢慢品着茶,一边将虎大威的白日梦给击的粉碎。 “那你呢?放着高闯随时可能阴踱太行山不管,就在这里耗着?” 被人从yy中唤醒过来,虎大威不爽的反驳道。 “小弟最多也呆上十数日,甚至可能更短,倒耽误不了什么事。” 李征脸色平静,似乎根本不以为意。 “督师连宁武卫那些卫所军都不放过,你还想短期内回去,简直做你的春秋大梦!”虎大威一脸戏谑的看着李征,“除非你敢自己跑了!咱倒要看看你敢不敢自己跑!” “当然不敢!而且也不会。”李征笑眯眯的回应道,“你们难道忘了高闯如今是在哪里?他可是在北边,估计也不会太好受!” 虎、曹二人都是打老仗的人,一听这话顿时隐约明白了什么,但却一时抓不住要点。 见二人略带疑惑的目光,李征继续说道,“高闯刚刚败于我晋军手中,眼下我三晋官兵已经聚集近三万,他是没有胆子再回头的!毕竟咱们明白自己可能渡不了大河,但高闯却不知道,他害怕走回头路会正好撞在咱们怀里!” “既然南退不可行,向东他们又道路不熟,更兼山东还有孔有德倡乱,官兵亦是云集,东边是不可行的了。” “他只有向西或者向北两条路可选了。” “不过向西渡河入潞州府,那可是前有崇山峻岭,后有大河相阻!若是不能快速突破,等到官军两面夹击,委实可算绝地!除非他真的穷途末路,才会尝试一下弄险向西。” “那他如今也只剩下唯一一条路了,那就是向北!” “如今他从怀庆府一路向北,马上就要进入彰德府,那距离京畿的可就一步之遥了!” “无论他向大名府,广平府,顺德府都一路畅通!不过京畿地区官兵实力强大,若是在这地方被人阻击,那他就只有冒险西渡一条路了!” “两位兄弟,若是事情到了这一地步,你们可愿和小弟一起立这不世之功?!” 李征看向虎大威,曹文诏两人,语气平淡的问道。 两人却是倒吸了一口气,突然对李征开始敬畏赶来。这年头,敢打敢拼的武将数量并不算少,但头脑如此清醒,对形势判断如此之准的人却少之又少啊! 两人快速的盘算一番,觉得李征的判断十之八九必然是正确的! 如果真能将高闯逼入这种绝境,那擒斩这厮就绝对不会是空想了!想到这里,两人心头都开始火热赶来。 不过片刻后,虎大威最先清醒过来,摇摇头,“咱们人都过不了河,又如何围剿高闯逆贼?” “虎兄真是当局者迷。”李征笑了笑,一脸轻松的对虎大威说道,“若是高闯真的进入了京畿下各府之地,哪怕只有一步,你觉得宋督师还能安稳的呆在这位置上?” 曹文诏眼睛一下子亮了赶来,京畿若是有警,那按兵不动的宋统殷只怕难逃诏狱中走一遭的命运了!而且继任者为了洗脱自己拥兵自重的嫌疑,也必然会大举渡河以增援! 若是如此,那此番擒拿高闯也就成了必然之事了! 再看到一脸平静的李征,曹文诏顿时对这个新晋的副将不敢有丝毫的轻视了。难怪这家伙听闻高闯有可能翻山入潞州府,依旧能镇定如恒,不声不响的,原本已经完全将未来琢磨透了,这人委实太过可怕了! “为兄还有一个问题,这高闯可是有着十数万人马的,若是全都不要命的穿入潞州,你又没在潞州坐镇,可有把握将之挡在潞州之外?” 虎大威的反应也不慢,细想了片刻后,突然提出了这个问题。 能够擒拿这高闯可是泼天的功劳,因此容不得一丝意外。这一切计划的基础是建立在高闯突袭潞州时,潞州方面能够拦的住。 若是潞州府那边一捅就破,按照流寇逃命时的那吓人的逃跑速度,他们这些人估计连跟着屁股后面吃灰的机会都没有! “两位兄长,你们觉得小弟这次带来的这千把人如何?” 李征并不回答,反而平静的反问道。 “不错!” “看着很有精神!” 虎大威,曹文诏两人回忆了一下,这才点点头说道。 虽然没有见到李征的军队,但是潞州府的官兵立营于西北角,与帅帐距离并不远,相比于其他官兵大营一天到晚嘈杂不休的场面,潞州营却显得安静多了。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的是门道,别的不知道,单这令行禁止的一条,已经将大多数大明军队给比了下去了。 “他们只有一百人是小弟的潞州营官兵,其他人都是小弟从俘虏流寇中挑选的青壮!” 李征微微一笑,既然要合作,当然需要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实力。 “其他人呢?你该不会早就想到这天了吧?” 虎大威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李征,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 “虎兄太抬举我了,只是这次与高闯一战,伤亡不小,如今正于潞州休整呢!”李征苦笑一声,十分的无奈,接着又自信的道,“如今已经半月多了,他们应该可以大用了!” “兵贵精不贵多!高闯若越太行入潞州,必然走山中小道,这种道路必不会多,有这千人堵住路口!大事定矣!” 虎大威猛的拍了一下桌案,声音都有些颤抖了,之前还觉得只是空想,如今竟然有了实现的可能了! 不过与此同时,他心中也是冒出一个与曹文诏一模一样的念头,这李征简直太可怕了! 第一百一二十章 天雄军 一连数日,山西官兵始终按兵不动,观望着形势。 不同于李征的淡定,虎大威与曹文诏却是始终紧盯着战局。虽然高闯果然如李征所说那般,一路攻城拨寨,不断向北推进。 但是对于李征所说的,京畿官兵实力雄厚,必然有人可以顶住高闯进攻的想法,两人却有些不太认同。 两人都是大明军队的老人了,对于大明军队的情况极为了解。 正是太过于了解,两人对于京畿官兵能够抵挡十数万的流寇,也是持着保留的怀疑态度。 京营虽然大明开国之初,那是各路官军中抽调而来的精锐组成,战力可谓吊打四方。 但如今的京营,早就烂的不成样子,军中空额大半不说,其他人也大多成了富贵人家的帮工,帮闲干的比训练都多的多。 虽然号称十万,但能战之辈有数千就已经顶天了。 七月初六,高闯在彰德府府城安阳攻城不克之后,终于掉转方向,向东突入大名府境内! 三日之内,便拿下内黄城,大肆抢掠一番后,队伍又扩大了数万。 七月初十,当消息传回坦曲时,已经在这里休息了大半个月的晋地官军们,终于发现他们的好日子到头了。 一直将脑袋埋在沙里,逃避现实的宋统殷,终于绝望的发现,他再也躲不过去了。流寇没有按他所想那般,从他留下的空隙处向南进入河南腹地,相反却是一头扎入了京畿! 高闯在豫北已经闹腾了七八日了,作为三晋官兵督师的宋统殷,却是始终连河也未过。 如今京畿有警,最起码一个拥兵不前,贻误战机的罪名是跑不了了。若是还不能戴罪立功,估计后半辈子最好的结局,也是在诏狱中囚困一生了! 他在心中将高闯祖宗十八代全部骂了个遍后,也只能上窜下跳的开始动员军队,准备过河救援京畿。 不过有句话说的好,当初是你说不救,不救就不救,如今要我向前走,你走我不走! 这大半个月来,官兵连战大胜的士气也被消磨的差不多了,悠闲日子过惯了,再想要他们去拼命,各个都不愿意,一个个都是死气活赖的模样。 而且当初宋统殷那副怯战,畏敌如虎的模样,也实在严重的损害了他的威信,根本作不到当初大胜之初那般令出如山。 更有机灵一点的,都已经看明白形势了,这次宋统殷必然会裁个大跟斗,再跟着这样一个没前途的上官去冒险,完全不值当。有这心气,还不如去抱未来到来的新上官! 在一众推诿以及磨洋工的情况下,宋统殷下达的集结和预备工作,自然是困难重重,一直进行了三天还没有多大进展。 七月十三,宋统殷收到清丰城被破的消息,顿时惊的说不出话来。原本还能沉住气的他,再也没了丝毫的耐心。 如今已经不再是将功赎罪的情况了,而是如何积极作战,以避免更可怕的结果了! 当日,宋统殷便直接斩杀了两个最拖拉了倒霉蛋武将,红着眼睛下了最后的通牒,明日午时前还不能出征的官兵,通通以贻误战机罪,尽斩其官长! 这道命令一出,顿时三军慑服! 所有人顿时想起,这家伙虽然快倒霉了,但问题是今天可还没倒霉啊! 若是自己在对方倒霉之前先一步步入黄泉,那可就太冤枉了! 这群惫赖货们终于察觉到危机,顿时火急火燎的开始战前准备。既然上头是死命令,那他们给下面的也只有死命令。 连抽带打之下,大部分官兵总算在嗷嗷叫中明白谁才是说话算数之人,战战兢兢的收拾着自己的辎重。 不过总有一些特别怕死的,尤其是宋统殷这次几乎将整个山西,能弄来的官兵全部弄来了,良莠不齐之下,自然有人不愿去赴死。 当日便有数支卫所军直接哗变而走,场面十分的尴尬。 不过宋统殷却是没有正军法的心思了,简单的将带兵的将领拉出去砍了人头挂在营前便将此事了了。 坐立不安的等待着大部分军队收拾完毕之后,宋统殷便急不可耐的命令收集渡船,准备连夜便过河。 有人带头逃跑没有受到惩罚,自然有人效仿,当夜渡河之际,到处都是一片忙乱,几乎所有军队都有人跑路。 有道是欲速则不达,在渡口忙碌了一夜晚,也只是渡过去数千人。这数千人还建制混乱,完全没有任何的战斗力。 好消息是流寇远在数百里外,根本没人来偷袭他们。但坏消息是,一个白天过去,所有官军全部渡河完毕,各部清点人数之时,发现几乎都是三停去了一停! 还未遇敌,三万大军已经消失了一万上下,对于士气的打击不可谓不沉重。 不过宋统殷已经完全来不及计较这些了,军队还在归建之时,他便将曹文诏部打发出去向北充当先锋,已经归建大部的军队也催促着他们上路。 在一片怨气和咒骂声中,宋统殷终于稍稍松了口气,一反常态的没有留在后军,而是随着前军,火速的向着北方前进着。 …… 在晋军士气低落向北方的大名府府城元城挺进之时,高迎祥终于碰到了人生的克星,卢象升! 不同于崇祯二年底,卢象升凑出来的一万多杂牌军,在近两年时间过去后,已经完全蜕变了。 这支以家族为纽带,以血脉为基础的军队,已经完成了训练,又经过两年间不断的和山匪路霸励炼之下,终于成为了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天雄军! 这支后世晚清四大名臣之首的曾国藩都借鉴过的军队,在一个强有力的统帅带领下,战力极为的惊人。 虽然人数只有流寇的十分之一,但人人敢战。这些人大多都是各种亲戚和族人,一旦一人战死,便会引起一大片的愤怒。 面对着这些杀死一人便引得一群人拼命的主,高闯手下这些刚刚磨合不久的流寇们根本吃不消这种疯狂。 尤其是踮着大砍刀如同疯子一般,哪里人多就冲哪里的卢象升,更是所有流寇的恶梦! 这个疯狂到连自己命都不要的主,杀人更不会任何的不适,仿佛天生就是战场而来的一般。 事实证明,雄狮带领下的绵羊也是可以创造奇迹的。尽管人数相差悬殊,但天雄军打的火起之时,却是压着十数倍的敌人不断的后退再后退! 当势若疯虎的卢象升直接带着十数近卫,只是一刀就将悍勇的刘宗敏迫退,然后砍瓜切菜的杀散高闯的防卫后,便砍断了高闯大旗! 中军大旗被夺,流寇终于彻底崩溃,漫卷而来的流寇洪峰彻底失去指挥,化成绵绵细流散的到处都是。 得理不饶人的天雄军,打起顺风仗更是势不可当,赶鸭子一般追杀流寇数十里,斩获无数! 第一百二十一章 穷治其罪 就在卢象升与宿命之敌高闯激战正酣之时,晋地大队人马终于这了怀庆府,开始在督师宋统殷的不断催促下向北不断挺进。 这几日间,因为进兵速度缓慢,被斩杀的将校已经有十数人! 而就算这样,每日间逃亡的官军人数还是不可计数。等过了修武,新乡遥遥在望之时,官军的人心已经散的差不多了。 过河来的两万余人马,已经跑了五千多,在面对着马上就要碰面的滚滚流寇,许多人已经不再只是满腹怨言,而是极为恐惧了。 曹文诏的三千铁骑突前作为先锋,在滑县与流寇王自用部再次遭遇。如今流寇气势再次抬头之后,这次曹文诏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 虽然靠着精锐铁骑给予了王自用极大的杀伤,但却根本无法憾动拥兵近十万,而且据城而守的流寇大军, 虽然流寇不敢出城攻击,但曹文诏却无法将对方从城中引出来野战,靠骑兵攻打城池,这种自杀性的方法,曹文诏还不至于这般愚蠢。 而且如今他们和李征的密议,也让他没有了之前那般乱打一通的作法,而是耐心的等待着京畿方面的消息。 六日后,晋地大军终于在督师宋统殷的带领下,赶到了滑县。 这位督师到来第一件事,便是以作战不力的罪名将曹文诏拖下去打了二十军棍,这也是文官的老办法了,将最有威信的将领给收拾一番,杀鸡给猴看。 只是这一次他却是用错了地方,官兵们严重的负面情绪根本不是他威信不足。 事实上,在崇祯前几年,只要是朝廷来的督师,下面的军将,就根本没有一个敢不听话的。 但此时,被他折腾的士气原本就有些崩溃的官兵,再看到一直屡立战功素在军中有威信的曹文诏,居然也是这样,找个由头就给人侮辱一番,更是由怨生恨! 办理了曹文诏之后,宋统殷似乎觉得已经挽回了军心,只是在滑县外休整了一个时辰,便迫不及待的命令全军攻城! 这命令一下,全军都是相顾骇然,感觉这督师已经完全疯魔了。 大军刚至,别说赶制攻城器械,就连大营都未立稳,就这般攻城,这得是多疯狂,多无知的蠢物才能一拍脑袋想出来的办法? 在一片压抑的氛围下,人人看向宋统殷的目光都有些危险赶来。 一片杀气腾腾的目光注视之下,宋统殷却是自信了赶来,一路上官兵都是如同烂泥一般想尽办法拖延行程,如今终于恢复了斗志,这一切还不是他这个督师的功劳? 只是不知道当他明白这些杀气是冲着他来的,他还会不会笑的出来。 当然不会有人动手,这些边军和地方军队如今,还完全没有胆子挑战朝廷的威严,对于朝廷派来的督师,他们也同样没有胆子挑衅。 在诡异的气氛之下,虎大威强忍着杀人的冲动,开始不断的发布命令。军将们开始领命鱼贯而出,向四边的矮山上伐木制作云梯。 这一次宋督师再没说什么,只是端坐在主位上,慢条斯理的喝着茶,在摇曳的烛火下,聚精会神的读着孙子兵法。 …… 当晋军做着攻城准备之时,京城之内已经吵翻了天。 当听闻高闯已经进入京畿的消息后,整个京城上下又一次落入惴惴不安的境地之中。 刚刚经历过一年前东奴入寇惨事的普通百姓,他们对于东奴与流寇根本无从分辨有什么区别,只是听朝廷宣传来看,这些生吃人肉,喜挖人心下酒的流寇似乎比东奴还更加的凶恶一些! 一听到这些如同恶魔一般的人物,从远在天边一般的陕、山二省跑来京畿,所有人都惶恐不安! 地方上拖家带口逃亡京城方向的数不可数,在他们看来,这天底下最安全的地方莫过于皇爷脚下。 上次东奴入寇,不也没能打下京城不是?既然如此,那还等什么,不早一日躲进安全的京城,难道还等流寇来了,将他们的心一个个的给挖了出来? 不仅京畿附近听说消息的百姓,全部涌向京城方向。那些好不容易才将自己田地恢复到崇祯二年模样的大小缙绅地主们,他们可不是百姓那般好糊弄,原本他们是不信流寇能够打入京畿腹地的。 但在地方上百姓连村带镇全面逃亡的恐惶氛围之下,也是顶不住这种恐慌,带着家小,纷纷冲向京城之中。 而有的文官已经开始讨论是不是再一次京畿戒严,号召天下兵马勤王了! 不过这个提议还只是小范围内的传播,并没有真的在朝堂上提起。毕竟朝廷也是要脸面的,东奴无人打的过,号召天下兵马勤王还算说的过去。 但如今的流寇只是一帮乌合之众,而且还远在数百里外的大名府,若是就这般草木皆兵,岂非成了天下笑柄,朝廷的威严何在? 一时之间,整个京城物价飞涨,米价一日三变! 许多店铺甚至已经开始囤积居奇,关门歇业,只等粮价再次涨到天际之时。 至于在晋拥兵数万,却是毫无动静的宋统殷,朝堂上的诸公已经谈不上恨了,更是如同看到一只蟑螂或臭虫一般,恨不得直接一脚碾死。 毕竟在这场乱局中,他们在城外的产业遭到的损失可谓天文数字,而拥入京城内的十数万百姓,其中能自食其力的只是少数,绝大多数还要朝廷赈济,这又是一笔巨大的开支!对于财政本来就捉襟见肘的大明朝廷来说,完全是雪上加霜了! 既然大佬们难得的对同一件事大光其火,作为各大佬代言人的御史们,更是不会没有动静。 平时无人招惹他们的时候,他们还张嘴乱咬人,如今有人损害到他们的利益,那还得了? 他们一个个如同有选择性失忆一般,忘记了半月前还胜赞宋统殷带兵有方,功在社稷。此时如同和宋统殷有杀父之仇,压妻之恨一般疯狂的群起而攻,刀伐笔诛着。 东奴他们没办法弹劾,但你一个宋统殷,若连你个宋统殷还整不死,那还在京里混什么? 两日间,只是弹劾宋统殷的奏章,就已经堆的快有一人高! 内容更是包罗万象,包括宋统殷畏敌如虎,杀良冒功,吃饭不擦嘴,便后不洗手,应有尽有,似乎开天辟地以来,所有的罪恶都与这宋统殷有直接或间接的联系。 一言概之,只要有污秽的地方,绝对就有这万恶的宋统殷! 朝堂上难得的意见有统一的时候,因此对于这宋统殷的处罚很快就通过,立即着人逮拿入诏狱,穷治其罪! 第一百二十二章 端茶送客 不过,内阁的票拟并没有立即得到执行,而是卡在了崇祯手中。 如今的崇祯已经不是四年前刚刚登基时的毛头小子,四年下来,日益颓势的国势,强迫着这个少年快速的成长赶来。 如今的他已经不再无条件的信任文官集团了,哪怕是如今这般统一意见之时,他在心中也会有所疑虑的。 逮拿一个文官督师宋统殷只是一件小事,在崇祯看来这按兵不动的宋统殷也完全是罪有应得。 只是他考虑的是另一个问题,文官们递上来的票拟上,解除宋统殷督师之职后替任的兵部左侍郎傅宗龙。 内阁虽然称赞傅宗龙久处边镇,素有韬略,用兵有度。 但在如今已经开始多疑赶来的崇祯看来,这傅宗龙在边镇虽然有三年,但也从来没有指挥过一场战斗,大多时候也只是在城池中坐镇。 这种经历与宋统殷并没有什么分别,他根本不相信内阁所说的,宗龙致则流寇缚的吹嘘之词。 因此,他也就将票拟留中{搁置},想再多看看,到底选用何人为善。 至于流寇打入京畿,他倒不太担心,自己京营就有十数万,宣府,辽镇,山东兵马在侧,只要流寇敢入京畿腹心,大军四方合围,倒也省了奔波追剿之苦! 崇祯所踌躇的问题,一日后便有了结果。 崇祯四年七月二十三日,卢象升大捷斩首过万的八百里加急便传至京城。卢象升引军一万,与数十万流寇会战于野,得天之幸,一战而溃敌!目前卢象升还在引军穷追高闯,决心毕其功于一役,彻底斩杀这个大明首患! 跟随捷报而来的是高闯大小旗帜十数,还有高闯失落在战场上的腰间宝刀一把!使者还奏报,所斩首级正在运向京城途中! 这一场空前而又不容置疑的大胜,彻底的将京城动荡不安的人心安抚了下去。 京城内的百姓们终于松了口气,而五城兵马司上下更是喜极而泣,这几天来,因为缺衣少食,涌入京城的十数万百姓,也让京城的治安情况不断恶化。 这几日中,他们处理的事件已经快顶的上他们一年的总和了,大牢已经快要塞满了人,还依旧疲于奔命四处打压,眼下终于安全了,也可以将这些能惹事的祖宗们送走了! 最为振奋的人,自然是崇祯皇帝,对于这个动不动就能卷起十数万,甚至数十万作乱的高迎祥,他自然是痛恨的,这痛恨中还带着些许畏惧。 高迎祥只是这数月来,就先后在陕西,山西大败而逃,但每逃到一地,他都能再次东山再起,这种打不死的小强般顽强的生命力,才是崇祯最为畏惧的。 卢象升这个名字他是有印象的,这是在崇祯二年东奴入寇之时,除了李征以外第二个带着人马杀破东奴防线入卫京城的官员,不由得崇祯对他不印象深刻。 如今看来,这卢象升不仅有勇气,还有带兵的能耐。最要紧的是,这是位文臣,是深受君臣大义影响的忠君之臣! 崇祯二年东奴入寇时,卢象升敢拼死带着万余乌合之众,报着决死的态度突破东奴防线,已经足以证明了这一点! 既然如此,这个督师人选已经不用再考虑了,崇祯将那封票拟翻了出来,朱笔划去傅宗龙名字,在下面填了卢象升三字。 自有小太监接过朱批,一溜小跑的行入内阁,将崇祯皇帝的批示送去。 如今的内阁首辅是温体仁,这位反东林斗士虽然有些不爽卢象升东林出身,但他更懂不能在这个时候拂逆皇帝的意愿,当下也不作声,直接通过此事。 其他内阁诸人对于卢象升担挡督师一职并没有太大的反感,虽然觉得其人资历轻了些。不过眼下卢象升已经为他们文臣挣足了脸面,也无人反驳。 当京城里一队堤骑带着擢卢象升为三晋督师,以及收押前督师宋统殷的旨意急行出京之时。 催兵急进的卢象升已经数败高闯殿后之军,近十日间,奔行数百里,一路连克人心惶惶的广平,元城,内黄,向着滑县滚滚压迫而来! 至崇祯四年七月底,天雄军前锋已经与督师宋统殷所率领的晋军会师,两大官军从西北,西南两个方向牢牢的将十数万流寇压制在了大名府境内滑县,只等最后的攻击了。 卢象升毕竟只是顺德府知府火线提拨赶来的河北巡抚,无论资历还是身份,都与原本就是朝中大佬的宋统殷相差极大。 “下官保定巡抚卢象升,见过督师,愿听督师调遣!” 两军会师后第二天,卢象升便乖乖带着几个随从,绕行一个大圈来到滑县城南,前来拜见督师,并接受督师的统一指挥。 “卢大人客气了,快快请起!” 不同于对于武将那般颐指气使的模样,对于同为文官的卢象升,宋统殷便客气了许多。 不仅亲自请行礼的卢象升扶了赶来,更是相携行入大帐。 “督师,下官此次带来万余精兵,与督师三万雄师会师,已经足以将流寇彻底荡平了!不知督师定于何时进攻,下官也好从旁协助,共襄盛举!” 双方分主宾坐下,稍稍寒喧两句,卢象升便迫不及待的问道。 卢象升的话语让宋统殷脸色微微一僵,脸上的笑容也有些不好看了,他轻咳了一声,吹了吹茶杯中的茶沫子,好整以暇的道,“卢大人还是太年轻了,看的浅了,浅了。如今流寇已经成了瓮中之鳖,正是穷途之时,势必亡命以搏!若是急切攻之,不免损伤太众!兵法有云,穷寇末追,说的就是这情况啊!” 卢象升听的一愣,有些不敢相信的说道,“督师此言自然是极为有理的!只是流寇连日败北,此时正是士气低落,惶惶不可终日之时,战机难觅啊!若是官军上下一心,必然……” “哼!黄口小儿,如何敢放大言?!” 宋统殷冷哼一声,打断了卢象升的话语,十分的不快。 卢象升这话完全刺痛了他,数日以来他终于看到了晋军是如何的无能,两万余官兵,竟然攻个小小的滑县都毫无进展。大多数都是跑上几步,喊上几嗓子便自顾自的退了下来。 甚至有的官兵连他派出的督战队都毫不在乎,逼迫的紧了,这些贼配军们为了不攻城,竟然敢跟督战队亮刀子! 若非那些武将们拼命弹压,这些贼丘们甚至都要哗变了!上下一心,又谈何容易?若不是这些贼丘八们不肯上令下效,他堂堂督师,又怎会在这小小滑县城下寸步难进?! 羞怒交加之下,宋统殷再也保持不了镇定的模样。一甩袍袖,直接端茶送客。 第一百二十三章 有要事禀告 转入大帐后寝帐,宋统殷依旧感觉心脏剧烈的跳动着,怒火一浪更过一浪。 他不仅恼怒卢象升,更痛恨着下面的晋军,这帮子无能又跋扈的贼痞子! 虽然痛恨,但是宋统殷此时却没有了更好的办法。 之所以不再找统兵武将下手震慑军心,是因为他并不蠢,如今的他已经完全明白,若非靠着各路军将拼命弹压,这近两万的官兵只怕一哄而散都有可能。 军队哗变这个后果他是不敢背的,若说之前他的罪责最多让他丢官去职,若是弄的晋军哗变,估计他难逃脑袋搬家的下场。 因此当卢象升没有听懂他话语中暗示自己难处,反而催促他进兵之时,他才是这般的羞怒。 原本还觉得来个能打的文臣,还能给自己壮壮声势,帮助自己稳固军权。但如今看来,这卢象升丝毫没有文人的风雅,满嘴喊打喊杀,简直是斯文扫地,与粗鄙武夫又有何分别? 就在宋统殷在心中痛骂文不象文,人心不古之时。一个家丁很没眼力劲的前来禀报,一众将帅们还在等待着他下一步的命令。 宋统殷顿时便炸了,收拾不了那些文痞武鄙之辈也就算了,你一个小小的家丁还收拾不了? 将这个家丁一把抓住拉到自己身前,宋统殷破口大骂了一通之后,直接命人将这个硬着头皮来禀报军务的倒霉蛋,拉出来打了三十军棍。 一时间,不仅在场的所有武将,就连远道而来的卢象升也看的呆了。完全不明白这督师发的什么鬼火,相互对视之间,所有人都觉得这督师怕不是得了失心疯了吧! 一个家丁只不过传了一句话,得到的便是大庭广众之下破口大骂和三十军棍,这种情况已经远远超出了众人的想象。 “末将{下官}告退!” 面对这样一个半疯的人,包括战场疯子卢象升在内的众人,都不敢再在这家伙的人帐下多呆了,众人在外唱了一个肥诺,便准备溜之大吉。 卢象升在战场上如同疯子,也只是因为天雄军面对强敌,必须主帅带头死战树立榜样,并不是他真的疯了。 “流寇已经在末路了,只要再围困几天,他们粮草总有吃完的一天!到时以实击虚,必可全胜!传我督令,严令各部死守,敢无令浪战者,斩!” 让众人没想到的是,临出大帐之时,里面却是传出这么一句杀气腾腾的话语。 “末将{下官}遵命!” 众人一阵无语,但谁也不敢多说,闻令依言而谢。 直到出了大帐数十步开外,众人才松了口气,正准备四散而去之时。卢象升却是叫住了李征,一脸微笑的说道,“李将军慢行,本官可是多日未见你了!” “见过卢大人!” 李征也是笑脸相迎,对于这个明末难得一见的另类文官,他也是极有好感。 “李将军客气了,今日来都来了,不如去你帐下畅谈一二!要知道你每次捷报传来,本官可是都遥遥为你击节称善,也不知已浮了几大白了!” 卢象升哈哈一笑,十分熟络的拉住李征的手,满脸欣赏之色。 “李将军屡次以弱击强,以寡击众。本官虽从邸报上看到结果,但每次遥想战事之凶险,都依然为李将军捏一把汗,有李将军匡扶大明,委实我大明之幸啊!” “卢大人过誉了!征不过运气而已。” 李征有些尴尬的挠挠头,他还真有不习惯这种赞誉,忙转移话题道。 “卢大人可能还不认识这些同僚吧,末将为大人引荐一二!” “这位便是大同镇总兵曹文诏,这位是山西镇总兵虎大威,曹总兵以三千铁骑配合虎总兵大破王自用、王嘉胤、李自成,王十数万大军,武勇堪称我大明!” “这位是大同总兵麾下副将梁丘刚,亦是武勇过人,于宁乡城首登……” “这位是辽东游击将军蔡禀文,追随曹总兵征战数千里,屡克强敌,曾以三百人冲击高闯过万严阵以待的老营,一举破之……” 李征的记忆力极为惊人,将这里的每一位将领名字都记的一清二楚,更是将各人最得意的战功全部说了出来,令所有人都感觉面上有光。 之前因为李征与卢象升这样巡抚一地的封疆大吏关系极好,还有些嫉妒的众人,此时看向李征的目光,都带了许多善意。 卢象升听的很认真仔细,根本没有丝毫的敷衍,再看向众人之时,神色便郑重了许多,沉声道,“得与众位英才同袍,实为幸事!” 这一句评价不可谓不高,众人心中得意之下,也纷纷客气的回礼。这可是从来都没有发生的事,之前哪个品级这么高的文官会对他们如此的推崇,感动之余,在心中对于这个另类文人产生了极大好感。 许多人心中都在腹诽,若是朝廷能够让这个文官来督师,事情又怎么会走到如今这么尴尬的地步? 李征客气之余,心中也是对卢象升评价再次高了一层,这才是真正做实事的官僚。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几乎就让所有的武将归心,这种手段简直就是大巧不工,繁极化简的顶峰。 李征突然在心中升起了一个念头,卢象升大破高闯,连收数城,这份战功朝廷只要不是瞎子,就会明白卢象升的能力。 那会不会,宋统殷去职之后,作为唯一在军中的文官,这个卢象升就会接替督师之职? 若是真的被卢象升给不定会直接涅槃复活!这样一来,恢复斗志,而且上下一心,又有极高指挥造诣的卢象升总领全局,高闯可能真的会在这里被终结!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李征几人原本已经完全灰心的计划,此时也不可扼止的再次冒了出来。 李征的心脏疯狂的跳动着,作为一个后世人,他委实不愿意再看着大明内部自家人打的翻天覆地,更不想为了注定腐朽的大明朝廷,与被饥饿逼上zao fan职业的流寇拼个你死我活。 若非流寇进逼潞州,他甚至都不愿意和高闯刀兵相向。 但是高闯不死,他对潞州的野望就不会消失。为了自己的基业,说不得只能送高闯上路,震慑一下任何敢于觊觎潞州之人! 好不容易收敛了自己激动的心情,李征平静的向着卢象升道,“卢大人,还请移步末将营中,末将还有要事禀告!” 第一百二十四章 对耗 小冰河时期的大明,虽然只是七月底,但气温已经慢慢降了下来。微风拂面,已经带了丝丝凉意。 李征这句话一出口,虎、曹二人顿时醒悟过来,同一时间想到了这个可能。 两人再次看向卢象升时,目光除了尊敬之外,也开始带上了些许的敬畏。两人十分默契,并不接话,只是默默的跟着李、卢二人之后,也一同前往。 李征的营地位置在中军的侧后翼,规模并不大。 但是到了军营中,一股沉稳的气氛便扑面而来,再遥遥听着远处人喊马嘶的声音,委实如同两个世界一般。 “李将军当真是能力过人,只从这军纪军律来看,已经当的上名将的名号了!” 卢象升也是带兵之人,自然明白这种氛围代表着什么,由衷的称赞了一声。 “大人过誉了!” 李征客套一声,便将众人请入帐中,命人取了茶点过来奉上,便乖乖的坐于下位招待着众人。 卢象升也不客套,他确实也有资格坐于主位。这十数里奔波下,粒米未下,正是口中饥渴之时,坐定之后,便轻抿一口茶水,捏着一块糕点扔入口中咀嚼着,安静的等待着李征开口。 这种不扭捏造作,毫无其他文官那般虚伪客套的做派,更是让帐中的李征三人大生好感。 李征帮忙添上了茶水,整理了一番思路,便将自己之前与虎、曹二人制定伏击高闯的计划说了一遍。 卢象升原本还有些漫不经心,但听到一半时,便用力将还未咀嚼完全的糕点吞了下去,坐直身体仔细的聆听着。 当听完整个计划,卢象升眼睛已经是精光四射,不断在李征三人脸上游走着。 就在李征三人有些紧张之时,卢象升却是猛的闭上双眼,手指在椅子扶手上轻轻的敲击着。 片刻后,卢象升猛的睁开眼睛,击节道,“不错!可有禀告督师?” 看着另外两个已经将脸转到另一边的猪队友,李征心中腹诽之后,便硬着头皮解释道,“还未。督师听不得人言,之前按兵不动,如今……” 卢象升似笑非笑的看着李征,直到将李征看的头皮发麻,这才收回目光,冷冷的道,“李征!非议上官,知情不报,你可知罪!?” 李征没想到卢象升会是这个反应,懊悔之余,只能拜倒于地,沉声道,“末将知罪,还请大人惩处!” 眼见曹、虎二人便要上前求请,卢象升一摆手,“本官可无权惩治于你。” 李征等人松了口气,还未道谢,卢象升又说道,“今日见了督师,本官心中已经了然,自然明白你们的难处。不过,若是新督师到来,你还不打算禀报么?” 李征心中百感交集,心想我这不是正向你这最有可能的新督师禀报么?但嘴里依旧还是很老实的回答道,“大人见谅,末将人卑言轻,当谨言慎行。” “还真是滑头!” 卢象升顿时被气乐了,不过转念一想,若非有这种有别于其他武夫的思维,又如何能从这众多庸碌的武将之中后来居上? 宋统殷这督师当到头了,这是帐中所有人的共识,只不过李征三人觉得卢象升应该是新督师的最佳人选,而卢象升则是不愿意往这方面想罢了。 气氛一时沉默下来,良久卢象升才一拍椅背,开口道,“既然你不想出风头,本官就替你揽下这事向新督师建言,你可别怪本官抢了你的功劳!” “多谢大人体谅!” 李征松了口气,感激的说道。 毕竟自己也很有可能料错,卢象升并没有成为新的督师,反而是朝廷派了新督师。 那这事还真不适合他去做,做为武将,他只要有擒斩高闯的功劳,就已经足够他加官进爵了,犯不着将这运筹唯帷的功劳再留在身上,这简直是与文官为敌,自取灭亡之道。 见正事说的差不多了,卢象升便转过话题,开始聊一些军阵之事。李征也将原本支离远远守卫的亲兵叫了过来,吩咐准备酒菜。 不聊风雪,聊军阵之事,顿时将帐内气氛缓和了过来,原本只能在风花雪月类诗词中当一个打呵欠的听众的三人,个个都有了发言的机会。 卢象升也没什么架子,在军务上并没有压制他人,相反十分虚心的在讨论着。酒菜上桌后,众人推杯换盏,越聊越是热烈。 慢慢的,众人在酒精的作用下,也开始慢慢放开,平时只肯鄙帚自珍的密方也开始加入讨论之中。卢象升讲的是自己的为将心得,曹文诏则讲骑兵运用,李征也将自己对于步兵方阵的见解说了一通。 …… 就在李征几人在帐中痛快吃喝畅谈之时,滑县城中却是一片死寂,连空气中都弥漫着绝望的气息。 近半个月来,流寇大军又一次从gao chao跌到了谷底。二十余万‘大军’,在遭遇卢象升之后,便快速的冰消雪化着。 从内黄亡命逃到滑县的高闯部,更是几乎被打回原形,原本十数万饥民,如今只剩下不到三万! 亡命数百里,还能对高闯不离不弃的,无不是对官府仇恨如海深。若论起战力,或许这三万还能超过之前的十数万。 但被卢象升一连串的打击后,闯营内部却是充斥着失败的气氛,无人还能鼓起勇气面对官兵的刀qiang。 高闯的老营这次损失近半,过万从山西带过来的儿郎,活下来的还不到六千。至于担任过一次殿后任务的李自成,却是因祸得福,虽然陕西带来的七百本部损失大半,但麾下却是通过收容败兵,反而翻了几番。 “大舅,官兵居然没有趁机攻城,看情形是想困住咱们,要不甥儿出去偷一把营?提升一下士气!” 此时的李自成,显然没有被这种失败击倒,精神不减之前,此时跟在沉默不语的高迎祥身边,指点着晋军大营说道。 “鸿基莫要胡闹,儿郎们已经奔行了数日,早已疲累不堪,莫要轻举妄动!” 高迎祥摇摇头,将跃跃欲试的李自成给喝斥下去。 说实话,他是真的被那疯子一般的卢象升给打怕了。今日既然还有这种城池可守,他完全不想出城跟那些官军当面。 “城中还有数万石粮,够吃上数月了!咱就不信,你们能在这滑县耗多久!” 高迎祥望了望城下不远处,连营十数里的官军营寨,恶狠狠的拍了一下城垛,重重吐了一口浓痰! 第一百二十五章 突围 数日之间,原本打生打死的官贼双方都不约而同的停了手。 流寇是已经被打怕了,根本不敢出城来野战。而官军则是晋军士气低靡,完全没有作战yu wang,而天雄军则是连续奔波作战,已经十分疲惫。 更重要的是,官军最高统帅再一次当起了驼鸟,下达了晋军最喜欢的命令——原地固守。这样一来,晋军逃亡的趋势基本上嘎然而止,军心安稳了不少。 趁着双方静坐战,卢象升趁着机会将天雄军休整了一番,有功官兵该提拨的提拨,该赏赐的赏赐。 靠着这一次战争的胜利,卢象升也终于选拔出足够的基层军官,以及敢战的老兵,终于不用再靠着每战必先的疯子战术了。 等待是最为难受的,好在这个时间并不长,京城里的堤骑这一次在朝野上下难得统一立场之下,毫无阻碍的到达自己的目的地。 宣读了圣旨之后,果然是卢象升接任了督师一职。等将宋统殷押入囚车带回京城之时,三军顿时欢声如雷,如同打了个了不起的大胜仗一般。 尤其是晋军,几乎一瞬间便将之前的萎靡清扫而空,万人空巷一般的围观着宋统殷被打入囚车带走。 被万人如同看猴戏一般指指点点,放肆辱骂嘲笑,这种屈辱几乎将宋统殷所有理智全部磨灭,几乎恨不得直接一头撞死于囚车。 只是唯一一点理智却是死死的将他控制住,他还不想真的死。毕竟十年寒窗,十数年宦海生涯,他积累的人脉不知凡几。 今日虽然屈辱,但谁又敢说他不会东山再起? 宋统殷虽然如同预料之中一般倒了霉,但是李征等人心却提了赶来。虽然卢象升几乎肯定会支持他们的计划,但是越是事情临头,那种不安感就越强烈。 晋军营垒处,到处都是欢声笑语,送走宋统殷这种窝囊废,他们个个觉得自己在其中也是立了不少汗马功劳,这个结果所有人都与有荣焉! 官军士气骤然提升,精神状态突然的改变,根本瞒不过城头始终警惕着的流寇们。 在官军欢呼声乍起之时,王自用,高迎祥等一众流寇首领,便快步上了城墙,一脸骇然的看着官军营地,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王自用看了半天,也没有弄明白到底是什么情况,只是冷哼一声,恨恨的骂了一句便想转头回城。 高迎祥虽然感觉有些不妙,但却不愿意往里深想,如今的他,颇有一种和官军对耗到底的想法。至于出战一探究竟,根本就没这想法。看到王自用要下城,高迎祥甩了甩头,将心中那丝隐忧扔在一边,便欲跟着回去。 李自成却是突然眯起了眼睛,恍惚之间感觉到,巨大的危机正在一步步迎面而来。 “王大柜!大舅!且请留步!” 看到两人就要离去,李自成急忙叫道。 “自成还有何事?” 高迎祥对于这个外甥还是很看重的,不愿在人前拂了对方的脸面。 王自用却人如其名,极为刚愎自用,回头蔑视的看了一眼李自成。不过看在高迎祥面子上,倒也没有发什么火。 “官军情况不对!依小的看,咱们还是迟早突围为上!” 李自成似乎根本没有看到王自用那不屑的目光,依旧十分沉着冷静的说道。 “突围?往哪里突围?咱们的人,什么时候在野战中赢过官军!若是弃了这城,这城中十数二十万弟兄,活下来来的能有几人?李自成,你可是要祸害大家不成!” 王自用冷哼一声,十分不悦的说道。 如今在这滑县,就属他王自用的人马最多,七八人聚集一块,他自然谁也不怵,说话毫不客气。 “大柜言重了,依自成看,这滑县才是死地啊!咱们外无援兵,内无敢战之辈,若是坐困愁城,迟早会被官军一网打尽!”虽然被当众责骂,李自成依旧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样,出言道。 “放肆!额手下有十万儿郎,官军只有三万多,又占地利人各,如何会被官军轻易得手?放着坚城不守,反而与官军野地浪战,难道额手下儿郎命不是命!?” 王自用咆哮着,被说中心事,顿时让他急怒攻心。 “咱们弟兄们,没有受过训练,之前官军士气不振,这才久攻不下,如今官军士气恢复,若再拖延,恐怕大事休矣!” 听着这诛心的话,李自成面无表情的做着最后的劝解。 “哼!黄口小儿,也敢妄谈军务!委实可笑!” 王自用却是直接一拂袖,带着一众心腹扬长而去。 “自成,你可有定议,咱们又该去向何处?” 王自用虽然自己离开了,但高迎祥却是将这话听了进去。 “朝廷称咱们是流寇,极为头痛忌惮,何也?因为一个‘流’字!咱们从不在一地多呆,攻无定所,来去自如,官军往往疲于奔命,这才束手无策。”李自成轻轻拍拍城垛,十分自信的道,“咱们野战不如官军,这个时候突围必然损失惨重。但十年前,咱们又有什么?如今天下苦明久矣,何处不可招募勇士反抗?又何必忌讳些许失利?” 李自成的话,深深打动了高迎祥,当初他带着百多个族人亲朋,就敢出塞当响马啸居一方,如今有名有兵,反而胆子和魅力大不如前了。 “田见秀!立即通知王自用!咱们今夜便突围,若是愿意,可一并突围,若是不愿,咱不强求!” 高迎祥本就是拿的起放的下的枭雄,这种决断自然毫不拖泥带水,既然要突围,当然要以最快的速度行事,也可以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不多时,田见秀便回来回报,王自用不肯突围。不过王自用也没为难他们,只是言明各安天命。 当夜,高迎祥部便倾巢而出,人衔枚,马上笼,蹄包布,凌晨时分悄悄开了东门,强行突围。 高迎祥的果断显然出乎了官军的预料,根本没有官军会想到已经平静了这么多天的流寇竟然敢突然出战偷袭。 当数万流寇为活命而奋勇进攻官军战线最薄弱的一个点,那根本不存在什么强有力的抵抗,各军在混乱之中根本不敢摸黑前往支援。 当头的官军直接被打了个晕头转向,一哄而散。在黑夜的掩护下,高迎祥部滚滚而前,快速的消失在黑夜之中。 第一百二十六章 被吓到了 等到清晨时分,混乱的局面这才被控制住了。 也幸亏宋统殷被押走,官军的怨气得以发泄。这一夜的大战并没有引起官军内部的营啸,只是灰头土脸再所难免。 被人抽了一记闷棍,士气已经恢复过来的官军。不仅没有因此感觉到畏惧,相反却是被激起了巨大的愤怒。 这段时日没有收拾你们,并非是怕了你们,而是无心作战。但眼下对方一个巴掌抽到脸上,不将这个屈辱还给对方,那还是男人么? 面对着下面一片的请战声,原本还为昨夜失利而担心士气受损的卢象升顿时大喜过望。不过他并没有指派请战声最大的虎大威部,而是点了自己天雄军下面的一个游击,命其打头阵。 虎大威请战是因为,高闯偷袭的是他的麾下,这口气委实难以咽下。 但卢象升却极为公正,并没有将这个近乎炮灰的任务顺坡下驴的交给晋军,相反派出了自己的嫡系! 这道命令一出,整个晋军无不凛然敬服,从心底认可了这位新上任的督师。 崇祯四年八月十四,打制完攻城器械的官军正式结束了静坐的状态,开始主动发力。 率先发起进攻的是十数架火炮,虽然这个时代火炮的准确度委实低的吓人,但是对着巨大的城墙轰击还是做的到的。 偶尔一两发幸运的炮弹还是能够撞击在墙垛之上,撞起的石块,瞬间就能带去十数个流寇。 令李征难以相信的是,这个火炮在全世界开始普及的时代,大明最重要的攻城器械依旧还是投石机和轒讟车。 几天时间内,官军已经打制出来百多架投石机,还有二十余架轒讟车。 在百多架投石机死死将城头流寇压制下去之后,在数千弓箭手的掩护下,十数架高耸于天的轒讟车也在无数人的推拉之下,慢慢接近了城墙。 无数藏身其中的弓箭手从上面闪身而出,将一枝枝压命的箭矢不断的居高临下射出。 一时间城头惨叫声不绝于耳,无数流寇混乱的躲避着,城头处一片的混乱。 天雄军的游击将军郭开阳带着本部八百人,扛着云梯呐喊着冲锋而前。在他们身后,则是山西总兵虎大威亲率的本部三千人,人人红着眼睛做着准备,只等先头部队打开局面,便会将缺口撕开,滚滚而入! 郭开阳的附蚁攻击几乎没有遇到过什么抵抗,任何敢于冒着攻击的流寇,无人倒在轒讟车上弓箭手箭下。 八百人几乎毫发无损便登上城头,以郭开阳为锋矢,快速冲开城头上畏缩在一块的流寇,牢牢的占据一段不小的城墙,旗手更是将一面红底白字的‘卢’字大旗稳稳的立于城头之上。 远远看到城头飘扬赶来的红色旗帜,城下的官兵欢声如潮,后续部队更是几乎紧随着郭开阳登上城头,将流寇不断的向两侧压缩,牢牢占据着这块登陆地。 流寇的反扑不可谓不疯狂,许多红了眼的流寇甚至会连人带刀扑向前来,只为在临死前换一条命走。 不过他们的努力明显都是徒劳的,在官军两翼箭兵覆盖压制,头顶还有神射们不断精准射杀之下,除了不断的倒下外,根本无法撼动官兵阵地的分毫。 当虎大威也登上城头之时,官军的数量已经激增至五千人,他们已经不再满足于防守,而是开始反向冲锋! 王自用此时肠子都悔的青了,若说没有跟随高闯一起突围是一着破棋,那同意高闯离去就是推盘认输了。 官军一个冲锋便上了城头,这是他之前根本无法预料的,官军的强悍战力也是让他手下的大部分混日子流寇,都产生了深深的畏惧。 虽然小部分与官军仇恨似海深的流寇还在前赴后继的搏杀着,但后续的增援却是始终积聚不赶来。单单望着城头杀的血肉横飞的场面,不少人就已经开始腿肚子抽筋了,根本迈不开步子。 当官军的撞车轰隆一声撞击在城门上之时,看着那依旧节节败退,但依旧节节抵抗的城头流寇时。王自用还是无法有力组织起人马,此时的他已经对守住城池再不报丝毫希望。 他并不是没有败过,更深深懂得战败之后该如何保存自身。 “事不可为,咱们济源城见!” 在一片混乱之中,王自用悄无声息的从大旗下离开,向着身边的亲兵低声说道。 话音刚落,人已经消失在一个胡同之内,而早就十分默契的亲兵们根本无人多部,也直接原地一哄而散。 在一处偏僻之地,王自用十分熟练的将自己一身拉风的盔甲,丝绸衣饰尽皆脱去,露出里面穿着的粗布麻衣。再伸手在地上抓起一把泥土,在脸上搓了几搓,整个人已经完全变了。 从一个枭雄变化成了一个满脸皱纹的普通老头,全身上下,除了衣服里层些许碎银子之外,再无其他物件。 此时的他,除非极为熟悉之人,否则根本无人知晓他的身份。 不过放弃了指挥权,也意识着这伙流寇已经再无回天之力。 事实上,当发现王自用大旗倒下的那一刻,城内外无数的官军已经欢呼如潮,万胜的口号声不绝于耳。 面对着欢腾的官军,无数流寇却是个个脸如死灰,无数人直接扔掉武器和各种标识,一哄而散逃入各个巷子之中。 城头上的流寇们已经所剩不多,面对突然间抛弃他们这些死战不退袍泽,自己跑路的王自用,在痛苦之中更是带着深深的仇恨。 这些与官府仇深似海的流寇,虽然主帅不在,虽然已经到了绝地,依旧没有几人逃亡。 相反在死亡的笼罩之下,更是如同受伤的野兽,愈加的疯狂! 在他们个个悍不畏死的反扑之下,士气如虹的官军也被压迫的步步后退,根本无法阻挡他们亡命般的反扑! 就连所向披靡的虎大威,也是无法招架这种疯狂的流寇,连续斩杀十数人后,身上已经多了数道伤口。 披甲顶盔的他是这些疯子攻击的首要目标,无数人的前仆后继,只是为了用性命在他身上留下一道伤口,哪怕这道伤口完全微不足道! 杀到最后,虎大威都有些恐惧了,这些疯狂的流寇,是他从军以来从所未见过的。虽然不能理解这些人如此亡命所为哪般,但依旧令他心神动荡! “疯子!” 当这近千疯狂的流寇最后一人被一箭封喉,却兀自挣扎着向前冲来,最后被虎大威一刀枭首后,在血肉横阵的战场中,虎大威脸色难看,喃喃的吐出这个词。 听到这个词,几乎所有在这个修罗场中站立的官兵个个打了个寒噤,全都是面色苍白,毫无丝毫胜利者的自得,相反一脸惊惧! 这些百战老兵,竟然已经完全被这种血腥场面给惊吓到了! 第一二七章 发力 在虎大威南城苦战之时,曹文诏部正痛快的追杀弃城西逃的流寇。 三千铁骑往来纵横,如同一柄巨大的梳子,所过之处,混乱的流寇被切割分裂的更加细碎。 他们的刀下几乎不留活口,无论是奋起抵抗,还是老实跪地投降,都没有得到丝毫的宽恕!因为曹部需要的不是吃饭的俘虏,而是可以换取军功赏赐的血淋淋人头。 在他们身后,天雄军更是如同一柄厚重的斩刀,推进的虽然缓慢,但所过之地,却是再无丝毫生命存在! 一快一慢,两相夹击之下,能够从这种剿杀下逃得性命的流寇不过十之三四! 这种已经不是战斗了,而是赤果果的tu sha。李征所部并没有参与攻城,而是作为天雄军右翼,起着扩大天雄军的攻击正面的作用。 潞州营虽然老兵并没有多少,但其他的士兵也并不比普通明军差多少,而且还都是在战场上厮杀过,见过血的。 这些人虽然被李征压制着,无法痛快的厮杀,但任何敢于挡在他们面前的流寇,唯一的下场也只有成为死尸。 不过李征并没有如卢象升这般嗜杀,相反对于卢象升这般毫不区分流寇良莠,直接斩杀一空的作法,他是极为的反感! 因为军令在身,也只能护卫在右翼。不过李征显然不想无分老幼尽皆屠戮一空,而是尽可能的迫降一些流寇,无论青壮老弱,还是男女,能俘虏一个是一个,并不过多的制造杀戮。 但既要收容俘虏,那攻击速度与行军速度自然而然被拖慢了下来。慢慢的,天雄军的右翼已经成了一个倒月形,原本三个方向包夹之势,自然荡然无存。 已经身为督师的卢象升,这一次倒没再身先士卒,他需要在中军坐镇,遥控四方。 此时见到李征军竟然如此‘懒散’,毫无官贼不两立的立场,竟然这般的收容俘虏,他心中当下便有些不悦。 原本他并不准备过多的干涉,只是如今李征为了收容战俘,已经严重拖累了大军后腿,令得许多流寇从李征这个方向突围而逃,这一点却是卢象升所无法容忍的! “卢元福!传我军令,命令李征不得再收容俘虏,全军戮力向前,务必要将流寇斩尽杀绝!” 卢元福是卢象升的堂弟,一个屡试不第的落魄秀才。如今没有营生,在卢象升军中打点文书。做为一个卢家的族人,卢象升对他颇为优容,带在军中历练。 卢元福快马来到李征军中,将督师的命令传达而下。李征顿时有些明白,为何后世史书上,流寇一直称卢象升为卢阎王,敢情卢督师人狠话不多啊!只看他这些时日的表现,从元城不眠不休的追击至滑县,千里追击如果跗骨之,誓要斩尽杀绝! 这种又擅长玩命,又绝户千里的存在,不是阎王更胜过阎王! 在卢象升强硬的命令下,向来欺软怕硬的李征不敢有丝毫怠慢。毕竟他反感归反感,但小命却更重要!当即下令留下一百人押解看管这些俘虏,其他人立即重新整队,攻击向前。 尤其是一百潞州营老兵组成锋矢之后,整个潞州军终于撕下了伪装,将自己獠牙完全显露了出来。 一百名火铳手连续三轮射击之后,面前的流寇已经稀疏了许多。 不等流寇们反应过来,无数的长qiang以快的不可思议的速度不断吞吐向前,所过之处,无不波分浪裂,死伤狼籍。 比起天雄军乱哄哄的追逐砍杀,以整齐队列向前的潞州军才是真正的tu sha,挡在他们面前的人一片一片的倒下。 看赶来并不巨大的却月阵,竟然成了一个吞噬万物的黑洞,只要出现在他们面前,就没有一人还能有机会再逃向别的方向! 密集的惨叫声,终于将原本还以为这里是生路的流寇,完全给吓傻了眼。这种成片成片的惨叫声,让他们个个不寒而栗,纷纷觉得停在原地,说不定还会更加安全一些。 这种面杀伤力,不仅震慑住了流寇,更是让原本还带着丝毫鄙夷目光的友军天雄军,都个个傻了眼。 从鱼腩军队,到精锐之师,潞州营似乎只是摇身一变便做到了。 原本他们苦苦拦截,却是根本无法阻拦的缺口,就这么一会儿工夫,便被封的严严实实,根本就没有流寇再敢向这个方向瞩目! 看呆的不止是他们,还有中军旗下的卢象升还有监军陈大全。 不过陈大全并没有如同卢象升那般不断思索着,他吃惊了片刻,便再一次被心中的狂喜所取代。 他已经记不清楚垂头丧气了多少天了,从之前的了无生趣,再到今日大捷在望。人生际遇转变之快,让他觉得都有些目不暇接了,心中终于有了一种扬眉吐气的痛快。 从安全舒适的京城来到这鸟不拉屎的偏僻乡下,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一场大功劳? 付出了那么多的人脉和财力,若是一直跟着那不成器的宋统殷,那回去哪还有活路?就算不被排挤,这日子也没法过了。既没了家当,又没有了前程,那还不如一死了之。 一想到那鼻孔朝天的宋统殷,陈大成就恨的咬牙切齿,也不知道已经在心中诅咒这孙子多少遍了。 若是他们这些太监还能有先帝时的一半威风,陈大全可以对天发誓,肯定会让这宋统殷全家老小,都统统后悔来这世上一遭! 但是崇祯朝的太监却再也回不到前些年的风光,碰上一个痛恨权监的皇帝,每一个手握an bg的太监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会被当成另一个魏忠贤给捻死。 眼下换了一个督师,原本一片死气沉沉的晋军竟然一瞬间便焕发出了精神,这种奇迹让原本都已经开始盘算,该如何结束一生的陈大全,转瞬便欠了满天神佛十数座金身。 不过这点小事还不被陈大全放在心上,只要到了足够位置,这些真的只是一句话的事情罢了。 杀戮依旧在继续,不过中军一行人的目光却始终无法从潞州营身上挪开。 李征被下了最后通碟,也只能咬牙带人不断向前,再向前。 七百人的潞州营,几乎以横推的姿势,直接将原本汹涌而来的流寇人潮生生压了回去。 当前排的人已经换到了第三遍之后,李征终于心情轻松的看到面前再无流寇横过。 清脆的鼓点也开始轻快悠长赶来,潞州营的士兵们随着鼓点,迈着酸胀的双腿,以左翼为原点,在原地划出一个漂亮的半弧,官军的阵势再一次恢复成了动月大阵。 松了一口气的李征,并没有发现,中军处人人都在紧盯着他。尤其是陈大全后面一人,更是两眼之间精芒一闪而过。 第一二八章 洗城 滑县城外。 前有已经凿穿流寇逃亡大军的曹文诏在前路虎视眈眈,后边有杀的人头滚滚,正红着眼睛穷追不舍的天雄军。 这些流寇基本上已经陷入绝地,大多数人在绝望之时根本生不起反抗的心思,只是跪地磕头求饶。 但悍勇一些的,还摆出一副拼命的架式。这些还有威胁的人却死的更快,他们零散而且没有拿的出手的攻击手段。基本上远远的就会被一阵乱箭射成刺猬。 一个多时辰的截杀追击战,流寇已经十去六七,剩下的在视线开阔的时候,终于摸清逃路,四散进入山中,犹如个个生了一个飞毛腿,完全追击不上了。 官兵随即化整为零,疯狂在后追杀,直到视线中再无一名流寇的踪迹,这才狂笑着在各级军官的喝骂中慢慢归队。 随着追击的慢慢结束,终于进行到官兵最喜欢的打扫战场环节。在这方面经验极为丰富的潞州营,速度虽然最快,但质量明显不行。 等到战场被整个收拾明白,还有官兵在他们后面溜鱼。这些官军的作派,完全让潞州营上下大开眼界,简直可以称的上寸草不留。 不仅值钱的东西一点不会剩下,甚至连象样一点的衣物也完全没有放过。 看着那些把血淋淋衣服大包小包背着的官兵,李征只感觉一阵阵的恶寒。 努力克制着自己不将目光投向那些兴高采烈的官兵们,李征将所有俘虏集中在一起,开始询问情报。 高迎祥前几日晚间已经离开,这个他是知道的。这事也瞒不住人,毕竟黑夜中,不可能所有人都能安然随着大队离开,官军通过几个掉队的,早就清楚这事了。 他只是简单的确认了一番后,便即问起王自用的下落。 王自用在官军攻城之时,还在城中。但是随着官军成功全城后,他便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似的。 这似乎也是王自用的惯用伎俩了,上次与虎帅与曹帅交战大败后,他也是这般消失不见,但随即便出现在豫地,重新打出了旗号。 李征十分想弄明白,这家伙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毕竟一般有点身份的人想要突围,身边必然会有众多的护卫,这一点李征明白,稍微有点统军经验的人也不会不明白。 只是卢象升显然没有发现这种情况,因此官军截杀突围流寇时,也不会只是一个劲的猛冲猛打,肯定会有各种迂回包抄拦截。 不过显然这并不是这些身份底下的流寇能够明了的,李征问了半天,也无人能够说个所以然出来。 李征并不气恼,对于这王自用,他只是抱着得之我幸,得不了也无所谓的态度。 刚刚问完,官军的号角又一次吹响,这是集结的军号。 李征不敢怠慢,急忙聚拢战场上的人马,押解着俘虏,向着官军大营而去。 还不等他到达大营,一骑便急驰而至,见到李征的旗号时,便直接下令道,“督师有令!潞州营立即移师滑县西门,与山西灵武军合军一处,全力堵住西门,勿使一人逃亡!若有怠慢,三尺军法为尔而立!” 这命令可是死命令,李征心中打了个激灵,十分疑惑的回道,“末将李将接令!” 看着匆匆而去的传令兵,李征不敢耽误,立即引军向西门急行。心中也不免怀疑,难道流寇还有底牌未出不成? 等到了滑县西门之外,依旧没有任何的动静。 等潞州营鱼贯入城,并且以城门洞为核心列成阵势,面对城中结下防御战阵之后,西南方向,数百官军也是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看着刀出鞘,qiang如林的潞州营已经严阵以待后,这数百官军顿时松了口气。 刚刚到达他们的防区,大半人便噗通一声坐倒于地,拼命的喘着气。显然这军令来的极快,他们完全是急行军而至。 “末将见过李将军,城内可是有事发生?” 就在李征打量这伙友军之时,一个头盔都有些歪斜的将领带着十数家丁,粗暴的分开挡路的人众,急行来到李征身前,扬声问道。 “本将不知,只是奉命来此守门。”李征摇摇头,他也是有些莫名其妙,“不过看赶来,整个滑县都已经被封锁了。” “南门是虎帅帐下程参将的大旗,北城看起来是督师天雄军的副将林新伯,东门看不真切,但人影重重,怕是也已经完全封锁了!真不知道这般兴师动众,到底是为了啥?难道是发现了王自用,要全城逮拿?” 此时他李征在西城箭楼之上,极目望去,四门皆是重重守兵,守的那是水泄不通。 “四方全守住了?” 灵武游击郭开阳顿时满脸红晕,似乎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喜事,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郭将军,你似乎知道些什么?可否为本将解惑?” 李征倒是有些好奇了,这般紧密防备到底是为了唱那出戏? “将军有所不知,这次看来,咱们可是要发大财了!” 郭开阳满脸红晕,一脸神秘的说道。 “发什么财?跟本将说话,休得吞吞吐吐!” 李征心中顿时有了不好的感觉,闻言脸色一僵,目光定定的望着郭开阳。 “将军恕罪。依末将看来,这十之是要洗城了!之前咱们在陕西之时,在洪大人麾下,可没少这般干过!每一次洗城后,弟兄们哪个不发了大财?!” 见到李征有发火的可能,郭开阳顿时不敢再吊胃口了,直接了当的说道,当说到洗城的痛快,忍不住又眉飞色舞赶来。 “不可能吧!卢督师可是文人,哪能干出这种被士林所不容之事?” 洗城的意思,李征自然明白,但还是有些不以为然。 这个年代文人都是爱惜羽毛的,而卢象升在后世的史书上,可是光伟正的代表人物,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发生? “这就不知道了,不过看这情形,真的很象啊!” 郭开阳不敢顶撞李征,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李征还想再反驳几句,但在这个时候却突然想起了网上野史上的记载,在崇祯九年,卢象升击流寇于滁州,尸积五十里,滁水为之不留! 这个场景当时看到时,还觉得卢象升真是猛人,如今再细想想今日战场上的疯狂tu sha,似乎卢象升还真有可能干的出来洗城这事,起码他并不会因为顾忌清名就束手束脚! “来人,备马!本将要去见督师!” 一想到这个可能,李征再也坐不住了,立即扬声道。 第一二九章 不回头 一个亲卫立即牵了一匹马在城下等候,李征也不多呆,立即走下箭楼。 看到李征并不是说说,而是真的想去询问督师。郭开阳的脸都被吓白了,急忙抱住李征小腿,声音都些颤抖了。 “将军三思啊!” 郭开阳都快哭了,他只恨自己为什么嘴贱,为什么要告诉李征这事。 李征摆明是想将这事搅和黄了,这可是事关所有人的利益啊。若是李征将他带了出来,告诉大家起因是他多嘴了…… 一想到那么多人愤怒仇恨的目光,再想日后各路大神铁定会送来的各种小鞋,他就恨不得脱下鞋来,将自己嘴给抽烂了。 因为大明严重的财政危机,大明官军的日子本来就过的极艰难,如今难得有发财和犒劳士兵的机会,若是就这么被搅和黄了,那还真成了公敌了! 郭开阳不明白为什么李征有财不发就算了,偏偏还不让别人发财,但他觉得,他真的不敢放开李征让他离去。 “将军,你是西门的主将,你不能撤离岗位!万一西门有失,将军当何自处?” 憋了半天,脑袋里全是肌肉的郭开阳终于想到这个理由,顿时嚎叫道。 “张大井何在?接过我的将旗,在这堵住西门,任何人不得出西门一步!”听到郭开阳这句话,李征勉强平静了一下心情,接着又犹豫了一下,“若是来人不冲击防线,不得随意杀人!” “至于你……”在张大井高声接令后,李征又将目光转向郭开阳,“给你两个选择,一是立即放开本将,二是本将当你是刺客先剁了你!” 李征这斩钉截铁的话语,一下子让郭开阳愣住了,看到杀气腾腾的李征,郭开阳明智的松开了手。 被人穿小鞋还是被人送棺材,这其中的利弊他还是分的清楚的。 “放心!本将决不会卖你,只是大丈夫生于世,有所不为,有所必为!” 说完这不是保证的保证,李征再也不看郭开阳一眼。快步走下箭楼,翻身上马,只带着几名亲卫,便打马急急的向着城外的中军大帐急行而去。 李征也明白如果卢象升真的动了洗城的念头,那此行就是与绝大部分同僚过不去。 但来自后世的他委实无法接受,无数妇孺倒在面前的场面。 这可不是在战场上拼死搏杀,大家可以各安天命。无论对方是谁,哪怕是妇孺老人,只要他们站在李征对立面上攻击自己,而且拒不投降,李征就可以毫不留情的将他们斩尽杀绝! 但是对于放下了武器的流寇,甚至只是遭了池鱼之灾的普通百姓,这些毫无抵抗力的妇孺老人,李征却根本无法做到心平气和的看着他们被屠戮一空。 李副将的名号很好用,听闻李征求见,大营卫兵根本没有什么阻拦,他一路行到中军帐外,这才扬声请求一见。 中军帐内静了一下,片刻后才有家丁将李征带了进去。 李征进去之后,发现曹文诏,虎大威等一众参将以上的高级将领竟然几乎个个都在! 就他一人被排除在会议之外,虽然李征隐约猜到其中原由,但依旧心中十分的不舒服。 “末将李征,拜见督师大人,监军大人!” 虽然不舒服,肚子更是有一股不平之气,李征始终保持着冷静,十分规矩的行礼道。 “奋武来了,入列吧。今日倒不是故意支开你……” 难得的,卢象升在正式场面中,以李征的表字称呼着他。而且这话语中,还隐约带着些许的歉意。 “谢大人!”李征依言站起身来,不过却没有入列,反而直视着卢象升沉声问道,“敢问大人,滑县四门封锁,是为何故?” “奋武可知高闯如今已经南下洛阳了?” 卢象升不答,平静的看了一眼李征,缓缓的说道。 “不知。” 李征摇摇头,他如今满脑子都是洗城后那可怕的场景,无心关心其他。 “你可知高闯拿下了延津,新乡,修武?” “你可知如今延津城还有多少人?” “你可知修武城又要死多少人?” 卢象升本来也没指望李征回答,依旧漫不经心的问道。 李征感觉这话题越来越偏了,心中不好的预感也越来越强盛,本来还有些兴师问罪的他,不知不觉之间,竟然反被卢象升给夺了气势,反压了下来。 “延津县已成了死城!”卢象升猛的一拍桌案,厉声道,“高闯只有两万残兵逃离,却数日内先后拿下数城,更是血洗延津!” “可是这与滑县无辜百姓何关?” 李征有些不服气,难道就因为流寇洗了城,官军就得也洗了自己的城来报复对方? “因为王自用还在城中!” 卢象升眼神慢慢转为冰冷,迫人的气势猛的压向了李征。 “一个王自用便需要整个滑县来陪葬么?” “如果你能将他找出来,那本督可以收回成命!” “督师,末将需要五……” “本督还要追击凶寇,大军更不能在这贫瘠的滑县空耗!” “末将……” 李征脑子一热,差点将军令状喊出来,但是最后还是被理智死死的压制住了。如果这话出了口,一旦没有抓到王自用,那李征的人头必然会高挂营寨之上,这一点李征毫不怀疑。 “妇孺无辜,尚请大人留情……” 李征的声音已经低了八度,整个人都有些虚脱了。 “妇人无需你求情,至于孩子,你不会这般天真吧……” 说到孩子,卢象升声音虽然有些颤抖,但还是一副讥讽的语气。 李征沉默了,杀了人家老子,夺了人家母亲,谁还会留这些找自己报仇的种子? “那些老人……” 李征已经不报什么希望了,这个世代最没有用的,也许就是老人了,他的声音低到也只有他才能完全清晰听到。 “王自用年数四十有七,本督已经审过俘虏,其面貌就是一老者!” 卢象升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不过语气中的冰冷已经消失了大半。 “李将军还有何问题?” “这里是大名府,京畿范围,若是滑县事发,大人又如何向朝廷交待!” “流寇杀戮过甚,所过之地赤地千里,生灵涂炭,如之奈何?” 这句是监军回答的,既是解释,也是警告。 “末将明白了,末将告退。” 李征长叹一声,头一次发现自己的无奈和无力。 为了一人拿一城来换,也许是后世就是一个fan ren lei的疯子,但在这个时代,却是完全附和整个社会的价值观。既然如此,他还能再说什么? “奋武,你有仁心,这是好事。但妇人之仁,却是贻害无穷!军令如山,莫行糊涂之事!” 当李征落寞的行至大帐口时,卢象升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劝慰,也带着警告。 “多谢督师教诲,末将理会得。” 李征转身再行了一礼,随即转身出了大帐,再不回头。 第一三零章 违令救人 李征回到西城门时,郭开阳正远远的眺望着他。 等到李征上了箭楼后,郭开阳便屁颠颠的跑了过来,提着一壶刚烧好的开水,殷勤的给李征倒上了茶。 不等他开问,李征便没好气的挥挥手,“好好坚守自己的防区,本将还没有没出息到拿你出来挡箭的地步!” 眼见李征的命令不变,郭开阳明白这事并没有黄,顿时放下大半心来,赶紧跑向自己防守的地段。 虽然这行只是挨骂,任何效果也无。 但李征也不是那种先天下忧面忧的圣人,他已经努力过,无论结果如何,至少他已经问心无愧了。 再次将张大井唤了过来,叮嘱他一定不得放一人出城,遇到妇人要尽力多收容后,便在箭楼靠墙处找了一个空地,准备睡自己的大觉了。 虽然比较没骨气,但起码能够眼不见为净。 但李征明显想多了,一刻钟之后,当城内无数惨叫声响起之后,李征顿时被惊醒了过来。 身在现场,虽然眼不见,但耳中声响,却停止震荡人心。 史书上寥寥几笔,完全无法对这种地狱的行径有万一的表述,这已经不是睡不睡的着的问题了,已经是神经能不能承受的问题了。 虽然明知道越是看不见,心中就越是有越丰富的猜想,但李征却依旧死死克制住自己去看的心情,犹如一只将头埋进沙中就天下太平的驼鸟一般,自欺欺人着。 “将军!有人试图闯关!” 正在李征装作对外界一无所知之时,张大井的亲兵快速跑了过来,焦急的禀告着。 “挡回去就是了!若有人强硬闯关,你们手中拿的是烧火棍吗?” 李征大怒,本就心情不好,这家伙还来问这种弱智问题。 “可是将军,都是妇人和孩子,还有几个老者……” 这个家丁虽然害怕,但依旧十分尽职尽责的说道。 李征愣了一下,这才明白自己真的是有些太情绪化了,深深吸了口气,李征终于决定不再当缩头乌龟,抓起腰刀,“跟我来!” 当李征来到西门时,顿时被眼前的境况惊到了。 西门正街上,无数的百姓拖家带口的静立于街道上,并没有哀嚎,只是眼眸中那深深的绝望感,弥漫在整个街道。 在西门前,已经有数十青壮倒在地上,这些都是试图抢关的。或者说是想给自家妻儿老小,冲出一条生路的。 不过他们的努力明显没有任何效果,在训练有素的正规军面前,他们的尝试显得那么可笑和无力。 唯一让他们没有后退的是,这里的官兵并没有如同其他几个方向那般见人就杀,而是就地防御,只要没人冲关,就没有官兵主动上前杀戮。 当见到李征出来之后,所有人都看向了李征,只看他这出场的作派,谁都明白李征正是这伙官军的最高指挥官。 无声无息之间,一个妇人跪倒于地,将还在襁褓中的孩子高高举过头顶,泣血哀求道,“求将军发发善心,小儿还不懂事,放他一条生路吧!” 似乎这是一个信号,无数的百姓将自家幼小的孩子推向前来,哀求声不绝于耳。 推出孩子后,这些百姓没有一人敢于踏前一步,只是不断的跪在地上磕着响头,似乎有一条无形的界限,将这些人与他们的孩子分割开来。 “娘,俺不要离开你!” “爹,爹爹,你可是不要狗儿了么?” “……” 被自己父母用力推了出去,许多孩子没有防备之下,甚至会被推个四脚朝天,许多人甚至还被摔的头破血流。 但是他们的父母们却是一脸的哀伤,丝毫没有上前扶起孩子,哄哄他们的打算。 “狗子,好好活着,等你长大了,阿娘就会去看你的!” “二柱,每天吃那么多,老子哪里养的起你,爹爹早就不想要你了!” “秀儿,别回来,敢回来老子直接打死你!” 当这些孩童们跌跌撞撞想要回去之时,百姓群中顿时爆发出一片的怒斥声,让这些孩童顿时有些不知所措。他们幼小的心灵,还根本不明白为何突然之间,疼爱他们的父母完全变了脸孔,更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李征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长qiang兵前面,此时的他手中正好接着那第一个哀求的妇人的孩子,怀中襁褓里的孩子只有数月大,突然被人扔出来,顿时被惊的大哭赶来,小胳膊小腿还不断的踢腾着。 “让一个口子,放妇人孩子过去!” 李征终于艰难的开了口,声音虽低,但语气却是极为坚定。 “让她们先在城墙脚下安身,任何敢于喧哗闹事者,杀无赦!” “遵命!” “将军有令,妇人孩子可通过!” “城墙下立身,妄言闹事者斩!” 潞州营上下完全视李征如神明,闻令毫不迟疑,立即让开一个可供两人并行的口子。 “将军三思啊!” 郭开阳又一次跑了上来,再一次熟门熟路的跑住了李征的小腿,浑身颤抖的劝道,“将军!这可是督师大人的命令啊!私自违令,可是大祸事啊!” “郭将军,南门吃紧!本将命你率本部火速增兵南门!” 李征冷淡的看了一眼郭开阳,并不争辩解释,直接下令道。 “啊!末将遵命!” 郭开阳先是一惊,随即便大喜过望,立即站起了身,恭敬的行了一礼。 他明白这是李征把他从这事中择了出来,心中充满了感激。 感激归感激,但行动上却是丝毫没有拖泥带水,急吼吼的叫走自己的手下,便直奔南门而去。 听到有生路可走,无数百姓顿时燥动赶来,但李征显然不是第一次处理这种事。 向后将手一挥,数杆火铳顿时爆响赶来,巨大的轰鸣声,一下子将原本燥动难安的人群给重新压制了下来。 “本将能做的,也只有放过妇人孩子,任何敢于闯关的男丁,皆杀无赦,其妻小也不赦,莫要自误!” 在场面再次恢复稳定后,李征便提高声音大喝道。 听到这声色俱厉的警告,再看看那些杀气腾腾的官兵,许多人眼中再没了侥幸之心。大部分有家室的青壮都停下了脚步,双眼目送一步一回头的妻儿,目光中虽然有怆然,但更多的则是希望和祝福。 一米养百人,有人愿意牺牲自己换回妻儿生存的希望,便有我若死去哪管世上洪水滔天之辈。 一些觉得有活下去希望的人,则在人群中不断的吆喝着不公,不断的蛊惑着人心,推挤着人群,试图制造出混乱,趁乱逃出生天。 第一三一章 狂怒 对于这些人,李征当然不会视而不见。 “刀盾手,拿人!” 观察了片刻,确定大部分人蛊惑人心的人都显露了出来,李征便下令刀盾手入人群拿人。 这个过程极为的顺利,在妻儿生活在望的情况下,当街的百姓竟然没有一人出手阻拦,更是主动让出道路方便官兵拿人。 事实上他们对于这些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十分的痛恨,万一这些人将李征触怒,断绝了他们家人的活路,那又该如何是好。 因此,在李征派人入内拿人之前,这些上窜下跳的家伙们,就被早已经忍无可忍的百姓青壮围住,然后一通乱揍。 不过老实了一辈子的他们,还无法做到视人命如草芥,只是围住将这些人个个打了个半死,让他们无法再过聒噪,便算了事了。 当官军拿到人后,几乎这些人就没有一个安然无恙,其中有几个更是因为碰到了暴脾气的主,几乎被打的只剩下一口气。 这些人李征根本没有任何的传递,直接下令就地斩首。 一个个或大哭,或哀求,或咒骂的不安定份子,一个个倒于地上,鲜血当红了大地。 当最后数个鼻青脸肿的家伙,已经准备被行刑之时,却是突然高喊赶来,“军爷饶命,额知道王自用在哪里,不要杀额!” 听到此言,李征的心脏也顿时砰砰跳动赶来,急忙喝令住手。 说赶来,这次官军之所以洗城,除了是给大战一场的官兵恩惠以外,最大的原因便是那王自用了。 若是真能找到这厮,说不定还可以挽回部分浩劫! “快点说,若是敢骗本将军,本将军一定会剐了你!” 李征一把揪住这人的衣襟,几乎是咆哮着说道。 “大人先答应饶了小的,小的便说!” 这人努力在已经肿的象猪头一般的脸上挤出一个笑容,谄媚的说道。 “若你所说为真,本将答应你!” 一个小喽啰的生死,根本就不放在李征的心上。 “谢大人,小人也算立功了吧,小的赏银有多……呃,啊!” 这家伙一见李征答应的如此痛快,眼珠一转,便想要加条件。 “本将还真是给你脸了!” 李征却是以行动给了他回答,一脚将这人踢翻,直接一刀将之枭首。 这个时候每耽误一秒,就会有无数的生命逝去,李征哪里还有耐心与这人多啰嗦? “你知道?” 李征目光转到另一人脸上,滴血的腰刀慢慢的抬起。 “小人知道!王自用就在人群中!小人这就带大人去拿他!” 同伴的遭遇这人完全看在眼中,此时的他脸都吓绿了,任何条件都不敢提,只是大声的保证道。 “好!” “火铳兵戒备!立即封锁人群,有敢妄动者直接杀无赦!” “所有人听好了,本将在找一个人!若是抓到了这人,也许你们今日就不必死了!” “从现在开始,所有人都原地不准动!” 李征猛的击节,眼睛猛的一亮,快速的下令道。 今日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西街上,所有听到李征话语的人都开始激动赶来,活命的机会终于出现了。既然那位将军如此仁慈,想来说话也是算数的。 因此有了希望的人群,目光顿时开始不断扫向周边,努力想找到那个可疑之人,将那一线生机真正的把握在手。 “将军!有人想逃!” 突然城门楼上,一个小校高声叫道。 “抓住他!” “别让他跑了!” “别打脸!这个贼头,将军肯定要验身的!” 出乎意料的是,李征还未来的及下命令,人群已经完全炸开了。在人群中,一个满脸都是灰尘的老汉,正悄悄的向后退,却是直接被愤怒的人群逮个正着。 如今的王自用,再没了昨日还叱咤风云的模样,没有了防卫的他,跟普通老汉根本没有任何区别。 被数十人围上来,一通老拳,打的他差点直接背过气去。 若非人们还抱着用他的命换自己命的打算,估计这会儿他能被愤怒的人潮给直接撕碎了! 他们滑县的百姓为何会落到如今这个下场,还不是这厮带的流寇引来的官军害的?你打不过,跑也就是了,偏偏还不跑,依旧停留在城池中,为了找寻他王自用,又害的如此多的百姓惨遭毒手! 当王自用被官兵拉出人群后,张大井急步上前,‘喀嚓’一声轻响,已将其下巴卸了下来。 这一下,手脚已经被绑结实的王自用,就算想自杀,也是变得不可能了。 几个侥幸从李征刀下逃命的家伙,被人用武器指着,连滚带爬来到王自用面前验明正身。这几人都是王自用的心腹护卫,只是看了一眼,几人便异口同声的回答正是王自用! 就在李征觉得一切可以终结之时,三个方向都是传来了杀喊声,连绵不绝的惨叫声,顿时让原来还算平静的人群再次燥动赶来。 在生与死面前,无论是谁都不能做到完全的无动于衷。 李征只是沉吟了一下,便命令一个小校带着五十人,穿过人群设立防线,拦截正冲杀过来的其他官军。 见到李征果然如同之前所说一般,开始保护他们,燥动的人群这才慢慢平静下来。 “事不宜迟!我这便去见督师!” 李征不敢多呆,命令张大井守住城门,在他回来前不得放人离开。便急匆匆上了马,向着城外大营而去。 派人去拦截杀过来的官兵,只是权宜之计,唯一能够终结这场杀戮的,依旧还是城外大营中的卢象升。 但急匆匆赶过来的李征,却是意外的扑了个空。 如今卢象升并不在城外大营,去向更是不明。李征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但是普通的士兵,又哪里能够知道卢象升的去向? 在焦急的等待中,李征却是突然听到,西门处传来连绵不绝的惨叫声,其中还夹杂着痛恨和责骂声。 距离隔的有些远,但还是可以隐约的听到,那妇人尖厉的哭喊咒骂声。 李征打了个寒噤,急忙上马向着来路奔去,心中充满了焦燥! 但当他回到西门时,一切已经尘埃落定,之前西街上的百姓已经尽数成为尸体,甚至连被潞州营保护着的妇孺,此时也没有任何的生命存活。 李征一脸冷漠的看着已经与潞州营会师的各路官军,看着这些官兵一脸的满足和笑意,突然之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憎恶感。 慢慢的将头转向张大井,李征的目光已经变得冰冷一片,无尽的杀意只欲透体而出。 感受着李征那如同火山爆发前的狂怒,张大井却是跪在地上,咬着牙一声不吭。 “哼哼……李将军怒了?!先别急,他只是奉命行事,这是本监下的令!莫非,你还想杀了本监不成?!” 正当李征就要将那一个‘杀’字脱口而出之时,一道阴测测的声音却是抢先一步而来。 第一三二章 萧索 这个声音李征当然不会陌生,正是监军陈大全。 看着这个阉人一摇一晃的踱步而来,李征的怒火慢慢收敛体内,抱拳行礼,语气十分平静的道,“末将见过监军!” “好说!” 陈大全摸出一只手绢,轻轻的擦了擦嘴,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李征道,“李将军这是想如何?难不成这根倔木头还犯了什么大罪不成?” “违抗军令,当斩!” 李征一脸冷漠,平淡的说道。 “咱家可不觉得他哪里违抗了军令,若非这倔木头死死的挡在西门这里,这些流寇可难以一战而全灭啊!”陈大全咂咂嘴,看向张大井道,“倔木头,咱家觉得你干的不错,若是有人为难你,可以找咱家评理。唔,若是找不到咱家,找他也是一样的!” 陈大全将身后的谢文举拉了出来,慢条斯理的道,“李将军以后可是一地分守副将了,也免不了事务繁多,这位谢公公是宫里来的监军,日后你二人可要多多合作,为圣天子分忧哇!” 李征瞳孔顿时一缩,终于醒悟过来这死太监今日为何要跟自己为难,原来是为了给自己小弟立威来着。 不过看这架式,只怕日后日子不会太好过吧。 “咱家谢文举,见过将军,日后还要多多合作,同为朝廷效力。” 谢文举倒没有陈大全那般咄咄逼人,态度十分的谦和。 李征点点头,也回了一礼,道,“都是为圣上分忧,无需客气。” 但当他的目光再次落在张大井身上时,那股杀意就完全掩饰不住了,森寒的问道,“张大井,本将离去时,曾下过什么军令?” 张大井不答,依旧跪于地上,一声不吭。 倒是谢文举有些看不下去了,低声对李征道,“此事须怪不得张将军,这是督师下的令。” 李征瞳孔一缩,心中更是多了几分憎恶,自己手下的人,居然连自己的军令都不听了,反而听别人越级的命令。 难道说卢督师斩的了你,本将就斩不了你了?! “怎么?李将军擅自收容流寇,已是犯了包庇钦犯的大罪,此时难道还想斩杀为朝廷戮力杀贼的忠贞之士么?” 李征还未回答,一旁的陈大全已经阴测测的说道。 李征心中大怒,这陈大全不知为何,一直处处泼脏水扣帽子针对自己。若非还有理智在,此时的他真恨不得直接将之斩杀当场。 但李征毕竟不是三岁小孩,明白事情轻重,表面上一脸平静,内心的怒火却在慢慢燃烧着。 “公公此言不对,其时将军并非在场,一切都是末将做的!” 正在此时,原本一言不发的张大井却是突然开了口,声音无比的坚定。 陈大全一脸意外,再看向张大井时,脸上已经是多了一层寒霜,笑吟吟的道,“原来是咱家会错意了,难怪李将军要斩你!唉,算咱家多嘴了!” 此时的陈大全可是将张大井恨进了骨子里,这家伙命还是自己救下的,如今竟然敢这般将所有罪责全部揽在自己身上! 好一个不怕死的蠢货,既然不能为我所用,弄死也只是捏一只蚂蚁而已。 “张大井,住口!本将还没有让部下背锅的习惯!”李征冷冷扫了张大井一眼,再次面对陈大全时,眼中已经开始有了寒意,“本将拿到了贼首王自用,再收容百姓,又有何不可?就算这官司打到圣前,我李征亦无所惧!” 李征压抑已久的情绪终于开始爆发了,眼中凶芒越来越盛,心中更是做好准备,若是真的没有了退路,大不了zao fan就是。 如果要做这官,就得将做人的底线被人随便践踏,那这官不当也罢!反正如今的大明干这个职业的人多不胜数,也不差他李征一个。 眼见李征爆发,原本还不知所措的潞州营官兵们,顿时围拢过来,人人剑拔弩张,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兵变的模样! “大胆!你,你欲何为?想,想……” 陈大全哪里见过这种阵仗,顿时被周围虎视眈眈的官兵们吓的腿都哆嗦了。 几次想说出zao fan二字,又恐惧李征真的受了刺激,真的反了,那他十条命也不够杀的,甚至皇帝在事后知道详情,估计他的宗族都难以保存了! “干什么?都给我退下!” 眼见情形一触即发,谢文举脸色一变,正要上前劝阻,但李征却早他一步,直接喝斥道。 眼见李征发令,潞州营官兵们顿时收刀收铳,缓缓退开。 “陈公公请吧!若是执意要与李征为难,那咱们就打一场御前官司吧!” 李征冷冷的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陈大全,毫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 陈大全嘴唇哆嗦了几下,终究还是不敢摞下什么狠话,在几个锦衣卫的搀扶下,快速的消失不见。 “谢监军,不知这陈公公为何屡次三番针对于我?” 看着陈大全狼狈而去的方向,李征却是有些疑惑,忍不住出言问道。 “说来这事还真与将军有关。” 李征没有想到,他只是随口一问,但谢文举还真的回答了。 “陈公公原来是在司礼监秉笔太监刘文溪干儿子,前程远大。只是上次将军领军杀溃东奴之行,所获首级是由他秉持复验,得知其中有近二十北虏首级。” “原本他只是秉公上报,只是上初时不理。陈公公为了在万岁爷面前表现精干,屡次上报,因而万岁爷不喜,责以仗刑二十。” “这事虽怨不得将军,不过却也与将军不无关系。这口恶气不出在将军身上,还能发在哪里?” 李征恍然大悟,这还真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莫名其妙的,他便惹上了这么一个仇家。 不过这个谢文举,李征倒是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他,这家伙将nei u讲的这般清楚,这可是让他站在极为有利的一方。这家伙同为宫中宦官,若是两不相帮就已经仁至义尽了,但为何这般向自己示好,李征还真有些疑惑。 不过想要问问原因时,谢文举已经迈步转向军营方向。对方这模样,明显不想谈论这问题。李征哑然失笑,也不打算强求。 张大井还跪在地上,李征上前拉起了他,叹了口气,拍拍对方肩膀,却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将军,咱们回潞州吧!这里,这里太可怕了!” 张大井站了赶来,目光复杂而又迷茫的看着自己制造出来的尸山血海,完全没有平时大战获胜的畅kuai gan,相反,心中一股浊气死死压着他,让他只觉透不过气来。 有什么样的上官,就有什么样的麾下。 他之所以一心求死,也与自己亲手造下这无边罪孽影响心志有关系。 “快了。” 李征只有这两个字,脸上充满了萧索。 第一三三章 高闯入晋 第二日,中军大帐。 卢象升端坐于主位,手指轻轻的敲击着桌案,抿着嘴一声不吭。在他旁边,监军陈大全则是一脸阴霾,双目仇视的望着李征。 李征却是一脸的平静,虽然明知道陈大全很是告了自己一通黑状。但是卢象升可不是袁崇焕,他是一个按照规则行事的人,有着自己的底线和操守。 要收拾自己这个事实上的二品大员,他还是不可能做出直接矫诏杀人的事情,只要事情要走程序,李征就不怕陈大全能玩出什么花样。 “李征!威吓监军,私庇流寇,你可知这是什么罪名?” 一片沉默之下,卢象升终于开了口,不过语气却并不多么激烈。 “督师明鉴,末将并无威吓监军一事。私庇流寇更是无稽之谈,如今西门的流寇不仅贼首王自用已擒,其余贼子更是已经全部剿灭,何谈私庇?” 李征当然不会承认此事,立即行礼辩解道。 “流寇当真全部剿灭了?” 卢象升轻咳一声,将流寇二字咬的极重。 “的确全部剿灭,没有剩下一人!” 李征平静的回答道,也同样将流寇二字咬的极重。 这些人就算不是流寇,如今也必须是流寇,否则就是与这满帐文武为敌。李征还没有傻到为了已经发生的事,与自己树下如此多的敌人。 李征这话一出口,明显感觉帐内所有人都轻轻松了口气。虽然洗城这事,最后也让潞州营沾了手,但李征显然是被逼的,总是一个变数。直到此刻李征当众表示同进退,这才让他们彻底放下心来。 “不过对监军不敬总是事实吧!奋武,上前与监军赔罪!” 卢象升松了口气,只要李征这边答应不揭露此事,其他的事情他倒并不太在乎,尤其是为一个向来被文人轻贱的阉人出头,更是不可能之事,根本不愿多理会。 “遵命!” 李征松了口气,卢象升的意思事情就至此为止,维护的意思已经是表面化了。 他自然不会让卢象升难堪,上次行礼,极为真诚的陪了罪。 陈大全虽然心有不甘,但一个简在帝心的李征就难以对付了,再招惹一个刚刚大捷的督师,那纯粹是自己取死了。 眼见自己面子已经圆了回来,十数年的宫中残酷倾轧之下活下来的他,自然选择就坡下驴。 对陈大全如此识相,卢象升满意的点点头,说上几句和衷共济的场面话后,便话题一转,说到了已经在河南府内搅风搅雨的高闯。 “高闯如今已经是外强中干,只是打了河南官军一个措手不及,若是我等大举入豫协剿,定能一举将这高闯悍匪打尽!只是本督只是奉命总督京畿之内官军,无法入豫助战,委实惜哉!” 听着自家督师一幅闻战则喜的模样,大帐中却出奇的没有人回应。 晋地来的官军已经连续征战数月,早就疲累不堪,如今在滑县又个个腰包丰厚,战意已经降低到了最低点。 也许有些武将还想继续建功立业,但下面腰包鼓赶来的的官兵们,却是没有了继续提着脑袋玩命的想法。 本来卢象升还想趁着大捷鼓舞一下士气,最好弄一个万人言上书请战什么的,然后驱大兵入豫,全力剿灭大明的心腹之患。 但此时看到所有将领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顿时眉头便竖了赶来。想要发怒,却又觉得无从入手。 京畿保卫战已经取得圆满胜利,连贼首王自用都被活捉了。这可是高闯都曾听命的oss级人物,谁还能再说什么? 一片沉默之中,突然一骑由玩而近,那一声声急报声,顿时让所有人的心都开始提了赶来。 “报!” 转眼之间,骑士便纵骑来到大帐之外,伴随着一声拉长的急报声,一人扑入帐内。 “报督师!泽州传来紧急军情!高闯于十日前,突然弃豫入晋,已再次突入平阳府!” “平阳府已是狼烟遍地,局势危在旦夕!” “平阳府乱起,泽州府风声鹤唳,各地乱民似有响应之势,局势危如累卵!” “泽州知府大人派遣小的请来,请求督师速派援军回晋,以解平阳,泽州二府危局!” “什么!?” 虎大威与李征二人同时惊呼出声,如今这两地遇警,由不得二人不惊疑。 平阳府是新晋山西镇总兵虎大威的地盘,泽州府情况也是一样,同样是李征的地盘。 “请督师速发援兵!定要剿了高闯这凶顽!” 虎大威第一个站了出来,咬牙切齿的说道。对于这动自己家什的强盗,他自然有充分的理由痛恨着。 李征并没有说话,但与虎大威一起行礼,明显是同意虎总兵的看法的。 但是此时的冷场王便轮到二人身上了,还是那个问题,其他将军们如今已经对打仗提不起多少兴起了。 尤其是这种替别人打仗的事,更是敬谢不敏了。 “军情紧急,虎总兵与李副将这便收拾人马,火速前去支援吧。” 虽然很不满意二人之前的表现,但事情轻重卢象升还是分辨的出来的。 “谢督师!” 虎,李二人同时拜谢,转身便大踏步出了大帐。 不久之后,军营中的号角声便开始响起,山西军上下顿时如同被捅了蜂窝的蜂子,人人欢呼着,七手八脚的整理着辎重,准备打道回府。 李征的队伍最先整理完毕,但他并没有急着离去,静候着虎大威大军慌乱的收拾着辎重。 身为山西镇官兵一份子,理论上现在虎大威已经成了他的顶头上司,领导有事,小弟却跑回去只护着自己院子,那事后等待他的可不是什么好事。 李征的潞州营收拾停当一个时辰过去,虎大威的军队这才勉强收拾停当,与李征合兵一处后,就准备直接回晋。 当他们出了大营后,还未行得几里,后面便传来铺天盖地的马蹄奔腾之音。 回首一看,无数骑兵正沿着官道快速追了上来。 二人凝目望去,大旗上一个斗大的‘曹’字正在迎风飘扬,竟然是曹文诏带着他的铁骑自后追了上来。 由于不明白曹文诏此来是何用意,虎大威便带着一众将领立于道边等候着。 “虎兄,李兄弟!我来助你们一臂之力!” 不多时,滚滚的骑兵慢慢减速,曹文诏一马当先,冲到了近处,他依旧还是那副打死也不废话的模样,简明直接的说道。 “好兄弟!有曹兄弟在,破高闯必矣!” 有这二千余骑兵助战,虎大威仰天哈哈一笑,心中也安定了许多。 一番见礼之后,两军合兵一处,步骑相合已有一万五千上下,声势极壮! 第一三四章 怎么能忍 在途非止一日,大半个月后,回援的晋军终于渡过黄河,再次回到晋地。→八八读==书≥ 此时的消息已经流水一般的不断传回,平阳府各县在这次宋统殷主持之时,已经尽抽精兵汇合垣曲,因此各县基本上都可谓不设防。 令得高闯几乎如入无人之境一般,连续攻城掠地,流寇的士气不断的高涨着,势力一天比一天大。 最令人恐惧的是,之前当了逃兵的那些官兵,大部分都不敢回营。 当高闯打过来之时,许多只能在山窝里挨苦日子的逃兵,纷纷下山往投。 这些受过一定训练的官兵,凭着比流寇更专业的杀人手段和组织能力,基本上个个都成了流寇的中流砥柱,令得流寇战力比之前更加强盛了许多。 原本流寇还有冲向泽州府的yu wang,但是当听到官军已经开始回返之后,高闯当机立断的放弃了这个冒险的想法。 泽州府地形太险恶了,向东,南,北三个方向都是大山密集,只有西方相对平缓一些,万一再次被官军堵个正着,那真是哭都没地方哭去。 九月十六日,当官军前锋越过垣曲,出现在绛县时。 高闯早就已经带着人马不断向西南挺进,此时已经越过临晋,眼见对方还是一副完全没有停留的意思,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这个祸害既然打定主意前往陕西,那就与他们关系不大了。 不过为了安全起见,万余官军依旧追随在后,丝毫不给高闯再次回马一qiang的机会。 崇祯四年十月初,官军哨骑终于传回消息,高闯所部已经翻山绕过潼关天险,全军进入了陕西。∷八∷八∷读∷书,2∞3o≠ 既然流寇已经去祸害别人了,晋军上下松了口气,并无人愿意去陕西帮忙去助助拳。 十月中,眼见流寇并无回头的意思,虎大威便宣布班师,这场打了数个月的仗至此终于划上一个句号。 李征到达泽州之时,已是十月底了。 对于泽州知府余行则的盛情邀请,李征并没有接受,一方面是数月征战,麾下都是归心似箭,另一方面,则是如今已是天寒异常,之前盛夏出征的潞州营,急需回去补充棉衣等御寒的物品。 而这东西,泽州府是给不了的。因此在李征略作试探之后,拿不出这些东西的余行则,只能面上含笑的与李征挥手告别。 越向北走,天气的寒意就越发难以忍受,这种恶劣的天气以及军服的不足,严重的拖慢了军队的行进速度,每日间行程只有短短的十数里,大半的时候都在生火取暖。 好在山西别的不多,煤炭数量却是多的是,虽然气味呛人了一些,但一路也无虑御寒之物。不过就算如此,冻伤的士兵数量依旧不少,好在还没有出现死亡情况。 等到来到高平县之时,终于迎到了前来送御寒棉衣的李悦,这才将潞州营上下从严寒之中解救了出来。 有了御寒的衣物,再加上已经接近家乡,军队的行进速度顿时快上了数倍。 十一月初九,远征的官兵终于回到自己的出发地点,韩店堡。 只是之前出征的八百余人,一路战死病死之人众多,如今剩下的只有六百出头。 更令人沮丧的是,因为李征不肯参与洗城,这一次出征,收获还并不多。 好在率领他们的是他们的恩人李征,而且李征还从来没有拖欠克扣过他们的军饷、钱粮,因此军队中虽然有不甘,倒还没有人发出怨声。 处理官兵战死、伤残的规矩,是早就有预案的,李征倒是没有怎么操心,只是用心监督就是了。 一路征战数月,就算李征也有些吃不消。在韩店并没有多作停留,便直接返回了长治城,打算好好休息数日。 但不等他喘口气,郭老头却是直接找上了门。 “小的郭怀恩见过大人!” 数月未见郭老头,李征初一见还以为认错了人,当听到郭老头那熟悉的声音,这才惊讶的确认眼前这人的身份。 郭老头,不,如今的郭老头已经与老头子差别有点大了,原本满脸的皱纹,竟然神奇的消散了大半,干枯的皮肤竟然数月时间便充满了血肉,脑袋感觉比快去大了足足一圈,整个人显得富态,年轻了许多。 “郭怀恩?你不是叫郭二狗子么?” 李征惊讶的看着这家伙,真是三天不见,当刮目相看啊,竟然连名字都给改了! “大人赏了小的一家老小饭吃,这可是大恩于小人全家!因此小的便改了这名字,时时提醒自己要牢记大人的恩德!” 郭怀恩再次跪倒于地,十分真诚的说道。 李征却是疑惑的看这货一眼,之前那个憨厚老实的郭老头去哪儿了?现在面前这家伙虽然语气依旧真诚,但明显油滑了许多。 明明是有了身家,觉得二狗子不好听,但却能借机说出一番恭维话,这进步委实太大了些吧,一跨就是数米,不怕扯到了蛋? “行了行了,这些恭维话慢说不迟!本将问你,如今火铳生产多少了?” 李征舒服的靠在椅背上,一脸舒坦的问道。 在外边自己到哪儿,都是小弟级别的,别人坐着他站着,偶尔有座位,还只能坐半个屁股。这简直都不是人过的日子啊!还是自己家里舒坦! “大人,小的这一年来,产出的火铳有一千余,已经全部送入军营中了!” 提到自己的本行,郭怀恩顿时满面红光,兴奋的表功道。 “哦?!质量如何?若是粗制滥造,本将可饶不了你!” 李征倒是惊讶了,但惊讶之余也升起了怀疑,面色冷淡了下来。 之前数月也才产出二百余,这数月不见,竟然效率提升了如此之多?委实令人欢喜啊!但若是质量却回到之前大明的老路上来,那李征可是真会杀人的! “大人放心,若是有何问题,取了老汉脑袋便是!” 郭怀恩一脸的自信,斩钉截铁的回答道。 “若真是如此,那你可是立了大功!你这功劳,本将记下了!” 李征兴奋的搓搓手,若是有这千余火铳在手,再面对蜂涌而来的流寇,他就不必这般辛苦了。 “郭怀恩,你这次来有何事?何必吞吞吐吐,有本将在,天蹋不下来!” 李征兴奋片刻之后,却是发现郭怀恩一脸纠结的模样,便开口寻问道。 “大人!你可得为小的作主啊!” 李征这话一出口,郭怀恩顿时扑倒于地,嚎啕大哭赶来。 “还有人敢欺你?赶来,说来听听,本将为你作主!” 李征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赶来,好不容易培养出来一个军火商,还有人敢砸场子,这怎么能忍!11 第一三五章 惩罚 有了李征的保证,郭老头顿时来了精神。 “大人,小的功劳不敢想,但是不值一提的苦劳还是有一些的。”郭怀恩眼睛乱转,一通乱扯之后,终于下定了决心,“大人,是小将军,他是要断了老汉的生计啊!” 小将军自然指的是李开莫,李征原本轻松的表情顿时严肃了下来,坐直了身体道,“无须惊慌,将事情原委慢慢道来!若是开莫欺你,本将自会重重责罚!” “谢大人!” 有了李征的保证,郭怀恩精神一振,大喜过望。 “大人,小将军这些时日颇有些见疑小的。小人自问没有做错什么,但小将军不仅将火铳价格一压再压,更是让外人开设作坊,挤兑小的生意,小的,小的实在是难以为继啊!” 郭怀恩声音悲愤,就着直接涕泪俱下了。 看着这个身穿绫罗绸缎,甚至有能力请师爷,自己名字也有人给改的文诌诌的人,竟然在自己面前哭诉生活难以为继,李征的眼中的寒意也是慢慢提升了赶来。 这他娘的完全是将自己的智商按在地上疯狂摩擦的节奏啊! 李征也算听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应该是李开莫从中引入了竞争机制,打破了郭怀恩的垄断,因而让其产生了怨恨。 这虽然算不上断人财路,但完全算的上是拿刀子在割肉,郭怀恩有情绪自然在所难免。 商人果然是逐利的,就算这个商人是自己一手造就出来的,也是一样。 甚至正因为是自己扶持赶来的,更是有一种官商的傲气,见不得竞争者。李征可以想象的到,若是那家作坊没有李开莫的保护,就看这郭怀恩这会怨气冲天的模样,估计将人家作坊砸个十七八遍都毫不出奇。 “老郭,对方是谁,他们的火铳报价几许?” 想了想,李征还是按捺住脾气,平静的问道。 “还不是那忘恩负义的张老儿!小的对他可是不薄,每月发放的俸禄也至少二十两起,但这厮却不记好,领着一帮子徒弟重开一坊,处处与小的作对!这等忘恩负义之辈,大人造成不要相信于他,迟早会反咬人一口的!” 一提起自己的竞争对方,郭怀恩就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恨不得立即将对方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虽然郭怀恩并没有回答李征的问题,但李征也是明白过来。这老张头肯定在价格上定的比郭怀恩便宜,质量上更没有任何的问题。 这才让郭怀恩没有其他的攻击方向,只能抓住对方人品一事,疯狂攻击。 “老郭,这话就有些过了。若本将没记错,第一次见你时,你也曾说老张头手艺最好吧?如今你从去年一月生产不了几杆,到如今一月生产一两百杆火铳,这老张头在其中怕是没有少下功夫吧!” “你给的俸禄看似不少,但本将觉得并不算多,甚至还有些苛刻了。” 李征摇摇头,对这郭怀恩的观感再次下降了不少。 这张老头拿着这种工资,不仅要没日没夜的制造火铳,还要带徒弟,还能忍受近一年的时间,已经委实可算仁至义尽了!换了后世的公司,这种技术人才,估计一个月都受不了,便直接离开了吧。 听到李征话语不对,本来还想再多抱怨几句的郭怀恩,顿时止住了嘴,不敢再说下去了。 正在这时,外面有人禀告,说是李开莫到了。 李征揉了揉眉头,将李开莫叫了进来。 李开莫一进来,还未来的及行礼,便看到郭怀恩正一脸委屈的坐于下面。 他原本还带着笑意的脸顿时一下子拉了下来,急抢两步,一把拉住了郭怀恩的衣食,怒不可遏的咆哮道,“我还正准备找你呢,想不到你还敢来七哥这儿告黑状!” “莫弟,休得放肆!” 看到李开莫就要挥手打人,李征轻咳一声,沉声喝道。 “兄长恕罪!” 李开莫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妥,赶紧行礼赔罪道。 “你有何事寻他?” 李征摆摆手,让李开莫坐了下来,平静的问道。 “七哥有所不知,这厮最近一批火铳有两百杆。小弟命人抽查其中十杆,竟有两杆火铳出现炸膛!军士训练时一死一残,残的人右眼被炸瞎,伤势严重,这几日都是昏迷未醒,大夫看了以后都让准备后事了!” “如今家属虽然已经领了抚恤,但影响实在太恶劣了!许多士兵已经开始抵触使用火铳训练了!小弟派人去壶关寻这厮问个说法,却扑了个空,没想到竟然胆大到了这般地步,来长治城兄弟这里搬弄是非了!” 李开莫越说越是气愤,怒目圆瞪着郭怀恩,恨声道,“不仅如此,这厮的火铳报价依旧是八两银子一杆,莫非欺我李家刀子不够快么?” “郭老头,可有此事?” 李征听了这事,顿时眼眸杀机毕露,冰冷的问郭怀恩道。 “大人,小的,小的不知!” 郭怀恩噗通一声跪倒于地,不断的磕头,全身都在颤抖着。 “本将当初将作坊交予你时,说的你可记得?” 李征腾的站起身来,声色俱厉的说道。 “本将说过,火铳有任何的问题,本将都会拿你是问!如今你还有何话说?!” “大人饶命啊!小的这段时间猪油蒙了心,一直记恨那老张头抢小的生意,疏忽了火铳生产!这不是小的故意的啊!求大人给小的一个机会,小的以后绝不会再犯!”郭怀恩是真的被吓住了,不知道为什么,随着李征站起身来,死亡的恐惧便完全笼罩在他身上,根本无法抵抗。 别说身为直接责任人的郭怀恩,就算不管自己事的李开莫都是遍体生寒。如今的李征可谓杀人如麻,他身上的杀气一旦外放,平常人还真的抵挡不住! “咱们相识一场,别说本将不予你机会!这两个士兵抚恤你要全部负责,而且必须自己亲自上门赔罪祭奠!” 看着这个瑟瑟发抖,眼中透出深深绝望的郭怀恩,李征突然想起来滑县的那些百姓,身上的杀气慢慢消退下来,冷哼一声,决定放了他一马。 “多谢大人!小的这就去,这就去!” 郭怀恩身子一颤,顿时激动的以头抢地,赌咒发誓一定做到李征的安排。 当他告罪准备离去时,李征再一次叫住了他,眼中的冷冽始终如一,冰冷的话语如同从北风刮来的寒风。 “从今往后,你那边制出来的火铳,本将会命人随即抽出二成试铳,而你,就是那试铳之人!” 第一三六章 勤勉 说到底李征都是一个颇为念旧的人,郭怀恩虽然这次有大错,但毕竟在潞州军成军之初,还是出了不少力的。→八→八→读→书,↓o≥ 因此李征最后选择也只是高举轻放,然后将他犯错误的最后一条路完全堵死。至于郭怀恩日后会有什么样的下场,李征觉得他已经无所谓了。 “莫弟来找我,可是有事?” 摇摇头,将郭怀恩的事情放在一边,李征打破了房间里的寂静。 “七哥,额是来恭喜七哥再次高升二品副将,可谓我李家家门之幸事!” 李开莫也松了口气,笑容再次浮上了脸庞。 “自家人就不用说这种客套话了,这个就先不提了。今日来到底有什么要事?” 李征微微一笑,有了这副将身份,许多参将做不了的事情如今都是可以做了。 “是这个理。”李开莫也笑了,“如今咱们的护田队也可以光明正大的露脸了,听说这次咱们潞州营可是封了好几个参将游击的,不知七哥何时召集他们?让他们也高兴高兴?” “这个为兄已经派人去通知他们了,不过众兄弟到齐估计还需要一些时日,为兄正好也休息几日。册封他们的诏书,如今还在监军谢文举手中。如今天寒地冻,这监军身体比常人弱些,如今还在泽州府驻留。只有咱们人集齐后,再前往泽州领旨。” 对于这个事,李征当然不会马虎,毕竟挡别人长官发财的路,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看着李开莫显然有些不太上心的模样,李征笑了笑道,“七哥也提前恭喜一下莫弟,你如今已经被册封为潞州营佥事官,负责军中一应文书,粮饷之责了。” “什么?多谢七哥!不,多谢将军栽培!” 李开莫原本只是礼貌性的笑容顿时一变,惊喜交加的叩谢道。+∧八+∧八+∧读+∧书,※→o “莫弟莫要客气,一点小事而已。” 李征拉起了他,这也是这个世代的潜规则,一人得道,全家升天。 以李征的军功,报上这么一个立功名额,完全是不值一提,就算了解李征是在提拨族人,也无人会置疑反对什么。反而若是完全不为家族争取好处,才会被人猜疑。 “七哥,有一件事,小弟不知当不当讲?” 好一会儿,李开莫才收住自己亢奋的心情,说起了另外一事。 随着这数月连番大战,潞州营伤亡颇大,许多家族失去了顶梁柱。虽然因为抚恤及时,而且极少有克扣,并没有影响这些官兵家属的生活。 但是没有家长的约束,有些官兵家里的半大小子在衣食无忧的情况下,却成了问题少年。 吃的饱,穿的暖,而且又是荷尔蒙分泌旺盛的少年,他们的精力简直是无穷尽。 这个时代的妇人是讲究三从四德的,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根本无法约束这些熊孩子。 因此地方上偷鸡摸狗之时已经不算新鲜事了,聚众打架斗殴,横行乡间,引发各种治安问题却是让李开莫伤透了脑筋。 就算李开莫直接撤了数个引起民愤的地方保长和甲长,依旧是无济于事。 毕竟这些人身份有些特殊,是战亡官兵遗孤。许多伤残官兵作为各地的保长甲长,面对这些之前为他们挡刀挡qiang而牺牲的同袍遗留在世的骨血,根本做不到完全秉公处理,除非干下犯众怒之事,根本没有办法进行严惩。 原本还只是一些潞州营的子弟,问题还不算太大,闹的范围也并不大。但数月前参加阻击高闯入潞州的佃户家的遗孤,在家里领到抚恤后,顿时感觉自己也是这种身份了。 这数月来,数百少年完全成了各地的混世魔王,将各地都弄的鸡犬不宁。幸好这些人还只是刚刚开始折腾,没养成无法无天的性子,倒也并没惹出什么大乱子。 不过地方上的民怨还是在集攒,恐怕长久下去,总会出乱子。 “我明白了,此事还需要多思虑一番。还有其他难事么?” 这个问题李征倒是没有注意到,不过从李开莫的讲述来看,也确实到了该管管的地步了。 只是如何管制,该如何拿捏分寸,却是一下子无法想出合适的办法。 “还有一事。” 李开莫想了想,说道,“如今潞州还算安定,各地流民涌入不少,潞州田地本来就不多,属于咱们的更不多,眼下许多人都是在矿井中安置。若是短时间内,还没什么,但流民越入越多,单靠矿井,恐怕也是难以为继。” “对了。流民之中还有不少家道中落的读书人,这些人手缚不得鸡,五谷不分,无论种田还是入矿都是无用之人。但却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饿死,若非他们人数不多,也真是一件棘手之事。” “唔?读书人?” 李征突然眼睛一亮,这些人还是有用处的。 虽然李征也是支持只懂得四书五经,只知道一辈子埋在八股文中的书生,都是百无一用的废物。 但若是能够改造一下,这些人还是有极大的用处的。 之前那些问题少年,若是能够让他们进入学堂,岂不是一举两得。既解决了读书人蹭饭吃的问题,又收敛了这些少年的心性,读书也可以培养出自己所需要的人才,这笔买卖完全划的来。 只是教材问题却是最关键的,而且武人办书院更是一种大忌,如何处理不引人注意也得思量一番。 好在,李征准备办的学校跟私塾并不同,他也不可能再去培养一批只会之乎者也的废物。 “先把那些读书人集中起来,未来我有大用。” 李征轻轻敲击着椅背,接着说道,“这些人我准备让他们去教书,如果肯的话,就集中在一起,若是不肯,那就先饿他们几天,等到他们想通了再说。” “不愿意配合的,直接任他们自生自灭,潞州不需要只吃饭,不干活的废物。” “这样对待读书人,怕是不好吧?” 犹豫了一下,李开莫还是出口劝道,“毕竟国朝向来优特读书人,若是任他们斯文扫地,饿死街头,只恐引来非议,对七哥也不利啊!” “无妨,这年头读书人有骨气的还真没几个。敢摆架子的,都是没有饿过的,只要饿上几天,他们就会清醒的。” 在这个问题上,李征是丝毫不让步的。 大明的读书人都是被惯出来的,后世满清当政时期,也没见几个敢在主子面前摆谱的。 正在商议间,外面又是一片嘈杂声,十数个声音七嘴八舌的高谈阔论着,人人兴高采烈,就算到了这节堂外,依旧是没有收敛多少。 听到这些熟悉的声音,李征的笑容变得古怪了赶来。这些家伙们为了升官可还真是勤勉啊,自己的信使刚刚派出去,这会儿估计还没到他们的地盘呢,居然就这么快的过来了。11 第一三七章 极限 如今的潞州各项政策已经较为完备了,佃田,练兵,开矿,打制武器盔甲,都有相对流畅的系统。 更有吴雄才这个从无到有全部参与的主官在,因此内政对于李开莫来说,还算勉强驾驭的住。 两人再次商议了一番火铳这个重中之重的武器打制原则,李征对于李开莫引进竞争机制十分的称赞,很是夸奖了一番。 等到外面那些人已经等了不短时间后,李征便准备让李开莫先回去。 不过李开莫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卢知府已经收嫂子为义女了!” 李征哦了一声,心中微微一惊。他感觉有些奇怪,心中更是升起疑虑,这老狐狸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见李征脸色阴晴不定,李开莫也大抵猜到李征的想法,便接着提醒道,“卢知府这是给了嫂子一个名份!” “唔!” 李征顿时一惊,也明白了过来。 “如今嫂子已经搬到知府衙门里了,大爷爷已经向卢知府托了媒,聘礼也已经下了。只等七哥回来,便要择良日定亲了。小弟在这里,可要先恭喜一下七哥了!” 李开莫乐呵呵的年头李征,抱拳笑着道。 李征顿时愣住了,虽然明白这个时代是明媒正娶,但是这种绕一个大圈子才能办事的作法,还是让他觉得有些操蛋。 说赶来,李征如今也是奔三的人了,后世这个年纪还刁然一身那是很正常的。但在这个时代就明显有些不好了,不考虑其他问题,就算只为后继有人,也能牵挂者所有追随他的人。 不过李征并不反对,如今他也算立业了,而且潞州军明显有割据地方的军阀性质,因此一个接班人的问题,早就让其他追随他的人开始关心了。 古人的思想就是如此,为上者有继承人,这才令其他人放心,也才能形成一个紧密的团体。 “大爷爷挑了几个日子,哪天有空七哥便去选一个吧,他老人家可是早就操心着抱重孙的日子了!”李开莫临去之前,回头笑呵呵的说道。 “这个就请大爷爷自己做主就是了。” 这个问题李征是不愿意去费神的,按照这个时代的规则,也是长辈们说了算。 送走了李开莫,李征便让其他人都进来。 十几人行入节堂,这才个个规规矩矩赶来,从左右坐于节堂两侧椅上,老老实实的等着李征开口。 如今的李征,已经越来越有威严了。不仅仅是官位的提升,更是大小数十战锻炼出来的迫人气势。 “来的还挺快的,估计一早收到风声就来了吧?” 李征看着这些没出息的小弟们,板着脸训斥道。 “呵呵……” 十几人当然看的出来李征并非真的生气,都是尴尬的笑了赶来。 “大人哪里的话,这不是数月未见大人了么,特地过府来看望一下!” 李悦第一个站了出来,拍着胸脯保证他不是来看自己升什么官的,而是出于关心老大,这才不避严寒来到此地的。 “好吧,既然你有这份心,我也不亏待你,你就留在长治吧。等我从泽州回来,咱们好好谈谈。” 李征无语的看了一眼李悦,这家伙驻守在韩店,消息也最早从他那里经过。估计其他人,都是被这家伙给送了信,这才火急火燎的赶了过来。 “大人,卑职,卑职,嗯,那个……” 李悦顿时急了,这个那个了半天,也憋不出来一个理由。 看到李悦这副窘状,众人顿时哄堂大笑,李征也是笑的前仰后合。 他们确实是数天前就来到了长治,一直守在游击府外。李征昨日刚刚回府,今早就派人出去通知众人,看到游骑四出,他们原本还想忍几日,等过上几天再登门。 但是他们都小瞧了官位的吸引力,昨天几乎都是一夜无睡,早上更是坐立不安。不由自主便来到游击府外,眼见所有人都到来了。 人多胆大之下,便一齐入府拜见,一来许久未见大人,来问个安,二来顺便打探一下情况。 “行了,少不了你的份!原本还打算休息两天,看来是不成了,明日一早,你们便随我去泽州吧。早去早安心!” 看着李悦这夯货还一脸委屈,还想再开口又不知道如何开口的模样,李征揉了揉有些疼的脑袋,十分无奈的说道。 “谢将军!” 十数人顿时欢呼一声,一齐拜倒于地,喜形于色。 “大人,不知卑职到底是什么官衔?” 李悦抬起了头,惴惴不安的问道。 “也罢,这次我们潞州营多了一个参将,两个游击,还有六个守备。你李悦拨了头筹,升了参将,分守潞州府。王永、徐勇、张大井为游击,张大井留守潞州府,王永,徐勇随我去泽州坐镇。” 李悦身为李征的头号心腹,得到参将一职,并没有出乎其他人预料。王永的骑兵队屡立战功,成为游击将军倒也无人质疑,徐勇本就资历高,得到这个职位,也算说的过去。 只有张大井原本默默无闻,但是这一躺随李征出征一番,居然得到这么一个位置,就委实令人羡慕嫉妒恨了。尤其是李征居然留其看守潞州老巢,这份信任委实让人惊讶。 不理会众人复杂的目光,李征继续说道。 “陆平,陈五,苏浩,刘严,张俊才,梁熊为守备将军,张俊才,陈五,苏浩三人同去泽州,其他人依旧留守潞州!” 这几个重要位置分配完毕,没有分到头上的无不如同霜打的茄子,不过好在他们各个都会有所升迁,倒也算得了一个安慰将。 “李悦,韩店的护田队正式升级为参将营,下豁一千人,缺口从经过粗练的青壮中择优录入。你别告诉我你在韩店这数月什么也没干出来。” 李征扫了一眼李悦,平静的说道。 “大人放心,百里挑一不敢说,十里挑一还是做的到的!” 李悦眉开眼笑,不停的摩拳擦掌,统领的人马一下子翻了一倍,不由得他不神气。 “游击营下豁八百人,若不满编,则自行扩充。” “王永的骑兵队升为骑兵营,扩充人数至四百!” “守备营人数为三百,负责地方守卫,并定时组织佃户操练,不得有误!” 一番安排之下,李征手中的实力也在急剧的扩张着,总兵力更是达到了恐怖的近六千!已经完全超过了他能负担的极限! 之所以还能支持起来,完全是因为巨大的战争红利,若是单靠潞州,泽州二地,根本无法供应起如此庞大的军队。 巨大的危机感令李征始终无法做到平缓行事,而军队快速的扩大,也势必带来更大的财政危机。 因此,战争以及其带来的巨大红利,是李征如今唯一能够保持这种态势的选项。 第一三八章 示好 十一月中旬,李征一行人抵达了泽州。¥♀八¥♀八¥♀读¥♀书,2≠3o◆ 余知府与督军谢文举一起迎出城来,给足了李征的面子。 等到李征一行人沐浴更衣,摆上香案之后,谢文举取出了圣旨宣读了一遍,给了大家腰牌铜印。 一切都是早就商议好的,虽然李征觉得十分无趣,但是下面的人却是个个兴高采烈,个个觉得是祖坟冒了烟。 当夜,余知府更是大摆宴席,招待李征一行。 李征有些兴致缺缺,这种场面对他来说,更象是例行公事一般。 能陪座的人无一不是泽州府位高权重之辈,泽州宁山卫的葛永辉之前虽然与李征闹过矛盾。 但是今日一见,却是再无丝毫为难的意思,反而一脸谄媚的跟前跟后。半句顶撞的话没有听到,唯有马屁之声不绝于耳。 之前李征是一个小小的游击,身为卫指挥使的葛永辉还有扳扳手腕的想法,但如今李征跳到副将的位置,双方的距离根本就不可同日而语,完全是一句话就可让他死无葬身之地的高度了。 余知府对于李征的到来,那是万分的欢迎,不仅早早便规划了一片副将府用地,更是连军队驻扎的地方也早已预定,一切都只为了让李征能够安心驻扎于泽州。 “奋武,如今你也算功成名就了,只是男人总要成家,为祖宗留下血脉传承。不知可有什么良人?需要本官为你张罗一二?” 酒过三巡,余行则趁着微熏之意,意有所指的问道。 “谢大人好意,末将已经在潞州定了一门亲事了,成亲也就是下月了。〖∈八〖∈八〖∈读〖∈书,2∞3↓o” 李征笑了笑,举杯与余行则轻轻碰了一下,十分自然的说道。 如今的李征,已经不再是之前的那般对政治有些迟顿了。这些官场上的人,每说一句话,大多都会有一些伏笔,容不得他有什么侥幸。 “哦,那本官就提前恭喜老弟了。” 余行则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脸上的笑意依旧未变,十分热络的说道。 之前听闻潞州府知府卢怀真收了一个义女,还是罪官之后,他当时还曾暗地嘲笑一番,只是想不到这女子竟然与李征关系如此密切。 他有一个女儿,今年刚刚年满十五,若是早早拉拢李征,说不得还真能成了儿女亲家。但如今李征既然当众说出婚期,那就再无可插足之地,他堂堂知府的女儿,不可能去委屈求全的当一个小妾。 能混到如今的位置,余行则智商,情商都远超常人,唯一的缺点就是行事容易思前想后,难免优柔寡断。 如今大明的颓势已经越来越明显,天下的乱子已经慢慢扩散开来,他自然看的出来,改朝换代的未来必然无法避免。 在乱世什么是最重要的? 不是智慧,更不是饱读读书,而是握在手中的刀子! 他并没有疯狂到觉得李征可以做到改朝换代,只是觉得一个能打仗的武夫,若是牺牲一个女儿就能笼络过来,至少可以在乱世之中保全家族平安。 毕竟李征无需做到席卷天下,只要他能表现出足够的价值,那些乱世王,无论哪一个,都不可能不全力拉拢于他。 如今在联姻上落了后尘,自然需要在其他方面多努力一把。 如果不能让他变成自己人,最起码也不能成为自己的敌人。 至于文人的傲骨,在生存面前,那又是什么东西? 余行则心中不断盘算着,但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天南地北的不断扯着话题,无论美色,钱财,甚至是权势,李征都表现的有些兴致缺缺。 虽然李征一直不失礼貌的认真回应,但李征其实毫不在意的心情,他余行则自问还是看的出来。 “说赶来,李将军可是我泽州几次的救命恩人。前次泽州被围,若非李将军及时带兵赶到,恐怕祸事早就至矣。” 余行则笑吟吟的举杯相邀,口中的赞美之词,可谓溢出了。 “大人过誉了,末将可不敢当!” 余知府向来对自己和颜悦色,李征也是念着这份情,与余知府交谈之时基本上也是言语尊重。 “可惜本官求援的迟,高平县不免被流寇肆虐一空,当地的缙绅几乎被一扫而空。至今当地还极不安定,许多九死一生逃出生天的缙绅子弟,依旧不敢轻回故土。” 余知府一副悲天悯人的口吻,语气平淡的说道。 “唔?那这些人如今在哪里?人离乡贱,生活怕是不易吧!” 听到高平至今依旧是一片真空地带,李征顿时来了兴起,忙追问道。 “本官曾听人说,这些人大多在泽州城生活,只是没了田地收成,生活都窘迫了不少。高平贼患未平,流寇更是穷凶极恶之辈,杀戮从未停过。许多人都在牙行挂出了卖地的号子,只是敢接手者还未出现,如今价格俞发不堪了!” 看到李征感兴起,余行则也来了劲头,仔细的将这些人讲述了一遍。 “大人,末将可以买一些田地么?那些无主田地,府里可有意出售?” 这种抄底的事情,李征兴致越发的高涨了。 “高平县如今无主之地众多,只是并非官府所有,本府并没有买卖的权限。不过若是有人之前与田地主人立过买地契约,官府倒是可以帮忙补办一下田产更迭。” 余行则摇摇头,十分平静的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如今的他已经拿定主意,既然要交好李征,必然要拿出足够的利益来交换。这会儿终于发现李征的爱好所在,余知府索性也不要什么好处了,直接送于李征。 反正是慷他人之慨,余知府送的毫不心痛。若是这些田地能够物尽其用,他反而收获更大。 “唔?”李征稍稍愣了下,顿时明白了余行则话中的暗示,与余知府再次碰杯道,“末将手中倒是有一些田契文书,不知府中可否办理田地更迭事宜?” “那李将军可要尽快办理了,毕竟大乱之下,这些东西可是难以保存完整的,早一日办理,也早一日安心。不过高平县毕竟遭了贼患,田地文书估计难以寻觅,府城倒是有存挡,你可以去对应一二,也好办理更迭事宜。” 余行则越来越喜欢这个李征了,打仗够厉害,而且人也够机灵,不同于其他那些蠢笨武夫,完全是一点就透。 “多谢大人提点!” 李征点了点头,他明白这是余行则给他的一个大人情,让他可以从中寻找死无对证的田亩,完全斩断了所有后患。 一场酒宴,终于在宾主尽欢之中,完满的曲终人散。11 第一三九章 镇抚官 次日一早,主管户籍田亩的主薄家中,便多了三百两纹银。 既有上官打招呼,又有银子开路,赵主薄的办事效率出奇的快。三日不到,一本誊抄过的田亩黄册便送到了李征手中。 上面不仅详细的说明了无主之地,而且在一些田亩上,还标注出了卖田的缙绅子弟。 有了这田亩黄册的帮助,李征的田地收割计划进行的极为顺利,半个月的忙活过去,高平县的田地已经大半成了李征的私产。 虽然高平县是山地较多,但是架不住数量众多啊。 十数万亩的田地收入囊中,李征感觉自己的人生又再一次向前迈进了一大步。 这半个月来,被抽调而来的潞州军,也陆续抵达泽州。 在李征的调度下,开始向着泽州府各地驻扎而去。 手中有刀,胆气便足。 在拥有了绝对的优势定,李征也开始统一泽州军权的行动,核定各地原驻军的兵员,裁汰老弱,追讨被各路神仙侵占的军田,解放众多被拉了佃户的军户,各项改革不断的推进着。 当地的官兵,虽然大多心中怨恨,但却无人敢发声。 李征这屠夫不仅心狠手辣,更是有绝对的武力优势,更兼知府大人在后支持,他们完全翻不出来任何的浪花。 不过,世事并无绝对。有压迫,总有反抗,总有人会站出来。 但李征没有想到的是,第一个跳出来反对自己的人,竟然是自己刚刚升了对方官职的人。 “将军,有人闹事了!如今此人已经被押到泽州,等候将军处置!” 李悦一溜小跑着过来,眉目中也多了一些杀意。 “闹事?”李征冷哼一声,时至今日,在这泽州府的地盘上,还有谁敢于站出来闹事? “卑职顺平堡百总韩严,见过李副将!” 不多时,一个魁梧的汉子被带到近处,嘴上说见过将军,但身体却没有丝毫的动作。 话语虽然恭敬,但是语气中却是没有多少恭敬在里面。 李悦等人勃然大怒,一个名不经传的小人物,居然敢用这种态度与李征说话,也是让他们个个怒不可遏,怒目而视。 但是李征并没有什么表示,他们也只能恨恨的盯着这人,大有李征一言而出,便即拨刀砍人的样子。 “起来吧!你是因何事被押来此处的?” 李征没有生气,只是眉头皱了皱,这些经过一番裁汰,现在还能居于官位者,无不是军中的翘楚。 这些人都是自己从宁山卫的官军中挑选出来的,看中的不不仅仅是他们为本地人,还因为他们还有几分军人的血性。 “卑职等明白,也是早早便来到顺平堡守卫!” 来人昂着头,大声的回应道。 对于这人的跋扈,李征皱了皱眉,接着说道,“你们我也调查过根底,并没什么大错,本官也无意拿你们立威。你们回去好好做事,将我的命令传下去,努力开垦田地。” “大人,当兵吃饷为进行卖命,原所应当。但是不知道我们的欠饷何时能下发?弟兄们大多已经饥寒交迫,若是没有足够的口粮,根本没法进行开垦!”对面响亮的声音响起,说话之人目光炯炯的盯着李征,毫不示弱的盯着李征。 “好胆!敢如此跟大人说话!?” 一旁的李悦怒目而视,右手按在刀柄上,只等李征一声令下就上前收拾这个狂勃之辈。 “卑职只是一个军汉,原本是柳树店堡百户。之前因为为兄弟们讨要欠饷时被降为小旗,承蒙你看的起,将某再次提升为百户,但这事关着兄弟们生死,也不得不争!” 韩严倒是十分光棍,根本无惧李悦的威胁,只是无所畏惧的盯着李征。 李征制止住就要发飙的李悦,心中也是一阵好笑,怪不得自己当初向泽州府提要求时,那厮会说出一句让自己莫名其妙的话,‘只要你不用上面拨付饷银,我就免你三年赋税’。 现在算是明白了,余行则根本不指望能从已经完全糜烂的宁山卫收到赋税。 相反他更是知道自己在这个地方也是欠一屁股的债,若是能用这个地方自己的产出将饷银给抵消了,他更是稳赚不赔。 这也是自己身为山西南路镇守副将,向已经完全放下人格的葛永辉讨要这人时,那家伙脸上的表情精彩的原因了。 从目前来看,这人不仅名字不讨人喜欢就算了,连性格也是如此。 “韩把总,朝廷是数年都未下钱粮了。你要朝廷的饷银,本官是拿不到的。不过卫所清苦,本官可以代为拿出钱粮来发放军饷,只是本官如何相信你不会中饱私囊?” 对于这种难得一见的真汉子,李征心中也是有些敬仰,故意问道。 “老……卑职怎么会如此!”韩严一下子如同被刺到屁股一般,跳了起来,这对他来说简直是羞辱,让他差点破口,“若是卑职从中贪没,随大人处置便是!” “既然如此!本官也省点力气,只找你好了!前任的屁股老子不负责擦,老子只发放老子任期内的饷银!李悦!立即带韩严去支取本月饷银!” 李征眼睛寒了起来,盯着韩严道,“韩严,自今日起,你升任泽州府镇守副将处镇抚官一职。负责各军饷银发放,若是我听说下面再有人闹饷,我就唯你是问?你可敢接受?!” “大人,若是上面之人从中贪墨,如何处置?” 韩严虽然耿直,但却不傻。 “你是镇抚官,自然全权负责此事,如何处置,这是你职权之内之事!当然,若有人不服,只要你证据充足,哪怕是我最亲近的心腹,本将也自会为你做主!” 李征平淡的扫过所有心腹麾下,铿锵有力的说道,既是警示,也是提前打下招呼。 “大人此言当真?” 韩严却是还有些犹豫,质疑道。 “本官可在此保证,无论是谁将手伸向军饷,本官不仅将他爪子剁了,更会连他伸过来的手臂斩了!” 李征回答的斩钉截铁,毫无通融的余地。 “好!卑职愿为大人效力!” 韩严心中充满了狂喜,跪地说道。 “起来吧!镇抚一职,必得非常人,但是你就任,我很放心!” 李征一把拉起了韩严,这个世界还是有些亮点的,不过都淹没在一片漆黑之中。 第一四零章 吴雄才 崇祯五年腊月。【≤八【≤八【≤读【≤书,▽o√ 在这个寒冷的季节,大部分人都已经躲在各自的房屋内。 小冰河时期最煎熬的最后时期,这个冬天分外难挨,若非有要事,谁也不想在这个寒冷的天气下外出。 但是让人意外的是,高平县的各个屯田堡垒外却有些出人意外的喧嚣起来。不断有人怒骂着,更是有着鞭子抽打的声音。 这在李征派李悦引军进入高平县后,原本三三两两到处流窜的流寇,顿时踪迹全无。 安享了数月安宁,这些从潞州迁移到高平县的百姓们,已经好长时间没有见过什么热闹事了,而这种热闹事情,华国百姓自古以来就十分喜欢围观。 虽然天公不作美,但仍然冰不息国人爱看热闹的传统,许多人都压抑不住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纷纷走出房间,前往声音发出的地方。 让人没想到的是,好些天没有露面的潞州营的官兵竟然出现了,这更是让人有兴趣看看是何方高人,竟能将官军都吸引了出来。 这是一片热火朝天的工程队,他们正在官军的皮鞭和责骂的‘劝说’下挖着地基,似乎要建房子。 而建筑队的成员更是这些百姓都熟悉的人,那些一直以来都无所事事的人! 本来这些人都是凶恶异常,常常欺负他们这些勤奋和老实的百姓的地痞流氓。 这会儿,他们正被人以皮鞭抽着干着苦力,但却无人抱不平,人人都兴高采烈的指指点点议论着。 看着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此时守备中走出一人,这也是刚从潞州府移民过来的百姓的老熟人。 负责丈量田地和分发田地文书契约的李副将麾下文书吴雄才。 见到吴雄才出现,人群慢慢安静下来,吴雄才这些日子一直奔走操劳,给每户划定佃田的地段,为人又十分公正,已经渐渐在百姓心中有了威信。%∷八%∷八%∷读%∷书,≮※o “众位乡亲!大家安静一下!李将军治下,处处为乡亲父老着想,分田分地,希望大家都能过上好日子!但是无论哪里,都会有一些害群之马!这些人就是!”吴雄才压压手,让人群安静下来,“他们不学无术,而且从来和大家一起共创家园,更加可恨的是,他们还到处惹事生非,欺压良善,大人听说后十分生气!说一定要严惩这些只知道啃噬粮食的蛀虫!” “这些砖石,本来是大人为了防范来年大旱要大修灌井、水渠所用,但是如今天寒地冻,挖不得灌井,因此大人就地取材,令这些人戴罪立功,用这些砖石先行开工,为大家打制灌井!!”吴雄才大声的向众人解释道,“这是大人的恩德,这些罪人吃着大人给的饮食,就得为大家做一点事出来!我们大人治下,不养闲人!” “大人恩德!草民们感激不尽!” 老百姓是最朴实的,也是最知道感恩的,许多人都跪下,向着吴雄才等不断磕头。 这年头能看见一个不重重剥削百姓的官员已经是十分难得的了,而一个处处为百姓着想的官员更加是如在梦中一般! 这些百姓的感激,都是出于心底的至诚。 “各位乡亲,原本还有一件事要召集大家,既然今天大家已经来了,那我就一起办了!” 吴雄才清了清嗓子,将众人拉了起来。 “各位,我们大人能给的粮食已经给了。而且每次都是一起吃饭也太是麻烦,所以大人考虑后命令,将余下存粮全部分发给大家,每户人可以分得一石半的粮食!” “大人说了,要大家以后坚持到来年收成时,只要挺过这一段时间,咱们以后就不会再饿肚子了!大人愿意与所有乡亲一起共进退!” 吴雄才向着众人大声宣布道,然后扫了一眼所有人。 “但是,为了避免有如同这些罪人的人存在,大人说了,这是借出,日后还得归还!不过,不会收取任何利息!” “而且,不限定日期归还,只要三年之内还上就可!如果三年之内你还不上这些粮食,那么大人就说不用还了,直接赶你滚蛋,而且日后也不准再踏入这里!这样没用的废材留着也是浪费粮食!” 吴雄才的话立即引起一片的哄笑,人们都觉得十分的有趣。诚然,这里不用交纳别的杂税,还不用担心小吏刁难,三年时候还还不上,那也太没用了。 “好了,明白了都散了吧。午后,各家拿着自己的户籍文书,到本官这里领取粮食!” 吴雄才挥挥手,让人群慢慢散开。 “多谢李大人恩典,李大人公候万代!” “多谢李大人恩典,李大人公候万代!” “多谢李大人恩典,李大人公候万代!” 人群三三两两散去,今天他们又一次感受到了李将军的与众不同。 往昔每年年关都是一大关,就算官府不催税,但是经过几个月的消耗,家中也是存粮无多,来年更是凄惨,不知多少人家饿死人。 而今有了这些救命粮,再勤快一点,多挖些野菜对付一下,熬到来年就更有把握了。 所有人心中的感激实在是无以言表,也不知道谁先喊了这一句,人群如同bao zha了一般顿时群起响应。 慢慢的,声音越来越大,直到响彻整个村落! 看着激动的人群,吴雄才心中炽热的心脏也是不断的跳动着,李征这种明目张胆的收买民心的作法,更是让他觉得快意。 作为一个野心家,他对这种如同开创新时代的过程有如同吸住某种禁忌品一般的欲罢不能。 这些时日来,也许是出于对那些混吃懒做者,或许是出于单纯的对破坏他的事业者的痛恨,他对于这些人也是从不放松。 在李征一行人在长治温暖的过着新年之时,他却是不辞辛苦,数日间走遍十村八乡,将所有有过这种恶习的人一个不落的全部登记在册,连同被武力剿灭的山贼集于一块,为的就是今日。 这些人中,有的甚至是三进宫的人了。他们在韩店堡就被驱逐过,后来又换了姓名再次加入其他屯田地,再被人检举又被逐离,如今又蒙混过关,再次混入这个屯田地。 但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些老鼠屎,无论到哪里都是混吃混喝的急先锋,更是扰民的第一急先锋。 不过这一次,等待着他们的就不是驱逐就完事了。这一次,他们就要为他们的不作为付出代价! 这些人将完全成为李征的劳奴队,将会在官兵的监视下,负责一切最艰苦、最劳累的工作,真到有一天他们承受不住而死去。 也许放在现代,那是草菅人命,但是放在这个时代那完全就不叫事。 而且吴雄才大可以将一顶流寇的帽子扣在他们头上,对于将流寇编为劳工,根本不会有任何人会有所非议,更不可能有任何人为他们出头! 就算有人逃出去,也不会有任何官吏会为了他们的委屈而得罪一个镇守副将,更大的可能会将其解送而回! “大人放心,你不忍心做的,不方便做的,属下都会替你去做!” 冷漠的看着不断被鞭子抽打着,在寒风中打制着灌井的地痞们,吴雄才也是用一种低不可闻的声音冷幽幽的说道。11 第一四一章 新学 泽州府下面的卫所军,在一个月内已经被整顿完毕。 对于侵占军田的军官们还好处理,官大一级压死人,而且又有屠刀在手,不怕这些没兵没权军官们有什么意见。 直接全部按照之前韩店堡等几处卫所处理,这些得了实惠的军官们也不会闹腾什么。 但是那些在地方上拥有特权的缙绅们该如何处理,却又是一个大问题。 对待这些人,李征是不太想和平共处的,但刚刚接收泽州府,人心还远未归附,却又不得不捏着鼻子接受他们的存在。 而李征这些时日来,并没有坐镇于泽州城,而是带着三百骑兵来回巡视,以防有人生乱。 这些骑兵大多都是新兵,战场上威力估计十分的弱鸡,不过只是这种巡游一般的场面,倒是显得威风凛凛。 难得一见的铁甲,只要一打造出来,优先供应的都是将领和骑兵营。这些大半都是铁甲在身的骑兵,远远看去,倒也似模似样,声势不小。 带着这些骑兵,一来是为了震慑霄小,二来也可以充当训练。 训练场上的空间有限,自然也是难以真的训练出来精锐的骑兵,带着他们四处走走,适应一下各种地形,能更有效的理解他们训练时的各种条例。 在李征失望的目光下,各地根本就无人出来冒头,甚至连埋怨声都听不了几句。 泽州能够安定下来,李征的功劳可谓居功至伟。 两次越境打击流寇,都是战而胜之。而且更重要的是,李征是自带干粮过来剿匪的,每次来不仅没有摊派,甚至连象征性的助协助粮,都一次没有要求过。 这种能打胜仗,安定一方,还不祸害缙绅的官军,绝对可以称的上是仁义之师了。 因此,在泽州,李征的名声却是出乎意料的好。 不仅仅是百姓们觉得这是一个好官,没有被触动任何利益的缙绅们也大多交口称赞。 泽州府的余行则就不用提了,几次三番差点丢城去命下来,对于李征能够安稳坐镇泽州就已经是觉得老天保佑了,根本不在乎李征在这里干了什么。 而且也没有人向自己弹劾李征不法,这也让原本还心中忐忑难安的余行则十分的欣喜。 若是这种太平日子再过个几年,泽州缓过一口气来,那说不定他也能完成洗白大业,重新换一个府去混日子。 换到江南是不敢想了,若是换到一处不闹民变的府,那也是一件幸事不是吗? 而李征最担心的便是监军谢文举,自己这般毫无顾忌的整顿军队,裁汰老弱,按理说他应该是最应该提出质询的。 这种事往大了说,是排除异己,触犯祖训大小相治的传统。不过这个监军却是丝毫没有说话,甚至连象征性的意见也无。 这一点倒是让李征很奇怪,不知到底是因为什么。 这个谢文举之前在滑县便示好于自己,来到泽州后更是完全没有什么其他的动静。 每日里除了例行向知府与当地缙绅伸手要好处外,根本就没有任何其他的想法。 李征如今也没有多少心思和谢文举周旋,除了该有孝敬一分不少外,两人也很少有什么交集。 这一个多月来,李征也没有闲着,而是将新学的课本给草创了出来。 在他设计出来的这所新学,与这个时代的私塾完全不一样,更接近于现代。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两年多了,他依旧还是不太适应这个时代的繁体字,更不适应这个时代书籍自上而下,由左到右的读法。 李征在后世的n tan上曾经看过一个帖子,标题很吸引人,内容也十分的有意思。 那便是民国时期,一群有名的知识份子曾经喝出一个口号,‘汉字不除,国家必亡。’ 看到这个标题时,李征也觉得十分的不可思议。尤其是推动这项去汉引进欧洲字母的进程之中,还有一个代表人物,那便是鲁迅这个光伟正的存在。 在细细阅读之后,李征却不也不得不有限度的赞同。 在民国时期,用的依旧是繁体字,想要记住一个稍微复杂的字都十分的困难,而且因为各地口音不同,每个字的读法还不一样,这也限制了普通百姓能够读书学习的可能。 因为大部分百姓是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和时间,去记忆这么复杂的字体,但又没有可以替代的办法。 在这样的情况下,想要推行教育强国,将是何等的困难重重! 因此立志以笔以文字唤醒百姓的鲁迅,能够喝出这种口号,自然也是再所难免了。 虽然不认同,但仅仅也是因为李征在学习的这个过程中,并没有经历过这咱痛苦,因而没有切身的体会。 当他在这个世界体会到这种痛苦后,自然是不愿意开历史倒车,再随波逐流。 后世的共和国伟人们,解决这个难题的办法,一是拼音字母,另一个便是简体字。 李征有幸可以有现成的成果可以借用,而且这东西还可以迷惑一心四书五经的读书人。 拼音字母可能会被视为蛮夷文字,而简体字在这个时代更是难登大雅之堂,更是与科举完全无缘,这就不会触动读书人的利益。 而最佳的环境则是,他要教习的,是一群白纸一般的人。无论他教出来什么,这些人的抵触心理都不会太强,简直是天公做美! 李征也不打算通篇将繁体字变为简体字,只是将一些常用字,化繁为简。 他准备写两本教材,一本是语文,一本是数学。 语文方面,他觉得如同精忠报国,苏武牧羊,班超定远之类,符合朝廷心理的故事,应该是不错的选择。 一来是可以通过这些耳熟能详的故事帮助孩子们巩固自己所学的知识。 二来也可以向外界表明,这里教的东西,虽然看着儿戏,却也不是完全离经叛道,还是君君臣臣那一套。 至于数字,虽然他之前上学学到的东西在部分都还给老师了,但是小学毕业的水平,他还是有的。 虽然这些东西出了潞泽二州完全无用,但李征目前也不需要他们有人能够出去。 这些东西虽然简单,但是还是需要有人去推广。 李征当然没有那个本事,靠着自己一人就将所有教育全部承包。 不过他手中落魄的读书人多的是,只要其中十之一二是不要脸的,他就不愁没有人推广。 更何况,李征觉得这个时代文人的尿性,只要拿刀子的人真的不把他们当人,估计只怕一大半都是些不要脸的。 第一四三章 询访 正欲离开的李征,听闻这话语后,顿时来了兴趣。 难道自己真的能看到一个硬骨头? 转过身来,却是看到一个三十岁上下的中年人,正拱手行礼着。 “何事?” 李征淡淡的看了这人一眼,平静的问道。 “学生赵兴平,字绍业。不知大人教这些孩子这些东西,究竟有何用处?学生不才,虽然屡试不第,但自信教人私塾还是有些心得的。” 赵兴平并没有什么架子,出言反而十分的温和。 “你教过私塾?教过几年?” 李征愣了一下,有些怀疑的问道。 “自从魏逆主政为祸后,便已停了考,只在乡间教书,如今已经六年了。” 赵兴平只是简单的回应了一句,便将话题转移开来。 “这么多的孩子,若是考核一番,择其聪颖者,悉心教导,未必不能成为栋梁之才!” “你倒耐的住寂寞。不打算再考了?” 见惯了视功名如性命的文人,一见到这种安于教学的,李征倒来了兴趣。 “不考了。这些年咱也培养了不少孩子,其中有几个很是聪颖。平日里看着他们点点进步,倒也心喜的紧。只是可惜一场兵祸,俱化为乌有。如今还能重操旧业,但是意外之喜!” 赵兴平对于应第倒是显得没什么兴趣,对于培养孩童却是乐在其中。 “对于本将的拼音,你有何见解?” 李征不接话,反而追问道。 “若用在启蒙,倒颇为一件利器。若是用于四书五经,怕是难登大雅之堂!” 赵兴平思索了一下,很是实在的回答道。 这倒不是纯粹的恭维,赵兴平不同于其他那些读书人,他是很用心的琢磨了李征交给他的教材。也只有他这种教过书的人,才能发现其中的妙处。 “本将一介武夫,办这个书院还是以教习这些官兵遗孤的军武为主,教他们识字也只是顺代而已。” 李征当然不会解释自己的打算,更不准备刺激这些一生只为四书五经而活的八股朽木。 “置圣人微言晓义于不顾,只教授些许粗浅白文。学生窃为将军所不取矣!” 正在这时,一个酸丁再次站出来劝阻,不过口气却一下子恭顺了许多。 “人各有志,本将自不会强求。诸位若是愿意教导这些少年,便留校以本将教材教之,若是不愿,可自行去留。” 李征已经懒的和这种脑袋僵化的家伙辩解了,直接给了个二选一的选项。 “赵先生若是愿意留校教授孩子们,本将可以以祭酒之位以待!” 对于真的肯一心扑在教育上的人才,来自后世的李征自然是不会有丝毫的慢怠的,毕竟国家富强,教育为先的理念,在后世是个人都明白。 “那就多谢将军了!” 赵兴平并没有摆什么欲拒还迎的架子,十分洒脱的拱手道。 能够当上祭酒,他才能施展自己的能力。至于与李征教育理念的不合,也只有他在位时才能从中周旋一二。 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可以客气的,一切都需要先上任了再谈。 一场座谈会结束,这帮子文人也果然如李征所料,八成以上的都选择留了下来。 毕竟李征已经有言在先,不会再无偿提供他们食宿,那没有安身立命之处,就算还想再入功名场,也没有物质的基础了。 …… 李征离开学院之后,也没打算就此返回泽州。 既然已经来了这高平,他打算在高平私下询访一下,看看移民们具体的情况。 如今的移民屯田,已经有了卓有成效的一套程序,按照道理来说,应该已经足够保持运行的完备了。 但是李征明白,上面的政策一旦到了下面,总是会有走样的情况。他打算看的,也正是基层在执行层面上,到底是个什么状态。 因为是询访,李征并没有着正装,穿着普通百姓着装的短袄棉裤,带着几个护卫便随便找了个移民聚居点进去了。 随便敲了村头的一家的门,里面吆喝一声,一个半大小孩子便打开了房门。 看到几个陌生人出现在门口,顿时有些讷讷的不敢开口说话,飞也似的躲回了家中。 “没用的兔崽子!” 屋内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笑骂,然后一个汉子便出门来,看到李征等人,稍稍一愣。 “这位大哥,俺们是从潞州来太平乡那边探亲的,路过这里,想讨碗水喝。” 李征抱了抱拳,一脸笑容的开口道。 “哦!都是自家人,快进屋来暖和暖和!” 听着李征那一口正宗的本地话,男主人顿时松了口气,忙招呼李征几人入屋。 “大兄弟,看你们这脸色,一路走过来不容易吧!” 男主人倒是很热情,吩咐浑家取水过来,大大咧咧的道。 “还好。一路上没有贼人,走道虽然累点,但心里踏实。” 李征笑了笑,端起碗来,轻轻的抿了一口,不动声色的示意几个护卫也坐下来。 “这倒是。也亏的咱们将军大人肯给大家一条活路,不仅剿匪还肯佃田给咱们。不,这可不是佃田了,一亩四斗的赋税,简直比自家田还要收的多些!” 男主人一脸的憧憬,又豪气的对着屋里喊道,“孩他娘,难得来个客人,中午做个菜,俺要好好乐呵乐呵!” 在这年头,还有余力准备饭菜招待几个过路的客人,看赶来这家人的生活过的还算是不错的。 但李征的眉头却是有些皱了赶来,如果没有记错,他可是定的是一亩三斗的赋税,怎么听到的却是多了一斗? “大哥,将军大人不是有令,亩田只交三斗的么?” 李征轻轻咳了一声,不动声色的问道。 “大兄弟说哪里话?这运粮哪里会没有损耗?那收粮的难道不用吃饭?只是多交了一斗,又没有之前的杂税,甚至连之前踢斗的都没有了,这样还不知足,哪可是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中年汉子面色顿时有些不喜,恨铁不成钢的对李征道。 “往年俺们佃举人老爷的田,佃子足有七成多,一年到头也吃不得几次饱饭!” “如今将军大人仁慈,给咱们小民活路,咱们也得有良心,这才能是个人啊!” 这话一下子将李征燥的不行,无论古今,底层的百姓总是最容易满足的。明明被人多收取了东西,只要对比过去日子好了许多,便懂得感恩戴德。 对比大明境内缙绅官员的吃相,也真难为了这些整天把圣人的礼义廉耻挂在嘴边的人。 这得要多么厚的脸色,才能毫无愧色的侃侃而谈。 不过李征却并不觉得百姓们感恩是应该的,他觉得他还可以做的更好一些,不为别的,单单只为了这一份纯朴。 至于方法,他也正好就有。 第一四四章 田票 这一顿,李征是在这个江二牛家中度过的。】八】八】读】书,@∞o 虽然饭菜是粗茶淡饭,但李征却是吃的津津有味,临走时,李征悄悄拉过这家的小孩,将一个元宝塞入其怀中,拍拍小家伙的脑袋,便一笑而云。 数日之间,李征基本上走遍了整个高平县的屯田营,遭遇到各种各样的普通百姓。 有的好客,有的恶客,更有牙尖嘴利,弄的李征十分尴尬的。 总之一躺下来,李征遇到的大部分百姓,还是十分的纯朴好客的。 这一次出来,也算将这里的情况摸了个底,阴暗面确实存在。而且数量还不少,但总体来说,还是能够达到李征所希望的局面。 阴暗面李征还是没有什么办法完全解决的,他可以见一个处理一个,但是却无法将整个治下都能走访到位。 没有一套行之有效的监管系统,想杜绝这种情况,根本就是痴人说梦。指望一纸文书就能解决问题,那根本就是左手打右手,完全就是个笑话。 也许是创业之初,下面的人还不敢太过过份,因此一路行来,欺压良善者或有之,但嚣张跋扈,完全没有底线的人,还没有出现过。 在做到心中有数之后,李征便来到了吴雄才处,想跟他商量一下,如何解决赋税损耗的问题。 “大人,依下官看,如今我潞州在赋税损耗方面已经最佳了。无论是损耗还是人为的克扣,都傲视于大明各地!” “其中赋税有所加成,也是为了收赋之人的钱粮发放,以及各地汇聚而来之时路上的损耗。” “而且下官也曾做过调查,各地收赋之时,不敢说完全杜绝了克扣,但百中只其一,却是做到了!各地佃户,从来没有什么怨言。】八】八】读】书,2√3¢o” 这一点也是吴雄才最为得意之处,管理数县之佃田,下面敢于横征暴敛,肆意克扣之事,却是极少发生。 不仅保证了粮赋到达长治城时不少分毫,更是养活了众多的收佃之人,将各类损耗降到了最低,完全无愧于能吏之称! “若是发行田票,你认为如何?” 这个时代还是有他的局限性,李征想了想,将自己的构想说了出来。 后世的资本主义国家,完成他们的第一桶金,可是从这纸质货币中来的。 田票只是个称呼,毕竟李征还没有发行货币的资格,这种名义上只流通于佃户之间的票子,也不会让任何人反感或者警惕。 事实上与后世的钞票没什么区别,为了有别于这个时代银子用两计算的惯例。 “这田票分为大小额,每种颜色代表一种数额,各种颜色上面还配有的图案也不一样。只要了解片刻,就算不识字也完全可以通过颜色和图案来分辨田票大小。” 李征打算直接照抄后世的钞票,以元为单位。从一百元到一角不等,包括上面的颜色,大小,图案,以及数字,一应俱全。 “大人是准备包饷么?” 吴雄才心中打起了鼓,这东西怎么听怎么像之前的大明定钞,拿这种纸张换别人的真金白银,怎么看怎么像是在抢劫。 “不,这东西暂时不流通于市,更不会流通于军中。只是当作田佃的补充方法,一百元等同于一石粮,十元一斗,以此类推。” 李征想了想,觉得这东西直接与粮食挂钩,是最好的切入口子。 “大人,这样强抢民粮乃取祸之道啊!而且这与大人的理念也不符啊!” 吴雄才顿时打了个机灵,作为一个有理想,有信念的野心家,他自然不愿意看到李征自取灭亡。 “想什么呢?” 李征没好气的瞪了一眼吴雄才,接着说道。 “我这东西与大明定钞不同,这东西可以直接抵田佃的。只要拿出足够的田票,就算你一斤粮食也不拿,本官也可以当你已经交完了田佃!” “大人是说,这田票是可以直接当田佃的?” 吴雄才这才松了口气,如果李征肯回收,这东西倒并不是抢财之道。 “对!这个对普通百姓好处却是极大的。本官了解过的情况,基本上各地都需要多交一成的田佃,才能完成火耗。” “但这粮票却是不然,就算缺个小角,边磨损了,本官还是能够认的出来。” “该交多少石田佃,便直接拿多少田票出来,轻便省事。若是谁要敢说这田票也有火耗,本官便直接将他给火耗了。” 李征眉飞色舞的说道,“这东西好处多多,一时半会儿根本说不过来。” “大人说的是。” 吴雄才有些肉痛,不过他立时又想到另一个问题。 “大人,若是佃户都取这东西来抵田佃,那粮食又该如何筹集?田票又该如何推行,发放?” “这个倒无需担心,本官在长治府的商行,如今的规模已经不小了。只要断绝粮食外卖,百姓们衣饰,盐巴,农具,哪一样不需要钱财来买?” 李征笑了笑,政府的功能就是居中调度,这一点他相当熟悉。 “商行买粮,向来大斗进小斗出。若是本官这里设立一官仓,只多收百中之三的火耗养活仓中人员,还怕百姓们不来卖粮?” “他们卖粮之时,可以给他们推荐田票这东西,告诉他们用这东西的好处。” “头一年,本官估计敢为人先的人不会多。但总会有几个胆大的会小小兑换一批尝试一下,等到他们明白这田票的好处,自然会慢慢推行开来,。” “等到田票推行开来,本官就会让商行接受田票交易。只要完全打开局面,这潞州,泽州的钱粮,就完全在咱们手中了!” 吴雄才没有直接赞同,而是皱着眉头快速的盘算着其中的利害关系,半晌之后这才舒了口气,“大人英明,这办法确实可行。” 这东西看赶来有些匪夷所思,但细细想来,可行性却是很强。而且若是用惯了这东西,甚至某天都可以直接取代银子,通行于李征治下。 “不过这想法本官可以告诉你,具体如何去制作出来,却要看你的了。” 李征滔滔不绝的说了这一大堆,将自己的要求也提了出来。 “一句话,本官既要它美观,又需要它坚韧耐磨,最重要的是,它的防伪一定要做到最好!” “大人放心,下官理会得。” 吴雄才点头表示明白。 这东西显然不是一两天能够弄的出来的,他也有足够的时间来琢磨这事。 “大人再过几日便要大婚了,下官还未恭喜你呢!到时定当讨一杯喜酒喝!” 眼见正事说的差不多了,吴雄才哈哈一笑,举手恭喜道。 李征这才记起来,如今已经是腊月十八了,再过五日,也就是小年之日,便是他大婚之时。 一时间,他有些茫然,也有些期待,但更多的,则是复杂难明。11 第一四五章 迎亲 听到吴雄才说起这门亲事,李征也不由得笑了笑。 这一个月来,潞州府那边的族人可是不止一次的要求自己回去准备,但是他却始终没能安定下来,根本没有时间回去。 如今各地情况稳定,别说有人作乱,就算各路山匪盗贼们,都已经开始远远搬家了,这种人生大事,他也是再没有任何理由推脱了。 好在这里距离潞州只有一步之遥,若是快马加鞭,他还是有足够的时间赶回。 吴雄才和李征聊了几句,话里话外也是暗示李征该有一个继承人了,只有如此,他们这些一直追随他的老人们,才能安下心来。 随着李征集团的不断膨胀,结婚这种事,已经不是李征自己的私事了。 而是关乎整个小团体的利益,李征如今已经是快三十的人了,无论于自己于他人,都由不得他再任性。 在这种情况下,李征也只能随便交待几句,便带人返回潞州。 若说李征无欲无求,那绝对是扯淡的事。 做为一个活生生的人,李征也有自己的生理需要。 只是武溪裳是一个极为传统的女子,若是原本只想着一个侍妾名份的话,也许李征还能提前得逞,但是一旦被确定了主妇的地位,对于婚前xg行为她是抵死不从的。 这种尴尬的情况,李征自然是极为痛恨的,只是李征还算是一个比较有操守和底线的人,还做不到在外四处乱来,因此也只能苦苦忍心着,只是以艰苦的训练将这份yu wang压制下来。 另外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这里并不是太平年增,而是民不聊生的明末乱世,这种生理需要必须给生存让路,无论是流寇还是未来面对的满清,都让他有一种紧迫和危机感,无法停下来去想别的。 在途非止一日,好在这一月下来,这三百骑兵已经可以做到纵马驰骋,并没有与李征脱节。 虽然天气严寒,但是作为最勤劳吃苦的华夏百姓,田间地头还是处处可以看到家人在拔草劳作。 初见大批骑兵急驰,许多人还有些恐惧,但看到李征那标志性的旗帜时,所有百姓都朝着这群官兵欢呼着。 虽然他们大多不识字,但天下间打着方块旗帜的军队,也只有潞州营一家,别无分号。 三日后,李征便回到长治城中。 虽然在泽州已经有了一座崭新的副将府,但是潞州的游击府,却是依旧保存着。除了换了一块李府的招牌,其他没有任何的变化。 李征的到来也是让整个李家都松了口气,这大婚在即,新郎官却迟迟不返,他们不可能不急。 作为潞州府拥有田产最多,李家自然是潞州府最大的地主,在潞州也算的上是豪门了。虽然还未出来一个有分量的文官,距离缙绅还有一步之遥。但是武将方面,几乎已经达到了山西的顶峰。 而且李征并不同一般的武将,他可是在皇帝那里都能留下名字的主,他的存在甚至连潞州的知府大人都不得不礼让三分! 李家上下处处张灯结彩,大红的绸缎如同不要钱一般,整个府邸上下,处处都被挂满了。 往来运送物资的人络绎不绝,而贺客几乎将长治城的客栈全部塞满,全城都在热烈的讨论着即将到来的大婚。 李征回城时,距离大婚之日已经不足三天。 而武溪裳,如今已经在知府卢怀真府中,李征是想见也见不到。 大婚之事,一切都有族中的长辈在操办,李征根本就没有插手的地方。 看着无数人忙碌的样子,李征却出乎意料的闲了下来,而且是闲的蛋疼,完全无所事事。 这也许是李征来到大明最无聊的时日了,潞州、泽州二府太平无恙,境内民生不断的恢复。 不仅没有了兵患流寇,甚至连打架斗殴这种事情也不断的减少着,在有了充足粮食的储备下,人们的脾气似乎都好上了许多。 一河之隔的陕西,如今在流寇回归之后,完全是一副兵荒马乱的景象。 就算隔壁的沁州、汾州,都是不断的有着百姓选择或者上山为寇,唯独泽州、潞州,却完全是一副天下太平的模样,似乎更有向夜不闭户,道不拾遗的境界攀升着。 这三日间,李征的老部下也陆续前来拜访。 没有人会扫兴的提到公务,都是一番恭喜话语,再加上吹牛打屁,一副喜气洋洋的模样。 李征都觉得,似乎这大婚的人不是自己,而是他们一般。 在贺喜的人群中,郭怀恩也在其中。 如今的他,在李征训斥之后,倒是进步了许多。 这一个多月来,不仅将原本都有些散乱的人心安定了下来,更是将产量恢复了八成以上。 虽然还未恢复到巅峰状态,但是这已经让李征有些刮目相看了。 之前李开莫也禀报过,郭怀恩如今的火铳质量明显已经恢复了,至少在他送来的一百五十杆火铳中,抽样的二十杆火铳,无一次品。 价格更是大幅度下降,从原本的八两一杆,降至如今与张匠头还稍稍低了二钱的五两八钱。 对于张匠头,李征交待过李开莫要扶持一些,这些手艺精湛的老师傅,本身就是不可多得的人材。 而且更重要的是,李征不可能一直用这种火绳qiang,如果可能,他更想用燧发qiang,甚至历史上那生不逢时的米尼qiang。 科技的进步从来都不是一蹴而就的,李征也有耐心等待。而这一切进步的前提,除了灵光一闪提出的理论,更离不开手艺过人的匠人,将这理论化为现实。 因此,对于张匠头的扶持就是重中之重。无论是其本人,还是其教出来的弟子,都是李征跨越式前进的基石,不容有失。 如今的张匠户除了安排生产火铳外,更是依照李征的吩咐,开始摸索燧发qiang的打制。 火石这东西,大明并不缺乏,将之安装在火铳中也不困难。只是如何通过板机敲打产生火花,却并不是一件轻易克服的难关。 对此,李征就有些爱莫能助,一切都需要靠张匠头和他一群弟子的了。也许明天他们灵光一闪就能拿出办法,也许他们半年一载也找不到方向。 不过这点时间李征并不在乎,他始终相信,一切的积累都是必要的。 三天的时间一晃而过,大婚之日终于到来。 腊月二十三,北地小年之日,李征披红挂彩,鲜衣怒马,带着数量庞大的迎新队伍向着知府衙门而来。 第一四六章 听墙跟 知府衙门,也是挂着绸缎,张灯结彩。【←八【←八【←读【←书,2↘3o 在炮竹声声中,李征一众迎亲队伍吹吹打打的来到门外。 做为女方家属,卢怀真等人也迎出门外,一番礼节之后,聘礼便被人鱼贯抬入府中,花轿便停在府门之外。 卢怀真亲自迎出门外,算是给足了李征面子。 但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李征竟然愕然的发现,迎出来的人中,竟然还有泽州知府余行则,监军谢文举。 当虎大威与曹文诏出现之时,李征都怀疑自己眼睛是否花了。而卢元福也立于人群之中时,顿时让李征都有些怀疑人生了。 其他的一些人,李征并不认识。但只看这些人站的位置,他就明白这些人显然都不是普通人,至少代表的不是普通人。 “恭喜老弟!” 虎大威与曹文诏的恭喜直接了当,简单但又充满真诚。 “愿李副将琴琶合呜,早生贵子!” 余行则的祝福就有些文绉绉了,但一脸的笑意也十分真诚。 “沁州知府何大人恭贺李将军佳期如约,子孙绵长!命小的带来贺仪若干……” “平阳府知府梁大人恭贺李将军……” “怀庆府……” “卫辉府……” “保定巡府卢大人,特来贺喜将军大婚!” 当卢元福开口之时,众人都惊住了。 这可是一方巡府啊!而且还是京畿之地的巡府!这李征真真好大的面子! 李征一一回礼,并一一道谢。 此时他心中也是充满了自豪,周边的府地,几乎一个不落的全部派人来了。这种场面,不能不让人觉得满足。 在寒喧一会儿后,李征便邀请这些人前往府邸。▲≥八▲≥八▲≥读▲≥书,√≧o不等李征吩咐,一旁早就激动的满面通红的李开莫,便飞快的回府报讯,并安排这些人的位置。 古时的出嫁规矩极多,尤其是新嫁娘上轿前是需要哭哭涕涕以表不愿出嫁,愿意在家侍奉父母之意。 但是随着嫁妆不断的被抬出府,也终于轮到红娘催促新娘上轿了。 但是武溪裳却是发现,自己怎么都哭不出来,反而还有些想笑。 耐心的等待红娘催促了三次后,武溪裳便迫不及待的应了一声。红娘忍着笑,将她负于身上,背出府,送入轿内。 新娘入轿,迎亲队伍再一次吹吹打打起来,庞大的迎亲队伍转了个头,开始向回返回。 李征枯燥的坐于马上,脸上带着笑容,不断的向着道路两旁拍手欢呼的百姓抱着拳回应。 这种亲民的姿态,更是引得众人一片欢呼。 回到李家,拜堂仪式正式开始。 李征的父母都已不在,辈分资历最大的李老太爷自然当仁不让,做了这男方长辈,接受李征夫妇叩拜。 当送入洞房的拖长声音响起,李征终于轻轻松了口气,目送着新娘在红娘的带领下前往洞房。 礼毕,酒席便正式开始。 李征沿席敬酒,倒是灌了不少黄汤。尤其是自己那些老部下,更是个个起哄,几乎承包了李征近一半的敬酒。 好在这些人也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并不敢灌的太狠,省的出现李征醉倒在床上,无法办事的尴尬事情。 热热闹闹的酒席持续了近一个时辰,李征在场中可没有少喝。虽然这些黄酒度数不高,但也架不住数量太多。 当送回了客人后,李征都觉得有些头脑晕沉了。 不过想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不可描述的情景,李征晕沉的脑袋突然便清醒了许多。 一番努力挣扎后,李征便快步返回房间。 房内灯火明亮,龙凤呈祥的蜡烛还在发散着‘劈啪’的脆响。 佳人正襟危坐于床蹋上,头上的红盖头将她皎洁的脸孔挡个严严实实。 只是不断起伏的胸口,让人觉得此刻的她明显不是表现出来的那般平静。 李征轻轻挑开武溪裳的盖头,第一次这般肆无忌惮的扫视着她的脸庞。 摇曳的烛光下,佳人那秀丽的容貌尽入眼底。 都说新嫁娘是女人一生最为美丽的时刻,如今看来,确实是有几分道理。 比如李征,他就觉得,在这一刻,武溪裳的美丽远远超过之前他所过的本人。 他有些庆幸自己的婚姻并不是包办婚姻,这个时代娶个媳妇完全就是如同买彩票一般,没有揭开盖头之前,你永远不知道对方到底是女神还是女汉子。 “裳儿,夜深了,咱们安歇吧!” 李征一副贼贼的模样,坐于床边,拉起武溪裳的小手轻声道。 可能从来没有人这般拉她的手,武溪裳顿时全身颤抖了一下。不过她并不排挤李征这样,只是呼吸明显急促了许多。 “老爷,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吗?” 武溪裳心如鹿撞,她明白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尤其是看过压箱底的图画之后,更是俏脸通红,此时完全是没话找话,试图缓解自己的紧张。 “提这个干嘛?” 李征的兴趣明显不在这个上面,轻轻抚摸着小手,有些不在意的说道。 “还没有喝交杯酒呢!” 武溪裳脸庞更红了,再次岔开话题,心都快从嗓子里跳了出来。 “哦!这我倒忘了。” 李征拍拍脑袋,入乡随俗,这规矩他也不至于有什么抵触。 两人喝完了交杯酒,不等李征再次招呼,武溪裳已经软倒在李征怀中,眼睛迷离的看着李征,“夫君,且温柔些个。” 李征嘿嘿一笑,起身便吹灭了蜡烛。 此时床外,十数人正屏息蹲于窗户之下,人人抓耳挠腮,十分期待的听着里面的动静。 但是出乎他们意料的是,想象中的场面还没有开始,却是听到头顶的窗户突然吱呀一声打开。 还没等他们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一盆热水便直接浇淋而下,数人措手不及之下,顿时被浇了个正着。 “大人过分了啊!” 李悦顿时惊叫一声,恨恨的吐嘈道。 “就是!这算怎么回事?” 徐勇也是被浇个透心凉的倒霉家伙,顿时不满的嚷嚷起来。 事实上,能够在窗户正中位置的人,没有一个是简单的,都是这群墙下君子中的佼佼者。 不过遇到一个不按套路出牌的李征,顿时便倒了大霉。 “我听出来了,李悦,徐勇,你二人还真是精力旺盛。本将觉得有一事特别适合你们,听说陕西局势不太好,若是你们想当先锋领五十人增援,本将也不会不批准!其他人,若是对敢死队这活感兴趣,本将也可以一并成全!” 李征的声音从屋内悠悠传来,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悦。 “啥?五十人!大人听错了,末将从来没来过!”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迅速响起,并快速的越行越远,李征终于满意的点点头。 将烛火重新点亮后,再回头看时,美人如玉,温宛如玉。11 第一四七章 渊源 从小年到除夕,食髓知味的李征,基本上就处于深居简出的状态之中。 这是难得的一片平静的日子,陕西各地已经打成一锅粥。 洪承畴虽然厉害,但是粮饷缺乏的他,根本没有能力动员足够的大军彻底剿灭高闯。 他也只能如同赶羊一般,将高闯撵的鸡飞狗跳,却始终无法限制高闯在各地流窜的同时,不断的裹挟百姓入伙。 而潞,泽二州,则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既没有什么头疼的政务,也没有什么外敌入侵。 这种悠哉悠哉的咸鱼生活,一直持续到了崇祯五年的大年初一,这才算告一段落。 虽然满心不愿意,但李征也不得不打起精神,向着各路大佬拜年祝寿。 潞州府知府是李征名义上的老丈人,更是当地的一把手,这需要李征亲自前往一躺,至于泽州府的余行则与监军,打发几个亲兵就可以了。 有鉴于之前婚礼上,周边和府都有人来贺,李征这次也是派出了众多的亲兵,一一上门拜年。 见到卢怀真时,两人还有些唏嘘,这两年两人并不是太过于亲密,之意抬杠争斗次数也不少。 如今成为一家人后,双方都觉得有些怪怪的。 不过如今既然结为了儿女亲家,双方的关系明显缓和了许多,起码李征这边明显已经礼貌了许多,这拜年时磕在地上的响头可不是作假的。 “起来吧!说起来,也真是缘分,吾与溪裳乃是世交。卢、武两家,都是浙江金华人,更是同乡。吾与其父武起潜更是同年。” 看着恭敬磕头的李征,卢怀真终于满意的笑了笑,伸手扶起了他,慨然道。 “只是起潜误入歧途,与阉党为伍,这才少了联系。” “三年前,吾听说起潜被罢官消籍,却是未曾回归故乡。还未来的及联络,却是听闻建奴入寇,遵化城破的惨事。” “原本还觉得吴家满门都殉了国,虽然可惜,却是以身报了国,什么罪业都可抵消干净了。” 说到这里,又看了一眼李征,轻叹道。 “未曾想,溪裳竟然活了下来,而且还被你带来了潞州。若非她登门造访,老夫至今还不知其情!既然是故友之后,更是阖家为国殉难,那老夫自然不会眼看着这可怜的孩子孤苦无依!” “溪裳也算本官看着长大的,命又极苦。不过她既然嫁了你,你当好好对他,否则老夫就是拼了这顶乌纱帽,也定不与你干休!” 说到最后,卢怀真已经是声色俱厉了。 “岳父大人放心,小婿并非凉薄之人!” 虽然不觉得卢怀真会真的拿前程呵护武溪裳,但李征脸色也郑重了起来,十分诚恳的道。 他自己的女人,当然不会亏待于她。他有些意外的是,原本以为收武溪裳为义女,是为了拉拢于他,却不曾想,这其中竟然还有这种渊源。 如今李征与卢怀真也算是至亲了,见过了泰山,李征便随着家丁的引领,入内宅拜见了卢夫人。 当他准备离去之时,卢怀真却是命人叫住了他,将他带入了书房之中。 这里李征已经不是第一次来,比起前两次两人的明争暗斗,如今气氛倒是和谐了许多。 “坐!” 卢怀真指了指旧案对面的椅子,并没有令人上茶,而是自己提起一壶烧开的茶水,开始冲茶。 这种待遇是李征从来没遇到过的,这个时代的文人大多喜茶艺,不比后世已经精简许多人的茶道,这个时代的茶道却是规矩极多,也繁杂很多。 一番收拾之下,屋内已经茶香四溢。 李征也是一个懂茶受茶之人,在后世之时也没有少过泡茶。平时休闲之时,泡上一壶好茶,看上一会儿新闻资讯,逛逛n tan贴吧,自饮自啄,倒也悠闲自在。 只是嗅了一下味道,便认出了是铁观音。比起后世常喝的铁观音,这个无污染的时代出产的茶叶,明显品质更胜了一筹。 不过李征并没有声张,如今他的身份是一个从底层爬起来的普通人,这种上流社会才能懂得的东西,还不是这个时代的他可以接触的。 接过卢怀真递过来的茶水,李征看着茶水的色泽,忍不住眼睛一亮,情不自禁的用鼻子轻轻嗅了嗅,轻轻的抿了一口,然后一脸的陶醉。 “好茶!” 李征将剩下的茶水一饮而尽,忍不住赞叹道。 “贤婿也是茶道中人?吾道不寡矣!” 卢怀真顿时眼睛一亮,轻扶短须兴奋的道。 “懂一些。” 李征点点头,并没有否认。 “说来听听。” 卢怀真轻轻抿了一口茶水,悠闲的靠在椅背上,平静的道。 “一看二嗅三品。好茶色泽清爽,香味扑鼻,喝起来口齿生津,令人回味无穷。” 李征想了想,老实的回答道。 听着李征这入门级的回答,卢怀真眼中的光芒顿时暗淡了下去,暗道自己这也是有些糊涂了。 这小子是穷大兵出身,能够懂得多少茶道。这显然不是一个可以真正分享茶道的对手,一念至此,顿时将茶道讨论的兴趣也消减了大半,将话题转移开来。 “高闯如今在陕西闹腾的极凶,不知贤婿有何看法?” 轻轻抿了一口茶,卢怀真平静的问道。 “高闯在陕西肯定待不住,迟早会被洪大人驱逐而出。而且时间必不会久,快的话现在就已经出陕了,最慢也是三月之内。” 卢怀真并没有在茶道上纠缠下去,也让李征松了口气,当谈到军事问题后,他原本悠闲的姿态顿时郑重了起来。 “若是出陕,会向哪里?” 卢怀真眉头一皱,他并不擅长军谋,而李征已经证明他名将的资格,所做出的判断,他当然不会等闲视之。 “必是借晋地入豫无疑!”李征斩钉截铁的回答道,“入了晋地,东、南皆可渡河入豫,豫地没有强军,一旦借道晋地入豫,恐怕就会难以为制了!” “借晋入豫?坏了,这下祸事来了!” 卢怀真轻叹一口气,重重的拍了一下桌案。 “大人何出此言?我晋地如今大军云集,高闯若是敢轻易入晋,必然会遭各路大军汇剿,势必元气大伤。若是侥幸,说不定将之留在晋地也不是办不到!” 李征却是有些不以为然,高闯看似兵强马壮,但在虎大威,曹文诏与自己联手之下,还真不够看。 当然这一切还得建立在没有文官瞎指挥的前提之下,若是再来一个不动如山宋统殷,那神都没有办法打赢。 “虎大威没和你说么?他的大军已经于腊月二十五便动身前去大同了,听说今年草原遭了白灾,牲畜冻死无数,北虏在边境可是不安定的很,随时都有入寇的可能!” 卢怀真摇摇头,他当然明白李征的意思,但如今形势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乍闻这个消息,李征顿时愣住了,接着便是一口冷气倒抽而入。 第一四八章 备战 房间内陷入一片寂静,只有李征的脸色不断的转换着。》八》八》读》书,∞o◎ 之前婚期之时,李征原本是打算与两位老哥好好醉上一场的。 只是当时二人都说回去还有要事,不能在此耽误时日。 当时李征还觉得两位老哥是怕耽误了自己的洞房花烛夜,但如今看来,当时的情况已经有些危急了,他们二人不敢多作停留。 事实也确实如此,两人只是在酒席这上与李征碰了几杯酒,等待着酒宴散去后,便匆匆告辞而别了。 李征当时没当回事,因为这两人可都是明末的猛男。就算他们二人就算辖地有警,只要他们还坐镇于辖地,就根本翻不起多大的风浪。 若是没有高闯这档子事,他们二人就算去了边关,也没有什么大事。 只要守住两三个月,静待春暖花开之时,北线危局自然开解。 只是高闯若是趁着晋地空虚入晋,那他们去了边关可就难以两顾了。 寄希望于高闯得不到晋地消息,明显是自欺欺人。因为李征深深的明白,在如今大明,苦官吏久矣的百姓对流寇的拥护,那可是远远超过了对大明! 说不定高闯这个时候已经得到了消息了吧,甚至高闯都已经开始尝试再次翻山进入晋地了吧。 这也是流寇的惯用伎俩了,哪里官军空虚就向哪里去。 “事情紧急,小婿这就先告退了!” 一想到如蟥虫一般满天席卷过来的流寇大军,李征便再也喝不下去茶水了,拱手告辞道。 “且慢!贤婿要谨记,你为泽、潞二州镇守副将,若无军令,妄自踏出辖地一步,可是谋逆大罪!” 李征要走,卢怀真当然明白其中道理,但是却不无担心的提点了一句。¥♀八¥♀八¥♀读¥♀书,2≠3o◆ “岳父放心,小婿理会的!” 李征再行了一礼,便转身急急而去。 …… 崇祯五年的大年初一,对于潞州营的官兵来说,完全不是一个平静的春节。 这一日,十数骑快速的四散而出,将李征的命令带向了各个方向。 王永的骑兵营最先出发,三百骑兵春节之时并没有放假回家,而是作为李征的护卫队存在。 因此编制最齐的他们第一个出发,滚滚铁流不断的向着西南而去。 他们的任务是以最快的速度到达东乌岭,若是有敌,则骚扰迟滞对方。当然若有机会,最好先挫一挫对方的先锋,打击一下对方的士气。 留守泽州的李悦在大年初四接到李征的命令,措手不及之下,紧急召集人马,三日后便带领他集结而来的五百士兵,匆忙向着泽州西南的东乌岭挺进而去。 他们的任务是接应骑兵营,如果情况乐观的话,则是依托有利地形阻击高闯大军入泽州。 如果事不可为,则可以视情况后退至刘村寨,窦村一线依托沁水河坚守,这也是李征的底线。 这是一个高风险的任务,如果后续援兵不能快速到达,他们将会被无尽的流寇包围歼灭。 不过李悦做为李征的头号心腹,更是驻扎在泽州,他如果不上,别人哪里会心服? 驻守高平县屯田地的徐勇,做为第二阶梯,在集结完人马之后,便需急行军赶向东乌岭,接应李悦部。 张大井的游击营多为新兵,综合实力远不如前面几路军队,只能做为大军的预备队,集结兵马,押送钱粮物资至前线。 苏浩的火铳营是李征直辖,如今人数已经过千。不过做为军队最主要的远程打击力量的火铳营,却是最为拖后腿。 因为他们身处潞州腹地,并处于大明最重要的春节期间,基本上都是放假回家,留守人员还不足一成。 这个时候虽然也是紧急集结,但明显可以看到,各部归建的速度慢的令人发指。 一直到了元月初十,集结到的人数不足一半。 但是李征已经等不下去了,命令苏浩继续集结剩下的官兵,便自己带着这四百出头的火铳兵,踏上了征程。 事出突然,又正值春节期间,集结的各路官兵明显都有些怨气。 不过李征的威信却是无人敢于置疑,尽管心有不甘,但是李征的命令一下,却是无人有丝毫的延迟。 尽管这些官兵几乎都是视李征为恩公一般,但带着这样士气的军队去打仗是十分危险的,李征却是别无选择。 如今泽州正在恢复之中,泽州府各地也有他的产业,这些产业是他安身立命的本钱,根本不能容忍有人破坏。 对于士气问题,来自后世的李征自然有的是办法。 而且理由也十分的好找,高闯如今已经突入晋地,若是放这些杀人如麻的流寇涌入泽州,甚至窥视潞州,会发生什么情况,大家心中自然有数。 由于没有政wei,这种思想工作只能有李征兼任。话说千遍便是真理,更别说这话并没有说错。 在到达泽州府的数天内,几乎所有官兵都将李征这套理论听了进去,对于没事找事一心不让他们过个好年的高闯,更是充满了痛恨。 等到李征到达泽州府时,时间已经到了元月十七,尽管错过了中元节,但泽州府方面却是十分给力的拿出了大批酒肉犒劳军队。 有了不限量的好酒好肉,官兵的精气神终于提起了许多,感觉这一躺扔下老婆孩子热炕头,还不算完全没有好处。 李征并没有入城,虽然此时东乌岭处传来的情报,并没有高闯已经出现的消息。 但是不远处的岳阳,浮山等城已经开始告急,平阳府府城临汾更是已经遭到了围困。 至于更西的大宁,蒲县均已经陷落,平阳府告急求援的文书已经雪花般的向着太原府,周围各府县汹涌而去。 李征不敢多耽误,平阳府的危局他并不感兴趣,对于自家一亩三分田之外的事情,李征的兴趣都不是很大。 他如今最头疼的便是高闯的行踪,若是对方在自己大军集结之前,便集中兵力攻击东乌岭,直接打开一条入泽州的通道,那他就真的要焦头烂额了。 甚至会被逼的分兵防守泽州城和韩店堡,如果出现了这种情况,那他的败亡之日就指日可待了。 当李征在手下官兵吃饱喝足,好好休息了一夜之后,第二天便迫不及待的催促再次向西南行进。 令他惊讶的是,监军谢文举却是带着几名锦衣卫扈从便进入了军营之中。11 第一四九章 谢文举 寒风呼啸,吹面如刀。 火铳营的官兵冒着严寒艰难的收着营帐,折好打包,一片忙碌的景象。 见过监军到来,李征没有迟疑,快速的迎了上去。 无论这监军的身份还是数次的照拂,他都感恩于心,并没有丝毫的怠慢。 “末将见过监军大人!末将这便要收拾营地前往东乌岭,还请公公训示!” 李征唱了个肥诺,有些奇怪的望着谢文举。“李将军出征,咱家身为监军,自然需要随军。” 谢文举并没有卖什么关子,口气平淡的回应道。 “公公委实智勇过人,只是这战场厮杀,是末将这种武夫该做的。公公千金之躯,岂可随意犯险?” 谢文举竟然敢上战场,李征顿时有些意外,但他可不准备带着这家伙,万一战场上有个好歹,自己怎么跟崇祯皇帝交待? 这可是上战场,身为监军似乎也没有必要亲临一线,坐镇于泽州这个不算安稳的后方,就已经可以称的上是大智大勇了。 至于前线的功劳,只要他一天还在监军的位置上,就不会少了他的一份,这时实在没有必要去躺这次的浑水。 “监军不随军出征,还算什么监军?李将军不断阻拦,莫非其中有何情弊不成?” 谢文举明显是铁了心要随军,闻言毫不迟疑的回应道。 “公公说笑了,既然公公无惧刀兵,自然没有问题!” 这话就已经有些诛心了,李征不敢再反驳,只能恭声应命。 “这就是了,咱家随军,你征粮征饷也方便的多。”谢文举笑吟吟的看着李征,“就如今天的酒菜,可还过的去吧。” “这些是公公征来的?” 李征顿时有些惊诧了,看不出来这太监本事还不小呢。 “你不相信?” 谢文举脸色顿时冷了下来,冷哼一声说道。 “公公莫怪,末将岂敢!只是这事末将根本办不来,这才有所疑惑。今日得见公公之手段,委实令末将汗颜!” 李征赶紧道歉,不着痕迹的捧了一下谢文举。 听到李征自承远不如自己,谢文举这才志得意满,点点头算这事过去了。 “李将军,别怪咱家多嘴,如今流寇来势汹汹,你可有退敌之策?” 谢文举当先向军营中走去,一边有些担忧的问道。 “咱家也是读过书的人,知道有些事不能乱插手。咱家可以保证你的粮饷不缺,但是咱家要一个准信!” 一行人来到李征的中军营帐中坐定,谢文举便急不可待的说道。 “谢公公!”李征松了口气,这打仗最怕的就是外行指挥内行,有了谢文举的保证,李征便自信的道,“若说剿灭高闯,末将还没这个本事。若只是拒敌于泽潞二州之外,却是可以做到!” “只是守御么?那又能有多少功劳?” 闻言谢文举却是有些失望,防守作战的功劳能有多大? “公公明见,末将手中只有三四千兵丁,其中大半还是新兵,能够在数十万流寇攻击之下保住泽潞二州不失,已经是极限了。” 谢文举摇摇头,目光紧紧的盯着李征,平静的道,“咱家先给你交个底。咱家可是将所有希望寄托于你身上,咱家还能不能回京,还能不能再向上挪挪位置,都是要依赖你的军功。” 谢文举右手抚摸着椅背,语气低沉的道,“咱家问你,真的就没有什么办法大败流寇,缴获些旗帜盔甲?” “公公见谅,敌众我寡,战事一起,变数太多。官军当稳守为上,若是有机会,末将定会尽力争取!” 虽然不想得罪这个合作的极好的监军,但李征更不愿意拿自己忠勇的几千子弟兵冒险。 这是他在这个时代安身立命的本钱,若是为了别人的功劳孤注一掷,那才是舍本逐末。 没有了这些人,他李征什么也不是。 好在谢文举明白形势比人强的道理,并没有强求,只是叹息一声,“前线情况怎么样了?” “之前接到消息,高闯主力在围攻临汾,浮山县城。另外高闯一支偏师向南逼向翼城!” “翼城、浮山若失,高闯将会对我泽州形成夹击之势。” “泽州游击李悦已经带五百精兵扼守险要,目前还未见高闯贼兵踪迹。” 战场形势李征十分的清楚,平静的道。 “末将另派骑兵游击王永率五十人夜不收出泽州,一路向西探查军情,一旦有警,随时会有报之。” “我高平游击将军徐勇如今已经率部一千,日夜急行增援李悦,若有这一千人相助,就算高闯大军尽至,也可坚持些时日。” “末将亲领火铳营五百,前往增援,大军合共近三千。与流寇决战恐怕力有未逮,只是坚守的话,足以令流寇难尽一步!” 这也是泽州的地形所带来的利好,三边都是崇山峻岭,唯一地形稍显平缓的乌东岭地带,却是地形复杂,在有战力的守军坚守的情况下,若想通过,付出的代价将会是难以想象的。 “也罢,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一下子动员这么多的兵丁,你开拔银如何筹措?” 谢文举开口道,目光再次锁定在李征脸上。 李征一番介绍,让谢文举有些半懂不懂,但越是听不懂,他就觉得越是安心。只是人总不喜欢听自己听不懂的,谢文举也是如此,当下差开了话题。 “末将对官兵晓以忠义” 李征显然没有料到监军会问到这个问题,当下便直接开始说起套话,脑子也在不断的整理着思路。 “咱家不想听这些没用的!” 李征这套话刚刚开了个头,便被谢文举直接打断了。 看着谢文举似笑非笑的目光,李征有些尴尬又有些不安,硬着头皮道,“末将答应了他们,若打赢了仗,所有缴获都分三成给他们” “这不合规矩”谢文举淡淡的说道,看着李征的脸色已经开始变得精彩了,这才轻咳一声接着说道,“不过若是能打赢,咱家就当什么也没看见!” 李征松了口气,正准备说什么,这时一个亲兵入帐禀告,营中所有物资都已收拾完毕,询问何时可以起程。 李征等人明白,这是在问大帐何时拆除,当下拱手道,“末将就先带火铳营前往乌东岭增援,大军的粮草辎重就请公公受累了。这粮草乃军中要害,最是紧要不过,也只有公公坐镇末将才能安心。” 谢文举明白这是李征变相的示好,在后方押送粮草物资,安全性自不用说。他本来也没打算真到战场一线去,这种征集粮草之事本来也是他份内之事。 事实上,这只是一个说法而已。作为军中要害,岂能是离军队而行,粮草辎重都是随军而行。 之所以挂这个名号,也只是为了到时奏章之上可以好好写上笔罢了。 第一五一章 老子要定了 浮山县在无数的流寇嚣叫声中呻n着,无数人的嚎哭见证着这座城池的易手。 不同于史书上记载的,流寇所过之处烧杀贻尽的情况。 流寇之所以被称为流寇,是因为他们四处流动,到处抢劫,并不是因为他们凶残而得名。 一般情况下,流寇是不会对普通百姓下手的。普通百姓杀了无用,而且还会让他们后备力量的消弱,他们杀的都是缙绅地主一类的富贵人家。 并不是说流寇就真的是秋毫无犯,而是普通百姓,他们除了号召这些人自愿加入他们外,也有的办法逼迫他们加入。 比如说抢光了粮食,比如说一把火将所有房屋全烧了,为了生存这些人就不得不上了贼船。 浮山县并不大,常住人口也只有数万之多。 城内数十大户基本上被斩尽杀绝,钱粮全部搜刮一空,而普通百姓也尽数被吸纳入体系,这个过程十分的快捷。 经过数年的锻炼,流寇上下都已经有了一套行之有效的办法,效率十分的高。 打下浮山县后,高闯的大军也又一次恢复到了巅峰状态,二十万大军浩浩荡荡,连营数十里,十分吓人。 说实在的,尽管高迎祥这几年屡战屡败,但败的次数多了,也将流寇骨干的坚韧不拔的精神锻炼了出来。 而且经过一轮轮的大战拉练,流寇中的精锐比例明显也提升了不少。 在陕西,从一开始与洪承畴对战便败的极为凄惨,慢慢开始有赢有负,最后更是如同行走在无人之境,官军轻易不敢挑衅,只是默默在后尾随。 靠着陕地民风剽悍,比邻北地马匹众多的好处。高闯部下的骑兵再一次恢复过来,如今已经精骑数千,大半年乱战下来,论起战力,比起半年前,也有了质的飞跃。 当夜,高迎祥再次召开会议,讨论要不要进兵泽潞二州。众人围坐于篝火前,烤着一只大羊,人人兴高采烈。 “眼下浮山已下,泽州门户已开。对于还要不要进军泽州,我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高迎祥切下一块羊肉,边用力撕扯着,一边漫不经心的说道。 “闯王,俺觉得应该趁势东进!平阳府这几年咱们来过几次,抢不到什么好东西了。听说潞州这两年挺富庶的,抢一把绝对能吃个饱!”高迎祥话说完,部将田见秀便站了出来,抹了一下嘴上的油腻直接说道。 “老田说的是,这几个月东西越来越少了,再这般下去,孩儿们可要饿肚子了,咱们就该拿下潞州!” 郝摇旗也站了出来,高声应和道。 两人说完,其他人也七嘴舌的表示同意,这些时日虽然进展顺利,但是钱粮收获却是少的多了,而且扩充兵马过快,后勤更是压力巨大。 “自成你怎么看?” 高迎祥吃着羊肉,不置可否的问道。 他对于李自成这个沉着有脑子的外甥,一向很是看重。 “大舅,俺觉得泽潞两州并不难打,唯一可虑的是,那守将李征善守,若是扼守险要,恐怕一时半会儿难有进展。一旦拖到官军云集,那恐怕祸事至矣了!” 见众人都在兴头上,李自成倒也没有直接反对,而是委婉的解释着。 高迎祥点点头,他最担忧的也是这个。 泽潞两州多山,而且环境是一个相对封闭的盆地地形,若是真的被堵死在内,恐怕将会是灭顶之灾。 对于守将李征,高迎祥并不是太在乎。 之前的一战,李征手中是有一两千精锐官军。尽管李征打仗明显有一手,但自己还未用出全力,李征部便有些摇摇欲坠。 若非最后关头,因为大同边军到来,李征部覆灭就是数天之内了。 潞州营是能打,尤其是那中军冲锋的近千人,委实可算是精锐中的精锐,自己部下任何一个营哪怕人数占优都不是对手。 但是相对于二十余万滚滚而来的义军,他那两千人就算全身是铁,又能碾的了几根钉。 甚至就算李征扼守险要,他也可以另遣部分人马轻装翻山而入,然后内外夹击,一举将李征部吃掉。 所以拿下泽潞二州,对于高迎祥来说,根本就不是什么太过于困难之事。 唯一难的便是,如何快速的洗劫二州,如何保证不被后续云集而来的官军给来一个瓮中捉鳖。 之前他可是吃过这种亏的,去年他与王自用商议分兵,由王自用部独占平阳府,并且抵挡来自边军的攻击,他自领本部攻略泽潞二州。 但是在边军面前,王自用部甚至连三天都没有坚持住,便直接崩溃了。 若不是高迎祥当机立断,立即退兵,并抢在官军封锁道路前,扔下大部分杂兵突围而出,估计也早陷在其中了。 “那边的交易如何?” 高迎祥心中思索了一下,还是觉得有些难以下定决心,将口中羊肉吞下,反而问起了另一个问题。 “平遥那边的粮食倒是没什么问题,只是武器方面,对方给的价格太高了,一柄腰刀便开价二十两,一般的棉甲都是四十两一件,其他的更不用说了,咱们的人如今还在和他们商谈之中!” 虽然高迎祥问的模糊,但专门负责对外事物的高杰却是了然于胸,直接的回答道。 这高杰长的人高马大,皮肤白净,五官更是精细,是一个标准的大帅哥。 特别与这群五大三粗的高迎祥一众一对比,更显得帅气过人,鹤立鸡群,卓而不群。 作为高闯部对外的公关,这形象确实可以打个满分。 “范家,亢家,真是一群贪得无厌的下贱商贾!答应他们的开价吧!这笔帐,日后自会跟他们清算!” 高迎祥冷哼一声,眼中也是露出凶兆。 虽然金银对于惯于流窜作战的流寇来说,完全是一种累赘,但这般被人明宰,他心中不怒那是不可能的。 他明白其中的缘故,这些商贾之所以敢开出这样的天价,完全是拿捏到他没有另外的买卖渠道。 “遵命!” 高杰闻言,直接抱拳领命。 “虎大威部,曹文诏部,还有大同镇官军方面,平遥那边有什么消息?” 平息了一下胸中的恶气,高迎祥又接着问道。 “平遥那边已经确认了,虎、曹二部近期内根本没有回援的可能,北虏已经开始集结人马了,小规模的战斗从来就没断过,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有一场大会战!” 这个情报数天前高杰已经禀报过了,他知道闯王要的只是确认,因此话语中也带着坚定。 “这些贱商也只有这点好处了!不过咱们也得防他们一手,他今日能卖官军,来日未必不会卖了咱们!” 高迎祥恨恨的向地上吐了一口浓痰,目光中充满了鄙夷。目光缓缓抬起,遥遥望向东边的黑暗,狠狠有的吐出一句话。 “既然大同边军无法回援,那泽潞两州老子要定了!” 第一五二章 随本将出征 崇祯五年二月初,泽州的形势越来越严峻。 往来奔波的哨骑已经络绎不绝,各种消息汇总过来,都显示高闯的目光已经盯向了泽州。 小规模的斥候战不断的上演着,但无一例外都是官军这边退却结束。 在战斗经验更多,而且人数也占有压倒性的优势的流寇面前,李征手下那三百还远未训练完成的骑兵营,完全就不是对手。 几乎每次都是被人压着打,若非李征之前已经下过令,骑兵营只是以哨探为主,尽量避免交战,估计这时的骑兵营就已经剩下不了多少人了。 二月十六,被压缩到极限的潞州营的骑兵营已经被迫全线收缩,退回防线之后,再也不敢出击,将战线外的空间全部让了出来。 二月十日,流寇前锋已经出现在乌东岭之外不足十里处,滚滚而来的流寇一眼望不到边,几乎将视线之内所有的空间完全塞满。 李征按剑立于矮山之上,面无表情的看着这头波到来的流寇。 虽然只是前锋,但人数粗略估计已经超过了三万人,虽然大多数人都是手持简陋的农具,更是身无片甲。 但在nn连胜的情况下,这些人还是表现出了极高的士气和作战勇气。 刚刚到达乌东岭,还未来的及作出调整,便有一队千人左右的杂兵呐喊着冲锋而来。 这第一波试探性的攻击,很快便被潞州营击退。 如今猬集于乌东岭的官军人数已经超过了三千,这种程度的战斗,甚至连热身都算不上,只是一轮火铳集射,就完全粉碎了流寇猖獗的势头。 不过这次试探根本无法动摇流寇的军心,在试探出了官军并没有被吓倒之后,这些流寇前锋也熄了速战速决的念头,开始老老实实的安营扎寨,只等主力将来汇合。 两军对峙至天黑,这才各自收拾人马,回营安歇。 而李征显然不会就这般被动挨打,午夜时分,百精选的士兵已经集结完毕。 在营内寥寥十数枝火把的照映下,李征顶盔披甲,立于最前,一个个酒坛就已经准备完毕。自有士兵,将酒水一一倒满。 “弟兄们,本将不想多说,如今已经是我潞州军生死存亡之际!想要活命,想要家人安心生活,就得拼命!” “援军远在千里之外,万事只能靠自己!” “今日活着回来的,每家分得田产十亩,银三十两!” “战死的兄弟,每家分田产三十亩,银一百两!” “无须担忧身后之事,只要有我李征在,你们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去吧!杀出一条活路来!” 尽管自己躲在后面,让别人去决死有些无耻,但李征亲自带人偷营的打算,被所有人一致阻止之后,李征也只能无耻的躲在人后。 如今的他已经不能需要冲锋陷阵,身为李征集团最主要的核心,他的最大任务是保证集团内的人,可以安心作战,并解决官兵们的后顾之忧! “拜别将军!” 百壮士整齐单膝跪地,仰头饮尽碗中酒,锵然回应。 “大哥放心,小弟决不负大哥期望,定要搅的流寇大乱,为我潞州营后续兄弟开路!” 百壮士的头领是李征的头号心腹李悦,此时的他一脸肃然,铿锵有力的回应。 “去吧!记得活着回来!” 李征觉得眼中有些湿润,这些都是他相处已久的袍泽,若有任何的可能,他也不想这般。 百人同时领命,在夜色的掩护下,向着已经洞开的地道鱼贯而入。 既然已经知道泽州可能会成为战场,李征又怎么会没有任何准备? 在十数日前,他便已经安排青壮昼夜不停的挖掘地道,从乌东岭至西边,任何可以屯军之地,都有地道直接相通,为的就是今日。 这些地道都是一次性的东西,地底下支持着的是一杆杆木桩,无论成功于否,只要有人从这里返回,就会点燃这些木桩,将地道完全烧蹋。 流寇的数量委实太过于众多了,哨骑传回的情报显示,这次高闯带领的流寇数量已经超过了二十万,而且数量还在不断的增长着。 这些情报李征并没有瞒着官兵上下,与其到时让发现实情的官兵们被震憾到,还不如提前让他们心中有数,别到时候被吓的手足无措。 虽然他可以正面解决这三万流寇,但李征却不敢保证自己全力进攻之时,会不会被后续来的流寇主力给一锅端了。 但若想速战速决消灭三万一心拖延的流寇,除了偷营之外,李征想不出来其他办法。 至于牵希望于流寇主动出营野战,李征还没有天真到这个地步,他不是位面之子,完全不相信自己会有这样的运气。 当百人消失在地道之中,营中其他各营也已经开始做着出发的准备。 李征的计划很简单,这百人是要在流寇大营中制造混乱的,而真正的杀戮则是这已经集结的三千官兵。 乌东岭外的夜色依旧浓郁,站在关墙上,依旧可以看到远处田野中到处闪烁的光点。 那是一个个值夜的流寇哨骑,之前李征就曾数次偷袭高闯军营,想必高闯对此也是早有戒备,这些流寇巡夜哨骑就十分的警惕,正常的偷营,根本无法在他们的戒备下成功。 十多分钟后,关内的官军已经集结完毕,二百七十余铁骑列于队列最前。 骑兵的马蹄上都包上了棉布,带上了马嚼。而马上的骑兵,更是将铁甲穿于衣内,避免发出任何的响声,他们是偷营的主力,十数天的往来侦查也让他们更熟悉外面的地形。 一千五百长n兵昂然而立,虽然大部分人脸上都有着不安,但却无人显露出畏惧。 五百人的火铳手则是n装填完毕,腰间更是个个带着腰刀,显然并不准备只是放一铳就完事,他们也是做着肉搏战的准备。 这些火铳兵都是老兵,外面的流寇人数虽然众多,但久战战事的他们脸上却没有什么畏惧,他们是骄傲的,在他们面前溃败而逃的流寇已经数不胜数,这些人根本就没有放在他们眼中! “张大井带本部一千守营! 这次李征并没有选择守在完全的营地中,所有人苦劝亦是无用,因为他深深的明白,这种不太危险的战斗,若是自己依旧不参与,那官军的士气就会被深深挫伤。 “各位兄弟”李征目光从下方整齐排列的官兵脸上缓缓掠过,语气坚定而自信,“随本将出征!” 第一五三章 追杀 乌东岭。 一片漆黑之下,堡门悄无声息的慢慢洞开。 李征按着佩剑,带着三百铁骑当先牵马而出,慢慢消失在黑暗之中。 陆平,陈五二人,领着一千五百名长n兵跟随在后。苏浩的五百火铳兵右肩斜靠着火铳,左手虚按腰刀,鱼贯而出。 没有火把,没有军官的喝令,一切都是在悄无声息之中进行。 不远处,忽隐忽现的火把光亮还在摇曳着,那是流寇哨骑们。 夜是如此的寂静,满天的繁星点点,与远处地面上连绵的篝火交相辉映。 前行不到两里地,流寇大营中突然出现惊天的喝杀声。几乎是一个瞬间,无数的火头开始在大营偏北的方位突然升起,并且迅速的扩散着。 惨叫声,杀喊声,远远的传了过来。 “点火把!上马!” “各部戮力向前,不破流寇誓不回营!” 眼见流寇大营已经开始出现混乱,牵马而行的李征再不沉默,翻身上马,怒喝道。 近三百骑闻令,纷纷晃亮火折,点燃火把,翻身上马,马刀出鞘,直指前方。 “杀!” 李征也拔出了佩剑,大吼一声,当先驱马而前。 “杀!” 三百铁骑同时爆喝,如影随形,紧紧追随着李征,向着远处火光连天的流寇大营飞驰而去。 突然出现的火光已经让巡夜的哨骑各个心慌意乱了,而近在咫尺的地方突然亮起无数火把,骑兵奔驰的声音更是让他们完全胆寒。 黑夜之中,完全看不出来到底有多少骑兵袭来,这些已经心中慌乱的流寇哨骑根本没有迎战的心思,纷纷拨马而回。 大营中,火光冲天。 李悦提着一柄厚背大刀,沉重的大刀在他手中如同轻如无物,上下翻飞之下,挡者披靡。 以他为锋矢,百官军一路横扫而过,一片哀鸿,尸体遍野。 这些从睡梦中惊醒,完全没有心理准备,更没有武器傍身的流寇,根本没有招架之力。 敢于或者无意挡路的,都被砍杀一空。 无数的火把不断的挥舞,将路过的帐篷一一点燃,漫天的火光更是让人迷乱,根本不知道哪里才是生路,东奔西跑,乱成一团。 混乱之中更是无法辩明真实的情况,似乎四面方都有惨叫声传来,无数的人哭喊着,惨叫着,却始终无法明白敌人到底在哪里。 这边的营帐的混乱,顿时将其他地方的流寇惊醒过来,临近的流寇早就乱成一团! 虽然偶尔有基层头目试图组织兵力,但他们最后都发现这完全就是无用之功,当人群完全乱起来时,根本就没有办法让他们快速安定下来。 说到底也是这些流寇根本没有严格的上下从属关系,更没有长时间朝夕相处形成的默契感,碰到紧急情况之下,只能是乱成一团,无法约束。 但其他大半的营帐中,流寇虽然心中惊惧,但喊杀声尚远,还能勉强约束。 当领军大将田见秀披头散发的出来后,在他周围混乱的流寇终于开始安定了少许。 虽然不明白到底官军是如何偷偷越过,他事前已经加强过的哨骑巡查,但如今已经不是想这个问题的时候了。 久经战事的他,并没有慌乱,而是开始快速的集结自己的家丁亲信。并立即下令老营向大旗下集结,只要老营没有乱,他就还有机会。 不过他显然没有料到官军的攻击速度是如此之快,这些人还没有集结完毕,急骤的马蹄声已经出现在营外不远。 震天的喊杀声中,粗糙的营地直接被战马跨越而过,数量不详的骑兵直接突入营中,见人就杀。 原本还算顺畅的集结,顿时就变成了连绵的惨叫声。 铁骑奔涌而前,任何聚集一团的流寇都成了他们的攻击目标。 在没有猬集的长n兵抵挡,这些骑兵完全如入无人之境,甚至根本无须提刀劈砍,高速的战马就直接将这些人撞的七零落,死伤狼籍。 在骑兵的攻击下,混乱顿时进一步扩大开来,无数被点燃的帐篷火光冲天,时不时还有一两个躲在帐篷中被烧的一身火的流寇凄厉的嚎叫着跑出。 剧烈的疼痛让他们完全失去了理智,满地打滚之下,又引燃了其他的帐篷,带出了更多的火人,完全就是一幅世界末日的情景。 李征已经带人连续冲跨了十数股流寇,点燃帐篷也多达数百帐,但流寇的人数实在太多,根本杀之不绝。 “杀!冲乱他们!不能让他们集结!” 连续的砍杀大量消耗了李征的体力,他有些后悔自己这段时间纵欲过度,而且又缺乏锻炼,但他却不能停下来,只能喘着粗气,高声的下令道。 骑兵们却依旧精神饱满,闻令高声回应着,胜利刺激着他们的肾上腺,让他们的体力始终保持在亢奋的状态下,依旧保持着昂扬的斗志。 奔驰,冲击,砍杀。 不断的循环着,无数的流寇被杀的鬼哭狼嚎,乱作一团,向着四面方不断的逃窜着。 骑兵们维持着高速,如同剥洋葱一般,不断的撕开流寇一层层的防御,直到已经可以看到大营中间那高高树立的田字大旗。 不过骑兵们的巨大胜利也终于到了终点,经过炮灰们迟滞的时间中,田见秀已经集结了近千的老营。 这些老营都是清一色的骑兵,是高闯营中最精锐的存在。眼下虽然慌乱,但人数却依旧令远远看到的李征极为忌惮。 “向左!继续让流寇大营乱起来!” 电光火石之意,李征便权衡完利弊,直接挥手向左。 这些骑兵不是他这二百多骑兵能够吃的下的,硬冲只会崩掉一嘴牙,本钱小的李征自然不会去干这种赔本生意。 二百多骑兵唯李征马首是瞻,见李征拔马向左,其他人便紧随着一个斜切,滚滚向左而去。 一时间,刚刚躲避过灭顶之灾还没来的及安心的流寇,顿时又是一片惨叫连连。 看着原本直勾勾奔着帅帐而来的官军骑兵,在百多步外竟然突然一个斜切,向着左边冲杀而去。 “杀!先干掉这些官军骑兵!” 田见秀松了口气之后,心中顿时明白官军骑兵的数量定然不会太多。 “杀官兵啊!” 官军奇怪的举动摆明了力量不济,原本还惴惴不安的流寇骑兵们个个看的明白。 听到命令之后,顿时精神一振,向着李征冲杀的方面呼啸着追杀而去! 第一五四章 破营 混乱的流寇大营中,正杀的流寇抱头鼠窜的李征,听到身后急骤的马蹄声,顿时明白自己的失误。 不过他并没有什么懊悔,这情况虽然他不愿意看到,但他没有别的选择。 这就象是饮鸠止渴一般,若是不喝就会渴死,但喝下去就必死无疑。 好在李征的情况并没有严重到这个地步,他还没有不喝就渴死的情况。 而且李征也已经做好了应变的准备,毕竟他并不是孤军作战,他还有自己的袍泽正在赶来的路上。 “王永,派人去通知苏浩,命其按预定计划迂回至流寇营地西侧待命!” 李征回头看了一眼还在数百步外的流寇骑兵,从容的对身边的王永下令道。 “刘二牛,你去!” 王永横刀马侧,在一个迎面而来的流寇脖胫一拉而过,一边头也不回的回应道。 刘二牛应了一声,立即纵骑离开,向着已经完全消失的营墙外而去。 “追!快追上去!” 在李征身后,田见秀不断的催促着,望着在前面不远处不断砍杀的李征等骑,眼中直欲喷出火来。 他不是恨李征在自家营地乱砍乱杀,面他却无能为力,他是恨这些杂兵完全上不了台面。 如今被冲乱的流寇数量至少也有数千人了,但却没有给这伙官军骑兵造成任何的威胁,甚至连迟滞一下都做不到。 不堪一击,完全的不堪一击。 部下这般表现,尤其是那连绵不绝的惨叫哭嚎声,就如同打在他脸上的巴掌,一掌接一掌,直打的他恨欲狂! 一追一逃之间,流寇营地的混乱更是已经达到了巅峰,就连那些没有受到攻击的流寇营地,也已经出现混乱,许多人都开始撒腿就跑,甚至有人还开始纵火,抢劫钱粮。 不知不觉之间,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几分钟了。 整个大营西边已经完全被官军骑兵搅的一蹋糊涂,火光冲天。 在极度的愤怒之中,田见秀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眼中只有那一支可恶的官军骑兵,心中唯一的想法就是追上去,全歼了他们,将他们挫骨扬灰,方消心头之恨。 盛怒之下,他完全忘记了周围形势的变化,甚至连营地外面快速接近的星星点点都完全忽略而过。 甚至他都没有注意到,这伙官军骑兵明明有好几个机会可以甩脱他们,直接出营而去都没发现。 他完全成了李征狐假虎威的对象,本来李征这两百多搅局的骑兵已经锐不可挡了。 但还是有流寇试图阻止攻击他们,但当他们看到这伙骑兵后面还无数的骑兵相继而来后,所有的抵抗n都会冰消瓦解,直接抱头鼠窜而去。 从李征开始冲营到如今,已经过去小半个时辰了,官军的战马体力不可避免的开始下滑,马速也渐渐降了下来。 看着越追越近,田见秀终于看到了复仇的希望。 但是数十步开外的官军,似乎也明白了他们的处境,不再到处乱杀,而是在一声号角声后,便争先恐后的越过倒蹋的营垒,向着外面黑暗的田野而去。 “追!杀光他们!呀呀呀” 田见秀牙齿都快咬碎了,二话不说,直接率骑兵追杀而出。 “将军小心,那边有火光!” 这时,一个已经有些觉得不对头的亲兵指着不远处的火光惊叫道。 “呸!就算有接应也不怕!官军骑兵自会冲散他们!” 田见秀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复仇的念头是唯一支撑着他的信念。 双方越追越近,当官军骑兵率先从一片洼地奔腾而过后,侧面的田地中,原本只是星星点点的火把突然变得密集起来。 突然出现的变化终于让田见秀的脑子清醒了少许,转头一看之后,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田地间,无数的火铳兵正举着火铳,那已经点燃的火绳正在滋滋的燃烧着。 田见秀也不明白,为何自己会能注意到数十步外那毫不起眼的火绳,但下一秒,他就听到一声尖锐的哨子声响起。 “澎” 一连串密集的火铳声骤然响起,那密集的火铳声听起来分外令人绝望。 流寇骑兵原本是在追击之中,前后之间拉成了一条长线。这种情况下,被火铳兵侧面攻击,杀伤力是极为惊人的。 一时间,无数的战马悲嘶倒地,后面的骑兵根本无法收住马速,不可避免的冲撞了上去。 顿时一片马嘶人的惨叫声密集的响起,整个追击队伍完全乱成一团。 但不等他们整理好队形,再次装填好的火铳兵,便又一次举起火铳,再次齐射而出。 这种打靶一般的场面,是所有火铳兵都梦寐以求的,完全没有任何的压力。 这一次打静止靶,效果更是好的吓人,五百铳一次齐射,近两百骑几乎被一扫而空。 眼见官军火铳兵似乎还要装填,已经反应过来的田见秀顿时下令向后退却少许,并开始重新组织流寇骑兵,而有些悍勇的已经开始拨转马头,准备直接冲杀了。 这些火铳兵,只要他们近了身,那还不是一场s。 但当他们刚刚调整好队形,还没来的及冲杀,官军又一次齐射便再次响起。 在一片惨叫声中,远处的马蹄声却是又一次响了起来。 田见秀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明明这次冲杀就可以直接杀至火铳兵面前,将这伙给自己造成惨重损失的官军火铳兵斩尽杀绝。 但背后隆隆的马蹄声,却是将他这份野心完全击碎。 他是可以击败这伙没有刀盾兵、长n兵保护火铳兵,甚至可以将他们斩尽杀绝,但是背后的官军骑兵自后而入,也同样可以让他匹马难还! “撤!回浮山!” 田见秀也是一个拿的起放的下的主,眼见自己就这会功夫已经损失超过四成,又被两面夹击,顿时下了决断。 大营里已经没救了,到处都可以看到四散而逃的流寇,大营中更是火光冲天。 原本没有并没有被攻击的南部大营,如今也是喊杀声震天,但剧烈的兵戈交击声并没有出现,有的只是不断的惨叫声和冲天的火光。 主帅弃营那绝对是要命的,不过田见秀却没有选择,回营去救,只会十死无生,弃营而逃,或许还能留下一条小命。 望着快速向西而去的田见秀等,李征并没有追击,因为他的马力根本不可能再支撑这种追击战了。 不过走了一个田见秀并不算什么,至少今晚流寇前锋已经全部完了,这对于军心士气的提升,才是李征最在乎的。 第一五五章 还真是小瞧你了 次日一早,各部才将火势扑灭,全部汇总也陆续到来。 此次战损一百余人,损失最大的不是李悦带的敢死队,而是李征所带领的骑兵营。 足足阵亡四十三人,落马而重伤十二人,轻伤则多达百人。 这种损失,委实令李征心疼的直哆嗦,好不容易建立的骑兵营。 三百人的编制,还未与流寇主力接锋,已经损失了快三分之一。这种损失完全已经是伤筋动骨了,需要立即调下战线休整整编并重新招募人手。 李悦所部损失并不大,只有二十余人阵亡,重伤也只有寥寥数人。 长n兵最后到达战场,碰上的是已经成建制的流寇。但长n兵毕竟是最擅长正面攻击的兵种,直接便是横推而过! 只是被流寇临死反扑之时,损失再所难免,人战死,二十余人重伤。 整个流寇大营已经完全在控制之中,此役阵斩流寇近三千,俘虏过万。 缴获的钱粮物资更是不计其数,金银合共十三万两之多,粮三千余石! 相比于官军百多人的伤亡,这种收获可谓是空前胜利。 这也与流寇每到一此便洗劫一番的功劳分不开的,虽然大头落入了流寇头目手里,便是普通流寇私下蔵匿数量也是不菲,如今也全部便宜了李征。 这些钱粮也是让四处开花,投入巨大的李征松了口气,可以过一段比较悠闲的日子。 报捷文书第一时间便发去了泽州,再将俘虏与缴获的旗帜打包送去泽州,另外也将流寇主力即将到来的警告也送了过去。 做完这些,李征便收起了喜悦的心思,开始沫马励兵,准备迎接接下来挟怒报复而来的流寇主力。 三日后,高闯的主力便赶了过来。 近二十万人猬集于一处,那种场面没有经历过,是完全无法想象的到的。 天地间所有一切都被覆盖,密集的人群如同夜空中浩瀚的星空,巨大的压迫感铺天盖地而来。 好在刚刚大胜的潞州营上下,士气正处于巅峰状态,并没有被这种场面吓倒。 甚至有些胆大的,还在相互吹嘘着。三万流寇一夜扫平,再多了几倍,也就是多几天的功夫罢了。 面对铺天盖地的流寇,李征不敢有丝毫的大意,除了将所有兵马全部收缩防御之外,更是将所有通往堡外的通道全部捣毁。 在这种兵力占据绝对优势的对手面前,出奇制胜的可能性实在微乎其微,就算侥幸取得一些成果,也难以扩大。 对手只要反应过来,一个反扑就能将偷袭者碾成粉尘。 大军立营之后,一骑便打着白旗,高呼使者身份,纵马而前。 “我与高闯无话可说!拦住他,不过也别伤了他性命。” 李征当然明白这使者是来做什么的,向着身边的刘严说道。 既然不可能投降对方,那多听对方废话不仅浪费时间,更会消磨士兵的士气。 “嗖!” 刘严闻言直接拉弓搭箭,手指一松,箭矢便闪电般飞出。 “啄!” 一声箭矢的轻颤声在骑士前十步响起,顿时让这个使者全身一颤,赶紧勒住马缰,停在箭矢之前。 “再前一步,这一步便射你的脑袋!” 远远的,一个粗豪的声音冰凉的传来。 “我要见李大人!” 使者兀自不死心,扯着嗓子叫道。 “我家大人说了,兵贼不两立!你去回禀高闯,想见我家大人,可提兵而来,破关自会见到大人尸首!” 眼见对方似乎并不死心,刘严手中的弓再次拉圆,将李征交待的话扬声说了出来。 “告辞!” 使者听到这话,再无辩解,抱拳一礼,便直接拉马而回。 “真是好气魄!” 当战战兢兢的使者返回,将李征的话原封不动的带了回来之后,高迎祥却并没有生气,反而有些赞赏的说道。 “确实,不过他必须死!若是大明将官都有这气魄,哪有咱们的容身之地?” 李自成也是点头称赞,不过他赞许之中,却是明显带着杀意。 这数年流窜生涯,他是亲眼见证了官军是如何从不可一世,到了如今首鼠两端的转变。 这不仅仅是义军越挫越勇的势头,更是因为他们一向选择集中全力,不惜血本的攻击那些毫不妥协的将领。 等到这些敢战,愿战的将领一个个在围攻之下凋零,各路官军自保的心理便自然而然的提高了起来。 这些只知自保的官军追剿义军的时候,自然而然的成了尾随者,对义军的发展也是帮助多多。 虽然前期损失可能会大了些,但是义军的数量委实太过庞大,每日间的钱粮保障都十分困难。 如果能够借助这些官军硬骨头,消耗一些,并且优胜劣汰之下锻炼一批真正的精锐,那绝对是一举两得之事。 李自成虽然在这个时代,算是宽厚的领导人了,但是骨子里却是枭雄,尤其是见惯了生死事,人命在他眼中,也就是一个个数字而已。 “自成说的不错,这种官军留不得。大家下去好好安排人手,今日暂且休息一日,明日一早便大举进攻!自成,见秀留下。” 高闯对此也是心领神会,点头表示同意,挥手便令众人各自回营准备,却是将田见秀留了下来。 众人鱼贯而出,田见秀却是直接跪倒于地,不敢出声。 这次他兵败而回,陆续逃回的流寇却只有数千人,可谓是全军覆没。 之前见到高迎祥时,闯王并没有为难他,只是训斥一番了事。今日突然留下他,顿时让他原本放下的心又一次提了起来。 “你说那些官军突兀的出现,哨骑根本没有发现?” 高迎祥却是没有问罪的意思,打败仗他可以容忍,毕竟他自己也不是没有败过,而且大败的次数也不少。 “是的!毫无征兆!” 田见秀肯定的回答道。 “你之前驻营在何处,官军突然出现在哪个位置,带我去瞧瞧。”高迎祥唔了一声,田见秀言之凿凿,也令他来了兴趣。 不多时,一心寻找答案的高迎祥便得到他想要的,下面的人已经发现了李悦当时潜入的地道口。 看到这个已经废掉的地道,高迎祥也完全明白过来为何官军来的如此悄无声息了,他的眸子也变得阴森起来。 这个李征的想法还真是天马行空,处于防守的位置,竟然想出了穴攻的办法。 这原本是攻城方的手段,却硬是被他玩出了花样。不用想,其他几处适合屯兵的地方也定然有这种地道。 如此看来,田见秀败的并不冤枉。 “好一个李征,咱还真是小看你了。” 高迎祥目光阴鸷的看向乌东岭堡方向,口中喃喃的低语道。 第一五六章 有阴谋 乌东岭。 这里作为泽州的西大门,却不是什么天下雄关。 低矮的堡墙,虽然经过紧急加高加固,却依旧只有五六米高,四周的山势连绵,虽然陡峭,却依然并非不可跨越。 虽有堡墙的保护,但是防守面扩大的劣势,却依旧令潞州军的压力极大。 从早晨开始,闯军的攻势就没有停止过。 每次攻击的人数虽然只有数千人,攻击的效果也是乏善可陈,但是连绵不绝的攻势,还是极大的消耗着守军的体力。 不过这还远远没有达到守军体力极限,而且潞州全军已经分为两班,一个时辰轮换一次,这种强度的攻击根本无法做到疲敌之效。 一日下来,附蚁攻城的闯军终于退却了,守城的官兵在流寇退下的那一刻。 所有官兵在城墙上欢呼雀跃,许多人甚至直接拉开裤子向外撒尿,哄笑声震天。 这些流寇看似气势吓人,但真正交手了,也就这么回事。 这种强度的战斗,甚至连几天前夜袭流寇营地的压力都不到,一场大战过后,军心士气反而又提升了几分。 这一天少说也杀伤了流寇数千人,虽然流寇却是如同没有痛觉的动物一般,根本就没有停止的意思。 但这种乌合之众,就算人数再多,也根本让人提不起来畏惧。 潞州营的损失还在统计着,李征估计伤亡应该不会太大,缺乏攻击力,完全依靠少量弓箭掩护的闯营,对上潞州营的火铳,根本就讨不了什么好。 前几拔攻击,都是在数轮火铳齐射之后便直接崩溃,连堡墙边都没摸到。 但是好景不长,十数轮齐射之后,火铳兵的火铳已经热的发烫,已经无法承担掩护任务,这才导致激烈的肉搏战发生。 李征也反思了这个情况,决定将火铳兵也一分为二,一千火铳兵对付这种程度的流寇,委实有些浪费火力。 不过就算没有火铳兵压阵,流寇的战力毕竟远逊于潞州营,激战连连,除了堡墙上一具具被扔下的尸体外,毫无寸进。 真正的危机并没有出现,流寇这种攻击,除了疲劳官军之外,收获极是寥寥。 看了一天战斗,李征甚至都觉得,若是流寇就这么点手段,估计就算所有人都填上来,也根本无法奈何自己。 这高闯在打什么主意?或者说他之前攻城,都是这样就攻下来了? 作为敌后偷袭的专家,李征自然也防着流寇一手,堡内不仅有耳力极佳的人专门守着大瓮,监视着流寇的穴攻,还有瞭望员在堡内高高耸立的云梯之上,盯着外面情况。 就算流寇穴攻可以用障碍物阻挡,但是他们挖出来的泥土,也总得找地方堆放吧,如果有这种情况,自然瞒不过哨兵的眼睛。 就在李征胡思乱想时,战斗伤亡统计送了过来。 一天激战,伤亡人数还不足百人,其中大半还是箭伤。 这种伤在别处也许致命,但是在已经推行了卫生条例的潞州军中,伤员伤口感染的病例却是极少,活下来的成功率极高。 今日泽州府的回复终于到了,除了将李征的战功吹嘘了一遍外,还有两千石军粮,还有十数车,至于银子,则只有二千余两。 这些都在李征的预料之中,甚至李征还有些诧异这谢文举搜刮地方的能力。 唯一令李征意外的是,是葛永辉竟然也带了卫所里的家丁和所有能战之兵,凑了将近五百人将来增援。 不过这些兵马明显积极性不高,泽州府解送的钱粮都已经到了,他们却还在刘家堡附近踌躇不前。 李征也不在乎这帮人,若是他们人数众多,也许还能充充场面。 但是这数百人若是到来,如何将他们送上战场,让他们真正效力也是一个极为头疼的问题。 若是拿刀n逼着他们守城,对自己的兵力也是一个极大的浪费。从这个方面来看,他们不靠近这边,反而是一个好事。 李征很快将这些问题抛在脑后,眼前的流寇大军才是他最需要关注的。 因为夜间也并非太平无事,高闯如同发了疯一般,战鼓号角就没有停止过。 虽然大多时候都是骚扰官军,但时不时的还有流寇偷偷摸摸来到堡下,发起突然的抢墙进攻。 这种举措自然是毫无效果,没有放松警惕的李征,也始终在防着流寇来夜袭这一手。 好在他有堡墙掩护,堡墙下面更是开了一些小口,虽然不大,但是透过这种口子还是可以监听外面的动静。 几次夜袭都是流寇撞的满头包,狼狈而回。 几次过后,流寇便消停了,只是鼓声,号角声从来没有停止过,似乎一心不让官军好好休息。 这种无赖打法若是碰上一般明军也许还有效果,但对于军纪森严的潞州营来说,完全无用。 防守,休息都有一套行之有效的程度,得令休息的官军根本不理会城外的喧嚣,只要没有命令,他们根本不受那些声音影响。 只有闹腾的动静大了一些,或者偷城时距离太近,他们才会被惊醒,然后骂骂咧咧一句,便接着睡觉。 第二日,完全是第一日的翻版。 无数的流寇呐喊着冲锋,而后哭爹喊娘的奔逃而回,一个上午很快过去,连续打退流寇近十次冲锋的李征,终于觉得有一丝不对了。 在下午流寇又发起了数次冲锋,甚至最后一次冲锋,流寇杂兵直接在战场上哗变而逃。 看到流寇这个样子,李征的眉头顿时紧皱了起来。高迎祥并不是笨蛋,也不是莽夫。 他如今这般做着无用功,虽然杂兵的损耗他不会放在心上。但物资储备极大消耗,他却不可能看不到。 而且这种自杀性的冲锋,对于士气的伤害更是巨大。 只看今日流寇已经完全无法形成浪潮一般的攻势,就能看的出来,这些杂兵的士气,已经基本上被耗的差不多了。 攻击的不连续性,根本就无法做到疲敌。 攻击的不果决,产生的代价就是人员伤亡的急速增加。 这种不利高闯不可能看不到,但是他却毫不理会的不断催兵向前。 除了高闯疯了,那便是有着极大的阴谋。 看着远处还在不断抽打着杂兵的流寇老营,李征总感觉似乎哪里不对劲,但却又想不到到底是哪里不对。 在李征苦思冥想之中,天色也是慢慢黑了下来,流寇第二天的攻击又告一段落。 晚上吃了饭,只觉得口渴,伸手去拿茶壶之时,却发现茶水还在篝火上烧着。 他愣了一下,正准备起身去拿,脑中却是突然闪过一丝灵光,顿时呆住了。 第一五七章 翻山 翻山! 这可是高闯的老本行了,陕西、山西之意的山脉他几乎都翻遍了,甚至来回翻了好几遍了! 而高闯打的也是这个主意,而且派出的也是他看重的后辈,李自成! 如今号称部闯将的李自成,正带着五千精兵星夜南下。 在高迎祥麾下,李自成不仅元气尽复,更是拥兵近万,自号队闯将,也算是在流寇中有了自己的名号。 不过他不希望别人觉得,他是因为有了一个好舅舅这才声名雀起,他迫切的想要证明自己。 因此,当高闯提出这个极其危险的任务时,李自成便毫不犹豫的接了过来。 这偷袭敌后,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任务。 首先偷袭的位置不能太远,也不能太近。太远则无法呼应大军,形成夹击之势。 太近的话,则会被守军依靠内线作战的优势,集中力量先行吃掉! 毕竟翻越大山之后,已经是轻装简从,而且是疲惫之师。一旦被阻击,那便是一边倒的s。 “大哥,今天又有十几个耸逃了!” 已经行至乌岭山与教山山脉交错之地,大军正在原地休整之时,刘宗敏却是骂骂咧咧的行了过来。 “逃就逃了吧。怕拉拉咕叫,咱还不种田了么?” 对于这种临阵而逃的家伙们,李自成并不意外,平静的说道。 毕竟他们这次可是一次军事冒险,虽然他如今还未公布目的地,但大军一路飞奔,却是始终沿着山脉而前。 还有老营不断的探索着山势,沿途还不断的搜捕地方向导,寻找着道路,只要有点脑子,谁都猜的出来自己的打算。 翻越这座大山,到达的地盘是如今威名正盛的李征,也难怪这些聪明人犯嘀咕。 人的名,树的影。 李征自出道来,大小十数战,还从来没有输过。 不仅如此,更是擅长以弱敌强,一向更是以少胜多。 靠着这点人马,又是翻越这种大山,想要打败李征手下威名赫赫的潞州营,不啻于自投死路。 但是李自成并不这么想,十数万大军在乌东岭将李征主力死死拖着。 自己这数千人更是精挑细选的精锐,又占着出其不意,而且自由选择战场的优势。 潞州营到底还是人,难道还真能有三头六臂,还能分身不成? “大哥,某这便将他们追上!将这些反骨仔全部杀干净!” 袁宗第一抱拳,铿锵有力的说道。 “算了,小不忍再乱大谋。眼下咱们没有时间空耗,这十几个人误不了大事!” 李自成思索了片刻,便放弃了追杀的念头。 兵贵神速。 如果最重要的是抢在李征反应过来之前,强行翻越教山。若是能偷袭占领沁水城,切断李征大军粮草补给自然最佳。 就算不能做到,那索性再一次流寇泽州,将李征的后方搅一个天翻地覆! 逼迫李征分兵维持后方,打破僵局,也是一件大好事。 如今路线已经有了眉目,更加不能分兵搜索几个逃兵,所有力量都得攥成拳头,才有打击力。 在李自成决断已下之时,那十几个逃兵,如今也在飞一般的逃窜着。 为首之人正是李征十分熟悉的老部下,许国忠。 如今的他在流寇中已经潜伏了大半年,甚至已经混到了带兵数百人的头目。假以时日,他未必不能在流寇中混出一个名堂来。 如今这一走,委实可以说是前功尽弃,只是他地不能不走,眼下这局面,一个不慎,泽潞二州就会大祸临头。 他是泽州的本地人,这一年多历练而来,经历更是不少,早已经不是两年前那个浑浑噩噩投奔自己兄长的小军户了。 只是一路行来,便已经明白李自成的打算了。 已经完全将自己融入李征集团的他,觉得这个消息必须要传递给自家将军。哪怕自己因此而死,也没有什么遗憾。 毕竟自己已经成家,而且家中已经有了一个儿子,田地百亩,银两近千,已经足够自己的家人在这世道活下去了。 这是将军给予自己的,也只有将军能够将这种日子维持下去,就算为了子孙后代,他也值得冒这个险。 他没有回到闯营,而是翻山绕了过去,经过一日夜的赶路,终于来到了乌东岭。 看着不远处关墙上星星点点的火光,许国忠这才轻轻松口气,一种回家的亲切感,无比强烈的吸引着他。 “打起火把,丢掉武器!跟我回家!” 定了定神,许国忠终于吐出一口气,激动的道。 “回家!” 十数双眼睛都流露着渴望,他们在外已经漂泊了大半年,无一不是思念着自己的家潞州。 在许国棉迈着坚定的步伐向着乌东岭而来之时,乌东岭堡内一处房屋中的李征却是焦燥难耐。 他已经明白流寇的打算,必然是偷越山脉。 以十数万流寇声势浩大的正面,不断强攻吸引自己所有注意力,再以数千精兵悄悄翻越崇山峻岭,突然出现在泽州腹地! 一想到这个可能,李征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若是对方真的做到了,就算李征紧急调兵剿灭,但战事发生在自己的地盘上,一场大战再加上溃兵肆虐之下,也势必会让他自己元气大伤! 更可能的是,他根本无法捕捉到对方的踪迹,甚至只能追着这些最擅长流窜的流寇,来一场两败俱伤的追击战。 这一点,李征并非没有防备,但是他防备的都是乌东岭一线。 他的骑兵营虽然还在休整,但是哨探却从来没有停止过,不断的游荡在战场周边,防止高闯的偷袭。 但若是对方将目标放在更远处,或者直接盯上潞州,那李征的乐子就大了。 可明白归明白,他依旧没有任何的办法可以阻止。 他有限的兵力不可能做到处处防守,更不可能面面俱到。否则就成了筛子,一捅就破。 正在他苦思对策之时,堡墙上又是一阵嘈乱,显然高闯的骚扰又到了。 气头上的李征,正准备前去找个倒霉蛋俘虏收拾一顿时,外面的嘈动却又平息了。 “将军,有人自称许国忠,要求见将军!并送来了信物!” 不多时,一个小兵快速的来到李征门外,扬声报道。 “快拿进来!” 李征脸色一变,许国忠,这是一个已经快要遗忘的名字了。 听到李征急切的声音,亲兵不敢怠慢,急忙接了东西,送了进来。 “是他!快请他过来!” 这是一块雕刻着一副鬼画符一般的石头,李征见了却是松了口气,急声下令道。 第一五八章 士气高昂 写完第二章才看到,前一章忘记发了,抱歉,就两人章一起发了。 并没有让李征等多久,许国忠便被带了过来。 “卑职许国忠,见过将军大人!” 许国忠一脸疲惫,但见到李征的瞬间,依旧恭恭敬敬的准备行礼。 “本将这里没那么多规矩!快坐下歇歇!” 李征一把拉住他,直接将之按在一张椅上,十分自然的递过一杯茶水。 “谢大人!” 眼见李征竟然亲自端茶给自己,许国忠眼睛一下子红了起来,感觉这一路的辛苦都消失了大半。 “将军,闯营要偷袭!” 一口气将温热的茶水一饮而尽,许国忠便急促的说道。 “这个本将也猜到了,只是不知道他们攻向何处?” 李征点点头,目光殷切的看着许国忠,但是心中却并没有报太多希望。 毕竟许国忠混入流寇中只有大半年了,还难以出头,更不可能进入核心圈,这种大事估计他难以知晓。 能够看出来闯营准备偷袭,就已经是十分难得了。 “卑职知道!”出乎李征的预料,许国棉却是给出了肯定的答案,“高闯派出了队闯将李自成,精选五千精锐,准备翻越教山,偷袭沁水城!” “你从何处得来的消息?” 李征脸色郑重了起来,沉声问道。 “卑职也是这五千精锐之一,四日前随李自成一道出兵,前日白天,他们在沁水河道探索小道。卑职看到不对,便于夜间趁其不备溜了。”许国棉抱拳道。 “看来还真是这地方了。” 李征松了口气,自己也是关心则乱,沁心城是乌东岭的钱粮要地,距离主战场不远也不近,偷袭这里显然是最好的选择。 “这么说,你们是连夜赶回乌东岭的?嘿,看来还真是。鞋子都成这模样了!真是辛苦你们了,你们的功劳本将记下了,先下去休息吧。” 既然已经摸清了流寇的去向,李征焦燥的心情也缓解了下来,这才发现许国棉不仅衣衫褴褛,就连脚上的鞋子也是破破烂烂。 送走了一身疲惫的许国忠,李征立即派人火速召王永过来。 如今的他,手中的兵力并不宽裕,而且攻击这些没有盔甲和重武器的流寇轻兵,骑兵的威力更加的大。 虽然王永的骑兵营还在休整之中,却也是顾不了这么多了。 在李征收到消息之时,李自成部正艰难的山间跋涉着。 这条不算路的小路,甚至许多地方还是悬崖峭壁,但已经是李自成能够发现的唯一道路了。虽然偏僻难行,但好歹也还算是条路。 前锋的流寇在向导的带领下,不断的挥舞着砍刀,斧头,将沿途挡路的树枝,藻丛砍开,尽力弄出一条好走一些的道路。 好在这是小冰河时期,二月底的天气依旧冷的吓人,还没有什么毒蛇,猛兽出没,更没有夏季时,草木后产生的毒气。 道路虽然难行,但还是难不住一心打一个辉煌战绩的李自成。 经过三天的艰难跋涉,李自成一行人终于越过了教山,全军却是去了两停。 好不容易越过大山的李自成部,不仅身体疲惫,而且士气也极为低落。 因此,李自成也只能按捺住自己立功的心思,在山脚下一处废弃的村落中休整了一日半。 第二日,李自成还是幸运的抓到一个上山樵采的樵夫,一番审问之下,与向导所说的并无二致。 他们的位置在沁水城的东南方向,距离县城大概有五十里路。 至于询问沁心城如今的情况,樵夫却是言语不详,只说哪里官军众多。 不过李自成却是有一个意外的惊喜,那便是一支从泽州前往沁心的运粮车队,距离他们的位置并不远。 那樵夫远远的看到,粮车上不仅仅只是粮草,似乎还有一些坛坛罐罐。 一听到这个消息,这三日只是啃干粮过活的流寇上下,顿时人人惊喜交加。 没有意外的是,这支运粮队上运送的肯定是酒水,这让这些嘴里已经淡出鸟来的流寇们,哪个能不兴奋? 李自成也是心头狂喜,若是在这里来一个开门红,那有了钱粮和牲畜在手,至少纵横泽州却也不在话下。 心中越是惊喜,李自成却是越发的谨慎。再三审问之下,甚至拨刀恐吓之下,这个樵夫却根本没有其他的消息了。 他只是远远看到个大概,仔细思索一番,便报上似乎还有着数百多官兵押送。 听到这里,李自成也完全放下了心。 如果这个樵夫什么都知道的清清楚楚,那李自成反而会怀疑这消息的准确性。 而这种模模糊糊的情报,显然更真实一些。 毕竟一个樵夫,不可能也不会吃饱了撑着,去对一队运粮官兵了解那么详细。 能够说这么多,也是因为受到了死亡的威胁,而且李自成觉得其中小部分甚至都是这厮编出来的。 不过这并不重要了,只要有这运粮队的存在,就已经将流寇上下的n给勾了起来,士气已经恢复了不少。 流寇们是希望吃上一顿好的,再喝上一顿好酒,顺便发点小财。 但李自成却不满足只是这般,他甚至开始盘算,如何全歼这股官兵,然后用这些人的身份去赚沁水城。 不过李自成明显是一个谨慎的人,他并没有冒冒然便相信一个樵夫的话,便全军出动,而是派出了自己的哨探。 “报闯将!前方数里处,确实是有一队官兵的运粮队,护送官兵人数大概六百左右!” “官兵一路嘻笑,不少官兵还时不时上车休息,没有丝毫队列!”顿了顿,哨探还将自己观察到的情况报了上来。 “而且还有两个官军似乎吃醉了酒,竟当道斗殴,粮队竟然被停了下来。许多官兵还在围观打气!” 在安静的等待下,李自成终于等来了哨探的报告。 “官兵并非潞州营!真是天助我也!” 李自成闻言精神一振,拔出腰间朴刀。 “袁宗第!带五百人于下虎口设伏,若官兵逃至,则全力灭杀!” “刘宗敏!带两千人给我冲击官兵,务必拿下粮车!” “李过,带一千人截断官兵退路,勿使一人逃脱!” “其余诸人,随我压阵,斩杀逃敌!” 这些地方,在等待的时候,李自成便取出了地图,一一指明方位。 眼下情况确认,李自成便直接下令,所有人都明白自己应当负责的方向,顿时齐齐抱拳应是。 数千休息充沛,更兼士气旺盛,人人敢战的精锐,对付数百卫所军。这种只是想想就知道结果的战斗,人人都是士气高昂! 第一五九章 冲锋 当李自成部开始分兵迂回之时,他并没有发现,在他右侧的高山上,一棵系着红布的小树缓缓倒下。 这似乎是个信号,接着另一个山头上的另一棵同样的小树也跟着倒下,相距甚远,又没声响传来,根本无人察觉。 但官军运粮队中,一直在人群死死盯着的一人却是将之看个正着。 一见信号树倒下,他一扫之前那般毫无作用的模样,提着皮鞭便抽在那还在打架的两人身上。 “快爬起来,不要演猴戏了!客人已经过来了!” 这人边打边骂道。 正在打架的两人顿时一咕噜的爬了起来,在一阵哄笑声中再闪钻入了队伍之中。 片刻之后,运粮队便再次出发,不过他们的前进方向却是稍稍的偏移了少许,并没有沿着官道而前,而是向着西北方向的平坦地段而去。 这边是一处河谷地段,地面宽阔而且平缓,最主要的是,这里有沁心流淌而过。 似乎完全不知道已经有人开始打自己主意一般,运粮队大摇大摆的来到河谷地,将粮车随意围成一个圈,自有官兵砍伐树木,去河边打水,开始生火造饭。 不多时,一口口行军大锅便被架了起来,熊熊燃烧起来的篝火欢快的舔着锅底,发出阵阵滋滋的声响。 饭食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官兵们便团团围在篝火旁,温暖着被寒风吹的有些麻木的手脚。 李自成部已经慢慢摸了上来,甚至李自成都已经能够听到谷地内,官军那阵阵的喧嚣声。 计划永远跟不上变化,原本四处围堵的想法,如今已经被这些愚蠢的官军完全给破坏了。 不过这样也不错,这处河谷地,地形更加适合兵力展开,而且除了一面开阔地,其他方向要么是险峻的山路,要么就是潺潺而流沁水。 在这种寒冷的鬼天气里,如果真有官兵蠢到淌着沁水逃跑,李自成连追的兴趣都不会有。 既然官军如此愚蠢的选择了这个死地,李自成没有理由不成全他们。 当下命令刘宗敏带人直接封锁谷口,然后命人去追回袁宗第,李过,全兵一处。 除了要以狮子搏兔的力道一举击溃官军,更重要的便是加厚防线,一定要让这些官兵一个也别想逃出生天! 虽然一切都太顺利了,顺利到李自成都有些不敢相信。 但是当李自成看到谷地中依旧在划拳喝酒,还有时不时出现的斗殴场面,却是如此的让他熟悉。 这不正是他之前一直遇到的各路明军的模样么?躲在这谷地里,理由也很简单,这里既避风,又取水方便。 李自成不禁有些哑然失笑,一个李征,为何让他心绪难平? 眼看着部下慢慢集结到位,李自成也将自己的犹豫与不安放在了一边。 他本是一个果决之人,这种机会若不把握,那简直就太失败了。 “刘兄弟,就看你的了!争取一鼓作气,全歼这伙官兵!” 李自成看着依旧混乱的官军营地,深吸了一口气,平静的下令道。 “大哥就看俺的吧!” 刘宗敏早已经等的不耐烦了,听到这个命令,便直接扬起自己的狼牙棒,猛的一声长啸,大吼道。 “儿郎们,杀官兵啊!” “杀官兵!” 无数的流寇狼嚎响应,齐刷刷的举起各自的腰刀,发出阵阵的怒吼。 “跟我上!” 刘宗敏再不耽误,一声大吼,直接带头冲了下去。 无数的高呼响应,紧随着刘宗敏冲锋! “杀官兵啊!” “杀光这些鹰爪牙!” 突然爆发的杀喊声,顿时惊醒了不远处的官兵。 看着这些混乱的冲向各个位置,你争我夺的抢着地上兵器的官兵们。李自成长长舒了口气,这仗稳了! 无数的不断的奔涌向前,官兵们也终于各自拿好了兵器,纷纷躲在粮草之后,队形依旧十分的散乱。 有心算无心,再加上人数的优势,李自成的信心顿时膨胀到了极点。 三百步。 二百步。 一百步。 去势如虹的流寇,面对着散乱的官兵,李自成似乎已经看到官兵血流成河的模样了。 直到他听到一声尖利的哨声响起之后,这股自信顿时如同泄了气的皮球,心也顿时沉到了谷底。 一声哨响。 原本混乱的官兵,却是如同换了一波人一样。 杂乱的秩序瞬间便整齐了起来,无数人来回穿插,只是短短的十数息时间,一个牢固的空心方阵便形成了! 如同变魔术一般,三百多官兵突然从粮车上抽出了火铳! 一眨眼的工夫,三百多枝火铳已经点燃了火绳,黑洞洞的铳口,正狞笑的望着已经奔进数十步以内的流寇! “不!宗敏!” 李自成只觉得胸口一阵发闷,好险一口鲜血喷出。 刘宗敏可是带头冲锋的,面对着官军的火铳,他活下来的机率小的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这可是一直追随着自己东征西战的老兄弟们,若是折损在官兵火铳之下,真是让人锥心的痛啊! “放!” 官军的阵营中,突然出现一些大吼。 “澎澎” 一阵炒豆子般的声音呼啸而出,官兵阵营前顿时弥漫了一重厚厚的白雾。 已经步入数十步以内的流寇,顿时发出一阵阵惨烈的哀嚎声。 以密集阵形冲锋的流寇,瞬间便有两百多人猛的向后一仰,将身后的流寇直接撞倒。 这就是火铳的威力,不仅威力强大,对于敌人冲锋势头的扼止作用也是极佳。 一轮火铳射毕,火铳兵们纷纷后退进入空心方阵之中。 长n兵大踏步向前,在半人高的粮车后立定。 这些粮车如同一道胸墙,将他们下半身防护的极佳,森寒的长n幽幽闪着白光,如同择人而噬的毒蛇一般,摄人心魄! “杀官兵啊!” 这种损失,在见惯了生死的流寇们精锐面前,虽然恐怖,但却还动摇不了他们的斗志。 而且他们深知官军火铳不可能连发,这一轮火铳之后,就是他们抵近肉搏,为兄弟们报仇的时候了! 官兵们却是鸦雀无声,面对着此起彼伏的杀官兵的声音,官兵们的回应则是手中疾刺而出的长n! 一道道寒光猛的从白雾中闪电射出,一个个正准备翻越粮车的流寇,顿时身体一颤,僵在了原地。 不等他们想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一杆杆长n便直接一个计旋转,将他们的伤口扩大了一倍有余,然后猛的抽了回去! 第一六章 李自成溜了 惨阳如血,寒风刺骨。 战场上到处都是哀嚎之音,已经全线与官军交战上的流寇们,不断的发出他们生命中最后一声呐喊。 一道道寒光闪过,一个个鲜活的生活消逝。 不多时,倒在粮车前方的流寇已经摞上了一层又一层。 在这种有障碍物隔挡,又是短兵器对上长兵器的战斗,注定只能是一场s! 激战还未有十分钟,流寇们的攻击决心已经被磨灭的差不多了。 无数倒在地上的尸体已经告诉了他们一个血淋淋的事实,单靠他们还无法击败眼前的官兵。 虽然这只是一层单薄的长n队列,但是却如同一道死亡的分隔线,一步之遥,便是永寂! 一阵风吹过,将眼前薄薄的白雾吹散,眼前那恐怖的场景便毫无阻碍的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围着粮车,地上倒下了一大圈尸体! 那些都是流寇中最骁勇,最胆大的精锐老兵,但他们却是没有给对手造成什么象样的伤害。 当胆子最大,技艺最高的那批人死伤一地之后,那震慑效果完全是地狱级的。 他们这才明白,自己面对的敌人是有多么的恐怖! 所有流寇都不自觉的后退着,试图离这些魔鬼更远一些,哪怕只是多离开一步也是好的。 打破沉默的,依旧是火铳兵。 再一次装填完毕却始终没有机会上前的火铳兵,也是抓住了这个难得的机会,再一次跑上前来。 当再一次面对黑幽幽的铳口后,所有流寇不约而同的全部转身,拼命的向人群中挤去! “放!” 伴随着一声尖利的哨声,火铳队正便猛的将他的指挥刀劈下。 “轰!” 面对只有十数步之遥的流寇,火铳兵们根本就不用瞄准,只需要向着前方开铳便是。 这一波齐射效果更是吓人,在人挤人的流寇中,生生的开凿出一大片空缺出来! 动能保持大半的铳子,凿穿力极为惊人,在这些没有盔甲防护的流寇身上,更是得到了淋漓尽致的体现! 基本上都能做到命中并凿穿一人的身体,然后将其向前那人击倒。 这一波齐射如同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整个流寇队伍直接开始了大崩溃! 无数的人撤腿就跑,根本不管到底向哪个方向。 心中唯一的念头,就是离这些魔鬼越远越好! 小山坡上的李自成,更是早一步便开溜了。 在战局开始数分钟后,李自成便明白此次是中了计了。 而且对方处心积虑的安排出这么一场大戏,岂能没有后手? 一想到可能的埋伏,李自成连呜金收兵都不打算用了,直接带着几个亲信部将,向着来路便落荒而逃。 面对不可敌的对手,逃跑并不丢人,留得青山在,那怕没柴烧? 不出李自成的预料,在将流寇完全击溃之后。 押送粮草的这伙官兵,便直接拿出藏匿在粮车上的号角,十数柄悠长的号角同时发声,声震四野! 号角声响起之后,呐喊声顿时从四周不断传来! 急骤的马蹄声第一个出现,数百骑骑兵抽打着战马,铁蹄奔腾的声响敲碎了干涸的大地,雪亮的马刀覆盖了天穹! 斜斜杀出的骑兵,顿时将正在逃窜的流寇截为两半,无数战马急骤之下,任何挡在前面的人,都被无情的撞飞! 马刀不断的挥舞着,拼命逃窜的流寇不断的伏尸于地,完全没有招架之力。 别说这种大溃败之时,就算这些流寇并没有大败,而且结成阵势,但只是依靠手中的短兵器,他们也根本抵挡不住铁骑的摧残! “降者不杀!” 铁骑往复奔驰,将一个个奔逃的流寇斩于马下,更是不断的喝斥着,令这些流寇原地投降。 听到招降命令,许多流寇都是松了口气,急忙扔掉兵器,老实的跪于道边。 就算骑兵们追杀过去,也依旧无人敢于起身。 毕竟不远处,那些无敌的长n兵和火铳兵,已经快速的接近过来,既然对方愿意受降,那他们可不想赌那些要命的火铳打不中自己。 解除了这些人的武装,官兵也没有为难他们,留下数十人荷n实弹的看押着他们。 主力兵马依旧不断的前进着,去抓捕更多的逃兵,以免他们四散逃入各地生事。 半个小时过去,骑兵们终于返回,人人刀口带血甲衣鲜血,许多人须发皆红。 在他们前面,则是一望无际的俘虏,粗略一数,至少也有两人千余人。 “老王!可有抓到那李自成?” 见到骑兵回来,陈五便急忙迎了上去,高声询问道。 “除了零星的,其他所有流寇都已经被截住了,不过并未听俘虏说起李自成!一会儿将这些人好好审一遍,说不定混在人群中了!” 王永摘下兀自滴血的头盔,不以为然的说道。 “将军可是交代过,这流寇杀的再多也无用,算不得什么功劳,李自成才是将军最想要的!” 陈b断的扫视着俘虏们,沉声说道。 “也不知道那李自成有何能耐,竟然得将军如此重视?” 王永摇摇头,有些纳闷的问道。 “这个俺也不知道!不过将军交代过的事,怎么也得上心办。反正将军这些年就没有做过无用之事,这李自成肯定是大患!” 陈五也不清楚其中缘由,不过既然是大人的意思,那他就会毫无保留的去执行。 “这话倒是不错。将军既然点名要找这李自成,肯定不有大人的理由,一会儿要好好审查一番!” 对于李征的眼光,王永自然是不会怀疑的。 “报!两位将军,哨骑发现数十人沿着山路入山了!” 正在两人商议如何审问之时,一骑快马而来,报上了这么一个消息。 “不好,这肯定是李自成一行人!没想到这厮倒还真是滑溜,竟然早早便溜之大吉!” 王永一听便道不好,这数十人明显是他进入战场之前便离开的,否则绝对逃脱不了他麾下骑兵的追杀。 毕竟来之前,李征可是千叮咛万嘱咐的,不可放过一人,尤其是要抓到那带兵的李自成。 若是在战场之时便发现,无论是不是,他都会派一小队骑兵追杀,不可能放着他们就这般溜了。 “成是这厮!”陈五也是叹气,拍拍脑袋恨道,“若非之前战场一片混乱,怎会走掉了这厮!” “算了!说不定只是一小队运气好的流寇,大鱼还在这里,咱们还是先看好这些俘虏,别再让人给跑了,先审问一番,若李自成当真溜了,也只能等回了乌东岭再请罪不迟!” 王永还是抱着一丝希望,不甘的道。 陈五撇撇嘴,不过倒也没说什么。 第一六一章 哪有这样的好事 乌东岭上。 战斗打到这个份上,无论高闯还是李征,都有些乏味了。 这数日来,无论是用抛石机攻城,还是掘地入堡,都被早已准备好的李征一一p。 尤其是掘地道这招,更是被李征玩弄于股掌之中。一直耐心等到闯营挖掘到堡下,这才突然灌以浓烟,然后再来了一次防守反击! 突然的反击,顿时让闯营上下都混乱一片。 最直接的结果便是,地道内挖掘的坑道的士兵,在突然遭到攻击,却又没有通畅指挥的情况下乱成一团,几乎伤亡殆尽。 而附蚁攻城,更是力道一次不如一次,尤其是最后这两天,更是时不时出现临阵哗变的情况。 这是军心士气已经低落到谷地的表现,若是再强行逼迫攻城,估计下面的流寇们,都要直接n了。 李征兵力微弱,无法主动出击,高闯军则是士气低落,也没有主动攻击的意思。 一连数日,双方基本上都在维持着静坐战。 这种静坐战,对于李征来说,那是再好不过之事。 毕竟有着充足的钱粮供应,又有关隘可守,进可攻,退可守,耗也足以将十数万众的闯营给耗死。 如今最重要的便是小心别给高闯机会,让其有机会破关,只要小心谨慎,这仗李征便觉得不可能输了。 登高望远的李征,看着一里之外,密密麻麻的闯营阵地,心中却是镇定如恒。 几日并不算高强度的战斗,不仅提升了军心士气,更是达到了以战练兵的好处。 只看下面那些已经进退有度的士兵们,就知道战场上的磨练,远远强于训练场之上。 “流寇已经没有花招可耍了!” 李悦站在李征身边,望着一片死寂的闯营,十分得意的说道。 “闯营一日未退,就一日不可大意!” 李征却没有附和这话,语气坚定的说道。 “监听大瓮的人不能撤,哨探更不能放松。现在就差临门一脚了,别让高闯翻了盘!” 李征虽然在下着命令,心却飞到了沁水方向,那里的战斗应该已经开始了吧,希望一切能够顺利。 “谢公公!这粮真的征不得了!再这般征下去,迟早会出乱子的啊!” 知府衙门中,余行则捶胸顿足,只差老泪横流了。 如今的他背负的压力实在太大了,谢文举此番横征暴敛,已经不知搜刮了多少钱粮。 更可气的是,这死太监不是两三天一次,而是一天两三次的不停摊派。 如今泽州各地的缙绅们,无不怨气载道。 若是背后诅咒怒骂有用的放,估计这会儿谢文举已经被五雷轰顶而死,而且还不止五道,起码也得数百道闪电齐劈! 只是这死太监再不是东西,那也是皇帝家奴,他们这些缙绅无论人脉再强,也无法通过朝堂板倒这厮。 只要皇帝一天不下令撤回他,他们就一天拿这个死太监没有办法。 若只是一个死太监,就算这死太监身边带着几个锦衣卫,他们也并不担心。 毕竟江南也不是没有这种贪得无厌的死太监,苏州镇守太监奉旨拿人之时,还不是被地方缙绅煽动n,数千人群起而攻,连同护卫他的锦衣卫,都被乱拳打死! 但是这死太监,偏偏还握有军权,那就很恐怖了。 而这军队,还不是他们可以渗透,历来战力惊人的潞州营,这事就难办了。 若是还敢煽动民间作乱,估计第一时间就会被镇压下去,到时随便一审问,就是一场谋逆大案! 那专门办理这种案件的锦衣卫,那可是可以名言正顺的将他们全部一打尽。 他们的家产就不是受损了,而是直接被一锅端了,被人美美的吃个饱。 这种傻事,缙绅们是不可能会去做的。不过自身利益受到极大损失的他们,既然拿这个死太监没办法,那自然而然的将这股怨气转移到了知府余行则身上。 这些天来,并不少有头有脸的缙绅向余行则施压,要求知府大人尽快解决这事。 否则的话,他们就要弹劾知府大人勾结阉党,肆虐地方了。 这个罪名可大可但对于近年来不断丢城失地,甚至府城都被围了数次的余行则来说。 那就不是罪行大小的问题了,无论罪行大正缺一个理由的朝廷都会要他的好看。 而且还不会太轻,最起码也是一个丢官去职的处罚。 这对于刚刚开始过上好日子,安全也开始有了保障的余行则来说,不可谓不是一个晴天霹雳! 眼看地方安靖,生产在恢复,民力也在慢慢蓄养中。 一切局面都在向好处转之时,他哪里能忍受就这样将这个大好局面交给下一个幸运儿! 因此无论为公为私,他都得站出来给缙绅们出这个头。 这是一个态度,无论成败,只要他站了出来,甚至摆出一副势不两立的姿态,就已经足够了。 只要姿势摆好了,没有话说的缙绅们,自然也就消停了。 不过让他失望的是,端坐于主位的谢文举并没有恼羞成怒,直接摔杯子,或者与他叫阵,反而十分平静的打量着他,似乎根本就没有听到他说的话。 “大人既然说这样不好,那便依大人便是。咱家可以撒手不管,但若是前线因为缺粮缺饷,导致战败” 谢文举轻轻抿了一口茶,似笑非笑的看着余行则,接着说道。 “战败也没什么,本监也只是一个监军罢了,守不了泽州,大不了随李将军回潞州坚守。” “毕竟那可是数十万的流寇大军,靠着几千人马,就算败了也不丢人,只要潞州守住了,怎么也有回旋的余地,跟万岁爷都能交代过去” 一番话说的余行则脸色阵青阵白,显然被说中了心事,已经有些患得患失起来。 “至于大人,咱家也说不上什么话,自然会有家产受损的地方老爷们与你理论。” 谢文举轻轻将茶杯放于几上,淡淡的道。 “咱家也不会为难大人,甚至还肯向这些曩虫们说明,这是因为大人求情才不再征粮饷。不过李将军那里,咱也会实话实说。至于才不会引起军心震动,以致祸事,就需要大人好好想想如何应对!” “言尽于此,如何选择,就看有大人一句话了。” 说完这句已经明显有些威胁的话语,谢文举便再不理睬余行则,自顾自的喝起了茶。 心中还在冷笑,跟咱家来这套,好人全让你做了,咱家黑锅全背了,哪有这样的好事?! 第一六二章 内忧外患 二月末,数十万流寇大举攻向泽州,顿时也将所有人的目光全部聚焦于泽州。 对于这场大战,所有人都不看好李征,毕竟数十万流寇铺天盖地,如同蝗虫过境,可谓寸草不生。 无论怎么看,就凭泽潞二州那数千官兵,还有那数度被破坏,根本没有什么险要可守的乌东岭关,也根本找不到什么胜利的理由。 但是战局的发展却是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凭借着区区的残关,和数千官兵,竟然牢牢挡住了流寇数天连绵不绝的攻势,始终屹立不倒! 这种战绩,不禁惊呆了众多吃瓜群众,更是深深的打了某些人的脸。 同样的是面对闯营,平阳府交出的答卷委实是糟糕之至,除了府城之外,其他各地完全就是闯营的跑马场。 别说打出一场象样的大会战,就算一场象样的攻防城都无。沿途各县更是没有坚持过超过三天的! 府城之所以没有陷落,并非官兵作战得利,更重要的原因是流寇完全没有攻击的n。 府城虽然富庶,但想要攻下这里,所耗时日不会太短,在大同边军随时会赴援的情况下,久顿于坚城之下,明显得不偿失。 因此泽州的攻守战胜利,更是让他们觉得有些抬不起头来。 不仅如此,他们更是恐惧若是流寇进不了泽州,会不会再次兜回来,拿他们下面的县城开刀! 因为这种恐惧,平阳府几乎是发了疯一般,不断的向太原求救,向大同求救,甚至连京城都不放过,一日三报,委实令人寝食难安。 “平阳府的蔡禀文委实不堪大任!” 京城内内阁坊,温体仁重重的将求救奏章拍在桌上,怒气冲冲的说道。 “确实是。之前还觉得这蔡禀文还算知兵事,不曾想暮气至此。”周延儒快速扫了一眼奏章,也是恨铁不成钢的道,“泽州正被围攻,也没见那李征一天三封奏章求救,正主还没有倒下,倒是将这蔡禀文的胆子吓破了!” “依下官看,这蔡禀文委实不适合再担任一方知府,该将他换下来了!” 既然首、次辅意见一致,大学士李标也点点头,墙倒众人推,这蔡禀文并不是东林出身,倒了也就倒了,算不得什么事。 “既然众位无异议,那便这般定了。过后本官便面圣,言说此事。” 温体仁双目一扫内阁众人,无人敢有异议,便直接说道。 “山西贼势虽盛,却依旧是疥癣之患,暂且放于一旁。诸位,山东形势却不乐观,不知各位有何高见?” 温体仁轻抚额头,有些不悦的说道。 这孔有德于山东登莱作乱,已历数月,更是设计陷登州,大举围困莱州。 原本孔有德、耿仲明之患只是小事,毕竟两人部合共也只数千人,山东半岛向来为东江镇总后方,地方兵马自然不少。 虽然如今各地兵马水份不少,但万余可战之兵还是有的,一朝覆灭二人,却也并非难事。 只是山东各地,浮海而投的辽东人数量却是不少。 这些外来人数量不少,更是因为艰苦的环境下存活的缘故,只要有口饭吃,更是什么都肯干。 这种人肯定会遭到山东本地人的仇视,双方之意冲突更是不知凡几。 而山东官府历来也是打压这些外来户,毕竟这些人远道而来,衣食无着,作奸犯科之辈更是如江之鲫,向来是地方治安一大害! 因而这次孔有德、耿仲明作乱,山东各地响应的辽人数量委实不少。 数月功夫,叛军人数便翻了数翻。 更因为登莱巡抚孙元化一心招抚,处处掣肘一心剿乱的山东巡抚余大成,更轻信孔有德诈降,以致登州失陷,叛军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不过内阁也并非没有犯错,大学士兼内阁首辅周延儒与兵部主事张国臣等又提议招抚,张国臣甚至还自愿到阵前招抚孔有德等人。 一力主张强烈剿灭的次辅温体仁,与二人为了剿、抚,曾数次争执,却是始终无法说服他们。 上面的大脑都无法明确是剿是抚,不断的争执着,下面自然无所是从。 因此来自北京南下的密云总兵刘同柱,虽抵山东境内,却迟迟不敢到莱州解围。 明总兵邓圮、王洪已率川兵万人自昌邑来援,距莱州仅40里,却接到命令驻足不前,指望招抚成功。 不过今日却是无需再多议了,因为一封刚刚送来的奏章,将他们抚议的幻想彻底打破了。 孔有德于莱州故伎重施,又一次用诈降赚了出城与孔有德见面,并宣读朝廷让他投降的诏书的谢琏与朱万年及翟、刘两个京城派来监军的宦官。 这种视皇命圣旨如无物的姿态,也彻底将主抚派按在了地上摩擦了一番。 “诸位恕罪,是本官太想当然了,也高估孔贼的狼子野心!孔贼狂妄忤逆,其罪万死不赎!以余大成为总督,统领各军,下令会剿吧!” 在被羞辱之后,主抚派首领周延儒摇身一变,成为最强硬的主剿派。 “那就依首辅之议,下令各军会剿吧!” 温体仁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直接抱拳赞同道。 虽然口中赞同,但温体仁心中却在冷笑,现在知道错了,已经晚了,这一次看你还能如何脱身! “首辅大人,山西山东事毕,下官却还有一事。河南巡抚李凤仙来奏章,言今年河南大旱,还闹起蝗灾,是否赈济一番?” 内阁大学士曹正真却站了起来,向着众人抱拳行礼,拿起一封奏章递了上来。 “依你之见当如何?” 周延儒皱了皱眉头,看向曹正真问道。 “依下官年,今年河南的赋税势必要免了,否则指不定会出什么大事来!” 出身河南的曹正真自然是不愿意河南大乱,因此硬着头皮说道 “曹大人所言极是,但只怕今上那里是通不过的。如今处处用钱,河南是大省,若是免了赋税,那缺口又从哪里补?” 周延儒想也不想的便委婉拒绝了,开玩笑,免了河南的,缺口从哪里补,难道从江南补?那他还不得被江南父老给骂死? 曹正真不死心,眼睛看向温体仁,却发现对方双目微眯,似乎已经睡着了一般。 再看其他人,都是一副没有听见的模样,见各位大佬统一了一意见,曹正真也只能叹息一声,便不再做无用功。 见再无他事,周延儒便再不犹豫,快速的写上票拟,仔细的用了印,再打发人送往司礼监了事。 第一六三章 战争是最好的催化剂 庙堂之上的忧虑,李征自然不会知晓。 今天他难得的接到了一个好消息,突袭沁水的李自成遭到了惨痛的失败。 虽然抓到了数千俘虏,但是李自成却并未在内,这也让李征多少有些失望。 看来虽然自己改变了部分历史进程,但想真的影响到这个时代的大势,还是力量没有达到那个程度。 听完王永有些忐忑的汇报,李自成一行人逃脱的情况。李征心中也是默然,这些历史上成名的人物,果然没有一个是简单的。 李自成能够如同野兽一般嗅到不妙,便当机立断的立即跑路,果然是一代枭雄人物。 而眼前的高迎祥,这两天也开始改变战术,变得越来越难缠了。 之前安静的几天,并非是高迎祥已经认命了。 虽然弓箭的射程不如火铳,无法提供有效的掩护,但高迎祥这些日子也并没有闲着。 他人马众多,方圆数十里的树木几乎被他砍伐一空,一个个盾车和厚盾也不断的被他生产出来。 这些东西虽然笨重,而且因为技术的问题,行动缓慢,但形成规模之后,却是极为难缠。而最重要的是,这东西还是可以极为方便量产的。 火铳根本无法击穿这种厚达十多公分的木盾,因为箭矢可以曲线攻击,有了这些盾车的保护,弓箭手便可躲在其后,肆无忌惮的开始攒射! 这样一来,第一次攻击之时,虽然李征已经有所防备。 在关墙上设置了一道厂形木墙掩护,更是为火铳手专门建立了一座一人高的防护墙,上面开有射击口。 但在流寇还在顶着大盾进攻之下,也不可能永远躲在盾牌之下。 在数千弓箭手的攻击下,伤亡自然而然的陡然转高。 好在这些弓箭手攻击准确性不高,而且只是掩护步兵至城墙边时,便不得不停止攒射,开始探头直射。 不过只要他们一露头,他们遭到的打击就是毁灭性的。 早就被他们这种打法打的一头火的火铳手,在根本不理睬那附蚁攻城的流寇,目标始终紧锁在他们身上。 至于那些攻上关口上的流寇,自然有刀盾手与长n兵收拾。 几个来回后,潞州军的损失虽然还称不上伤筋动骨,但这种被动情况之下,士气难免会有所低落。 官兵战况的不顺,自然而然的提升了流寇的士气,原本已经快要跌落裤裆的士气,这两天竟然有抬头的趋势。 再次打退了流寇的进攻,李征脸色凝重的发现,流寇盾车根本就没有后退的意思。 不仅没有后退,在休息片刻后,弓箭手便再一次开始无差别的攒射攻击。 与此同时,下一批攻城的流寇已经集结完结,正快速的向着预定战场行来。 流寇的行进并不快,一直到了火铳射程外,这才整齐举起大盾,开始呐喊冲锋。 战争是最好的催化剂。 流寇几次碰壁,也开始总结攻城经验,不断的调整着自己的战术,给予李征的压力也是愈来愈大。 “王永,看到那些盾车了么?你的骑兵如果突袭的话,能否摧毁他们?” 关墙上,李征与王永并肩而立,李征指向那些厚重的盾车,沉声问道。 “末将只要大人有命,没什么不敢的!” 王永脸色郑重的看了看那些盾车,还有盾车内时不时露出的锋利n尖,显然盾车后面是有防护力量的,虽然情况难明,而且危机重重,但他依旧铿锵有力的说道。 “你应该也看到了,那盾车后有埋伏,一个不善,你们很可能被围住。” 李征拍拍王永肩膀,有些惆怅的说道。 “本将只能派出人马接应你,却不能配合你进攻。否则大军一旦出关,高闯势必全军压上来,那便是决一死战了。” “咱们人少,数千人对上数十万流寇,又能坚持多长时间?所以此战,你只有一击的机会!更需要发挥骑兵速度的优势,迅击迅走,能摧毁多少就摧毁多少,千万不要贪多!” “闯贼的士气源自于这些盾车,无需摧毁多少,只要让普通流寇明白,盾车并不能完全保证他们的安全,就已经足够了!” 李征看了看这忠诚的部下,将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他的目的不是摧毁盾车,而是打击一下闯营的士气罢了。 “末将明白了!” 一听要求只是这点,王永顿时松了口气。 “下去准备吧!一个时辰后发起攻击!” 李征点点头,挥手令其退下。 一个时辰后便是天色将黑之时,这个点十分适合出其不意的偷袭。还有一个好处便是,流寇这个时候基本上是回营休息之时,想再一次调兵反扑必然会有所混乱。 看着王永下了关墙,李征也十分的渴望原本不屑一顾的火炮了。 并不是李征对于火炮有什么偏见,而是对泽潞二府的火炮十分的看不起。 这些大多仿造舰炮的火炮,根本不适合于陆军,不仅射程不远,而且还沉重异常。用于城防也许还凑合着,但用来野战那就是开玩笑了! 若是当时李征带着这十几门火炮进军,估计这会儿还在山沟沟里头痛怎么运送这些火炮呢。 不过李征不稀罕,并不代表别人也不稀罕,起码泽州城的余行则,就将这些火炮看的如同命根子一般。 之前几次泽州防守战,都是这些火炮发威之下,这才堪堪守住城池。 至于自己生产适合陆军用的火炮,李征觉得还是想想如何改进一下载具,将现有的火炮用于野战时,不会那么艰难运输来的实在一些。 正在李征胡思乱想之时,流寇的又一轮进攻开始了。 这一次攻势比起前几次,明显更加的疯狂和果决,甚至隐隐有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 过万流寇步兵缓缓向前,盾车后面的弓箭手们,更是一刻不停的抛洒着箭雨,似乎他们的箭矢已经多的用不完一样。 当他们越过盾车之后,弓箭雨也开始稀疏起来,无数的人呐喊着,快速的向前冲锋。 “这是流寇今日最后一搏了!”李征猛的抽出佩剑,怒声咆哮道,“兄弟们,将他们打回去!” “杀!” 无数官兵齐齐响应,无数人挥舞着兵器,发出阵阵的咆哮。 “杀官兵啊!” “打进泽州,喝酒吃肉!” 无数流寇喊着各种各样的口号,挥舞着各种武器,如潮水一般的扑向乌东岭。 第一六四章 出全力了 乌东岭外,闯营。 “对不起大舅,自成让您失望了!” 在众将环绕之下,一身破烂的李自成正跪在地上,向着主位的高迎祥痛哭请罪着。 “起来吧。胜败本为兵家常事,自成无需自责。” 高迎祥并没有责怪的意思,而且损失的人马也是李自成的部下,他摸摸胡子,有些疑惑的道。 “这次偷袭本身极为机密,就算李征有所察觉,也难以判断我义军出兵的位置。” “但依你所说的,明显是官军已经设伏等待我们了。李征似乎已经掌握了我义军的动向,只是这怎么可能?难道我们这些人中间出了问题?” 高迎祥缓缓的说道,目光从帐内一众人脸上扫了过去。 一场战事的胜败并不算什么,但若是内部出了问题,那就太可怕了。 听到高闯的分析,帐内有份参与此事的人,都不由的有些紧张和愤怒。 这些人都是多年肩并肩对抗朝廷的袍泽兄弟,生死与共,多少次大战都是相互扶持才走过来的。 若真是有人背叛大家,那不仅令人痛恨,更加令人伤心。 “并非有人背叛,全部都是自成的过错。” 好在李自成的回答,将这股压抑的气氛给驱散开来。 “之前赶路之时,有十数人离队而逃。我原本以为只是几个吃不得苦的小兵,如今想来,这些人十之b九是官军的眼线!” “他们当时已经看到了我在堪探地形,准备翻教山而入。这时突然离开,肯定是去报信了。只恨当时没有放在心上,这才可惜了刘兄弟!” 李自成脸上出现深深的悔意,一战之下,头号心腹大将战殁,委实令他心痛。 他撤退之时,并非见刘宗敏旗号,在那种封闭的环境下,又有骑兵追击,逃脱的可能性低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闯将还是不错的,按当时的情况,谁能想的到那李征有这种后手?” 听完了李自成的描述,田见秀第一个表示支持。 “田兄弟说的是,谁能想到那李征奸滑若此!” 郝摇旗也是赞同的道,这事换了他,估计也是一样的下场。 其他人纷纷为李自成说话,今日李自成这般开诚布公,并不掩饰自己的失误,更没有推诿于人,顿时让大帐内所有将领都为之心折。 “各位兄弟说的不错,这事须怪不到自成头上。” 高闯本就无心责罚,这会儿见众人都没有二话,也就顺水推舟的结束了这件事。 “自成勿需气恼,看舅父为你出气!” 高迎祥上前拉起依旧跪在地上的李自成,拍拍他的肩膀,沉声说道。 “多谢舅父!不过舅父,出气的事情日后有的是机会。咱们还是撤兵吧,这里已经不安生了。” 李自成谢了一句,却不接受高迎祥的好意,反而认真的建议道。 “这又是为何?” 高迎祥的语气已经开始有些严厉了,他不害怕失败,他害怕的是李自成一败之下,连再战的勇气也没有了。 “泽潞二州虽好,只是咱们已经没有时间了。” 李自成叹息了一声,若是他偷袭成功,那如今义军已经攻入泽州了吧。 “眼下乌东岭只余强攻一途,李征兵精,扼险死守,没有半个月以上的时间,根本拿不下来。” “可是明廷会给我们这么长时间么?虎大威与曹文诏的精兵被牵制在北疆不假,但眼下已是三月了,北地已经开始回暖” “蒙古鞑子没钱没粮,又如何能久耗于边关?我怕虎大威的边军如今已经开始南下了,那曹文诏所率铁骑更是擅长奔袭!” “咱们的消息渠道比不得官军,就算有范、亢两家代为转递,怕也慢了一拍。若是虎、曹、李三家再次汇合,只怕又是一场胜负难料的大会战了!” 李自成最后总结道。 虽然李自成说的是胜负难料,但众人都明白这只是场面话,一旦他们碰上三人联军,估计又是一场空前的惨败! 这一番话合情合理,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高闯,等待着高闯做出决定。 “如今攻城器械已经足够,不打上一场如何甘心?!我意已决,今日全力攻城,若是三日内拿不下乌东岭,咱们就立即转移!各部依旧按令行事,全力一搏!” 沉默了片刻后,高迎祥终于下定了决心。 “得令!” 众人一齐哄然抱拳应是,各自回本部开始调兵遣将。 号角声声中,流寇大军再一次开动。 无数的云梯乱七糟的靠在堡墙之上,拥挤的人群纷纷攀附其上,如同蚂蚁一般不断的向上爬去。 本来就重的云梯,再加上数十人的重量,一旦靠在城墙之上,极难推开。 守军也并非毫无对策,数人用大木合力顶撞,便可以直接将云梯推倒,让上面的人如同下饺子一般不断落下,个个摔的不轻。 当云梯倒下之时,后面来不及躲避的人,甚至还会被直接压个半死。 或者直接用沸油顺着云梯浇下,再放一把火,效果更加的好。 在胸墙保护下的火铳兵们,放过已经越过锋线的流寇,不断以密集的射击阻断流寇后援,令得流寇每前进一人,就必须付出一人的代价。 流寇的弓箭手已经完全起不上什么作用了,在双方混战在一起的情况下,他们的攒射射死自己人的可能,远远超过对敌人的杀伤。 整个关墙沿线,到处都是杀伐之声。 流寇偶尔会有数个幸运儿冲上堡墙,但他们瞬间就会在守军的攻击下成为一具尸体。 但是数天来,第一次登上堡墙的胜利,也是极大的鼓舞了其他流寇的士气,激励着他们不断的前进。 令李征瞳孔收缩的是,高闯似乎没有退兵的意思,不仅前锋已经过万,后续的人马还在不断的集结之中。 第二批人马此时已经接近盾车,加入冲锋之中。 极目望去,第三批人马已经离开营地,向着乌东岭而来。 第四批,第五批 整个流寇大营已经完全沸腾了,几乎所有流寇都在慢慢集结之中! 这流寇难道是疯了? 李征心脏怦怦的跳动着,不断集结前进的流寇数量已经超过了李征的预料,令他有些手足无措。 这些时日来,他已经习惯了流寇白天攻城,晚上休息的节奏。 对方突然给他玩了这出,让李征都有些不适应了。 后续人马的不断到达,让流寇的士气越发高昂。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流寇登上城墙,开始与潞州营展开惨烈的肉搏战。 虽然他们绝大多数都活不过一分钟,但因为他们的努力,后续的流寇踏着他们开出的缺口,源源不断的出现在城墙之上! “命令预备班集结,准备反击!通知陈大全,令他立即执行计划!”李征沉默了片刻,便下定决心,快速的下令道。 变化来的始终比计划快,已经分为两班的潞州军,面对着源源不断的流寇,又没有结成阵形,形势已经越来越不利了。 “咚咚咚” 激昂的战鼓声敲响,连绵的号角声撕破了天地。 无数下午被替换的潞州营官兵,快速的从营房中冲出,在队官的指挥下,开始快速列队。 轮休之时被征召作战,这是前几日从来没有发生过之事。虽然快速的集结着,但每个官兵心头都蒙着一层阴影。 第一六五章 败退 流寇此次的攻击是疯狂的,也是竭厮底里的。 数千老营组成了督战队,在后方遥遥监视,任何敢于后退者,都被无情的杀死。 所有人只能前进,不得后退半步。 进者或许九死一生,但退者却是十死无生! 无数的流寇如同一道道拍击而来的浪潮,不断的拍击在礁石上,碎成无数浪花。 然后不等浪花散尽,又是一轮浪潮涌来,连绵不绝。 乌东岭关下,流寇的尸体已经叠了一层又一层,但是流寇的冲锋势头却是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 不断的冲上堡墙,又不断的被杀死当场,又滚落而下,关下的堡墙已经形成了一个缓坡,借着死人的尸首,他们完全可以当成台阶直达关上。 官军方面,有了生力军的支援,原本摇摇欲坠的阵线再一次厚实起来。 尤其是生力军是成建制的,他们组成的n阵和刀盾阵,完全可以说是流寇的噩梦。 三两个长n兵,可能会被十数个流寇乱刀砍死,但是二三十人组成的n阵,在刀盾手的配合下,却是可以轻松的将一两百的流寇杀的崩溃! 战争到了这个时候,已经完全没有任何的指挥技巧,拼的完全是士兵们的个人素质。 若是在平地之上,也许流寇可以借助源源不断的攻击,活活将潞州营给拖跨拖死。 但在这城防之上,攻方不得不面对一个无解的问题,那便是攻击连续性。 他们无论如何努力,但想在火铳兵的不断阻击之下,完成毫无停滞的攻击连续性,根本是一件无法完成之事。 这就给了潞州营喘息的机会,可以前后排互换,来保证官兵体力不被耗尽。 不过整体上,还是潞州营被流寇压着打。而且因为体力消耗巨大,伤亡已经开始不断的上升着。 许久未亲上战场的李征,此时也不得不亲临战线,开始充当救火队。 哪里情况危急,哪里便是李征带着亲卫队顶上。 这一场厮杀至深夜,双方已经打的精疲力竭,却依旧是胶着状态。 眼看着虽然天黑依旧不肯放弃的流寇,李征眼中也是陷入深深的绝望,难道今日真的要被流寇压跨吗? 好不容易打退一波将要突破一处战线的流寇,李征这才有空隙看了一眼远方。 令李征绝望的是,流寇依旧没有罢兵的意思,在那遥远的黑夜中,无数的星星点点正在向着乌东岭快速而进。 那是正打着火把向前的流寇,黑夜中虽然看不到人数,但看那前后六七个不规则阵形,就知道流寇的攻击还远远没有达到极限。 可是自己这边呢? 虽然李征还没有统计过伤亡,但只看越来越单薄的战线,李征就明白,这里已经守无可守了。 “传我命令,高平营立即撤出战线,骑兵营组织人手运送伤员和战死兄弟们的尸首到沁水!” 高平营是下午就顶在城头上的一营兵,这么长时间战斗下来,无论身心,都基本上达到极限,必须撤下来休整了。 至于骑兵营,如今已经完全用不上他们冲阵了。因为就算战事已经白热化了,李征也没有同意他们弃马步战,因此他们的体力保存的还算完好。 “将军!末将宁战死,也决不后退!” 听到这个命令,浑身浴血,甲衣都有些破碎的徐勇当时便炸毛了,直接跑了过来,虎目含泪的嚎叫道。 高平营如今的战损已经达到三成以上了,这会儿撤退,他委实觉得对不起死去的袍泽兄弟! “闭嘴!执行命令!” 李征显然没有功夫在这当会儿讲道理,直接下了死命令! “各部交替后撤!近卫营断后!” 李征喘着粗气,以刀柱地,不断的战斗下,他感觉自己的肺都快要炸开了一般。 近卫营也就是火铳营,这是李征亲领的营,也是如今体力保存最好的一营了。 不过此时的他们,已经不能再称之谓火铳营了。 一天下来高强度的战斗,许多人的火铳都已经热的发红了,根本无法装填了。 此时的他们基本上都是弃铳就刀,组成一片刀阵,列于堡墙之下,留下中间一片空道方便各营从中间奔过。 一队队的官兵交替掩护着,缓慢的从堡墙之上不断鱼贯而下,从近卫营预留的通道快速而过。 这一套预案是早就准备好的,哪个先退,哪个跟进,都事先做过安排。 只是李征唯一没想到的是,竟然会真的用上它。 不多时,堡墙上的潞州营已经一个不剩,看着一队队狼狈而过的官兵,李征的心也是不断的揪着。 这是他头一次遭遇败绩,更是第一次伤亡如此惨重。 虽然不可能全部数清,但李征却大概看的出来,从他面前过去的各营官军数量总各,不会超过一千五百人。 尤其是一直顶在最前的高平营,人数更是只有寥寥的三百余人,一千人的营,已经完全被打残了。 来时的小四千兵马,一战之下,剩下的已经不到三千! 与心情低落的李征相反,完全占领乌东岭堡墙的流寇们,此时爆发出一浪高过一浪的欢呼声。 他们没有理由不兴奋,虽然付出了如此大的代价,但是却是击败了之前印象中,似乎无法仰望的存在! 这种感觉,就象学渣突然将学霸碾压于地上,用力的摩擦,那种n委实无与伦比! 在一浪高过一浪的欢呼声中,无数的流寇越过堡墙,向着黑暗的前方一往无前的冲锋着! 这种顺风仗是他们最喜欢的战斗,痛打落水狗,哪个会不兴奋? 当这股锐气撞到近卫营的防线上时,便是化作了惊人的战力! 一时之意,竟然与近卫营杀了个五五分,虽然不断有人倒下,但在胜利的刺激之下,完全没有了畏惧! “杀狗官兵啊!” 无数人呐喊着,争先恐后的将自己的武器,向着自己能够招呼到的官军身上不断的挥舞着。 尽管损失惨重,尽管官军杀伤力依旧惊人,但他们勇往直前的气势却是丝毫不落下风! 好在近卫营都是老兵出身,对于这种场面并不犯怵,甚至还被这种疯狂的场面激起了他们的兽性。 手中拿着兄弟部队替换下来的长n,对着这些给袍泽们造成无数杀伤的对手,他们的复仇心情,并不比流寇们差,甚至更强! 以他们为线,倒在他们长n下面的流寇已经不知凡几,鲜血甚至都已经开始凝聚成小溪,开始向四面方流淌开来。 这些鲜血有他们的,但更多的是敌人的! “撤吧!” 李征叹息了一声,为了给其他部队争取时间,近卫营已经坚持了小半个时辰了。 在发现原本零星的箭矢开始变得有些密集之时,李征果断下令撤兵。 不过李征显然不打算就这般轻易的放弃整个乌东岭,他的目光已经落在了众多的房屋之上。 此时,百多人正打着火把,不断的将各个早就堆满火油柴薪的房屋点燃! 第一六六章 太难伺候了吧 大火。 几乎一瞬间,冲天的大火便直接燃起! 这些满截柴薪与火油的房屋,几乎一经点燃便直接漫卷开来。 许多想从两翼进攻的流寇,猝不及防之下,纷纷被火苗燎到,许多人都全身是火的在地上翻滚着,哀嚎着。 冲天的大火顿时将流寇们狂热的情绪冷却了几分,趁着这个机会,前排的官兵顿时连连出n,将反应迟缓的流寇个个来了个透心凉。 摆脱了纠缠之后,近卫营快速的向后而退。 见到官兵要溜,回过神来的流寇又是大呼小叫的冲将上来。 但官兵们却丝毫没有留下来厮杀的意思,只有数枝火把扔了过来。 在流寇们目瞪口呆之下,官兵刚刚撤退的地方竟然也开始窜起火势! 细细看去,方才官军站立的地方竟然也铺满了厚厚的稻草,但显然稻草无法烧起如此大的火势,下面竟也埋有火油! 这些官军也太狠了! 许多追击的流寇大呼小叫的从火圈中狼狈的退了回来,扑打完身上燃烧的衣物,这才心有余悸的看着依旧缓缓撤退的官军、 这些官军胆子也够大,若是之前弓箭手射出的是火箭,那这会儿在地上哀嚎的就是这些官军了吧! 但事情没有如果,眼前这道并不宽大只有十数步的火路,却是完全将他们追击的道路完全挡死! 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不断的远去,却是没有任何办法。只有弓箭手不甘心的箭矢,依旧不断的呜响,但收获却极为寥寥。 眼睁睁的看着官军缓缓退出关墙,然后便又是令人无法忍受的火把队不断的点燃着各自房屋,直到整个乌东岭完全陷入一片火海之中,这才匆忙上马而逃。 官军在撤退,流寇也在撤退,整个燃烧着的乌东岭,根本就不是人类能够存活的地方。 这场大火一直燃烧了一日夜,这才缓缓熄灭。只是堡内依旧热的难以立人,完全适合人行走,估计还需要小半天时间。 好不容易打赢了仗,大军却依旧是受阻于小小的乌东岭。对于这个结果,高闯胸膛都快要被气炸开来。 虽然大队人马无法通过,但小规模的斥候还是可以快速通过这里。 高闯如今完全是挂不住脸面了,怒气上涌之下,直欲与李征决一死战! 但斥候带回来的消息,却是让他半天也没有回过神来。 山西地方本来就多山,而泽州府西南这边更是山势连绵,这李征退是退了,但却依旧继续着恶心人的勾当。 斥候远远的便侦察到,官军正在紧张的当道立营。 而且这还不是最恶心的,最恶心的是,在这道大营之后,还隐约可以看到,远处似乎还有一座大营正在修筑之中。 这显然是打算与自己完全耗到底了。 高闯突然有些无语问苍天了。 依照着他如今兵力占优,李征仓促所立的营帐明显不可能坚持太久,但对方却很可能再次用火攻拦路。 就算对方火油全部用完了,但这沿途不断的立营阻挡,这要打到什么时候去? 不先解决了这李征,就算他愿意分兵掳掠,也不可能安心去进行抢劫这个有前途的职业啊! “不用说了,退兵吧!咱们去河南!” 这一次,已经思虑清晰的高迎祥不等李自成再次进言,便挥挥手,直接了当的说道。 高迎祥也是一个拿的起放的下的枭雄,虽然之前怒火冲天,但如今冷静下来后,也不得不选择退兵。 你李大爷耗的起,本大爷不奉陪了! 在高闯流寇集团,开始不断收缩兵力,开始再次掉头南下之时,李征也终于确定了情报的准确性。 情报是依旧潜伏于闯营的细作报回来的,这样的结果虽然不算最好,但对李征来说,却是已经做到极致了。 火烧乌东岭虽然李征并不愿意,但整体实力上的巨大差距,却令他却没有别的选择。 好在这乌东岭算不得什么重镇,里面的百姓更是数年前就已经绝迹了,也不存在什么惨重的损失。 只是自己这边的损失却是巨大的,那数字已经让李征有些痛苦能耐了。 粗略的统计之下,战死人数已经超过了百,重伤、残疾者三百余,其中能熬过三天者,估计不会到一半,轻伤者更是不计其数,完全无恙者寥寥无几! 这些人的抚恤金外加田地,就已经是一个天文数字了。 虽然如今的李征,也算的上是财大气粗了,但若是这种伤亡再来上几次,他李征就完全成了一个穷光蛋了。 不过这些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李征再一次打赢了,准备的说,是赖赢了。 怎么赢的不重要的,重要的是赢了。自己的根据地不会受到摧残,自己的治下生产不会受到破坏,这已经达到了李征的战略目的。 再三确认了流寇已经不断远去的事实,李征便整理了一番战报,将捷报发向了泽州、潞州方向。 如今唯一建制还算完全的,是原本伤亡最重的王永的骑兵营。 将这些生力军打发去了乌东岭就近监视,防止流寇杀一个回马n之后,李征便带领大队人马赶回泽州。 如今正是倒春寒时节,众多伤员若是得不到温暖舒适的环境,那原本可能拉回来的,也会就此逝去。 李征自认为是一个合格的统帅,这种人为产生的损失,自然要极力的避免。 回程不可能一日,一些重伤员无法行军,就算有车辆运送也不行。车船颠簸之下,成会要了他们的小命。 这些人李征也是借鉴了后世志愿军的例子,用火烧一些石头,再用厚布包裹塞入被服之中,保暖效果极佳。 再留下足够的人手照料,并定期清洗伤口之后,其他人便踏上了归途。 在途非止一日,李征在路途中便收到了监军谢文举的回信,不仅没有感激李征对于称赞他在战斗中鼓舞士气的语句,反而对他所写的奏章大骂了一通。 至于发向潞州的捷报,也被谢公公一并拦了下来,信中并没有详细说,只说等李征回了泽州再详细商议。 李征却是陷入了沉思,自己在捷报中可是高度赞扬了谢文举的,不仅说他在战局危急之时亲自擂鼓助威,更是夸奖他身边的锦衣卫个个身先士卒,带头向流寇发起反冲锋啊! 这些的奏章如果都不能让谢文举满意,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写奏章了。 这死太监,也太难伺候了吧! 第一六七章 敲打 李征去往乌东岭之时,赶的极为迫切。 几乎是不到十日便从潞州府赶到泽州府,一路上毫不停留。 但回程却是速度完全快不起来,不仅仅是队伍中伤员过多,官兵们十分疲惫也是一个重要原因。 这种天气在野外宿营委实不是一个好选择,虽然如今供给充足,但晚间的严寒依旧让人难以忍受。 数日跋涉,大队人马到达刘家堡。 之前一前徘徊在刘家堡的葛永辉,此时也不得不头皮发麻的前来拜见。 他一直在刘家堡避战,畏敌不前,此时前来,心中委实不断的打鼓,但却又不敢不来。 来或许还有一丝生机,毕竟李征刚刚大胜而归,心情不会太差。 但若是不来,那李征绝对会给他一个极为残酷的下场。 不过他不明白的是,李征如今心情绝对算不上好。 表面看起来,他独自击退了高闯的流寇大军,取得辉煌的胜利。 但是李征却是心中在滴血,他辛苦建立的军队,一战便被打的半残,巨大的损失让他半点也感觉不到胜利的喜悦。 不过对于这葛永辉,李征倒并没有从重处罚的打算。这些人若是真的来参战了,估计会更加给李征添堵。 之前的战局,甚至让潞州军都差点崩溃,这些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大明卫所军,绝对不会有什么好表现。 甚至一旦承受不住压力崩溃,连带到潞州营也崩溃,那乐子可就大了。 至于杀了葛永辉,李征还没有自大到这地步。无论卫所如何废柴,但指挥使毕竟还是从一品的武官,一刀宰了,也不是那么好交代的。 他不是袁崇焕,还没有那么厉害的背景。 不过李征也不打算就这般轻轻放过葛永辉,这次他损失这般大,这些人在后面屁都没有帮到,哪能这般轻易放过? “你可知罪?” 坐于大帐椅中,李征轻轻敲击着椅背,眼神森寒的掉头葛永辉。 虽然只是轻轻的敲击着椅背,但落在葛永辉耳中,却不啻于连绵不绝的雷霆之音。 他浑身哆嗦着,想要解释什么,却是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任何的理由。 无论他违令拥兵不前,还是押解粮草的职责都未尽到,都足够李征直接将他拉出去斩了! 若是其他人,葛永辉倒也不会太惧怕,毕竟在建制里面混,都会讲点人情和规矩。 但这个初上任时,便一刀结果了一个佥事官的李征,委实不是一个按套路出牌之人,谁也不敢保证这小爷会做出什么举动。 “大人饶命!卑职家中还有十岁老娘,下面还有” 葛永辉发出一声惨叫,不断的磕着头,但他下面的话却直接被李征接了过去。 “下还有四岁小儿是吧?!” 李征似笑非笑的掉头葛永辉,替他将这话说了出来。 “大人饶命!” 葛永辉瑟瑟发抖,完全没有了其他言语,不断的哀求着。 “将你卫里的田地交出来一半,别拿下田来哄骗本将!”李征坐直身体,冷冷的掉头葛永辉,冰凉的道,“这事本官需要有人给个交代,若不想是你,就拿出本将满意的人头出来!” 完全不处罚是不可能的,否则只会助长葛永辉的气焰,既然不能一杀了之,那趁机拿好处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至于背黑锅的,自然也是必须的。 不仅是一个交代,更重要的是分化葛永辉和他下属。这一次无论葛永辉拿谁的人头出来,宁山卫从此便不会再铁板一块。 日后再想从中上下其手,也是一个重要的契机! 听了李征这条件,葛永辉猛的怔住了身体。 但只是权衡了片刻之后,葛永辉便一咬牙接受了下来。不管怎么说,自己的小命还是最重要的。 李征肯给自己一个机会,若是还不紧紧把握住,那下一刻,估计自己的人头就会被高悬在营门之上。 至于反抗,葛永辉更是不会去做的,甚至连想也不敢去想。 之前在泽州城下,他已经完全被李征吓破了胆子!那还只是李征相对弱小之时,兵不过千! 如今面对手握数千雄兵的李征,他根本生不出反抗的念头。 看着这个听话无比的葛永辉,李征也见好就收,挥挥手令其退下。 葛永辉快步出了大帐,似乎是害怕下一秒李征会反悔一般,惶惶如丧家之犬一般。 过不多时,宁山卫军营那边便出现一片骚动。 不等潞州军开始警戒,宁山卫那边便消停了下来。 不一会儿,葛永辉便再次带着数骑行了过来。 看着匆匆而来的葛永辉,李征的目光依旧十分的冷漠。默默的看着葛永辉带过来的三个人头,没有任何言语。 “将军,这厮是指挥同知刘炎良,这厮是柳树店堡千户高信,这厮是柳树店堡副千户杨升荣!” “就是这三人一直拖延行程,一昧畏敌畏战,实是我大明官军之耻辱,特斩这三人以正军纪!” 葛永辉此时已经是完全豁出去了,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原来如此。” 李征这时才平静的说道,算是认可了这理由。 “一地千户,竟然如此畏敌如虎,委实死不足惜!葛指挥使,你说是不是?” 李征淡淡的说着,最后一句,却是吓的葛永辉一句话也不敢说。 “不过一堡之地,正副千户都就诛,没了人镇守,却也不是道理。这样吧,本官推荐一人给你,此人当不会如此不堪!” 李征这摆明渗沙子的话一出口,葛永辉虽然心中不忿,却只能勉强展颜笑道,“大人日历万机,却肯为我宁山卫考虑周全,卑职委实感激不尽!” “呵呵,既然葛指挥使没有意见,那便这么定了。朝廷那边,本将自会分说!许国忠,进来吧!” 葛永辉这般识相,李征也是极为满意,便将许国忠叫了进来。 “你自带有功人员,前往柳树堡就职。其他事,自有本将军与你分说。”李征挥手拦下了跪下谢恩的许国忠,转向葛永辉说道,“葛大人,日后许国忠便于你麾下任事了,你多照看一二。” “卑职遵命!” 尽管心中恨欲狂,但葛永辉却不敢多说什么。 “谢大人!” 许国忠却没有理会李征示意他不必多礼的手势,十分郑重的跪下谢恩。 这千户一职可是能够传承子孙后代的,这份赏赐可是十分的重了。只要大明还在,子孙后代生存已经不成问题了。 第一六八章 完全凌乱了 潞州军入驻于刘家堡,便停止了前进。 无论是修整整编,还是给伤员养伤治疗,刘家堡都是一个最好的选择。 虽然军队停留了下来,但李征却是没能停留。 从泽州来的信使,已经是一日数至,催促着李征尽快入泽州。 毕竟李征的报捷文书之前被截住了,但是这么大的胜利,如今还需要尽快修改一番向朝廷报上。 三月初六,李征风尘仆仆的到达了泽州。 听闻李征到来的消息,泽州上下几乎排的上号的人都出城前来迎接。 甚至还包括着众多的缙绅们,他们并非是被逼迫着而来,而是真心而来。 李征这么短的时间便逼退流寇的数十万大军,不仅挽救了他们可能会受到的兵灾,更是挽救了他们一直持续不断失血的钱包。 当得到李征已经取得大胜的消息,谢文举便明智的停止了各项摊派。 因此在没有了官差前来摊派第一时间,缙绅们便打听明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因如此,缙绅们这才破天荒的对于朝廷官兵的胜败,出奇的看重了起来。 而李征这个毫不拖泥带水的官军统帅,自然也成了他们心中暗暗感激的对象,这才有了全城上下出城相迎的盛况。 在人群的最前面,是知府余行则与监军谢文举。 此时二人都是满面的红光,显得极为满足。 余行则是第一次将流寇挡于泽州境外,这份功劳自然不会少他一份。虽然还改变不了朝堂上下对于他的固有印象,但起码也是一个好的转变嘛! 谢文举则是单纯多了,来此监军,要的军功有了。而且通过保障后勤的权力,不仅完美的供给了军队,更是在地方上狠狠的为自己捞了一把。 这一场仗打的时间并不长,但谢文举收获却并不少,不仅将在京里活动的数千两银子完全捞了回来,更是有了军功傍身,完全可以称的上是名利双收! 这二人对于李征的印象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如同迎接英雄归来一般,在城外候着。 见到这场景,李征也不敢怠慢,百步外便下马步行而前。 “末将见过知府大人,监军大人!” 李征来到二人面前,抱拳行礼道。 “李将军无须多礼。本官还要祝贺将军虎威,保我泽州无虞,更是击破高闯,立下不世之功啊!” 余行则笑着拉起李征的手,脸上都快笑成花了。 “余大人说的极是,李征你这次立功不皇上必会重赏!” 谢文举也笑的十分和善,向北拱拱手道。 还别说,这文人说话,就是让人听着舒坦。比起谢文举那干巴巴的称赞,听的人舒服多了。 花花轿子人人抬,余行则这般吹捧李征,李征自然投桃报梨,拱手道,“大人谬赞了,若非大人在后方运筹帷幄,定下方略,再加上监军大人竭力保障粮草不缺,又亲临战线鼓舞士气,还有这几位锦衣卫兄弟舍生忘死,为诸军做出表率,末将哪里能击退那高闯?” 李征这话一出口,余行则与谢文举等人脸上的笑容便更盛了。 包括谢文举身后那几位锦衣卫,都觉得李征还挺会做人的,很上道。 唯一觉得不爽的是真正做出极大贡献的缙绅们,他们不仅出钱出粮,还时不时被那个死太监用刀子威胁,晚上甚至都不敢睡太熟。 但眼下,李征感激了所有人,却是对真正有贡献的完全无视。这情况委实令他们个个憋屈,但却无人敢发出什么不满。 他们委实被谢文举给整怕了,委实太难了。 一行人将李征迎入城内,余行则吩咐准备酒宴,为李征接风洗尘。 “奋武,这次斩获如何?” 在这种小范围的酒宴之中,余行则一边劝酒,一边漫不经心的问道。 华国人一向有酒桌上谈正事的习惯,往往不经意之意,却会谈到最关键的问题。 “斩杀流寇至少过万,只是可惜大部分首级无法收缴。”李征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目光中带着伤感,“官军伤亡一千五百余,几乎是两败俱伤!” “才一千五百人?” 余行则与谢文举二人几乎同时惊呼道,相互之间对视一眼,都有些不敢相信。 这么大的一场会战,官军正面击退数十万的流寇,但损失竟然还只是千余人,这委实令人难以置信。 “确实如此,伤亡太过惨重了,这都是末将的责任!” 李征一仰头,再次饮下一杯酒,委实心疼啊! “李将军说笑了,区区一千余人,又有何惜哉?” 余行则见李征那痛苦模样,哈哈一笑,丝毫不以为意。 大明官军征战,哪一次不是数千数千的阵亡?但哪又如何?大明富有四海,些许损失,根本就不值得多看一眼! “李将军过了,回去好好安葬这些壮士也就罢了。” 谢文举更是觉得,李征这戏也演的太过了。 辽东战场,朝廷一次损失个万把人,已经算是比较好看的了。辽阳之战,广宁之战,宁远之战,哪一次不是损失数万? 至于战果,也只有宁远大捷之中,满桂违令出击,杀的建奴那二百余夫子军而已。 如今以千多人,换来高闯数十万人止步不前,三军惊惧,令之不敢直视泽州,无论如何看,都可称之谓一场大捷啊! 虽然知道大明文武上下,都对普通士兵不屑一顾,但李征还是有些气恼,不过他知道这是什么场合,自然不会争辩,将话题一转,“此役种种,末将的奏章已经写的很清楚了,不知两位大人为何要另起一章?” “哈哈!李将军这打仗的本事,本官不及。只是这写奏章的本事,还太浅了,太浅了!” 余行则与谢文举对视一眼,这才从怀中掏出一封奏章,递给李征,“不过这花花文章自然非老弟所长,你按这份奏章再誊抄一遍就是了。” 李征疑惑的接过奏章,只是粗略的看了一遍,便直接呆住了。 “末将可不曾受披数创啊?咦,腰部中了一箭?若是中了一箭,哪里还能作战?” 李征越读越觉得离奇,不禁失声叫了出来,但看到余行则二人,一副平静无波的模样,也只好将惊讶压了下去,继续观看。 “末将与高闯大将大战百多回合,将之斩于马下,激励士气奋发?” 这真的不是三国演义?李征直愣愣的看着奏章,目光越来越呆滞了。 “末将还曾带数名铁骑与锦衣卫数人冲阵?” “左突右冲,如入无人之境?” “甲衣皆赤,流寇三军士气为之一滞,哀声遍野?” 李征完全看的愣了,这真的是自己么?确定不是霸王项羽? 李征完全凌乱了。 第一六九章 有自己的孩子了 什么步卒于命,数千人誓死如归,跟随自己搏命拼杀,大破流寇,杀的流寇退兵十数里,遗尸无算。 这倒是还有些真实了,毕竟潞州营上下拼命倒是真实的。 不过并不是让流寇退兵十数里,而是一直被别人压在关上不断的以命换命。 下面的内容,李征已经有些看不下去了。 什么在皇上的洪福之下,在余行则与谢文举的运筹帷幄之下,官兵士气大震,突然变得以一抵百之类。 什么王永带骑兵三百,大破流寇老营数千骑兵。 什么李悦带五百人连夜偷营,阵斩流寇五千人云云。 什么苏浩的长治营如何连破流寇数营之类的,已经让李征老脸都有些发红了。 完全凌乱了。 果然这文人吹牛的本事,完全令李征叹为观止。 虽然其中有不少完全凭想象打仗的情节,但李征却是发现,至少这些情况,在逻辑上是行的通的。 比如写李悦带人偷营之事,半个时辰摸到营外,突然发起进攻。并且擒贼先擒王,直接冲着对方帅旗而去。这才让流寇上下震动,取得辉煌大胜。 但是这些桥段完全经不起推敲,因为这需要最完美的环境。一是对方没有斥候,二是对手完全是一群一睡就睡死的蠢猪。 最重要的还是流寇中有人阵前起义,直接带他们去帅帐,而且还得一路上无人拦截。 将一系列疑点讲出,李征摇摇头,觉得这奏章根本就不靠谱,稍微有点战场经验的人,就可以一眼识破。 对于李征的疑惑,余行则与谢文举却是同时微笑了起来。 “李老弟啊,这打仗我不如你。但这官场上的事,你却远不如为兄了。” 三巡酒过,已经微有醉意的余行则已经开始与李征称兄道弟了,轻笑道: “这东西说来话长,你也无需懂得,你只要知道这奏章本官也是要署名的,本官岂会害自己?” “余大人说的是,咱家也要署名,你就放心吧!” 谢文举也是同样笑着,一副完全没有任何问题的模样。 好吧,余行则是官场老油条,这个谢文举又是长年混迹于宫廷,既然这两人觉得没有问题,奏章中又明显吹捧了自己,那李征自然也不会阻拦。 “李老弟,这副奏章是本官为你写的,你回去誊写一下,署名就可以了。” 等李征痛快的将自己的名字签在奏章上之后,余行则又拿出一份奏章递给了李征。 李征拿来随便扫了一眼,顿时感叹这些千军万马走过科举这条独木桥的人,真的没有一个是废物。 这文章写的花团锦簇,既体现出了自己的智勇过人,又不会显得太过于露骨,委实是一篇上佳的文章! 李征称谢了一番,便收入怀中。 一席酒吃的宾主尽欢,夜半方散。 在泽州一呆便是十数日,李征除了安排李开莫负责抚恤之事,又令吴雄才前往宁山卫接手田地之后,发现自己又一次陷入无所事事之中。 并不是李征想待在泽州,只是潞州营如今还在刘家堡休整之中。 而且还有很多的重伤员还在慢慢汇聚于刘家堡,各凭天命的坚持着。 这些人虽然余行则与谢文举并不在乎,但李征却是如同心头肉一般的存在。 虽然前些天一直收到的都是坏消息,不断的有重伤员坚持不住,而撒手西去的消息。 而李征唯一能做的,也只有不断搜刮泽潞二州的大夫前往救治,然后搜集大量的草药前往。 这些人如果身体康复过来,这些已经经历过惨烈大战之人,心理素质绝对强于训练场上出来的新兵,是未来军队的中坚力量。 好在这些天,这些令人沮丧的消息明显减少了许多,能够熬过前几天的重伤员,基本上都是身体素质极强之人,大部分已经挺过最危险的几天,正在慢慢的康复之中。 这些阵亡和残疾的士兵身后之事,也就是抚恤之事,一直以来都是李征关注的重点。 好在各方面回复的信息,都是显示这一切都进行的极为顺利,有成熟的规则,再加上严厉的惩罚,至今还没有什么私吞抚恤银这种狗血的事情出现。 而另一个宁山卫,更是乖巧过人。 葛永辉不仅守诺交出了一半的军田,而且这些田地更是清一色的上田,根本没有任何滥竽充数。 至于柳树堡的接收也是极为的顺利,除了葛永辉的配合,许国忠所带的十数个久经战仗的士兵也是重要的因素。 在正副千户都被清除的情况下,柳树堡上下更是基本上被换了一遍血。 收缴军田,再以极低的佃租的政策,在吴雄才的亲自督导之下更是强力的推行全境! 这种惠民的政策,让普通军户对于许国忠的到来,也从一开始的麻木不仁,到最后无不欢呼雀跃。 只是一个月的时间,整个柳树堡已经彻底归心,甚至附近的千户所都不断有人投奔而来,势力一天比一天庞大。 这一切都是有章法的进行着,根本无需李征再亲历亲为。 已经有些蜕变成咸鱼的李征,百无聊赖之下,却是接到了一个好消息。 崇祯五年五月底,潞州府传来一个惊人的消息,几乎以光速一般的速度,快速的传遍了整个泽潞二州。 那消息便是,武溪裳已经有喜了。 这个消息,顿时让李征集团内部人人都欢喜鼓舞。 李征如今的年岁已经不小了,快三十的人,还没有继承人,委实令许多人都担忧。 但这个消息一出来,尽管只是有喜,但人心却安定了不少。 历史上有不少人亡政息的事例,无一例外都是与继承人缺失或者年幼有着联系。 在平均年龄低的吓人的古代,古人三十就可以称老夫,看着李征眼看就可以称老夫的年纪,还没有后继之人,怎么不会令人担心? 听到这个消息,李征也是坐不住了。 不等那些重伤员身体康复过来,李征便辞别了余行则二人,快马加鞭的向着潞州府而去。 前世今生,李征都没有后代,这个尚在娘胎中的小家伙,如今已经将李征完全吸引住了,完全没有任何的抵抗力。 “我终于快有自己的孩子了。” 一路上,李征都是在傻乎乎的笑着,浑然没有了理智的存在,心中只是闪烁这个唯一的念头。 第一七零章 有些抑郁了 崇祯五年六月初三。 李征终于回到阔别了近三个月的副将府,一路上与族人打着招呼,急不可待的回到后院。 见到武溪裳之时,她正坐于桌前,一手轻抚着腹部,一手吃着糕点。 “夫君,你终于回来了!我就知道,谁也伤不了你!” 见到李征的一瞬间,武溪裳眼睛顿时一亮,欢喜的快步而来,扑入李征怀中。 “小心些。” 李征轻轻拍打着武溪裳后背,溺爱的捏着武溪裳的小脸蛋。 好半晌,武溪裳这才离开李征的怀抱,拉着李征坐了下来。 不知道为何,李征总觉得武溪裳小脸上充满了一层圣洁的光辉,一种叫做母爱的光晕在她身上弥漫着。 “看什么看,才四个月不到,哪里看的出来?” 看着李征那关切的目光一直紧盯着自己小腹,武溪裳俏脸微红,忍不住嗔道。 三四个月的小生命在武溪裳肚子中,也只是微微的隆起,若不细看,还真的看不出来。 “第一次当爹,有些失态了。” 李征尴尬的笑笑,终于将目光收了回来,看向了武溪裳。 “哼!是不是有了儿子,就忘了我了?” 武溪裳一脸的醋意,十分不满的说道。 “哪里,哪里!没有你,哪来的儿子。” 做为后世女权主义横行时代过来的人,李征根本没有这个时代大男子的主义,赔着笑脸说道。 “算你识相。” 武溪裳甜甜一笑,觉得自己真是嫁得良人。 虽然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李征却是给她完全不一样的感觉,不仅没有丝毫大男人的气息,相反更是处处宠着自己。 “这都已经三四个月了,怎么现在才通知我?” 李征轻握着武溪裳的小手,温柔的问道。 “还不是你大战在外,免得你分心。再说之前我也怕是误诊了,好在老天垂怜,真的赐给咱们一个儿子!” 武溪裳笑的十分灿烂,脸上柔情满满,轻轻的抚着肚子。 “哪可不一定,说不定是一个小公主!” 对于见惯了后世无法无天的野小子,李征却是更希望有一个乖巧可爱的女儿。 “公主?” 武溪裳心中咯噔一声,有些惊惧的看向李征,心中却是翻起了滔天骇浪。 难道这才是夫君的真实想法?他居然有做皇帝的野望! 一念至此,武溪裳心脏顿时剧烈的跳动起来,几乎是一瞬间,她便扑向了房门,猛的拉开房门,四处张望一番,这才悄悄松了口气。 因为李征一向不喜欢被众多人伺候着,因此这后院之中,并没有多少丫环。 而且这个时候,知道李征夫妇必然会说一些体己话,这些丫环都是十分机灵的远远避开,院中并没有什么人听到李征这话。 不过虽然没有在屋外,但基本上都在不远处。 “夫人,可是有事吩咐?” 一见房门打开,几个丫环顿时有些慌了,害怕因为自己离的远了,没听到招呼声。 “无事,只是透透气。你们无需在这里伺候,没有召唤不要靠近这里。” 武溪裳松了口气,波澜不惊的挥挥手,将这些战战兢兢的丫环赶的更远了一些。 虽然觉得这几个浪蹄子的眼神有些不对,但武溪裳却是没有心思管了,紧紧关上了房门。 武溪裳这一番眼花缭乱的操作,顿时将李征看的都有些傻眼了,这是几个意思? 李征显然没有想到后世一句再正常不过的话语,已经让武溪裳浮想连篇,甚至已经恐惧非常了。 “夫君,这些话咱们夫妇说说便是了,千万不要传到外面了。”再次将房门关上,武溪裳有些战战兢兢的说道。 “什么话?” 李征顿时有些糊涂了,完全弄不明白情况。 “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语,千万不能再说了!” 武溪裳恨恨的跺着脚,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李征。 李征并不是蠢人,经过武溪裳的提醒,再回忆一下自己话语,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这可是大明朝,不是后世的共和国,有些话,有些称谓完全不能乱用!一旦口快在外人面前说到公主二字,估计下一秒就会有朝廷大军围剿而来了吧。 但是李征却是十分尴尬,他更不能向武溪裳解释这一切都是误会,只是他们后世的一种常用语。 “我觉得,肚子里面一定是儿子!” 一片沉默之中,武溪裳轻轻平复了心情,将话题转移了开来。 “哦?这话从何说起?” 李征无语的看着武溪裳,三四个月,估计胎儿都未形成,就算后世的b超都不可能检测出来吧。 “因为我最近爱吃酸的!”武溪裳骄傲的抬起了头,一脸郑重的道,“酸男辣女,你是知道的吧!” 好吧,你赢了。 李征无语的看着武溪裳,却无法用后世严谨的科学观,好好的给对方上一堂课。 “夫君,你似乎并不高兴?难道你不想要一个儿子么?” 武溪裳感受到李征似乎并不怎么高兴,顿时有些不悦的问道。 “哪里的话。只是我觉得女儿更好一些,反正咱们有的是时间,儿子以后可以再生嘛。” 李征显然没有顾虑到武溪裳的感觉,将心中想法说了出来。 这并不是李征的怪僻,而是深思熟虑的结果。后世的经验已经告诉了他,先有女儿的好处。 十个哥哥,九个疼爱妹妹。十个姐姐,九个欺负弟弟。 李征觉得,就算儿子是一个熊孩子,在一个霸道姐姐面前,总还是能有一个人收拾一番,这样也省点自己的暴力。 “夫君,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 武溪裳却是眩然欲泪,一副万念俱灰的模样。 刚刚了解到夫君的野望,那可是改朝换代的心思。但就是这样的人,却偏偏希望自己生下女儿,怎么想都是在给其他女人留后路一般! “啥?我一直在带兵,军营中全是男人,哪里来的人?” 李征顿时傻眼了,这好好的,怎么突然跳到了后宫争宠的节奏了。 “那你为何不想我生一个儿子?” 武溪裳终究没有后世那些女人那般任性,说出你自己猜的世纪难题,而是可怜兮兮的问道。 “”李征也完全被这惊人的脑回路给震住了,好半晌才开口道,“这么跟你说吧,我并没有再娶其他人的心思,咱们夫妇两人便好了。” 这是后世标准的一夫一妻制,做为守法公民的李征自然是将之深印于灵魂深处,十分自然的便道了出来。 “真的?” 武溪裳美目顿时露出惊人的神采,不可置信的问道。 “当然!我可以立字据!” 李征斩钉截铁的回答道。 “那立字句吧!” 看到武溪裳以惊人的速度,将笔墨纸砚找齐,然后大眼扑闪扑闪的看着自己。 李征顿时觉得自己有些抑郁了。 第一七一章 这也太贵了吧 看着心满意足的吹干纸上墨水,小心收好字据的武溪裳,李征顿时觉得世界一片的灰暗。 这万恶的旧社会的福利,自己还没有享受到,就这样永远的说拜拜了 习惯了后世遵守合同的习惯,李征并没有意识到,如今的他完全有推翻自己任何承诺的资格。 甚至这还不会给他带来任何的负面印象,相反却是会让人觉得他手腕灵活,成大事不拘小节。 浑浑噩噩的过了一个多时辰,吃过晚饭之后,天色已经近黑了。 李征梳洗了一番,便准备安歇了。 虽然不能胡作非为,但是总比一个人孤零零的睡要好吧。 “夫君,为了孩子,你不能在这里安歇。” 但是李征的企图却是遭到了武溪裳的挫败,如今的她,比起之前更加的重视肚子中的孩子,尤其是很可能是未来之星的情况下。 “那我去哪里?” 李征看着这个明显小心的过了头的老婆,心中也是有些愤愤不平,这可是自己的家,居然会被人赶出去。 “去隔壁吧,小佩在哪里等你。” 武溪裳摸摸枕头下面的字据,难得的大方了一次。 这小佩是她的侧身丫头,就算被李征收了,也根本威胁不到她的地位。甚至就算什么名分都不给她,也完全无所谓。 “这不合适吧。” 李征一脸心中痒兮兮,脸上的义正词严模样。 “去吧,省得你去找其他狐狸精!” 武溪裳嗔了李征一眼,便眼不见心不烦的闭眼就睡。 “这万恶的旧社会” 李征恨恨的骂了一句,接着便屁巅屁巅的离开了。 荒唐的日子一天天过去,就在李征觉得自己已经深陷于温柔乡之时,一个等待已久的人找了过来。 “大人,张匠头已经到了。” 一个下人敲了敲李征的房门,报上了这个消息。 “难道有进展了?” 李征的心思顿时从温柔乡中离开,抖擞了一下精神,满心欢喜的想着。 不过他也明白这多半是一个美好想象,才两个月不到,从无到有,怎么可能如此容易。 “参见大人!” 当李征到达节堂之时,张匠头已经早已经等候多时,见到李征到来,便直接行礼道。 “无须多礼。” 李征显然是一个对跪礼不太感兴趣之人,在他的那个时代,似乎也只有上坟的时候才会下跪。 “今日到来,可是事情有了进展?” 李征不浪费时间,直接单刀直入的问道。 两个月前,在李征意识到火炮的重要性之后,便派人回潞州,交代技术最好的张匠头,研究火炮的打制之法。 “这个” 张匠头不断的吱吱唔唔,却是说不出话来。 如今的火炮依旧只停留在纸面上,虽然有图纸可以参考,但只是泥模阴干就需要数月时间,现在还根本字没一撇呢,这叫他如何说起? 李征一看就明白,火炮的事情已经不用指望了。 “说说吧,有什么难处?” 虽然失望,但李征却没有什么怒意,这个时代的人都有他们的局限性,也不能强求太多。 李征这话一出口,张匠头却是更加的惭愧了。 这两个月来,无论张匠头提出什么要求,李征都是尽可能的满足,从来没有耽误他任何进度,但他却根本拿不出来什么回报于李征。 不过好在他也不是完全无用,至少另一个领域,还是取得了突破。 “大人厚恩,不过小的如今已经不缺什么了。小的今日来,是来禀报一件要事,大人要的燧发n已经弄出来了!” 张匠头终于感觉自己头能抬起了一些,向着李征禀告道。 “当真?!你们可做过测验?” 李征顿时来了精神,这燧发n可是军国利器,终于有了眉目了。 “小的已经做过测试,质量绝对没问题。只是还存在哑火率,大概十次中有一二吧。” 张匠头有些尴尬,但无论他再如何尝试,却始终无法将燧发n的哑火率降低多少。 “只有十之一二?” 李征却是喜出望外,这基本上已经燧发n极限了,想不到张匠头还有这个本事。 所谓哑火率,就是指扣动扳机之时,可能存在打火不灵的情况。 事实上,这个时代的工艺技术,也根本做不到每次都能打火成功,有这个成绩已经很不错了,李征就觉得完全可以接受。 “可有带来样品?” 李征明显来了兴趣,向着张匠头问道。 “有!已经在校场备着了。” 看着明显兴趣十足的李征,张匠头松了口气,赶紧说道。 “走,去城外校场!” 李征就等着他这句话,立即迫不及待的说道。 看着雷厉风行的自家大人,张匠头在心中暗暗钦佩,也快速的跟着李征向外行去。 不多时,李征便带着十几个亲卫,外加张匠户来到了校场之中。 见到李征到来,自有匠工赶紧献上样n。 李征拿起这杆样品,轻轻的抚摸着这只燧发n,心中也是充满了感慨。 之前所见的火铳,完全就象是一根长筒铁管,完全不符合李征心目中n械的模样。 这杆燧发n,已经初步具备了后世n械的外观,虽然长度依旧如故,但是起码看起来顺眼多了。 入身后,感觉了一下分量,这东西比之前的火铳倒是重了不少,不过还是在可接受范围之内。 打开纸包弹的尾部,倒入少许至火室,填装剩下的纸包弹入铳内,再用捅条将之压实。 也许是心理作用,每一步操作李征觉得都是如此的赏心悦目,甚至让他有些迷醉。 没有拉在外面的火绳,原本火n营的队列就可以更加的密集,形成的齐射弹幕,自然也更加的没有死角。 而且配上大沿帽,哪怕雨天大风气候,也不会影响作战。 “澎!” 用力扣动扳机,没有狗血的击发不灵的情况发生。 一声细微的噼啪声响,李征手中火铳顿时轻轻向上一扬,一发nn在的推动下,呼啸着向远处飞去。 “噗!” 一声沉闷的声响响起,六十步外的木板瞬间出现一个不规则的破洞。 “威力不错。这燧发n极限射程多少?” 李征并没有再行试铳,而是转头向着张匠户问道。 “回大人,小的做过测试,七十步外可破棉甲,六十步内可破铁甲!” 这个问题张匠头心中有数,直接回复道。 “不错,报价几何?” 李征心中十分满意,微笑着问道。 “这个,这个,稍微有点贵。”张匠户有些忐忑的看了一眼李征,见对方眼中充满着鼓励,顿时大着胆子说道,“一杆二十两。” “二十两!?” 李征差点打了一个踉跄,满脸不可思议的看向张匠头,这也太贵了吧。 第一七二章 专利 看着李征突然转变的脸色,张匠头心中一凛,赶紧跪倒于地。 “大人,为了这杆火铳,小的带人摸索了大半年,做废的铁料不计其数。而且为了这燧发n,甚至耽误了火铳的生产。大人,不是小的贪心,委实这成本委实太高了!” 张匠头战战兢兢的看着面色都有些变了的李征,带着哭腔的解释道。 李征顿时默然了,他不是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毕竟研发成本也是成本,若是不能算入货品之中,那商家肯定是血亏。 “无须害怕,本官不会巧取豪夺于你。若是大批量生产,价格能否商量?” 沉默片刻,李征有些犹豫的问道。 他肯定不会做出杀鸡取卵之事,用武力逼迫张匠头将价格降下来,好不容易让私人可以参与进来,避免了官营的种种弊端,这个时候怎么会让欣欣向荣,而且还忠心耿耿的军火商直接跳河自杀。 “大人能要多少?” 张匠头见李征似乎并没有生气,松了口气,眼巴巴的盯着李征问道。 “先来一千杆吧。” 银子李征暂时还不缺乏,部队换装也是重中之重,眼下不是心疼银子之时。 “若是一千杆,每杆燧发n只需要十四两!” 张匠头大喜,他明白自己赌对了,李大人并不是一个吃相难看之人。 毕竟在他看来,这研发燧发n完全是因为这是李征的要求,他放着火铳的银子不赚,反而一心扑在这上面。 这些时日来,遭贱的银子委实海了去了。虽然这研发成本大多是李征出的,但是这半年多来,他的损失也不是一个小数目。 眼下大人肯讲道理,他觉得自己一番辛苦也没有浪费。 “十四两?” 李征的腮帮子抖了抖,这个价钱还是让他觉得有些肉痛。 不过好在银子大多都是抢来的,花着倒还不算心疼,一咬牙道,“这个价格本官接受了,你多久可以做的出来?” 一说到具体的生产,张匠头心中也多了一层忧虑,“大人,小的估计大概需要半年到一年。” “这是为何?你匠坊中缺人么?” 这么久的时间,李征自然有些不能接受。 “匠坊倒不缺人,但是小的银子不多,又大多投入打制这燧发n上,这匠人的训养,自然少了许多” 张匠户叹了口气,众多力量投入至研发之中,对普通匠人的培训自然是松懈许多。 “无妨,你且去做吧。本官先支一半的定金于你,好好干!” 李征明白过来,感情这时间至少大半是用来培养熟练工人的。 不过好在如今李征也并不急,大量火铳在手的他,还不需要立即有这批燧发n。 而且装备更新换代也是需要循序渐进的,更是不能着急。 看着千恩万谢的张匠头,李征突然想起了另一个军火商顾老头,这家伙如今的规模倒是不小。 “张大匠,你可愿意与顾怀恩合作生产,这样不是可以加快进度么?” 李征想到这个可能,顿时提了一句。 但张匠头的脸色顿时变了,噗嗵一声跪倒在地,哀求道,“大人开恩,小的保证不会耽误工期!” “起来吧,是本官说错话了。” 张匠头这个反应也是吓了李征一跳,不过他瞬间也反应了过来,微笑着拉起张匠头。 “本官并非说这一千杆燧发n让你与他共享,本官的意思是以后的燧发n生产,你也可以找他合作生产。其实就算你不肯,这东西若是仿制,也不会太难吧?” “那大人的意思是?” 张匠头有些迷糊了,他也有过这方面的担心。 眼下大人的心思委实有些难明,难道大人始终是有些偏向那老吸血鬼?一定要分好处给那人?不过听这话,似乎并非是这个意思。 “与其你注定等到仿制那天的到来,还不如你从中收取利好!你听过专利法么?” 见张匠头越来越迷惑,李征也不再兜圈子,直接了当的说道。 专利法,张匠头肯定不会懂的,事实上这个时代就没人懂这个的。 李征继续说道,“这个专利法,就是说,燧发n是你张大匠弄出来的,你对这个创造物有完全的知识产权!” “本官说的明白点,那便是这东西是你发明的,你就有资格从中收取好处。无论是谁,无论仿制还是稍加改进,只要东西和你的燧发n差不多,那便需要向你交钱。” “也就是说,本官无论是从哪里购买的燧发n,卖家都需要拿出一定比例的专利钱给你。至于这个数额,本官觉得按货物价格,十抽一比较合理!” 一口气将专利法通俗的讲了出来,李征终于满意的看到原本慌乱的张匠头,目光从迷惑不解,再到不断的闪烁着兴奋。 “大人,若是对方不肯出呢?” 张匠头满脸的兴奋,但却也敏锐的发现了这个隐患。 “他不肯的话,本官可以打到他给!任何仿制或者未缴纳专利费的匠坊,都将是本将的敌人!” 李征斩钉截铁的说道,保护知识产权的重要性,怎么说都不为过。 西方世界的工业革命之后,众多新发明如同雨后春笋一般不断涌现,也与这专利法案关系密切。 有了这个专利抽成法案在,任何发明了有用之物之人,基本上都可以下半辈子直接躺在钱上睡觉了。 “多谢大人!” 张匠户一行人诚心的再次跪拜,只到这一刻,他才觉得这次出血本配合将军大人的要求,完全是一件人生做的最对的选择。 “当然这个专利也不是无限的,有效期为二十年。若还想要制成,便只有发明新的东西出来。” 不等张匠头幻想连连,李征便再一次扔出这个规则。 限期制也是专利法的产生的根本原因,并不是为了让人躺在上面享受的,而是为了更多的新发明出来。 “谢大人。” 虽然这东西不能传给子孙后代,但是依旧是李征给的巨大财富,张匠头十分感激的谢道。 “好了,既然你明白了这个规则,若是什么时候觉得可以授权给其他人生产,随时可以去联系。” 将这事敲定后,李征也觉得事情完成的差不多了,也该回温柔乡了。 “大人,若是这专利法能立即执行,那小的愿意给顾老不死的生产燧发n五百杆!不过他的出货价格不能超过十两银子!” 既然这劳什子专利是有时限的,张匠户也放弃了之前全部自己制作的打算,能从顾老鬼身上抽一些好处,那自然不能放过。 不过这可不是给那老鬼发财的,若不将研发成本算进去,生产成本根本要不了那么多,他理所当然的不可能这般便宜那家伙。 “这个自然。” 对于给自己省钱的提议,李征自然不会拒绝,笑着同意了张匠头的要求。 第一七三章 高闯入豫 再次叮嘱了张匠头不要疏忽火炮的研制工作,李征便送走了自己那可怜的研发团队。 如今已经是农历五月中了,但是这个小冰河时期的鬼天气,外面还是显得有些冷意凛凛。 原本这个季节应该是小麦丰收的季节,但是现在看到校场外面的田地,还根本看不到能有收获的样子。想要收割,怕是还要再等个大半月。 不过虽然天公不作美,但一年一度的夏赋征收工作却依旧在开展着。 李征在原地思索了片刻,便下达了一连串的命令。 不多时,十数骑亲兵便带着李征的命令,奔向了泽潞二州各地。 各地的驻军也开始以小队出动,开始执行李征的命令,协助各府各县官吏征收夏赋。 这是李征头一次干涉征税之事,这也是他不得不做之事。 大明朝廷自崇祯皇帝上位以来,便再也看不到灾荒和n祸。这个看不见并不是事实上不存在,而是所有灾荒兵祸的奏章,一禀告上去,就会完全石沉大海。 而自从崇祯二年开始,以赋税完成度纳入官员升迁的重要指标之后,为了自己升迁着想,大明便开始了地狱式的nbnn的道路。 有良心的官员基本上都被这种评选给刷了下去,剩下的都是能够狠下心来对普通百姓征收破家税的官吏。 对于占地和挂靠已经达到,地方田地成以上的缙绅们,官员们是不敢随意得罪的,而且他们是完全免税的。 对于占地不到两成的普通百姓来说,这所有的赋税压力便全落在了他们身上。 凭良心说,大明征集的赋税并不重,如果严格按照赋税征集的数量来收,对百姓的生活影响并不是太多,就算几次加赋,也根本不会让普通百姓完全没有活路。 只是当他们被迫承担那些免税田地的赋税,再加上地方上官吏从粮赋中上下其手之后,实际收取的赋税数量已经是名义税赋的十数倍,甚至数十倍! 甚至有些地方比较黑心的官吏,他们一亩田地不到二钱的赋税银子,能够收取六七两之多! 这个价位已经不是赋税了,完全就是将人向死里逼了。 而且官吏们也总能想到办法,让这些百姓不得不卖儿售田,破家纳税。缙绅们拿到破产农民的地,官吏拿走老百姓卖掉儿子后的最后一个铜板。 随着百姓的不断破产,可征收赋税的百姓自然越来越少,这两年来,还在苦苦坚持,靠着之前积蓄的小地主们,也不断的加入破产的行列之中。 在这场征加赋税的狂欢中,受益最大的并不是屁事不知的崇祯皇帝,而是各地的官吏缙绅,还有朝中与他们利益相关的各位大佬。 只是缙绅们并不知道,或者不愿意去知道。 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道理,那便是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无数已经一无所有,而且还被官吏往死里欺压的百姓们,他们往往一村村,一县县的直接摇身一变,成为肆虐各地的流寇。 他们发疯一般的报复着所有人,无论官吏缙绅,还是其他还在苦苦坚持的小地主或者百姓们。 他们也彻底贯彻了东林党的格言,不为同道,便为仇寇! 他们每攻下一地,缙绅官吏基本上被全部肃清,普通百姓要么入伙,要么就是死路一条。 流寇每到一地,就有无数已经走投无路的百姓加入,百姓一空后,赋税就更没有着落。 但是想剿灭越来越多的流寇,就必须拿出更多的粮饷来供应军队,就需要加征更多的赋税,就会有更多的百姓不得不加入流寇。 流寇之所以越剿越多,也就是因为进入这一个死循环。 也许如今的大明已经能够看到这个死结,但大明朝廷却不得不继续下去。 一旦失去这些赋税,大明朝廷估计会立即财政崩溃,直接咽气。 只要大明一天不将手伸向吃的肥头大耳的缙绅,就完全没有任何解开的可能。 但被缙绅士大夫控制的大明朝廷,又怎么可能将刀砍向自己身上? 好在,泽潞二州如今的赋税征集并没有这般的为难。 身为泽潞二州最大的地主,受到后世依法纳税熏陶过的李征,显然没有拒绝赋税的意思。 不仅痛快的将自己名下田地的,所有应交的赋税一文不少的交了出来,更是派人监督各地的田赋交纳。 泽潞二州还没有人敢对李征应交的赋税,加上十几倍杂税和火耗,而在各地,有着李征的士兵监督,小吏们更是没人敢太过分的对待普通百姓。 这并非是他们能自觉到这个地步,而是李征是真的敢杀人的。 夏赋征收的半个月之中,李征已经连续杀了七个还想如之前一般,征税各类杂税的小吏!而且李征杀人还要诛心,杀他们的罪名还是煽动民乱! 更令这些小吏们恐惧的是,李征还不是说说,而是直接诛联他们满门,这几人无不落得一个抄家灭门的下场。 最令其他小吏绝望的是,泽潞二州根本无人替他们说话的,无论是缙绅还是官府衙门,都完全给李征这种行为给背了书。 这两年来,李征发起过数次大规模的劳役,修筑了无数的灌井与水渠,这些工程不是之前那般的无偿,而是付钱的。 虽然李征的银子如同流水一般的花了出去,但是泽潞二州的百姓,如今基本上都还有些许余钱。 这些钱若是放在往年,也许根本无法应对各类杂税和火耗,但如今小吏各个战战兢兢不敢伸手的情况下,却勉强可以应付了。 因此,崇祯五年的夏赋征收,便以惊人的速度快速的完成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缙绅们依旧是免税的,而且官吏们能够从中拿到的也并不多。 如今李征在泽潞二州威势极大,利益又并未受损的缙绅们,难得的保持着沉默,对于这种情况选择了默认和妥协。 没有了以往相互勾结的缙绅们的支持,利益受损的小吏们也根本没有任何办法与如日中天的李征抗衡,甚至连抱怨的话也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乱说。 进入了崇祯五年六月,夏赋征收工作已经完全结束,却是没有引起什么乱子。 但如同李征预料的那般,一路跋涉的高闯大军,来到河南后,却是受到了无比热烈的欢迎。 第一七四章 发现敌踪 崇祯五年六月初,河南府。 如今的河南府,已经不能用惨来形容了,完全就是一副人间地狱的模样。 四月间,河南府刚刚遭了虫灾旱灾两大难,田地中几乎一无所出,百姓们根本没有任何的积蓄可言,大批大批的人饿死道旁。 夏粮征收一开始,便是无数卖儿卖女的百姓。 虽然在后世来说这是一种犯罪,但是在这个见鬼的年头,就算将儿女sn为奴,却依旧有无数人愿意分文不要。 因为跟在他们身边,只会活活饿死,为人做奴,还能有一口饭吃,不至于一家老小尽数而死。 在高闯进入河南之前,河南府之地,树皮都见不到一块,无数的百姓吃着观音土,绝望的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人相食已经不算什么新鲜事了,盗匪之类,更已经司空见惯。 原本还可以向领省逃荒,讨一口饭吃的百姓们,却是被河南府参将汪德庆的数千官军挡住去路。 汪德庆这支兵马是防守黄河防线的核心力量,大明各省巡抚向来都有祸水东引的习惯。只要流寇不来自家乱闹,无论他在邻居家闹腾的多凶,都不会有人伸出援手。 汪德庆的目的也很明确,那便是扼守黄河的各个渡口,将流寇牢牢的挡在河南之外。 只是他高估了自己军队的战力,也低估了河南百姓拼死一搏的勇气。 当听闻高闯已经过山西向河南奔来之后,更是远远看到黄河对岸高闯军那无边人群后,无数只等死路的百姓们,却是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斗力。 在高闯与官军开始试探性的攻防战开始之后,无数的百姓几乎是一夜间便完成了串连。 数万百姓群起而攻,原本就没有战意,只是凭着黄河天险勉强作战的官军直接崩溃。 数千官军,除了极少数侥幸之人外,绝大部分都被愤怒的百姓撕成了碎片! 这种情形下,高闯更是不可能错过。 崇祯五年七月,高闯的先头部队已经强渡已经快要断流的黄河,数日间,十数万闯军便涌入了河南府内。 在野战机动兵力被一扫而空的情况下,河南府几乎完全成了不设防的小姑娘,陷入了高闯的蹂躏之中。 看着一个个县城,在城内百姓的里应外合之下不断的陷落,告急的文书如同雪花一般不断的飞向京城。 但情势的恶劣却是超过了大明朝廷的想象,在朝廷上还在讨论方略之时,高闯在河南大地上却是不断的高歌猛进。 两个月不到,河南府半壁已经沦陷,绳池、新安、宜阳相继告破。 而且流寇的数量不断的膨胀着,从一开始的十数万人,如同吹气球一般,快速到达围攻洛阳的数十万之众! 好在洛阳城中还有数千可战之军,而开封府周王更是在流寇过河之后,便紧急派出了总兵王绍禹纠集了数千人前来洛阳增援。 洛阳的福王并非史书上写的那般一毛不拔,拿出五万两银子犒劳军队,更是立下杀一贼五两银子,并和知府吕维祺组织城中青壮协助守城。 在万余官兵守卫之下,高闯连续攻城两月,却是依旧无法得手。 河南府的战事已经有四个多月了,大明朝廷的反应也终于来了。 刚刚升了彰武将军武将军勋,太子少保的李征,被急令随虎大威合军入豫增援。 山东战场上,随着孔有德、耿仲明二人浮海逃亡,官军已经基本结束战斗。 朱大典正率领着两万余战兵,自东而来。 京畿方面,卢象升再回披甲带兵,作为各军督师,入豫协剿。 崇祯五年月,与风尘仆仆回来的虎大威合兵一处,李征再一次越过黄河,踏入河南境内。 “曹大哥还在大同镇?” 李征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滴,向着虎大威问道。 “嗯。最后北虏也不老实,虽然没有大军聚集的意思,但小规模的马贼越境却是数不胜数。老曹不得不在那边看着,以备万一。” 虎大威也是热的满头是汗,这种酷暑天气下出兵作战,委实让人极为难受。 “怎么就带了这点人,损失这般严惩?” 虎大威拿袖子将脸上的汗擦个干净,望向李征所带的五百人,摇头苦笑。 “战死一千余,重伤三百,没伤的都在这里了。小弟就这两千军队,这下基本上都被打残了,几年时间也不知道能不能恢复过来!” 这种战损是瞒不了人的,李征也不打算对虎大威隐瞒。 “唉,老哥当时被北虏牵制的没法动弹,只是难为你了。不过话说回来,你以数千兵力,死死挡住高闯十数万大军,委实了不起,至少老哥是做不到的。” 虎大威拍拍李征的肩膀,眼中也充满着赞赏。 李征明白虎大威说的是真心话,但李征却高兴不起来,只能苦笑以对。 看到李征那落寞的样子,虎大威明白李征心中不痛快。听说李征的军队都是精兵,一战下来,多年积蓄损失一大半,任谁都不会高兴的起来。 “听说老弟快要当爹了?咱还没有恭喜你呢。” 虎大威乐呵呵的将话题转移了开去,终于满意的看到李征的阴霾散去了不少。 “呵呵,多谢大哥。再有一个多月,便要出生了!” 一提到还未出世的孩子,李征脸上的笑容便多了许多。 出征之前与妻子告别,小家伙在娘的肚子里,已经能够开始乱踢了。看着妻子肚子上,那不时出现的凸起的小脚指模样的隆起,李征就会觉得自己好象忘了所有的烦恼。 只是这般静静的抚摸着妻子的肚皮,他都能安稳的呆上一两个时辰。 只是另一个小红,李征却是有些纳闷,这段时间来他也没少耕耘,却始终没有任何的动静。 “谢什么谢!等小侄子满月了,咱兄弟几个再聚聚,一起热闹热闹!” 虎大威却是哈哈大笑,十分豪爽的说道。 “一定,一定!” 李征自然不会拒绝虎大威的好意,对于这个粗豪直爽的西北汉子,李征也是真的当成朋友来交的。 “报!” “报军门,夜不收在前方二十里发现大队人马,人数足有上万人!” 正在二人闲聊之时,哨骑却是快马而来,高声的汇报道。 “终于碰到了!来人!传我将令,各部加速迎上去,先击跨了这伙流寇,再痛快的休息!” 听到有敌来袭,虎大威不畏反喜,高声的下令道。 第一七五章 会师卢象升 在高闯肆虐河南府,河南府各地官军望风披靡的情况下。 如今还敢于向着流寇前进的好汉已经不多了,这不多的好汉自然也包括虎大威。 作为数败高闯的大明有数将领,虎大威自然是有这个自信与高闯掰掰手腕,哪怕如今的高闯早已经今非昔比。 虎大威这次带来的山西精锐足有千人,其中骑兵近两千,面对过万的流寇挑战,他自然没有害怕的理由。 大军快速向前数里,已经隐约看见远处正漫卷过来的敌军踪影。 号角齐呜之下,山西军开始慢慢止住脚步,在中军大旗不断挥舞之下,身经百战的山西各部闻令而动,无数的长n兵和刀盾手快速向前,组合列成一个却月阵势。 在他们后方,千多弓箭手开始整理弓箭器械,缓慢的列成阵势。 半个时辰之后,官军的阵势已经严整齐备,刀出鞘,箭上弦,只等流寇到来。 正在这时,数骑哨探飞骑而至。 “报!” “大帅,前面的是卢督师的天雄军!” “大帅,卢督师召见!” 数骑气喘吁吁的赶来,跪于地上快速的禀报道。 “咦?那并非是流寇?” 虎大威顿时怒气上涌,一脚将一个哨骑踢了个狗吃屎,大骂道。 “探个敌情,却是敌我不分!要你何用?!” 哨骑不敢辩解,只是不断的求饶。 “兄长息怒!战场混乱,一时探查不清,还罪不及死啊!” 李征见状,赶紧上来求情,他本是出身于哨骑,对这个军种的感情一直很深。 “既然李副将为你们求情,那暂且先留你们狗命!” 虎大威本身也老于军伍,也没有非杀他们不可的必要,闻言也顺着样子向下。 将这些哨探赶下去领了二十军棍,虎大威不敢怠慢,命副将带领大军缓缓向前与天雄军汇合,自己与李征飞马向前而去。 等接近了天雄军,虎大威这才发现,探查不明也倒不能完全怪哨探他们。 因为天雄军实在太过于穷苦了,列阵以待的大军虽然队列整齐,阵势俨然。但是大部分人穿着都有些破烂,甚至连鸳鸯战袍都很少能看见,不接触,没看到旗帜的话,完全就是流寇一般的模样。 想不到京畿重地,而且屡立战功的天雄强军,竟然也是这般的穷苦模样,虎大威心底暗暗叹息一声,暗叹卢象升也委实太古板了些。 虎大威原本为大同总兵,手下有过万的儿郎。 但是自崇祯朝以来,边军的粮饷已经一年少于一年,甚至这一年来,基本上都看不到朝廷的粮饷解来。 按道理说,别说一年没有粮饷,就算三月粮饷不至,军队就会有哗变的危险。 他的大同军之所以能够维持军心不乱,也是因为他有一些灰色的收入。 掌握山西边关,任何与草原往来的生意,都必须在他眼皮下经过,只是从中抽税锴油,已经足够养活山西军队自己。 更别提他每年还有为数不菲的各类孝敬,以及各商行固定的干股数量。 靠着这些钱粮,他才能在养活近万士卒之外,还能养的起一支人数过千的家丁队伍。而与蒙古马贼的战斗,也能锻炼出一支强悍能战的军队。 偶尔还会让骑兵装扮成马贼,在草原上肆虐一番,抢些牛羊打打牙祭,这日子过的也是极为舒坦。 在这种情况下,执行严格的边禁政策的可能性,已经无限接近于零。朝廷一日不足额发放粮饷,这边禁一日不可能恢复。 但眼下看着已经名满天下的天雄军,如此的穷苦模样还能保持强悍的战斗力,虎大威在佩服的同时,也不由的为卢象升觉得头痛。 “末将拜见督师!” 一路穿营过队,虎大威与李征终于来到中军旗下,高声行礼道。 “两位将军远来辛苦了,且起来叙话。” 一道有些疲惫的声音响起,十分的温和,但却自有一股威严。 “虎帅,北虏情形如何?” 待两人站起,卢象升便问起了北疆之事。 “回督师!土默特汗王并没有南下之意,之前来的只是十多个部落联盟,人数虽有数万,但是人心不齐,又没有信的过,可以统御诸部的头领,根本不堪一击。末将与曹总兵联军数万,防守严密,土默特人已经退却了。” 提到北疆之事,虎大威便是一脸红光,十分得意的说道。 “示强于北虏,不擅开边衅,虎帅与曹帅做的很好。如今国事多艰,外有东奴强敌,内有流寇肆虐,委实不是与北虏擅开边衅的好时机!” 卢象升满意的点点头,接着眼中的寒芒便是连连闪烁。 “不过北虏不仅与东奴沆瀣一气,又竟然趁乱敢挑衅我大明,等流寇平息,剿灭流寇之后,定非令其付出代价不可!” “督师英明!这些蒙古鞑子,是要好好收拾一番不可!” 对于打仗,虎大威明显是有一股子热爱之情。 李征也是抱拳称是,不过手中却是暗暗摇头,心知肚明卢象升的这个愿望根本不可能实现。 “虎帅,这一次带兵多少?” 卢象升对虎大威这股子精神气十分满意,欣慰的问道。 “精兵千!个个敢与流寇一决雌雄!” 虎大威精神一振,极为坚毅的道。 “有股子气势!” 卢象升眼中的欢喜根本没有掩饰,十分赞赏的说道。 “李征,你呢?” 卢象升将目光转向李征,十分期待的问道。 “末将带了五百火铳兵前来助阵。” 虽然心中忐忑,但李征还是硬着头皮说道。 “这么少?!” 李征的回答显然出乎卢象升的心理底线,有些震惊的说道。 “督师恕罪,末将数千人马在乌东岭损折过半,活下来的大多带伤在身这是末将带兵无方,请督师治罪!” 李征没有办法,只能跪倒于地,向着卢象升请罪道。 “起来吧,这事怪不到你。以数千兵力,顽强抵挡数十万流寇,本就是极为为难之事,本督又岂会怪罪于你?起来吧,本督这次为你解这心头之恨!” 卢象升叹息一声,扶起了李征。 之前李征的部下,在滑县一战时给卢象升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那是一只极为强悍的军队。 他明白李征说的是实话,以数千兵力死死顶住那么多流寇的冲击,战事的激烈程度自然可想而知。伤亡这么惨重也完全是意料之中之事,虽然明知这个结果,但心中的失落却无法排解。 此次若是有数千这样的兵马相助,委实是上上之喜!但是形势完全比人强,也只能徒呼奈何。 第一七八章 出帐相迎 流寇的抵挡显得很无力,缺乏拒马n之类对付骑兵的武器,再加上组织松散,完全就是一面倒的s! 面对着这种只懂得将后背留给自己的蠢货,骑兵们甚至都无需挥砍,直接横刀于侧,借着高速的战马奔驰,直接将侧面的敌人的脑袋,一个个的留下。 流寇此时已经完全崩溃,无数的人哭嚎着,推挤着,只为找出一条生路。 无数的人被同伴推倒于地,一旦倒下,那便再无站起来的机会,无数的大脚会将其活活踏成肉泥。 身后的战马奔驰声依旧不停,甚至越来越近,背后传来的临死惨呼声更是密集的令人发疯。 在生存的n下,无数的流寇开始挥刀向着挡着自己的同伴,希望能够杀出一条血路! 但他们的努力终究是泡沫,他们的杀伐速度根本比不上疾驰的骑兵! 只是数分钟时间,五千官军骑兵已经将流寇完全凿穿! 无边屠戮,人马皆赤! “整队!” 祖宽轻轻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斩马刀再次扬起,滴血的刀尖遥遥指向不远处已经开始半疯狂的流寇。 骑兵的整队并不容易,尤其是数千分属不同地方的骑兵。 辽西的骑兵整队速度最快,山西方面的骑兵还在上官的喝斥下不断的聚拢阵形之时,辽西骑兵已经整理完毕。 “杀!” 辽西悍将祖宽只是一个简单粗暴的杀字,便再一次一马当先冲锋而前,完全不顾及后面山西骑兵还未整队完毕。 眼前战机难得,流寇还有数万之众,肯定不可能给对方太多时间安定人心。 在辽西骑兵再一次高速杀入流寇中时,山西骑兵也终于整理好队形,随着辽西骑兵打出的缺口,尾随而入。 这一次冲击,流寇直接原地崩溃,无数的人影逃的漫山遍野都是。 五千骑兵毫不迟疑,直接散开阵形,在背后展开无休止的追杀。 田见秀此时再不复之前的从容,头发披散,胸前的锁子甲上,还有一道十分明显的刀斩痕迹。 带着百多老营骑兵,亡命的飞奔向南。 这些官军骑兵委实太过于强悍,一次冲锋之下,他身边的五百老营,就只剩下这么点人。 尤其那个直直奔着自己而来的明将,更是令田见秀有些亡魂皆冒,一刀之下,不仅将他的长n斩断,更是余势未消,重重的劈在自己盔甲之上。 若非这盔甲还算精良,这一刀直接就可以让他变成两截尸体! 挨下这一刀不死,田见秀已经完全放弃了继续战斗的打算,直接打马来了一个斜切,从战场边缘疯狂南逃! 他知道他的数万儿郎已经救不了了,在这伙亡命的官军骑兵刀下,能逃出多少完全就只能看运气。 如今他唯一的想法便是逃,逃的越远越好,这些骑兵并不是他能够对付的。 若是换作乌东岭一战前,两千老营在手的他,也许还能跟他们掰掰手腕。但眼下元气大伤的他,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招架之力! “报!” “报督师!祖将军派人来派,荥阳流寇已经被一扫而空,阵斩过万,流寇伏尸数十里!” “缴获粮草过万石,降者无算!” 在距离战场十数里外,滚滚大军向前行进之时,一骑飞马而来,在马上急速的说道。 “好!旗开得胜!祖将军威武!” 卢象升狠狠击节,由衷的夸奖道。 “如今祖将军在何处?” “将军如今还在追击之中,从俘虏处听得还有一路流寇偏师于在谷子镇附近,将军如今已经率骑兵清剿而去!” 探马显然已经得到过交待,快速的说道。 “回去告诉祖将军,不可大意轻敌!” 对于祖宽这种求战心切的作法,卢象升十分的欣喜,但还是交待了一句。 “遵命!” 探马在马上抱拳行礼,拉转马头,再一次向着远方奔驰而去。 十数里的距离,原本是需要一天的时间,但在胜利的刺激下,再加上卢象升心中惦记着那数量巨大的粮草,一直催促行军,终于在两个时辰之后到达。 但当到达之前的战场之时,所有人都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眼前的场景委实如同人间地狱,无数残肢断臂处处可见,伏尸于地的流寇更是一眼望不到边沿。 时不时还有受伤未死的流寇在地上snn,鲜血已经有些干涸了,但是只看大地处处暗红的踪迹,这一战杀伤委实惊人! 眼见天色不早,卢象升便下令清理战场,战场之上的流寇,无论死活,基本上都是挖坑直接埋掉。 这个季节,天气已经开始转热,若是留着这些尸体暴尸荒野,指不定又是一场声势浩大的瘟疫发生! 如今汇聚而来的官兵都是战场上的老手了,对于这种场面很多人都习以为常,根本无人害怕恐惧。 这一番忙活又是天色将黑,在听到全军晚上加餐的将令后,所有官兵都欢呼起来。 这一路行来,清剿的流寇数不胜数,虽然大多人数都不多,所储备的粮草并不多。 但架不住数量多,积少成多之下,如今卢象升的粮草储备不断的稳步上升,虽然还说不上后勤无忧,但是起码短时间内已经无需考虑粮草问题。 是夜,卢象升难得有兴致的开了一场酒宴,庆祝今日的大捷。 军中酒水并不多,说是酒宴,也只是一人一杯,意思意思而已。 众将围坐于一帐,喝酒只是次要,重要的是安排即将到来的双方决战,到底该如何朝廷。 “汝州游击将军左良玉左将军率军前来汇合!” 正在卢象升紧盯着地图,心中思索着时,一道响亮的声音从帐外响起。 得到卢象升允许之后,一个昂藏大汉掀帐而入。 一听到左良玉这个名字,李征也是来了精神,仔细的打量着这个历史知名人物。 这是一个长相俊秀的中年人,一身盔甲鲜明,按剑而立之时,倒有一些渊停岳峙的名将风范。 “呸,真他娘的可惜了这一副好皮囊!” 看着左良玉从容不迫的行礼,对这家伙日后所做所为心知肚明的李征,不由在心中也暗暗骂了一句,感叹一声真是人不可貌相。 “左将军来了,快入座吧。” 卢象升对于一个小小的游击,自然是不会怎么关注,客气的打了一声招呼后,便命人取来碗筷,令其入席不提。 “祖将军回营了!” 正在众人准备再一次聆听卢象升战略安排之时,又是一道声音传了进来。 “哈哈!祖将军终于回来了!诸君,且随本督一起迎迎!” 听闻祖宽回转,卢象升脸上顿时露出欢喜,大笑着招呼众人一起出帐相迎。 第一七九章 拿下李征 望着一众出营相迎的文武大员,祖宽在备感面子十足之外,心中也不由的有些惶恐。 如今还不是数年后武将翻身作主的时代,依旧是文人的天下。 堂堂朝廷督师,山东巡抚朱大典,竟然亲自出营相迎,顿时觉得压力山大。 “末将祖宽,拜见督师、巡府大人及各位军门!末将何德何能,竟敢劳烦大人出营!” 见到这仗势,祖宽二话不说,直接翻身下马,跪于道旁叩首道。 “旗开得胜,大破流寇,长我士气!将军当的起!快请起!本督觉得,此次与高闯一战,将军当为首功!” 卢象升呵呵一笑,亲自上前扶起了祖宽,十分诚恳的说道。 “谢大人!” 祖宽心中激动,竟是再次叩了个头,这才缓缓站起。 自打入关参战以来,他祖宽三千铁骑,虽然算不上战无不胜,但一年多下来,所立战功也是无数。 但是文官中真的把他当成人看的,也只有卢象升一人而已。 平时打了仗回来,无论战功大文官们从来都是轻飘飘一句,将军辛苦了,便直接了事。心黑一点的,更是会将大半功劳直接拉到自己身上。 更别说自己刚刚浴血而归,身上全是血污,其他文官更是恨不得多离开两丈远才好。 而卢象升却是毫不在乎,上前这一扶,盔甲上的血污完全污了一手,却是面色不改,似乎毫无所觉一般。 “走!入内说话!” 卢象升轻挽祖宽之臂,一脸从容的相携入营。 李征看的委实佩服,这卢象升似乎本身就有一种魅力,令人一见,便不由得心折。 只看此时祖宽那红光满面的脸,李征就觉得,卢象升此时就算命令他直取高闯中军,怕是这祖宽也敢单骑冲阵一番。 等到祖宽入席,这一场庆功宴才算真正进入正题。 不同于李征等人作陪时,那可怜的水煮豆,还有那更可怜的一杯酒。 没想到祖宽一回来,种种美食开始流水一般的送了上来。 虽然比起江南缙绅家里的家常菜完全上不了台面,但在这兵荒马乱的北地,有鱼有肉,已经是了不起的奢侈大餐了。 酒却是一如既往的少,每人只有一小壶。 不过这酒宴喝的就是一个气氛,虽然这次的功劳与在座的大多数人无关,但大胜的喜悦还是感染着每一位将领,让他们对未来的战斗充满自信。 虽然这次的胜利来自于山西与山东的援军,但卢象升却丝毫没有被人压制一头的不悦,反而酒席中向两军频频敬酒,一副与有荣焉的感觉。 这种胸怀委实令人心折,起码山西、山东两军都对卢象升心服口服。 一场酒席一直吃到午夜,在卢象升谈笑风声中,不知不觉之间,众人士气已经完全被调动了起来。 “为祖将军饮胜!来日三军饱餐一顿,兵发洛阳,与高闯决一死战!” 卢象升举起手中酒杯,向着众人喝道。 “决一死战!” 所有人都起身,猛的干下杯中酒,齐声吼道。 在官军于荥阳大肆庆功之时,无数的流寇正疯狂的向着洛阳方向逃遁而去。 这些都是被打散或者被官军兵锋吓破胆的流寇,东一群,西一伙,人数不定,但人人都是畏惧异常,只恨爹娘少生了两只脚。 在无边的败军前方,一支流寇军队却是逆着而前,遇到败兵便拦住去路,将他们重新整编。 慢慢的,这只人马便不断的膨胀着,不断向前。 随着这支流寇军队开的近了,可以看到一只写着斗大的李字旗帜,旗帜下正是自号队闯将的李自成。 如今的李自成兵马已经恢复了之前的鼎盛时期,虽然精锐不可避免的损失惨重,但一路大战打下来,也很是锻炼出一批精锐。 在巩县扫荡的他,听到荥阳田见秀大败的消息后,根本没有丝毫犹豫,便收拢军队,大举向东开赴而来。 并不是李自成膨胀到,觉得他可以单独面对官军数万精锐之师,而是他判断了一下形势,觉得必须需要抵挡住这伙官军一些时日,给正在围攻洛阳的高迎祥争取一些时间。 李自成深知自己的本钱,依靠这看似庞大的数万流寇硬与官军正面刚,只会是兵败身亡的下场。 他此时唯一的打算便是直扑虎牢关,在官军抵达之前,死死守住官隘,至于能够争取多长时间,他却根本不在乎。 有坚关可守,是战是退都十分的便利,至于杂兵,损失多少则根本无所谓。 一路急行,在天色将黑之时,李自成部已经到达距离虎牢关不足二十里之地。 “报!” 但就在此时,一个打着三角红旗的哨骑,却是一路急叫着奔了过来。 “报闯将!” “虎牢头已被官军拿下!” 正在李自成心急如焚催促部下快速前进之时,一个哨骑却是飞马而至,将这个最糟糕的消息带了回来。 “是哪路官军?人数有多少?” 初听这个消息,李自成身体在马上一晃,差点摔落下马,但是终究是打老了仗的存在,还是很快稳住心神,急速的问道。 “潞州营李征” 听到这个消息,李自成几乎一瞬间便失去了所有的想法,但哨骑下面的话,却是让他心中突然多了几分希望。 “小的曾经抵近察看过,李征所部只有五百人!而且没有后续官军入驻!” “可曾看到官军有后续的动作?” 这是为何?虽然不解,但李自成闻言却是精神一振,焦急的向着哨骑喝问道。 “并无!官军大营驻于关外,并无入关的打算!” “虎牢关地形如何?” 李自成闻言沉默了片刻,又一次问道。 “虎牢关废弃年久,残破不堪!尤其是关西部分,更是有多处坍塌!” 一听到这个好消息,李自成的心脏也顿时怦怦的跳动起来,这似乎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 若是能够趁势来一场偷袭,不仅可以袭取虎牢关,甚至还有可能直接拿下李征,报了泽州那一箭之仇! 拿下李征! 一想到这个可能,李自成已经完全被这个想法给吸引住了。 李征若是就擒,再取那已经开始富庶起来的泽潞二州,便如同探囊取物一般! “传令!全军停止前进!速令各头领前来议事!” 李自成是一个极能决断之人,一旦确定行事,动作便雷厉风行! 第一八零章 三面包围 李征再次回到虎牢关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那一壶度数极低的黄酒,对于久战酒场的李征来说,根本就是毛毛雨。 不过一壶小酒下肚,全身却是暖洋洋的,这种感觉在这依旧有些凉意的晚间,十分的舒坦。 虽然流寇基本上都跑的无影无踪,基本上已经是安全中,但长久以来形成的习惯,还有严格的军纪约束下。 潞州营依旧是在战场上保持着警惕,夜间哨队往来不绝,残缺的城关上火把熊熊燃烧着,三步一哨,五步一岗。 李征慢慢行上关墙,带着考古旅游的心态观察着这座千年雄关。后世的李征就对各类古迹十分的感兴趣,尤其是对这些在后世已经消失不见,完全是后世重建的遗迹,更是兴趣盎然。 这座两汉时的雄关,随着汉人控制地盘的越来越大,和对自身领地的不断开发下,尤其是其他道路的开辟,这座完全成了腹地的关隘已经渐渐失去了她的荣光。 千年的遗忘之下,再伟大的建筑也抵挡不了时间的洗历,出现了很多的坍塌,已经无法承担起虎牢天下险的名号。 但是墙垛上的刀创箭孔,李征似乎感受到那跨越千古而来的煌煌战事,那一个个载入史册的经典战例。 就在李征还在感叹时间的伟大之时,李自成精选的五千精锐已经到达虎牢关一里之外。 望着不远处那星星点点的火光,李自成原本绷紧的神经也慢慢放松下来。 守军看样子并不多,而且大多看起来也根本没想过会受到攻击,虽然防御看似严密,但警惕性并不高。 这种阵势李自成见的多了,他自己不止一次偷袭过这种官军,每次都会得手。 “李征也不过如此。” 在听到哨探前来禀报,一切都一如昨日后,李自成心中镇定下来,默默的在心中说道。 “上!不要发出声音!” 李自成一挥手,五千精兵,如同一串蚂蚱,一人拉着一人,在黑暗中缓慢踉跄而行。 半个时辰后,闯营便来到虎牢关下。 一路上并未出现什么意外,只有关墙上摇曳着,发出声声劈啪的火把,努力的照耀着不大的区域,驱逐着点点的黑暗。 望着那两三处坍塌的城墙,再看到依旧保持着巡逻姿态的哨兵,李自成再不犹豫。 轻轻一挥手,两个键卒便镊手镊脚的行了过去,趁着哨兵稍不留神之际,一人闪电般窜出,一手捂着对方嘴巴,另一手一把锋利的bs便划过对方脖胫。 “一切顺利!只要再偷袭得手,悄无声息的杀了那一队巡逻兵,李征就在劫难逃了!” 哨兵倒地,十数人顺着灯火难照耀的地段快速推进,眼看进展顺利,李自成眼中的寒芒也是越来越盛。 “澎!” 一声铳响顿时将李自成的美梦完全击碎,不远处火光一闪,正在潜行的一个流寇应声而倒。 隐约间,李自成似乎看到不远处有一人。 “当当当” 但令他怒火汹涌的是,那人直接扔掉了火铳,然后急骤的铜锣声便响彻整个虎牢关! “冲!冲过隘口,将潞州营斩尽杀绝!” 李自成没有懊悔,更没有犹豫,反而直接下了总攻令。 无数的流寇在这声命令后,直接快速的向前冲去,顿时,震天的喊杀声响彻整个虎牢关。 事实上根本无需那铜锣声,之前突兀的火铳声已经令得所有潞州营士兵都翻身而起。 这些打老了仗、和衣而睡的士兵,根本无需别人催促,第一时间便抓起身边的武器,快速的冲出各自的营帐,以闯军无法想象的速度快速的集结着。 这也多亏了之前无数次的夜晚紧急集合,在模拟出来的种种喊杀声金鼓声中,让他们从一开始的手足无措,到如今这种浑不受外界丝毫影响。 “有情况!” 正在巡视的李征,第一时间便听到了火铳和铜锣声。 他直接抽出佩剑,脑袋探出城垛,向外观察道。 当一看清楚关外那无数隐约的影子,李征顿时倒吸一口凉气,猛的回转身子。 就在他收回身子的那一刻,一道寒芒正好从他刚刚站立的位置呼啸而过! “,差点就挂了!” 看着那枝飞掠而去的箭矢,李征后背一阵阵的发凉,一瞬间汗水都快将后背衣服浸湿了。 “这里是没法守了!” 李征丝毫没有与流寇死磕的想法,三步并两步快速下了城头,向着军营而去。 那一眼过去,对方少说也有好几千人。靠着自己这寥寥的五百人,虽然不是不能和流寇比划比划! 但李征却显然没这个打算,他不想自己莫名其妙的再次付出重大的损失。尤其是如今刚刚元气大伤的情况下,更加没有非要决死一战的想法。 可他的想法虽好,但显然低估了李自成对他的兴趣。 才刚刚走下城头,他安排的三队巡逻队,已经在流寇潮水般的攻击下败退下来。 而且好死不死的,直接挡住了李征的退路。 而他们更是引来了流寇无数的目光,数百人扇形一般散开两翼,直接将他们与李征堵了个正着。 “果然这探险的事,最适合的是中午!这下真的出事了。” 李征的心一下沉到了底,数十人被数百人围攻,对方还有弓箭手,怎么看怎么都是十死无生。 就在李征觉得十死无生,准备亡命一搏之时,已经集结起来的五百官兵,此时已经开始了冲锋。 无怪于他们的冲锋,因为李征如今被流寇分割在关墙下,对于李征的安危看的如同天大一般的潞州营上下来说,救出李征才是最高的战略目标,其他的都需要靠边去站。 第一排的火铳兵首先发起攻击,百多相火铳整齐轰鸣,冲在最前的数十人顿时身体如中大锤,猛的向后一滞! 虽然前面看着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孔,但nn在身体内高速旋转之后,破体而出之时,便是一个碗大的孔窿! 尤其是一些倒霉蛋,头部中铳,更是如同一个熟透的西瓜炸开一般,红的白的四处乱溅! 一轮火铳刚刚停止,前排的火铳手身体一侧,向后退去。第二排火铳手向前踏步,手中是装填完毕的火铳,然后便是又一轮整齐的轰鸣! 这样的齐射还有三轮,与此同时,第一排的火铳手已经开始在继续装填之中。 若是换了之前,根本无法做到这个速度,但是如今在李征这边换上了燧发火铳之后,装填的步骤便大幅降低了六成! 虽然还做不到传说中的三段击不停齐射,但列为五队时,已经能够形成连绵的弹幕攻击! 这数百人根本不可能挡的住数量几乎同等的官军,甚至连三连射都未撑住,便丢下近百具尸体疯狂的逃了个干干净净。 等潞州营与李征的卫队汇合之后,流寇的主力从已经完全洞开的残破隘口涌了进来! 不等李征从一片混乱中清醒过来,流寇主力便已经从三个方向围了上来,将李征后撤的路线全部堵死! 第一八一章 救还是不救 李征感觉自己抑郁了。 好好的来看一个古迹,却惹来了数千人的围攻。再遥想来到这个时代的时候,也是因为看古迹的缘故。 难道自己这辈子,就只有看别人描述古迹的命?一旦自己亲自上了,就会出现这种命不久矣的场面? 这一次面对不是大自然,李征觉得自己还是有一搏之力的。 而且外面不远就是官军大营,想必听到这里的动静之后,增援解围那也是必然之事。 眼下也只有固守一途可走了。 望着黑压压的人头,李征收起了突围的念头。 在有阵势可依的情况下冒然突围,显然不是一个明知的选择。 五百人列成整齐的队列,在一片残岩断壁前立定,将李征牢牢的护在中心位置。 五排火铳兵,轮流齐射,始终保持着火力的不间断。 火铳的轰鸣声不绝于耳,如潮水般涌来的流寇不断被打的狼分涿突,始终无法突破这道钢铁弹流。 闯营的弓箭手,虽然人数不少,但困于射程,只能不断的抛射杀敌。 这种射程外的弓箭,杀伤力委实小的可怜,只是对射数分钟,便溃不成军的退了下来。 “大哥!狗官兵的火铳也太厉害了!” 一个昂藏大汉在李自成身边,脸色都有些发白了。 这人正是奇迹般从泽州脱身而归的刘宗敏,虽然在李征手下惨败,但却是非战之罪,依旧在李自成身边为首屈大将。 “是啊!他日定当组建一个火n营,否则对上李征,完全没有打赢的机会!” 李自成目光更是充满骇然,长长的出了口气,坚定的说道。 “老刘,那边的狗官兵如何?” 李自成默默的将目光收了回来,看向了虎牢关的另一边,那是卢象升为首的数万官军! “那边的鹰爪牙倒不算什么,虽然有一队两千余的人马过来,但只是试探一番,某很轻松便击退了他们!” 说到另一边的官军,刘宗敏的脸上却是放松了许多,这才是他熟悉的官军。 “看来这李征才是心腹大患!若不及早铲除,必为大祸!” 李自成松了口气,再看向那不断齐射的潞州军,眼中充满了杀意。 “传我命令,将守城兄弟再调回来一千!今晚誓要先灭了李征!” 李自成几乎是立即做出了决断,向着刘宗敏命令道。 “大哥三思!那边可只有一千五百兄弟,调来一千,那边可是空了啊!万一官军大举攻击,咱们可是守不住啊!” 听到李自成这个命令,刘宗敏吓了一跳,赶紧劝阻道。 “没什么好想的!李征不死,我心难安!” 李自成一把抓过刘宗敏,脸上的青筋毕露,狰狞的说道。 “你放心,官军晚间行事,必然以稳妥为主。之前已经试探完了今晚必不会再行攻城!” “现在你唯一要做的便是,立即组织人马,将这五百人一个不落的拿下!将那李征的人头送过来,祭奠死去的万千弟兄!” 李自成将对方的衣领越收越紧,更是从牙缝中将祭奠这二字,一字一句的咆哮了出来。 “遵,遵命!” 刘宗敏从来没见过李自成这般的暴怒,完全是一副不共霸天的模样,心中骇然,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 在虎牢关内激战不休之时,关外的官军大营也完全苏醒了过来。 无数的号角不断的响起,不久沉闷的聚将鼓也开始发出自己的咆哮声。 无数被杀喊声从梦中惊醒的士兵,有些惊恐的望向虎牢关方向,根本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过很快,基层的军官便开始聚集士兵,向着各自长官大帐汇聚而去,等候着下一步的命令。 幸亏这是大胜之后大家都捞到不少好处的夜晚,否则换了之前饥寒交迫之时,也许这种突然出现的杀喊声,甚至会直接令得整个军营炸营。 虽然这些基层军官十分顺利的将手下带到了中军大帐外,但却没有得到指挥官给出什么明确的命令。他们只是出来简单安排他们行动,整理队伍,固守防御,等待进一步的命令。 而各营的指挥官,则将军队安置好后,便基本上都随着聚将鼓,快速的赶到卢象升的大帐之中。 此时的督师大帐,一片的人影憧憧,到处都是顶盔带甲的将军。 虽然大家都很慌乱,许多人的盔甲都有些歪斜,但好在只是慌乱,还未从这些人的眼中看出恐惧。 “到齐了?先整理一下衣冠,休得慌张!” 卢象升眼睛扫过一众人,严肃的说道。 众将都是有些尴尬,好在卢象升说完这句话,便再一次将目光投入地图。众人这才松了口气,七手脚的将自己的盔甲整理一番。 这个时候,流水一般的情报也不断的汇总而来。 “半个时辰前,李自成部流寇大军,夜半突袭虎牢关!” “李副将带兵五百,仍在顽强抵抗!” “关中杀声震天,火铳声不绝于耳!” “虎牢关紧闭,无法通行!” “贺游击奉命攻击虎牢关,急切难下,已然退回!” “关中官军仍在激战” “可知流寇数量有多少?” 一连串的情报声中,卢象升终于缓缓抬起了头,平静的问道。 “天色太黑,又无法靠近关墙,听那声音看,估计人数至少过万!甚至会有更多!” 哨骑明显是答不出这个问题,硬着头皮回复道。 “探!” 对于这个答案,卢象升并没有生气,只是用了这一个字。 “李征还在抵抗中,不过他只有五百人,坚持不了多久。” 望着哨骑快步行出大帐,卢象升脸上的平静一扫而空,有些沉痛的说道。 将军们都有些默然,这个李征完全是一个倒霉催的,原本入关驻扎是一件美差,可以不用宿营在这尸骨遍野的野外。 但此时看来,越是美丽的东西,越是有可能含有巨毒! 这不,李征便深陷其中了。估计不死也要脱上一层皮,甚至要不了一个时辰,脑袋都会被人砍下来当球踢。 “诸位,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问题是,要不要立即出兵去救?” 卢象升平静的扫视了大帐内诸人,沉声问道。 “大人,情况不明,又是深夜。攻者非智者所取!” 在一片沉默之中,朱大典轻咳一声,缓缓的说道。 这个回答显然深得众人之心,闻言,许多将领虽然没有开口附和,但大多都是默默的点头。 “李征,国之大将也!岂能坐视不理?!” 这个时候,一个粗豪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正是山西总兵虎大威。 “报!紧急军情!” 朱大典眼眸一凝,他还不习惯有武夫敢下面顶撞于他,正要开口训斥,一个斥候远远的便嚷道。 第一八二章 死战 这突兀的紧急军情,一下子将众人的议论打断。 少顷,一个斥候快速而入,进来便请一块腰牌高高举起,大声道,“山西南路副将李征,送上急报!” “讲!” 卢象升目光一凝,沉声说道。 “禀督师,我家将军有言,李自成部率军五千,于昨夜突袭虎牢关,我部被围!” 信使快速的说道。 “我家将军说,我部尚能坚持!请督师万勿深夜派兵救援,免遭埋伏!” “你家将军为何没有突围?” 这正是卢象升最疑惑的地方,遇到数量远超自己的敌人突袭,突围是最顺理成章之事。 而且按照卢象升的印象,潞州营战力绝对远强于流寇,一举突围的可能性极高。 “因为来的是李自成!而且将军也决定与之决一死战!” 寥呜弘叹息一声,只好将李征交代的理由说了出来。 毕竟真实的理由实在太扯淡了,因为李征离开大队单独夜游,而李自成又来的也太快了。 等潞州军紧急集合救了李征出来,这才发现,几个方面都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了。 “李自成?” 卢象升听到这个名字,眉头皱了起来。 这似乎并不是一个凶名昭著的巨寇。甚至这个名号,他都根本没什么印象,应该是不入流的小头目吧。 “你家将军派你来不是求援的?将他的腰牌验查一番!” 卢象升目光变得诧异起来,想到一个可能,顿时目光有些怀疑的看向这人。 “督师,卑职是将军麾下亲兵队长寥呜弘,与虎军门有数面之缘,并非奸细!见过虎军门!” 廖呜弘说完,转身向着虎大威拜倒行礼。 “这确实是李副将亲兵队长!” 虎大威当然不可能不认识李征身边的亲兵队长,一见面便直接认了出来。 “你家将军这是何意?他就这般有信心挡住十倍之敌?” 卢象升心中的怀疑稍稍减少,缓缓的问道,目光死死的盯着廖呜弘的眼睛。 “督师,我家将军说,与其黑夜冒险,不如迂回包围!” 廖呜弘叹了口气,十分不解的说道。 “具体如何实施?” 卢象升不答,紧盯着廖呜弘问道。 “这个大人没说,当时情况紧急,大人安排小的前来报信,并说我部必定抵抗到底,为督师争取时间!” 廖呜弘如实的回答道,说完似乎又想起什么,急忙道。 “大人还说,李自成日后必为我大明心腹巨患,宁可损兵一万,只要拿下这李自成,剿寇事就可以得一半了!” 说完这些,寥呜弘这才可怜巴巴的看着卢象升,以头抢地道,“督师,您,您还是去求救大人吧!小的走时,我潞州军已经伤亡数十了,拖的久了,恐怕凶多吉少啊!” “这是你家将军说的?” 卢象升平静的看着寥呜弘,淡淡的问道。 “不,不是,是小的,是小的自己的想法” 被卢象升这一问,寥呜弘顿时有些语塞,诺诺了半天,还是不敢公然假传李征的命令。 “你先下去休息吧!本督自有主张!” 卢象升心中打定主意,但面上依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眼看卢象升似乎想按照李征的要求去行事,内心完全不想如此的寥呜弘,只能一脸的失望而去。 “李征竟然对这籍籍无名的李自成如此推崇?!” 闻听此言,卢象升顿时倒吸一口冷气,这可是从所未有之事! 要知道,无论之前声势最盛的王嘉胤、王自用,还是如今如日中天的高迎祥,似乎都没有受到李征这般高的忌惮啊! “咦夫!李将军刚烈如此,乃我大明之幸啊!” 听闻李征居然不突围,也要与李自成死磕,朱大典叹息一声,头一次对这个武夫多了些许认可。 “李将军可谓国士!如此看来,这李自成断不可留!” 卢象升点点头,认可了李征的光辉形象,但对于李自成的兴趣也变得盎然起来。 虽然不明白为何李征会觉得这个李自成如此危险,但李征既然不肯突围,宁可以子换子也要兑掉李自成,已经完全说明了问题。 “督师,当真不救李副将么?” 在卢象升又一次沉默之时,虎大威却是坐不住了,站起身来抱拳问道。 “当然不是!李自成如今也只是小患,未来有的是时日打发他,但李副将却不容有失,否则定会挫动三军士气!” 卢象升摇摇头,他当然不可能坐视李征被围殴至死。 李征自统兵之时起,便未尝一败,如今更是刚刚力挫数十万流寇大军,完全称的上是名满天下。 放着这样的重量级选手、赫赫有名的大将在眼前陨落却丝毫不理,不仅日后朝廷无法交代,就目前军中的军心士气估计也会直接被拍进裤裆。 “虎大威,率本部立即攻虎牢关,接应李副将!” 卢象升目光又落到虎大威身上,快速的下令道。 “末将遵命!一个时辰,必破虎牢关!” 虎大威闻言抱拳,铿锵有力的道。 “祖宽、何以常何在?”卢象升说完,气势便猛的一变,在帐内扫视抱拳行礼的二人,道,“你二人各统本部骑兵,于虎帅后押阵,一旦虎帅破关,立即杀通道路,截断李寇部后路!” “遵令!” 二人抱拳行礼,应命而出。 “其余诸部,随本督押阵,助虎帅扫清关中余孽!” 卢象升最后一拍案桌,恨恨的道。 “得令!” 其他众将都抱拳应是,虽然心有不愿,但军令一下,也不得不从。 虎牢关中,李征与李自成部,此时已经杀至了白热化。 随着兵马不断的被调来,李自成部已经从单一正面,开始四面围攻而至。 面对着四面方的敌人,李征已经有些压不住阵脚了,当背后的残岩断壁被清理出一条道路之后,潞州军的火铳已经无法做到压制四方了。 短兵相接已经成了最后的选择,清一色的火铳兵,根本就没有准备长n这种潞州军的战场利器,而腰刀已经成了他们唯一的选择。 一阵短促的尖利哨声中,火铳兵们闻令便直接扔掉火铳,抽出各自的腰刀,快速的组成了一个空心方阵。 在流寇目瞪口呆之下,一个厚实密集的方阵便出现在眼前,而且不等他们怀疑自己的眼睛,无数的刀光便猛的扩张而出! “杀!” 整齐划一的爆喝声中,雪亮的刀身盖过天地,劈头盖脸的向着眼前的流寇而去。 第一八三章 破敌 一样的配方,一样的味道。 潞州军的战法,从来都是疯子战术。 他们从来同有练习过防守,无论是长n还是腰刀,或者其他冷兵器,他们从来只有进攻,再进攻。 无论对手如何出手,无论他们攻向何方,在潞州军眼中,也只有反手一刀劈去! 不是敌死,便是我亡! 对付潞州军,只要敌对阵营敢于一刀换一刀,那走精兵路线的李征只有灭亡一途! 但所幸的是,所有人都是惜命的。 没有受到训练的人,面对着夺命一刀,第一反应就是收刀防身。 但是这种生死一线的情况下,收刀防护,那也只能防的住正面,却防不了侧面,对方的下场可想而知。 因此更敢于以命换命的潞州军,向来都是笑到最后之人。这种拼命方式,也造就了潞州军,向来都是死亡比重伤多,重伤又比轻伤多的奇特现象。 虽然李自成部与李征部已经不是第一次开打了,但是依旧没有人能够习惯这种亡命三的打法。 只是一个照面,刚刚还胜利在望的流寇顿时被砍了个人仰马翻。 数百柄腰刀盘旋往复,如同一道道绞肉机,将一道道完全剁碎。 质量不够,那便数量来凑! 数千流寇在李自成的命令下,前赴后继,虽然不断溃败,但却不断的重组向前。 虽然伤亡惨重,但在一股狂热的气氛下,却依旧保持着高昂的战斗n。 随着时间的推移,空心方阵已经慢慢被压缩而回,开始渐渐向着不规则实心方阵而去。 方阵虽然不断的被压迫收缩,但收缩之后阵形更加的密集,流寇每前进一步都要扔下无数的尸体,攻势十分的艰难。 虽然损失极为惨重,并且进展不是那般令李自成满意,但他却终于看到胜利的曙光。 那便是一个多时辰的不间断战斗下来,潞州军明显已经开始有了疲态。 这些官兵是人不是神,激烈的战斗会消耗他们无尽的体力,导致他们的动作已经不再象之前那般的势沉力稳,动作已经开始稍稍有些走形。 虽然官军能够做到瞬间的位置替换,但高强度的作战,依旧注定他们无法得到充足的休息,便要再次替换上去。 而流寇则占着人数众多的优势,不断的轮换人员,体力保存的要比官兵好上太多太多。 “照这个速度,要不了半个时辰,潞州军就会崩溃!” 李自成默默观察着战局,分析着双方的实力对比,在心中作出了这个判断。 眼看着抵抗越来越无力的官军,已经开始缓慢的移动着位置,李自成心中一阵阵的冷笑。 现在才想着突围逃跑,未免也太看不起我李某人了! 李自成看着潞州营在战场上缓缓的向右靠拢,渐渐移向右侧的城墙,顿时发出阵阵冷笑。 在这段城墙上,他已经安排了不少五百人的弓箭手,只等着李征他们的到来! 只要他们靠近了这处城墙,甚至根本都无须再催动大军围攻,只是这些弓箭手数轮攒射,就能直接将这仅余的三百余人尽数消灭于此! 唯一可虑的则是李征,此战若是依旧令其逃走,那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就变得全无意义。 因此,虽然战况极为激烈,但李自成在不断调兵遣将的同时,注意力大半还是放在顶盔披甲的李征身上! 时间慢慢的流逝着,眼看着李征的方阵已经距离城墙已经不足七十步,再有一刻钟就要进入弓箭手的埋伏圈了。 李自成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依旧卖力的组织着部下,拼命的阻拦着李征部开向城墙的道路,继续误导着对方不断的向着城墙靠拢。 就在这天衣无缝的圈套就要凑效之时,那边城墙上却是突然出现了连绵不绝的惨叫声。 在李自成不可置信的目光下,十数枝火把不断出现在城头之上,一杆鲜红的大旗突兀的出现在城头! 伴随着这面红旗的是,无数跃上城头的官兵身影,原本埋伏在城头的弓箭手们,顿时被这突然出现的官兵杀的鬼哭狼嚎,毫无还手之力! “太容易了!” 城头上的虎大威哈哈狂笑着,得意无比。 他这一次全军偃旗息鼓而来,直到城下这才突然打起火把,架起几架临时拼凑出来的云梯,竟然毫无阻拦的便来到了城头! 更令他没有预料到的是,城头竟然是清一色的弓箭手,这些只有弓箭毫无近战能力的家伙,对上抢城的官兵时,丝毫没有还手之力! 数十人,便将这些弓箭手撵的鸡飞狗跳,毫无逃生之路! 等到源源不断的官兵爬上城头,李自成眼睛都已经开始通红了! 眼看着仇敌就要毙命于眼前,最后却是又一次功败垂成! 此时的他,恨不得仰天长啸,身化与天齐,将这个不公的上天给碎尸万段! 付出了那么多,牺牲了那么多,眼看就要达到目的,却在最后那刻被人翻盘,这种痛苦至绝望的心情,没有经历过根本无法想象。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这些官兵瞬间荡平城头的弓箭手后,接着便顺着堡墙杀了下来! 突然出现的官军明显让流寇们开始慌乱起来,大量官兵兴奋的不断冲击着,所过这地更是无坚不摧,完全是一种痛打落水狗的n! 十分精于顺风仗的官军们,更是个个勇不可挡,攻势越发的凌厉起来! 而更让李自成痛苦并恐惧的是,还算完好的虎牢关东门,自己的部下已经完全被杀散了,残破的关门此时已经慢慢洞开。 不等李自成分兵阻挡,一声号炮后,滚滚的马蹄声便由远而近的快速接近着。 “骑兵!至少有数千之众!” 只是侧耳听了片刻,李自成便大概猜到狂飙接近的骑兵数量。 至于会不会数量误差个几百骑,则根本不在他考虑的范围之内,多也好,少也好,都不是他能够抗衡的! “撤!” 李自成深深吸了口气,将一切负面情绪全部压了下去,挥手道。 随着李自成的命令,数杆长长的号角顿时齐齐响起,声震全场! 在这些人反应过来之前,李自成早就撤退在前,带着自己的一众老兄弟快速的消失在虎牢关另一侧。 看着老大消失的背影,其他流寇也完全失去了斗志,一窝蜂的向着来路狂奔而回。 只是这么多人,而且还没有任何的秩序可言,根本不可能做到通畅,甚至连前行都不可能。 无数的人围在几个缺口处,你推我拉的,乱成一团。 虽然能够逃出关外的流寇数量不多,但剩下的流寇无一例外的成为阻挡追兵的最佳盾牌! 起码在将这些已经半疯狂的流寇全部制服之前,官军骑兵是别想追击这种事了。 第一八四章 祖李内讧 漩涡中间的李征,根本没有心思去看官军表演。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城墙上面,那些不断翻滚而下的弓箭手给吸引到了! 虽然还不清楚这些弓箭手的数量,但可以想象的到,一旦自己杀到城墙边缘,若是遭到了这些弓箭手,那几乎就是一场不对称的s一般! 甚至一个瞬间,自己可能就会被无数的弓箭手,直接给射成一只豪猪! 这种生死一线的场面,就算自认为见多识广的李征,也不由的吓的一身冷汗。 看着无数铁骑从自己身边不远处掠过,再看着那些已经乱成一团的流寇,李征觉得胜负已经完全没有悬念了。 他的目光收了回来,看着自己麾下,李征觉得有些欲哭无泪。 这一次来,他本来只是想打打酱油,却没料到还是遇到了一次正面刚。 只是一个多时辰的激战,手下的折损已经超过三分之一。更倒霉的是,这一次他带来的是清一色的燧发n,也跟着损失惨重,几乎全部丢弃在了战场之中。 这可是六千两银子啊! 这个损失已经让李征有些吐血了,再一想到这一两百人的抚恤,李征就有些生无可恋的感觉。 往日每次出征,他总是能从中大赚一笑,但最近这几次大战,似乎他都是不断的亏本再亏本。 照这个赔钱的速度,要不了几仗,自己就得从要么人设崩蹋,要么财政崩溃两个选择中选择一个。 在骑兵狂飙猛进之时,李征也在发疯一般的带着人马四处搜罗着自己的火铳,更是丧心病狂的直接将自己控制的区域,来了一场地毯式的清理工作。 小半个时辰过去,在仔细搜索了一遍所有的地方后,李征只是找到了近三百杆火铳。 之前潞州营扔铳用近战,扔下的火铳在自己的控制范围之中。但随着李征决定转移阵地,依托城墙顽强抵抗之后。 不间断的战斗下,地上的燧发n也只能选择丢弃。还好这些燧发n还因为自己移动的范围不大,大部分还在自己控制的范围之路。 这三百余杆燧发n很多都被踩坏,能够用的只有七成。 剩下的,李征估计肯定是被李闯给捡了回去。 毕竟官军向来对于火铳不屑一顾,就算偶尔有人捡,也只会是少数。 也只有被火铳狠狠修理了一番之后,心灵遭到严重伤害的李自成,才会对火铳真正重视起来。 一见到这个情况,李征立即将目光投向那些还未逃开的流寇身上。 虽然明知道可能性不大,但李征还是抱着幻想,希望能够找回损失。 但他的企图被一只大手给制止了,一个粗豪的声音,带着爽朗的大笑出现在他身侧,重重的一巴掌险些将李征直接拍倒于地。 “好兄弟,真有你的!被数千流寇围攻这么久,还干翻了千多流寇,够男人,够爷们!” 虎大威哈哈大笑着,这一次是他再一次见到潞州军的兵锋,看着地上无数倒的乱七糟的尸首,伸出大拇指夸奖道。 “我损失了近一百人,丢了近一半的火铳我要报仇,老子与你李自成,势不两立!” 李征却没有之前那般谦虚有礼,此时他面目狰狞,眼中仇恨的目光都直欲喷出。 这个反应一下子让虎大威愣住了,泥玛的,以一百人换了对方起码上千人,反而你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到底谁才是受害者? “大哥,小弟不多说了,这就去报仇了!兄弟们,跟我上!” 李征随便拱拱手,便手一挥,带着还能战斗的三百余人再次冲了上去。 “轰!” 二百余火铳再次炸响,原本密集的流寇顿时空缺出一大片。 火铳的轰呜声不是一次,而是连绵不绝,原本猬集于一起,抱团应对骑兵的威胁。 在密集的步兵前面,骑兵也并非无敌的,起码这些辽东骑兵与山西骑兵,还无法做到以骑兵碾过这么密集的队伍。 正在僵持之时,李征带人突然冲至。火铳阵列对上这种密集阵势,完全是正得其所。 对准方向,扣动板机,弹丸飞出,根本不存在空n的可能。 这才是最经典的排队n毙,一排排火铳兵第次而前,一片片的流寇不断的应声倒下,猬集于一起的流寇再也稳不住阵脚。 这种干挨打无法还手的s,对于军心士气的动摇是极为严重的! 但是他们却没有任何的办法,所有敢于离队冲向火铳兵的流寇,都会被早就戒备森严的骑兵截住,乱刀斩杀当场。 一番杀戮之后,李征心中的戾气终于消减了大半。 这种完全没必要的s,李征也不愿意再行继续。 看着这些外貌特征与自己一般无二,说着与自己同根同源语言的流寇,李征叹息一声,下令停止攻击。 手一挥,一个亲兵快速跑前十数步,大喊道,“将军有令,弃械跪地者免死!” 眼见这个亲兵不断的高呼降者免死,对面的流寇却是毫无所动,甚至有人还恨恨的吐着唾沫。 数分钟过去,那还仅有千人的李闯精锐依旧紧握着刀n,投降者却是寥寥无几。 尽管不断的被s,却依旧坚持着不肯投降,只是一个个如同飞蛾扑火,前仆后继 “呸,狗官兵!我恨不得吃了你的血肉!” “爷爷生来就是n吃饭的,十年后老子还要再来n!” 他们每一人,望向李征他们时,眼中都是冒着深深的仇恨。 “老弟,跟这些天杀的贼寇废什么话?全部杀光,一了百了!” 虎大威冷眼看着这些死硬份子,眼中的杀机毕露。 “李将军,还迟疑什么?速速令你的火铳营再齐射个几轮,本将就有把握彻底平了这些顽匪!” 祖宽立于战马之上,有些漠然的看了一眼李征,冷冷的道。 “本将行事,何需你来指手画脚!” 同为副将,对于祖宽这种盛气凌人的态度,本就满腔怒火的李征自是有一万个理由表现自己的不爽。 “你!” 祖宽猛的瞪向李征,目光中更是带着森冷的杀机。 “一个只带着五百杂兵的副将,也敢跟本将叫板?!” “你算老几?” 祖宽那杀机毕露的眸子,根本无法震慑到李征,李征当场便瞪了回去,更是极尽挑衅之意。 “放肆!找死!” 自入关以来,一向在武将群里面战功卓越,自觉优越感十足的祖宽哪里受过这种待遇,顿时横刀指向李征,身上弥漫出危险的气息。 “放马过来!?” 李征怎么可能被武将吓住,闻言怒斥一声,也是拨剑在手。 随着李征的动作,他麾下三百余火铳兵也是整齐的左转了一个侧面,刀出鞘,火铳手也个个握到板机,只等一下令下,便要击发而出! 突然之间,祖宽军与李征军竟然剑拔弩张。 在流寇余孽还未肃清的情况下,官军竟然隐隐有了内讧的模样。 第一八五章 继续前进 三百步兵,对上三千骑兵,这是一个必输的局面。 但是潞州营上下,根本没有一个人胆怯的。 这三百老兵,什么场面没有见过,而且刚刚还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更是带着几许生死看淡,不服就干的性子。 只要他们的领袖李征要对付谁,他们都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战斗! 看着转眼间便直直瞄向自己的二百余杆火铳,再看到虽然没有火铳在手,但依旧紧握着腰刀,一脸狂热的盯着自己的其他人。 最重要的是,祖宽深知这些火铳可不是他常见的那些自杀神器,而是实打实的杀人利器! 祖宽顿时觉得这世界有些炎热起来,头顶的汗珠也不可扼止的不断滚落而下。 自己一声令下,灭掉这三百人并非难事,但是自己绝对会第一时间被打成蜂窝煤。但这种情势下,若真打起来,自己小小命铁定不保,该怎么办? “小子,你最好给我立即滚蛋!” 就此认耸,祖宽觉得脸面实在挂不住。他脸上带着狞笑,恶狠狠的望向李征。 “想死?老子成全你!第一队,准备!” 李征显然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直接用行动做出回答。 “你!” 面对着整齐踏前两前,做好攻击准备的火铳手,祖宽瞳孔一缩,下意识便拉马向后退了数步。 但看到李征嘴角那玩味的笑容,他顿时醒悟过来, “这些人都是疯子,我没必要跟一帮疯子一般见识。” 对峙之中,祖宽默默的在心中念叨着,心中也慢慢拿定了主意,毕竟自己小命比较重要些。 一旁的虎大威的所作所为也促使他选择退让,更是让祖宽彻底恨上了! 这厮不仅没有给丝毫的台阶给他,更是隐隐调兵遣将,在两翼组成了一个拒马阵,十分明目张胆的替李征撑腰! “住手!放肆!” 正在祖宽就要艰难的选择退让之时,一道威严的声音也由远而近。 祖宽顿时眼泪都快出来了,这声音他很熟悉,正是大明督师卢象升。 伴随这道声音,十数骑快速的打马而至,毫无顾忌的便直行入剑拔弩张的祖、李二人中间。 “想干什么?n么?” 卢象升虎目寒光四射,看了祖宽一眼,又狠狠盯向了李征。 “末将知罪!” 一见到卢象升亲至,祖宽与李征二人,顿时也没有了争胜的心思,全部跪倒于地。 “究竟事情如何?虎大威,快快说与本督听听!” 卢象升在二人身上不断的扫视着,含怒的问道。 “是,督师!” 虎大威不敢怠慢,赶紧上前,将事情原委一一道来,他深知卢象升的能耐,并没有任何的添油加醋。 “祖将军,事情可是如此?” 卢象升知道虎大威与李征交情甚笃,便转头问向祖宽。 祖宽咬牙点头,这么多人看着,也根本无从说谎。 “若说错,也是错在本督,没有安排好前线总兵官,这才致使大家各自为战,生了嫌隙。” 卢象升叹了口气,这次确实是影响有些恶劣,他也只能尽可能让两人面子都够挂的住。 二人见卢象升这般说话,顿时又一次跪地称罪。 “一场误会罢了,你们二人起来吧,以后莫再这样了。” 卢象升将二人拉起,语重心长的说道。 两人还能怎么办,只能相互道了歉,保证日后不会再发生什么嫌隙。 看着二人口服心不服的模样,卢象升眼中的忧虑也是逐渐增多。 这二人一个是官军这边最强的骑兵集团,一个是官军这边最强的步兵集团,若是有任何可能,他都不希望两人会彻底反目成仇。 现在还未根本上解决了二人的争端,但之前那些被三面夹攻的剩余流寇,早就在官军内讧开始的情况下,逃的一干二净了,这场大战也就这般拉下帷幕。 事后,卢象升分别将李征二人单独叫到帅帐,各自单独痛骂了一顿,并警告他们,若是还有下次,就决不轻饶。 这一套,也是统军将领常用的招数,在人前给足闹事二人的面子。然后事后再狠狠的训斥一番,既是为了告诉对方,自己看重他,又警告对方,自己的容忍也是有限度的。 这种教育方法,对于祖宽十分的有效果,自此也收起了大半为难李征的念头。 但对于李征这个见过信息b时代的人来说,这点驭人之术还根本难登大雅之堂。 不过他也十分识时务的选择隐忍,毕竟他这次带来的力量委实过于薄弱! 若非今日基本上是短兵相接的场面,三百火铳兵对上三千铁骑,平地作战的话,也只有死路一条。 李征耐心的等待着卢象升骂完,这才一副伤悲的模样道,“督师,末将这次带来的军队算是打残了,不知可否休整一番?” 卢象升明白李征说的并不是推诿之词,两个月前,李征的麾下刚刚经历了毁灭性的打击! 而这次勉强凑来的五百人,又是被偷袭围攻损失了两成人马。剩下的四百余人,几乎个个带伤,至于武器装备,更是缺损极多,战斗力也打了一个极大的折扣。 这种伤害对于大明的任何一支军队来说,都是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休整一番也极为必要。 “罢了!你这些人就先返回荥阳休整一番,再交一员小将带着回潞州罢。” 卢象升思索了片刻,便同意了李征的要求。 “至于你,还是随本督一道吧。到了洛阳,也好分润你一些功劳,不枉你千里来河南府这一躺。” 对于李征,卢象升的印象还是极好的,李征不仅能打仗,还有为国尽忠的节操,委实是武人中十分难得的一员大将。 “末将谢过督师。” 卢象升的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对文人而言已经算的上是推心置腹了,李征完全没有拒绝的理由。 这一次纠纷到此算是彻底落下帷幕,对于李征部下四百人返回荥阳休整,其他人倒没什么反对的意思。 这次李征寥寥数百人,死死拖住李自成五千人团团围攻数个时辰,这才让其他官军乘隙而入,以极低的伤亡全歼了流寇主力。 而此战最大功臣,损失惨重的潞州军休整一番,完全合情合理。 在打扫战场后,再将流寇尸首全部掩埋后。 nn连胜,士气高昂的官军越过虎牢关,向着不远的洛阳城,继续前进着。 第一八六章 拂袖而去 崇祯五年,六月二十,偃师城下。, 偃师城作为洛阳的东大门,一向是洛阳极为重要的门户之一。 不过如今的偃师城,在被洛阳征调了大半的守军之后,于半月前就被流寇夺了城。 此时数万官军西征,偃师城作为洛阳的屏障,自是首当其冲。 不拨掉这根钉子,官军西行就难免会有后顾之忧。 偃师城虽但城防却十分坚固,背靠黄河,西临大山,城外还有一条两丈余宽的护城河,引黄河之水灌之,形成一条坚固无比的防御体系。 城中细作报告,城内至少有三四万流寇,种种迹象表明,这极可能是一场艰难的战斗。 虽然卢象升在升帐之时,笑容满面,信心十足的安排诸将工作,一幅有条不紊的模样。 但诸将散去后,他紧锁的眉头还是表现出,他事实上对于偃师城并不象他人前表现出来的那般轻松。 这是李征第一次见识正规军攻城,而且完全是以一个过客的身份旁观,这让他的心态极为放松。 “朱大人,这偃师城虽然不大,但看起来不好打啊。官军的火炮不多,还大多是小炮,轰击城池怕是作用不大。若是用人命去堆,却又不知道会死多少人!” 卢象升悠悠一叹,虽说慈不掌兵,但也并非说统兵之人都是铁石心肠。 “督师说的是,三里之城,七里之郭,若是守军得力,怕也不是轻易能下的。下官在山东,与叛军几次攻守城大战,都是死伤狼籍,难有收获” 朱大典轻搂胡须,十分赞同的说道。 “在攻城方面,朱大人乃是经验丰富,不知这偃师可有什么心得可以教我?” 卢象升目光离开地图,望向朱大典,笑呵呵的拱手道。 “督师见笑了,这排兵布阵非下官所长,只是驭下之道,下官还多少有些心得。,这些丘就必须看严实了,否则绝不肯用命!” 朱大典洒然一笑,目光有意无意的撇了一眼一旁不远的李征,意有所指的说道。 “呵呵。” 卢象升只是笑了笑,并没有作什么回应。 不同于这科班出身,一身不肯了解武将的朱大典,卢象升是实干派,并不赞同这种视武将为奴仆的做法。 只不过重文轻武这是主流意识,是政治正确,因此卢象升也不好多说什么。 更重要的是,随着时局的越发混乱,武将的重要性正在不断上升,虽然大部分文人选择性的失明,但这里面并不包括卢象升! “欲下偃师,必先断其护城河。再打制高塔,冲车,以nn手居高临下痛击贼寇,再附以精锐官兵附蚁破城,如此必可得志焉!” 朱大典虽然看不起武将,但其本身确实有两把刷子,这也是在山东地段,惯用的攻城方法。 这个提议与卢象升的打算也大多相同,卢象升也只是点点头。这个办法是最适合文人的心理,虽然耗时耗力,但是胜在稳妥。 抬头看到不远处的李征,觉得听听武将方面的意见,也许有所启发也说不定。 “李征,你过来!” 就在李征悠闲的享受午后阳光时,卢象升招了招手,将他叫了过去。 “督师有何吩咐?” 李征没有多想,快步行来,拱手问道。 “李征,依你看,如何破这偃师城?” 卢象升看了一眼悠闲的李征,心中也是有些好奇,难道这家伙会其他更好的办法不成? “这个” 李征一愣,万万没想到,卢象升让自己过来,竟然是问这个问题。 “哼!粗鄙武夫,难登大雅之堂!” 朱大典本来就对卢象升如此看重武夫颇有些不满,此时见李征陷入思索之路,顿时鄙夷的说道。 “巧了,督师。末将还真有办法!” 这话听在其他武将耳中,估计也只是唯唯诺诺便了。但听在李征耳中,却是忍不住抬目冷冷扫视了对方一眼。 事实上,他并不是没有办法,而且他的办法要比这种耗时不讨好的办法要好的多,他只是在犹豫,到底要不要保留这一张王牌。 “哦,说来听听。本官倒想看看,一个不晓得圣人微言晓义的莽夫,究竟有何高见!?” 李征那冷漠桀骜的目光顿时激怒了朱大典,他目光不善的盯着李征,冷嘲热讽的说道。 听到些许,卢象升眉头皱了皱,但却并没有说什么。两人说到底还是同一阵营的,不值得为了一句话,便坏了同僚关系。 “末将曾见过开山凿石,有工匠将塞入巨石缝隙处,再以泥土密封。点燃后,巨石为之粉碎!末将觉得很受启发,曾用木桶密封,埋与墙下,炸响后,砖墙顿时被夷为平地!” 李征不理会朱大典的怒火,转头向着卢象升平静的说道。 事实上,bp在后世是中学生都明白的道理,李征自然不可能不清楚。 这个方法在历史上也被检验过,在清末太平天国时期,南京城就是被太平军用数口装满的棺材直接炸崩了城墙,这才打入南京城。 李征犹豫的并不是这办法行不行的通,而是这个办不会被建奴学了去。 对于他来说,城池的坚固与否并不重要,他要建立的军队将是一个进攻型的军队,他要的只是如何让军队攻击力更加犀利,并不想自己的部下只懂得躲在城中战斗。 但他却不能不对整个汉民族负责,一旦满清学会了这种方法,那北方大地上,哪里还有安全的城池?指望孱弱的明军与满清野地浪战,那还不如早点回去蓄辫子算了。 此时之所以说出来,一来是因为朱大典的臭嘴,二来是李征也大略想到了好几种p之法。 “李征,你的意思是,只要足够,偃师的城墙也并非不可摧毁?!” 卢象升显然是明白了李征的意思,闻言沉声的问道。 “是的!” 李征十分自信的回答道。 “简直荒谬!天方夜谭!” “本官并非不知兵之人,一堆点燃后只会腾起大股烟雾,何来霹雳之威?!” 朱大典则是一脸的不屑,望向李征的目光中充满了质疑。 “大人未曾试过,又为何觉得事不可行?孔圣人曾言,三人行必有我师,难道大人已经觉得自己天文地理无所不知,所知所学已远超圣人?” 对于这个可劲找自己不痛快的家伙,李征显然也不打算惯着,话语间也没了丝毫敬意。 “本官岂有这种想法!你个粗鄙武夫,有何资格提及圣人?!” 朱大典哪里敢自称远胜圣人,但对李征的观感已经完全降到冰点,若非这里还论不到自己掌权,这李征的人头这会儿已经挂在营门上了! “朱大人且息怒,不如先听听李征的具体办法再说?” 卢象升不得不站出来,试图调节二人之间的矛盾。 “既然督师大人眼中只有武夫,那朱某告退便是!” 朱大典却是毫不给情面,看着卢象升没有立即处罚李征,顿时备感羞辱,直接拂袖而去。11 第一八七章 试验 看着朱大典拂袖而去,卢象升感觉一阵尴尬。, 这位同僚什么都好,无论文武都能在大明占据一席之地。在山东剿灭李九成更是显示出他的节操。 威吓不在眼中,势穷也决不妥协,终于守的云开雾明,各路官军大破李九成、孔有德于莱州! 这位同僚唯一的缺点也许就是太拘束于文武之别,也许因为李九成、孔有德例子在前,对武将的堤防之心甚重,对于武将的压制委实太过于严重。 山东之战,各路官军功绩并不显于世,文官集团却是个个飞黄腾达! 这也造就了山东各路援军军心不齐,登州最后一战,个个都推诿不前,未毕功于一役,令得孔有德从容从水路逃亡辽东。 朱大典这份对武将的排斥,也注定他无法走的更远,也注定他日后有心杀贼,却无力回天的局面。 “朱大人就是这样的脾气。”这些毕竟不是卢象升该干涉的,只是看着李征气愤的模样,卢象升就不断摇头。“李征,说说你的想法吧!” “督师是想眼见为实吧!” 李征觉得自己说的已经很清楚了,卢象升这般问,明显是想亲眼看过。 卢象升微微点头,对聪明人说话确实省事,可以避免太多的尴尬。 “事实上,破偃师城并不难,唯一难的是如何保守这种攻城的秘密。” 朱大典都走人了,李征也知道没可能让这骄傲的文人,向自己一介武夫低头,便继续说道。 “末将这方法,只要有人在旁观摩过,就可以轻松学去。若是此法泄露在外,恐非我大明之福!” “唔?!” 卢象升立即明白过来,若李征这办法可行,那天下坚城都根本是个笑话。, 而建奴自北方来,如果用间失败,那向来拿坚城毫无办法。若是得了此法,那北方各城可就危如累卵了。 “所以,末将还请督师见谅,末将按排之时,督师可派一心腹观摩,但却绝对不可示之于人,否则后患无穷!” 李征正色说道。 “此法需耗时几许?” 卢象升沉吟了片刻,认可了李征的说法,李征既然愿意自己派人观摩,也没有藏私的意思,唯一考虑的只是泄密问题。 “快则两天,慢则三四日,类似于穴攻,但却不同于穴攻。一会儿末将将会给督师演示一番。” 李征继续解释道,这种原理是密封空间,b产生的高热膨胀气体b。 这原理卢象升听不懂,但李征最后一句他听懂了,就是做一次实验。 “不如就今日吧,本督这便令人筑一段石墙,你用你的办法试试吧。” 卢象升显然不是一个愿意等待的人,雷厉风行是他的作风。 对此,李征倒是无所谓。这种实验在潞州便已经做过数次了,根本不存在任何的技术问题。 权利的魅力就在于此,一句话吩咐下来,想要的东西就会被其他人十分完美的给弄出来。 一个时辰过后,一切便准备就序。 好在李征身边这十多个亲兵,都是曾经参与过这种秘密试验的家伙,这会儿再次干起来,十分的轻车熟路。 这地方选择的位置是远离军营的一处山窝子中,四周都已经被戒严,严禁任何人出入。 这里立有数米的石墙,虽然因为时间紧迫,做不出什么精美。但是近半米的厚度,还有高达一丈的高度,也算是一个合格的缩减版城墙。 这么一座石头彻成的矮墙下,李征带着亲兵掏出来一个半米方圆的大洞,用一个精心制作的木箱装满包裹好的,再次用纸密密的包裹好木箱,这才填土塞实,只留下一道孔道用于放置导火索。 为了一次成功,李征甚至准备了两道导火索,而且将放置好后,更是不厌其烦的将坑洞来回密封。 一切准备就序后,李征亲自点燃了两道导火索,然后在导火索滋滋声响之路,快步回到百米外的卢象升身边。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只有短短的数十秒时间。 不同于李征那般轻松的表现,卢象升心情却是极为忐忑,毕竟这关系着官军的伤亡大由不得他不郑重对待。 卢象升只感觉度日如年,不断的踱着步,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那道石墙。 突然间,一声沉闷的轰鸣声响起,巨大的烟雾直冲向上。紧接着,无数的碎石子冲上天穹,然后再掉落下来,甚至卢象升身边不远处都有碎石子不断砸落而下。 烟雾散去之后,卢象升不可置信的看着那数米的石墙已经完全消失,地面上散布着满地的石块。 地上则是出现一个一米方圆的浅坑,这种破坏力比任何穴攻都要完美,完全对攻城方没有任何有难度的阻拦! “这道石墙还是太小了,也不知道对城墙有没有什么用?” 卢象升欣喜之余,还是觉得城墙与一段小小的石墙根本没有可比性,还是有些担心的道。 “督师放心,末将敢立军令状,最多一口棺材那么多的,就足够将偃师城墙摧毁!” 李征却是毫无怀疑,这可是后世检验过的办法。 就算如今的比不上太平天国时的,但偃师毕竟也不是坚固几乎甲天下的南京城,这点已经完全足够了。 虽然李征直接提到棺材,但卢象升毕竟不是那些只懂空谈的腐儒们,向来不拘小节的卢象升,根本不以为意。 “既然你有信心,那这事交于你办就是了。若是当真有奇效,你这功劳自然不会有任何人能抢夺!” 听到李征这般肯定的回答,卢象升也放下心来。 毕竟自打认识李征以来,还未听说李征说过什么大话,既然李征觉得可行,那成可能是无误的。 “遵命!” 对于立不立功,李征倒是没什么想法,如今自己的功劳已经不小了,立再多功,也不可能立即上位。 打马而回之时,望着城外忙而不乱的营地,卢象升表情再次恢复原本的淡然。 “左良玉部看来已经成功对黄河进行截流了,今日护城河的水已经下降了三成以上。” 卢象升指着护城河,十分满意的道。 “下游的马将军估计也差不多该完成引流的水渠,杜将军已经制成沙袋无数,最多两天,偃师城下便可成为通途!” “接下来,就要看你的了。官军能否以最少伤亡拿下偃师,就得看你的破,不,bp效果如何了!”11 第一八八章 士气如虹 对护城河的填埋工程进展的极为顺利,城内缺乏威胁官军的远程武器。 更兼军事素质低下,派兵出城攻击,完全就是送人头的命。 只是半日间,数千官军便将护城河填埋完毕。 在流寇们紧张的等待着官军进攻之时,官军却是出人意料的停了下来。 令城头流寇惊奇的是,官军竟然大张旗鼓的开始进行穴攻,不仅穴攻地点清晰可见,甚至意图也丝毫不加以掩饰。 这种完全如同送人头的作派,绝大多数流寇都是乐不可支,纷纷在城头嘲笑官军完全就是白痴。 这种穴攻攻击方法,流寇们并不陌生,因为他们除了效率低下的附蚁攻城之外,也只有穴攻这一技术含量低下的攻城手段。 甚至可以说,经过数年的实践与总结。在穴攻这方面,流寇也是其中的专家。 穴攻一讲究突然性,二讲究隐藏性。 官军这般大张旗鼓,只要不是瞎子,谁都能轻松破解这攻势。 毕竟破解这种笨办法的手段实在太多了,比如从城内挖掘反通道,直接灌烟破坏。 或者在城内挖出一个小池塘,一旦确认对方穴攻方向,便直接引水倒灌。 最简单的办法,便是奇兵突出,将穴攻通道方向上的透风口全部堵死,就能让挖掘通道的人全部埋在里面。 穴攻最大的缺点便是,想要掘通一条通道入城,或者让城墙坍塌,都不是一个小工程,完成的期限可是以半月为单位的。 “郝掌柜,要不要在城内准备一番?” 看着城外不断担土而出的官兵们,城头上一个中年汉子侧过头来,向着大旗下面的那人问道。 “不用!若是破坏了官军的穴攻,你打算真刀真枪跟他们过过招?别忘了,咱们本来就是要拖住他们脚步而已!” 郝摇旗直接摇头否决,开玩笑,自己的任务只是迟滞官军的攻击速度。 如今官军愿意不大动干戈,只是在这偃师下耗上十天半月,他完全是求之不得。 第一天,就在这种平静的过程中度过。 不仅流寇们个个放心,李征也甚是放心,因为工程的进度远远超过了他的预料。 原本他觉得挖掘一条数米宽,百多米长的坑道到达偃师城下,可能需要两天时间。 但没想到的是,人多势重,又不缺乏专业人士的官军效率极高,只是一个白天加半个晚上,已经将通道挖到城墙之下。 好在李征在前两日已经准备好,四口装满火药被密封好的棺材连夜被抬入坑道之内。 这次李征为了稳妥,不仅一连挖了四条通道,更是对坑道进行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密封。 头一道是一堵石彻的厚墙,足有数米厚。后面还用厚土不断堆填,最后用几根巨木死死将之抵住。 两条导火索,那是标配的。 一切准备就序后,已经是清晨时分了。 得到李征报告一切完成后,原本无所事事的官军在清晨便开始集结,弓上弦,箭出鞘,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 一切都已经照计划进行,卢象升不免有些担心的看了一眼李征,如果李征的计划不凑效,那官军这一番折腾下来,他的罪责定然不会太小。 若是失败,自己也不可能保着李征无事。单单这些时日来自己一力顶着所有压力,李征也必须要给自己一个说法。 但看到李征时,却发现对方却是一副轻松和从容,卢象升心中大定,也开始期待着奇迹的发生。 在一众文武一头雾水的情况中,也唯有大略知道一些内幕的朱大典知道这几天为何这般诡异。 不过虽然心中不喜李征这跋扈的武夫,但朱大典还做不出来暗里使坏的伎俩,只是冷笑着等着看李征该如何收场。 “半刻钟后,所有人进攻偃师城!现在安排各人进攻顺序!莱州副将王国明,你部为左先锋,听到炸响,便自左开路!” “山西总兵虎大威,你部为右先锋,听到炸响,便自右攻城……” 众人都是一脸茫然,卢象升这安排,似乎是野地浪战的策略。而且卢象升说的也不是号炮声响,相反用的是一个“炸”字。 “这是军令!” 似乎看出了众人的疑惑,卢象升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但却没有丝毫的解释。 众人都有些傻眼,但既然卢象升拉下了脸,他们也不敢再多言,就算摆在眼前的可是一座坚城的情况下! 卢象升既然下了军令,他们压住了心中疑惑,人人依令而回。 等众人走的差不多了,卢象升便望向了李征,轻轻点了点头。 李征会意,直接抱拳应是离开。 官军的阵势是列在城外近五百步处,这是李征强烈要求下才做这种安排的。 平常攻城时,那是恨不得靠的越近越好,但这次却是爆破作战,李征也不清楚扬起的石块会有什么位置上,只能尽可能确保官兵安全。 “轰!” 不多时,在一众武将摸不着头脑之时,突然之间偃师城方向突然响起一声霹雳声响、 巨大的轰鸣声直震的所有人耳目都有些嗡嗡作响,惊骇之下再次望向不远处的偃师城,却只见到一片烟雾弥漫,什么也看不清。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种平地起雷的骇人场面,顿时让官军个个面面相觑,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还没等官军众人从惊骇声中醒来,又是两场炸响响起,还是来自于偃师方向! 紧接着,无数的碎石便从天而降,虽然个头不大,但还是让官兵都是一阵阵的慌乱。 到底发生了什么? 对于完全不明白原因的未知现象,人的第一反应就是恐惧! 但片刻后,他们的恐惧便直冲云霄了!因为烟尘慢慢散去,正面的偃师城,原本那巍峨的城墙已经消失不见,出现了三个巨大的豁口! 通过这个豁口,所有官兵都看到,那残破的城墙后,无数摇摇晃晃的流寇! 不仅如此,在豁口附近,更是散落着数不清的尸体还有残肢断臂! “这是上天降下的雷霆!天佑我大明!” 尽管不知道为何,但流寇的城池突然被连续的雷霆击的残破不堪,这不是上天庇护,又是什么? 这个聪明人喊出这句话后,所有官军都眼睛亮了起来。 许多人还虔诚的跪倒于地,感谢上苍的垂爱和护佑。 不过众将军在最初的震憾过后,更是欣喜如狂,不仅仅是天降祥瑞给了他们无穷的勇气,更是因为这种战斗已经回到官军最擅长的野战场景了! “给我冲!” 几乎是同一时间,莱州副将王国明与山西总兵虎大威同时发出大吼,更是一马当先,向着偃师疾冲而去! 其他官兵更是发出阵阵欢呼,得了上天保佑的他们,无不如同打了鸡血一般,疯狂的冲向偃师城! 第一八九章 趁胜追击 此时的偃师城,全城一片寂静。 当爆炸声响起的一瞬间,所有人都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处于爆炸点十五米方圆中心地的流寇,绝大部分都直接被爆炸的能量撕的粉碎。 稍微靠外的流寇,也大多被冲击波撞的七窍流血而死。 再向外的流寇,则个个都被巨大的轰鸣震的耳窝渗血,完全失去了平衡能力。 如同饮酒过度的人,摇摇晃晃始终站不直自己的身体。全身上下更是浑然没有了力量一般,抓着武器的手都颤抖不止。 但随后,他们许多人便再没了恢复平衡的可能。 无数从天而降的大石块,将无数蹒跚行动的人,直接压在了下面,只有那不断涌出的鲜血还有时不时颤动的肢体,还在无声的诉说者他们主人的不甘。 当第一眼看到那完全空旷的城墙之时,郝摇旗心脏似乎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一般,完全没有了战斗的**。 站在城内,他竟然可以与城外的官军遥遥相望!双方之间没有任何的遮掩! 在双方之间,是无数的死状凄惨的流寇尸体。 尤其是那些外表看不出任何伤口,却七窍流血而死的流寇,更是令得见过的人都不由自主的后退着。 身体无恙却横死当场,这种情况是无法解释的,若是一个两个倒也没什么。 但这段之前被标定为官军穴攻前进方向的位置,可是设置了重兵的。 而这会儿,数百流寇就这般毫无声息的消失了,而且还死的如此蹊跷,委实令人胆寒。 这个年代可没什么科学,而大多数人更是大老粗,对于封建迷信的依赖,可以说深入骨髓。 任何无法解释的事情,都是可以与各路神仙挂上钩的。 就比如被反应过来的郝摇旗逼着上前的流寇,则纷纷宁死不向前一步。 “这肯定是天上的大力神用铁锤砸的!咱们要是敢上前一步,那肯定会得罪神灵的!” “就是,得罪神灵被神罚击死也就算了,死了魂儿还要下地狱油锅受苦!” “官军这肯定是请了神的!这仗没法打了!” “反正都是死,俺可不想死了还要下油锅!” 被选中向前收尸并建立障碍的众人,都是将头摇的象风车,谁也不愿意去得罪神灵。 郝摇旗看着不远处的官军,虽然还未有动作,但只是这样的场面,就已经让他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 抽出腰刀,恶狠狠的向空中一劈,“这不是仙术,这是妖术!等堵住了口子,俺自然有办法破除!谁敢不去,俺宰了谁!” 虽然被威胁了,但依旧无人有所动作。唯一不同的是,许多人已经开始握紧自己的武器,再看向郝摇旗时,目光已经开始有些闪烁了。 这是军心不稳的情况,老于军务的郝摇旗自己明白。只是这几百人,他还自信弹压的住。 但如今的流寇大多被这场面给镇住了,若不将这种恐惧情绪平息下来,换了让谁去堵口子,都是逃不了一场骚乱的结果。 怎么办?!望着这些宁可与督战队一拼生死,也不肯向前一步的小弟们,郝摇旗感觉自己已经到了绝望的深渊。 虽然官军方面也是愣了片刻,没有第一时间便上来开打。 但郝摇旗却是完全没有任何办法去缺口处设置障碍物,不仅仅是他手下那些完全被这种未知现象吓破但的小弟,就算是他,也是极为恐惧的望着那些缺口! 眼前的场面是,数声轰鸣之后,一百多米的城墙完全成为平地! 这种完全不可能是人力所为的现象,已经将他完全吓住了。 他可以毫无畏惧的冲向成千上万的官军,但人哪里可以与天上的神仙战斗? 缺口位置不仅没有人敢上前阻拦,甚至看到那个地方,其他人都会恐惧的不断后退,唯恐自己不小心上前一步,就会触怒天穹中隐藏着的神灵,再次降下神罚! 宝贵的时间就在双方沉默对峙中快速流逝,郝摇旗最终也没有下令弹压,因为对面的官军终于开始动了起来。 而这么宽大的口子,根本无法做到在官军冲上来之前,将之完全封堵住。 在这种恐惧又压抑的气氛下,官军根本没有丝毫的阻拦便快速突入偃师城中。 紧接着,便是如狼似虎一般扑向还在呆如木鸡的流寇们。 已经完全被这种神迹吓住的流寇,根本没有丝毫的斗志,稍一接触,便直接兵败如山倒。 数万流寇一旦崩溃,其势如同山崩,根本无可阻拦! 城西的流寇第一时间便大开西门,直接逃之夭夭。后面的流寇更是毫不含糊,毫不停留的便直接穿门而过,向着西边的洛阳滚滚而去。 官军个个精神大振,死命的追在后面。 这一次不仅仅是痛打落水狗,更兼神明在天上默默为自己祝福,他们个个如狼似虎,完全的锐不可当。 大军杀散还敢抵抗流寇,更是毫不停留,直接追着败兵便向西追杀,一个多时辰便追杀十数里! 尤其是祖宽的三千骑兵,更是个中好手,大肆屠戮,如入无人之境。 流寇败兵遗尸数十里,直到李楼庄,这才收住颓势。 高闯流寇大营派出大军接应,一路追杀的官军五千余步兵与骑兵这才悻悻的停止脚步,与接应的流寇大战一番后,才悻悻然收兵。 不过官军却没有再回转偃师,而是十分嚣张的就驻扎于流寇大军不足五里的一处山岗上,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 无数的败兵逃回,让高迎祥迟滞官军步伐的计划完全落空,而且安置这些败兵也需要时间。 因此,流寇大军与官军倒也相安无事。 但还没等高迎祥将情况问明白,只是稍稍休整过后的官军,却是空前活跃起来。 不仅骑兵纵横往来,只有寥寥数千的步军,竟然也丝毫不落人后,不断与流寇外围杂兵接战。 一日间,近万官兵连战连胜,击溃流寇外围杂兵无数。 在这种情势下,高迎祥也不得不暂时停止对洛阳的进攻,开始不断的调兵遣将,准备先合围收拾了这伙胆子已经肥上天的官军。 面对着三个方向包围过来的流寇大军,这些头脑不正常的官军终于看明白了自己的处境,直接自己退却了。 官军大多是骑兵,来去自如。数千步军在骑兵的掩护下,从容而退。 事实上,高迎祥若是铁了心留下这部官军,也完全可以办的到。只是他如今最重要的是,了解清楚偃师之战的情况。 毕竟官军到达偃师只有数天,却干净利落的收拾掉他的数万大军,让他惊惧之路还带着浓浓的疑惑。 在情况未明,又没有命令阻拦的情况下,高闯的骑兵并没有立即纠缠而上,只是远远的监视着官军快速远去。 第一九零章 洛阳城下 洛阳城下,流寇大营。, 在郝摇旗大军回到流寇大军后,一个不可思议的传说便快速传向全军,官军请神了! 被炸蹋的百多米城墙,如今在口口相传之下,已经变成了四面城墙尽毁。 当场阵亡的两千余流寇,此时已经变成了两万多。 “你不知道啊!当时那天上突然显现一个金盔金甲的神灵!那神灵高足有几十丈!手上还拎着一个锤子和一个钉锥!” “锤子与钉锥相互一敲,便是一道数里长的闪电从天穹闪过!” “官军那边有人在念念有词,忽然伸手一指偃师,天空上那神灵便大喝一声,震的城池都在抖动!” 讲述的那人,看着周围人都一脸敬畏的听着,顿时更加得意的道,“不是咱们不拼命,实在是那是天神啊!谁能抵抗的了?” “一眨眼,天上便降下十数道闪电,轰隆隆的声响中,整个偃师城墙全部化成粉沫!城里的房屋都倒了一大半!” “兄弟们虽然还在努力抵抗,但是人哪能与天神相抗呢?天上劈下一道闪电,咱们兄弟就死了数千!” “也幸亏那神仙没有继续出手,否则哥几个现在可见不到俺了!” 在众伙伴一脸迷醉和恐惧中,这人总算将这个神话故事讲完,为中华大地再添了一些全新的神话元素。 “狗官兵这么坏,为什么连神仙都帮他们么?” 其中一人舔了舔自己干涸的嘴唇,愤愤不平的说道。 “这你就不明白了!皇明可是有三百年的气运,如今才过了二百六十年,还有四十年哩!” 之前给大家科普神话故事的家伙,并没有被这个问题难倒,十分自信的回答道。 “哪照你这么说,咱们岂不是不可能打的赢狗官兵?” 问话之人脸上顿时有些变了,有些不甘的问道。 “若是之前,那也就是这般了。不过今日官兵请了神仙,那气运就会被扰动了,他们长不了了!祖先的恩德,可一可二不可再啊!” “还有第二次啊!” 这一次众人几乎都是异口同声的道,人人脸上都有着明显的敬畏。 这只是流寇营中的一个缩影,为数不下数十个版本的神话传说,如今正在流寇营中疯狂的传播着。 等到高闯得到消息,开始封锁之时,已经有些晚了,整个军营此时都是谈起这伙得天之眷的官军援兵便色变,全都有些惶惶之色。 在这种情形下,洛阳城攻防战已经彻底停止,几乎所有高级将领全部齐聚于高迎祥的大帐。 “事情大家都知道了,若是放任这种以讹传讹,要不了多久,底下弟兄们人心就会散掉了!” 高迎祥心情明显很不好,等到人到齐了,便一拍桌子,目光不善的盯着郝摇旗。 “你给我老实讲,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真的是天神的五雷之术?” 高迎祥虽然基本上已经是站在明末生物链顶端的人了,但对于鬼神之说,却依旧有这个时代的局限性,完全不可避免。 “大哥,小弟觉得并不是什么五雷之术。当时城墙是从下面向上炸裂开来,小弟到现场还闻到一股呛人的味。只是当时太过慌乱,官军又来的太快,没有时间去细想。” 郝摇旗也是这个时代有数的人物,见识阅历也远超于平常人,此时安定下来,顿时觉得疑点重重。 “么?” 高迎祥摸了摸胡茬密布的下巴,钢硬的胡茬刺激着他的手指,静心思考着。 他不是没有玩过,这东西点着后,便是一阵呛人的烟雾,别说炸城墙了,就算炸块石头都费劲,最多将石头熏黑。 众人都有些怀疑的看着郝摇旗,就算想扯谎也找个象样的理由吧,甚至说出真相也不见得有什么。 毕竟义军兴师以来,败的次数并不少,若是次次问罪,这里的人大半都得去见了阎王。 “大舅,俺觉得郝兄弟说的是真的。” 在一片怀疑的目光中,李自成却是站了出来,认真的说道。 “你说说看。” 高迎祥眼睛一亮,看向李自成。 凭心而论,他并不怀疑郝摇旗会骗他,十几年的老兄弟了,这点信任还是有的。,只是炸毁城墙,未免也太扯了些吧。 “大舅还记得咱们在山西曾缴获几门火炮吧。其中有几门还炸了膛,俺觉得,既然这连铁疙瘩都能炸开,想必炸开城墙也不是不可能的!” 李自成向着众人拱拱手,十分客气的说道。 “多谢自成兄弟!” 郝摇旗一听这话,差点老泪纵横。 在众老兄弟都怀疑他的时候,李自成能站出来为自己解围,而且说的又极有道理,顿时让他觉得似乎洗刷了压了自己几千年的冤案一般。 “自成说的是,官兵的火炮火铳时不时炸膛,这是有炸蹋城墙的能力的!” 高迎祥也是点点头,认可了这个说法。 “而且俺还观察到,官军火炮炸膛原因很多,最重要的原因是装填过多引起。俺觉得吧,是不是多放一些,炸蹋城墙也许易如反掌!” 李自成见众人都觉得有道理,顿时精神一振,将另一个发现也讲了出来。 “有道理!” “确实是这么回事!” 原本还没有注意到,但经李自成一提醒,众人都想起了这一茬,纷纷表示赞同。 “大舅,不如咱们也效仿一下官军,用炸下洛阳城试试?” 见众人都觉得有道理,李自成顿时也动了心思,大声的劝说道。 “这个不妨试试!咱们手中的数量也不少!” 高迎祥眼睛一亮,当场便拍板决定尝试一番。 其他人都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如果成功,那日后官军的城池,那还不是手到擒来,再不用这般废时废力。 “报!” “官军大举而来,哨骑回报,人数不下五万!” “看旗号,已经知道有大明督师卢象升所率的天雄军,山西总兵虎大威,泽州副将李征,宁远副总兵祖宽,莱州总兵王国明,登州参将” 正在众人兴高采烈,商议如何将这发现转为实用之时,一个声音快速的穿营越帐的传了过来! “嘶!” 帐内众人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卢象升,天雄军,山西军,这些熟悉的名字可个个都是老恩客了。 每次这些人聚集在一起,他们都免不了被蹂躏的下场,听到这些人到来,帐内众人顿时觉得阳光都变得不友好起来了。 但令众人不爽的事情还在后面,不多时,又一声拖着长音的报声远远传来。 “报!彭义登所率五千老营被宁远副总兵祖宽一战而破,伤亡过千,官军大举进击!” “各回各部,准备与卢阎王决一死战!” 老营被击败,高迎祥等顿时也没了开会的心思,高迎祥黑着脸说道。 一次小小的失败并不能伤到流寇的筋骨,但卢阎王的名头却令他们不得不全力以赴! 洛阳城头,此时一片欢腾。 就在刚刚,他们见识到一场规模浩大的骑兵争锋,三千宁远骑兵对决五千流寇老营。 战斗却是以极快的速度便分了高下,三千铁骑摧枯拉朽一般,只是一次对冲,便将对方冲的支离破碎,完全失去阵形。 除了因为援军的到达,还有援军那不可思议的士气与战斗力,守军的士气也随之高昂起来。 原本摇摇欲坠的城防再一次坚固起来,甚至有些胆大的将领还开始准备出城偷袭,俨然一副nn的样子。 不多时,官军主力紧随骑兵之后,大举来援,气势如虹一般,直接冲至洛阳城下。 卢象升所率领的官军主力开始向着洛阳进逼,数万士气如虹的官军,直接大踏步的向着洛阳东门的流寇冲击而来。 当官兵逐散猬集于洛阳东门流寇的百多哨骑,摆弄阵势开始大举进攻的架式后,全军顿时爆发出连绵不绝的万胜口号! 受到城外官军强大自信的感染,城内沉默片刻后,顿时也响起冲天的万胜声。 城头的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无数已经觉得可能见不到明天的守城官军,都不由自主的为援军呐喊着。 卢象升是一个特别的人,在文人中更是一个另类存在。 他没有文人喜欢谋定而后动的特性,他的字典里从来没有退守这回事,永远只有进攻,再进攻。 “结锋矢阵!山西军居中,山东军居右!天雄军,随我冲击左翼!” 全军刚刚到达,他根本就没有任何休整,直接带人向着流寇大军撞了上去。 洛阳城的文武,这一刻也终于见识到卢疯子的特有战法。 望着那穿着大红文官袍的卢象升,手提着厚背大刀,带着百多护卫便一头扎进流寇群中模样,所有人都在发愣,这n的真的是个文官么? 事实上,卢象升不仅是个货真价实的文人,骨子里更是一个货真价实的战场疯子! 起码在卢象升身后拼命挥剑的李征,就完全认同这个说法。 原本李征觉得自己是在最安全根本无需动手的中军,混混日子顺便捞些功劳,日子多么的惬意。 但当卢象升提着砍刀冲向密密麻麻的人群时,不得不提刀跟上的李征这才发现,自己实在太年轻了。 作为全军统帅,卢象升不仅很不负责任的,直接将全军指挥大权交于朱大典,更是身先士卒,冲击流寇大军! 李征都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亲自提刀砍人了,就算上次在乌东岭那么危急的关头,亲临一线的李征也只是默默的按剑而立,始终没有拨剑相向。 一个好统帅是不会有抽刀砍人的机会的,他只需要将能砍人的安排在正确的位置就好。 卢象升并非不是一个好统帅,相反作为统帅他十分的优秀,既能激发诸将士气,又能以身作则,各项工作都可以安排的妥妥当当。 只是这个喜欢亲自操刀砍人的坏毛病,却是烙印入骨子里,完全没有办法克制。 不过从效果上来看,这种中二青年的表现,却是极得人心。 卢象升在前面开道,无数的官兵更是如同疯了一般,追随在后,完全忘了所有的恐惧。 尤其天雄军,追随在自家老大身后时,似乎对于眼前种种挥舞的兵器,完全失去了平日的畏惧,不畏刀n,只是一心只想要对方的小命。 一夫拼命,万夫莫挡。 如今万夫拼命,神仙难挡。 只是短短小半刻钟,被卢象升突击的流寇东门守军已经全线动摇了。 那个身穿红袍官服的卢象升,完全就是一个杀神,所过之地,无不死伤狼籍! 他如同一柄锋利的刀尖,虽然只是在人皮肤上开了一个小口,但随后而来的天雄军,则直接将这个小口扩大到令人绝望的地步。 当李征佩剑已经舞的手臂酸软之时,流寇中军前军终于彻底崩溃,无数的如同滔天大浪一般,猛的拍向中军方向! 从天穹上看,卢象升率领的援军对流寇大军是形成一个巨大的弧形包围圈。虽然人数差不多,但完全是碾压性的攻击着。 这个包围圈并不厚实,但此起彼落,根本分不清楚官军数量究竟数量几何。 当流寇前军完全崩溃之时,流寇中军与右翼却还在痛苦的坚持着,承受着官军侧面发起的永无休止的冲锋。 虽然流寇中不乏敢战肯战之辈,但这些流寇总体而言大多都是杂兵,连训练都没有真正进行过。所有的战场经验全是这些天轮换着攻城所得,根本上不了台面。 但这种水平对上身经百战的卢象升军团,根本就不够看。 虽然不乏悍勇之辈逆向冲锋,但他们大半都是倒在官军的弓箭之下,剩下侥幸冲到官军阵前的流寇,更是要不了多久便被官军乱刀斩死。 官军中偶尔响起的火炮,更是打的流寇阵阵惊心。 虽然这种火炮杀伤呼,远远小于弓箭和肉搏战对流寇的杀戮。 但如此近距离面对火炮所产生的恐惧,依旧不是这些不久前还在地里刨食的农夫们能够克服的。 只是短短的数仅够,流寇右翼便直接跨了下来。无数的败兵倒卷而回,顿时将流寇中军冲的站不稳脚。 事实上,数万规模的大军,也根本不是快速扩充军队的混世王梁丘刚所能够驾驭的。 梁丘刚本为一介普通农夫,虽然经历过几年征战,但毕竟是文盲出手。 以他的能力,只是指挥起中军二千余人,就已经颇为吃力了。 面对数万官兵汹涌向前,野蛮冲撞而来,梁丘刚能够做的极为有限。 除了派出更多的督战队压阵外,根本无法有效的阻止这些已经完全被恐惧把控住脑子的家伙们。 “是卢阎王!卢阎王来了!” “快跑啊,这厮会妖术!” “是真的,卢阎王嘴里念了一句咒语,一挥手,便是一片雷霆降下,一下子便劈死了上万人啊!” “亲娘额,这还是人么?” 混乱的人群,谣言传的最快,人们相信的速度也是最短的。 当这些人突然发现自己面对的,竟然是无可抗拒的存在后,便根本兴不起丝毫的抵抗,直接随大流而逃。 梁丘刚的老营督战队,原本还拼命的砍杀冲击的流寇,但随着谣言的不断加剧,还有时不时如同雷霆霹雳一般炸响的火炮,督战队中大多数人开始畏手畏脚起来。 不远处连绵的惨叫声,更是时刻刺激着这些人脆弱的神经。 只听那声音的嘈杂,就明白同一时间死去的人何其之多了。 一瞬间便死这么多人,这肯定是妖术!没有法师在场,人怎么可能打的过妖?! 中军的抵抗力量原本就不太强,短短数分钟后,更是一哄而散。 眼看左翼,中军都开始相继崩溃,梁丘刚明白如今已经是势不可为,命人吹起号角,召唤老营退兵。 悠长苍凉的号角声中,闯营中原本就打的艰难无比的老人们,纷纷闻号而退。 不过退下来的,都是各营中宝贵的老营骑兵,其他杂兵以及炮灰们,还没有人听的懂这号令代表着什么。 在没有明确命令的情况下,他们还在执行着之前的命令。或者说,他们乱成一团,被动的对着官军正面承担着一轮又一轮的攻势。 不多时,梁丘刚已经发展到三千余的老营已经汇聚而来,令梁丘刚痛苦的是,这会儿到来的部下,甚至连二千都不到。 剩下的人,要么死了,要么注定撤不下来了。因为他已经没办法等待了,若是等待官军迂回的军队到位,他一个人也别想逃脱。 这个决定并不难做,一闪念间,梁丘刚已经带着近两千老营骑兵,快速飞马向南迂回,算是彻底认栽。 两千余骑兵想要突围,激战正酣的官军骑兵根本无法阻拦,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梁丘刚带着众多老营向南方窜去,狼狈的与一里外的高闯大军汇合。 没多久中军的流寇,已经被卢象升带着天雄军完全凿穿,当侧翼官军开始带人迂回冲击流寇右翼之时,胜负已经完全没有了悬念。 无数的流寇在发现自家老大已经人迹全无之时,直接原地炸散开来,化成无数的,涌向了四面方。 官军一路追杀,各部收获却是并不太多。讲真说起来,完全没有达到他们心底的预期。 因为这些流寇杂兵大多都是河南本地人,他们逃起来,更是如飞一般,官军全力追杀之下,留下的依旧不足他们总人数的一成。 一般人这个时候已经十分满足了,有责任心的还会象征性的追杀一下流寇败兵,没追求如李征般的则会更关注于战场上遗留的东西,无论银子还是衣物粮食,都是不错的选择。 不过卢象升不是一般人,他向来擅长的是斩草除根!虽然知道高闯大军就在侧面,却依旧不肯放弃,衔尾穷追不舍。 在洛阳城上欢腾一片之时,他亲自带着百多近卫,数千骑兵紧随其后,依旧疯狂的追杀着混世王的老营兵马。 直到高闯大营终于反应过来,开始调度军队迂回包抄之后,卢象升这才见好就收,回转洛阳东门。 这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城内外又是一浪高过一浪的欢腾的场面。 事实上,洛阳东门外的流寇人数至少也有数万之众,两军若是没有心理优势之间的差别,至少也要打上数个时辰,才能分个高下,完全不可能做到如此摧枯拉朽一般速战速决。 之所以败的这么快,与之前军营中流传着官军得天之助也不无关系。 因此一见到这些官军完全没有任何犹豫,一副神挡杀神的模样直接冲击而来之时,心中先行怯了,这才导致他们根本没有坚持多长时间便直接崩溃。 这一刻,卢象升所率领的援军,升腾起滔天的声势,冲天的杀气,甚至将近三十万闯营的气势都压了下去。 五千字章,求一张月票11 第一九二章 决战前夕 这一战,并没有完全解洛阳之围,但也已经化解了洛阳的死局。 洛阳东门虽然胜利,但流寇依旧占据着巨大的兵力优势。 反应过来的高迎祥,不断的调兵遣将,将主力慢慢向着东门压了过来。 是夜,卢象升谢绝了洛阳城内文武的邀请,依旧坐镇于东门官军大营。 这一夜晚并不太平,无数的流寇不断的发起骚扰袭击,号角声,战鼓声几乎响彻一夜。 不过这种情况,对于官军来说早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在白天大胜的情况下,官军虽然疲惫,但是士气却是极为高昂。 因为连续的胜利,各级军官已经开始在士兵心头树立起威望,这种骚扰对于官军来说,根本就无足轻重。 次日一早,援军集团便精神抖擞的从军营中直出,开始有序的列阵,准备作战。 尽管流寇数量依旧多的令人头皮发麻,但已经完全吓不住他们了。反而都有些亲切了,因为在他们眼中,这些都是会移动的功劳。 唯一不爽的是,流寇竟然连夜围着官军阵营挖出了一条丈许的壕沟。 这壕沟只是完成了两翼部分,官军侧翼方向已经大多完工。在壕沟上面还立有木栅栏,栅栏后银光点点,显然有人驻守。 正面两军斥候争夺激烈的战场,则还没有开始动工。不过还是有一圈栅栏树立着,形成一条全新的防线。 因为工期太短,这条防线还只是一个半成品。不过虽然只是半成品,但是对于官军来说,形势已经有些被动了。 因为他们可供选择的攻击方向只有正面一途,其他方向都会撞上对方坚固的防御。 不过这些伎俩完全难登大雅之堂,无论卢象升还是其他官军,都没有丝毫的畏惧感。 “流寇脑子烧坏了吧,指望这么一个工事困死我们,咱们后面可是洛阳城!” 一众将官行至城头观察,祖宽指着远处那还在紧张进行挖掘工作的流寇,一脸不屑的说道。 “背靠洛阳,可攻可守,想困死我们,简直是做梦!” 虎大威深以为然,洛阳城数门皆可进出,除非流寇能把洛阳城完全封了。 否则的话,官军无论从哪个门出击,都可以打的流寇满头包。 如今东门虚实皆备,可以实守东门,也可以以城池为机动点,随时运动到其他各门,打流寇一个措手不及。 “坐井观天!若是流寇当真要围着洛阳造一条防线呢?”朱大典冷哼一声,扫了一遍诸将,向卢象升拱手道,“督师,下官觉得事有蹊跷,千万莫要等闲视之!” “朱大人所言极是。” 卢象升点点头,算是认可了他的意见。 但接着话锋一转,慷慨激昂的说道,“但是流寇却不知我官军兵锋之犀利!此等小小手段,又能耐我大明官军何?!” “这” 朱大典顿时一愣,自己已经够不好说话了,却发现卢象升更加不会聊天,这完全将天给聊死了。 原本是想借这个因头,给武夫们稍微敲打敲打,免得他们尾巴直接翘上天了。但这下可好,卢象升直接站到武夫那一边去了。 “督师明见!就得给点厉害给他们瞧瞧!” 一众武将原本还有些低声下气,这一下子就将他们的精气神给提了上来,人人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即去证明给朱大典看。 “轰!” 一声沉闷的声音从西边传了过来,紧接着众人便看到远处天空上腾起厚厚的烟雾。 不多时,天空中如同过年放的烟花一般,此起彼伏,煞是热闹。 过不多时,一骑从城西飞马而来,到众人前顿时下马跪拜,“报督师,城西流寇用攻城!” “!?” 卢象升心中咯噔一声,下意识的便看向李征,却见李征也是一脸的意外,脸色同样很是难看。 “城墙如何?” 卢象升稳定了一下心情,沉声问道。 “督师怎知他们攻的是城墙?不过也叫人笑掉大牙,看腾起的烟雾看,流寇这次少说也用了上万斤的,但用破城,流寇还真是能想!差点笑死卑职了!” “城墙都被他们用熏的黑了一大块,屁用都没有!” 那传令兵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对于流寇蠢到这个地步,也是分外的鄙视。 卢象升一听这话,悬起的心也放松了下来。他可不象这传令兵那般,认为这只是一个笑话,尤其是偃师城前例不远的情况下。 不仅卢象升,他身边的这些文武大员们,也个个都是余惊未息。他们可是个个被传达过,偃师城墙确实是用bp出来的。 虽然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但用的东西肯定是无疑。 “流寇果然狡猾,今日故布疑阵,为的竟然是攻城。” 等传令兵走后,卢象升轻轻拍了拍城垛,沉声说道。 “李征,你觉得他们成功的几率有多大?” 卢象升将李征叫到一边,有些忐忑的问道。 “大人见谅,这bp之术讲究一个封字,只要流寇发现密封的重要后,他们就会成功。如何发现这点,实在不好说,也许明天,也许一辈子他们都一事无成。” 李征有些无奈的回答道。 “嘿!” 卢象升重重的叹口气,这个回答何尝不明白,只是抱着万一的想法问问而已。 “不过依卑职看,流寇这些人大多文盲出身,完全不是做研究这块料。若这辈子无人提点,他们根本就不可能发现的了。” 从内心讲,李征觉得流寇是不可能发现的了。 毕竟大胆假设,小心求证才是科学进步的不二法则。这些流寇大胆则大胆了,但仔细观察求证并做出记录和分析,以他们的文化素养还根本做不到。 “本督也这么觉得。只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不尽快剿灭这伙流寇,本督就一日难安!” 卢象升显然认为,只有死了的流寇才不会有心思做科研,也只有死了的流寇能够完全让他放心。 “范阳成,你部为先锋,一个时辰内,给我破了流寇的防线!” 卢象升是一个想到就做的狠人,不仅对别人狠,对自己人也足够狠。 第一个被派出去的,便是他的左膀右臂,兼头号心腹猛将天雄军副将范阳成。 “朱大人,立即联系洛阳巡抚,令其准备好青壮,待范阳成突破渡过防线后,立即组织人手填壕!” “祖宽,左丘慧听令!” “你二人各率本部骑兵,待范阳成破阵之后,立即兵分两路,扫荡两翼流寇守军!” “其余人等,随本督大旗在后,今日便与流寇一决生死!” 一连串的命令不断下发,原本还一脸悠闲的将领们,顿时个个匆忙回到本部,整个明军援军如同打开了开关的机器,缓慢但有力的转动起来。 第一九二章 骑兵战 几乎瞬间,官军便从备战的状态转为作战。 这看似儿戏的操作,却是卢象升已经深思熟虑的结果。 一开始看到流寇挖掘壕沟的作法,卢象升也是有一种流寇黔驴技穷的感觉。 因为选择围困,无疑是向对方宣布,自己正面硬刚赢不了官军。 这对于数十万量级的流寇来说,造成的士气损伤,是不可承受的。 不想流寇挖壕只是一个假象,甚至四面包围援军的态势有可能也是假的,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想用炸蹋城墙。 这个计划进行的很顺利,唯一的败笔便是他们虽然猜到了开头,却没有猜到结尾。 bp并不是随随便便填上就能成功的! 既然已经明白了流寇的布置,卢象升也立即明白该怎么办了。 而事实也与他所想的没有什么分别。 范阳成的三成步军,只是一轮箭雨攻击之后,依托栅栏防守的流寇便开始动摇了。 “流寇果然将所有精兵强将全部抽调至西门了!” 卢象升在城头看的十分真切,围着自己的流寇虽然看起来人多势重,但却没有多少战场经验,甚至连基本组织都没有齐备。 没有组织性的军队,无论人数再多也只是一盘菜而已! 不等卢象升下令,范阳成也敏锐观察到这一点,三千步军立即全线压上。 长矛手隔着栅栏一通乱刺之后,流寇方向便再无人站在栅栏后,十几条套索甩在栅栏之上,百多人全力一拉,数百米的栅栏顿时倒蹋一地。 天雄军官兵齐声欢呼,呐喊着发动最后的冲击。 最前排的刀盾手一手持盾,一手执着标n,十几步加速后,无数时间不一的标n夹杂着前部的力量呼啸而出。 惨叫声不断的响起,这东西可不比弓箭,只要被射中,便直接是一个透明窟窿! 运气差的直接当场毙命,运气好的也会直接丧失战斗力。 数百人的伤亡,对面的流寇已经完全动摇了,面对着疾步而来的官兵,许多人直接将武器扔下,扭头就跑。 “万胜!” 天雄军官兵齐齐发出一声欢呼,兴奋的追击在后。 在他们之后,同是隆隆的马蹄声。 祖宽与左丘慧部下的骑兵正策马奔腾着,高举着武器,欢呼着从缺口处呼啸而至。 在天雄军打开的口子上,两军一分为二,一左一右向着两翼席卷而去。 “杀!” “哈!” 无数的咆哮声不断响起,战马在奔腾,马刀耀眼。 根本没有任何阵势的流寇,根本无法做到任何有效的抵抗,许多人刚刚转身就被战马撞飞,接着便在滚滚铁蹄下化为肉泥。 狂飙的骑兵如同锋利的屠刀,直接从无数中凿穿出一条血胡同! 靠近木栅栏的流寇最是悲催,许多人被骑兵撞的身不由己的向后倒撞,而随着后续越来越多的骑兵,人群不可避免的拥挤起来。 最后那栅栏也承受不了如此多的人众,轰然倒下,正在拼命向后躲避的流寇,顿时将后面的人全部挤入壕沟之路。 这些掉入壕沟的流寇,再也没有站起来的机会。 无数的青壮在两个馒头的诱惑下,成群结队从洛阳城中走出,将手中那如雨一般、装满泥土的布包不断扔下,壕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平复着,倒在里面的流寇再也没有出现过。 城西,高迎祥正无奈的望着那满天的烟火,一脸的沮丧。 “大哥,不好了!狗官兵突然进攻了!” 这个时候,田见秀快马奔了过来,扯着嗓子大喊道。 说真的,高迎祥如今还真有些不待见这田见秀,因为这家伙一来,准没有好消息。 只是高迎祥也不能有什么不满,毕竟这些时日来,田见秀负责的活都是最危险最坑爹的。 自从上次在泽州大败之后,田见秀的实力一直没有恢复过来。每次给他的部众,又都是杂兵为主。 “知道了!按照商量好的来吧!” 高迎祥一脸失望的看着洛阳城,十分疲惫的说道。 不多时,城东被杀的鬼哭狼嚎的流寇便崩溃了,数万人马跑的漫山遍野都是,场面委实壮观已极。 骑兵在前面突进,此时官军主力已经从大营中开拔而出,不过受限于道路与速度,只能远远跟在骑兵后面。 后面的官军踏着满地的尸首,直直的迎向高迎祥的中军位置。 流寇们逃命的极快,但却快不过战马。正在祖宽等杀的正欢时,冲天的号角声却是骤然响起! 在祖宽迟疑的目光中,左右两翼都开始出现大量的骑手,粗略一看,都至少有万骑之多! 这些骑兵显然早有准备,进攻之前隐藏的极好。而官军骑兵在追杀之时,根本没有仔细搜索战场。 而兵荒马乱的战场之上,也根本无从派出探骑侦察,这才造就了眼前的困境。 “上当了!” “快整队!向南结阵!准备对冲!” 祖宽睚眦欲裂,这个当口再撤退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原地整队,拼个死活了! 山西那边也差不多,不过就士兵素质来说,山西兵明显比不了辽西兵。 不是他们天生比辽西官兵差,而是山西兵训练程度不如辽西。 如今大明倾全力供养辽西,辽西军队的训练程度可谓冠于全军。 “杀官兵啊!” 无数的骑兵狂吼着,带着碾碎一切的力量,狂飙而进。 “杀贼!不死不休!” 祖宽一声怒吼,虽然队列还远未整理完毕。 但流寇骑兵已经没有给他更多的时间了,他们马力蓄势已久,此时已经进入加速阶段,等到他整理好队伍,估计对方已经杀到面前了。 骑兵不同于步兵,没有速度的骑兵,连步兵都不如。 这一刻,还肯听从祖宽命令的骑兵根本没有几个,绝大部分骑兵一见到这个场面,直接在战场上直接溜之大吉。 只有祖宽孤零零的数十骑掉转马头,准备逆向向前冲锋,余下的骑兵再次发扬了辽东铁骑的优良作风,直接战略性的开始转移。 刚刚拉转马头的祖宽一看这场面,顿时将自己刚才的豪言壮语扔在一旁,二话不说,再次拉转马头,跟着大队人马便掉头而回。 而一边的山西骑兵,则是另一番模样。 他们没有逃走,但也没有冲锋。 在参将左丘慧的号令下,整齐下马,将战马拉到最前,做好了步战的准备。 只是山西兵明显低估了流寇的速度,还未来的及全军下马结阵,呼啸而来的流寇骑兵已经凶猛的撞了过来! 抱歉,章节发错了,不过不影响阅读。 第一九三章 终于出现了 双方接触的一瞬间,骨髓碎裂的声音不绝于耳。 山西骑兵的战马发出一连串的悲鸣声,最的战马几乎被直接一扫而空。 流寇也不好受,最先前锋至的流寇骑兵,几乎全部被惯性狠狠的甩出十数米远。 这些人一瞬间便被山西营的骑兵斩杀一空,但后续的骑兵因为他们的牺牲,得到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连绵不断的骑兵不断涌入,虽然速度明显降了下来,但人数却是不断增多。 反应过来的山西兵,面对扑上前来的骑兵,丝毫没有退让,n捅刀砍,死战不退。 不是他们不想退,而是他们明白后退的后果。 在山西与北虏打了这么多年,他们十分明白这个时候退让会有什么后果!用人命不断向前堆,前赴后继! 寸步不让的抵抗,终于取得了极大的成果。 流寇第一波冲击无果后,骑兵便成了靶子兵。每一个冲近但无法高速移动的骑兵,都要面临数人甚至十数人的围攻。 这一刻流寇骑兵的损失立即翻番的向上增加,而山西兵的损失却是断崖式的锐减下来。 当明白无法一鼓作气冲垮山西兵之后,流寇明智的选择暂时撤兵重整。 趁着流寇后退重整之际,山西兵终于有工夫重新布置战马,形成环形防御圈。 缺乏盔甲与重武器的流寇骑兵,是清一色的轻骑兵,冲击力极为有限。 随后虽然悍不畏死的连续冲击数次,但在立稳了脚的山西兵面前,他们的成果却是有限的紧。 若是时间充裕,流寇骑兵可以拿出十多种办法将这伙明军完全歼灭。 但对方大援就在旁边不远,短时间内流寇根本没任何办法快速击溃这些已经结成阵形的明军。 这一次突袭总体来说,流寇与山西兵之间的交换差不多一比一。 双方一时间没有办法奈何对方,也只能不断的用弓箭相互招呼,但流寇胜在机动,来去如风,官军则是有战马作为掩护,更兼盔甲齐备,这种马上轻弓,杀伤作用都十分有限。 不同于狗咬刺猬无法下口的山西兵,辽西骑兵却是遭了大难。 由于将后背扔给了对方,这边追击的流寇伤亡十分有限,但收获却是难得的大。 就在辽西骑兵奔回大军掩护的这短短数里之地,他们损失的人马已经超过了一千! 更可怕的是,剩下的骑兵完全一副惊弓之鸟的模样,之前毫不容易积累起来的气势,荡然无存,完全一副脱毛凤凰不如鸡的模样。 比起在中军旗下暴跳如雷的卢象升,李征倒是一副很淡定的模样。 甚至觉得这个时候的辽西铁骑才符合自己的认知,这个历史上将能打的道友全部坑了个遍的存在,不做出这种事才令人奇怪。 虽然这个世界与自己知道的那个时代,已经改变的太多,但有些根本还是无法改变的。 比如高闯如今的实力,已经远远超过李征的认知。唯一令李征安心的是,关宁军还是那个关宁军,依旧那么的上不得台面。 空有全大明最豪华的装备和最充足的粮饷,却依旧猥琐的可以,一样的欺软怕硬。 反观山西兵虽然粮饷基本靠拦路打劫,但是士兵们的敢战之心却远强于这些关宁兵。 尽管被流寇骑兵围的水泄不通,但一番顽强抵抗下来,伤亡竟然还没有逃跑的关宁骑兵多。 突然遭遇到流寇骑兵,卢象升尽管对关宁骑兵的表现十分愤怒,但还至于让他乱了心神。 战鼓敲响中,官军开始迅速变阵,由锋矢阵快速转换为攻守皆备的鹤翼阵。 看着官军缓缓压上,已经失去了速度的流寇骑兵不得不后退重整。 这一次山西总兵虎大威率军顶在最前,无论于公于私,他都必须要打这个头阵。 数千人猬集一团,刀盾手顶前,长兵器居后,最后方弓箭手搭箭掩护,缓慢但却极为坚定的向着前方不断推进着。 在骑兵面前,步兵没有原地固守而选择攻击前进,这种行动的危险性可想而知。 流寇骑兵当然不可能这般放任官军解围,万余骑兵不断分进合击,虽然能够在奔驰的战马上拉弓射箭的人并不多,但倏忽来去的骑兵却更为可怕。 因为你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化虚为实,直接冲锋而来。每当骑兵冲近,官军就不得不停步防御,这种情况下山西军的行动完全慢如蜗牛。 混乱的战场上,箭矢一刻不停的落下,双方都时不时有人中箭倒地。不过这点伤亡还无法动摇两军,他们仍然在坚持着,寻觅着对方的破绽之处。 好在流寇骑兵也不敢真的大举进攻,因为山西兵并不是孤军作战,一旦不能迅速突破官军阵势,陷入胶着状态之路,那随后而来的官军主力就能一口将他们给吞了进去。 在卢象升的指挥下,各部官军你停我进,你防我攻,相互之间配合良好,流寇骑兵始终找不到太大的疏漏进攻。 这个过程中,流寇骑兵不断的骚扰攻击,也令打前锋的山西兵吃足了苦头。 在山西兵艰难前行之时,此时祖宽已经灰溜溜的来到卢象升身边,正被卢象升劈头盖脸的痛骂着。 “祖宽,本督给你最后一个机会!立即整军再战,若是再有战场逃遁,三尺军法为你而设!” 好在卢象升明白如今事情紧急,忍住小爆脾气,没有当场斩了祖宽,勒令他立即重整队伍,配合大军求援被围的山西骑兵。 此时大明进行的戴罪立功,可不是数年后那完全如同场面话一般的,尤其是说这话的人是卢象升,那还真是戴罪立功! 也就是说,这次祖宽拿不出来象样的成绩,还真的会被拿下并一刀两断。 “此战有死无生!一人退杀队正,一队退杀全队!老子把话撂这了,谁不给老子玩命,老子回去就玩他全家的命!” 被卢象升逼上绝路的祖宽,自然也将这股戾气发泄在自己麾下身上,不仅百余家丁齐齐上阵,更是发下狠话。 看着杀气腾腾的祖宽,辽西骑兵都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这种连坐委实令人恐惧。 被逼上绝路的祖宽,带着被他逼上绝路的辽西骑兵,再一次踏入了战场。 有了骑兵的配合,山西兵的进度立即快了不少。 事实证明,辽西骑兵战力不低,装备精良的他们,攻击力十分犀利,唯一欠缺的也许只有勇气和韧性。 在死亡的逼迫下,辽西骑兵的战斗力直线上升。 流寇骑兵显然没有料到,辽西骑兵竟然还敢卷土重来。一个照面便被祖宽杀的人仰马翻。 后面的山西兵顿时加快脚步,沿着辽西骑兵打开的通道,快速与自家骑兵汇合一起。 “呜呜呜” 号角声不断响起,流寇骑兵们闻号便快速摆脱官军骑兵的纠缠,如潮水一般的退却而去。 等到骑兵扬起的满天烟尘渐渐消散后,无数的步兵黑压压的铺天盖地而来。 高闯的主力军,终于出现了。 第一九四章 大战开始 洛阳城南,一场大战已经迫在眉睫。 这一次,高迎祥将十数万能战的大军全部集中在城南,妇孺老人全部留在阵后。 李征在初来大明时,也曾对流寇动不动就数万,十数万的数量感觉到畏惧。 但了解的多了,李征也是有些佩服那些写史书的文人们,选择性的失明委实贯于古今。 流寇总人数是有数十万,但真正的青壮男子,却从来没有超过一半。 大半都是老弱妇孺,这些不能征战的人,也是被文人们给凑到总人数中。 因此史书上某地,数百官军大败数万流寇的记载也就容易理解了,几百人有组织的杀人机器,打败几千个手无寸铁的青壮,真的很难么? 最恶心的是,s一万多户百姓妇孺,真的需要大书特书么? 不过高闯混到今天,对于这种情况已经有了应对的办法,那便是家属分离政策。只要处于战时,夫妇子女便不能团聚,而是单独划一妇孺营。 一是可以当做人质在手,二来也是告诉杂兵们,想让妇孺营安全活下去,就必须拼命将官军击败或击退。 高迎祥的军队大概分为三部分,第一是杂兵,是刚刚加入流寇的农夫,他们人数最多,吃的却是最差,干的是炮灰的差事。 第二则是锐兵,杂兵杀伤数名官军或者斩获一级首级,便会进入锐兵营,从此吃穿都会大幅增加,他们是流寇的中坚力量。 第三则是老营,他们吃用最好,装备也是最好,是流寇的核心力量,只要他们不全军覆没,流寇大亨就有东山再起的希望。 这一次高迎祥摆下的阵势,依旧是老营最后,锐兵在中,杂兵顶在最前的老套路。 通过杂兵消耗官军体力和锐气,再由锐兵磨其余勇,最后老营出动最后一击溃敌。 这一套三板斧对于大部分明军都十分好用,也只有流寇大亨们才用的起这种招数,也是他们最常用的招数。 官军四万余人马,已经是极为壮观,全部排开之后,已经绵延十数里远,刀n耀眼,气势迫人。 流寇大军更是遮天蔽日,无远弗近,似乎已经伸展到了天地尽头,目力已经完全不及。 看着这壮观的景象,李征却是极为佩服历史上的说过那句多多益善的兵仙了,简直就是一个非人类一般的存在啊。 这种大阵,在没有无线电的时代,传上一道号令都极为困难,更别说如臂使指一般的指挥若定了。 鼓角声中,官军开始不断的收缩阵形,以天雄军为核心,山西、山东援军分列左右,排出的是一个巨大的半月弧形。 两翼则是山西与辽西的骑兵压住阵角,中心则是向外凸起。 盔甲摩擦之音不绝于耳,铿锵之声响彻天际。 无数刀盾手,重重的将大盾扎在地上,后排错位在两盾相连之处再置上一盾,片刻间便在大军前形成一道密集的盾墙。 弓箭手则是缓步向前,开始调试弓弦,作好攻击的准备。 而对面的流寇则是显得混乱不堪,方阵不象方阵,更没有组合起来的大阵,完全象是散养的野兽,东一群西一伙的猬集于一块。 “杀狗官兵!” “杀光这些鹰爪牙!” 无数的口号声,此起彼伏,天地之间似乎只有这些不屈的声音不断的咆哮着。 在这声嘶力竭的狂吼声中,李征听出了怨恨,听出了不甘和无尽的仇恨。 “呜” 苍凉的号角声仰天咆哮着,人群如雪崩一般,呼啸的向着严阵以待的官军大阵冲击而来。 “放箭!” 卢象升长身立于大旗之下,十分有耐心的观察着流寇行进的距离,直到堪堪进入射程之内,这才淡淡的下了命令。 高高的瞭望台上,一个传令兵快速的挥动令旗,将卢象升的命令下达。 “放箭!” “放箭!” 看到令旗挥动,无数的命令声便从官军阵营中同时响了起来。 “嗡!” 一瞬间弓弦颤动的声音连成一片,天空中顿时出现一片浓密的黑云,无数的箭矢组成的黑云,直接将一方天空都遮盖了起来。 当箭矢飞行至最高时,箭头便一沉,飞速向下方大地凶猛的撞击而来。 “呃!” “啊!” 嗖嗖的箭矢破空之声不绝于耳,尽管流寇大多都有简陋的木质盾牌,但密集的箭雨下,还是一片人仰马翻,无数人惨叫着倒地。 后面的流寇根本看也不看,依旧奋力向前冲击着。 关二牛是流寇中的一员,也是极为幸运的一员,他身边数人都倒下了,但他却是毫发无伤。 此时满天箭雨并没有让他停止脚步,尽管身边的人不断的倒下,但依旧没有让他有丝毫的畏惧。 他的两个儿子死于官府催粮的刑县之下,老婆疯了一样扑向衙役之时,被当场斩杀。 他浑浑噩噩的杀了衙役之后,正好碰上高迎祥来到河南,便顺理成章的成了流寇一员。 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来到流寇之路后,他依旧天天饿着肚子。 这一次,闯王不仅下令但有斩获便提拔入老营,而且临行时还一人分一个半白的馒头。 不止为了这口吃食,单单只为了妻儿,他也要跟官军拼个你死我活。反正这般浑浑噩噩活在世上,也只是行尸走肉! “狗官兵又发炮了!” 听到那震天的火炮轰鸣声,关二牛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但一瞬间,他便被自己这可耻的胆怯给羞辱到了。 “火炮又如何,才杀了一个衙役,官府还欠我两条人命!” 关二牛拼命的嘶吼着,似乎这样能给他带来无穷的力量! “杀官兵啊!” 这疯狂的声音,顿时让身边原本已经开始有些畏缩的流寇身体一震,不由的一齐高呼! 漫天的箭雨不断挥洒而下,密集的流寇冲锋集团,一片片的倒了下来。 但更多的人则是踩着同伴的尸体不断的向前,手中举着各种各样简陋武器的他们,爆发着阵阵野兽受伤般的咆哮。 近了,更近了! 关二牛已经看到官军那层层堆叠的盾墙,根本就没有任何的细想,便身体抵在自己单薄的盾牌后面,用尽全力撞了上去! “轰!” 眼前官军的盾阵顿时晃动了一下,却始终屹立不动。 关二牛眼前突然出现一道寒光,他骇然用木盾撞开了这道寒光,这才发现竟然是一柄长矛。 他还没来的及庆幸,这根长矛突然猛的扬起,轰然砸落而下。关二牛忙抬起木盾抵挡,但这一记抽打,力道却是极大,直接将其木盾砸在脑袋之上,只觉得眼前一黑,就此不醒人事。 但这只是一个开始,无数疯狂的流寇猛然撞在盾墙之上 第一九五章 重骑兵 “撞开它们!” “杀啊!” 无数的流寇前赴后继的冲锋着,他们大多只有一次冲撞的机会,然后就会被躲在盾牌后面,通过盾牌缝隙不断探出的长矛给刺死当场。, 无数的武器不断挥舞着,发疯一般劈砍着盾牌,更有胆气极壮的流寇,直接踩着同伴的肩膀,直接越过盾墙,跳入其中乱砍乱杀。 这些人自然是以最快的速度倒下了,但却也成功将官军扰动了一番。 “投!” 正在此时,流寇中爆发出阵阵的号令声。 随着这些命令,无数的武器,铺天盖地的向着官军阵势便投掷过来。 官军大阵之路,顿时响起密集的惨叫声,一下子开始有些纷乱起来。 后面的nn不可避免影响了前面硬顶着盾牌的官兵,流寇们再一次奋勇而前撞击时,便再也收不住脚,许多刀盾手都被撞的踉跄后退。 当一个缺口被打开后,流寇们欢呼雀跃,发疯一般的涌入进来。 惨烈的肉搏战立即打响,尽管这些流寇并不缺乏勇气,但贫泛的攻击手段,让他们在正规军面前,根本讨不到任何便宜。 不过他们的英勇无畏,前赴后继,还是将官兵压的步步后退。 “杀!” 每前进一步,流寇杂兵都付出了血的代价,伴随着他们前进步伐的是,地上倒下的无数尸骨。 官军的弓箭手一刻不停的射击着,后续的流寇一片片的倒下,流寇杂兵的后续力量始终无法增强,在这种刀刀见血的白刃战中,渐渐落于下风。 就在流寇的锋锐几乎折尽之时,官军如同被压迫到了极限的弹簧一般,猛的反弹开来。, 无数刀n往来,残肢与断头齐飞。 之前深入官军阵营的流寇,几乎片刻间便被斩杀一空! 这种骇人的场面,顿时将杂兵们的士气扫荡一空。当无边的怨恨被恐惧取代之后,剩下的就只有逃避一途。 通过怨恨加成的战斗力,来的快,去的也快。 毫无预兆间,杂兵们便如同潮水一般的败退下来,哭爹喊娘的飞奔而回,直恨不得再多生两条腿。 关二牛也在逃难的人群中,之前那一记狠的,也只是让他昏厥了片刻。 但当他再次站起身来时,却发现自己已经远远立在人后了,稀里糊涂的跟着人向前冲,然后又莫名其妙的加入逃亡的道路中。 “官军已经开始疲惫了,让锐兵营上吧!传令下去,冲击大阵者杀无赦!” 眼见杂兵倒卷而回,高迎祥并没有在意。 这些杂兵已经高标准的完成了他的预料,他敏锐的观察到,官军的弓箭手,此时放箭的频率已经降低了一个档次。 这分明是开弓次数已经到达一个极限的标志,而且其本身的状态只会越来越差。 “呜呜” 悠远的号角声响起,已经集结完毕的锐兵营开始踏步而前。 这些锐兵营已经有了几分模样,起码行走之间,已经开始有秩序可言。 更重要的是,这些锐兵营手中的家伙什,可是历次缴获而来的军用武器。 可不是杂兵手中那般,基本上全是农具。 在锐兵营后,则是近两千弓箭手。这些可是高迎祥手中的不多的技术兵种,等闲可不能动用的。 万余锐兵,在号子声中大踏步向前而行,遇到一些不开眼直冲而来的杂兵,他们都是毫无心理负担的直接一刀放倒。 还未来到官军阵前,他们的刀便已经沾满了鲜血。 “杀官兵啊!” 等来到官兵阵前数十步,打头的流寇锐兵突然开始加速,在高昂的口号声中,无数标n呼啸着跨越盾墙,凶猛的扎入官兵阵营之中。 这还不算完,连续两轮标n接踵而至,将无边的死亡带入官军之中。 “轰!” 在官军凄厉的惨叫声中,扛着大盾的锐兵们,便重重的撞上了官军的盾墙! 在官军与流寇步兵杀的天昏地暗之时,官军骑兵也遭到了巨大的危机。 一万五千余流寇骑兵,却是直直的掩杀了过来。 而他们的目标,依旧是倒霉的祖宽。柿子要捡绵的捏,之前辽西骑兵那不堪入目的骚操作,让他们被动成为了流寇首攻的目标。 而这一次,辽西骑兵却无人敢逃。 相反,他们甚至直接在祖宽的带领之下,发起了反前锋! 双方攻击速度极快,在步军还未接触到之时,骑兵们之间的战斗已经先一步拉开。 两千骑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 还有百多步,辽西骑兵的标配,三眼铳便劈啪声大作。一瞬间,整个骑兵阵前冒起大片大片的浓雾。 这个距离上,击穿盔甲射程只有二十步上下的三眼铳的威力可想而知。 流寇骑兵几乎未受影响,迅猛的扑击而来! 辽西骑兵硬着头皮,挥舞着三眼铳,如同挥舞着一个个大铁棒,迎了上去。 双方毫不退让,凶猛的撞击在一起! 因为辽西骑兵列成的是密集的骑阵,所以不可避免的与高速而来的流寇撞在一起。 一时间,骨断筋折的声音不绝于耳,只是第一次碰撞,双方便有近百条生命永远消逝。 这只是一个开始,没有退路的辽西骑兵个个如狼似虎,凭着甲坚兵利,硬是扛住了十倍于已的流寇骑兵冲击。 而失去了高速性的流寇骑兵,也彻底陷入了泥潭之中。 虽然空有人数优势,却根本无法发挥出来,不仅如此,他们还无时无刻不在承受着箭雨的洗历, 战斗意志还不如杂兵的老营轻骑,很快便忍受不了这种损失,灰溜溜的败下阵来。 看着远远逃遁的流寇骑兵,辽西骑兵顿时发出一阵阵欢呼。 作为他们不多的正面硬刚骑兵获胜的战例,还是这种以少敌多的战果,他们有足够的理由骄傲。 只是此时他们高兴的有些早了,随着流寇轻骑的败退。 流寇阵营中轻骑兵突然波分浪裂,让开了一条巨大的通道出来。 在辽西骑兵疑惑的目光中,数百匹全身上下包裹铁甲的骑兵缓缓驰出。 这些铁骑人马都只有眼睛暴露在外,整体如同凶神恶煞一般,踩着小碎步,旁若无人一般的从轻骑阵中踏步而出。 他们就在辽西骑兵数百步外,旁若无人的缓缓散开,形成两道骑墙。更骇人的是,他们的马蹬两侧,还各绑着一根斩马刀,阳光下闪耀着耀眼的光芒。 “冲锋!” 流寇重骑兵中,一员悍将爆喝一声,手中长n向前方劈落,第一个猛踢马腹。 这些骑兵只有寥寥数百骑,但随着速度的缓慢提升,却势若奔雷,带着碾碎一切的气势,狂暴冲击而至!11 第一九六章 均势 锐兵与山东军的战斗瞬间打响。, 比起应付起来极为舒爽的杂兵来说,锐兵显然是极难啃的骨头,虽然还算不上制式装备,但对方手中的家伙什若是照着要害来上一下,还是不死就残的。 转瞬间,山东军便陷入了苦战之中。 双方的投n往来不绝,正面硬刚更是刀刀见血,双方死伤均极为惨重。 山东军刚刚应付完流寇杂兵,体力消耗极大,但胜在人数众多。 而流寇锐兵则是人数少了一半,但是生力军,双方扯了个直。按照这种打法,估计数个时辰也难分上下。 只是山东军旁边的辽西铁骑一战而溃,对于他们的士气打击就大太了些。 无论是那虎视眈眈随时会发起第二轮突袭的重骑兵,还是旁边那过万虎狼之骑,都令山东军打的束手束脚,无法全力攻击眼前的流寇锐兵。 事实上,重骑兵在将辽西骑兵击溃之后,已经无法再次步入战场了。因为战马马力几乎已经耗尽,不休养一番,根本无法再次驰骋于战场。 但是他们只要还存在于战场,就是一个巨大的震慑力量。 不过万余的老营骑兵,依旧是一个可怕的力量。虽然这些老营兵马大多都是新近扩充的,但是这种数量,就已经让人有些绝望。 轻骑兵冲击严阵以待的步兵,那是最愚蠢的做法。不过不断的发起骚扰攻击,死死的将官军大半力量拖住,他们还是可以轻松做到的。 而这些轻骑兵就是这样干的,山东军在前军与流寇锐兵打的难解难分之时,却也不得不将大部分精力投入流寇骑兵这边,生怕被人逮住机会,给自己抽冷子来一个狠的。, 虽然轻骑兵无法直接冲阵,但冲至眼前下马放上一轮箭雨,却还是做的到的。 而且这箭雨还无须担心准确度,只要能够骚扰到官军,那便是胜利。 在这种打法下,山东军的防线不可避免的动摇起来,被流寇步骑合同作战,压制的不断倒退。 在中军阵前,流寇杂兵已经开始被nn的天雄军打的节节败退,不过在高迎祥嫡系锐兵的支撑下,距离失败还远的很。 而右翼的山西兵,更是因为流寇侧重于官军左翼,面前的流寇基本上都是不堪一击的杂兵。 他们攻击的速度最快,发起nn的时间也是最早。 不过唯一的障碍便是咬牙苦撑的李自成部,李自成部最近屡遭打击,势力大损,老营兵马不过千,锐兵也只有自虎牢关侥幸逃脱的两千余人。 如今对上山西兵近万之兵,完全就是只有招架之力。 虽然有众多的炮灰可以利用,但是也最多只能迟滞一下官军的进攻步伐,完全站不稳脚,被山西兵一点点的压着后退。 山西骑兵也重新活跃起来,每次流寇被打退,便是他们疯狂追杀之时。 若非关键时刻,李自成的老营总是不畏生死的冲上来求援,左翼的流寇怕是已经完全崩溃了。 大战已经进行了近一个时辰,战场态势已经越来越清晰。 官军与流寇都是左翼占优,对着对方薄弱点狂打猛冲,而中军部分则是处于胶着状态,一时半会根本分不出胜负。 双方传令兵都是疯狂的打着马,将统帅的命令不断的传达着。 战事的胜负都是处于两方的左翼,任何一方支撑不住,被当面敌人席卷后方,这场大战就会划上句号。 “督师,我部快撑不住了,请速派援军!” 卢象升手按厚背刀,目光冷咧的扫视着战场,下面一个传令兵正不断的叩头,带着哭腔哀求道。 “知道了。本督会有决断!” 卢象升平静的说道,声音却是不容置疑。 “谢督师!” 虽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援军,但传令兵却不敢置疑,磕头离去。 “督师!我部骑兵太少,难以快速击败贼军李自成部,请督师派骑兵增援!定可大破流寇!” 还没等卢象升消停下来,又一个家丁快速前来,纳头就拜。 “唔?!” 卢象升顿时有些犹豫起来,刚刚还准备派出的援军增援左翼,这会儿也拿捏不定起来。 “朱大人觉得如何?” 卢象升沉吟片刻,便望向身边的朱大典。 “你家将军要多少骑兵?有了增援,多长时间能够突然流寇左翼?” 朱大典没有回答,反而问向这个家丁。 “只要还有三千骑兵,我家将军保证一刻钟之内击败李自成!” 还好这个问题,来的时候虎大威曾经交代过,家丁毫不迟疑的回答道。 “你家将军可敢立军令状?!” 朱大典对这个回答显然不太认同,语气森严的说道。 “这” 这个问题就超出了家丁的范围了,顿时开始吱吱唔唔起来。 “回去吧!问问你家将军,若是敢应,那本官便支持他!” 朱大典冷漠的看了一眼这个家丁,再一次将目光转向别处。 “唔,回去问清楚了,便以旗语相应,不需再来了!” 卢象升叫住了就要离去的家丁,再次叮嘱道。 “朱大人,你是赞成全力突破?” 看着那家丁快速远去,卢象升平静的问道。 “回督师,下官觉得,山东兵还撑的住半个时辰!” 朱大典虽然是山东军的统帅,但大局观却是极强的。而且对于山东军的战力,他是十分的自信。 “李征,你怎么看?” 卢象升点点头,却是突然问起了一旁的李征。 正在观摩现场3军事大片的李征,根本没料到卢象升会问他。这个问题可不好回答,虽然看着象是送分题,但若是回答不好,就变成送命题了。 沉默片刻,李征这才开口道,“末将只是一个武夫,也只懂战场之事。如今情势,流寇兵多势大,我军万勿不断添油稳固防线,唯一出路只有快速打开局面!” “否则一旦拖入对耗,对我军极为不利。至于左翼,增援人少不起作用,增援太多,会严重消弱我军其他防线,也只能让左翼咬牙支撑了。” 李征这个说法虽然有些不拿山东兵当人看,但朱大典却难得的没有开口斥责,只是默默的点点头。 “既然朱大人也同意,那本督没有意见。不过此次若是能破流寇,山东援军当为首功!” 卢象升见二人意见一致,也顿时做了决断,不过对山东援军的安抚,还是要的。 毕竟要令别人为大局牺牲,给些必要的好处,那是人之常情。11 第一九七章 穷追 卢象升手中没有骑兵,但身为救援洛阳的大明督师。, 他是可以节制洛阳战场上所有的明军,很快一封调令便火速送入洛阳。 开封总兵王绍禹闻令不敢怠慢,立即派出参将严良才带着两千骑兵出城。 只是这部兵马根本就没有看到卢象升本人,便被传令兵勒令增援虎大威部。 一听到是增援虎大威部,严良才重重的吐出一口闷气,放下心来。之前辽西骑兵一战而溃,一听增援,他便忍不住腿直打哆嗦,害怕被指派到岌岌可危的左翼。 如今来到局面占优的右翼,不仅是他,他麾下的河南兵顿时个个热情满满。 “末将严良才,特奉督师之命来援!见过军门。” 严良才数骑快速来到虎大威大旗下,抱拳行礼道。 “严将军来的好!有你帮忙,本将破李贼必矣!” 虎大威一把拉住严良才,兴奋的说道。 “李贼骑兵有千余,与我山西不相上下,又步步为营,急切难下。不过有了将军两千骑兵相助,必能成功!” 对于洛阳来的援军,虎大威话语也客气了许多。 “一会儿我山西步兵将发起总攻,一举击溃拦路的杂兵。一旦流寇骑兵袭扰,我部骑兵自当之。将军可率两千铁骑直插后方,能搅多乱就搅多乱!” 虎大威的计划很简单粗暴,完全是以力直接碾压。 “末将必不负将军所托!” 严良才更加安心了,山西兵已经将最艰巨的任务全部承包,给他的任务也是最轻松的。 “时间紧迫,将军下去准备吧!本将这就要总攻了!” 虎大威见对方已经明白自己的任务,便结束了这次谈话,毕竟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 当严良才还在整理队伍时,虎大威已经开始了总攻。 数声号炮过后,原本防御状态的山西兵,顿时转守为攻。 坚固的盾墙瞬间崩开,数门火炮从官兵阵营中露了出来。这是虎大威保留到现在的杀手锏,就是为了nn而准备的! 不等当面的流寇反应过来,数门火炮便递次发射。 火炮中装填的大多是铁钉铁砂之类,这种虎蹲炮就算发射实心弹,有效射程也只有百多步,如今换上散弹,射程可能连二十步也不到。 不过对付近在咫尺的敌人,这些火炮却是发挥出了它们最大的效果。 轰鸣声后,火炮前的流寇基本上被肃清,以数门火炮为圆心,地上倒满了流寇。 刀盾手收盾侧立,长n兵顺着刀盾手留出的缝隙呐喊冲出,锋利的长矛在加速的支持下,连续洞穿数人这才停下。 连刺数人的长矛根本无法快速拨出,不过长矛手们已经无所谓了。纷纷丢开长矛,拨出腰刀,疯狂的砍杀而前。 刀盾手们随后跟上,身后的标n如同不要钱一般,疯狂向前投掷着,一片片惨叫声伴随着他们的前进不断的增加着。 官军的突然发力,当面的流寇都有些措手不及,原本就很猥琐的攻击更是完全消失,直接被杀的大败而逃。 不过这一次虎大威可不会象前几前那般,轻易就放他们离开。 还剩下的一千四百余骑兵,此时完全如同泄闸的洪水,呼啸着疾冲而至! 面对将后背交给自己的流寇,骑兵们完全如入无人之境,一路上狂飙猛进,撞倒撞死流寇无数。 一个侧击,就堪堪凿穿了流寇阵势。 预料之中流寇的骑兵也快速从侧面而至,不过这一次山西骑兵们没有选择一击即退,而是快速抽打马匹,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直接迎了上去。 高速相向的骑兵,数百步的距离完全可以忽略不计,只是十数秒之后,两军便惨烈的撞于一起。 马嘶人喊之音不绝于耳,兵器撞击的声音更是连成一片。 刘宗敏是李自成部骑兵的统领,此时他手中的狼牙棒舞的如同风车一般,一脸狞笑的带头冲向官军。 势大力沉的狼牙棒在他手中如同无物一般,只看那满是尖牙的棒身,就明白它的威力。若是击实,任何当面的官军都不死也残。 “锵!” 转眼间,已经与官军骑兵接触在一起。不过刘宗敏的狞笑却是一滞。 当面而来的明将竟然也是一个肌肉猛男,他手中的大斧与其手中狼牙棒毫无花假的撞击在一起! 巨大的金铁交呜声后,接着便是虎口一阵发麻,险些将狼牙棒直接掉落。 虽然只是一晃而过,但是刘宗敏还是看到对方更加的不好过,手中的大斧直接脱手而飞,其人也差点从马上撞落而下。 刘宗敏手腕再次一紧,牢牢的将狼牙棒抓在手中,猛的砸向当面砍来的一柄马刀。 “锵!” 一声巨响,这柄马刀直接被砸成两段,狼牙棒余热未消,直接将这个明军骑兵从马上砸飞而出。 击杀一名官军之后,刘宗敏似乎再次有了手感,狼牙棒再一次翻飞起来,完全是挡者披靡! 一来一回谓之回合,但只是一来,官兵骑兵的人数便减少了近三百骑。而流寇的数量则少了近一半,单论战力,官兵还是更胜一筹。 “那又怎么样?” 虽然人数少了一半,但刘宗敏依旧毫不气馁。 义军向来就是这般,在战场汰弱留强。如今自己身边的人虽然少了一半,但气势上却与之前并无太大区别! “轰轰轰” 刘宗敏刚要发令再次冲击,却听得右侧出现密集的马蹄声响。 他心中一惊,急忙人立于马上极目眺望,顿时倒抽了一口冷气,自己侧后突然出现了两千余骑! 更要命提,这两千骑显然预谋已久,此时已经展开马速,急冲而至! 前有大敌,后有要命的阎王,这结局根本就不用多想。 根本无需任何的思考,刘宗敏便打消了与官军死磕的心思,他虽然好战,但却并不想死。 一声呼哨,刘宗敏便带着剩余的半数骑兵斜斜切出战场。 不过官军骑兵哪里会让他这般轻易逃走,不约而同之间,前后两部官军骑兵都斜斜的划了一个半圆,如同钳子一般,直接从侧面咬住了靠后的流寇骑兵。 将后背扔给敌人的军队,是完全没有任何战力的,这些被截住的一百余骑兵,根本没有丝毫招架之力,便全数被扫落下马。 正欲再追之时,刘宗敏已经带着剩余的骑兵撞开一条生路,消失在密密麻麻的流寇杂兵之后。 官军骑兵根本没有停留,直接沿着刘宗敏开出的血路,自后穷追而去。11 第一九八章 傻眼了 数千骑兵滚滚而过,流寇杂兵已经再无抵抗之心,彻底崩溃。 在骑兵后面,山西兵欢快的割着首级,对着不敢投降的小团体发起一个个的歼灭战。 在左翼彻底崩溃之时,小王庄还在做着最后的抵抗。 两千余流寇锐兵外加数百骑兵,正死抗着官军的一的进攻。 这里是流寇左翼的支撑点,一旦失守,官军向前便再无抗手。 “闯王!救救闯将,救救兄弟们吧!” 左翼崩溃,李自成第一时间便派人过来求援。 “看到了。回去告诉自成,让他坚守一个时辰,俺便算他立了头功!” 左翼的崩溃在高迎祥的意料之中,毕竟面对的是自己都不想面对的山西兵。 之前战前会议上,山西兵根本无人愿意冒头去打。毕竟前几次的教训太深刻了,让他们下意识就想离山西兵远一些。 不仅是部下的统领,就算高迎祥对于山西兵也是有一种心理阴影。 因此他宁可选择人多势众的山东兵,做为大战的突破口,也不愿意面对人数更加少的山西兵。 既然大家都不愿意打硬骨头,李自成虽然承担了这个任务,但能获得的支持除了杂兵外几乎没有其他东西。 在这种心理作用下,左翼也基本上以拖延为主,毕竟就算左翼彻底崩溃,高迎祥也没有打算过去救援。 他的老营扎于左翼之后,左翼失利暂时还威胁不到他的根本,只要能够抢在官军席卷中军之前击溃官军左翼,胜败依旧未可知。 “唉!” 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报信的使者还是一脸的不甘。 不过这也没有任何办法,如今全军最犀利的攻击力量全部居于右翼,就算现在调兵前往,也是远水难解近渴。 如今流寇的决胜点便在于官军左翼,而且看起来目标也快要达成了,山东兵已经在杂兵的反复冲击之下,疲惫尽显。 而与锐兵的连番厮杀之下,更是已经到了强弩之末。整个阵形已经有些摇摇欲坠,只是这最后一口气挺的未免也太长了些,长的让人焦燥不已。 “传令革左五营,半个时辰拿不下山东兵,老子将他们脖子扭下来!” 高迎祥脸上也露出狰狞之色,恶狠狠的下令道。 形势已经不是很好了,看着已经只是咬牙苦撑的李自成,再看看如同打酱油一般,只是在山东官军身边来回奔驰的革左五营骑兵,高迎祥觉得自己的肺都快要被他们气炸了。 说到底,流寇也是一个松散的联盟,大家各有各的主意。 不过没理由,自己的嫡系不断的拼命,这些合作伙伴却在一旁刷经验。 “重骑兵何时能再次冲锋?” 高迎祥看了一眼那边正下马休息的重骑兵,焦急的问道。 “还需要两个时辰!” 一旁的高杰回答道,重骑兵一次冲击之后,马力恢复过来至少需要四个时辰。 “通知他们,再给他们半个时辰的准备时间,半个时辰过后,立即给我冲阵,突破官军防线!” 高迎祥并非不明白这个道理,但是如今已经不是爱惜马力之时了,就算这些战马全部累死,也比全军覆没要好的多。 锐兵营与山东军依旧打的难解难分,双方都已经杀红了眼,而且战力上面来说也是势均力敌,短时间内完全分不出胜负。 中军的天雄军依旧在进攻着,但对面的流寇则是清一色的锐兵,人数更有两万余,完全处于换子状态。天雄军每前进一步,就得付出血的代价,双方厮杀极为惨烈,但却依旧在胶着状态。 左翼的李自成依旧在坚持着,依托着小王庄复杂的地形,死死抗住官军一轮轮的打击,始终没有放弃的意思。 而不擅攻坚的官军骑兵,此时已经迂回过小王庄,向着流寇后方直插而去。 不过他们并没有前进多远,便撞上了早就列队相迎的郝摇旗部。 郝摇旗部人数虽然不多,但列阵防御的却是极为严密,左丘慧与严良才数次攻击均被击退,短时间内无法前进一步。 形势虽然胶着,但是却是越来越不利于官军一方。 半个时辰后,看着已经开始在战马上披挂盔甲的流寇重骑兵,山东军的阵线更加的动摇起来。 刚刚亲眼看到过在重骑兵下,直接被摧枯拉朽一般打的四散而逃的辽西骑兵,说不怵那是不可能的。 不说这些重骑兵,那些轻骑兵也开始慢慢变得疯狂起来。 之前一部数百骑的流寇骑兵,竟然头铁的直接步兵大阵,虽然他们的企图很快被步兵们撕成粉碎,但却也极大的震动了官军的士气。 拦住这些骑兵,官兵付出了三百余人的代价,可谓是惨胜。 不过这也将其他蠢蠢欲动的流寇骑兵给震住了,毕竟交换比实在太吓人了,几乎快要达到二比一的代价,让这些身价远远超过步兵的骑兵们个个望而生畏。 虽然恐惧,但是重骑兵依旧滚滚而来。 马力虽然有些不济,速度比第一次提起来用了多一倍的时间,但一旦它们奔驰起来,前方的所有障碍物,也只是浮云罢了! “收紧阵势!” “稳住,稳住!擅自后退者斩!” 直面重骑兵的是山东援军王国明,他的三千部众位于山东援军的结合部。 只要冲跨了他们,轻骑兵随后扩大战果,山东军的失败就是时间问题了。 王国明部缓慢收紧阵势,原本凸出的阵形慢慢形成一个密集的方阵。 “拒马n!” 随着王国明的命令,王部前排的士兵纷纷将碗口粗的拒马n斜指南天,用脚押住n尾,双手稳稳扶住! 虽然已经列了数道拒马n,但这依旧无法给他们带来丝毫的安全感,望着那令大地都不断颤抖的重骑兵,这些官兵个个瑟瑟发抖,脑门上的汗更是不断的滴落而下。 近了,更近了! 不多时,重骑兵已经奔驰到距离王部不足五十步的距离,这个地方也是原本王部驻守的位置。 “倒!” 王自用胸口喘的如同风箱,额头上的青筋更是根根绷起,咆哮着。 似乎他的话有某种魔力,前冲而击的重骑兵顿时不断轰隆倒下,地上的尘土轰然扬起。 没有马嘶人叫,在这种速度下,又是一身的重盔甲,一旦摔倒于地,无论人马都是当场毙命,根本没有任何的奇迹出现。 不到片刻,重骑兵在这短短的五十步内,几乎倒下了大半! 这种诡异的场面,顿时让流寇一方完全傻了眼。 第一九九章 劫营 在流寇们目瞪口呆之下,之前冲阵还剩下的三百余骑重骑,此时折损已经超过成,只有寥寥数十骑重骑还在前行。, 不过明显看的出来,这些重骑已经完全没有了速度,而且更可恨的是,这些重骑还时不时的轰然倒下。 到了这一刻,就算傻子也明白,官军肯定是地上却了手脚。而最简单的办法,便是挖掘出无数的陷马坑。 这些小坑不需要太大,只要深十到二十厘米,宽十厘米左右就可。 而且官兵在脚下做这些小动作,工程量极动静也更最要命的是远远的还根本看不出来。 不用说,之前那几百决死冲阵的流寇骑兵,一个也没有活着出来也是因为不想被泄露了机密。 官兵下的本钱还真不少,之前还以为官军人人都有拼死之心,宁可伤亡多了一倍,也要将所有义军骑兵留下来。 如今看来,完全是被坑了。 场中仅余的三十余骑,还想摇摇晃晃的退走,但士气大振的官兵根本不给他们这个机会,数百人飞扑而上,将这仅余的重骑兵全部拉下马来。 这些重骑兵如果在高速之中,那是人挡杀人,佛当杀佛的存在。但是失去了速度之后,他们笨拙的象刚刚蹒跚学步的孩童。 几乎一瞬间,便被无数的人拉下马来,直接按死在地上。 当流寇骑兵终于反应过来,数千轻骑策马救援时,一切已经完全尘埃落地。 不仅如此,已经稳定住军心的山东军更是整齐的后退百多步,留下了满地的陷马坑,警告着流寇骑兵莫要再赴后尘。 随着重骑兵的覆灭,山东军的阵势摇身一变,迅速的坚固起来。, 在保持了安全的隔离区后,山东军也开始抽调人马,增援并替换前线苦战已久的前军。 得到了生力军支持的前军,精神大振之下,快速将流寇锐兵杀的步步后退。援军更是如狼似虎,直接转守为攻! 短短半个时辰,官军已经从之前的岌岌可危,变成再次占据战略优势。 这一系列的变化,完全在高迎祥的眼中。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他明白,对方统帅的随机应变能力极强,对战场节奏的把控更是了得。 只是一个小小的陷马坑,就将处于崩溃边缘的左翼重新拉了回来,更是趁势nn为守,向着己方压制而来。 左翼失守,中军失的胶着,右翼又被人压制,仗打到这个份上,高迎祥已经明白自己想要获胜,已经不太可能了。 不过他更加不敢就此收兵,如今情形恶劣,一个不好,就可能全军尽溃。他年纪已经不小了,承受不了几次这样的打击。 好在距离天黑还有一个多时辰,只要咬牙坚持到天黑两家收兵,他还是可以从容整顿军队,全身而退。 唯一可虑的便是李自成部,不过眼下骑兵已经无用,也是时候给李自成解围了。 传令兵带着高迎祥的命令快速而去,不多时滚滚的骑兵便向着左翼汹涌而去。 不过在这些骑兵到达之前,山西兵便接到卢象升的命令,有序的撤下军队,解开了包围。 天色已黑,由于这个时代大多数人都因为缺乏营养,有着或轻或重的夜盲症。 若非有什么重要的理由,因此基本上没有夜战的习惯,当夕阳西下之时,双方都默契的罢兵回营。 死里逃生的李自成,带着自己已经两千不到的残兵败将回到高闯帐下后,他终于得到了他最满意的答复。 连续为闯营卖命,数次抗起别人不敢担或者不愿担的重任,这次甚至不惜拼光自己的部下也要为闯营争取时间的做法,也终于获得众人了认可和信赖。 在高闯直接拨下一千老营骑兵的表率下,无论哪位将军,都是或多或少的拿出自家的部分精锐队伍,补充给李自成。 这样一番下来,李自成的本部又一次突破了五千。更重要的是,他不仅成功的树立起自己的威望,更是与高闯集团之间的捆绑已经牢不可分了。 “今晚召大家过来,是想听听各位的意见,是战还是留!” 众人来到大帐内坐下,高迎祥也不费话,直接提问道。 “撤吧,这卢阎王也太邪乎了,必输的仗竟被他打了个翻身,眼下儿郎们士气已坠,这仗没法打了!” 高迎祥的同族高一功第一个开口,十分沮丧的说道。 “是啊!这一天下来,投奔的青壮少说死了过万,估计今晚又会跑了上万,咋打的下去啊!” 河南本地投靠而来的刘国能也是一阵摇头,完全没有任何战意。 今日他的河南老乡损失太重了,他带着的七万余人,如今剩下的只有五万出头,其中有战死的,但更多是打散逃跑的。 其他人也没有意见,这打是打不过了,跑是唯一的选择。不过身为流寇本就是到处流窜,打不过逃跑也不丢人。 “不过怎么撤也是个问题。官军肯定会紧盯着咱们,一旦咱们失阵脚,官军又猛扑上来,还是一场大祸。” 革里眼贺一龙也同意撤军,但却十分担心官军的反扑。 “趁夜撤军是不可行的,晚上啥也看不见,一点小动静,就可能直接炸了营,弄不好还没被官军追上,就被自己人先踩死,杀死。” 老回回马守应也是点头道,阵前撤兵本就是一件风险极大之事。 “战无可战,退无可退啊。” 高迎祥叹了口气,这环境是怎么办都是个死啊。 “要不这样!咱只带老营,其他” 郝摇旗一拍大腿,粗着嗓子便叫道,但话还未说完,便被高迎祥瞪了回去。 “说的什么混帐话!来投奔咱们的都是河南乡亲,哪能这般不管不顾的扔下!?” 高迎祥一拍桌子,恶狠狠的骂道。 郝摇旗猛的一愣,当看到帐内数个河南籍的义军头目愤怒的眼神,这才发现自己失言,顿时缩头不语。 河南籍的流寇狠狠的盯着郝摇旗,不过高迎祥之前已经喝斥过了,也不便为此穷追不舍,只能忿忿的将骂人的话咽了回去。 “闯王,俺有一个主意,也不知道可不可行!” 正在帐内一片尴尬的时候,李自成站了出来,朗声说道。 “自成又有什么好主意,快说来听听。” 高迎祥呵呵的笑着,不管李自成是不是有好主意,这个时候能转移话题就好。 李自成刚刚想要开口,外面却是传来天崩地裂一般的呐喊声,安静的夜空突然是就沸反盈天。 “闯王不好了,官军劫营了!” 一众人都有些慌乱之时,一个小头目快速入帐,急惶惶的说道。11 第二百章 远窜 官军来的如此之快,委实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两家刚刚罢兵不足一个时辰,距离常用的午夜时分劫营为时还早的很。 但官军就是这个时候全线出击,而且更丧气的是,几乎所有流寇的大头目都不在各自营中,因为他们在中军大帐里开会。 这种要命的时刻,白日被压制的流寇士兵一没有士气,二没有统帅的将领,完全就是一副被动挨打的局面。 面对全线进攻的官军,流寇中能够反抗的几乎没有,完全就是一触即溃,完全成了赶羊。 一座座营垒被官军踹平,一伙伙流寇被官军打散碾压。 进展的极为顺利,也令官军原本因为白天苦战而心虚的情绪完全被打消了,无数的官军欢呼雀跃,奋勇向前冲杀。 流寇毕竟有数十万之众,虽然变起匆忙,但敢于抵抗的还是为数不少。 但这种自发性的抵抗,根本无法对抗滚滚而来的官军精锐,片刻间就会被淹没于人海。 刚刚回帐没多久的流寇,纷纷被这杀喊声惊到,但往往他们刚刚爬出营帐,便见到官军骑兵那明晃晃的刀枪。 大部分人都是十分自觉的转头就跑,跑不了的直接跪地投降。 大军滚滚而前,连十数营之后,终于遇到成建制的流寇抵抗。 这里已经接近高迎祥的帅帐,有着外面十数营杂兵的迟滞,高闯老营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不过这也仅仅是抵抗而已,当看到官军越杀越多,其他道友纷纷从身边逃窜之后,老营抵抗欲望根本就没有坚持多久,很快便随着大流撤退了。 好在能够进入老营的,都不是软柿子。虽然是撤退,但也算井然有序,交替之间快速后退。 当越来越多的流寇开始在自家统领回归后,压住阵角后,他们的攻击力也开始犀利起来。 虽然依旧无法改变大方向上被官军压着打的局面,但与之前一触即溃的模样,却不知好上了多少。 就在高迎祥慢慢沉着气,准备调动兵马慢慢围堵而前时,左翼那边又是天崩地裂一般的欢呼呐喊声。 “莫走了闯塌天!” “莫走了点灯子!” 高迎祥猛一回头观看,却是惊愕的发现,闯塌天刘国能部大营已经被官军攻陷,无数火把星星点点,不断的向着纵深挺进着。 这不可能,官军怎么可能这般快击败了刘国能!高迎祥脸色铁青,刘国能部是河南诸部中人数最为雄厚,而且刘国能本身就是官军出身,他带着的队伍也是战力最高的。 如今败的如此之快,肯定是直接溜之大吉了。 “报闯王,闯塌天,点灯子,一条龙……数位当家,已经弃营逃了!” 果然没多久,一个流寇骑兵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将高迎祥的猜测化为了现实。 “竖子敢尔!” 高迎祥猛的拨出腰刀,双眼都变得血红起来,狰狞的大骂道。 有心派人追杀,但却又按捺了下来。 毕竟今日郝摇旗提议抛下河南本地流寇再次流窜,自己虽然及时制止,但毕竟已经产生了嫌隙。若是时间久些,高迎祥还能化解。 但官军直接攻了过来,却是让他措手不及,安抚更是无从说起。 这会儿河南籍的流寇几乎跑了个干净,顿时让他有些抓瞎了。 他麾下号称数十万的人马,其中河南籍的流寇就占了六七成。这会儿这些家伙们一跑,自己实力就出现了严重的缩水。 只看官军火把已经渐渐将自己麾下包围,高迎祥也顾不得其他了,当机立断立即突围。 好在高迎祥部下都在右翼一线,传达号令极为顺畅。 甚至大多数人根本不用高迎祥传令,眼见无数火把已经从三个方向压了过来,都十分明白如今情形不好,多数人便直接开溜。 至于目的地,在之前的会议中已经讨论过了,眼下官军云集于河南,河北,山西、陕西、山东五省,北方五省已经没有停留的意思,向南才是唯一的出路。 向南撤退,说起来简单,但施实起来却并不容易。 洛阳地方多山,向南转移,尤其是这个人心慌乱之时,更是难上加难,许多人闷头跑了半天,才发现自己只是在原地打着转转。 如今流寇内部隐隐出现分裂,河南籍与陕西、山西籍流寇相互堤防,更是加剧了这种趁势。 没有本地人带路,这种黑灯瞎火的情况下,速度根本别想快的起来。 好在官军比起他们更加不熟悉地形,等高迎祥等放弃营帐,一头扎向原野之后,官军推进的速度便慢的如同蜗牛一般。 一片漆黑之下,除了咬住流寇尾巴追击的官军,大部分迂回的官军都是一脚深一脚浅的行走着。 晕暗的火把根本照耀不了太远,大战过后纷乱的战场上,更是障碍物极多,一不小心就会滑倒载个大跟斗。 若摔在地面,顶多就是鼻青脸肿,但一不小心摔倒在遗失的武器上,那乐子就大了。 因此,在官军追杀出营帐一定距离后,便即兴高采烈的再次转了回来。 这一次虽然还是跑了流寇大佬们,但这一战却是直接踏破了流寇大营,杀伤流寇数量极重,缴获的物资更是多的数不过来。 甚至当卢象升望着流寇大营中,那来不及焚烧的粮山时,就算镇定如他,也只觉得一阵阵的眩晕。 只是高闯老营,粮食怕就不下十五万石之多。 想起当日自京畿南下,粮草接济极为困难之时,为了几百石粮还要用督师之名压制的惨境,只觉得恍然如梦。 这么多的粮食,就算自己手中这几万大军,也是足够吃上数月之久而无虞粮草之忧了。 至于银两,缴获的数量却是少的可怜,各部报上来的都极少,最多的就是本部天雄军,不过也就二千余两。 对于这个问题,卢象升则假装完全相信了各部所言。 毕竟水至清则无鱼,尤其是天雄军,每月饷银都是卢象升东拼西凑的,而且从来都没有达到应发的半数。 但就算窘迫至此,天雄军却是始终追随着自己不断征战,从来没有丝毫的抱怨。难得有一个发财的机会,与情与理他也不可能去过问真实数额。 此役斩杀流寇数量还未统计,但肯定是个不小的数字。 至于俘虏的流寇,数量也肯定不少。最为令卢象升头疼的是,对于这些俘虏,他应该如何处置? 放了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再次为盗,但全杀了,卢象升还没有暴虐到坑俘的程度。 仔细想了许多,卢象升这才愉快的决定将这个难题直接给洛阳府,而且这也是洛阳府应该操心的问题。 第201章 洛阳大捷 第二天清晨,当发现城外的流寇已经一扫而空后,城内外都是一片欢腾的场面。 洛阳城内被围困了数月之久的官绅们自不必说,城内那些逃难而来的自耕农与小地主们,也迫不及待的从已经快成为人间地狱的洛阳城逃离开去。 这些时日来,洛阳粮贵,斗米从数钱,一路上涨至数十两,却依旧有价无市。 无数逃难而来的百姓大多被这种高粮价给弄的破产,每日间被饿死的人,都远远超过流寇对城内的杀伤。 为了不在城内出现瘟疫,这些尸体都要扔出城外。 因为开不了城,这些饿死的人大多都是直接被人从城墙上扔下,与城下流寇尸体混为一团。 洛阳城墙四周,尸体已经堆积成山,许多尸体都已经暴尸数月之久。 被风一吹,城内便是恶臭冲天,虽然没有瘟疫发生,但是每日间病倒不治者逐日增多。 尤其是那些尸体,若是当夜没有收拾,第二天清晨一到,绝对只剩下骨头架子。 若是再围城数月,估计整个洛阳城,能活下来的十不存一。 卢象升天一亮就带着骑兵追杀高闯老营去了,暂时接手官军指挥大权的朱大典,已经开始分派俘虏们收敛尸首,挖抗掩埋。 这个工作委实是令人崩溃的,但在崩溃与生存面前,流寇俘虏们还是十分明智的做了正确的选择。 当下午时分卢象升浑身浴血回归后,洛阳方向更是派出了最为豪华的迎接队伍。 尽管许多人一出城就被城外惨烈的景象吓的呕吐不止,但这一点小细节,还是无法掩饰众人对于卢象升到来的无比热诚。 在城内高官们推杯换盏,这一次招待的规格极高,不仅河南巡抚及洛阳府上下皆到齐,甚至连福王也亲自到场,席间其乐融融,共庆洛阳大捷。 这次招待会并不包括李征他们这些武将,除了虎大威作为武将代表被破例召入城内之外,其他武将根本提也未提。 不过虎大威也并不是完全被信任,他能带入城中的家丁,也只有寥寥两人而已,其他人依旧只能驻扎于城外。 虽然别人看不上眼,但李征这些武夫还需要明晰自己的职责,譬如说清理城外的战场,还有统计这次大战的收获。 一众武将不得不忍着各类恶臭,骂骂咧咧收拾着战场。 在鼻子无时无刻不饱受折磨的情况下,大战的统计工作反而极为有效的完成了,至于准确性,那需要问上天了。 洛阳城外一战,高闯数十万大军再次烟消云散,是役阵斩流寇万余,生俘三万余,各类缴获更是无算。 不过令李征有些看不起的是,城墙处的流寇尸首洛阳方面竟然都不打算放过。 虽然大部分尸体都已经高度腐烂,但任何还能保存的首级他们都一个也不放过。 许多尸体明显是饿死被扔出来的,但依旧被毫不客气的斩了下来,这可是一个个功劳积分,根本不愿意有丝毫放过。 数万人忙碌了一夜晚,到了第二天早上,这才将洛阳附近清理一空。 当日,一封捷报便以八百里加急送入了京城。 …… 洛阳捷报! 当这封捷报送入京城后,顿时让朝中衮衮诸公松了口气。 洛阳不比别地,不仅战略地位极为关键,而且还是有藩王镇守的,一旦洛阳城陷,失了藩王,那罪行可是不小。 “官军里应外合,大破流寇百万众,高闯仅以身免!” 开头一句话,就让内阁诸公都为之精神一振。 虽然明知道里面的水分不会少,但标题都这么犀利了,就算水份再多,挤个七八成,里面的干货也定然不少。 “高闯大败已经是铁板钉钉之事了!洛阳之事已结了。” 轮流读完这封捷报,已经在内部斗争中获胜,此时已经就任内阁首辅的温体仁开口说道。 温体仁一开口,其他人都表示赞同。 不仅仅这个温体仁手段了得,十分能整人,还有一点,这家伙向来心思缜密,而且谋而后动,不开口便了,一开口必有中的。 “今年是个好年景啊。山东之事平定,高闯又在洛阳遭到重创,此天佑我大明,天佑我圣天子!” 温体仁喝了一口茶水,十分满意的说道。 “数月内,山东、山西、河南三省都彻底底定,这都是首辅得力,居内运筹唯幄之功!” 闵洪学呵呵一笑,向着温体仁抱拳笑道。 “这是督师得力,将士敢战之功,本辅不敢妄据其功。” 温体仁淡淡一笑,十分平静的说道。 不过内心却是颇为受用,自己这运气也真没有说。山东之事拖延经年,却在自己上任数月间,荡然而平。 山西流寇死灰复燃,声势大涨,却偏偏出来一个悍将李征,硬是令得高闯数十万大军不得其路而入。 河南战局在自己上任之初,也颇为忧虑,毕竟皇帝数次见召此事。 不过山东、山西局势快速好转,而卢象升作为皇帝心中的上选之人。 善于揣摩帝心的他又如何不知?这卢象升如此争气,也不枉他一力挡住众人拿卢象升年纪说事的企图,全力支持皇帝任命卢象升。 眼下,北方三省重复稳定,有了这份帷幄之功,他这首辅的位置也算完全坐稳了。 众人对于洛阳的胜利毫无怀疑之心,这次捷报上不仅仅有具体的斩首数字,更是有后续的首级与缴获旗帜送来。 一般情况下,这种捷报已经可以完全当成核实的来办了。 毕竟他们内阁对于这种报捷之事,已经有了很多心得了。这东西真假看的并不是文章,而是实物。 譬如辽东方面便常有报捷,某某将领曾斩建奴几许,某某人又反攻何地,击毙建奴头目何人,复土多少。 但这些功劳全都是存于纸面上的,无论要求送来首级还是旗帜等,都完全没了下文。 “诸位,大家觉得可信度几许?若是无意见,那便入宫觐见天子吧!” 温体仁最后缓缓开口,但话语的内容却是不容人拒绝。 …… 崇祯皇帝此时正在批阅着奏章,时而眉头紧促,时而又有些咬牙切齿,却始终没有任何的笑容。 各地的奏章中,除了各种报告灾情的,就只余下相互弹劾的,甚至连请安问好的都看不到了。 如今已经亲政数年了,崇祯帝却隐隐发现,他虽然努力,虽然始终想团结众臣中兴大明,但情况并没有丝毫的好转,反而国势却日渐颓势。 虽然已经是七月了,但这乾清宫内,却依旧没有什么酷热的感觉。 巨大的空间,因为没有足够的蜡烛照明,竟显得有些阴森冷清,令人坐于其中就觉得心底发寒。 不过崇祯选择今日在这空旷大殿中办公,也正是因为如此,比起没有冰盘镇暑,因而有些酷热难当的冬暖阁,这里的环境更令人舒适一些。 崇祯皇帝自去岁来,一直厉行节约,大副削减宫中用度,节约出来的银子接济国库开销,不过奈何杯水车薪。 甚至崇祯皇帝都不清楚,他节约下来的银子,出了京城就会少一半,再层层克扣下来,到达该用的地方时,估计已经百不存一了。 “大伴,国势日艰,真不明白这些大臣为何还要相互攻讦,十份奏章,九份都是相互弹劾,唉!” 好半天,崇祯这才伸伸有些酸痛的腰身,十分疲惫的说道。 话音未了,原本空无一人的阴影中,曹化淳的身影便闪了出来,他只是张了张嘴,却什么话也不敢说出来。 崇祯历来严打宦官涉政,东厂、锦衣卫更是深锁宫中,这般情况下,让曹化淳如何开的了口? 不过好在崇祯也并不需要什么回答,他本身就是一个倔强之人,自信可以协调好君臣关系,他需要的也仅仅是一个倾听者而已。 屋内烛火摇曳,崇祯皇帝轻轻挥挥手,曹化淳便不再多言,再次回到阴影之路。 “启禀万岁爷,内阁首辅温体仁求见!” 正在这时,大殿外一个小太监尖着嗓子大声道。 “知道了,回冬暖阁。” 听到温体仁到来,崇祯皇帝难得露出一丝笑容,向曹化淳吩咐道。 虽然冬暖阁并不适合办公,这里更加舒适一些,但却会暴露皇帝的窘态,皇帝的尊严还是要的。 不多时,温体仁便来到冬暖阁外。 看着这处小小的上书房,他的嘴角不由得轻微抽搐了一番。但进入屋内,他脸上换上的却是一副敬重的模样。 “微臣见过陛下,陛下万金之躯,却甘冒酷暑,为我大明万民以身立榜,委实千古一帝也!” 温体仁只感觉身上一阵阵热意袭来,但口中却是一片敬仰。 “爱卿过誉了,今日来有何事?” 崇祯皇帝对这番话十分的受用,但还是一本正经的问道。 “陛下,洛阳大捷,高闯大败,仅以身免!” 温体仁掏出捷报,恭敬呈上,十分简要的说道。 崇祯皇帝闻言大喜,接过捷报便兴奋的阅读起来。只有他身后的曹化淳却是微微摇头,内廷早就收到情报,只是却不能提前拿出,委实令人难受。 “朕就知道,这卢象升是有本事的!等明日宣了这捷报,看还有谁再拿年龄说事!” 快速的读完捷报,崇祯兴奋的一拍桌子,痛快的说道。 也这个时候,他才象是一个年轻人,而不是一个需要假装严肃的一国这君。 “内阁什么看法?” 好不容易平复了内心的激动,崇祯皇帝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恢复了一下心情,向温体仁问道。 “内阁商议,觉得高闯如今势穷,更不可轻易纵敌。如今北地安靖,不若令卢象升引军向南,勿要擒斩这高闯!” 温体仁对此早有准备,从容的回答道。 “此意甚善!就照此办理吧。” 崇祯皇帝并没有考虑多久,便直接同意了内阁的票拟。 ps:今天10.25,致敬最可爱的人。 第202章 辞行 当旨意传达至洛阳时,已经是十天之后了。 卢象升荣任内华阁大学士,加兵部尚书衔,职位更是多三省总督,升职为五省总督,更赐了一柄尚方宝剑。 朱大典则是依旧为山东巡抚,加兵部侍郎衔,赐蟒袍服。 这个恩典虽然不及卢象升,但其能力已经得到了北京认可。之所以官职不变,但明显可以看的出来,其在山东任期满了之后,入京进入中枢已经是板上钉钉之事了。 与卢象升与朱大典感恩戴德不同,武将方面却是有些压抑,虽然叩谢皇恩时不敢表现出来,但只看个个一脸的不爽,就知道这圣旨他们是多么的抗拒了。 军功最大的虎大威荫一子为锦衣卫千户,赏蜀锦十匹,银一百两。 众人中,除了全程几乎全部在打酱油的李征,对于自己所得没什么不满之外。 其他人都是对各自获得的锦一匹,银三十到八十两左右的赏赐极为腹诽。 尤其是圣旨最后,要求官军再接再励,继续向南追击流寇余孽的旨意,大多数人都是心中不服。 比如这次祖宽战场逃跑,不仅坑了山西骑兵,还直接捅了个大篓子,此时的他已经被卢象升囚禁在军营中,等待着北京的发落。 但是万万没想到,这道旨意中对这家伙却是丝毫没有处理的意思,甚至连象征性的戴罪立功都没有。 立功没有赏赐,犯错没有惩罚,无论是谁都咽不下这口气。尤其是被坑的虎大威,更是一脸的愤愤不平。 许多武将再看虎大威时,已经没有之前那种被他一人得了好处的愤慨感了,反而都是一副同情的目光送上。 这种目光对于虎大威而言,更象是啪啪的打脸。恼怒之下,看向那宣旨的太监时,眼中已经开始有些闪烁了。 虽然还没有人敢当面发作,但这种情绪却是越累积越严重。 这些人的反应都被李征看在眼中,却是根本不想去理会什么。他甚至明白大明朝廷作出这种白痴事情的原因。 不外乎祖大寿独镇锦州,不仅劳苦功高,而且还有些尾大不掉,朝廷轻易不敢动他,甚至连动他身边的人都有些投鼠忌器。 说到底,如今的大明朝廷官僚主义已经到达顶峰了,再碰上一个翻脸比翻书还快的皇帝,他们只能选择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道路。 官僚主义初级阶段是只解决大问题,忽略小问题,中级阶段是有问题,将问题传球便解决问题,最终阶段便是解决不了问题,便解决提问题的人。 辽东问题就是这个解决不了的问题,明知道祖大寿在锦州已经是半事实的国中之国,但却假装没有发现这个问题,将任何提问题或解决这问题的人给解决掉。 毕竟辽东每年数百万两的粮饷,朝中与之有瓜葛的人如过江之鲫,更重要的是,若真的动了对方,让对方就此反了,这责任谁负? 李征可不想成为被解决的人,便决定自己也根本没有看到问题。 好不容易磕了半天头,送走了京里来的传旨太监,再付了比赏赐还多的多的辛苦费,大家的情绪顿时更加的失落了。 众人的失落卢象升当然看在眼中,他将众人召集起来,开门见山的道,“这次封赏,大家可能不太满意,本督明白。” 说到这里,看到众人就要开口说话,卢象升伸手制止了他们,继续说道,“咱们这次并没有拿到一个流寇头目,更没有击杀甚至击伤一个高闯心腹大将,有这个结果,也不算不公。” “虽然咱们这次斩首万余,俘虏数万,但这些只是不入流的流民罢了,当不得数。想要封赏,就得拿出朝廷看的上的东西!盔甲、马匹、流寇头目或者流寇大旗等待!” “本督唯一可以保证的是,你们任何人所获得的任何功劳,都不会被别人顶替!” 卢象升扫视众将,目光坦诚的望着大家。 众将这才从之前的失落中走了出来,再想想卢象升的话,似乎他们也没有任何可以拿的出手的军功。 那些所谓的流寇首级,实际上大半都是刚刚放下锄头的农夫,根本无法说明什么。 人只要想开了,什么事情就都好说了。 见到众人精气神开始提升,卢象升趁热打铁道,“本督的赏赐原本是想分予诸军的,但是这毕竟圣上亲赐,无法分之于众。” “不过本督昨夜于洛阳倒是募集不少粮饷,本督决定将这两千余两银子给予诸君。望诸君莫要以小事而受挫,尽忠于王事,立不世之功,方不枉大丈夫走这一躺世间!” 这句话说的慷慨激昂,各人的精神都为之一振。 “末将等愧不敢当!” 虎大威第一个站了出来,其他人也是同时行礼,全都推托不从。 众人不无感慨,他们都明白所谓筹集粮饷只是一个借口,事实上这是洛阳城缙绅们孝敬于卢象升的,只是被他以这个借口分予了众人。 这年头不爱财的文官已经是凤毛麟角了,散财的文官更是只存在于传说中。 眼前突然出现这么一位,这些武将们分外不适应。 经过这么一番坐谈,原本还积存在各个武将心中的不满顿时消去了大半。 等一众人都散去后,李征却是上前一拜,道,“督师,洛阳之事已了,末将这便要请辞了。” 在这里李征觉得已经没有自己什么事了,继续向南追击流寇,已经不是他能帮的上忙的。 他接到的军令是救援洛阳城,受卢象升节制,召集洛阳之围已解,也是时候回去了。 而且离开老巢这么久,他也甚是不放心自己的地盘,那里的文官可不是卢象升这样的,若是久离中枢,估计他们能将自己连皮带骨全部吃到肚子里。 “也罢。今次洛阳诸事已毕,你若回去,那便去吧!回去好生操练兵马,来日朝廷必有用你之时!” 卢象升拍拍李征肩膀,感慨的说道。 “末将谨记督师教诲,未来必有再次帐下听调之日!” 李征也抱了抱拳,十分真诚的说道。 这个时代的卢象升命运已经有了很大改观,只是不知未来卢象升会不会再次走上命运的安排,若是按照卢象升的性格,应该结局都是一样的。 “末将拜别朱大人!” 李征向着朱大典行了一礼,尽管不太情愿,但这规矩就是规矩,他也没有胆子无视,至少在这里他不敢。 朱大典这次却并没有象之前那般态度恶劣,轻轻点头算是回应。 行出了帅帐,李征跨上战马,望了望不远处巍峨的洛阳城,良久叹息一声,带着自己的亲兵快速离去。 第203章 眼中充满期待 离开了洛阳官军大营,李征一路北上,重新回到中牟城。 这里还有他的忠勇部属,虎牢关一战,伤亡惨重的亲卫营几乎人人带伤,被迫在这里舔食伤口。 虽然伤亡惨重,但之后的战斗他们却是得以避开。 此时的中牟城内亲卫营的大部分伤员已经痊愈,重伤员能够坚持下来的也大多无碍,只是漫长的休养时间而已。 令李征痛心的是他的队伍又多了十数个残疾人,这些正值青春年少的儿郎们,却是余生只能单臂或者拄拐行走。 虽然他可以在余生给他们生计,但却是无法让他们以及他们背后家庭不为此伤心。 李征不是战争狂人,来自未来的他生活在和平的环境里,对于战争也最多过过嘴瘾而已,真的去打仗,那是肯定不愿意的。 当然,有些国战,却还是没有什么可犹豫的。 如今亲卫营人数还有三百七十二人,当场阵亡六十七,重伤不治的六十一人,这三百七十二人,还能战斗的不足三百人。 一仗下来,近卫营基本上算是残了,不重新进行整编,战斗力必定大打折扣。 好在卢象升带着大军离去时,给亲兵营留下了足够的口粮,在李征回来时,粮食还有数百石之多,足够亲兵营再吃上个把月时间。 李征当日便将中牟城的草药几乎搜刮一空,再制作数十个担架,足够的布匹充当绷带后,便带着亲卫营踏上回家的道路。 如今的河南,虽然大股流寇已经远窜,但本地的盗匪却是多如牛毛。 李征一行三百余人,既带着大量的粮食,又带着数十个伤兵,怎么看都象肥羊。 沿途上,有太多觉得自己实力足够,又垂涎众多的粮车,出来拦路打劫的人多不胜数。 但他们都错了,这三百人并不是软柿子,而是脾气不好,正想找人泄火的恶霸。 一路行走,李征并不着急,一方面是找人出气,另一方面则是泽潞二州之前屡遭兵祸,人口损失严重。如今正缺人手,很需要大量的青壮人口。 这样一路扫荡而过,李征的麾下也从一开始的数百人,到了晋豫边界之时,人数已经达到了数千人。 这还是李征根本没有进行过任何强制措施,去留随意的情况下完成的。 李征向来是信奉合则来,不合则去的原则。不过在每天都能有一顿饱饭吃的情况下,根本无人愿意逃跑。 甚至最后几天,行至已经半无政府无规则的怀庆府时,当地两千余刚刚上山的流民还自动加入了进来。 到达横望岭,得到通知的天井关守军,早早便迎出关来,将李征一众人迎进关内。 这一段山路最为难走,尽管李征下达过各种措施,通知每一个人注意安全,但还是有百多百姓失足坠下深渊。 只是一道山脉分割,进入泽州府后,所有百姓都感觉到一种太平盛世之境。 这里的百姓见到军队不仅没有恐惧逃跑,相反看到那矩形旗帜后,人人都是向着军队欢呼致意。 更令他们难以置信的是,许多百姓竟然主动迎了上来,将他们带入田间的食物塞向路过的官军! 刚刚到来的流民都是一脸的震惊,这种军民鱼水情一般的场面,是他们做梦都没有想过的事情,直感觉世界观都在崩塌。 “我说大兄弟,你们不怕官军么?” 终于一个胆大的流民,悄悄拉住一个因为官军不收他口粮,正一脸不满的农夫,诧异的问道。 “新来的吧?!” 这人倒是很好说话,看了这一身破烂行头的河南流民,便笑着问道。 “是哩,俺家是怀庆的,今年遭了灾,便随着这位将军来山西了,还不知道将军要怎么安排俺们哩。其实只要有口饭吃,让俺干啥都行,俺虽然瘦,可俺有的是力气!” 这个流民憨厚的抓抓脑袋,有些不自然的陪着笑。 对于朴实的华夏人来说,从自家到了别地,那就是客居,更是需要本分。 “噗嗤……” 山西人顿时笑了,这老弟还真够实诚的。 “你看这些官军,他们都是额们的子弟!他们只会打欺负额们的人,从来不会祸害额们!这天底下,也只有额们泽州、潞州的官军才是额们自己人!” 山西人一脸骄傲的看着这些昂首挺胸的亲卫营,似笑非笑的看着这个河南流民,鄙夷的道,“你见到你的子侄会害怕么?” “你家小子在这军中?” 河南人眼睛顿时瞪的大大的,十分的怀疑。 “这倒没有,不过额家老二如今在柳树堡当军!不仅在军中能顿顿吃饱,每月更有饷银带回家,额家这日子可是一天比一天好啊!” 山西人十分开心的说道。 在泽州如今根本无人再提好男不当兵的话,而是参与到军中为荣,这不仅仅是名誉上的,更多的是因为家中有人参军,得到的好处更是多多。 河南人顿时有些心动了,但是就算想当兵,他如今也没有门路。 这一路上,许多人都对李征军中那两顿任意吃的干饭直留口水,许多人也动过参军的念头,可惜至今也无人能够如愿。 “要不你来额这儿吧,额田有不少,额一个人也忙不过来。额一亩地给你二斗的田产,你看行不?” 山西人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体格强壮的河南人,笑呵呵的说道。 “真哩?” 河南人顿时惊喜交加,不可置信的问道。 就算一亩地只有两斗,弄个十来亩田种种,一家人就算依旧不可能吃的饱,但起码能够在这世道活下去了。 “当然是真的,额们可以去官府公证!放心,不会少你一分!” 山西人十分自信的说道,这也是山西新兴起的规矩。 原则上,李征是鼓励开荒的。但为了不出现先来的人将荒地先占了,然后转租出去。 便立下一条规矩,每人最多报备十亩荒田,多出来的若是有人报备,每年收取的赋税就会高达四斗之多,而且连耕十年,才能归属于个人所有。 这些荒田赏赐给有功将士显然不合适,收归自己的话也找不到这么多的人来耕种。 不过为了未来不出现大量田地荒芜,后来人只能当佃户的局面,因此李征宁可让田荒芜着,也不愿被人早早圈了去。 不过聪明的人就开始打起外来流民的主意,招募外来穷的只求一口饭吃的人来帮他们耕种。 这些田地荒芜已久,重新开荒收成也不会太好,缴纳完官府的重税之后,更是所余无几。 但若是有人帮忙种着,头两年可能还要贴补些许粮食。 不过田地只要有人耕种,过上几年就会变成熟田,产出肯定要比如今高的多,这种田地,未来可是能够传家下去的田地啊! 相比这种好处,每年贴补那些许粮食,已经完全不算什么事了。 这个山西人便是如此打算的,双目更是一眨不眨的看着河南人,眼中充满着期待。 第204章 看到了希望 就在河南人几乎要脱口答应之时,另一个山西人看不下去了。 “额说老崔头,你就积积德吧!看看他们这可怜模样,你还要这般坑他们,良心过的去么?” 那人一把拉过河南人,冲着之前说话的老崔头瞪了一眼,气愤的说道。 见到河南人一脸蒙的模样,这人爽朗一笑,道,“这老崔头良心坏了,莫要听他的!” “这里的荒田每户可以分得十亩,头年不用纳粮,第二年开始每亩收赋两斗,耕种十年便归耕种之人所有。” “就你老张头事多!” 被坏了好事的老崔头没好气的看了一眼后者一眼,不忿的说道。 “种子不要钱,还是干活不用给吃的?老祖宗都说了,这万事头三脚难踢,额给了帮助,不能收点好处?” “好象没了你老崔头,这天下人就活不下去了?种子官府可以借贷,头一年吃的也可以借贷,利息肯定比你这黑心肠低的多!你敢说,你给的东西是白送的,毫厘不收的?” 老张头显然十分清楚老崔头的尿性,十分不屑的说道。 “你!” 老崔头原本被一激,张口便打算说自己啥也不要,但仔细一想,这一年的投入可是海了去了,若真的分毫不收,那他还真办不到。 “啥?” 这个劲爆的消息顿时让这个河南流民傻了眼,他完全没有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好事。 “官府给种子,还免田赋?利息能低到啥程度?张老哥,你是大好人啊,可得给俺细细说说。” 河南人眼睛一亮,急忙拉住老张头,兴奋的问道。 “行,反正左右无事,额便跟你们说道说道。” 老张头一屁股坐在道边,乐呵呵的说道。 “要说这泽州,在李将军来之前,跟你们哪边没什么两样。到处都是土匪杆子,土匪来了一遍,官军又来一遍,啥都剩不下。” “今年李将军来了,流寇便绝迹了,土匪杆子也被剿了大半,剩下的没被剿的也都已经跑远了。” “如今的官军大多都是咱们自家的子弟,又有严厉的军纪约束,别说祸害人了,就算有些老百姓无意冒犯,他们也只是客客气气的请人离开,根本就不动武哇!” “老汉我活了这几十年,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官军。不祸害百姓,专杀祸害百姓的土匪流寇们,有他们在,咱们放心的很啊……” 老张头上了年纪,这一开口便收不住话匣子,唠唠叨叨的说了小半个时辰。 但是这些围聚过来的河南难民没有一个不耐烦的,只是听听这些官军的事迹,他们便觉得这里真的是一片人间乐土。 “这你杀来,我杀去,额们这儿的人已经十家去了七八家,这田别说这兵荒马乱了,就算没有这些土匪流寇,平常人也是不敢种的,官府收的赋税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根本种不起啊!” “这人少了,荒田也多了。李将军就收了这荒田,分给愿意耕种的人,更是立下规矩,每户只能申领十亩荒田,这头一年免赋,来年每亩收赋税两斗!” “不仅如此,李将军还体恤民情,知道咱们手中根本没有种子和口粮,还特别恩准,任何人耕种荒田的人都可以向他借贷粮种和口粮。三年之后必须还清,每石多收一斗的利子。” 老张头叹了口气,这辈子遇到这样一个好官,已经完全值了。 “只收一斗利子?没有利滚利?!” 河南难民们无不倒吸一口凉气,这哪算什么利子,完全就是万家生佛的活菩萨啊! 接触过借贷的人都知道,这个时代也许之前只是借一两银子,但一年后可能就得还数两了,若是一年后没能还清,那未来别说本金了,就只是利息就足够子子孙孙不停背下去了! “是啊!所以说你们来山西,算你们命好!安定个一年,你们也能象老汉这样,起码不愁吃不上饭了!” 老张头拧开自己腰间的葫芦,咕咚的灌了口酒,得意洋洋的道。 居然还喝的起酒! 而且还不是逢年过节! 闻着那已经多少年没有喝过的酒气,许多人只感觉喉头发干,眼睛都有些冒绿光了。 “老哥,那你们这边赋税只有两斗么?不会有其他杂税?” 一个河南人小心翼翼的问道,他家乡中的正税不算什么,其他火耗、摊派,杂税才是要人命的东西啊。 “没有啊!敢乱要的小吏已经死的差不多了!唔,就这两三个月前的事。嗯,当时也是李将军出的手!杀的好,这些天杀的害民贼!” 老张头一说到此,不由的翘翘大姆指,觉得痛快异常。 河南人都有些发晕了,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这里真的与天堂没什么两样了。 “大哥,你看俺能领十亩地不?” “俺到哪里领田?” “要找谁才能办?” 不过河南人只是愣了片刻,便兴奋的连珠价的问了起来。 “你们应该没问题。你们不是跟着将军来的么?想必将军肯定会有安排的。” 后面的那个好心人指了指李征的大旗,善意的提醒道。 在河南人身边的众人,都是听到了这个惊人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之下。 不一会儿,整个河南来的流民都知道了这个惊人的消息,原本还算平静的队伍,不多时便开始沸腾起来了。 原本平静的队伍开始出现嘈动,正在吃饱的亲卫营顿时警惕的扔下饭碗,抓起武器便开始戒备。 这是很久已经没有发生过的事了,自从一天给一顿饱饭,而且去留随意之后,根本就没有任何人再闹腾了。 眼下进入山西,终于可以松口气之时,却是突然出现这种情况。亲卫营在警戒准备弹压之时,心中也是充满了疑惑。 “李菩萨,给小的们一条活路吧!” “李大人公候万代,俺们要开荒!” “俺们有力气,俺们可以第一年就交税!” “……” 令亲卫营安心的是,虽然人群兴奋异常,人人七嘴八舌的呐喊着,却是没有一人向前一步。 就好象前面就是有一条无形的深渊一般,人人都是满脸的期待,却没有越雷池一步。 “不用急,本将带你们回来,自然会给你们一条活路,大家先安静,过几日自会有安排!” 在万众瞩目之下,李征分开人群,高坐于马上,朗声说道。 “多谢将军!” 无数的人欢呼雀跃,轰然之间便跪满了一地。 尽管李征只是一句小小的承诺,但他们却是已经看到了希望,在这个人命如草芥的时代,唯一令全家老小活下去的希望。 第205章 教育才是民族的希望 这些人李征已经有了预案,不可能全部安排在这边界地带。 如今泽州府沁心县屡遭战火,当地人口百不存一,虽然那里田地贫瘠,但安排这数千人还是不在话下。 当然这边境也是要安排少许人的,这些人都是种子,只要在这里安稳一年半截,生活好起来的他们,自然会将更多的人从河南那边拉扯过来。 这些都只是小事,再行了一日后,便来到了柳树堡。 这里已经是李征嫡系的地盘,许国忠这个千户更是早早便准备好饭菜,为远征而回的兄弟们接风洗尘。 当然这数千人难民,在此饱餐一顿之后,便开始登记造册,开始准备向泽州西南迁徙。 这一切都有现成的制度可以遵循,只需文吏按部就班进行就可以了。 大明的读书人虽然相对庞大的人口基数,数量占比极少。 但相对于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科举制度,人数又显得多的吓人了。 虽然少数有了功名的读书人,可能对于在武人帐下当一个小吏,心中会充满鄙夷。 但大多数没有功名,一辈子连个秀才也捞不到的读书人来说,功名只是一种理想,但生存才是最重要的。 尊严和全家活下去,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当然也有拎不清现实的穷酸,但这种人就算白送,李征也不会要。 好在大多数读书人,脑子还没有被书给完全毒傻。 如今为李征这个军政体系,进身做事的穷苦读书人多不胜数, 在柳树堡,李征休息了数日。 这一路战事,令李征心理极为疲惫。相比之下,从河南回到山西,道路上的跋涉反而已经不算什么了。 这几日间,李征也难得有时间静静思索自己下一步的方略。 当他终于有一个模糊的概念之时,一个不速之客却是突然到来。 李征有些惊讶的将李开莫迎入房间,看着这个原本在人前笑脸不断的家伙,一进房间后,脸色便一下子沉了下来。 “七哥,你出去这两个月,出现了很多状况!” 不等李征发问,李开莫便一脸严肃的说道。 “说来听听,天蹋不下来!” 李征脸色也郑重了起来,但话语间还是一片平静,充满了自信。 “七哥,我们之间出了叛徒!” 李开莫语不惊人死不休,直接将最尖锐的问题讲了出来。 “哦?!” 李征目光顿时凌厉起来,抿了一口茶,示意李开莫继续说下去。 “崇祯五年六月底,就在七哥带兵离开半月后。赵海已经调任泽州府游击将军,余知府给他一个两千人的战兵营,划了一大笔钱粮,令其练军!” 李开莫组织了一下语言,快速将情况说了一遍。 “还有呢?” 李征沉吟了一下,平静的问道。 “听说余知府在泽州府划了一片田地,给予赵海游击营安置士兵家属,参军便可分得十五亩田地。当时整个泽州都沸腾了,前往应征者无数!七哥,你怎么一点不急?” 李开莫对于李征如此平静,顿时有些无语了。 “慌什么?两千人的粮饷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先让子弹,先看看情况再说。” 李征却是有些释然了,反而一副看戏的心情。 不养兵不知道养兵贵,自己可是连续斩获无数战争红利的存在,就算如此,自己手下这几千兵马,养起来都有些吃力。 以一个有些残破不堪而且还地产贫瘠的泽州府,想养两千兵马,李征觉得未来还有的好戏看。 “这赵海如此做派,那简直是就是想与七哥分庭抗礼,七哥你也不在乎么?” 李开莫已经无力吐嘈了,忍不住问道。 自己这七哥,自己手下转投别人,换个谁都会暴躁如雷,但七哥如此平淡视之,这神经都不知道大条到什么程度了。 “一个赵海而已,手底下这两千兵,更算不了什么!明年这个时候你再看看,有好戏等着你瞧呢。还有何事?” 李征哈哈一笑,重重拍拍李开莫的肩膀。 “哦,余知府这几日经常宴请李悦李参将,席间常谈军务训练之类的。” 李开莫觉得这个消息比起赵海的升迁来说,已经算不得什么劲爆了,说的时候也是随意了许多。 “无妨,李悦懂得轻重的。而且军队训练的项目,这也瞒不了有心人。” 果然,李征对于这个消息,更加的没有什么感觉。 单单知道如何训练军队,没有配套的福利待遇与抚恤制度,根本成不了什么事。 不仅如此,以文官的尿性,分给士兵的田地,赋税必定不会太轻。之前的应征如云,最多也就坚持一年半载。 等待泽州府府库空虚之时,也到了赋税之时,到时一切就会被打回原形,这些士卒不作乱就算对的起余行则了。 “随风有没有打探到有人对我们的屯田地动心思?” 李征沉吟了一下,向着李开莫问道。 “暂时没有收到什么风声。” 李开莫想了想,肯定的回答道。 “这方面才是我们根本,令随风不可怠慢!眼下秋收在即,说不定有人会在秋赋上再生什么心思。” 李征却没这么乐观,如今各地财政都十分困难,各地官军剿匪更需要大量的粮饷,今年的赋税不可能轻松。 “我明白了,兄长。” 李开莫点点头,认真记了下来。 “高平的小学如今如何了?” 见李开莫是听进去了,李征便问起另一个关心的问题。 “大半年了,基本上常用的字已经教授完毕了。不过这帮小子皮实的紧,能安心读书识字的并不多。大部分人都只对行军打仗感兴趣!” 李开莫显然对这个很是上心,根本没有思索便回答道。 “大部分人连基本的读看都做不到么?” 李征眉头皱起,这个新学可是关系到他日后的大局,这个不上不下的场面,真的是很让他失望。 “那倒没有,基本的读写都是没问题。只是独立完成一篇文章,却基本上没几个人做的到。” 李开莫叹了口气,这些人中,根本没几个读书苗子。 “咱们又不准备让他们考八股,会读写就足够了。那算学学得如何了?” 新学的概念,李征早就做好了定义,只是快速扫盲而已。 “还行吧,四柱算章已经差不多了。” 李开莫虽然没有反驳,但对于李征这般轻视读书种子,还是有些不满的。 一听这话,李征就知道这李开莫还是对于算术,这种算的上是旁门左道的东西不感兴趣,打心底觉得不是正途。 不过李征并不打算纠正李开莫的偏见,他要的只是自己的理念被执行下去罢了。 他根本无法与李开莫解释,什么叫做教育才是一个民族振兴的希望。 如今他只是粗种一番,无论这些种子有多么的良莠不齐,他都无所谓,他要的只是将大部分文盲给扫除了。 是个人都会有自己的主意,有人喜欢文学,有人喜欢算学,或者有人喜欢哲学或者科学,甚至其他乱七八糟的杂学。 但这百花齐放的前提是,必须有庞大的识文断字的群体,和官方大方向上面的宽松政策。 这个过程不可能是一蹴而就的,甚至一两代人都无法做到,但不是说没有效果就不值得去做。 相反,无论什么事,都必须有一个开拓者。 李征如今就扮演着这个角色,他是一个开荒者。 等待这批少年兵结业,他的军队就会迎来一批扫盲者。 李征甚至不无恶意的想象的到,这些在学校里面受够了老师鸟气的少年,给在军队中扫盲过程中,发泄出来多少的愤怒值。 今年想要大规模的将治下的孩童送入学校扫盲,应该是不太现实的事情了,连续几场战争红利极少的战争,已经令李征手中的钱粮已经开始有些吃紧了。 不过明年粮食收获之后,已经有了余粮的几个屯田所,应该可以尝试着推行适龄儿童的扫盲计划了。 有了钱粮,才有其他的可能。 虽然李征赋税收的少,但李征有的是手段,可以和平而且不引起任何民怨的情况下,将农民手中的余粮给聚集在手中。 后世社会中,有无数的经济手段可以从农民手中将粮食收集过来,而且还是双方都受益的模式。 单靠掠夺发展,那必然是死路一条,稳定的钱粮根据地才是正途。 领地的开发,是重新分蛋糕的过程。这个过程当中必然会有人有损失,这个被迫损失的对象,李征选择的是寡头。 当然这个过程可能会很慢,但目标必须是明确的。 扫盲只是第一步,当大部分人都能通过识字而开拓了眼界,缙绅们在地方上的话语权就必然会被动摇,而当官方能够通过舆论将大多数人带动起来,缙绅的毁灭便是顺理成章的了。 当然,若是形势逼到了那一步,学习太祖当然用最激烈的手段收拾这个阶层,也不是完全没可能之事。 不过无论如何去做,人才的储备都是第一位的。 太祖当时若是没有那么多志同道合的战友,也根本不可能将各地地主劣绅们连根拔起。 高平县小学只是李征一个试点,以少年人为试验田,检验新学的成果,一旦这种理念可以施行,那就会慢慢推扩各地。 若是泽潞二州之地的新生代,完全认可了新学,李征就能培养出一批与自己理念相同的同道,一起改变这个世界。 李征并不象面前的李开莫那般,想的是荣华富贵和家天下。并不是不想,而是这个想法太疯狂了,目前的他还没有膨胀的资格。 他心中还隐隐有一个坚持,那便是既然他来到这个时代,又有后世的记忆,那就必须为这个时代做些什么,才不负这穿越一场。 第206章 有了目标了 送走了李开莫,李征便有些坐不住了。 亲卫营的伤员停留在柳树堡休养,李征带着其他人回返泽州。 在泽州,李征又一次受到余行则极为热烈的招待。 看着赵海陪座在一旁,余行则脸上笑容依旧毫无尴尬的模样,李征也是极为欣赏这家伙脸皮的厚度。 这已经是将厚黑学学到极高境界了,谈笑间完全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李征是真的不太在乎,席间甚至还微笑着举杯,与神色尴尬的赵海请了几次酒。 不过这也只能是场面上的动作了,既然赵海已经踏出了这一步,那双方的关系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再回到从前了。 这种迎来送往的酒场,李征突然觉得已经没什么意思了。 这种场合对李征来说,却不可避免十分的繁多。刚回到泽州的一天时间,已经有十数道请柬送至。 对于这些邀请,李征除了余知府给面子应邀之后,其他的一概推掉。 第二日,按规矩去拜见一番监军之后,李征便带着谢文举交代的满满当当忠君报国的教诲,离开泽州前往高平县。 到了高平,李征胸襟顿时为之一振。 若说泽州城的气氛是刻板、麻木,那高平县如今的情形就是激昂与奋斗的场面。 还有半个月才到秋收,现在并不是忙季。 但无数的百姓却是勤奋的劳作着,修茸水渠,打凿更多的灌井。 经历了夏收,在种种赋税并不重的形势下,这些百姓大多都吃的上饭了。虽然吃饱的次数还不多,但精气神已经恢复了过来。 如今的各项工程,李征需要投入的已经不多,除了必要的工钱支付外,甚至连饭食都停下了。 如今的田票,通过夏收赋税已经建立起来了。 百姓们都不是笨蛋,如今大明收的赋税是银子,但银子是有杂质的,将其中杂质去掉的过程就是火耗。 这个火耗多少,百姓们根本不懂得,只有官府说多少便是多少。哪怕明知亏了,也没地申张。 辛苦忙了一季,打了新粮,低价卖于粮商,得到的银子还要再经历一遍火耗,中间的损失委实令人心疼。 但用田票缴纳赋税却没有损耗,几张轻飘飘的纸片,便可将一切都省去,也省去了一家老小齐上阵运送粮食的辛苦。这种好事,谁不愿意干? 因此在李征佃户中,田票的保有量开始不断上升。人们也更愿意用这种田票来冲抵银钱。 而李征安排的工程,饭食也是可以用田票衡量的,许多百姓一算这帐,觉得自己带饭还更加划算一些。 因此很快,工地上饭菜便在百姓们强烈要求下,直接变成了田票。 眼看快到秋收赋税交纳之日,工地上干活的百姓都是十分的卖力,期望得到的田票能够达到田赋的数量。 这对于李征来说,只要他能维持住田票的信用,那他发行田票代替金银,就是一种空手套白狼,一本万利的买卖。 随着他慢慢将田票用于自己的产业之上,通过田票换取的金银买来货源,再用货物将百姓手中多余的粮票收回,已经形成一条完整的供应链。 而且随着百姓们的生活越来越好,他们对于生活必须品的需要就会越来越大,那么卖掉多余的粮食换取田票,也就成了顺理成章之事。 当泽潞二州田票能够代替银两进行自由贸易之后,李征觉得就算只凭借二府之地,他也能养活至少两万的军队。 毕竟所有资源已经通过货币全部抓在手中,统合了所有资源,整个地区的财富已经高度集中在统治者手中。 难怪历史上那么多的欧洲小国,巴掌大的国土面积,但却能游刃有余建立起一支近代军队,然后再通过征服弱小的国度建立殖民地,将这桶金更加的扩大开来。 近代历史书上说,纸币是近代国家所获得的第一桶金。这套完全可称之谓空手套白狼,左手交右手的把戏,得到的不是横财才是见鬼! 工地上进度一直很快,甚至比预料之中的速度还要快上一线。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也并非完全因为所有人都十分卖力干活。 人上一百,各形各色。 那里也不缺少浑水摸鱼的存在,只是这些人大多都下场凄惨,不仅家产全部被没收,甚至连人都被逐离。 清除这些害群之马,不仅可以节约大量资源,还给老实干活的人一个交代。 本来人不患寡而患不均,只要大家都一样,哪就不会有人有什么意见。 在这里,李征仔细的听了徐勇吐沫横飞的介绍。 如今高平县人口已经恢复到了两万左右,田地开垦数量也有了十多万亩,只是夏收时便收获赋税近三万石粮。 当然这只是纸面上的数字,实际上收获最多的还是一捆捆田票。 不过这纸片也并非完全无用,起码治下百姓们基本上都是认可这东西的,用来买卖十分方便。 而在城池中,李氏商行的铺子,也承认田票的存在,只要是李记铺子,这东西就是硬通货,比银子还要坚挺的存在。 如今徐勇麾下已经开始推行田票作饷银的过程,不过因为田票才刚刚发行,愿意用田票代替银子的还不多。 而且这些人也大多只是领了几个月田票,凑够自家田产需要的赋税数量之后,便再次接受银子。 对于这种情况,碍于李征不得强制推行的命令之下,徐勇也没有太多办法。 这种情况李征并没有不悦,毕竟田票的信用还远没有建立起来,推行困难也是意料之中之事。 眼下他的财政因为田票在其中的好处,反而还略有好转。 商铺中使用田票的百姓数量也不算多,大客户之间还是银钱交易,货物交易产生的利润,也足以冲抵田票带来的亏空,眼下也稳的住情况。 李征相信只要这种情况稳定个几年,尤其是商行能够确保货物充足供应的情况下,田票信用的牢固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至于商行的亏空问题,李征自信可以通过征战来弥补过来。 不过不挣钱的战争,李征还是会敬谢不敏的,伤亡大的战斗也要尽可能的避免参与。 好在这个世道上,还多的是这种目标,虽然以他的身份明着做这种事肯定不行。 但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李征的思想明显没有滑坡,他已经有了不少可以动手的目标了。 第207章 有儿子了 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李征一手创立的情报组织——随风,效率还是十分的高效的。 在李征回到潞州府后不久,各方面情报便不断传来。 总体而言,虽然有余行则编练新军开出极优厚的条件,但潞州军上下还是比较稳妥的。 这个时代的百姓是讲究恩义的,李征给了他们一家老小活命的机会,那李征只要不弄的天怒人怨,底层士卒是不存在背叛的可能的。 如今李征没有横征暴敛,更是不断让利于百姓,让他们日子一天比一天好。良好的待遇再加上严苛的军纪,下面的士兵们也就能抵御住其他的诱惑。 只有中高级将领可能会有被收买的风险,不过就算他们被收买了,也不可能鼓动全军动摇。甚至有可能这些人一暴露,下面的士兵就会先要了他们的命。 好在随风的调查表明,各部将领还没有人产生动摇。 有这种情况,不仅因为李征向来战无不胜,无人敢于挑衅他的威严。 更因为官府这些年在武人和百姓心中,那糟糕已极的形象。 他们除了横征暴敛之外,出尔反尔之事也是家常便饭。上的当次数多了,也就没人相信狼来了。 现在跑去应征新军的,大多是外地来的流民,这些人基本上都是一贫如洗,更没有领教过山西这边官府的存在。 出于对于田地基因里面的渴望,这些人便飞蛾扑火一般的扑向新军。对此李征的态度很明确,那就是置之不理,等着看戏。 回到阔别已久的潞州将军府,李征便将外界之事完全抛弃。因为他即将应来一个人生中的重要时刻,他快要当爹了。 武溪裳如今的肚子已经大的吓人,李征甚至都怀疑是不是双胞胎了。挺着个大肚子,连行走都有些困难。 这些时日她一直在静养,但这个岁月静好的阶段,在李征回来后便被打破了。 来自后世的李征,虽然没有当过爹,但也听说过孕妇不宜久坐,每日都需要多活动活动,才好生育。 因此在李征的强烈要求睛,武溪裳只能挺着酸痛的腰身,在李征的陪伴下,不断的在后院之中来回踱步。 好在因为有李征细心的陪伴,武溪裳痛并快乐着,咬牙坚持着锻炼。 这一个多月来,李征除了召集过一次军官会议,传达了军队也要进行文化教育的精神后。 便直接塞进去考核通过的一百余少年兵,并立下规矩,基层军官每日至少得有一个半时辰以上的文化课学习,所有军官都必须在半年内识得至少一百个常用字。 日后士兵、军官想要升迁,都必须先通过文化课考核,才能升职的条件。 然后不管这些将领们如何不情愿,李征直接扔下这些将领们在那里抱怨个不停,直接走人回家陪老婆去了。 一百个常用字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识得这么多字,至少普通的军令是看的懂了。 而随着文化课的不断提升,士兵们懂的越多,李征未来进行思想教育就会越顺畅。 时间一晃便来到了九月初,也终于来到武溪裳分娩的日子。 今天的日子有些特别,是农历九月初五。 产房内孕妇羊水已经破了,两世为人也只是头一次经历这种场的李征,脸色凝重的听着产房中武溪裳那不时发出的痛呼声。 虽然尽量装着平静,但李征还是忍不住焦燥的来回踱步,直到被一个忍无可忍的声音直接打断。 “李征,你再这般转悠,老夫眼都被你弄花了!” 卢怀真咳嗽一声,有些忍无可忍的说道。 这李征踱步不象平常人那般动作不快,这家伙踱步的速度都快赶的上跑步了,面前一个人不断在自己面前来回奔跑,是个人也受不了这种场面。 “岳父见谅,是李征孟浪了。” 李征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不妥,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来这边坐下,天蹋不下来。” 卢怀真指了指身边的座位,没好气的说道。 李征依言坐下,却觉得有些难以安稳,总是忍不住看向产房那边。这个时代可不比后世那发达的医学,女人生孩子就是过一次鬼门关,由不得他不紧张。 而且进出产房的接生婆子往来不绝,行色更是急惶惶的,更是加剧了李征的紧张情绪。 他感觉就算在乌东岭与高闯十数万大军死磕之时,也没这般坐立不安。 “椅子上钉么?给我好好坐着,没一点稳重样,成何体统!” 卢怀真横了一眼李征,一拍椅子扶手,出言斥道。 这还是卢怀真第一次看到李征这般手足无措,若是换了两年前,他指不定会暗自心喜。但如今已经是一家人了,他顿时觉得有些看不顺眼了。 “岳父,这让小婿如何冷静?要不岳父把你的心得讲一讲?” 李征搓搓手,一脸无奈的说道。 卢怀真顿时有些哑口无言,他第一次等待在产房外之时,也是这个心态。此时要求李征冷静,哪里能说的出道理? “好吧。你可知泽州府情势不太妙啊?” 卢怀真无语之下,干脆转了一个话题。 “唔?怎么讲?” 李征果然被这消息给吸引到了,沉声问道。 这一个月以来,他根本无心去处理公务,连随风的情报只要不是太紧急,他也根本懒的看,一门心思只是陪伴着妻子,补偿这些日子以来对于她的亏待。 “听说余行则那边军田出事了,好象是小吏赋税收的有些高,那边有士兵不干了,闹腾起来了。” 卢怀真淡淡的说道,对于不是他辖内的事情,他关心的不多,只是知道有这么回事。 “闹腾起来了?死了人么?” 李征顿时警觉起来了,忙追问道。 “呸!这场合别说这些字,不吉利!” 卢怀真一巴掌抽在李征头上,恨恨的骂道。 李征被打了个正着,心思顿时也从这事上挪开了,连忙跟着呸了几声,将这事暂时放在脑后。 等待是漫长的,尤其是在产妇不断惨叫声中等待,更是令人焦燥难安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声嘹亮的啼哭声终于响起,李征豁的站起,刚刚行了两步,这才讪讪的收住脚步,尴尬的看了一眼卢怀真。 “恭喜将军大人,是一个大胖小子!” 不多时,一个产婆便抱着已经剪了脐带的小家伙出来。 李征急步向前,一把接过孩子,仔细的打量着。 小家伙刚刚出征,皮肤还有些褶皱,看起来并不好看。 但李征却是越看越喜欢,这是他的根,是他血脉的传承,更是他要守护的未来。 “取名字没有?” 卢怀真在一旁有心想抱,但奈何李征仿佛入魔一般紧抱着不放,最后只能无奈的说道。 “宏远!这小子是宏字辈,就叫李宏远吧!” 李征闻言直接回答道,喜气洋洋的说道。 抬头间,看着便宜老丈人眼巴巴的看着孩子,李征尴尬的笑了笑,终于将孩子递了过去。 第208章 哗变 李征二人并没有抱太久孩子,便被稳婆小心的要了回去。 因为产房里的武溪裳,此时还没有看到孩子,而且孩子出生后,也需要第一次喂食。 放下心来的李征,依依不舍的将李宏远交给了稳婆,领着便宜老丈人去书房商议。 双方坐定,下人奉上茶点,便转身退回。 “岳父,之前说泽州有事?” 李征现在身为山西南路副将,统管泽潞二州的防御,这是他本职内的事情,不敢大意。 “具体情况不知,听说闹腾的挺凶的,伤了十几个人。”卢怀真轻描淡写的说道,轻轻抿了一口茶,看向李征道,“既然余行则没有向你发文求援,想必事情不会太大,可能都已经按下去了。” “估计也是!今日不适合谈这个,嘿嘿,哪个,小婿是个粗人,没什么学问,这孩子日后还需要岳父多多提点才是啊!” 既然泽州哪边没有什么消息传过来,李征也就认同了卢怀真的判断,将话题转移到另一方面。 “此乃小事耳!” 卢怀真没有犹豫,一口答应下来。 他这个年纪,已是知天命之时。儿女又远在浙东老家,有一个小孙儿在身边,倒也是得其所乐。 两人再谈了一会儿小孩,卢怀真便离去了。年纪大了,精力难免不济,又被李征之前紧张的模样给吊住了心神,这会儿直觉得疲累不堪。 李征送他出府,这才兜转回来,喜悦的陪在妻儿身边。 “夫君,妾身幸不辱命,真的生了一个儿子。咱们李家有后了!” 武溪裳搂着儿子,将脸贴在他的小脸上,一脸幸福的说道。 “辛苦你了。” 李征擦了擦武溪裳脸庞的泪珠,温柔的说道。 李征可不相信什么狗屁的生不出儿子怪女人理论,这方面的根子在男人身上。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李征见到武溪裳刚刚生产完,精神着实疲惫,便叫过丫环照顾儿子,自己也出了房间。 出了门,百无聊赖的李征,顿时也记起了之前与卢怀真谈论的泽州之事。 李征决定去看看随风送来的情报,看看其中的缘故。 出乎李征的预料,这方面的情报竟然不少。 李征越是细看,眉头便皱的越高。 事情的起因是官府在分给士兵的田地中征赋税,本来这是一件正常的事情。 而且仿效李征每亩田抽税两斗的做法,也完全算的上是德政,只是派出去的小吏给坏了事。 在李征地头上征税,对上李征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屠夫。 那些小吏基本上个个战战兢兢,生怕一个不好触怒了李征,直接被随便按个罪名就地解决。 之前也有小吏想玩玩擦边球,多收了一些踢斗粮,但最后的结果是自己的脑袋被人当了球踢。 就算已经这般惨了,那丧心病狂的屠夫还觉得不过瘾,又给人按了个窝藏流寇,煽动民乱的罪名,二话不说便给人抄了家。 这种完全是强取豪夺般的作法,却是根本无人帮他们出头,无论是知府大人,还是拜托一些故旧在京告状,都是石沉大海。 因此今年的夏收,这些小吏们不能上下其手,大家都是损失惨重。眼看这李征田地越来越多,未来可见的是,他们的损失将不可避免会继续下去。 因此今年突然多了十多万亩可以捞油水的田地,这些小吏都几乎疯狂了。 不仅火耗踢斗等十八般武艺齐出,更是创造性的发明了公差补偿费,护境安民费等等新名词,恨不得一次性将之前的损失全部收回来。 这还是知府衙门再三交待不得多收赋税后结果,花样繁多的税种虽然单个不多,但总合下来却是达到了亩均六七斗的程度了。 说良心话,这种赋税比起前几年的小吏小说,已经是良心价了。 但抽自刚刚开荒的田地,这样的赋税基本上足以令所有人都白干不说,还得倒贴一部分钱粮。 这样的税收自然让各家闹腾起来,尤其是有青壮在新军中的家庭,闹的是最凶的。 虽然之后知府衙门见情况不妙,又急忙撤消了部分赋税,但最后还是有近四斗的收成要充公。 这个结果自然让之前应征入伍的青壮不干了,若是需要交这么重的赋税,那他们还不如依旧租种别人的田地,还不用入伍耽误农活。 虽然目前还在解决之中,但官府中小吏们已经不准备再退让了,毕竟若真的只收两斗赋税的话,他们这一年算是白忙活了,他们家家也是需要鱼肉过活的。 这些如同非洲草原上鬣狗一般的小吏,有着鬣狗一样的脾气。已经咬进嘴里的肉,无论猛兽如何驱赶,只要不当场打死他们,他们还是会将肉吞进肚子再谈其他。 后续的情报显示,余行则明显已经吸取了之前征税过重引起百姓民乱的教训,极力支持赵海主张的按说话的赋税数量征收。 但这却令得小吏们个个不满,在群起抵制之下,余知府也成了光标司令,他的下令根本出不了大院。 余行则并非善男信女,破家县令,灭门知府也不是空穴来风。但是面对所有小吏的一致抵制,他也根本无法任何的办法。 总不能不管不顾,直接全部杀掉吧。 他不仅没这个魄力,更加没这个资本。他可不是李征,身上的不断的战功作为护身符。 而且更要命的是,原本无人问津的荒田,地方缙绅们却是突然感兴趣起来。 如果是之前那些草长的比人高的荒地,缙绅们并不感兴趣。 因为李征极低的田佃影响,他们自家的田地上,佃户数量已经有些不足了,如今基本上都是家生的老佃户在支撑着,对荒地有心无力。 但如今这些荒地已经被开垦了出来,他们的想法便开始多了起来。虽然没有足够的佃户开垦田地,但不表示他们不想着先拿下,留给子孙后代。 正因为这些人在背后支持和怂恿,小吏们才敢于团结起来,与知府刚这一波正面。 他们之所以能够勾搭在一起,也正是利益关系。 小吏们通过拉高赋税数量从中大赚一笔,逼的普通百姓为了赋税只能卖田交赋。 这些缙绅可以以极低的价格得到土地,双方各取所需,皆大欢喜。 唯一受损的百姓,那是什么东西,敢作乱自有官军去镇压。 李征虽然之前因为低田佃,而被这些缙绅恨的牙痒痒,但对于潞州军的战力,他们却是相信的。 因此他们根本不怕有人闹事,反正会有人来擦屁股的。 李征是正常人,除了给生活尚不能处理的年幼儿子擦屁股外,还没有给外人擦屁股这个爱好。 尤其是这种给别人擦屁股,别人还一副看你二百五的混帐家伙们。 不过始终的防备还是需要的,而且该如何从中猎取好处才是李征应该第一位考虑之事。 毕竟自己也得给儿子挣奶粉钱,不能这般坐吃山空。 …… 在李征那边还在详细读着情报之时,泽州那边已经开始有些火药味了。 在知府衙门数次干涉却毫无进展之下,收税的小吏们却是铁了心要拿回原本属于自己的一切。 并不是每个文官都会有余行则的考量,甚至可以说。 在这个时代,余行则这种稍微给百姓让利的官员,才是这个时代的另类存在。 小吏收税时多收杂税,肆意提高赋税数量,各地官员并非瞎子,不会看不出来,但是肯阻拦着万中无一。 其中原因也很现实,因为所有的收入都不会少了他们的一份。 所谓千里为官只为财,这可并非说说而已。 小吏们担着骂名,县官却是拿着钱粮的大头,这种惬意之事试问谁不愿意去干? 因此,虽然知府衙门三令五申要求各地不得多收取赋税,但是又有谁会在乎? 所谓兔子急了还咬人,而且这年头谁还没点黑材料? 真的逼的急了,大不了一拍两散,大家拼一番背后的人脉呗。 因此赋税还是在各级县令手中,强硬的开始推行起来。 崇祯五年九月初三,阳城打响强硬收赋的第一枪。 所有头铁的官军家属,基本上都被打的满头大包。面对着百多名衙役和帮闲,散户的力量明显差了许多,根本没有丝毫抵抗的能力。 闹事的被打个半死,扔进大牢。 其家直接被如狼似虎的衙役直接破门而入,将所有的粮食和银两全部搜刮一空。 杀鸡儆猴的举措十分的有效果,最头铁的十几户人人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后,大部分观望的百姓便十分老实的拿出自家的产出,战战兢兢的等待命运的摆布。 见到下面的百姓再不敢与自己叫板,收税的小吏便开始膨胀起来了。 许多人已经不在满足于之前已经设定好的红线,开始疯狂的死亡边缘试探着。 比如踢斗也是一门技术活,经验丰富的踢斗者,可以踢出任意自己想要的斤数。 原本只是一脚踢掉十斤粮食的家伙们,在小吏们的暗示下,开始变得越发嚣张起来。 这些踢出来的东西可是实实在在多出来的利益,与各个踢斗人的利害息息相关。 心软的或许只会稍稍踢的十斤余斤,但大多数踢斗人已经被磨炼的心黑如铁了,一脚踢掉半斗也是稀松平常。 被踢掉的米粮,自然是需要百姓再次补上的,这样一来,原本要收取的亩均四斗,一下子就变成了亩均八斗! 亩均八斗,这对于开荒田地来说,是一个要命的数字了。 荒田第一年的收成,甚至连八斗都不一定有!这般辛苦一年,产出全部交了赋税却依旧不够,还需要自己再掏腰包补贴上去,是个人都忍不下这口气。 但在如狼似虎的衙役面前,他们却不得不忍。因为忍不了的,已经进了牢房,遍体鳞伤的也不知道还能再挺个几天。 这还是有子弟在军中的家属,对于治下的自耕家,这些人的态度就更加直接了当,完全没有任何的遮掩。 今年的秋赋,直接比夏赋多了一倍,甚至某些不老实的家伙,他们的赋税可能高达亩地四两银子之多! 这个定价已经不是在收赋了,完全就是在逼迫别人在造反和卖儿卖女之间做选择了。 在这个关头,站出来当善人的永远是当地的缙绅。 他们在人前流出鳄鱼的眼泪,他们在人前涕泪交零,不惜自碇老脸,声泪俱下的为自家地头的百姓求下了近一成的赋税减免。 然后便在无数百姓感激涕零声中,用最低的价格将百姓们的粮食和田地全部收入囊中,顺便再借出无数的高利贷子。 这一轮的报复性赋税,泽州境内的普通百姓顿时再一次掀起破产的浪潮。 在这种压抑的气氛下,是官吏与缙绅们的狂欢。 官吏获得了大量的钱粮,而缙绅们则是获得了大量便宜到几乎白捡的熟田,双方合作无间,亲如一家。 每多破产一户,官府收赋的对象就少了一个,为了既定的赋税数量,他们就只能将这一户的赋税加予其他百姓身上。 然后就是更多的百姓破产,剩下的便承担更重的赋税,然后循环往复。 这如同历史的轮回,唯一不同的是,这种轮回实在太快了一些。 新兴王朝,从兴盛到衰败,就是在这种土地兼并轮回中一点点走向毁灭。 只不过这个循环可能是数十年一次,或者最少十年一次。 但在明末这个时代,天灾不断,官吏横征暴敛,缙绅们欲壑难填,此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集于一体。 因此这种土地兼并频率委实太过了一些,已经达到了一年两次。 这种恶性循环最终将看似庞大的大明帝国轰然推倒,从崇祯初年全国安宁,只有东北闹腾,到各地全面烽火,然后北京陷落,用时甚至还不足一代人。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 终于泽州新兵营中出现了数十逃兵,这些逃兵并不是空手而出,而是带着他们的武器离开。 接下来的几日,数个收赋时手段极为暴虐的小吏,全家都被灭门,住所更是被一把火烧成灰烬。 虽然这些逃兵很快被新兵营抓获大半,这些人甚至被当众处刑。但这种高压政策不仅没有吓住其他的新兵,反而让他们个个都怒火万丈! 崇祯五年九月底,一场兵变自新军营地爆发开来。 泽州游击赵海弹压之时,差点被乱兵斩杀当场,重伤而逃。 失去控制的乱兵,直接肆虐了整个泽州城,无数的缙绅豪族在这场乱事中元气大伤,逃散一空。 泽州城毁灭的最彻底的,是盘踞在本地几乎数百年的胥吏家族,他们在动乱的第一天便直接灰飞烟灭,无论老幼,鲜有幸存者。 当兵变发生之时,而他们心中那坚固如山的支持者潞州营,似乎根本没有插手的意思。 驻扎于近在咫尺高平县的徐勇部完全保持了沉默,甚至还收缩人手,固守营寨。 驻扎于沁水的李悦借口大批流寇在乌东岭外游荡,始终按兵不动。 直到兵变第三天,城中大族缙绅已经伤亡十之八九之后,潞州营却是突然出动了! 第209章 我们投降 崇祯五年九月十七,泽州城外。 潞州营的骑兵来的十分突然,仿佛一直就潜伏在城外一般。 刚刚在泽州城肆虐过一遍,自我感觉极为膨胀的乱军,直接被打了一记极为沉重的闷棍。 数百在外面掳掠的乱军,不到一刻钟的工夫,便被数百闪烁着寒光的马刀砍成了满地碎块。 寥寥无几的幸存者得以逃入城中,但均被吓破了胆。 如今的潞州营骑兵已经变得更加可怕了,之前与高闯之间激烈的战斗,极大的提升了他们的作战能力。 在战斗中的提升效果远远强于训练场,虽然那场战斗损失惨重,但能够从那场战斗中活下来的,无一例外都是精英。 无论作战意见还是作战技巧,都得到了大速度的提升。通过他们作为骨干,扩编出来的五百骑兵,战斗力远远强于之前的三百骑。 这一次遭遇战,乱军一没有严密的阵势,二没有任何的警觉,直接就被骑兵冲散,任何就是一面倒的屠杀。 当骑兵耀武扬威在城下之时,城头上一片死寂。 不等乱军反应过来,从东、西、北三面,都出现了潞州营的大军。 数千大军旗帜森严,动作如一,天地间只有数千人整齐踏步时产生的轰轰声响。 在一杆丈八大旗下,李征一身戎装,按剑坐于马上,目光冷咧的盯着泽州城。 在他旁边,谢文举一脸的怨毒,恶狠狠的盯着泽州城头。 这一次泽州动乱,他损失极为惨重,因为着急着逃命。这段时间搜刮来的钱粮器物,几乎全部丢失一空。 这番即丢了面子,又丢了里子。双重损失让他对于城内的乱兵,那简单是恨之入骨。 甚至他身边这个余行则,他也是恨不得咬上两口。若非这厮非得折腾这狗屁新兵营,又哪里会出这种事情? 在谢文举旁边,余行则神色却是十分复杂,看向泽州城头眼中闪烁着种种难明情绪,失落,痛恨,还有些许的万念俱灰。 这一次他明白自己的路已经走到尽头,乱兵倡乱之初,他还试图弹压一二,但是很快他就明白这注定只能是无用功,不得已只能带着亲卫逃离出城,将城池拱手相让。 最可气的是,他连找个替他说话的人都找不到。 李征不用说了,这新兵营本就是为了牵制李征弄出来的,如今事情搞砸了,李征不落井下石就已经品德高尚了。 至于请李征说说好话,他余行则自己就开不了这个口。 而另一位镇守太监,好吧,只看这厮每次见了自己就一副生死之仇的模样,自己不被他咬死,已经是祖宗积福了。 地方的缙绅们原本也是一个门路,但泽州府被乱兵拿下,缙绅们十不存一,幸存的人都咬着牙准备对他下死手呢,哪里还能有什么好。 这一次完全是众叛亲离,在各方面群起而攻的情况下,别说脱罪了。能得一个去职致仁已经是天大之幸了,若是碰上皇帝心情不好,直接剁了也是顺理成章之事。 “余大人,监军大人,平叛大军已经就位,还请两位大人下令!”眼见军队已经基本到达攻击位置,李征向两人拱了拱手,正色说道。 “还等什么!立即攻城,将这些万恶的逆贼全部灭个干净!” 不得余行则说话,谢文举便尖着嗓子大喝道。 说完似乎觉得不合规矩,阴测测的看一眼余行则,皮笑肉不笑的道,“余大人,你意下如何?” “本官没有意见,这等残民之贼,死之何惜?” 余行则面无表情,十分僵硬的说道。 “遵命!” 李征略略躬身,直接向身后一挥手。 数骑飞马而出,大喇喇的直冲泽州城,丝毫没将城头上弯经搭箭的乱军放在眼中。 “山西南路镇守副将李征有令!” “限尔等一柱香内出城投降,否则格杀勿论!” 这嚣张已极的话语,再配合桀骜不训的骑兵。城头的乱军心中的感觉是恨不得脱下自己的42码大鞋,将对方按在地上,狠狠的抽对方的脸庞,直抽得对方口吐白沫为止。 但这也只能是一个想法罢了,人的名,树的影。 尤其是他们这些一直听闻李征威名的乱军,根本生不起抵抗的心思,甚至有些握弓的手都开始不停的颤抖。 “我们投降后,将军能保证我们的性命么?” 尽管知道希望渺茫,但城头还是有人大声问道。 “你们没有资格跟我家将军谈条件,要么降,要么战!” 城下的骑兵态度极为强硬,根本就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你们还有半柱香时间!” 见城头半晌毫无反应,下面的骑兵立即冷冰冰的提醒道。 但是城头还是毫无反应,所有人都在天人交战,根本不知道如何是好。 乱军之所以是乱军,是因为他们只是因事而起的一群抱团取暖之众,根本没有足够威信的人统领全军。 战事顺利之时,自然一切都好。 但一旦遇到无法克服的状况,譬如现在面对强悍到已经高高蔑视于他们的李征,这些人一盘散水的实质便暴露无疑。 没有强有力的人物做出决定,更没有人愿意在这个时候做这个出头鸟,因此迟迟难以下定决心。 “时间到!各位战场见吧!”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就在城头上的人开始心中侥幸之时,城下的骑兵却是突然拉转马头。 “恭祝各位一个时辰后还能这般平淡!” 似乎这些人有些恶趣味,临走前还不忘加上了这么一句。 潞州营的劝降使者来的强硬,去时更是毫不拖拉,直接便打马而去。 伴随着这数骑的离去,远处潞州营的中军顿时鼓角齐呜,黑压压的人流,踏着激昂的鼓点,开始慢慢向城墙推进。 人如虎,马如龙。 如墙而进的人流,虽然缓慢,但带来的压抑感却是无远弗近,压迫而来。 就算身在城头,依旧可以感受到这股天地为之肃杀的气息。 大军的前方,是十数门黑呦呦的的火炮,此时正在设立战地,校正炮口。 一千余火铳兵静立在火炮四周,等待着进攻的命令。 “别开炮!我们投降!” 不等潞州营火炮开始试射,城头上已经有人承受不住了。 并不是害怕这火炮,而是开始恐惧一旦城破后的后果了。 这似乎是一个信号,无数的人都七嘴八舌的响应起来。有个别心急的,甚至已经打开城门,扔掉武器,跪在了道路两边。 “监军大人威武,宵小已经不战而降了!” 看着骑兵营已经疾马入城,不多时城北楼上,已经换上了李征的矩形红旗,李征松了口气,向着谢文举恭贺道。 第210章 离间 骑兵营入城控制一座城门,大队人马自北涌入。 其余三门也相继打开,一队队潞州营士兵鱼贯入城,不多时便将整座城池全部纳入掌控之中。 乱军已经全部被解除武器,在一边看守了起来。 谢文举此时已经顾不得要乱军的命了,第一时间便在百多人的护卫下向着自己的府邸狂奔而去。 此时他的监军府已经一片狼籍,明面上任何值钱的东西都已经被搜刮一空,满地都是破碎的家具与饰品。 李征老远就听到了一声直可谓深入云霄的尖叫,还有那痛苦不堪,直欲自刎于人间的连连惨叫声。 李征都不由得打了个哆嗦,直觉得无边的怨气从监军府邸里不断上扬,直欲刺破苍天。 亏得这声惨叫,将一旁余行则的注意力完全吸引了过去。好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脸庞的肌肉更是在不断跳动,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知不觉间,李征的亲卫队多了一人,递上一张写满字迹的纸张后,又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人群之间。 李征默默的等待着,人群暂时沉浸在压抑的沉默之中。 不多时,头发都披散着的谢文举双目通红,杀气腾腾的行了过来。由于极度的愤怒,他甚至跑动之际都没有注意到地上的杂物,差点直接来了一个狗吃屎。 好在身边的锦衣卫依旧保持着警惕,第一时间扶住了他。 “滚开!” 被扶稳的谢文举却是毫不留情的将这个锦衣卫一把甩开,三步并两步快速来到李征面前。 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苦大仇深的一句话,“没了!咱家的家当全没了!” “公公勿怒,这些乱军已经全部被拿下,钱物丢不了!这事包在末将身上,决不会令公公少一个铜板!” 李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激怒心智已经乱的差不多的谢文举,赶紧将事情揽在身上。 这句铿锵有力的保证,顿时让谢文举原本已经有些失控的情绪稳定了许多,但却直接回绝了李征的好意,“不劳李将军了!对付这些毛贼,本监有的是手段!” “公公,这几日受惊了,而且城中说不定还有乱军的余孽作崇,为保安全,还是末将去吧,保证不会有任何差错!” 李征试探着劝解道,若是所有事都让这太监干了,他还有什么好处可拿? 他来这泽州是来发财的,可不是为别人擦屁股的! “钱都没了,还要命有何用!将军勿用多言!” 谢文举此时双眼通红,大有泽人而噬的派头,谁说什么都不管用,根本不愿意假手他人。 “遵命!” 眼见谢文举已经快要急眼了,李征便不再多言,领着谢文举向着俘虏营而去。 战俘营位于城北一处简易的营地之中,被解除武装的乱军已经大半被送来这里。 一进战俘营,谢文举随便指了一个军官模样的人,几个锦衣卫便猛的窜出去,直接将人拖了出来。 “东厂、锦衣卫的刑讯手段,你们没有忘记吧?” 谢文举搬来一把椅子,重重的坐了上去,语气森冷的说道。 “别跟咱家说不,一刻钟内咱家要有结果!” 东厂锦衣卫的名头,那可不是一般的吓人,在民间屡经加工,早已经被传的神乎其神,许多人都深信不疑,只要这些魔鬼们愿意,死人也能让其开口交代。 这句话一出,不仅那个被提出来的倒霉家伙直接屎尿齐流,就算其他听到的人,也都整齐的发出一阵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叫什么,你们一个也别想逃开!一会儿就挨个收拾你们!” 这些敬畏的神色,让谢文举脆弱的小心灵终于得到了些许安慰,但在仇恨的驱使下,他恶狠狠的将所有人都威胁到了。 这话一出口,其他人的脸色纷纷变得煞白。 传说一入锦衣卫北镇抚司,他们渴求的已经不再是从中活着出来,而是什么时候才能死去。 那里的各类刑具,足以使任何心志坚定的人,却无比渴望立即结束这痛苦的一生,那里可是真正的生不如死的地狱! 一想到这可怕的局面,许多人目光也慢慢从畏惧开始转向疯狂,许多人眼中已经有了决死之心。 “公公且慢。何必这般大动干戈,末将有个主意……” 眼见俘虏们已经有暴动的趁势,李征也不能再沉默了,赶紧上前两步阻拦住就要动手的锦衣卫,然后凑到谢文举耳边低语了一阵。 并不是李征怜悯这些人,相反他是十分痛恨这些人的。这些人大多都是流民出身,大部分人之前甚至还曾在他的佃田里求活。 但是一旦有利可图,这些人便直接弃李征而去,跑来领了余行则的田地,从严格意义上说这些人都算是李征麾下的叛逆之辈。 当然他更无惧这些俘虏们,这些人胆敢在这个时候乱来,要不了半个时辰,就会被直接斩杀一空。 但这些人也是他财富的一部分,将他们扔进矿井干活,将矿井中老实干活的人换出来做佃户难道不好吗?这些人还不用李征再给月钱了,更是大大的利好。 上好的劳力,若就这般乱杀一气,可是对人力资源的极大浪费。 听了李征的话,谢文举眼睛倒是一亮,直接便点头称是,便将这份有前途的职业交给了李征。 “现在以之前在军中的编制,重新集结!” 李征接过了审讯大权,便下达了这个莫名其妙的命令。 但是俘虏们却是纷纷松了口气,李征这命令透露出了极大的善意,更似乎有着收编他们的意思。 为免于因为拖拉造成再换东厂的人审讯,这些乱军爆发出平生最快的效率,一刻钟不到便重新集结完毕。 “以什为单位,一列列走出来!” 李征第二个命令依旧令人摸不到头脑,不过这些俘虏们根本没有任何的反抗念头,依令走了出来。 等走到二十队,李征便叫停,然后在战俘们迷惑不解的目光中,二十队人各自进入到刚刚搭建出来的二十顶大帐之中。 不多时,里面便传出喝骂声,随着时间的推移,骂声越来越响,最后甚至开始动起手来。 但这种闹剧很快便被蜂涌而入的潞州军连打带骂下,渐渐没了声息。 就在所有敌军越想越怕之时,二十顶大帐不断走出人来,虽然许多人鼻青脸肿,但明显没有被虐待的痕迹。 唯一奇怪的是,原本还抱团的一什十人,看起来却个个如同不共戴天的仇人一般。 第211章 搜刮 这头批的二百人,没有回到之前的战俘营,而是直接被带到旁边一处新建的俘虏营中。 让乱军庆幸的是,这些人没有被坑,而且更是被全部打散重编,进入不同的区域之中。 打乱编制是收编的第一步,许多有见识的乱军官兵都莫名的松了口气,觉得未来还是会有出头的一天。至于这些人突然之间翻脸,许多人也自我安慰,这肯定是潞州军分化的结果。 这种乐观的气氛顿时经过口口相传,令得所有乱军都安下心来。 人群平静下来之后,秩序便更加的井然了,而审讯的人有了经验之后,对于节奏的把控便越来越强,效率也越来越高。 不到一个上午,整个乱军已经完全被送进去了一遍。 看着这些重新进入战俘营,相互之间已经完全没有任何同袍情义的乱军,李征也轻蔑的笑了笑。 现在就算看守不严也不要紧了,任何敢于逃跑的人,都会被他的同伴直接告发。 “李大人这一手玩的还真漂亮,深暗人心啊!” 看着手中厚厚一大叠的记录文书,谢文举嘴都快笑到耳朵后了,十分欣赏的拍拍李征的肩膀。 “公公谬赞了,末将也是将办案的手法用到审讯上了。事实上,只要他们都不肯互相检举的话,末将也就没有任何办法了。” 李征笑嘻嘻的解释道,这笔买卖二人二一添作五,大家都十分满意。 这收成虽然少了些,但却是将谢文举给拖下了水。有财大家一起发,有事大家一起背,到时有人乱嚼舌头,李征也有帮手,不至于别人都眼红着在后面捅刀子。 “将军过谦了,就说你让一什中下面小兵只要供出什长的藏钱之处,就会得到赦免死罪一条,就令他们不得不开这个口。毕竟一什之中,总有会对什长心怀怨念之辈!” 只是粗算一番,这收益就已经完全值当谢文举枯坐一天的时间了,谢文举心情大好之下,眉飞色舞的道。 “人只要一开了口,就收不住了。尤其是你接着安排第二个检举的不能脱罪,但只要再检举一什其中任一人窝藏脏银的地方,就可减免十年牢狱之灾,这可是打动了所有人的心。” “这些人之前便开了口,再检举也没多少障碍了。因此一人开口,其他必追随其后,最后谁的钱财也藏不住。” “最绝的是,这些人还都是一什之兵,相互之间本应熟悉,更是朝夕相处,这些人藏钱的地方肯定瞒不过身边人。嘿嘿,这次可算是一网打尽了!” “咱家受教了,呵呵,受教了!” 谢文举紧紧抱着一大叠口供,就如同抱着自己的命根子一般,笑的完全没有了任何的形象。 “公公,事不宜迟!还是快动手挖掘这些钱财出来吧,万一某些苦主返回泽州,事情只怕会有变!” 看着谢文举似乎要这般一直抱着口供傻笑到终老的模样,李征轻咳一声,轻声提醒道。 “对对!要赶紧!” 谢文举顿时醒悟过来,但依旧没有将手中口供交出动的意思。 “咱家要亲自参与,咱家要看着咱家的银子回来!” 李征顿时有些无语了,这死太监如今看起来完全是谁也不信的模样,恨不得将所有银子的发掘都在自己眼皮下进行。 “公公,今日已经劳顿不堪了,要不将这些事交于这几位锦衣卫的兄弟?”李征尴尬的笑笑,再次凑近谢文举身边,小声的提醒道,“公公,下面干活的人也要分润一二啊!而且若是时间拖的长了,那些未死的人若是回转,事情便棘手了!” “唔?” 谢文举顿时醒悟过来,这年头最忌讳的便是吃独食了,谢文举是宫中出身,更是明白拿大头,舍小利保人心这个道理。 “李将军说的极是!可有办法拖个一两日?” 谢文举明白李征说的那些人是谁,脸上也露出了忧色。 说到底,这笔庞大的财富是那些人的,无论他们当初聚揽这批财富用的是什么手段。 “怕是只有封城,宣布全城捉拿乱军余孽这个办法了。不过还需要监军大人附笔才能生效!” 李征显然已经想好了,直接掏出了已经拟好的军令。 封城禁绝内外交通的命令,军中若有监军的话,是完全绕不过去的。 “嘿嘿……” 谢文举意味深长的冲李征笑了笑,却是很痛快的签了大名,并用了大印。 这李征看不出来,焉坏焉坏的。也难怪能不靠朝廷钱粮,养活这么一支军队,不过看在银子的份上,倒是挺讨喜的。 将口供交给身后的锦衣卫后,李征便随着谢文举来到已经初步打扫过的监军府,两人悠闲的喝着茶。 至于余知府,自入城后便直接进了知府衙门,再没了声息。 谢文举十分喜欢现在这个状态,悠闲的喝着茶,但一箱箱装满银子的大箱,却是源源不断的送入府内。 起初之时,他还忍耐不住,来一箱便验看一箱,但当后院之中已经堆满了银箱后,他却一反常态的静下心来了,只是与李征饮茶闲聊。 事实证明,有秩序的抢劫,效率远远超过众人的纷抢。 一个下午的时间,银箱送来的频率都极高,这个进财的过程中,谢文举的心怀已经慢慢恢复平静。 事实上数箱银箱进入后堂,谢文举的损失已经完全弥补了过来。之后的银箱,已经完全成了纯赚。 在自己财富不断的膨胀之中,不知不觉间,谢文举对于泽州知府余知则的恨意已经慢慢消失殆尽了,隐约间他对这余行则还有着些许的谢意。 这一次虽然担惊受怕,但收获却是出乎他的意料。只看目前的这些银钱,他就算镇守数年,也不一定能刮的了这么多,但一朝兵乱,然后乱军迅速被平定,反而将无数的财富平白便宜了他。 “余知府也不容易啊,府中家眷似乎遇难者不知凡几。而这次兵乱,向为主要责任人,他怕是难有善终了……” 再谈起余知则,谢文举已经没有之前一提到便破口大骂了。 好处捞足的他,也顿时想起了余知府的惨事,顿时叹息了一声。 这话可不好接,尤其是直接被余行则针对过的李征,更是不好接话,只是仰头咽下已经淡如水的茶水,陪着感叹一声。 “公公,天色已黑,不如末将带您出去看一出好戏?” 李征枯坐数个时辰,早已经心中不耐,闻言出言怂恿道。 陪在这里根本原因,就是谢文举不放心自己离开他的视线,害怕自己黑了对方的体己银子。 “唔?” 谢文举顿时眼睛一亮,深深的望了一眼李征。 第212章 巨富 夜深,李征与谢文举二人到达了一处高门大院之外。 “公公,就是这家了。” 李征在一个巨大的‘赵府’门前下了马,指着这里对谢文举笑呵呵的说道。 谢文举眯起眼睛,盯着这处宅子观察了半天,点点头沉默着陪李征行了进去。 入内依旧是一片的狼籍,不同于监军府,这里更象是乱坟岗,地上到处都是深浅不一的坑洞,时不时还能看到一片片已经发黑的血渍。 “李将军,这里到底有何不同之处?” 认真的观察了数分钟,谢文举这才不解的问道。 谢文举并非是不通事物的穷酸,他明白这地上大小不一的坑洞,肯定是乱军在这里挖掘的,摆明是在寻找葳银的地窖。 只看这满地的坑洞,谢文举就觉得这里估计是难以幸免的。那深夜至此,到底有何用意? “想必公公已经明了,身为泽州数一数二的望族,赵家并没有挖出任何的钱财这不太奇怪了些么?” 李征一边向前行走,一边笑着回应道。 “这倒是!这其中肯定有诈!” 一听到银子,谢文举顿时来了精神,大脑如同超级计算机,开始全方位的运转起来了。 一时间,各个适合埋银的地方全部从脑中过了一遍,但再一看满府没有一处平整的地方,顿时将这些猜测全部给否决掉了。 “公公你看,这里的墙比其他地方都要矮一些,这里的脚印也杂乱的多,您不觉得奇怪么?” 李征领着谢文举来到一处矮墙后,指着地面的脚印,一脸神秘的问道。 这些脚印很杂乱,有男有女,甚至还有小孩的脚印。这一看就可以看出,明显赵家人在变故突起之时,主要人员就是从这里逃生的。 不过这东西跟银子有什么关系? 谢文举很是思索了片刻,终于认定自己在这方面远远不如眼前这个坏东西,便平淡的道,“李将军莫要再打哑谜了,还是快告诉咱家答案吧!” 李征讪讪一笑,伸手指向另一边一看就是破落小户的庭院说道,“这一片都是豪宅,这里却有这般破旧的院子,很不合常理。末将因此断定银子不在这里,在旁边这户家中地窖中。若末将猜的不错,这处必有地窖,甚至赵家老小说不定还在其中活的好好的!” “你的意思是?” 谢文举眼睛顿时眯了起来,眼神也变得危险起来。 “末将这只是猜测,当不得准。不过赵家是望族,积攒财富更是巨万,末将觉得,说不定兵荒马乱之际,赵家上下早已经殇于乱军之中也说不定……” 李征呵呵一笑,虽然没有明说,但话里的意思却是十分的露骨了。 谢文举不答,只是目光炯炯的凝视着李征。 他很明白李征的提议是什么。虽然财富重要,但此时若是做的不隐秘,走露了风声,他自然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末将觉得这个机会五五开,末将赌赵家在地窖中会有秘道通向别处,其人早就不在此地了!” 李征被谢文举逼视之下,最后只能无奈的说道。 “咱家今晚没有来过这里!只是李将军,你要想清楚后果。须知拿贼兵脏银与明夺他人产业可是后果完全不同的!” 巨万的家财,可能的后患,谢文举在二者之间不断的天人交战,最后还是拿定了主意,决定不躺这次的浑水。 “末将明白,若是赵家人在,自当以礼相待。” 李征目前也不想造反,当然不会自己染上麻烦。 谢文举点点头,便带着几个护卫远远退开,但却丝毫没有回府的意思。摆明就是想看看结局,也打着事态紧急可以及时处置的意思。当然,若是有白拿的银子,他也不打算放过。 李征没有办法,只能在谢文举的监视之下命令士兵直接推倒矮墙,直接进入隔壁的院落。 院墙一倒,数十官兵便直接进入院中,寻找几个可疑之处,便即奋力挖掘。 不多时,一个黑幽幽的地窖便出现在众人面前。 一个士兵拿着火把第一个便走了进去,不多时便快速回来禀报,里面发现了一处深的地窖,里面堆满了大银冬瓜! 等确认了里面并无人之后,李征与谢文举便并行走了进去。 李征这才明白那个士兵说大银冬瓜是什么意思,里面的冬瓜个个都有半人多大,一个起码也有两百余斤重。 而且这些银冬瓜又打磨的极为光滑,很难有下手的地方。 也难怪赵家人这般放心将银子放置于此,而不派人专门看管。 这些银冬瓜就算有人摸到这里,等闲也别想顺畅的将东西带走。 不过如今人力已经不成问题了,数十名官兵几人合力协作,完全不成问题。 在军士们搬运银冬瓜之时,李征也没有闲着,打着一只火把,不断向前探索着。 也不知道行了多久,这才在眼前出现一道台阶。 台阶很窄,单人行走都有些困难,台阶尽头是一块已经有些发霉的木板,李征用力向上一抬,‘吱呀’一声,木板抬起,李征走了出来,这才发现竟然是一处民房的柴房处。 走出院落,他发现这里竟然已经是西城墙脚下,走上十几步便能到达城梯处。 出口处并没有血迹,这处破烂的小院也没有被毁坏的迹象,种种发现已经可以证实,赵家人估计在乱军席卷全城之前便已经安全的出了城。 李征不得不感慨,这个时代的望族委实有忧患意识,只是他们没有将眼光用于正确的地方。 他们家中的少量财富,若是拿出十分之一供养官军,民乱又怎么会燎原至此? 此时的城外,也是火光点点,那是被挡在城外的缙绅之中的漏网之鱼们。 此时听说官军收复泽州,便如同闻到血的鲨鱼,纷纷逆流而回。 不过他们显然受到不公正的待遇,直接被守军按照禁城令而挡在城外。火光点点,便是他们露宿在城外的篝火。 对于这些人,李征是毫不同情的。 李征一行数人突然出现于这段城墙,也惊动到正来回巡逻的潞州营官兵,十数人顿时大踏步而进,口中大喊着口令。 其中数个火铳手更是半蹲于地,若是口令回应不对,或者几人有动手的迹象,就会第一时间扣动板机。 好在口令是李征下达的,并没有出现误击之事。 答对口令后,再表明了身份,十几人顿时吓的跪下请罪。 李征不可能难为这些忠勇的将士们,称自己只是巡哨至此,令他们各自执行自己的任务,便直接而去。 第213章 巧取豪夺 繁忙的搜索工作持续了整整一夜,才在拂晓之时宣布落幕。 天亮之后,几乎熬了一夜只睡了半个时辰的谢文举,便在清晨时分便又一次带着几个心腹锦衣卫,不断的巡查着口供上所有地点,害怕会有遗漏之处。 面对这种丝毫没有以土豪自居,一心扑在淘金大业上的谢文举,同样彻夜未眠的锦衣卫们,也不得不强撑着不断打架的眼皮,忠实的护卫在侧。 精神极为亢奋的谢文举在这种精益求精心态中,终于于中午时分完成了他的核查工作。 交待左右看好自己的银子后,这才直接倒在银箱上呼呼大睡。 谢文举终于心满意足的睡了,但是李征却不能睡,谢文举要的只是银子,但李征要的却更多。 无论银子,粮食还是布匹,盐巴,铁料甚至一切都用的到的东西,李征都不打算轻易放过。 这也使得他的工作量大了数倍有余,目前的泽州城内,百姓和商贩已经逃亡过半,正是千载难逢的唯一机会。 许多东西李征已经不准备带走了,原本李记商行在这次动乱中损失惨重,但短短一天内,就已经恢复如初。 而且在物资储备上,更是达到了满负荷的程度。 几个临时的仓库也被堆的满满当当,这一次是李征这一年多来,收获最大的一次。 在战争中获利,才是他的军队发展的根本,一次收获直接便将之前的几次支出完全弥补了回来。 这场工作一直持续到第三日下午,当一切全部收拾停当之后,泽州城的大门终于被打开了。 心惊胆战回到泽州城的缙绅幸存者们,却是愕然的发现自己已经变成了穷光蛋。 不仅家中浮财为之一空,甚至地契都全部消失不见,许多人闹到府衙时,却是惊奇的发现府衙中也是为之一空。 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吏员衙役们也几乎为之一空,甚至连帮闲都十不存一。 当军队拿出一大堆破铜烂铁让缙绅们检选各自失物后,所有人都愤怒了,这简直就是将他们的智商按在地上摩擦啊! 至于乱军,之时估计已经到达潞州的各个矿洞中了,没个十年八年的时间,他们是见不着了。 当他们吵着让军队归还各家被掳掠的钱财时,更是被粗鲁的军士直接给赶了出来。 开玩笑,这些缴获可是有着他们三成的,哪能就这般还给这些平日喝人血的混帐们? 当这些缙绅们要求监军给个说法时,监军则是冷笑一声,直接回复军队拿命来剿匪,所得缴获历来便归军队所有。 这样的说法当然不会让缙绅们满意,已经气炸了肺的他们又一次找上知府衙门要求主持公道。 可惜知府大人一心待罪,根本就没有心情也没有欲望为他们出头,尤其是得罪的对象还是,两个刚刚立下大功的对手。 当地求告无门的缙绅们纷纷开始手书飞向京城的故旧,但是这种官兵迸害缙绅的案件,在越来越依重于武将的朝廷上,能够有多大作用先不提,就算有人出头,双方扯皮之下效率也会低的吓人。 虽然知道这些缙绅已经开始状告自己,但李征却丝毫不害怕。 毕竟泽州府先失陷于乱军之手,所有的事情都有人背锅,自己又十分神速的三天就平叛了乱军,有这战功,再加上谢文举的背书还有种种打点,这些受损的缙绅根本无足轻重。 他目前的目光已经开始转移到地方上,因为他大规模抽调地方驻军,各地原本已经积累下的民怨,此时已经隐隐有爆发的趋势了。 之前李征的方针是先纵容民乱,等乱民将缙绅们祸害一遍后,再收拾已经有了蜕变的流寇下手,既有功劳,又有钱粮可赚。 但泽潞二州经过这两年的民乱摧残,缙绅阶层已经十去六七,剩下的都已经躲入雄城大府之中。 尤其是已经安定了一年以久的潞州府城长治,这一年来搬来的缙绅已经多不胜数。 李征可是从后世各路猴精猴精的大神纵横年代而来,当然不会没有这个眼光。 靠着之前在长治府大肆购买房契,李征成功在潞州干上了后世一直没有能力干的房地产商,狠狠的割了一大波的韭菜。 虽然各地赶来的缙绅们无不在背后咒骂,李征这个摆明坑你没商量的黑心地产商,但李征却毫不在意。 各地的油水已经被撸的差不多了,若是再行刀兵,已经不是李征所愿了。 眼下最重要的便是安定人心,否则刀兵一起,本来就人口不多的泽州势必更加的荒凉。 在泽州城打开的第一天,各地驻地便开始返回驻地。 这一躺差事委实太过于轻松,甚至大家什么都没干,但却人均至少拿到了五两银子。 这种突然紧急召集,却又快速遣散各地的虎头蛇尾战事,本来应该是人人牢骚满腹的。但有了大把银两在手,全军上下没有一个有所报怨的,人人眉开眼笑的打道回府。 不过单靠军事压力是不够的,毕竟无数已经破产还欠着官府一屁股债的百姓,不给他们一条活路,单靠威压是不成的。 李征已经给这些百姓准备好了退路,他们可以向自己控制的田地流动成为佃户,或者进入他名下的矿洞中成为矿工。 当然这都是靠这些百姓的自愿原则,若是他们非得选择在老家等死,李征当然也毫无办法。 经过几轮残酷的洗牌,身为棋手的李征自然在其中占尽便宜。如今他明里暗里的产业已经十分庞大,需要的人手也是相当的多。 容纳几万的百姓还不成问题,尤其是这一次泽州之行,更是让他的物资储备极为充足。 至于那些兼并田地的缙绅们,李征这一招算是釜底抽薪,没有了人,他们要那么多的地根本就是无用的荒地。 而且李征也不打算让这些缙绅们有苟延残喘的机会,若是这些缙绅们能够乖乖的将田地卖于当地驻军那就罢了。 若是死抱着不放的,李征也会令他们明白,我过不了舒心生活,你也别想过什么安生日子! 而目前一个刺头也是出现在李征眼前,那便是盘踞在阳城的李半城李老爷。 这个神宗朝吏部员外郎致仕的李老爷,绝对是阳城一霸,自从其在朝中为官之后,家乡的田产便以雪崩似的速度不断的膨胀着! 十数年间,便从默默无闻做到如今的阳城县大半田地姓李。 若说这些田地都是他合法所得,那就是自欺欺人了。他积攒这么多田地的过程,到底有产生了多少家破人亡的孤儿寡母,有多少冤魂在哭泣,谁也说不清。 因此动他李征毫无心理负担的,理由也很好找,这人随地吐痰,背后骂自己,大便完不洗手诸如等等,理由只要深入挖掘,那总会十分的充分。 最重要的是,李征想要他的田地,最巧的是,李征也是和他一样,是喜欢巧取豪夺的人。 第215章 轻入 李家堡。 李家堡的气氛十分的凝重,数百庄丁都是恐惧的望着堡外那无边无迹的人流。 流寇四面围堡,眼看大战在即,李员外也是大方的宣布,因为今年的流民肆虐,堡内佃户们的租子,可以延迟一年再上缴不迟。 而且,李员外心慈人善,也是愿意将今年的佃子减去三成,让佃户们能够度过难关。 当然,李老爷都已经损失不少了,那这次流寇犯堡之时,大家都要奋勇向前,多杀贼寇,就当为李老爷稍稍弥补一下巨大的损失。 这条唯一的好消息,却是让堡内佃户们根本高兴不起来。 堡外无数的流寇磨刀霍霍,这点甜头就让他们拿头顶上去打仗,未免太过于苛刻了吧。 想起每年的租子,许多佃户也是心中惆怅,每年的租子都是七成。 虽然看起来今年虽然不用再缴交那么多,但是考虑到来年持续的干早,收成已经少到了往年的一半不到,五成的收成根本就不够自己家里三四个月吃的。 而且来年就算是风调雨顺,还得没有流民来捣乱才行。 可以预见的是,以后数年的日子都不会好过,但是乱世之中,能有一块安稳的地方可以安心种田养家,却也是让他们有些不舍。 这也许是大家还能坚持守卫在堡墙上,战战兢兢拿紧武器的唯一原因了。 眼下的日子还算过的去,至少还有一口吃的,比起外面到处流浪的流民们还是要强上不少,许多佃户也是自我安慰之外,也没有其他的什么办法。 在宣布完减缓一年的租子之后,李员外也是再次回到了自家的宅院,对于减免的租子,李员外虽然心疼,但是却也是不得不这般。 因为若是将佃户们都跑了,谁来保卫自己一家老小的安全? 如今外面的流民虽然众多,但却是互不统属,更没有相互间熟悉的默契配合。 这一点上,却是比不上自己手下这已经十数年了,相处极为熟悉的佃户们。而且这些佃户也经历过数次流寇犯堡,最后不都平安无事么。 只要这些佃户们能够鼓起勇气,团结一致,流寇势必如同之前的几次,根本拿这个建在地形险峻的堡子根本没有任何办法。 虽然只有这数百佃户老人守庄子,但李员外丝毫没有多招帮手的打算。 他知道他在当地名声并不好,这次来犯的还大多是本地人,若是招的人手中混入一两个心怀孛测之辈,岂不是自找麻烦? 夜色临近,李员外府宅也是率先响起绑子声,相比庄内一处的死寂,显得一片凄凉的模样。 堡内心疼租子的李员外,以及守卫在堡墙上忧心重重的佃户们并不知道。 已经几天没有任何动静,数次在堡墙下撞的头破血流的流寇中,一群两百多与众不同的流寇已经开始接近李家堡,在夜色的掩护之下,也是不断的接近着双方之间的距离! 夜色中,李家堡一片宁静。 堡墙上,隔着数十米也是树立着一根火把,在火把的照耀下,偶尔也是能够看到有人在堡墙上巡逻而过。 也许因为流寇从来没有在晚上进攻过,这些人似乎也只是虚应故事,在火把旁边烧烧火,活动一下有些发麻的双脚,根本没有人会向堡外望上一眼。 在一片寂静中,数百人也是慢慢接近堡墙,数十人抬着梯子走在最前面,数百人鸦雀无声的跟在后面。 一切顺利的让人不敢相信,当梯子搭在堡墙之上时,还是没有人发出示警。 二牛是李家堡的一个佃户,也是防堡的庄丁。秋寒凛咧,却摊上这么一个差事,而不是搂着老婆守着热炕头,也是让他满腹牢骚。 近几天来,不开眼的流寇来攻击堡子屡屡受挫,死伤狼籍之下,也让他的心态也是十分的放松。 不仅是他,还有三个倒霉蛋也是不得不大过年的来到堡墙上,他们不是李员外的心腹,也只能干这些没人肯干的差事。 为了来年还能有口饭吃,就算是满腹牢骚,他们也不得不防卫这面堡墙。 不过,来是来了。他们却是虚应差事,大家用木柴生起一堆篝火,团团围坐周围。 温暖的篝火也是驱散了严酷的寒风,让漫漫的长夜也好捱一些。温暖的篝火暖的人十分舒服,几人也是有些昏昏欲睡。 “你听,什么声音?”听到一声奇怪的响声,其中一人也是有些奇怪的问道。 其他人也是随着这人指的方向仔细倾听了一番,入耳的却只是凛咧的西北风,再无别的动静。 “你听错了吧!”二牛是他们的头,听了半晌也是摇摇头,这北方的西北风本就听着吓人,凛咧的寒风吹着光秃秃的树木,也是发出阵阵呜呜声,只如鬼叫一般。 “看来是我听错了,这鬼天气,流寇也是人也要躲着北风咧?也就咱们这些苦哈哈还得顶着西北风守堡,贼寇们都也是人啊!” 之前听到异响的那人也是有些自嘲的道。 “就是,李员外也是太不将咱们当人看了。这大冷天的,哪个贼寇会来?偏偏非让咱们守着堡墙,守个球咧!” 另一人被勾起了心中怨恨,也是赞同的道。 “都给我闭嘴,不管怎么说,今天李员外可以答应给咱们十斤粮食,就冲着明天可以拿这些粮食吃个饱饭,今晚也是值得了。” 二牛挥挥手,再说下去可就不太好了,要知道他们中有一人可是李员外的人。 “二牛哥说的是,十斤粮食可不少咧!” 之前说话那人随口附和道,然后他突然揉了揉眼睛,有些恨恨的指着方才出现响声的地方道。 “今个俺这是咋咧,一会儿耳朵听错,一会儿眼睛又开始花了。我怎么好象看到哪边有人?” 没有人将他的话当一回事,大家都是咧嘴一笑。 也许二牛是坐的时间太长了,脖子也是有些酸痛,左右扭了扭脖子,正想开口打趣几句,但是突然身体一震,猛的回过了头,死死的盯着无意中看到的方向。 那里正不断的有人上来,愣了一愣,二牛这才扯开喉咙,凄厉的叫道,“不是眼花,真的是贼寇上堡了!快敲铜锣示警!” 但是他这句话说的有些晚了,这会儿工夫,十多个悍匪也是顺着梯子爬了上来。 听到这边发现他们,十数人也发一声喊,操着明晃晃的刀子便如飞而来。 虽然有些晚了,但是铜锣声还是响了起来,虽然他们不是心腹,更是怕死,但想到家人,还是悍不畏死的敲响着铜锣,向着整个李家堡示警。 此时,这十个贼寇之中一个人高马大的悍匪便已经冲到眼前,在二牛等人还没反应过来,便一刀划过。 铜锣声也是应声而断,那人左手捂着喉咙,眼中也是充满了不可置信。 杀人的悍匪也是再次狞笑一声,再次一刀刺入这人胸口,用力的拧了一拧。这人眼中的惊慌也是快速消失,轰然摔倒在堡墙之上。 其余三人也是已经被十数个悍匪团团围住,眼看着顺着梯子爬上来的贼寇越来越多。 原本就没多少斗志的他们也是扔掉武器,跪在地上不断的磕头求饶。 他们的放弃抵抗并没有得到贼寇的宽恕,十数人乱刀齐下,三人也是瞬间倒于血泊之中。 而且就这一会儿功夫,堡墙上已经跃过了数十个贼寇,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身影正翻过堡墙…… 第214章 要钱不要命 随着各地驻军的陆续返回,地方上原本的骚动开始慢慢平息,或者说是转入地下。 当各地贴出告示,征募百姓前去开垦田地或进入矿井,并开出极优惠的条件后。 许多原本已经卖田卖地,准备进入缙绅大户家当一个佃户的百姓,却突然发现自己多了一些选择。 相比起大户人家亩均六七成的田佃,这位李将军开出的价码委实太过于诱人了。 但是缙绅大户们,基本上都是敢怒不敢言,这个李征刚刚将泽州祸害了一个遍。 府城的缙绅们可不是他们这些大多举人出身的家伙,那里可是进士以及京官致仕人家的聚集地,这些人都无法奈何飞扬跋扈的李征,他们又怎么可能敢直撄其锋? 但是利益受损的他们,自然也不肯就这般放手手下的百姓流失。 掌握着底层舆论权的缙绅们,只是暗地里贬低一番李征,并且明里暗里暗示,百姓们去他那里,不可能有这种好事,最有可能就是被抓了壮丁云云。 这个时代可是讲究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的。 被缙绅们这么一忽悠,肯应召而来的百姓数量就少了许多。原本计划中各地可能有数万百姓应召的规模,最后结果却是数千人不到。 不过对于李征来说,他已经尽了心力,事成与不成他没有其他办法。没有对他们进行教化,没有文化就没有判断力,只能任由别人教唆,因此说这些百姓是愚民那是不负责任的。 收到报告后,李征也只是叹息一声,根本没有处罚负责这项工作的任何人。 不过阳城的李员外郎,却是令得李征来了更大的兴趣。 这货在当地可是臭大街的存在,说话根本就没有人相信。但为了不让下面的佃户流失,这家伙采用的是强制的措施,谁敢跑就直接打断狗腿。 半个月来,连续打断了十几人双腿后,阳城的百姓也只能臣服在其淫威之下,不敢再有任何念头。 若换了别的时候,在阳城县太爷都不理会这些苦主的讼状之下,这些百姓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但如今有了李征的插手,一切都不一样了。 在阳城,小股的流民开始出现,这些人拿着也不知道从哪来的劣质武器,竟然狗胆包天的开始公开反抗李老爷的庄丁们。 不仅如此,他们还屡屡得手,很是打伤打死了十数个嚣张的庄丁。 这种嚣张跋扈,目无王法的行为,自然是触怒了李老爷与县太爷。 原本只是如果泥菩萨毫不理会俗物的县太爷,此时却是如同正义的化身,命令城中的守备立即整顿官兵,务必在三天之内剿灭这股悍匪。 但当这百多个大多是地痞无赖组成的守备军,磨磨蹭蹭的出了城后,才愕然的发现,他们要面对的已经不是数十人的流民,而是人数已经翻了近十倍的反抗力量。 数百流民依托着数十个悍匪为核心打击力量,只是一个冲锋,便直接将出城镇压的官兵打的满头包。 当守备官兵灰头土脸、哭爹喊娘的回到阳城后,整个阳城的秩序已经完全混乱了。 在官军镇压失败后,无数已经被压抑了太久的百姓纷纷加入这股反抗军之中。 只是数日功夫,数百人的队伍便直接滚至数千人的规模,甚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直接将李家堡团团围困。 当叛乱的消息被火速送入泽州之后,余知府只是扫了一眼,便沉默着命人将文书送于李征处。 李副将倒是很好说话,直接拍着胸脯表示立即整军三千准备平叛。 但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三千人的兵马集结需要时间,当然更重要的便是开拔的钱粮。 李征开出了银六千,粮二千石的价码。 凭心而论,出动三千兵马,要求这么些钱粮委实是良心价了。但余行则如今认为都快能跑马了,哪里有这么多的钱粮? 余行则也不是省油的灯,既然事是你阳城惹出来的,这份钱粮你不出谁出? 县太爷拿到回函之后,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阳城县库根本拿不出来这么多的钱粮,唯一能拿的出来的,也许只有自己和那始作俑者李员外郎。 这种无理的要求自然被觉悟极高的李老爷断然拒绝,官军镇压民乱是应有之事,凭什么要让我为官府出钱? 面对着慨然回复话语‘官军吊民罚罪,乃应有之义!县尊却以已恂,徒涉贪民之利,此诚为耻也!’的文书,县太爷久久难以回过神来。 这厮还真是要钱不要命啊! 人说山西老财主扣扣索索,果然是诚不我欺,已经火烧眉毛了,竟然还捂着三核桃两枣在那给老子摆谱! 胡县令越想越气,这老不死的仗着京中人脉广大,又是东林前辈。在这阳城对自己百般欺压,自己这数年过的更是如同伺候老子一般,哪有半分为政一番的风光气派? 眼下逼民造反,竟然还能如此理直气壮要求自己为他破家为国,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了! 自己为政一方,过的又不是人过的日子,银子也没捞到几个,却被其称为‘以已恂’,真他娘的想骂人。 胡县令大怒之下,直接将回书撕个粉碎。又竭斯底里的在后堂乱砸了一番物件,这才出了门,见了那回书的家丁。 究竟是读书出身的人,虽然背后怒火几欲冲破九重天,但面对这个家丁之时,胡县令依旧一番和蔼可亲的模样,“本县已经明了。这便去筹措钱粮,你且回去令老员外安心,多坚持几许,援兵须臾即至!” 那个家丁应了一声,抱拳行了个礼,便转身离去了。 看着家丁依旧那副拽到天际的模样渐渐消失在门外,胡县令原本满面的笑容很快变成了冰冷,恨恨的啐了一口,冷哼一声,“什么东西!死到临头了,还在给本官摆谱!” 胡县令根本没有任何筹措钱粮的意思,回房再次修了一封内容令人泣血的求援文书,将之交给信使紧急送向泽州城后,便施施然的回后堂休息去了。 至于李老不死要求自己拿出私房钱来供应援军开拔银之事,胡县令根本就是嗤之以鼻。 你的钱是钱,老子的钱就是大风刮来的? 至于援军何时能够出发,还有那老不死的能坚持多久,管他什么事? 反正再有半年,他就会任期到期,到时无论是罢官回家还是调任他地,对他来说都是好事。 第216章 胶着 “当当当……” 堡内也是已经得到了示警,急促的铜锣声也是响成一片,原本宁静的李家堡瞬间便开始沸腾了,哭喊惊叫声不绝于耳。 闻听铜锣声响起,在一声声“贼寇来了”的仓皇声中,李家堡内彻底的乱成一团,哭儿唤女声也是不绝于耳。 少部分壮丁衣衫不整的匆匆从屋中拿着武器冲了出来,但大部分庄丁却是紧闭家门,拿着武器守在门后。 虽然李员外的家丁们也是大呼小叫让庄丁们集合,但是应者却是寥寥,贼寇已经入堡,这时候出去,家里人怎么办? 堡墙上,根本就没有庄丁前来逆袭,数百贼寇也是不断的涌上堡墙。 最先进来的数十人配合极为默契,五人成队,相互攻击掩护,根本无人可以阻挡,强势直接杀至堡门。 在轻松驱散守门庄丁之后,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堡门打开,其中一人划刀将吊桥的绳索斩断,“咣当”一声,李家堡也是彻底的暴露在杀气腾腾的贼寇们面前。 “杀进去!” 雷康冷冷的指了一下前方的李家堡,心中也是充满着快意。这个只会刮民自肥的李员外,也是有如今这一天! 事实上,不等他的命令,无数贼寇就欢呼着冲向了李家堡。对于李家堡,他们畏惧的只是这高高的堡墙,但是如今堡门大开,那便是他们的乐土。 “目标是李元乘和他的钱粮!奸淫掳掠普通百姓者死!”雷康对着身边蜂涌窜入的流民们喝道。 这道命令对于这群数日来都在忍饥挨饿流民来说,根本就起不了什么作用。他们根本无人听从命令,只是一个劲的向里面冲击着。当然看到了这一切,他 雷康出身于贫民,后被招入随风培训数月,受李征的影响也是颇重,这道命令也许能够让这些流民在祸害百姓之时能够多想一下,这也是已经足够了。 毕竟他现在根本无法控制这些贼寇,不过雷康显然有所准备,如果这些流民不听话,他可以用刀子让他们变得听话起来。 他带来的近百人可是随风组织内的执刀手,通俗的说就是负责暗杀和处决叛徒的存在。 经过这半个月的努力,随风组织也控制了数百青壮,而且对他们也进行了粗略的训练,至少组织秩序是完全够的。 这些人的任务有两个,一是控制住钱粮所在,另一个任务就是弹压这些流民,免得他们将这里完全变成地狱。 至于李员外可能的反扑,则根本不在雷康的眼中。以一千挑选出来的青壮,其中还有百多精锐士兵,对付数百没有训练又已经惊惶失措的庄丁,完全不在话下。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李元乘根本就无法将庄丁集结起来,甚至有些已经出来的庄丁见势头不对,直接趁人不备再次溜回家中。 到达李元乘府上参与守卫的庄丁可谓少之又少,许多都是被家丁夹在中间而不得不来。 这些人完全被挟裹而来的佃户,他们能否起到作用也是存在疑问。 数百贼寇这时也是显示出他们无组织无纪律的风格,李元乘府邸这个钉子还未拔起,这些人三三两两开始祸害普通百姓起来。 还好的是,雷康带来的人还算是有些样子,他们大部分都是扑向了李元乘的宅子。 也正是因为这些人的不作为,再加上雷康一直强调尽量避免伤亡,这才是让李元乘的宅子一时间急切难下。 等到雷康到来时,李元乘的心腹还在依托着围墙亡命的抵抗着。 雷康的到来也是让青壮们的士气再一次提升起来,在其二弟雷德的组织下,又一次发起了对李宅的进攻。 十数人抱着一根刚刚从百姓家中拆下来的大梁,喊着整齐的号子快速的向着宅门冲去。 “放箭!快放箭!” 府内树起了一个高台,一个中年人也是站在上面不断的大呼小叫。 “啊……” 数柄长弓响动处,几个倒霉的青壮也是惨叫着倒地。 但是这种伤亡并不能让他们退却,十数人合力下,大梁猛然的撞击在大门上,整面高墙都有些摇动起来。 “嘿……” 十数人快速的退了回来,再次抬着大梁冲撞而来。 这一次,府内的弓箭手也是学乖了,不再理会那些在旁边牵制的青壮们,箭矢也是集中在了扛抬大梁的青壮们身上。 数个人倒地,也是让抬大梁的青壮们怪叫着扔下大梁,狼狈的逃了回来。 “再去多拆几根大梁,我就不信他们全部照应的过来!” 看着攻击并不顺利,雷德发狠的道。 青壮们闻言如蒙大赦,一窝蜂的四散而去。不多时,数根大梁做成的撞木也是被人群抬了过来。 如今的青壮们已经伤亡了近二十人,士气也早已经不如之前那般。这些都是忠于自己的力量,雷康也不愿意自己不断的折损手下,却让那些正在打劫的流民们完全捡了便宜。 不过,这些家丁再加上裹挟来的庄丁,人数也只有寥寥的三十余人,这一阵子的猛攻也是让他们损失了七八人。 而雷康带来的青壮伤亡更大一些,大概有十多人。见到这个场面,雷康气不打一处来,直接命令停止攻击,重新集结。 “雷德,停止攻击!你立即带一百名青壮执法,将其他青壮给我赶回来!违令不遵者,就地处决!” 时间不等人,这次他们甚至还占了出其不意的先手,若是这次不能干净利落的解决李家堡,反而还要随风组织损失过多,那雷康真不知道如何回去见李征。 “遵命!” 兄长发放,雷德答应一声,快速的带着自己的心腹旋风般冲了出去。 但是过了半盏茶之后,回来的贼寇还是寥寥无几,此时其他不受控制的青壮已经完全陷入破堡后的狂欢中,完全将自家老大的命令当成耳旁风。 这一会儿工夫,李元乘也终于稳定住人心,家破人亡在即,李元乘也是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吝啬。 不仅让自己的大儿子亲临现场指挥,更是放下承诺,一旦打退了贼寇,将人人给予五十两银子的重赏! 重赏之下,人人奋勇,流民们的几次进攻都是被家丁们亡命打退。面对着这些有些疯狂的家丁们,雷康的眉头也是越皱越紧,形势已经开始有反复了! 若是换了李征麾下的武将们,这会儿根本不用多想,便全力进攻将对方这股子气势压下去了。 但雷康毕竟只是一个搞情报的,根本没有这种决断力,李征要求的尽量减少伤亡,如同一个魔咒让他犹豫不决。 思索了片刻,他还是觉得先等待一会儿,拿那些已经开始变成禽兽的流民命去添,总好过自己人伤亡。 不过那些忙着祸害百姓的贼寇,他短时间内根本就用不了,指望他们进攻根本就是一个笑话。 而且随着这些祸害在后门不断的破门而入,庄丁们的抵抗也是越来越激烈,原本有些沉静下来的李家堡也是再次杀喊声响起,这些贼寇胡乱杀人,到处奸淫掳掠,也是让庄丁们的抵抗越来越激烈! 场面在失控!雷康心中开始有些警惕,也许到了该决断的时候了。这些贼寇与庄丁之间的拼杀,胜利者是注定属于这些更加凶残的贼寇! 但是这却并不是雷康所想见到的,也许这次攻破李家堡,堡内的百姓也要随之被屠戮一空! 而且最为重要的李元乘却是始终无法拿下,这也是让雷康越来越焦燥不安! “要相信雷德一定可以重新整编队伍,大家先休息一番!” 自己弟弟已经亲自出马收拢其他流民青壮了,而部下也是攻伐数次之后疲惫尽显,有这么段时间,雷康也是让他们先休息一番。 众多青壮松了口气,退到了弓箭不能及的地方,舒适的坐倒于地,等待着援军的到来。 半柱香缓缓的过去了,但是援军却是始终未至,身后的杀喊声却是越来越响。雷康皱皱眉头,打发一个人去了解下情况。 不多时,那人便行了回来。随他回来的,还有雷德身边的一个心腹,将情况也是解释了一遍。 雷德带人回去弹压,但是却是惹怒了这帮子已经抢的上瘾,隐隐有些无法无天的流民们,他们把头别在腰上杀官造反为的是什么? 还不是可以吃饱饭,可以随意的杀戮和玩弄女人!如今雷德在他们兴头正高的时候,却是叫他们回来拼命,也是让他们个个不甘。 为了尽快收拾人心,雷德也不得不下狠手杀了几个带头闹事的。 若是平常,凭借着他的威望,也是足以让这些流民听命而行了。 但是这次他强迫他们来李家堡,数攻不下伤亡不小。早就已经让他们心中充满怨恨,这次更是杀了人立威。 一些彼此本是同乡同族的流民顿时群起鼓噪,竟然想反噬于雷德! 雷德又惊又怒,带人强行弹压,却是引爆了双方的矛盾,如今双方也是打成一团,一片混乱。 雷康也是听的却是眼露寒光,大敌还在眼前,自家却是先行闹起了内讧,还真是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不过,眼前可不是看笑话的时候,若是任由这些人闹腾下去,估计雷德就算取胜也只是惨胜,那这次气势汹汹的夺堡就算最终成功也称不上大获全胜。 “杀回去!将所有闹事者全部斩杀!” 思索了片刻,雷康也是果断的下令回头。 “杀光这些叛逆!” 青壮们也是个个大呼小叫。 面对着高高的围墙,也许这些流民们会头疼异常,但是对上自己的平日就不对付的家伙,他们却是信心满满,个个奋勇异常。 等到雷康等人到达内讧场时,这才发现雷德还真的是有些不妙,这次顾麻子带出来的人最多也就百人不到。 但是竟然有近两百流民站在了他的对立面上,缺乏执刀队作为刀锋的雷德部青壮,对上这些流民大家战力半斤八两,而且平日间也是相熟之人,往往下不了死手,一时间谁也奈何不了谁。 看这场景,一时竟然是在胶着。 第217章 恶寒 不过这胶着的场面,随着雷康等人的到来,快速的打开局面了。 雷康等人却是不同,他们跟这些叛乱的流民根本就没有任何交情。 不仅如此,他们被选为雷康亲领,因为口粮分配的问题,双方之间之前甚至还势同水火。 在雷康的一声呼哨下,这些人也是直接冲入叛逆的一方人中,直接大砍大杀起来。 生力军的到来,也是让雷德心中大定,不等雷康吩咐也是直接率人直冲而入。 近五百人压迫数百各自为战的暴民,而且还是首尾夹攻,叛乱的一方也是阵脚大乱,在连续被砍死十数人后,见大势已去,这些人也是纷纷跪地求饶。 对于这些严重影响自己任务的贼寇,雷康是恨不得杀之而后快,但是眼下显然不是一个算帐的好时间。 雷康让雷德将挑头闹事的那几个小头目一一斩首示众,终于让这支队伍暂时因为恐惧合成了一股绳子。 “不想死的,立即给我滚到李元乘大门前,给老子当先锋。拿下李宅,就饶你们一条狗命!” 时间已经耽误的够多了,雷康也是直接下令道。 见到雷康下令,这些贼寇也是终于明白这里究竟是谁在当家。许多人开始磨磨蹭蹭的拿着武器,向着李宅而去。 雷康早就对这些贼寇厌烦透顶,见到这帮人居然还敢磨蹭,也是二话不说,直接操刀砍了数人。 这下子,再也没人敢于磨蹭,快速的向着李宅而去。 方才的混乱,李宅之中并没有人出府逆袭,眼见到近千贼寇终于出现在眼前,许多庄丁都直接崩溃。 这面墙也许可以让他们以一挡三,但是还远做不到让他们以一挡百!尤其是这一次,数根撞木齐齐撞来,更是让这些庄丁们感觉到了末日的到来! 他们的弓箭手也是一刻不停的发射着他们手中的箭矢,但是却是挡不住如潮而来的贼寇们。 所有敢于后退的叛匪们,都无一例外的被直接斩杀,其他人也不得不冒着夺命的箭矢不断向前。 “咚……” 一声声剧烈的撞击声也是不绝于耳,不说大门,就算围墙也是在这种撞击之下不断的颤栗着,“扑簌簌”的不断从上面扬下灰土。 才撞击了数次,围墙便已经开始裂开一道道的裂痕,大门更是摇摇欲坠,被撞的整个门面向里凹陷了下去。 “一,二,三……” 又一轮猛烈的撞击传入耳中,坚固的包铁大门也是直接被撞的向内飞了进去,将后面顶门的壮丁撞的吐血倒地。 “杀进去!活捉李元乘!”雷康狠狠的击节,扬声喝道。 依旧是叛匪在前顶枪,其他贼寇也是一拥而入,逢人便砍,所过之处,一片哭爹喊娘的声音。 偶尔有身手过人的家丁还试图抵抗,但是还是被因为伤亡而愤怒的贼寇们乱刀斩死。 半个时辰不到,占据了绝对数量优势的贼寇也是彻底清理掉了所有抵抗力量。 李元乘父子数人,以及他们的家眷也是悉数不落,全部被擒。 最后的战斗也是尤为激烈,打头的数十贼寇也是损失惨重,被他们围攻的不到二十人的家丁困兽犹斗之下竟然反杀伤了近二十人,可谓是一步一滴血。 当他们疯狂的将所有抵抗者屠戮一空后,也是差点杀红眼将李元乘一家也是尽数斩杀。 就算被雷康等制止的及时,李元乘原本一家十数口人也只剩下了最后的数人。 当被带上大厅之时,李元乘也是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气派,如今已经被拔掉了所有爪牙的他,完全是褪毛凤凰不如鸡。 一身长袍也是破破烂烂,上面更是沾了不少鲜血,整个人惊恐异常,身上更是散发着阵阵恶臭。 “各位大王,老夫愿意出钱出粮,只求各位大王饶了老夫一命!” 一进来就看到一屋子明晃晃的刀枪,李元乘更是不堪,直接扑倒于地,苦苦的哀求着。 “老老实实将你家的钱财全部拿出来,爷爷们心情好的话,饶你一家老小的命,也不是不可能。” 雷德大马金刀的坐于原本只有李元乘能坐的位置上,匪气十足的说道。 “老夫愿意拿出来,我家的粮食一共有五百余石,还有银钱近千两,可以一并拿给大王!” 李元乘稍稍松一口气,立马说道。 “才这么点钱粮?”雷康冷哼了一声,面上的愤怒已经有些遮掩不住了,“姓李的,少糊弄老子!每年你下乡收购粮食的银钱就不值这么一点,你以为我们都是来要饭的?” 李元乘一愣,他确实是少报了,这只是他的一处地窖所藏罢了。 这些贼寇对于他的家底也是知之甚详,他也突然醒悟过来,这些乱匪之中基本上都是本地人。 既然是本地人当地,不大出血是不行了,李元乘咬咬牙道,“老夫还有一处地窖,还有三百余两银子和一百多石粮食,全部献于大王!” “跟他费什么话,这些年来,俺家每年收成一大半的粮食都进了他家。与俺一样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这么多年下来,怎么可能就这么点粮食?”一个悍匪狠狠的挥了一下刀,狞笑着道,“李老爷,当年因为欠你贷子,俺姐被你拉走卖了。当时俺娘可是被你打的卧床不起而去,同样的棍棒乱下,不知道如今的你能撑的住多长时间?” “你……” 李元乘也是一惊,有这种苦主在,他心底也不由的为之一沉。 “就是,听说官府中收拾人的手段多的是,据说能让人恨不得立即死去,咱也只是听说了一些,不如在这家伙身上试试,看他能捱过第几样?” 另有一人也是嘿嘿怪笑着,一幅摩拳擦掌的模样。 “哦?你懂这些?说来听听!” 雷康心中一动,也是随口应道。 “听说官府有一种刑,叫做滚刀肉,先将水浇在人身上,然后用铁刷子一点点的将血肉刷下来,直可深见如骨。” “当然一开始是从胳膊、腿上开始,直到慢慢将人刷成骨架子。其中万针攒刺之苦,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想象的出来的。” “当然,一般人根本坚持不了一刻钟,就会将一切知道的全部交代,但是李老爷可不是一般人。俺估计这一家可都是要钱不要命的,相信应该比一般人厉害的多!” “不过这也无所谓了,反正一个不说,弄死了再找一个来问就是了。” 那人会意,也是详细的将其中一种介绍了一遍,说到这里,便更是阴测测的看了一眼李元乘,嘿嘿笑道。 “李老爷当然是最后一个被用刑的,若是李老爷也能坚持住不说,那俺这办法就完全无用了。” 这一番长篇大论说完,不说李元乘一家,就算雷康听了也是一阵恶寒,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打听来的。 更不敢相信,这世上还有这么折磨人的办法。 第218章 恶魔在人间 人群一片寂静,人人都是头皮发麻的看着这个说话之人。 “不过其他办法也不是没有,这种其实还不算什么,毕竟这么玩的话,还不算折腾人,死的也快。” “还有一种办法........估计这个办法对付李员外一家人也凑合了,若是还不行,就只有再用其他几个办法了。不过,那些办法就有些残忍了!” 这人摇头晃脑的道,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 不过这幅模样在李员外一家人眼中,那不啻于恶魔的微笑,这两样已经够震慑人心了,稍微想想就身子哆嗦,要是再有更厉害的,他们真的恨不得直接一头撞死。 “当家的,要不将这些人交给我,我肯定能让他们将内裤藏哪都能问出来!” 这人故意的请命道,促狭的道。 “百善孝为先,这些人肯定不会愿意李员外爷先试水的,要不从年轻的先开始?虽然咱没有多少经验,但就可以从实践中慢慢学习,弄死一两个以后,咱一定能够收发自如的!” 还有可能先失手弄死几个?几个年轻人一下子瘫倒于地,生来就一帆风顺的他们,如何经的起这般的恐吓? 还没等雷康回答,这些人也连滚带爬的行至雷康与雷德面前,一个个倒豆子一般的将自己知道的一切全部说了出来。 雷康微笑的倾听着,不断的点着头,这几人知道的东西若是全部到手,这次就真的是发达了。 未来潞州营单靠抄了这李家堡,至少一年有余都不用再担心粮食问题了。 “李员外,这就麻烦你了,将这些拿出来吧!” 雷康微笑的看着李员外,原本心中对他无边的怨气也是消散一空,真如看一座金山一般,越看越是喜欢。 “你妄想!”李元乘却是沉稳了下来,心中一片死寂,若是失去了这些东西,他就算活着,也是生不如死。 “这个就由不得你了,你若是痛快的说出来,我可以放你其中一个儿子。若是我自己搜出来,你一家老小就一起上路吧!” 雷康脸上浮上一层冷意,话语也是不客气起来。 “这些东西,想必也不会是你自己每次亲自去放置的吧,偌大的一个李家堡,知道内情的人应该会不少,杀的人虽然不少,但是总有几个知情的。你最好不要事后后悔,满门被你断送的一干二净!” 雷康一脚踩在李元乘脸上,脸色已经开始变得狰狞起来。 “你……”李元乘戟指着雷康,也是半晌说不出话来。 雷康的这番话也是正好正中他的软肋,不怕贼寇凶狠,但是贼寇若是有脑子,那就有些恐怖了。 “我给你一刻钟时间考虑,我的手下也会去搜寻知情之人,若是让我先找到了,你到时就算说了,也是自误全家满门!” 雷康冷冷甩下这句话,当着李元乘的面下达了命令。 这种事自然需要头脑灵活之辈去办,而方才知情识趣,用言语恐吓的陆成绪自然是最好的人选。 雷康也是十分放心的将这个任务交于了他,若是这小子都寻不出来,其他人就更加不用多想了。 “我如何相信你会信守诺言?” 没有了退路,李元乘也是艰难的开了口。 “你没有选择,要么信我,可以保留一个儿子。要么不信,带着全家共赴黄泉!” 雷康不屑的道,到了这个份上,居然还想跟自己讲条件,简直是不知死活。 “你……”李元乘这辈子也没有这般憋屈过,但是他却是一点脾气也是发不出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走,屋内除了李元乘轻重不定的呼吸外,再没有其他声音。 而外面的声音却是不断的越来越响,这是由李元乘的子嗣提供的信息起出来的钱粮所引起的欢呼声。 这些贼寇谁也没想到一次征战就可以收获这么多的钱粮,欢呼声不绝于耳。 随着时间的推移,李元乘也是越来越沉不住气,几个儿子的哭求声也是让他根本安不下心来细想利弊。 不多时,李元乘也是只能下了决心,信这些贼寇,毕竟他也是别无选择,这些贼寇迟早也是能够找到知情之人。 有了李元乘的配合,一个个隐晦的地窖也是暴露于雷康等人面前。每一个地窖的开启,都是让他们一阵阵的欢腾。 乱世之中,粮食的宝贵谁都明白,有了这些粮食,他们活下来的机会将会大的多,这是谁都明白的事情。 “大当家,找到了!找到了知道内情的人了!” 突然,一声欢喜的声音也是远远的传了过来。 几乎与此同时,一个被绑的象粽子一般的家伙被提着扔进了大厅内。 “李管家,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之前那个讲出种种恶毒折磨人法子的贼寇突然桀桀的怪笑起来,笑声中带着说不出来的仇恨。 “你,你是陈,陈秀才?” 这个管家一阵发愣后,终于看明白怪笑的人是谁,顿时失声惊叫了出来。 “没想到李大管家竟然还记得区区在下,在下可是无日不思念着你啊!我妻子被人掳去,三天后便跳了井。我三个孩儿,最大的被活活打死,二女儿才十一岁,也死了,小儿子才两岁,你们就将其扔在井里活活溺死,此情此景,在下可是没齿难忘啊!这七年来,我没有一日不念着你的‘恩情’啊!” 这人说话虽然极为平静,但话语中那股子怨恨却是浓的快要化不开了。 这样几乎全家死光光的惨剧,若非亲耳听到,谁也不敢想象世间竟然有这种恶魔。 众人突然对于陈秀才这般变态的爱好,有些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对于这个陈秀才,他们的态度也从之前的厌恶慢慢变成了同情和怜悯。 “大王饶命啊!小的已经将所有钱粮地窖全部说出来了,你答应过要饶小的一命啊!” 这个管家见到这阵势,顿时直接屎尿齐流,在地上拼命向着雷康蹭了过去,希望得到庇护。 他在李府这么多年,这看人的眼光极准,一下子便认出了何人才是主事者。虽然他得到的只是审问他的小喽啰的保证,但他这会儿却也顾不得了,哭嚎着哀求着。 “真的全部讲了出来?若是全部说出来,老子饶你一次又何妨?若是有一点不实,被老子知道了,你就跟他解释去吧!” 雷康在心中已经将之看成了一个死人,但面上却波澜不惊,一指旁边已经身体颤抖的陈秀才,平静的道。 “我的床下还有一个地窖,那是小的平生的积蓄,其他的已经全部说了,一个不剩下!” 李管家拼命的挣扎着,一万个保证,他明白落入陈秀才手中会有什么后果,根本不敢有丝毫的隐瞒。 “给他解开绳索,放他滚蛋!” 雷康一听到这个答复,心知他不可能说谎,便直接吩咐道。 眼见下面的人迟迟没有回应,便明白这些人心中都有团火,委实不愿放过这个恶魔。 “老子说话算话,老子不杀你,更要放了你。但出了这个门,老子就管不着别人了!左右,还不快动手放人?!” 雷康平静的说道,说完转身就走,全不理会身后那一声惨叫后,接着便是滔滔不绝的恶毒咒骂。 对恶魔失言一次,雷康并没有任何愧疚的感觉,反而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在做善事。 第219章 落幕 雷康走出大厅时,厅内也是传出数声短促的惨叫声,在太平乡作威作福数十年的李元乘父子也是先后步上了黄泉路。 而那个最倒霉的管家,虽然他不是主使人,但贯彻自家主子时的那种残忍,却让陈秀才对他的仇恨远远超过了李元乘一家。 这时他正被陈秀才提着脚向着一旁的一间房间里去,若非这厮嘴已经被塞上,这会儿估计叫的都能将半边天给震蹋下来。 所有人都明白等待这家伙的结局是什么,更没有愿意向里深想。 那种画面没有点心理承受能力,就算只是想想就会让人数天没有胃口。 这段小插曲倒还影响不了众人丰收的兴致,因为有无数的钱财堆积于他们面前。 看到这么多的钱财,几乎所有人的眼睛都开始隐隐发红,喘气声也变得密集起来。 不过在之前百多不听号令的人前车在鉴,其他人虽然眼红,但是没有命令之下,他们也是不敢稍动一下。 一县之地,大半在李家手中。 十数万亩的田地,就算每年收成不好,但积累下来的数量委实无法想象。 当然绝大多数的粮食都已经变卖成了现银,但这两年年景不好,李元乘也并非笨蛋,在家中储备了无数的粮食,只等坐地起价之日。 这贪心的结果自然是直接便宜了李征,在李家堡一共搜集出来粮食达到惊人的一万三千余石,再加上九万七千余两的银子!可谓是收获空前! 这么多的钱粮,完全无愧于李家在阳城土皇帝的身份,完全匹配的上。 李家父子两代十数年搜刮而来的钱粮,也是全部便宜了这伙贼寇,准确的说便宜了这伙贼寇背后的李征。 潞州军如今也只有不足六千人,一万三千石粮食虽然不少,但均分于全军,一人也就是两石上下。 在这其中近千石还是刚刚从新麦中整理出来,用于来日发卖种子粮。 毕竟李元乘大部分收集来的粮食,都是已经转到了县城之中售卖,堡内存货并不多。 若不是这天下不断的大乱,粮食消耗日趋严重,李元乘又想捂粮等待粮价飞涨,也许堡内根本就不会有这么多的粮食。 这些钱粮也是堆满了数百辆大车,贼寇还剩下的三百多人押解着钱粮兴奋而归,留下了一片残破的李家堡。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雷康除了让他们将李元乘府中的女眷全部带走外,其他百姓的家属严禁他们私自掳掠。 为此甚至大动干戈连杀了十数人,总算震慑住了人心,令他们终于安分下来。 当然看管最严的就是钱粮物资,起出钱财之时,所有下窑的人都会被搜身,以免有人私藏。 对于私藏着则是直接就地杀无赦,当然对于那些要钱不要命,敢于吞下金银的,雷康却也管不着别人。 如今流民的根据地位于阳城不远的轿子山中,从李家堡至轿子山山寨并不远,但是山路难走却是让人速度提不上来。 尤其是满载着粮食与钱财的大车,更是速度慢的如同蜗牛。 不过显然没有人会先扔下钱财米粮先行回寨,这些还没有分配的钱物可是需要看紧点,免得被人顺手摸羊。 一连数日艰难跋涉,数千流寇终于将物资从李家堡全部搬运下来,开始原路返回。 但是在他们经过葫芦口时,却是意外的发现,数百官军的骑步兵却是横在了路口位置。 举目望去,出鞘的马刀、戒备的长枪枪刃在日光下反射着森冷的刃光,耀的人眼十分的不舒服。 在这些长枪兵前面一杆杆火铳兵整齐列于前方,黑洞洞的铳口所指正是他们的队伍,也是让所有正对着的贼寇们胆战心惊。 早就已经知道李征计划的雷康,一直便比较猥琐的躲在人群之中,害怕被误伤到。 此时一见自家官兵已经摆好阵势,更是二话不说,直接叫上亲信掉头就跑。 看到老大直接掉头就跑,其他流民也个个战战兢兢,受控制的流民也直接跟着就跑。 事实上,就算不知道计划,这些刚刚落草的流民的反应也不会强到哪里去。 这些敢于响应雷康反抗官府的百姓,基本上都是有过前科的人。 而参加过前两年流寇的百姓,早就已经达到了对上这些长枪兵就哆嗦的境界,实在是被杀怕了。 其他的小头目,就算没有与李征交过手,也是从其他同伴的口中了解过这些长枪兵的犀利,知道这些士兵的不好惹。 已经见识过的小头目也是闷头不响,直接追随着雷康撒腿就跑,根本就没有一点对战的勇气。 其他因为钱财犹豫的贼寇们,一见到这些头头们都是一声不响的撒腿就跑,他们也是明智的选择追随着雷康等人的背影落荒而逃。 至于一些头脑不清醒的,或者说贪念比较大的,他们虽然知道情况不对,但是在跑之前还想捞一把再行。 但是他们的举动的后果却是,早就弹药上膛的火铳兵们整齐的火铳洗历,不等长枪兵发起冲锋,呼啸而来的骑兵便纵横冲突,直接将所有敢于怀有贪念之辈全部乱刀砍死! 有些比较悍勇的,结成小团队,个个武器向外,纷纷叫嚣着想拼死一搏。这里的财物,也足够他们舍命一搏了。 但是他们的努力统统就是白费,虽然骑兵顾忌伤亡,并没有直接冲阵。 但随后而来的火铳兵则直接将他们所有的希望化为粉碎,血肉之躯在钢铁弹丸面前是那般的脆弱不堪一击。 数百人的官军,根本无法对数千人的流寇完成瞬间秒杀。 在官军还未杀来的地方,无数流民疯狂的抢劫着自己的大车,尽可能的在官军到达之前多装一些。 见好就收的或许还能逃得一命,但贪心的流民就比较尴尬了,身上装的太多,严重的影响了他们逃命,这些人纷纷被呼啸而过的骑兵斩于马下。 流民的抵抗欲望并不强烈,零星的抵抗更是无关大局。 在骑兵如入无人之境一般,从流民队首杀到队尾,整个流民集团已经完全崩溃了,无数的人直接逃的漫山遍野都是。 这些人官军并没有追杀至死,骑兵一个旋转,配合步兵网住一大批来不及逃亡的流民后,便放弃了继续向山中追杀的念头。 被围住的流民基本上就没有反抗的,将这些人充为后勤兵后,官军将战场打扫了一番之后,便心满意足的押着数百辆大车掉了个头,向着官道而去。 第220章 安置 李家堡一战落幕,但整个泽州却是如同炸开了锅。 这一战虽然是流寇攻陷了李家堡,残忍杀害了李员外这个谦谦君子满门,但事后潞州营恰到好处的出兵,直接对流寇截了胡,反而成了最大的赢家。 只要脑子还没有痴呆,谁都能看出来这里面有问题。 但是从过程上来看,却是谁也挑不出来这里面的矛盾。许多缙绅大户在背后痛骂之余,心中也是有些兔死狐悲,充满了莫名的恐惧。 这个李屠夫杀人盈野不算什么,大明不缺这种官兵,但这般不择手段,委实是一柄架在脖子上的屠刀,谁也不知道何时会落下来。 尤其是其在李家被灭门之后,堂而皇之的直接以极低的价格将田地统统吃下,更是让众缙绅都敢怒不敢言。 毕竟李家前车在前,谁若是敢多嘴,难道就不怕自己地方上也出现这么一次流寇动乱? 若是用这个套路再反复来上几次,估计大家都要奔赴西天极乐。 之前雨点一般的弹劾没有什么作用,现在再弹劾的话,估计下一次民乱就要轮到自己了。 这可怎么办? 这帮子缙绅最擅长就是在规则里面搞事,李征也这样在规则里面搞事,但李征这么玩,完全是在规则里将他们最擅长的东西给玩坏了。 一时间,被屠刀吓住的缙绅们,几乎一夜之间便形成了一致的观念。 只可智取,不可力敌! 既然已经低头了,那跪地上装孙子也就不算什么了。都已经当孙子了,割肉孝敬李征爷爷也完全顺理成章了。 不过,这也是最后的办法了。 若是李征这样还不满意,那说不好也只有一拍两散,最后大家鱼死网破了。 虽然鱼死是肯定死的,但网就一定能被破了么? 崇祯五年的最后一个月,道路上处处都是送钱送粮犒劳潞州营的车队,那一车车的物资堆积如山,委实令人叹为观止。 若换了一个不知情的人,必然要感念这里的军民一心,委实感天动地,恨不得当场赋诗几诗,才能一解胸中抱负。 对这些东西,李征并不见外,几乎全部笑呵呵的笑纳于怀。 当然在泽州,李征谁的面子都可以不给,但代表皇室的监军的面子却不能不给。 这所有的物资全部都有一份折现送入监军府中,看着自己的体己银子一天天的迅速膨胀,谢文举的脸都快要笑烂了。 若说之前李家堡一战的猫腻谢文举看不出来,那就太小看人智商了。但是李征及时送来的两万两银子,则很好的将这个智商问题给遮盖过去了。 有了大笔的银子,谢文举在京城方面的交通之中极为顺畅,京城方面对于他的表现更是赞不绝口。 毕竟在他监军期间,大问题基本没有,反而捷报频传,又有无数的好处可以拿在手中,谁也不会刻意与他过不去,甚至有什么难事,帮忙讲上两句好话也并非难事。 送出无数物资的缙绅大户们,也终于得到了李征的侧面保证,不会再对他们有什么企图。 听闻这个保证,几乎所有缙绅都觉得屠刀距离自己远了一些。但却依旧在悬着,这种时刻存在的危机感,却也令所有缙绅都收敛了许多。 事实上,李征根本就无心彻底清除掉他们。 完全将缙绅打倒也不是一个好事,毕竟这些人是华夏文明的继承者和传播者,虽然如今继承的方向有些歪了,但也不是到了必须完全打死的程度。 李征如今的目光已经落在了到手的土地上了,之前虽然击溃了流寇,但杀伤并不多。 当他取得田地的地契之后,便第一时间命人布榜安民,招募佃户。 依旧还是之前的惠民政策,亩收二斗田佃,畜养民力。 这些佃田与军田并不相同,而且也是随时可以赐出的田地。不过李征早就不打算再粗放管理,而是打算户均十亩佃田的政策。 一家十亩田,若是承担沉重的赋税,那一年到头肯定是不够全家吃用的,但佃田低了,十亩地却是可以支撑一家人的生活无虞。 而户均十亩还有一个好处,那便是地少了,百姓便不得不精耕细弄,亩产也会提高不少。 这些都是有预案的,而且如此多的田地,也正好将之前军中伤残的士兵全部派遣而出。 这些人随着自己出生入死,是最可靠的中坚力量。 他们许多人在军中养伤之时,便开始接受文化培训,数月下来,虽然还做不到通读书籍的程度,但常用的字却是已经学的差不多了,简单的文书来往还是没有任何问题。 有这批忠心耿耿的老兵充当各地的屯田保甲长,李征便能以最快的速度将人心聚拢起来。 而且这些人既然每月都领俸禄,那就不可能每年只负责两季赋税征收。 在平常日子里,他们还得负责给各自区域,所有适龄孩童完全扫盲任务。在农闲时,他们还要对佃户进行简单的军事训练。 这两个任务也并不难办,毕竟李征给他们学习的是简体字和拼音字母,这两种结合于一块的普及教育方法是最快的,也最适合带数十人的大班学习。 而训练工作,更是无须多少精力,他们都是军中老兵,训练一些简单的项目更是毫无压力。 这种工作比较适合这些伤残军人,他们因为伤残也许一生都无法干什么重活,但每月都有的一石米粮的俸禄,却是足够他们过着比普通百姓更加好的生活。 这个位置只要其本身不犯大错,那便是终身制的,唯一的缺点便是不能世袭。 在这个问题上,李征态度是很坚决的,决不允许出现世袭的保甲长家族出现。 在百余伤残军士到达之后,在一个个村子走马上任之后。他们也被就近分得了自家的田地,三十亩的田地,二十两的抚恤银,再加上每月的俸禄,未来一家人的生活已经无须担忧。 而且他们的就任,也会在地方形成一个良好的尚武风气。 以他们为例,潞州营伤残退下来的士兵就能成为一村之长,地位超然于普通人之上,更别说还有良田和优厚的抚恤银,自然成了众人羡慕的对象。 这也从一个方面促进了他们的工作顺利的进行,比如说军事训练时,当村中的少年们听说军中招人会优先从经过训练的佃户中征召,许多人的训练精神都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时间如水,匆匆而过。 当崇祯五年还有最后一两天时,一场小雪终于姗姗而迟的到来了。 第221章 回家 崇祯六年大年,李征并没有留在泽州,而是回到了潞州府。 这次回来,李征并不是一个人,而是带着监军谢文举。 如今的泽州几乎成了一座鬼城,在这次兵灾之中,无论普通百姓还是缙绅,都是伤亡惨重。 临近年关,空荡荡的府城中,别说喜庆气氛,就算行人也难以看到几个。 街上的店铺大多都在闭门歇业,偶尔开着门的几家,一天也看不到几个顾客上门。 尤其是失去了缙绅阶层这一消费主力,泽州府的市场更是一片惨淡,小年之日,谢文举放了一串极大的炮竹,但良久之后,却是听不到其他炮竹声响。 这小年炮竹放得就跟过丧一般,真是不胜晦气。 因此当李征回返潞州之时,谢文举听到李征辞行,便主动要求一起过来过个年。 对于请一个太监一同过年,李征心中是有些隔应的,不过一来他得罪不起这家伙,二来他之前与谢文举合作无间,也不好却了他的情面。 一来到潞州府城长治,听闻着处处的炮竹声,谢文举顿时觉得从地狱踏进了天堂,心中暗道这他娘的才是人该住的地方。 因为谢文举是太监,李征也就不用忌讳这个时代的规矩,直接带着他进了后院,领他见了自己的妻儿。 不过李征很快就后悔了,这家伙一看到自己儿子,就乐呵呵的抱在怀中,一刻也舍不得松手。 更恐怖的是,这家伙在给孩子把尿之时,脸上一会儿温柔,一会儿痛恨,令人目不暇接。 这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情景,也令李征如临大敌,时刻关注着事情发展,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 好在最坏的情况并没有发生,谢文举抱完了尿,便叹了口气,将小宏远递给了同样神色紧张的武溪裳。 等待武溪裳惶急的抱着小宏远进了房间,谢文举又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李征只能装作没看见,这场面不用想就知道谢文举想说什么。两个大男人,不,两个曾经的大男人,不,也不对,是两个,算了,反正两人之间谈论,总感觉怪怪的,那是一种玻璃的气氛。 “公公,到了末将这儿,就当自己家,怎么自在怎么来。” 空气一时有些尴尬,李征开口转移话题道。 谢文举松了口气,再次恢复万年不变的笑吟吟表情,点头应了下来。 两人说了一会儿没营养的客套话,谢文举便借口旅途劳累需要休息而结束了谈话。 李征送出门外,命人安排好上房之后,便回到卧室去看望妻儿。 小儿子如今才不到四个月,正是睡不醒的阶段。 一天到晚起码要睡上十七八个小时,此时小家伙依偎在母亲怀抱,小嘴还不停的吮吸着,好梦正酣。 三个月下来,小家伙早就不是刚出生那般皮肤褶皱的小丑蛋,如今看起来眉清目秀,十分的可爱。 李征轻轻刮了刮小家伙的鼻子,小家伙小嘴微微一撇,似乎要哭将出来,小胳膊更是一阵摆动,似乎相对不满李征的这个行为。 但活动了几下,还是觉得睡觉更加重要,撇了一半的小嘴慢慢回位,再次睡了过去。 李征看着儿子熟睡的模样,心中一片的安宁,似乎这天地间也唯有这小家伙一个般。 “溪裳,儿子睡了,我们也早些安歇吧!” 李征看了一眼目光如水的武溪裳,嘿嘿一笑,不怀好意的道。 “呸!没个正形。现在还是白天呢!” 武溪裳脸庞一红,嗔骂道。 今日是大年三十,他还需要去参加家族的会餐。 如今的李家已经家大业大,家中有出息的子弟更是分布于李征治下的各地,平日也难得回来一躺。 若非这大过年的,想要团聚起来,也不是件容易之事。 一走入前院,无数的声音便纷纷围来,无数李家子弟向前向李征拱手。 如今李征的地位极高,虽不是族长,但却也胜过族长。 在按规矩向族长大爷爷问安之后,李征便坐于侧席,听着李开莫的汇报。 本来国人就是喜欢在酒桌上谈公事,同族子弟之间就更不用忌讳这么多。 尤其是李开莫,如今在李征的班底中举足轻重,几可谓是核心圈的前几位。 虽然担任的是副职,但年轻人有了高位,总会想证明自己给长辈看。眼下坐于李征身边,正不断的汇报着。 “眼下我潞州军总体上讲是不错的,后勤保证还有钱粮都能跟的上,训练程度更是冠于大明。” “潞州又发现几处铁矿,虽然规模小点,但每月生产出来的铁矿已经有所富裕,已经无需在向外采购。” “最大的发现是一处硝石矿,总我们之前发现的几处硝石矿都在大上许多,已经基本上能够满足军队所用。只是硫磺矿依旧难以寻觅,短期内依旧需要向外大量采购。” “潞州府内的灌井水利已经基本恢复,依照之前商议的办法,用渠水者赋税会多上两斗,如今用渠者并不算多,大多都是有无偿使用资格的军中田地所有者使用。” “只是总有百姓夜半时分偷水,如今正在加大打击力度,只是小弟之见,堵不如疏,要不将赋税降低一些,用的人多了,也好早些时日收回成本?” “这个先不急,如今干旱连连,水渠之水原本就不足以供养众多田地,先紧着有功将士用用就行。” 李征起初的用意就并非是惠及全民,如今河流大多水量稀少,不足以支撑起如此大规模的灌溉。 “张匠头的火炮研制的如何了?” 李征敲了敲桌子,问出了一个自己一直关心的问题。 “还没有任何的进展,这大半年来虽然制出了十数门火炮,但试炮时,几乎炸了一半,这种质量根本无法交付军队使用。” 李开莫摇摇头,带着些许的不满。 这段时间,投入的银子起码也有数千两了,但却丝毫看不到能够成功的哪天,委实让人觉得银子全部扔水里了。 “不急,我也没打算要他们立即弄出来。多积累一些经验,总会有成功的一天。” 李征倒是看的很开,技术进步本就不可能一挥而就,前期无数的失败,才有可能换来成功的一刻。 第222章 领旨出征 崇祯六年终于在爆竹声中走来。 今年的潞州府城,格外的热闹红火。 不仅是众多的富商与缙绅们涌来,更重要的是百姓们的生活也好了许多。 这个年大部分家庭已经能够消费价格‘昂贵’的炮竹了,虽然买的只是小小的一挂,但头一次在自家门口响起的此起彼伏的爆竹声,还是让这个年热闹了许多。 如今的潞州,几乎近半的百姓都是在李征的佃田中做着佃户,但在李征极轻的赋税政策下,几乎家家都有余粮,过年时节甚至还能很奢侈的买上一斤猪肉。 保证了温饱之后,百姓们对于其他生活物品的需求便逐渐增多起来,尤其是这大过年的,给小孩扯上几尺布,做套新衣服,也已经不再是过去那般有心无力了。 在这种旺盛的需求下,李征在潞州的商行也是赚的钵满盆满。 李家商行在李征几次整顿之下,店大欺客,缺斤少寸的行径已经基本禁绝。再加上李征如今在百姓们心中的威信,李家商行的生意一直都是红红火火。 物美价廉,再加上老板在百姓中神圣的地位,许多采买物品的百姓,宁肯多行里许路,也要找到李家商行采买物品。 李征在田地上得到的赋税,再去掉路途中的损耗,并交纳完官府的税收之后,也许只能勉强维持着各地收佃的保甲长的俸禄。 看似毫无利润可用,但这向藏富于民,却在另外其他方面得到了补偿。 李家商行的粮店,更是以公平买卖而著称,虽然李征没有刻意打压其他同行,但自愿到李家店里买卖粮食的百姓却是占据了一半以上。 粮食买卖自有其规律,低买高卖是其生存的根本,李征只是废除了大斗进小斗出这一项小伎俩,便直接拉动了整个行业的道德水准。 粮行在赋税前后大肆打压粮食的价格,在经历李征数次经济战之后,已经收敛了许多。 但因为李征还不是割据军阀,更没有雄厚的财力支撑,无法支撑的住银本位的普通百姓的全部需要,因此并无法从根本上改变谷贱伤农的规律。 但这股粮行中的泥石流,依旧重重的打击了潞州府诸多的粮行,三年下来,潞州府的粮行几乎少了一大半。 众多小粮行根本无法与李征抗衡,还能留下来的无一不是大玩家,这些大玩家,除非李征灭了他们本家,否则李氏粮行根本无法完全将他们打压下去。 不过在李征这股泥石流冲击之下,潞州府各行各业已经收敛了许多,已经有了些文明经商的模样,货物价格更是变得亲民起来。 便宜的货物,也激发了已经有了腰包的百姓购买的欲望,虽然单体利润降低了,但成交量却是节节攀升,商家的总体利润也并没有因此下降多少。 这种状况下,商行背后的缙绅们虽然利益稍稍受损,但是却也没有到肉痛的只能拼死一战的地步,因此双方之间的关系虽然紧张,但却也只是在台面下过招。 表面上,潞州府内完全是一片的详和。 这个年对于见惯后世过年大场面的李征来说,依旧是一个索然无味的新年。 唯一值得观注的便是,这是自己在大明过的第三个新年,而自己也终于有了家,还有了一个大胖小子。 如今的李征有一种咸鱼的感觉,境内已经风平浪静,外面虽然打生打死,但似乎与现在的自己也没多少关系,他也没有能力去干预外界的事情。 安逸的日子并不长久,这咸鱼的日子还不足一月。就在正月二十五这天,李征正陪着妻儿吃着点心闲聊,谢文举却是急匆匆的行了进来。 “天使到了,速速与咱家一同去参见!” 谢文举拉着李征,连行边快速的说道。 李征也怔了一下,完全不明白天使这个时间来是做什么的。给自己拜年,那是想也不用想的,难道又出了什么大事不成? 泽潞二州之事,没理由自己还没收到消息,北京方面却是提前知道,唯一的可能便是外面的战事又一次吃紧,自己又得出征了。 两人很快行入前堂,一个宦官服饰的人已经在坐了,旁边放着一锻黄绸,身边还立着几位锦衣亲卫。 李征二人在香案后跪下,这宦官才踱着步来到案前,大声念诵起圣旨来。 高迎祥自河南大败之后,数十万流寇星散大半,只领数万人马沿宜阳,永宁向西逃遁。 一路追击的卢象升误判了流寇想窜入陕西,穷追至灵宝后才赫然发现,高闯在永宁西便反身向南,翻越伏牛山窜入南阳。 最后经南阳、新野,一头扎入湖广境内。 湖广境内八大王张献忠,曹操罗汝才等流寇头目纷纷来投,贼势浩大。 崇祯五年底,流寇大举围攻襄阳十数日,最后被守军击退。 流寇转而向西,连破房山,竹山,竹溪诸城,再次聚拢十数万众,声势浩大。 官军追至襄阳,刚刚挺进竹山县,却又收到消息,流寇已经放弃诸城,再次翻越大巴山窜入四川。 面对行踪飘忽不定的流寇,在后追赶的官军疲于奔命之际,更是士气大跌,军中怨声载道。 虽然流寇声势猖獗,但明眼人都看的出来,流寇已经开始被官军压缩在湖广与四川交界山脉相连的郧阳县的这片区域。 只要官军人数足够,甚至可以四面合围,直接将这些顽匪彻底剿灭干净! 面对这种局面,大明朝廷也是发了狠,开始拼命的抽调军队,准备集结一支极大规模的围剿军队,毕其功于一役。 这道圣旨并不是针对李征下的,而是需要一路向西,向北传达而快,这也难怪谢文举如同吃了枪药一般,闯入内宅将自己揪来领旨,毕竟这宦官职责在身,根本无法久留。 恭敬的领了旨意,再厚厚的给了一笔辛苦费,李征终于将这个眉开眼笑的宦官送出门。 这年已经没办法再过了,天大地大,如今皇帝老子最大。 在谢文举的催促下,李征根本顾不上向妻子解释情况,便只能不断的发出一条条的调兵文书。 随着一道道军令的发出,潞州军这只沉默了数月之久的战争机器开始慢慢发动起来。 因为泽州府储备有大量的钱粮物资,各地驻军只需要在接到军令之后便集结向泽州,粮草无需过多收集,因此潞州军集结速度极快。 只是五天时间,潞州军便集结了五千余军队,同时准备好了四千军队两月食用的粮草。 第223章 空耗 这次一口气抽调了五千军队,几乎抽空了泽潞二州的所有官军。 起码在谢文举眼中,潞州、泽州二府,已经没有可战之兵了。 虽然在长治城,还有五百官兵守卫,但经历过一次泽州之乱的谢文举,此时觉得这长治城已经完全没有什么安全可言了。 他对于李征的态度极为满意,圣旨一出,数日之内便全军集结就位。就这种速度,夸一声忠于王事,谁敢说个不字? 就这种勤勉王事的将领,若说其中没有监军的功劳,又有谁信? 谢文举这一次是随军出征,虽然捷报还没有传出,但他这份责任心却一定要给皇帝老爷看到! 凝望着指派的锦衣卫带着自己的奏章快速远去,谢文举便急不可耐的催促着李征出兵,完全不顾别人与妻儿温馨告别的感人场面。 李征应了一声,与来送别的泽州知府余行则告别。余行则并没有被夺职,只是受到一通训斥。但这老小子此时却是没有一丝得意,人反而变得沉默消沉了许多。 虽然不明白其中原因,但李征也明智的没有多问,再挥别了妻儿,便带领大军踏上了征程。 大军押着粮草,每日行军并不快,只是日行五十里便安营扎寨。 这种李征觉得不快的速度,其实已经算是冠于大明诸军了,起码监军谢文举看来,这种速度已经令他极为满意的了。 在途非止一日,数日后大军便鱼贯而出天井关,到达河南怀庆府境。 此时的河南与泽州交界西北部,完全可以称的上是白骨盈于野,百里无人烟。 尤其是怀庆府这处与流寇一年内连续拉据数次的地方,更是连鬼都看不到一只。 又行了数日,大军艰难的行至黄河边上,在孟县外稍稍休整一日后,便踏着结冰的黄河进入洛阳境内。 无数的白骨露于荒野,大地上一片枯黄,大片大片的良田全部化为荒芜,野草长的都有半人高! 遍地枯草的田间地头,更是有些许嫩芽点缀其中,显示着其顽强非凡的生命力。 与这些杂草一样有着顽强生命力的,便是华国的百姓们。 虽然数年都是干旱,到处都在打仗,在官军与流寇的反复剿杀下,依旧还有人顽强的这种绝境之中活着。 就比如正为大军带路的几个战战兢兢的百姓,虽然不知道他们在这种绝境下如何艰难的活着,但只看他们褴褛的衣衫,那破衣中时不时露出的干枯躯体,就知道他们活下来的过程一定不会太过愉快。 等这些人带着大军艰难的从杂草中找到官道,然后顺着官道行至洛阳城不远,李征便放了这些人离去。 在离去时,更是每人给了数十个馒头作为报酬,还温言告诉他们,若是实在活不下去了,不如去泽州府看一看。 对于泽州府,这些人是没什么概念的,这个时代,能够熟悉自己县城周边情况的人都少之又少,更别说还有一府之隔的山西泽州府。 不过他们显然对数十个馒头的报酬十分的困惑和惊恐,之前的官军别说给这种能救命的东西了,不直接杀了冒功就就已经是仁义之师了! 这个时代官军普遍存在欠饷欠粮,还有社会上下各类的不平等对待和看不起,他们心中都集着极大的戾气。 在军营之中还好,面对强者也许毫无心理负担的一逃了之。但面对手无寸铁的平民时,他们心中戾气爆发开来,往往都是毁灭性的。 这种禽兽一般的行径,深深的拉低了仁义之师的标准, 因此对于官军还给予他们报酬,完全就是一种不可想象的事情。这种无法解释的情形,这些脑子都算活胳的家伙,甚至都已经想到死囚在死前那最后一顿饱饭了。 面对着这几个磕头求饶的家伙,李征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大军也不可能为这几人解释而停顿下来,示意他们退到路边后,李征也不解释,直接领着大军滚滚向前。 到达洛阳,李征先行交了调兵文书与自己的身份令牌,便于洛阳城外先行扎寨安营。 洛阳不同于一路行来的小城,这里是福王封地,数朝国都之地。各路神仙并不少,既然路过这里,打个报备是必不可少的工作。 最重要的是,在这里李征说不定还能混一些粮草补给。另外也可以休息两天,连续小半月的行军,须得让下面的官兵能够喘息片刻。 这里也将是中转战,来自陕西、河南的援军也将在此汇聚,然后共同奔赴战场。 虽然洛阳距离泽州只有短短的直线两百余里,但潞州军在十数天时间内便到达洛阳,如此迅速的集结和开拔,以及路上行军的速度,都委实令人瞠目结舌。 虽然行动迅速的并不一定就是强军,但强军的必要条件就是超人一等的集结与行动力。 这样的军队是值得拉拢的,说不定下次就能救命。因此洛阳城第二日便送来了李征军队需要的粮饷,虽然数量只有八百石,但却是按照规定来的。 给客军的粮食一向不多,标准便是每人每天六两米。李征报上的是五千人,按规定应该送来客军五日所用一千石以上的粮食。 但是人情世故譬如漂没这种事情,李征是明白的,洛阳方向只是扣了两百石已经是有人情在里面了。 这点粮食对于李征的军队来说,却是份量完全不够五天的。李征军队就算平时不操练,一天一人一斤半粮食还是要保证的。 这些也只够潞州军上下两天的用量,李征倒是有些后悔自己报的军队数量少了些。 这个感觉到了第四天,更加的强烈了。 据洛阳城传来的消息,陕西军队还没有消息传来,至于河南府本地的军队,如今还在集结之中。 这种效率实在令李征头痛,按照这样的速度,等到陕西援军也到达之时,自己备下的粮食估计要直接空了。 这种局面谢文举既得意又忧心重重,自己这般的出彩,宫中得知之后必然大为赞赏,但若是耗空了军粮,导致军队不败而败,他这个负责后勤保证的监军,却也是难逃凄凉下场。 不同于其他文武官员,还需要注意朝廷的观感,轻易不敢做什么纵兵掳掠的勾当。 只效忠于皇帝,前途完全系于皇帝一人之身的谢文举,则根本没这方面的顾虑。唯一令他头疼的是,李征竟然不造成他的筹措粮食的计划。 又等了三日,集结于洛阳的河南官军依旧不足三千,而陕西的官军也完全没有任何消息。 李征终于等不及了,若是再这般耗上一个月,他的军粮就要差不多用完了。 而洛阳方面也早已经停止与李征的客军粮饷供应,这支军队虽然强悍,但是这般养在身边,洛阳方面的库房就不好作帐了。 没了洛阳方面的供应,李征在这里空耗,完全就是坐吃山空。 也是时候开拔了。 虽然是孤军向军,但与其停在这里空耗钱粮,还不如向前碰碰运气,看看有没有比较肥的流寇,好好吃上一顿。 第224章 日子还挺滋润的 从洛阳到湖北西北,这一段距离在后世不算什么,就算普通列车也就是几个小时而已。 但在这个时代,却是一段极远的距离,直线就超过三百五十公里。在这个道路条件极为恶劣的时代,弯弯绕绕的行军路线,更是令得真实距离超过千里。 这个距离对于普通的大明军队,是需要按照月算的,甚至两三个月才到也是极其寻常之事。 但对于潞州军来说,虽然前大半个月都在河南北部的山区里转悠,但粮食却始终没有消耗掉多少。 河南大地此时完全是一片的混乱,在沉重的赋税压迫下,河南百姓基本上都是半匪半民,大大小小的流寇杆子数不胜数,官府的控制范围最强也只在城池外围十数里大小。 这一路来,路过无数的坞堡和庄子,碰到李征的大军,他们都在传令兵的威胁下,或多或少的拿出一些粮食,虽然都只是一两百石的模样,但却极大的缓解了李征的压力,使的他不会完全的吃老本。 遇到一些顽固不化、一毛不拔的寨子,李征也不会有什么仁慈之心,大军一路推平而过,既美美的吃上一口,更是可以拿到数量众多的夫子军运送钱粮物资。 不知不觉间,李征的心态已经开始有些变化了。后世的道德观已经开始慢慢无法束缚于他,一切的道德准绳都以活下去为标准。 收获的物资照旧留出部分予以监军,毕竟李征想要发财致富,还离不开监军的照拂。 当然除了拿这些铁公鸡开刀,还顺手剿了数个积匪的老巢,虽然算不上发大财,但也算美美吃了一口。 一路上这般攻堡拔寨,等出了山区,进入南阳盆地之时,李征的军队规模已经破万。 除了五千核心力量之外,还多了六千余的夫子军。 这些夫子军虽然大多都不是良善之辈,但在押着他们行出两百里后,在一片陌生的环境里,这些俘虏倒也老实了许多。 进入河南盆地,队伍的行军速度立即增加了不少。 虽然要看守俘虏不得逃跑,队伍速度降下不少,但依旧保持着日行军五十里以上的速度,五天时间不断便突起了河南盆地,进入了湖北境内。 比起一片哀鸣的河南大地,湖北境内还算尚可。 在宋以后,湖广已经代表了苏州成了华夏的粮食基地。 虽然这些年也不可避免受到战乱的波及,但始终要比中原几省的大混战要强的多。 从路过各城提供的补给来看,湖北明显要强于河南诸城。 在湖北行军途中,李征还客串了几次打手,攻灭了几股为患多年的贼寇。 这些区区百多人的山寨,各县居然数年也无可奈何,这湖广方面的官军战力便可想而知了。 不过这对于李征来说,只是举手之劳罢了,能换回大量的粮草补给,倒也极为划算。 在途非止一日,直到崇祯六年三月十四,李征这才在郧西追上在山沟里兜了数月之久的卢象升本部。 听到李征带领过万大军到来,惊喜交加的卢象升更是亲自迎出大营,前来迎接这伙新来的生力军。 李征的士兵卢象升之前见识过,这绝对是大明有数的精兵之一,有这万人来援,他捉襟见肘的兵力便可大大缓解。 双方客套了一番,卢象升便牵着李征的手来到中军大帐。 “李征你来的正好,本督正觉得兵力吃紧呢!” 卢象升笑呵呵的让李征入列,疲惫的脸上也少了不少的忧虑。 他一行数万人,一进入这地形复杂的郧阳地区,就如同进了迷宫,处处分兵封锁防止流寇脱逃之下,可用于主攻的兵力委实少的可怜。 这数月来,流寇也吸取了教训,始终不给他正面会战的机会。只是带着官军在山区里不断的兜圈子,虽然官军的包围圈在慢慢收缩,但依旧无法形成对流寇致使的打击。 “流寇就在这个位置附近,只是各部累月作战,早已疲不能兴。李将军此来,可助吾等大败流寇矣!” 卢象升点着大帐后方屏风上的地图,用手指在上面划出一个圆圈,点指道。 “末将遵命!愿为大军前驱!” 李征抱拳躬身,铿锵有力的回答道。 高迎祥、李自成与自己也算是世仇了,双方打生打死了好几次,能有收拾掉他们的机会,李征自然不会放过。 “也不用急于一时,你部千里而来,先休息数日。也让这里的诸军都安歇两天,三日后一同进兵,定要剿灭乱贼,解我圣天子之忧!” 卢象升笑了笑,斗志昂扬的说道。 “末将遵命!” 帐内十数员将领都是铿然躬身,同时应道。 这场简单的军议,一方面是给李征简单介绍一下战局,另一方面则是给李征引见一番帐内的文武。 其中大部分人李征都认识,那是洛阳时便已经十分熟悉的同僚了。新面孔并不多,只有寥寥的数人。 在卢象升的引介之下,李征知道这三人都是湖北籍的将领。官职都不高,一个游击,两个守备将军,应该是当地协助的。 只看这三个大肚便便的家伙,李征觉得,这两人来当向导的作用,远远大于协助作战。 之前山东有两个将领这次倒是没见到,想必是洛阳之战后便回防驻地了。 其他人都是李征的老熟人了,之前在虎牢关,李征以一抵十死死拖住流寇锐兵的攻击,这份武勇也让其他人记忆犹新。 “恭喜老弟啊,俺已经听说了,你这次是个大胖小子!老哥军务在身,没办法兑现承诺前往贺喜,不过这贺仪却是早备妥了,保管你满意!” 至于虎大威这会儿早就挤眉弄眼的凑到最前,一见面就是不跌声恭喜恭喜。 李征也是哑然失笑,大半年前他们刚刚从山西合兵一处前往河南,哪里会料到这一去就是这么久,当时还约定前往喝李家小子的满月酒,却这般阴差阳错的给错过了。 “那就多谢大哥了!听你这口气,在这湖广日子过的还挺惬意的啊!” 李征笑了笑,虎大威口气这般的在,显然这段时间还是比较发财啊。 “湖广这边除了山沟沟太多,流寇到处溜比较烦外,什么都好!在这边特别是咱们的军粮,那可真是足够供应。这数月来,儿郎们在这里吃饱的次数,估计是这平生最多的。” 虎大威吩咐一笑,显然在这里日子过的还是挺滋润的。 第225章 伤心的左良玉 不同于之前,这次李征的这些同僚们热情明显多了不少。 之前李征只有五百人,虽然有着副将的名号,但军中显然是以实力来衡量地位的,虽然礼节上不缺,但行事上未免都有些看不上他。 这一次李征一口气带来了一万余兵,这档次就立即不一样了。 虽然李征认为自己的兵只有五千,但其他那些俘虏,给这些将领的感觉也不比他们的正兵差多少。 那五千行走之间杀气腾腾的精锐,更是给这些将领以极大的震憾,原以为李征只有那五百家丁拿的出手,想不到同样质量的人马,竟然还有数千之多! 有这些人在背后撑腰,李征的形象便在这些将领心目中不断拔高,让他们不得不有些仰视了。 一时间,来打招呼的人络绎不绝,偏偏李征还不能太过于无视他们,一个个辛苦的说着大家都开心的场面话。 “参见李将军,末将左良玉,今后大家都在卢督师帐下听调,还得将军多多照料!”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李征身边响起,李征顿时眯起眼睛,脸上的笑容稍稍有些僵硬。 这个将领是左良玉,受后世记忆的影响,李征对于这个未来才做下滔天罪恶的家伙,向来都有一种想要爆打一通的想法。 不过他也明白现在根本不是办这事的时候,笑容只是略略一僵,便又皮笑肉不笑的拱手回礼,含笑点头答允。 这热闹的问候持续了近一刻钟,这才被一旁等的不耐烦的虎大威给拉了出来。 “老弟,你来的可不是时候,这些日子来步步分兵压缩包围,能打头阵的将士已经不多了。你这次来,肯定要顶在最前,老哥我觉得,这次你是要将上次躲下的仗全部收回来了!” 虎大威拍拍李征的肩膀,有些幸灾乐祸的模样。 李征好不容易与这些热情的有些过头的同僚打完招呼,又听到虎大威这调侃的话语,顿时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我说大哥,你就别拿小弟寻开心了。还是给小弟细细讲讲如今的战况,还有咱们山西镇的损失如何?” 李征有些幽怨的看了一眼幸灾乐祸的虎大威,没好气的问道。 “还能如何?你看看地图。” 这句‘咱们山西镇’明显十分对虎大威的胃口,他也正了正神色,点指着地图,“官军分为三路,从北东南三面步步压缩而来,如今高闯的活动范围就在这一块。” “不过这一块地形复杂,山沟沟众多,大军展不开,只能小股部队慢慢突前。好在流寇同样展不开大军,只能通过小规模的交战,争夺着各个山头。” “你部若是向前,需要注意流寇小股部队侧面偷袭。他们总是躲在高地对着官兵就是一通乱箭,虽然一次性伤不了几人,但次数多了,小损集成大损,还是会让人肉痛!” “小股官军不可能全是弓箭手,那绝对是自杀。但弓箭手少了,却也奈何不了这些烦人的苍蝇,委实难受的紧。咱们山西镇就被这零敲碎打,几个月时间损失了近千人!” 这种蚊子钉的战术,委实令虎大威头痛加无奈。 “流寇还有这种战法?” 李征听的都有些愣了,这不活脱脱的是后世太祖赖以起家的游击战么? “他们这办法,也只能在山里用用罢了,一旦摆开架式大战,他们绝对会死的很难看!” 虎大威狠狠挥挥拳头,显然弊着一肚子的火气。 “看这架式,流寇该不会想在这山中与咱们耗到底了?” 李征心中倒抽一口冷气,若真是这样,那自己这次算是倒霉了。 “耗,凭啥跟咱们耗?他娘的,他们都已经在啃树皮了,拿啥跟咱们耗?”虎大威鄙夷的看向流寇所在的方向,恨恨的向地上啐了一口,“这帮流寇,还真都是些硬骨头,都到了这山穷水尽的地步,居然还不想着赶紧投降了事,还在那里死撑!” 李征听的有些无语,投降,怎么可能会投降?对着卢象升,这辈子都不会投降的。 流寇这辈子也就两个人不投降,一个是远在山西的洪承畴,另一个便是眼前的这位卢阎王,因为投降到这两人手中,都只有死路一条的下场。 “大哥,小弟先回去安排一下营地,晚些再来找大哥喝酒!” 李征记挂着自家营地还在修筑中,若是自己不在与其他官兵有冲突的话,那可不是什么好事。 “嗯,你先回去吧。不过晚些不用来找我,督师会设宴为你接风洗尘的。咱们现在的物资很充足!” 虎大威也明白新军到达,各项事务极多,也没有多留于他。 李征真有点诧异了,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听到物资充盈的话了,顿时有些好奇的道,“大哥,北方那些如同铁公鸡一般的文官缙绅咱是见多了,难道这南方的缙绅不一样,他们大方?” “大方个屁!这些缙绅们没一个好东西!一群不见棺材不落泪的蠢货!” 虎大威还没说话,左良玉已经骂了起来。 李征目光怪怪的看着这个中二青年,这家伙的反应真的是有些过了,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 不过当他看向虎大威时,对方明显对这句话十分认可,十分郑重的点点头。 “咱们从河南来到这湖广,见到襄阳时根本没人理睬咱们,甚至连粮草都没有接济过!一个个别说给东西了,装个样子的人都没有,直接将咱们要粮的使者打了一顿逐回来!” 左良玉咬牙切齿的说道,完全是恨的牙痒痒的。 使者被打了,丢脸的是卢象升这个督师啊?怎么这左良玉反而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这表忠心也不看看对象? 李征环顾一圈,确实没有卢象升的身影啊!难道这厮已经谨慎到这个地步了,完全没必要啊! 看到李征疑惑的目光,虎大威小声的解释道,“被打的使者是左良玉的族弟,回来后不久便不治身亡了……” 李征一凛,心中已经明白这些钱粮是如何来的了。虽然过程不会相同,但理论上估计和自己在泽州干的差不多,驱赶着流寇在前面祸害,官军便在后面捡便宜。 这种鱼米之乡,偏又承平已久不通军务,这种吝啬又白给的货色,不祸害一番都对不起自己。尤其是北地客军,更是不会对外省的缙绅百姓客气什么。 同时李征也算是隐约的明白,为何这左良玉日后对江南缙绅们从假以颜色。 而且他祸害的并不仅仅是平民百姓,缙绅们在他爪下也从来没有讨过好,原来根子是在这里。 不过这两方都不是什么好人,李征也懒的琢磨还没有发生的事情,便拍拍左良玉肩膀,叹息一声,说了一些安慰的废话。 眼见耽误的时间已经不少了,李征也没心情多安慰一会儿伤心的左良玉,向着众人拱拱手便即回营去了。 第226章 不知疲惫么 崇祯六年三月十七,郧西官军大营。 官军大营辕门洞开,已经休息了三日的潞州军开始陆续跨出辕门,向着不远处的战场行去。 出了稍微开阔一些的军营,再行个数里地,便是连绵的山区。那里便是高闯数万人马隐藏的地方,也是李征将要奔赴的战场所在。 这里的山路弯弯绕绕,层层叠叠的矮山形成一道道连绵不绝的天然迷宫。 在这里,大队人马已经无法保持宽大正面,而一字长蛇阵那是自己找虐。 大部队前进必有斥候在前查控,这是军队的基本素质。而这种多山的地形对于潞州军来说,却是如鱼得水。 潞州军多为当地的百姓,泽潞二州又多山,潞州军中的山民更是极为熟悉这种环境,虽然这里的山小了些,低了些,但却看到就有一种亲切感。 在这些擅长山地活动的斥候当前探路,后续的两百余火铳兵和两百长枪兵则是步伐稳健的在山道上前进着。 已经换装完燧发枪的他们,不仅阵势可以列的更密集,更重要的是,没有了火绳的掣肘,他们可以做到提前装好弹药,做到虽然可以击发的状态。 斥候在密林中如同灵活的野猫,不断的穿梭着,不断的发现一队队埋伏着的流寇弓箭手们。 刚刚双方碰面时,还都是小心翼翼的靠近接触,然后在火铳手一轮火铳齐射之后,便没有然后了。 在这些流寇们发起攻击之前,哨兵便便引导自己这边的火铳兵集火射击,靠着远比对方射程远、而且还是直线攻击的燧发枪,流寇们终于吃到久久没有吃到的大亏,不断的被官军远距离击溃,丝毫没有还手的能力。 在这种山地作战,两百火铳兵根本无法展开,而在三段射不间断的火铳攻击下,能够越过数十步抵近攻击的寥寥无几。 偶尔有一些不死心的流寇,在火铳齐射停止后,便呐喊着冲上前来,想要肉搏取胜,却是十分悲惨的被长枪兵们轻松的刺杀在阵前。 这种地形似乎对于潞州军十分的有利,没有了人数优势的流寇,在质量上更胜一筹的潞州军面前,根本没有丝毫还手之力! 小规模的战斗,比较的完全就是双方兵员的素质,在这方面,流寇差的就不是一星半点了。 接连轻松击溃数股流寇小规模伏兵后,潞州军上下都信心十足,一改之前的步步为营,攻势更加坚决和果断起来! 信心十足之下,潞州军的攻势十分的迅捷,一个时辰便攻击前进了十数里地,更是咬住一伙近千人的流寇队伍。 没有等到后续支援部队到来,前锋的两百火铳手和两百长枪兵便直接发起突击,将之击溃当场。 火铳兵打开缺口,然后长枪兵以小队为单位,此起彼伏上前,以肉搏战碾碎剩下敢于抵抗之辈。 当场阵斩流寇近两百,俘虏三百余,完全算的上是首战小捷。 首战小捷之下,潞州军火铳兵轮番上阵,各军分为两路从东北,正东方向向西迂回,似乎有一口将分散在大山北部的流寇整个吞下的趋势! 近万潞州军两个方向上都进展顺利,虽然全军如同张开的拳头一般,每个方向都是分出数个攻击方向,但突破力却都不弱,已经深入了山区深处。 一时间,整片郧西山区都是不断的响起火铳轰鸣的声音,那声音连绵不绝,响个不停,似乎整条战线都已经开始了战斗。 当卢象升收到李征的报告,其部已经在伏牛山头立下营寨之时,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是他给李征规定的三天之后要到达的位置,但这才刚刚过去四个多时辰,李征部便已经拿下了伏牛山头? 这开什么玩笑? 但随着一队队俘虏不断的被沿路的官军解押入营,卢象升虽然心中疑惑,但简单的审问了一番后,便也只能接受这个事实。 伏牛山位于郧西连绵山区的偏西位置,是联系郧西南北山区的重要支点之一。 虽然拿下伏牛山依旧算不得将流寇南北切断,但流寇相互流动必然会受到极大的约束。 这个支点对于官军步步收缩包围的态势极为有利,官军如果集结大军于此,进可以向西不断攻击,彻底切断流寇南北通讯,退也可以从此地至大营处再建立一条防线,进一步压缩流寇的生存空间! 再传令李征部必须坚守伏牛山之后,卢象升也快速的调整了之前的部署,从大营抽调出两千人马前往伏牛山与李征汇合,下定决心守住这住支点。 但是这些援兵气喘吁吁的到达伏牛山时,已是第二日上午时分了。 令他们都有些战战兢兢的是,伏牛山四周此时堆满了流寇的尸体,若非山顶处飘扬的还是大明官军的旗帜,这一刻他们都有想要结阵观望一番的想法了。 在战战兢兢的派出传令兵与潞州营交涉后,他们谨慎的在伏牛山山脚下结阵等待着。 无论山顶上还是不是大明官军,只要他们还能守住这条道路,他们就已经完成了卢象升交待的任务。 好在潞州军并没有令他们失望,传令兵确认再三,终于回到军中报告了一切正常的消息。 他们到来之时,伏牛山上已经只有一百多潞州营的夫子军在百无聊赖的看守着新来的俘虏。 至于潞州军主力,又一次开始向更西方向攻击前进,李征准备要来就来一个狠的,彻底将郧西山区一分为二,配合自己东北方向的偏师,给这片区域的流寇来一个瓮中捉鳖。 “这还是人么?他们难道想凭着这万把人,在这郧西山区彻底将高闯给解决了?” 当弄明白李征的动向后,前来支援的山西镇参将胡化顿时一声哀叹,目光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数个时辰不断进攻,几乎毫无压力的击败了数千流寇,更是推进了近十里的深度!这可不是平原地方的十里,而是群山环绕下的十里,别说攻击前进了,普通人就算走完这段路,恐怕也不止这个时间吧! 这些潞州军创造了这项恐怖的记录之后,当晚便在这里遭到了流寇的反扑,只看那满地的尸体,就知道当夜的战斗有多么的激烈。 但这一日夜的战斗之后,潞州军竟然第二日没有休整,直接再次向西突进,难道这些人都是铁做的么?他们根本没有感受到什么叫疲惫么? 第227章 全线攻击 卢象升此时已经坐不住了,从各部汇报来看,战局进展顺利的令人意外。 潞州军表现出他们一如既往的战斗力,强的令人胆寒,就算是这种地形复杂的山区,依旧无可阻挡。 卢象升听着传令兵的汇报,手指顺着地图不断向前延伸,那是李征攻击的方向和进度。 眼看着两天不到,潞州军已经快要直接横断郧阳西部的山区,直插秦岭,将流寇分割成为互不统属的两部分了。 这个进度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甚至令他不得不开始修改之前的作战计划。 虽然被迫修改作战计划,重新部署各部队的任务,这是一件分外令人头痛的工作。但卢象升却没有丝毫不满,唯一不爽的是,仓促之间,他能做的并不多。 众多军队已经布置在出山的各个要道之上,封锁流寇回流湖广的道路,这是既定的策略,既然流寇想要入山,那就在山中饿死他们。 经过数个月的封锁,流寇的粮草明显出现问题,各部入山清剿的队伍都能发现端倪,许多树木都被剥了皮,显然流寇方面已经开始出现粮荒现象。 封锁是有效果的,效果还很显著。 只是一味的封锁却是耗日持久,对官兵的伤害也不小,虽然目前粮饷还算充足,但谁也不知道要耗到什么时候,这些粮草能不能支撑着官军不断的封锁下去。 这是一把双刃剑,伤敌的同时,也会伤到自己。 但是李征的到来,却是打破了这种平衡,官军多了这股擅长山地作战的军队,也看到了速战速决的可能性。 现在唯一掣肘卢象升的是,官军的数量问题。 没有那么多的官军可能在既维持封锁线,又能有充足的数量来对被分割包围的流寇发起歼灭战。 在将手中的预备队一分为二,派出五千人手去加固李征沿途的封锁线后,卢象升也陷入了无兵可用的尴尬境地。 好在李征那边突飞猛进,两路合击之下,已经将近万流寇主力包围起来。 而以潞州军的战力,兵力相当之下,收拾这部分流寇并不算是什么难事。 只要不犯致命错误,凭借潞州军本身就足以将这完全剿灭! 当卢象升要求李征稳扎稳打的命令起程送向前线之时,李征就已经停了下来。 不是他无法向前了,而是他同样觉得有些撑了。 近万大军两路向前攻击,他的包围圈已经拉的太开了,沿途山头都需要人手驻扎,这更是将他不多的兵力摊的更薄。 若非流寇方向也不能掌握实事情报,而且被分割包围着,不能全力攻击一个点,否则李征的乐子可有的瞧。 如今包围圈还有一个口子就可以完全扎住,但李征却是不敢再向前了,否则完全没有机动兵力的他,就只有被动防守一条路了。 从昨日开始,卢象升增派的援军已经看不到了,后路空虚的情况令得李征心中更虚。 风头已经出的差不多的李征,目前的战略也越来越趋向于保守。 尽管包围圈还没有完成,李征也决定开始以消灭流寇有生力量为优先原则,至于必定出现的幸运的流寇从包围圈缺口逃跑的情况,也完全顾不上那么多了。 潞州军的士气极高,不仅仅是连战连胜,还因为他们那无数的缴获银子。 这些亡命逃了千里的流寇,都是流寇中老营和锐兵之类的存在。 换句话说,他们都是流寇的中坚力量,每次分得的战利品也是最多的群体。而亡命逃亡之下,他们身上还能带着的东西,必然是容易携带的钱财。 因此每消灭一队流寇,在他们身上都可以得到令人为之侧目的财富。 更重要的是,被封锁了数月,这些流寇的粮草补给已经接近枯竭,许多人已经好多天没吃过一顿饱饭了,别说奋勇作战,还能拿稳刀子的流寇都已经不多了。 这种软柿子,又是巨有钱的主,令得潞州军上下对他们的兴趣一天高于一天,几乎每日都是如同打了鸡血一般的向前冲击。 在李征总攻的命令下,原本在各处据险阻敌的潞州军,开始不断的转守为攻。 数个时辰之内,整条战线便开始全面交战。 包围圈的另一面的李悦,虽然无法收到李征这边的军令,但另一方整条战线上都开始大作的火铳声他还是听的到。 尽管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情况,但已经久于战事的李悦,自然第一时间开始发动进攻,牵制当面的流寇军队。 当卢象升的传令兵几经磨难找到李征之时,全线攻击的李征已经网住了六千余流寇,甚至已经能够看到包围圈另一面的李悦所部,双方之间只一个山头! 密集的火铳声不绝于耳,大片大片的烟雾不断的从另一面山头腾起,无数的喧嚣声与惨叫声响彻云霄! 令李征有些意外的是,这些流寇无一不是死忠之辈,虽然已经穷途末路,但依旧还在拼命的向前突围,始终没有成建制投降的大队流寇! 到了这个时候,卢象升的军令对于李征来说,已经完全有些不合时宜了。 好在卢象升只是要求李征不得再向前攻击,李征现在开始剿杀被围的流寇,也并不算违抗命令。 在回复了卢象升命令之后,李征便再次将目光投向还在激战之中的战场之上。 眼下最为焦灼的便是包围圈最后一个缺口处,潞州军与流寇都在拼命的向前攻击着。 一方是为全军打开突围的口子,另一方则是拼命的调兵前往封堵。 在这种情况下,战斗的激烈可想而知。 无数的流寇呐喊着,顶着两侧密集的火铳攻击,向着缺口处发起一波又一波的死亡冲锋。 在生存的本能下,这些人都爆发出惊人的活力,许多原本饿的两眼冒星星的家伙,竟然能够悍勇的举着阵亡兄弟的尸首,健步如飞一般的向前,再向前。 两座矮山之间的谷道不算狭窄,但却算不上好走,碎石与到处都有的大小浅坑,根本无法进行有效的奔跑。 这个地方双方都没有预料到,潞州军方面则是没有联络方式,各部闷头攻击之下,根本无法预料到两部会在这个位置汇合。 而流寇方面则是因为混乱的战场,根本无法进行有效的观察,等留意到这一生路时,时间已经有些晚了。 虽然时不时有流寇侥幸从这未封锁的缺口逃出,但李征也并不着急,逃走的小鱼小虾不算什么,只要堵住后面数千流寇向西之路,他这一躺千里远征便值回票价了。 而最重要的是,紧急抽调的数百长枪兵,此时已经急行军向着缺口而去。 第228章 收获满满 当李征调派的长n兵到达预定位置后,流寇前赴后继的突围就完全成了无用之功。 躲的过两侧火铳的夹击,在数百长n兵面前,数量大减后的他们挣扎显得如此无力而苍白。 战斗的热度在天色将黑之时,便开始慢慢的消退下来。 举着火把进攻,那完全是将自己弄成潞州军火铳兵的标靶,但不打火把的夜战,对于大多都是夜盲症的流寇来说,未免太过于为难了。 相反吃的饱且营养充足的潞州军士兵,则完全没有这种劣势。他们中大半都没有夜盲症,夜战、骚扰战更是潞州军的拿手好戏。 这个夜晚,流寇就没能安睡片刻。 潞州军层出不穷的各种偷袭活动,进行的如火如荼,根本就没有消停的迹象。 官军火铳兵首先发言,他们的目标就是流寇中敢于举火把的家伙,不断的火铳声和那些执着火把的倒霉蛋们纷纷倒地的之后,所有人都开始对火把如避蛇蝎。 但只这样还不够,任何在火把照耀范围内的流寇也成了下一步被打击的对象,逼的流寇们不得不远远避开火把照耀的范围。 偶尔一些悍勇的流寇迎着火铳发出火光的方向冲去,但他们无一例外成了n下亡魂,剩下的睁眼瞎,只能不断向里面挤去,躲避着远处火铳的轰呜。 这个形势就很绝望,弓箭射不到对方,步兵冲锋又不知道该冲向哪里,完全就是待宰的局面。 的流寇不断的被袭击,若是火铳齐射还好些,但碰到执刀潜行的官兵,这些流寇就如同见了鬼一般,不断的被人砍翻在地,却始终看不到对手在哪里。 这种局面下,流寇们终于承受不住这种可怕的局面,开始崩溃了。 黑灯瞎火之下,任何出现在自己身边的脚步声,都会被神经紧张的流寇直接用刀招呼过去。 有第一个人挥刀,自然有第二个,第一百个 流寇营啸的出现极为突然,但是蔓延的速度却是出人意料的快。 一刻钟不到,几乎被围住的所有流寇都开始相互砍杀起来。 而始作俑者潞州军,却是只能满头雾水的退了下来。毕竟前方那群已经半疯狂的流寇委实太过可怕了,任何靠近的人都有可能会被短刀分尸。 在杀喊声一浪高过一浪的情况下,连火铳兵都慢慢停止了射击,数天高密集的战斗下来,火铳兵手中的燧发n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也该停下来保养一番。 流寇这一轮的营啸,官军都是搬着小板凳,乐呵呵的坐看着。 时不时有火铳兵上前凑一下热闹,然后便坐等结果便可。 唯一令李征觉得不爽的是,因为流寇营啸而放松了警惕,被一伙数百人的流寇趁夜脱逃。 这些人明显极为熟悉地形,而且还不存在夜盲症。数百人潜行至一处哨所外,在混乱的营啸声中,根本没有人察觉。 突袭之下,数十人的哨所根本无力阻拦,只能抱团抵抗并且示警。 但等到增援到达之后,这些人早已经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头脑冷静,并且擅于观察形势,而且还有组织力和执行力,越过哨所毫不恋战,这些人明显不是一般人,应该是这伙流寇中的高层。 虽然跑了这些大鱼,但李征也不以不意,反正他也没打算得到多少功劳,近期他已经是升无可升,功劳再大点的话,若是将他调出潞州府,那才是得不偿失。 如今稳定的割韭菜才是王道,这一波数千韭菜割完,他虽然失了面子,但却得了里子,低调才是王道。 流寇的自相残杀一直持续了一夜,直到天色拂晓之时,这才慢慢停歇下来。 一晚上的歇斯底里,令得流寇们不仅仅是体力上,精神上也都大都趋于崩溃状态。 一晚上的厮杀,更是令得流寇数量急剧锐减,等天明时官军四面围聚而来时,幸存的流寇已经三不存一。 剩下的人也大多没有反抗的意愿,官军上前时便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趴在地上,完全没有了任何的斗志。 浑浑噩噩的流寇们被官军驱赶着,一个个搜身后赶进临时的战俘营。数量已经锐减至一千六百余,而且个个带伤,其中许多人甚至都已经开始出现昏迷。 在流寇的临时营地中,到处都是死状凄惨的流寇士兵,各种武器物资扔的到处都是。 若非这些人晚间根本不敢打起火把,那疯狂的绝对会点燃任何看的见的东西,烧毁所有的物资,现在估计处处都是浓烟和烈焰。 不过现在这些东西已经全部姓了李,粮草并没有多少,那百多石的粮食对于近万的流寇来说,可以说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打扫战场中,金银占据了大部分的收获,其他则是各类金银首饰,以及大量的武器。 最奇葩的当属众多的地契,李征不无恶意的猜想,这些斗大字不认一担的家伙们,估计以为抢到了地契,以后便会有了田地。 打扫战场的工作一直持续了一个多上午,各部终于将战场清理完毕,得益于众多的俘虏们,潞州军甚至还能奢侈到,给这些死去的流寇们,挖上十数个大坑,让他们入土为安。 这过程中,自然少不了血腥,在打扫战场之时,只要发现有人私藏钱物,那等待他们的就只有一刀之厄。 而且潞州军还不是吓唬人的,无论私藏多少,哪怕只有一丁点的碎银子,也会直接葬送掉他们的性命。 整个过程中,陆续两百余首级被不断用树枝高高挂起,借此震慑人心!虽然还有人可能忍不住贪欲,出现私藏,但是大多数人已经被吓破了胆。 而且打扫完战场的最后一次搜身时,就会告诉这些人,贪婪会付出多么大的代价。 李征在一处矮山上,不断的汇总着各部报上来的收获。 这一次斩获极多,之前全线压迫攻击,至少有毙伤一千余流寇。而随后的流寇营啸,更是葬送了数千鲜活的生命。 这份功劳虽然李征不想要,但各部的功劳还是需要以首级来证明的,而且首级计功也是给卢象升的交代。 如今的潞州营已经不再以首级计功,而是按照战场出力大以及任务执行程度而定。 这一躺最大的收获便是六七万两银子,以及数千两的黄金,有这些东西在手,李征觉得这次出兵已经完全回了本。 正在李征乐呵呵的看着帐本之时,卢象升的传令兵又一次飞奔而来。 第229章 向南追击 传令兵送来的命令是令李征快速歼灭残敌,收兵回营。, 李征问过后才明白,昨夜逃走的流寇已经穿过封锁线,回到了郧阳南部山区。 而今日流寇的动向就变得有些保守了,开始不断的收集兵力,各个战场上的官军都陆续回报,流寇正在大步后退并集结,似乎要弄什么大动静。 卢象升判断流寇已经失去了在山区坚持的信心,准备向南突围逃生。 向南虽然多为崇山峻岭,但胜在没有官兵拦截,只要高迎祥横下一条心,放弃所有辎重物资轻装翻越秦岭,那未必就不可能逃得生天。 李征明白,历史虽然经过自己这只幺蛾子一番折腾,但大的趋势还是不可逆转的,高迎祥一如历史上那般,在郧西被围数月后全军翻越秦岭,进入四川。 李征记得似乎高迎祥还围攻过重庆,只是有没有打下来已经记的不太清楚。 不过眼下不是琢磨这事情的时候,已经收获不小的李征,更加眼红高迎祥大军扔下的物资,就算拿不到太多的金银,起码要咬住断后的部分,怎么也得再撕下一块肉来。 当李征快速重整军队,开始掉头向南之时,官军在郧阳南的山区,却是遭到了高迎祥断后部队的一记重拳。 数千立功心切的山东兵与湖广本地的军队,在追穷之时被流寇重兵埋伏痛揍,不仅他们的钱粮丢的一空,几千人回来还不到一半。 这种挫折虽然还吓不倒官军主力,但在大军没有集结完成之前,还是没有人敢冒这个头追击。 这种情况下,李征又当仁不让的再次充当先锋。 高平游击徐勇为潞州军先锋,带着一千本部外加两千俘虏兵,向南急追而去。, 李征在后,带着潞州军主力尾随在后,在山中上艰难跋涉。 两日后,轻装简从的徐勇便追上了流寇后军。也不出意料的,再次被围了起来。 不过徐勇对此早有准备,已经被交待过的部下也都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在发现被埋伏后,高平营一个突击便逐散了一旁矮山上的流寇伏兵,然后并没有正面交战,而是重新列阵坚守。 四面方的流寇如同潮水一般的涌来,又被快速的击退,缺乏远程攻击手段的流寇,一次次的发动人海战术,但却一次次在火铳下败退下来。 在矮山的另一面,长n兵列阵在前,丈二的长n在潮水般的人群中,更是如同绞肉机一般快速高效。 一排排整齐刺出的长n,将一人群刺的粉碎。 潞州营作战,从来没有什么遮挡的招数。他们的战术极为疯狂,不管对方武器如何袭来,他们只是还以迅疾如雷般的一n,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没有经历过这种场面的人,是最痛苦的。 眼前的敌人仿佛没有了畏惧感,那怕那雪亮的大刀已经快要砍在他们头顶,他们依旧毫不为所动,根本没有什么的躲避或者格挡,每一n刺出,都如同见了不共戴天的仇人一般! 完全不管自己会有什么下场,唯一的目的就是让对方的人死去! 这种亡命的打法,流寇们根本应付不来,一看到闪着寒光的长n疾刺而来,他们便即下意识便收回武器格挡。 但长n兵并不是孤军作战,流寇往往刚刚挡开了向前的一n,却被长n兵身边的队友斜刺的一n给收了小命。 战场上,长n入肉的轻噗声不断响起,一n入肉,再用手旋转一圈,将受伤的伤口扩大一倍,再轻易收回。 一刺,一旋,一拔。 长n兵们的攻击简单而单调,但放在涌上来的流寇眼中,却是说不出的恐怖,这些人完全如同没有任何感情的杀戮机器。 个个沉默着,没有喊杀声,没有高昂的嘶吼声,有的只是精准、高效以及完全没有生命气息的冰冷杀意。 这是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魔!根本就不是人类! 无数的流寇嘶吼着,怒骂着,但这却丝毫无助于他们打开局面,反而在一排排长n的不断吞吐之下,变成地上一层又一层的尸体。 号角声终于响彻整片山谷,无数的流寇闻声顿时松了口气,潮水一般的向后退却而去。 但当他们正准备收拢兵马退走时,原本只守不攻的高平军此时却突然突击而前。 一排排长n兵平端着长n,如一道高矮不平的n墙,直接碾压而来。 从矮山上冲锋而下,那力道何其之大? 许多来不及躲开的流寇,直接被长n捅穿,连刺上数人,这才抵消了这股巨大的力量。 这些长n兵根本无法收回自己已经被几人肌肉卡死的长n,便纷纷弃n拨出腰刀,追着溃敌便乱砍乱杀起来。 在他们身后,那些最擅长打顺风仗的俘虏兵们,此时各个欢声大作,如同脚底生风一般,快速冲到最前,死死的咬住后面的流寇,各种喊杀声震天。 此时的流寇已经无心恋战,因为潞州军的主力已经到达两里开外的位置,虽然山路难行,但估计最慢一刻钟时间后便能够赶到这里。 再不撤退,就得准备面对数千精锐而且士气如虹的潞州军主力了! 收拾一千人的先锋都急切难下,甚至在对方一个反击之下,后军便有些支撑不住,等到对方主力到达,还能讨什么好? 一念至此,原本殿后的流寇将领便直接选择断尾逃生,直接扔下与潞州军厮杀在一起的后军,转身就跑。 军无战心的流寇,在老大下达撤退令后,直接跑的漫山遍野都是。 武器盔甲更是扔的一个不剩,除了贴身携带的银两细软之外,所有加重自己体力的东西,一样不留! 等到徐勇杀散被抛弃的后军之后,准备追击时,他的面前已经完全被厥着屁股疯狂捡拾的俘虏兵们给完全占据了。 徐勇大怒之下,带着亲卫连打带杀,将这些穷疯了的俘虏兵们给赶着向前追击之后,视线中已经早就看不到流寇的踪迹了, 当李征主力大军到来时,便是看到了这眼前震憾的一幕,无数盔甲武器扔的满地都是,偶尔还有伤而不死的流寇还在大声的snn着。 这些东西,李征当然不会便宜后面远远跟着的官军们,自己带着三千潞州军精锐以及所有俘虏兵继续向前追击,并为徐勇壮胆。 地上的东西则留给张大井所带的本部打扫,出门就是为了发财的,这里的东西虽好,但前面的人则更个个都是肥羊,不拿来涮火锅委实可惜。11 第230章 报捷 这一场追击终于在三天后落下帷幕。, 流寇的殿后军队在付出被打残的代价下,终于窜入连绵的大山之中,消失在陡峭的山崖之上。 追到这里,除非李征肯放弃所有的东西,与流寇一样轻装简从翻越大山,否则他注定只能望山兴叹。 不过这一次他已经相当满意了,这一躺来的十分值当,不仅收获了数千斩获功劳,更是发了一笔大财。 望着已经开始丰满起来的钱包,李征总算明白为何虎大威他们,就算被这山区折腾的怨气冲天,却依旧不肯轻易舍弃这些流寇的原因了。 敢情这些流寇都是大户啊,就连小兵身上也至少有着数两不等的银子,弄死一个就有到至少数两银子可拿,怪不得官军在这山里折腾数月,士气却依旧维持的住。 当李征带着众多俘虏与物资回营之后,收到的都是满满的羡慕嫉妒恨。 他们在这山里转悠了好几个月,虽然天天小财不断,但数月积累之下,收成也不及李征这数天时间。 人比人气死人,这句话一点都不错。 但他们却没有人会当面阴阳怪气,军中是讲究实力为尊的。 李征的部下这般能打,以万人对万人,干脆利落的收拾一空。追击时,更是三千前锋硬抗两万余人围攻,最后更逆天还有余力来一个反杀。 这种战力委实吓人,没有足够的武力,敢乱说什么怪话,轻则被弄个灰头土脸,重则在战场上阴你一下,更会令其哭都哭不出来。 而李征不仅兵马数量上,已经是官军大帐中除卢象升外的第二人,军队战力更是冠于全军。 这次郧西之战的胶着状态,完全就是李征部一己之力完全打破,然后横扫整片山区,委实强悍之极。, “李将军,流寇已经翻越秦岭而去了么?” 卢象升并没有受到李征财气逼人的模样影响,沉吟片刻问道。 “回督师,除去小股流寇外,其大队人马立即翻山而去了!” 李征拱拱手,肯定的回答道。 “那郧西战事算是告一段落了。” 卢象升轻轻吁了口气,话语中却听不出多少喜悦感。 流寇虽然被重创,但却死灰未除,还是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不过这一切与他已经没什么相干了。 流寇翻越大山,就会进入陕西汉中府,然后无论向北还是向南,都已经与他的防区无关了。 陕西有三边总督洪承畴,兵强马壮,实力大损的流寇在汉中就算能蹦跶两天,也难逃被洪承畴或败或擒的命运。 至于向南进入四川,那就更无关卢象升什么事了。 他不可能带兵奔赴千里再追到四川去剿匪,那不是他的防区,朝廷为了平衡,也不可能无限制的给他加权加兵。 这次为期半年的围剿战,如今也算是落下了帷幕。 如今的成果对于卢象升来说,是远远不足的。他从一地知府,火箭般的升迁为五省总督,麾下数万大军,半年来糜费了无数钱粮,却没有将流寇斩尽杀绝,这是他的失职。 虽然对于大多数官员,甚至在朝廷方面,他都是无可争议的闪光人物。 声势浩大的高闯流寇,在半年时间内数十万大军被他打的仅剩两万人不到,而且高闯nn连败,旋起旋灭,已经完全将流寇的声势压了下去。 王嘉胤,王自用,满天星,乱世王,一个个震动朝纲的流寇巨擎,半年来陆续裁在卢象升之手 这份答卷,在之前大明朝可是从所未胡的,完全可以说是大明的明日之星,风头一时无两。 但卢象升却觉得有负圣恩,尤其是这般看重他,给予他无限信任的崇祯皇帝,他并没有完成君父所交代的任务。 这些卢象升无法对人讲,更无法对这些追随自己大半年的麾下将士们讲,因为这是否定他们的功劳。 “诸位的功劳,本督已经详细上奏朝廷了,各位战功必不会被辱没!且请静候佳音!” 看着一脸轻松,人人都是目光殷切的模样,卢象升笑了笑,将心中烦恼丢在一旁,声音中带着坚定和使命感。 卢象升这话一出口,诸将都是眉开眼笑,卢象升治军向来赏罚分明,他既这般说,自然是丝毫不用怀疑什么。 “不过流寇虽已远遁,但却不可轻忽大意,各部依旧把守各个要道,等候朝廷的旨意到来!” 见众人轻松的表情,卢象升轻咳一声,严肃的说道。 众将齐声应命,但包括李征在内,谁也不觉得流寇还会傻的再翻山回来,心中对此也根本没有丝毫的在意。 诸将的反应,卢象升看在眼中,不过却并没有说什么。就算是他,之前那话也是场面性多一些而已,他也判断流寇是不可能再回来山中吃土的。 “散帐,今晚太仓促了,明晚本督会准备一些酒宴,为我大明官军庆功!” 卢象升平淡的笑笑,结束了这场不算军议的军议。 回到自己营地,一直信奉千金之子不坐危墙之下,只是留在军营中坐镇的监军谢文举,闻讯便眉开眼笑的迎了出来。 谢文举没理由不高兴,潞州军大出风头,接连击溃数万流寇精锐,斩首数千,俘虏数千,这等大功可是令他做梦都能笑醒过来。 这功劳有了,李征还十分贴心的从缴获中拿出一万两银子来送予他,更是令他喜出望外。 具体的缴获数字虽然谢文举并不太清楚,但自己啥事不干,就拿到了一万两,还白得一个天大的功劳,怎么不令其对李征越看越顺眼? 报捷的文书,谢文举在卢象升发报之前,便已经派锦衣力士以百里加急送走了。 这种事情就是要抢一个先,身为皇帝身边的近侍,更是要抢这一个先字。 李征笑呵呵的随同监军入中军营帐,一番客气之后,一脸为难的道,“这几日真是辛苦监军了,若非监军亲临前线鼓舞士气,几个锦衣卫兄弟以身作则,提升了士气,这仗还不知道会打成什么样子呢!” 尽管这是老生常谈了,但闻言谢文举数人还是眼睛一亮,看向李征的目光更加的亲切和蔼。 “只是这奏章如何书写,却非末将这一武夫所擅长。监军大人文采斐然,不如辛苦替末将草拟一番,末将感激不尽!” 李征拱了拱手,笑呵呵的说道。 “李将军果然是实诚人,这忙咱家帮了,帮定了!” 谢文举明白李征的意思,对于这个知情识趣的武夫也越发欣赏,同时笑着应了下来。 再与谢文举等人胡扯片刻后,李征便借口退出,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敛去。 只是思索了瞬间,李征便带着几个亲卫,向着伤兵营行了过去。11 第231章 伤兵营 潞州军伤兵营。, 伤兵营位于中军大帐不远处,是除了中军大帐之外防卫最严密的地方。 进入营内,一股草药味便扑面而来。 这一仗,潞州军的伤亡并不大,阵亡五十余人,重伤近百。 不过在这个没有抗生素,没有外科手术的时代,重伤基本上都等同于阵亡。 虽然潞州军已经开始普及外伤处理的卫生流程,但能不能挺过去,依旧还是需要伤员自己的身体素质以及个人的意志力。 “安心养伤,万事有我!” 李征沉默的从一个个伤员身边经过,轻轻拍拍他们的肩膀,并没有说什么场面话,而是就这么简单的几个字。 “多谢将军!” 众多伤员都开始挣扎着起身,想要对李征行礼。 相比于这个时代官员的信用,这几个字已经胜过了千言万语,因为出自李征之口,那就一定会被执行。 不过这个企图明显不可能被成行,就被李征示意医护兵给制止住了。 这些淳朴的子弟兵,他们要求的并不高,李征给的只是些许的补偿,已经令他们十分感激。 但李征却无法承受他们的礼敬,心中不能坦然。 这些士兵跟随着他,不远千里来到湖广。不是为了保护家也没有其他官军客军作战双饷的标配,但他们却没有什么怨言,一路追随来此。 这些人大多都是些二十出头的年青人,在后世也许还没有完成学业。但如今,他们却是在死亡线上挣扎着,而李征能够做的,却并不多。 李征来到一个已经有些迷离的士兵面前,停下了脚步,只是看着这人的模样,就已经知道他时间不多了。, “本将是李征。你叫什么名字,可还有什么心愿未了?” 李征沉默了一下,尝试着问了一声。 “将军你是李副将吗?” 听到李征这个名字,这个原本已经半只脚踏进鬼门关的士兵,眼睛突然亮了起来,艰难的问道。 “是我!” 李征抓着对方不断摸索的手,沉声答道。 “嘿嘿!娘,你看到了么,将军来看俺了!来看俺了!俺出息了!”这个小兵笑着,嘴里不断冒出血沫子,神情却极是亢奋,“小的只怕是不成了,不过也没有啥不甘的,俺今日杀了四个流寇,已经够本了!够本了!” “将军,俺真的会有三十亩地么?还会有三十两银子给俺娘和媳妇么?要真有的话,那两个小子,俺是放,放,放,心了” 这个小兵笑着笑着,口中开始呢喃着,眼睛越瞪越大,却是越来越无神。 “会的,本将保证,没有人能够少你一分一毫” 李征神情默然,默默的将小兵的眼睛合上,认真的回答道,似乎这个小兵还活着一样。 李征沉默着,将原本盖在小兵身上的被子向上拉了拉,将其头部完全盖了进去,眼睛酸涩,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好好活下去,老子可不想你们养妻儿,是男人的自己去养!只要你们活着,哪怕就是残了,老子也要地给地,要钱给钱!” 李征环视着所有伤员,如同受伤的野兽一般的呐喊咆哮着说道。 伤员们听在耳中,却都是无声的流着泪。他们这些人都是社会的底层,之前根本无人在意他们,甚至大人物都没人把他们当人看。 也只有在潞州军中,他们才能感受到自己做为人的尊严,无论是军中还是休假回到家中,处处都能感受到众人的尊敬。 这一切都是李征带来的,所有的改变都来自于眼前这个男人,是他们的最高统帅,又是他们举家的恩人,更是给予一切尊重的开始之人。 “嘿嘿!将军,俺会挺过去的!俺的家人俺自己照顾!到时俺要是当了将军呃,小的是说” 一片沉默之中,一个性格比较跳脱的家伙打破沉默,但说上两句话,便发觉有些不妥,想圆回来,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顿时脸孔弊的有些发红。 “有想法!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一个好士兵!有这想法不丢人,更值得表扬!本将也是从一小兵到现在的,没什么不可说的!” 李征当然不会责怪一个小兵竟然有当将军的想法,反而夸奖道。 “军中升迁道路并没有堵住,你们敢拼命,已经有了当将军的资格。遇战敢前,自然有战功在身,只要一步步向前,将军并不是梦!” “当然,所有的前提是建立在你能活下来的基础上。战场上刀n无眼,运气占一部分。” “但运气不可能时时都有,最重要的还是打铁还需自身硬,只要你够快,够准,你能在敌人击中你之前先一步解决他,你自己自然就安全了。” “当将军靠的不仅仅是胆大够强,还需要心细,知道如何审势度事” 在李征给伤员们打气画大饼之时,主力已经进入汉中的高迎祥部,也开始了他们的个人秀。 汉中府平利城是距离秦岭最近的一个县城,城小墙矮不说,而且还没有驻军,日常只有衙役维持秩序。 这种城池在打老了仗的流寇面前,根本连麻烦都算不上。万余流寇几乎只是一个突袭,便拿下了兵力极度空虚的平利城。 这种小城虽但汉中府向来就是产粮大府,城内的物资并不少,但流寇们却是十分熟悉的端掉高门大户,大肆拷问物资储存之地,刮地三尺之下,终于得到了流寇们急需的粮草补给。 将城池掳掠一空后,流寇倒没有肆虐普通百姓,甚至还拿出部分粮食分给贫苦的百姓。 虽然流寇们没有逼迫百姓入伙,但只有几天粮的他们也只有两个选择,要么随着流寇一起做n这从很有前程的职业,要么就留在地方慢慢等死。 平利城的百姓大多选择了等死,或者说他们并不愿意参加这份工作。 汉中府四面环山,与四川天府之国一样,在明末算的上是难得的几片人间乐土,想要活下去并不难。 既然还有选择,就没有人会干这种杀头买卖。 地方富庶,民间对于流寇的到来便不会有太大的好感,尤其是这种到了一地便秩序全失的家伙们,普通百姓更是有多远躲多远。 不过地方富庶也有一个好处,那便是武风不盛,尤其是这汉中地区。不客气的说,能打的一个也没,地方官军更是连北方官军日常打打土匪都做过几次,更别说与这些杀人如麻的流寇对垒了。 十数天不到,整个汉中府便处处狼烟,虽然流寇势力一直没有扩大多少,但依然是所向无敌。 高迎祥部在舒坦了半个月后,终于发觉自己的好日子到了头,陕西的狠茬子洪承畴,已经带兵两万杀进了汉中府。11 第232章 战局变化 洪承畴来的正是时候,也来的正巧。 本来他就是率部向南进入汉中,然后过武关与卢象升汇合,共灭高闯的。 只是等他行到商州时,却接到消息高闯已经在郧西大败,翻越秦岭进入了汉中。 只是略一思索,洪承畴便直接命令军队折而向西,昼夜兼程赶往汉中。 郧西之战,他走的慢些没人会说他什么。 但这次高闯跑他地头闹事,那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而且汉中对于陕西的意义可是非凡的,陕西经过多年兵乱,已经基本上生活不能自理了。 无论是汉中、还是四川经汉中输入的粮食,都是维持着陕西局势的关键因素。 论其重要性,无论如何说都不为过。可谓是生死之处,断不容有任何的闪失! 陕西军队一改之前拖拉,以之前行军的两倍速度,风风火火的一路向西,终于在半月后进入汉中府。 但他们到来之后,却是发现汉中已经一片狼籍。 流寇攻破平利城后,沿江而上,沿途攻破兴安,汉阴,石泉,西乡,在官军大举前来之后,却又一次沿木马河逆流而上,再次越过大巴山,进入四川保宁府内。 这一路上汉中府诸城损失惨重,钱财被掳掠一空不说,更是田里的还青涩的稻谷都没有被放过,统统被一扫而空。 只留下数城十多数难民嗷嗷待哺,若不妥善安置,怕是又一次民乱就迫在眉睫。 但任凭洪承畴气的想杀人,却也不得不在大巴山停住了脚步,流寇一无所有,所以想翻山就翻山,但他的陕西兵若是也这么办了,那非全军哗变不可。 高闯在保宁府内并没有讨到好,虽然正规军表现的一如既往的正常,通常都是一触即溃。 但地方上的青壮却是极为难缠,这里的山民大多是生番,常年生活在这莽莽大山中,与天地争命,生性彪悍异常。 就算高迎祥等没有招惹他们,但看到落单的流寇被杀后,从其身上搜出的金银,也顿时令得这些从来腰里没有几个铜板的山民都为之疯狂了。 虽然打群架这些山民依旧差的很远,但对付落单或者掉队的流寇,他们却是深喑此道。 一些斥候小队,也会遭到他们的联合攻击,死伤惨重。 半个月零敲碎打之下,流寇损失便直追四位数。 流寇们毕竟不是来剿匪的,他们的目的是不让自己给剿了,顺便多发展一些下线。 眼看着这些山民这般难缠,流寇更加无法从他们中招募人手,也只能躲的远远的,眼不见为净。 崇祯六年四月底,高闯大举向东,攻入菱州府内。 到了菱州府,这里已经是汉人居多。 虽然这里的地理环境比起保宁府好的多,但汉民们的生活过的比生番还要差上许多。 高闯到了这里,却是如同鱼儿遇到了水,很快便席卷起数万的人马,有了炮灰军队的辅助,高闯的军队战力更是得到了极大强化。 主力攻夔州不克、但偏师却轻松拿下大宁,当高闯军队开始膨胀至十万规模时,却是遭到了重庆卫的逆袭。 在石柱兵为核心的重庆卫和成都方面的官军配合面前,高闯屡次受挫,不得不放弃围攻菱州,转而向西退却。开始故计重施,在山区里面与官军打转转。 张献忠部则是离开高闯,转而向东,杀入湖广恩施境内。 而此时,张献忠所不知道的是,他一辈子的克星,老恩客左良玉刚刚受封为副将,镇守的方向正是湖广西路。 他们的恩怨情仇,自此开始。 …… 在湖广休整的卢象升部官军,半月前终于等来了朝廷的公文。 这一次朝廷一口气封了五位总兵,其他将校也基本上个个高升。 山东方面的总兵就有两位,分别是山东总兵刘泽清与登莱总兵王国用。 天雄军大名总兵左丘慧,山西镇汾州总兵孙耀,以及泽州总兵李征。 虎大威已经升无可升,除了加爵之外,也只有加将军号这一前途了。 虽然只是加了一个扬威将军的名头,但在这大明也算是了不得的殊荣了,也难道这家伙接了旨之后,笑的嘴都半天合不上。 不过左丘慧二人他们这两个总兵官,都只是挂个衔,根本没有实镇之地。 而李征则是一个特例,不过依旧还是节制于山西镇总兵虎大威。 令李征意外的是,左良玉竟然也受封为副将,而且这个副将还不同于他与左、孙二位,是镇守副将! 镇守的地方更是他们征战的地头,郧阳府,襄阳府,承天府三府,这完全就是一个总兵的规格了,甚至比李征这种总兵都要规格高的多。 李征也不得感慨,朝中有人好办事,这一躺金渡完,职位这便立即就上来了。 随来的天使还带了另一份公文,因为辽东局势开始快速动荡,为避免北方各省空虚,讨逆大军也需要立即各返驻地,以防万一。 卢象升询问之后才知道,一直在朵颜草原上与皇太极死磕的林丹汗,如今已经有些撑不住了。 之前有大明的军力物力的支撑,林丹汗在辽东虽然败多胜少,但多少也能支持的住。 但大明朝廷因为财政赤字已经无法控制的情况,单方面停止了市赏和首级赏银之后,林丹汗部的作战欲望便一落千丈。 尽管从小立志成为第二个成吉思汗的林丹汗,还想再多尝试一番,但残酷的现实还是让他不得不清醒过来。 也许是一夜之间,深感本部实力不足的林丹汗,决定先整合内部力量,然后再一致对外。 突然明白‘攘外必先安内’这个至理名言的林丹汗,便一刻也忍耐不了执行的欲望,直接带人撤出了朵颜草原,直扑漠南草原而来。 将自己的地头扔给了后金,同时扔下的,还有部落不能跟随转移的族人。 一时间,漠南草原风云突起,受到压迫的土默特人虽然步步后退,但仍旧无法调和双方之间的矛盾。 双方不断的集结人马,草原上双方的骑兵数量,已经庞大到了近十万的规模,而且人数还在持续的增加着! 在这种情况下,就睡在咫尺之遥的大明朝廷京师,自然深切的受到威胁! 因此在高闯受到重创之后,上上下下松一口气之后,便全体一致决定,立即召回这支能战之师策应,以防万一。 第233章 打了鸡血 崇祯六年五月底,李征再一次回到了泽州府。 之前俘虏的流寇,李征不可能千里迢迢的带回山西。虽然不情愿,但这数千已经过惯刀头添血的流寇俘虏,令其解散回乡显然是个不负责任的决定。 这些人只能留给新任的湖广副将左良玉,扩充他的班底,至于左良玉如何将他们收纳入体系,那便不是李征能考虑的了。 回到泽州后,李征第一时间便是去了铸炮工坊。 之前在回程之中,李征便收到辗转而来的消息,张匠头已经制出了数门合格的陆战火炮,而且也已经通过了验收。 不过代价是惨不忍睹的,张匠头完全就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与其说这是他研发的,不如说是老天爷赐给他的。 因为这数门炮的成功,是建立在一百多门炸膛火炮的尸体上完成的,而且还没有任何的工艺体系,完全就是运气到了,才妙手偶得之。 换句话说,那便是日后还想造的出来,还得去多烧烧香。 这种答案自然不是李征想要的,他目前最重要的便是完成一个铸炮的体系,一个可以不断量产的体系。 大明不缺火炮,也不缺乏能造炮的工匠,只是他们造的炮全部都是泊来品。 基本上都是欧洲人卖过来的,并不是说这些炮不好,而是因为那些炮全部都是舰炮,随船作战尚可,但用于陆战,只是一个运输问题就能将大明军队给弄崩溃掉。 这些炮大明工匠可以仿制,但仿制出来的火炮基本上都只有摆在城头吓唬人一条作用。 这种炮打的很远,近距离盲区更大,最重要的是重量更是惊人,动不动几千斤的大家伙,很难做到随同军队通过各种复杂地形。 李征虽然也不懂得如何铸炮,但自信挑挑问题的能耐还是有的。 来到铸炮坊,李征直接被一股热浪冲的满头是汗,巨大的坊间时,百多个匠人正在忙碌的工作着。 听到李征的到来,张匠头快速的跑了出来,带着所有匠人跪倒在地。 李征眉头一皱,尽管来到这个时代已经数年了,但他依旧还是不习惯别人向他跪拜,怎么看怎么象是自己前世去祖坟祭拜一样,没来由的觉得晦气。 等这些人行完礼,李征便吩咐他们先停下来,准备开个会讨论一下铸造成功的那几门炮。 对李征来言,根本不存在什么天神眷顾之类的废话,成功必然有其道理,同样,失败也必有因。 “先讲一下如何铸造火炮。” 对于这种完全陌生的领域,李征并没有瞎指挥,而是决定先听听概要,也好多一点认识。 自家老大要听,张匠户自然不敢藏么,便絮絮叨叨的说了起来。 如今的大明,铸炮方法有两种,一种是锻造法,主要制作小炮,一种是铸造法,是制造大炮所用。 这两种办法都极繁琐,锻造法先是炒铁,然后再制板,卷筒,加厚,接合,吊顶,挫出火门。 这些名词李征能听的懂,但是其中的工艺就让他两眼一摸黑,完全记不住其中繁复的工序。 倒是铸造法相对简单一些,先制作泥模,然后再炒铜,烧成铜汁,最后灌入横县之内即可。 然后就只剩下凝固的过程,和最后敲碎泥模,挫光滑炮管,挫出火门。 如今李征需要的火炮也是大炮居多,唯一的要求便是轻便,射程倒没太多要求,只要实力弹有三百步左右,散弹有八十步上下即可。 但造出轻便的火炮,并不是等比例缩小火炮就能做的到的,等比例缩小后,火炮炮管不可避免的变薄,极容易炸膛。 李征在这方面也是一个白给货色,自然不会在研发之前给张匠头什么瞎指挥的思路,这也导致从无到有的摸索过程中,自然糜费多多。 好在李征虽然没什么思路,却推崇有例可依,任何的制作过程,无论对错,都需要详细记下,为此还配备两个书记员专门负责此事。 而且火炮制作之时,任何工序都得有制作之人的名字标记其上。其一是追责,其二则是应对如今的这种情况。 听了半个多时辰,李征的脑袋也有些晕乎乎的,制止了张匠户继续的唠叨,他轻轻敲击着桌面,终于再次开了口。 “之前那五门合格的火炮,各个工序制作者出列!” 李征沉吟了一下,开口说道。 他话音一落,二十余人便站了出来,人人脸上都是一脸红光,眼睛灼灼的看着李征,等待着即将到来的赏赐。 “你们中以工序为分类,各自站于一起。” 期待中的奖励并没有出现,李征扫了他们一眼,又开口道。 这些人有些失望,但却不敢说出来,闻令立即以工序分类为标准,再次分成了五群人。 这时情况已经很明显了,二十余人虽然分为五群,但有多有少,少的只有两人,多的则有七八人。 李征指着那最少的两人,向张匠户问道,“这二人是属于哪道工序?” “回将军,这两人是做泥模的!” 张匠户不敢怠慢,立即出声回答道。 其他工序的人数不少,显然决定火炮质量的核心环节,应该就是这两人这一道上了。 “你们二人一共做了多少泥模?合格的火炮占几门?” 李征点了点头,向着二人问道。 “小的一共做了三十七具泥模,合格一门。” 其中一人有些尴尬的站了出来,小声的说道。 听了这家伙的战绩,李征脸也有点黑,三十七比一,那他成功的那一门,真的完全凭的是运气。 不过他也不好说什么,决定是他下的,工艺流程也是早就有定数的,如今质量问题,也只能说这家伙手艺不精,怪不得其他。 “回大人,小的一共做了十八具泥模,合格四门。” 另一人满面红光,充满希冀的回答道。 十八比四,这个数据若是换了后世,绝对会被扔出工厂外。但对比了之前那个极离谱的数字,李征不由觉得这已经是个宝了。 “你不是本地人吧?之前可是做过这个?” 听着这人的口音不是山西音,倒有点象是京畿那边,李征也好奇的问道。 “回大人,小的原本是京城军械局的,之前在军械局内,也曾做过虎蹲炮,还有弗朗机炮,不过将军要求的这种火炮倒是从未做过。” 这家伙倒是没有隐瞒,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看着这家伙说话之时有些畏畏缩缩,而且似乎还有话未说出口,李征轻咳一声,道,“有什么话尽管说,若是有利于匠坊,本将必有重赏!” “大人,小的觉得这样做炮是不成的,没有现在的图纸,就开造这么的多的火炮试手,更是极大的遭践……” 这人说话声音更小心了,边说边观察着李征的表情,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 但看到李征脸上并没有恼怒和不悦之色,而是在静心聆听,他的胆子也慢慢大了起来,“炮坊如今匠人大多未接触过火炮铸造,须得先教会他们如何入手,提升技艺,然后再谈如何造炮。” “而且这火炮锻造,也得由浅入深,先从已有的图纸先造小炮,待小炮锻造手艺熟练了,再造弗朗机炮,然后再谈其他!恕小人直言,这泥模法已经有些落后了……” 看着李征脸上浮现出赞赏,这人胆子便更大了,说话也越来越有底气。 “不必说了!你叫什么名字?” 这些技术性的东西李征听不太懂,他直接伸手制止了这人的侃侃而谈,突然问道。 “小人叫何修良!” 何修良精神一振,大声的回答道。 “好!本将升你为副百户,协助炮坊张百户锻造火炮,一切按你说的办,本将等你的消息!不过你多久能给本官造出五十门虎蹲炮,二十门弗朗机炮?” 李征向来相信专业的事,交于专业的人去办理,他只要结果。 “最多半年!” 何修良精神一振,拍着胸膛保证道。 半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这个时间对于李征来说,虽然有些慢了,但已经吃过跃进的大亏,他也知道技术的提升是完全不可能靠拍脑袋就能做到的。 “那这事就交于你了,坊内人员由你安排。两个月内先做好十门虎蹲炮和至少两门弗朗机炮,送至军营验收。你可能办到?” 虽然不打算拔苗助长,但适当的压力还是给给予的。 何修良默默思索了片刻,这才勉强开口答道,“卑职遵命!” 李征当然听的出来,这话毕竟勉强,忍着心中不快,和颜悦色的问道,“可是还有什么问题?” “大人见谅,这虎蹲炮还好说,可以卷筒用铆钉锻造。只要督促的紧,两月之内,数十门火炮还是可以产出。” “但这弗朗机炮,则需要失蜡法自理,只是一个模具制造不用太久,但阴干就需要数月工夫,还得大量熟悉工艺的匠人处理。” “但懂得这工艺的,现今唯有卑职一人,这让卑职如何去弄?” 何修良此时满心都是无奈,刚刚从白身一跃而为副百户的喜悦也消散大半,这任务完全是要他小命啊。 “人手问题,本将无法给你解决,还得靠你自己。本将可以给你些帮助,你找来有真材实学的匠人,一个本将给二十亩军田和二十两安家费!” 虽然李征变不出来技术人才,但人才是可以高薪挖取的,刚刚发了大财的李征,对于这种支出完全不放在心上。 “二十亩军田和二十两安家费?”何修良一下子有些懵了,良久这才弱弱的问道,“那卑职有没有?” “你不在此列。”看着这家伙顿时萎下去的模样,李征忍着笑道,“你有一百亩军田和三百两的赏银!而且到期完成本将军的交待后,你还有两百两的赏银!” “多谢将军!卑职若是克期不成,卑职拿脑袋向将军谢罪!” 何修良一下子如同打了鸡血,斗志昂扬的回答道。 第234章 都是浮云 解决了火炮工坊之事后,李征决定去了解一下各地屯田处扫盲任务执行的情况。 如今在潞州军中,推广文化教育的进程还算尚可。 基层军官一级大多已经认识了百多个常用字,由他们向底层士兵教授之时,也算是温故而知新。 虽然这一过程极度痛苦,甚至有些基层军官宁肯降级也不愿意去学习,但在李征强力的推动下,潞州军中根本没有人能抵抗这个大势。 在底层,文化普及却意外的没有受到大规模的抵制,握惯了刀枪的士兵们,拿着笔杆子的手虽然不断发颤,但最渴望改变自己底层状态的他们,产生的动力却是极大。 一开始,当天教的字,第二天便得重新教上一遍。但赶路之时,没有训练任务的他们,全天候的进行文化学习后,这个过程便顺利了许多。 而潞州军的军令,内部已经全部改为简体字传达,也可以起来巩固学到文字的作用。 两个月下来,哪怕头脑最呆的士兵,也至少掌握了三十个左右的常用字。对于一些简单的手令,士兵们已经不存在完全看不懂的了。 但这点水平,相对于提升官阶的标准来说,却还远远不够。 伍长需要掌握十个常用字,什长则需要五十个,再向上成为小队正就是以百为单位了。 至于哨长,则需要三百个字为起步。 哨长再向上的都部,则需要掌握五百个字的地步。都部之上的守备、游击,已经不再单单是掌握常用字了,还得会书写文章。 这文章不是科举的文章,类似于后世的作文,需要一定的逻辑能力才能办到。 当然这只是一个晋升的提名而已,不过达不到的则根本不可能获得这个提名。 如今的潞州军内部,便有众多战功达到,但文化课还未达到的家伙,还在拼命的学习着。 屯田处的文字推广遭遇的阻力不小,来源最多的便是普通百姓们。 对于孩子可以免费入读保甲长客串的学习班,他们没什么意见,但要这些成年人也放弃劳作去听课,他们就不乐意了。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想要维生,劳作是不可避免的。这个一切靠人力的时代,田间劳作的工作量远超于后世各种机械化的年代。 可以说,普通农民一年到头也没有几天能够闲在家中的,辛辛苦苦的劳作,虽然不一定能够换回全家吃饱,但游手好闲,那必定是没有正当的饭可以吃。 偶尔空闲的时间,教习的几个字,地里忙活的时间一长便会被忘光光。 这个群体在没有将他们生活水平提升起来之前,单靠一纸公文便想取得效果,那还不如将纸留在厕所时,发挥的作用还能大一些。 李征要看的,也只是孩童们以及半大孩子们的文化普及程度。 对于孩童们去学堂上课,百姓们是抱着支持的态度的,尤其是那些半大孩子们,更是求之不得。 半大小子,吃死老子,可不是说说而已,而是这个长身体的阶段,饭量出奇的大! 这些处在叛逆期的孩子,就算叫到地里,也不会老老实实的干活,完全就是令人头痛的存在。 这些人被学堂叫去,免费管上一顿饱饭,既可以给家里省下一笔不菲的粮食,又可以学到一些学问,何乐而不为? 因此各地的屯田地,孩童扫盲率十分的喜人,普及率几乎已达百分之百。 当然所消耗的粮食汇总起来,也是一个天文数字。 因此这个决策也饱受李征集团内部的争议,不过在李征强硬的态度下,却也无人敢于明着阻碍。 这数月来,高平小学里落魄书生也多了近一倍,这些人经过一个月的培训之后,掌握了简体字之后,便开始进行繁体书籍的翻译工作。 华夏的文言文博大精深,一句短短十余字的文字,翻译成为白话文后,便有可能是一大段。 而且因为翻译的人不同,相互之间对于意思的理解不同,更是会出现一些不同的见解。 文人之间本来就是相轻的,尤其是遇到这种认知不同的,更是会扩大至圣人道统,生死仇敌的程度。 因此在翻译房中,相互引经骂战只是等闲,全武行也时有发生。 对于这些人的疯狂,小学祭酒也从一开始的劝和,到最后完全听之任之,只要不耽误翻译工作即可。 说来也奇怪,当祭酒赵兴平每次前来劝架之时,这些人反而更加的疯狂,当面全武行也是等闲尔尔。 但当他完全放任不管,任他们打生打死之后,再以翻译工作滞后之人扣发薪水后,这些人反而消停了下来。 虽然翻译房不时有人大骂圣人绝学不在,竖子当道云云的。只是各人手上却不敢慢,内容则是以最通俗的大白话写就,字迹更是没有丝毫的潦草。 这帮子人也完全以知识垄断者自居,将明明很简单的东西弄的复杂化,是他们的必备素质。 各种文章写的花团锦簇,之乎者也之类写的令人看的云里雾里,这才觉得心满意足。 这种文章普通人就算识得字,也完全看不懂,这才能物以稀为贵,维持着他们知识垄断者的位置,达成他们凌驾于大多数人之上的目的。 如今李征这种传播文化的方式,必然会触动他们的地位,百姓们看到简单易懂的东西,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再想之前那般随意糊弄就不太好得手了。 当所有人都能扒开华丽的外衣看到他们的本质后,之前的敬畏和膜拜必然化为饶有。 能旁观而看到这一点的文人并不多,但这些搞翻译的人却最能切身体会,因此他们的怨气是不可避免的。 所以虽然不时有随风人员对这种怨言上报,但对此李征也是保持着理解的态度,知识原本就是这帮子人的专利。 眼下李征打破了这种垄断,挖了他们的根子,被人骂几句,那还不是很正常的。 只要这帮子人还在帮自己完成挖根的工作,李征就不会因言怪罪于他们。 真香定律是客观存在的,在这些完全没有圣人礼仪廉耻的大明文人身上,这种客观规律更是体现的淋漓尽致。 明知道自己在挖本阶级的坟墓,但却抵挡不住银子的诱惑,风骨什么的,在银子面前,浮云而已! 第235章 要见分晓了 李征名下的产业极多,屯田地,火铳工坊,火炮工坊,高平小学,还有围绕着这些产业,出现的配套行业,比如采矿,治铁,造纸,雕刻印刷,以及各类的商行。 这些东西李征平时根本没有时间去关心,这闲下来之后,李征也觉得全部看上一看,至少可以先行发现一些不妥之处。 屯田地是李征的私产,但屯田的庄户人数全部合在一起,人口已经完全不下于大明任何一个人口大县。 这么多人的情况下,出现矛盾便不可避免。 李征如今身为总兵,勉强也算的上是地方缙绅阶层。按照大明皇权不下乡的传统,李征也在尝试着修改地方上的司法。 虽然有着各处保甲长维持地方,但这些从军中退下来的大老粗们,懂得一些简单的常用字,已经是极为出色了,面对着复杂的司法行政,他们还是大多不能胜任。 如今大明乡下的司法一向是当地德高望众的乡佬把持,他们说谁有道理,谁就有道理。 眼下的保甲制依旧沿用这个理念,在当地也算的上轻车熟路,完全合乎于众人的价值观。 这种完全视法律如无物,只靠个人道德维持的作法,李征是打心理看不上的。 人都是有私心的,虽然事不关已,可以做到公正公平。但一旦牵制到了个人私利,那这个靠人的司法必然要变味。 不过直接施实后世的法院制度,也明显太超前了一些。而且没有制衡的权力,也未必是一件好事。 如今各地教化最好的,莫过于近水楼台先得月的高平县屯田所,这里学校老师充足,甚至连保甲长们都可以定期前来学习。 当地的小学,经过数次扩充,军中将士的子女大多都已经来到学校求学。 而且他们的影响也可以辐射身整个高平,无数适龄儿童都可以得到教育。 学院成立这一年多来,当地的教育水平可谓冠于泽潞二府。 这也就有了改革的基础,而且这个改革也不会损害到百姓的利益,更可以当作李征的初始试点。 屯田所的田地几乎已经占了高平县粮田的大半,可谓整个高平县都得仰李征鼻息求活。 高平屯田所一共有十几个屯田点,一百余个五百人以上规模的屯田村。 这些村庄里,经过这两年的轻徭薄赋,对于李征的向心力极强。 而且因为只有两年余,这里的守旧势力还没有形成,更重要的是,保甲长们还没有出现官僚的作风,比较适合试水。 而李征的改革策略也很简单,那便是改变保甲长只向上负责的官本位,尝试组建村民大会。 以每村定期举办一次村民代表大会,议论保甲长在当地的功绩与缺失,每年举办一次全体村民投票活动,决定保甲长是否留任。 只要超过半数的百姓投票要求保甲长卸任,其上级部门就必须介入调查。 而一旦超过七成五的百姓投票要求保甲长卸任,那其就可以当场被解除职务,然后接受严格的调查。 当然这种投票,一开始必须是严格保密的,由各人在家书写完毕,直接带到会场投票,而且还必须当众投入票箱,当场读完票数。 当然这种由百姓自己决定官员去留的尝试,对于几千年逆来顺受的百姓来说,自然是一个极大的冲击! 但李征相信权力必须得到监管和约束,而且不能由左手监管右手,做为最直接的当事人,他们最有发言权。 虽然一开始必然会有各种怀疑和警惕,但百姓们必然会慢慢习惯,而李征则愿意在这个时间段里为他们站台。 家中有了已经识文断字的孩童,也可以保证他们不会在文字上被人糊弄,只要让他们成功的弹劾掉一任保甲长,那么他们就能慢慢形成传统,再无须别人保驾护航。 果然,李征在高平宣布的这项举措,对于百姓们的冲击极大。 许多人都迟疑不定,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不过既然大帅要这样做,那大家听话就是了,反正大帅从来没有害过自己,反而所做所为都是万家生佛之事。 但李征既然决定要开始试点,便不会因为百姓们的惊讶和不安而停止。 李征也是有备而来,有着随风的辅助,他第一站便来到高平县河西乡孙沟村。 这里是最初建立的屯田村之一,这里的保长是退伍的老兵,名字叫杨升荣。 通过随风的调查,这人在当地存在严重的职务问题,虽然还没有到欺男霸女的地步,但每年收佃之时,这里的百姓所交的佃粮,都要高出别地一个层次。 其中也不是没有人向上求告过,但在这个官官相护的时代,根本没有任何大作用,相反有些人还在事后被其报复过。 李征是大前日便到了,期间一直呆在村中的仓库里。 如今已经过了夏粮赋税的日子,仓库中并没有多少粮食,驻扎下他的卫队倒也绰绰有余。 这三天里,李征根本没有接近过任何人,无论是杨升荣,还是偷偷前来求告的百姓,一概不予以接风。 这一日便是孙沟村第一界村民大会的日子,李征一大早便准时出现在村北的谷子场中,黑压压的人群早就挤满了这里。 不仅仅本村的人,甚至隔壁数村的人,都是带着猎奇的心思跑了过来,准备看看这突然出现的新政,到底是个怎么回事。 由于是李征亲至,高平县上下的管理人员几乎全到了,徐勇三天前更是带着数百官兵守护在旁,以防不测,不过最终被李征给赶了回去,这又不是与敌作战,弄这么大场面,百姓们还敢不敢投票? 不过最终到来的人数也不少,从县到乡,几乎所有官员都全部到齐,黑压压的一片。 这么多人自然不可能全部坐于台上,阵势也太大了,李征直接划了一片区域,带着这些人和他们的护卫全部在一旁观席。 至于投票台,则是临时堆高的一个土包子,上面放着一口大箱子。箱子盖上开着一个二十厘米长,三厘米宽的口子,作为投票口。 卯时一到,杨升荣战战兢兢的在台上说着开场白,几句话将李征的改革说明白,便快速宣布投票开始。 没办法,下面一大堆的领导在看着,让他的压力山大,完全无法多立片刻。 李征嘴角露出一丝难明的笑容,是骡子是马,就要见分晓了。 第236章 多一个选择 看着村民们开始准备投票,杨升荣此时心情极为复杂。 这家伙在战场上伤到是左手,半只手掌被斩断,没有直接截肢而活下来,也算是一个异数。 凭着战场上厮杀的狠劲,就算手掌残了一半,普通等闲两三人也不见得是他对手。 这当上保长之后,更是腰杆硬实,在当地人敬畏的目光下渐渐迷失了自我。 当李征突然宣布这种改革之后,在这些时日里,他可没有少担心,只不过看到李征似乎没有动他的意思,而且也拒不接见那些求告之人,更是没有干涉他如今的工作,慢慢的底气也上来了。 凭借的并不是别的,而是他在战场上立下的战功,他可是为大帅卖过命的人,怎么可能会被大帅抛弃? 对于李征的改革,下面的百姓在口口相传之下,早就尽人皆知。 许多人都紧紧抓着自己写好的票,开始看着那一个个鱼贯而上的同村之人。 因为是第一次,许多百姓都显得极为紧张,在众人的注视下,将一张张折叠好的用炭笔写的字投入箱子内。 甚至有几人紧张之下,塞了多次都没有塞进去的家伙,顿时引起了下面阵阵的哄笑声。 不过这哄笑声除了让当事人极度尴尬之外,其他人的紧张心情反而被冲淡了许多,再上去的人已经显得从容了许多。 五百村民,事实上只有一百户左右,每家一人投票,这个过程也是极快的,不过一刻钟,全村人已经全部行过。 接下来便到了唱票时间,乡里的一把手此时登上台来,当着众人的面前箱子里的票据全部倒在地上,更将空箱缓缓旋转给所有人看到。 然后便是收回箱子,将一个特制的木板立于土包之上。 木板上面写着赞成,中间写着反对。 接着便是唱票环节了,每张票据都要展开面向所有人,票上是简单的对号与叉号,简单明了,也不会出现看不懂的情况。 示意完成后,便高呼一声对或错,然后便在赞成、反对后面写正字的一划。 整个过程简单明了,随着一笔笔笔画不断的增加,正字的数量也在不断的上升着。 只看了片刻,李征的目光便失望的望向这一片百姓头上。票数已经过半,但赞成票却依旧摇摇领先。 就算有自己在场,这些百姓们对于官员的天生畏惧感仍旧十分充足,根本不敢表露出自己的想法。 或者说,他们似乎觉得目前这种状态,比起从前已经好了许多,尽管有所不满,但也还没有到引起公愤的程度。 但就当李征觉得心灰意冷之时,反对票数量却突然多了起来,更是奋起直追,快速拉平了赞成的票数。 不多时,在李征复杂难明的目光下,投票结果已经呈现出来了。 五十二票赞成对五十六票反对! “不信任案获得通过!” 虽然只是以微弱优势取得,但毕竟还是通过了。虽然不甘,但是主持会议的杨升荣依旧得硬着头皮唱道。 “杨升荣,暂时停止保长及一切职务,接受调查!” 河西乡佃田办总保长爱莫能助的看了一眼杨升荣,这个昔日的老战友,在这种情况下,他根本保不了对方了。 杨升荣脸色一下子跨了下来,不过却也没有完全失望,只要没有立即定罪,他未必不能脱身。 这个系统里大多都是战友关系,只要动之以情,再痛骂一场,立下保证什么的,或许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虽然李征的出现让他惊慌,但他再仔细想想大帅应该不会太过于为难他,否则岂不是寒了其他将士的心? 不过下一秒,李征就让他明白,他错的有多离谱。 “今日是改规矩的第一天,却是第一次便出现问题。我觉得,今日事今日毕。今日需要直接问个结果出来,以定人心!” 李征站了起来,直接走上高台。 话语虽然平静,但却令所有保甲长们都开始哗然了。 “下面本帅亲自主审此案,有苦楚于孙沟村杨保长的,便请出来指证!” 李征搬来一把椅子,老神在在的说道。 下面顿时炸开了锅,所有百姓都没有想到居然还有这种事情发生。 说实话,这个杨保长虽然跋扈还很贪心,但相比之前的官府已经好上许多了。没想到只是因为一场投票,竟然就可以直接定罪于其。 不久,便有一人分开人群,来到李征面前,恭恭敬敬的磕了头,这才恨声说道。“杨保长在今夏收佃之时,故意大斗收粮,并当众踢斗。小的应交赋税亩三斗,却被收了六斗不止!肯请大帅为小的作主!” “可有人证?” 李征扫视了此人一眼,平淡的问。 “有,李二,张狗蛋全部在场,他们都看在眼中!” 这人一指人群中的数人,不假思索的说道。 “唤那几人出列!” 李征脸上平淡无波,淡淡的道。 这几人应声硬着头皮出列,望见李征目光扫过来,顿时扑通跪于地上,连连称确有此事。 比起得罪杨升荣,他们更惧怕担上哄骗李征的罪名。得罪杨升荣最多被报复,得罪李征那就全家老小和安定生活说再见了。 “这种事情有多少?还是说每家都这般?” 李征眉头皱了起来,这些人羽毛还没长硬,就已经开始学着大明文人起来了? “或多或少都会多收一些,小的曾经得罪过杨保长,这才被故意针对,多收了一倍多!” 这人头很铁,明显是一个刺头人物。 “还有其他人要告发么?” 李征点头表示知道情况了,再次望向下面的百姓们。 起码他还知道几起恶性伤人案件,他希望这些人能够站出来。 事实证明李征忧虑是多余的,这些能够被伤的人,都是些头铁不肯配合的硬骨头,否则也不可能与这杨升荣针对成这样。 “禀大帅,小的之前曾因为争论这佃粮之事与杨保长吵了几句,就被他打的三天不能下地。” “小的因为分田地时,杨保长量尺子数量不足多嘴了两句,当晚被他追到家中殴打了一顿,更是一脚踩断小人的腿,如今走路还不利索!” “大帅,前些日子,小的与这杨保长发生了矛盾。被他痛打一顿,不仅如此,小儿也被其一脚踢飞,当场差点背过气去!一定不能放过他啊!” “……” 六七人先后出列,在人前控诉着杨保长的霸道和凶残。 “杨保长,仓库中那些米粮应该都是你多收取出来的吧,那收佃田的大斗,本帅也已经取出过来,你看看是不是你的。还有这些人的情况,你有何话说?” 李征安静的听完这些人的哭诉,将目光转到杨升荣脸上,平静的问道。 “卑职知错了,请大帅责罚!” 人证物证俱全,杨升荣也根本不敢有任何的狡辩,因为他明白这种情况下,就好的办法就是老实认错,争取从轻发落。 “按说你是本帅麾下有过战功,更因伤残而被退役,本帅不应该难为你。”李征叹息一声,猛的一拍眼前的桌子,更是一脚将桌子踢飞,大怒道,“本帅给你本职的俸禄难道不足养活家小吗?本帅给你的军田、抚恤金可曾少了一毫么?你就是这样回报本帅的,祸害百姓,肆意殴打他人?给本帅脸上摸黑么?!你也知道本帅办的那些收赋小吏们,他们的下场难道你就不怕么?” 面对突然暴怒的李征,杨升荣顿时打了个机灵,情知事情不妙,立即扑倒在地,连连磕头求饶。 “本帅在你们上任之前,曾有言在先,若不犯错,这位置就是一辈子的安稳饭。不过眼下看来,你是吃不了这碗饭了!” “你有战功在身,本帅也不是不念旧情之人。你非法所得的钱粮全部充公,本人所赐下的军田依旧归你家所有,但是其他军田豁免各部取消。” “你本人的职务自此刻起取消,另在三日内赔付这七家的伤药钱!你可服气?” 李征目光锐利的盯着杨升荣,冷冰冰的问道。 “小的服,愿听大帅之令。” 杨升荣软瘫在地上,一朝之间,数年辛苦全部东流,更是一下子被打回原形。 再想想日后没有了权势,之前结过怨的几家将会如何针对于他,顿时有些恐惧起来了。 看到之前的什长,也就是现在的河西乡的总保长冯千里,目光中充满哀求。 但是冯千里却只能当作没看见,眼下正是李征暴怒之时,他不想触这个霉头,就算帮忙求情也不可能是这个时候。 不过虽然他想置身事外,但事情却主动找上了门。 “你们几人,为何没有向上告诉?” 李征并没有让这几家苦主离开,相反却是平静的问道。 这一问,顿时将冯千里吓的亡魂皆冒。 就在他恐惧的目光中,七人又一次跪了下来,禀告道,“大帅,河西乡不受理,还让我们自己解决,不要给上面添乱。” “河西乡何人主事?” 李征此话刚刚问出口,冯千里便直接上前数步,直接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你的事情很忙么?那就别那么累了。既然你胜任不了这份差事,那便退位让贤,先在下面历练一番吧!” 虽然知道这人在当地并没有什么劣迹,但为了打破这官官相卫的局面,对犯事保长的保护伞进行追责就成为必然。 冯千里顿时愣住了,他没有想到对他的惩罚居然如此之重。虽然并没有其他的处罚,但这脸面往哪搁啊! 当他听到李征宣布,下一站是李家沟时,他突然觉得不冤枉了。这一刻,他恨不得直接打死李家沟那夯货。 原来一切都是在李征的掌握之中,这次就是为了打人典型。而很不幸,他偏偏因为这两个夯货中了这大奖了! 不仅是他,其他分管的总保长们也个个不自在起来。 这年头哪有手脚干净的人,面对着摆明杀鸡给猴看的李征,顿时人人自危起来,害怕下一个轮到的就是自己了! 而其他领村前来观望的百姓个个看的大呼过瘾,再次看向那原本高高在上的各级长官时,眼神已经开始变的有些不同了。 当李征宣布接下来半年,将慢慢推广新规矩到所有乡村之时,所有百姓都发出震天的欢呼声。 张家沟距离孙沟并不远,李征还没到来,这边的消息早就传的沸沸扬扬了。 许多百姓在大会到来的那天,天刚蒙蒙亮便来到谷场集合。 看着那原本走路都看天的保长谢大牛,此时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无精打采的蹲坐于高台旁捂着脸,所有人都感觉一阵阵的快意。 这一次的投票,有了之前孙沟村的鼓舞,几乎是清一色的选择了反对。 票数远远超过七成五,谢大牛当场便被宣布免了差事。 至于处罚也是当场解决,依孙沟的处理办法,这位上任一年余的保长,便直接被打入泥坑之中。 不同于孙沟村的那位原保长,只是为人比较霸道,这人的罪行已经远远超过。 不仅杨升荣干的他全干了,甚至干的还更加的恶劣和贪婪,而且还出现欺男霸女的行为。 这种行为完全是李征所不能容忍的,在剥夺了这人的所有职务后,其人更是被直接扭送至官府问罪。 虽然军功田没有被剥夺,但考虑到必然会有的报复其家属的行为,其家直接被转移到沁县重新分配田地。刚刚开始有了希望的生活,再一次回到普通人序列。 虽然在这个时代家属连坐是很正常的,但李征却并不赞同这般,尤其是这些伤残士兵的家属。 这种村民大会必然会触犯到官吏的权力,甚至可能影响到他们的工作,但凡事有失必有得。 官吏权力受到约束,下面的百姓便会好过的多。至于后世会不会出现顶杠官府的议会出来,哪就不是李征所考虑的了。 接下来的半个月,李征又随机的出现在几个村民大会之中,发现一切都已经十分的有秩序,而且各村再也没有出现什么不信任案的出现。 毕竟李征集团是一个新兴的势力,内部产生官僚主义的时间还不充裕,这些本来就来自底层的保甲长们,大部分人还没有忘本,真正会为难苦哈哈的百姓的,只是极少数。 高平县一共产生了三名不信任案,前两人一个去职,一个去了牢房,第三人却下场好的多。 这人虽然做事态度粗暴,喜欢吓唬人骂人,不过却没有真的动手打人。 这种并没有什么违法勾当,但却也分外不受人的待见,他被投反对票也在情理之中。 这人的处理结果却让其他保甲长们松了口气,这属于个人素质问题,并无违背公职要求,因此并没有进行实质性的惩罚,只是被批评一番了事。 这几日间李征也通过实际观察,详细的写出了处理通则,从罚银、降职,去职,送官办理等一整条的处罚规划。 当然,这也只是临时性的,日后有什么变化,还得向里添加内容。 以官本位的华夏,想要彻底扭转这种风气是长期的,其中这种只能发起不信任案,无法任命保甲长的村民大会是原始的,也是李征的一次尝试。 无论成果如何,总是需要走出这一步。至于效果,则需要交给时间来验证。 如果这个办法可行,李征准备一步步向上慢慢推广开来。 至于这个机构会给官府造成什么掣肘,李征根本不会考虑,华国的百姓,不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是不会主动给官府添乱的。 而这个机构的存在,就是让百姓可以在造反之前,多一个其他的选择。 第237章 草原动荡 李征在高平县的举措,很快便如同风一般吹遍泽潞二州。 许多人都抱怨李征对于旧部过于苛刻,小小的错误就要毁了别人的前程。 而且更重要的是,这些伤残士兵,如果没了这份俸禄,日后的日子又该如何过活? 更有不少人,添油加醋的述说着那些被夺职的保甲长们的苦楚,还有其家人是何等的无助。 也有人不无担心,要是这般泥腿子真的有了这种权利,那他们的差事还如何去做?不能打,不能骂,难道还得陪着笑脸跟这些泥腿子们商量着办? 这不仅仅是差事难度几何式的增加,更是脸面威严都得扫地的问题啊。 更有人担心,一旦有事令这些人不满意,自己就会直接丢饭碗,那谁还敢管事?长此以往之下,这些刁民们还不得上天啊! 这些人自然大多是既得利益者,李征如此严格的反腐,自然是触动了大家的利益。 而且李征还不同于之前历朝历代那般,在内部组建反腐团队,反而开创性的将监督和弹劾的职务交给了普通百姓。 他们要伸手的便是这些百姓,做哪件事能瞒的过这些当事人? 但是在民间,却是清一色的叫好。 以往民告官,还得过针阵,走火路,才能证明自己确实是冤情滔天,民愤极大。 但如今只要家门口,就可以定一个官吏的罪责,那主事的官吏还敢肆无忌惮的欺压自己么? 地方上虽然怨声载道,但民间却是欢欣鼓舞。 原本李征还担心军队中可能会有人不满,觉得自己这是过河拆桥。但随着地方上的家书入营,人人夸赞李征为民作主,更要求自己的子弟好好报效李征云云之类,原本还有些许的杂音顿时消失的干干净净。 这让原本还准备好好向士兵们开一次大会,讲讲其中利弊的李征十分意外,事情意外的得到圆满的解决,却也省了他四处奔波的辛劳。 军队来自于民间,自然与民间不可分隔,家中的信件更是远比李征口若悬河的演讲更令他们信服。 虽然事情已经平息,但军中还是需要进行讲解李征的意图与利弊,不过这已经不需要李征再亲自前往各个军营了。 只需要将李征的意图详细给各地驻军将军介绍过,就可以通过他们向全军传达下去。 军队快速稳定下来,也令得地方上保甲长们报怨的声音一下子小了许多,没有来自军方的支持,这些人根本翻不起任何风浪,说不定还会有秋后算帐的严重后果。 高平县试点算是成功的,其中需要总结地方也有不少。 不过李征尴尬的发现,除了他自己以外,他能商量的人并不多。 人都不是无私的,尤其是在这个千里为官只为财的时代。能够参与到这种讨论的,都是既得利益者,或者说是被损害利益者。 与这些注定要受损利益的人讨论方案,如何更让他们利益损失的更彻底一些,李征觉得自己还是独自慢慢思索整理为好。 好在李征有后世的经验可以借鉴,这个任务虽然繁重,但却并非不可完成。 崇祯六年八月底,当李征终于整理出一套完整的大纲之时,北地也开始风谲云诡起来。 在漠南草原上,与土默特蒙古人对峙了数月的林丹汗,于也等待不下去了。 从朵颜草原逃窜而出,他极需要一块可以休养生息的草场,以休整他的察哈尔部族。 这个条件在之前的谈判中,土默特人已经做出了让步,愿意划出一半的草原给察哈尔人入驻,并依旧在名义上承认林丹汗为全蒙古人的大汗。 这种退让的态度,也曾短时间内令草原的局势缓和了不少。就在众人都觉得也许事态已经开始平和之时,局势却又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但是这种让步并没有令林丹汗同意,他接受了这些条件之后,不久又提出了要求土默特人立即归于自己帐下,交出族内的所有统治权力。 这种直接将所有贵人的权利收空的作法,直如完全将土默特汗的尊严踩在了地上,更是用脚尖狠狠碾了几碾。 若是土默特汗能够接受这种条件,那他根本就不是男人了。 因此事态在稍稍平和之后,便突然间爆发开来,受辱的土默特汗直接鞭挞了前来传讯的察哈尔人倒霉,开始疯狂的调集所有能战的土默特族人,准备着即将而来的决战! 事实上林丹汗也很无奈,因为后金方面数月来不断的集结大军和物资于东线,明显是正准备着屠刀向他砍来。 在后金沉重的军事压力之下,土默特人这一个曾经抵抗过他统治的不安分份子,他是说什么也不能放心将之留在侧后的。 而土默特汗之前软弱的表现,让自大的林丹汗以为可以轻松的,压迫来土默特蒙古人的统治权,方便他整合内部统一应对咄咄逼人的后金。 但现实却是打了他一个嘴巴,而面子上他又不能一见对方硬了,便退让一步,要求对方和自己统一战线。 这个不仅仅是面子问题,还有能不能成的问题,万一使者再被羞辱一番而回,那他这大汗可就威严扫地了。 双方之间没有再沟通的后果,便是十数万骑兵在漠南草原来了一次团战。 察哈尔人这些年在与后金战争中很是锻炼出来一些精锐,再加上黄金家族唯一继承人的身份光环,土默特人在这场战争中,处处束手束脚,打的那叫一个稀里糊涂。 张坝草原一战,八万余土默特骑兵被五万不到的察哈尔人打的溃不成军,部众投降者甚众。 但任凭鄂木布楚琥尔如何收敛人心,肯和他并肩御敌的族人还是不多。很多底层蒙古人平日就不服他向后金称臣,如今草原上最正统的统治者,黄金血脉后嗣林丹汗前来,投奔的人自然络绎不绝。 这种趋势下,鄂木布楚琥尔根本就败的收不住脚,开战不到一个月便被察哈尔人攻占了草原明珠——归化城。 部众星散的土默特汗鄂木布楚琥尔,在向东求援无望的情况下,只能带着千余汗帐铁骑败兵,向南请求入关并要求明廷调停。 对于鄂木布楚琥尔这种曾向后金称臣的货色,鼠目寸光的大明朝廷根本没有意识到这是一个极好插手草原的机会,反而严词将之堵在关外,更是人人快意其这般如同丧家之犬。 走投无路之下,土默特汗鄂木布楚琥尔只能冒险穿越沙漠,投靠喀尔喀蒙古表兄了。 当进一步消息传来之时,已经是大明崇祯六年的九月底了。 朝廷在邸报上报道了土默特人遭受的苦难,然后洋洋得意对内宣称这便是背叛大明的代价。 对于这些猪队友,李征看完也觉得整个世界又灰暗了几分。 第238章 是可忍孰不可忍 草原上的动荡仍然在继续,一统漠南草原的林丹汗志得意满之中,也在深深的畏惧着东方那不可战胜的大敌。 自努尔哈赤时代,察哈尔人对上后金兵马,几乎一直都是在被按在地上摩擦。 被虐待的次数多了,察哈尔人虽然依旧倔强着,拼尽全力与后金争夺着草原主人的位置。 但许多人内心深处,已经开始对后金八旗产生了深切的畏惧,这种畏惧,只有离的越远,才会减轻些微。 林丹汗虽然嘴里从来不承认自己畏惧,但他刚刚统一漠南,便放弃穷追土默特汗鄂木布楚琥尔的打算,直接开始大肆筹集物资,厉兵秣马就能看的出来他内心深处的恐惧。 东方的后金只是在不紧不慢的集结军队物资,就能吓的千里之外的林丹汗不得不全力备战,这种笑话李征却是完全笑不出来。 历史的车轮还在滚动着,完全的一样,似乎是根本无法有丝毫的撼动一般,以一种无可抵御的姿态向前。 归化城就在大同关外数百里处,消息传递过来并没有多少延误,对于林丹汗一连串的晕招,李征也是看的叹为观止。 似乎这个时代与后金为敌的,脑子都会出现问题,无论大明还是林丹汗,都为了一把芝麻,直接砸了一地西瓜。 本来土默特汗远遁,而大部分土默特族蒙古人,又自发的投入他们大汗的宽广胸怀之中。 但他们收到的并不是温暖,反而是比这该死的小冰河时代的天气还要酷烈的寒冷。 大批的土默特人不仅被从原本的草场上赶走,甚至连他们仅有的糊口的羊羔也被一并抢走。 每天都有无数的土默特人被区别对待,他们原本的牲畜被肆意的征调抢掳,他们家什被人随意收走。 而答复也只有一个,那便是伟大的巴图鲁汗需要这些东西来抵御后金野蛮人的入侵。 这种野蛮掠夺政策,虽然是形势所迫,察哈尔人从朵颜草原而来,原本的积蓄早就消耗殆尽的缘故,但却完全失了人心。 土默特人从一开始的策马相投,然后慢慢开始四散而逃,最后更是形成一个个规模不大的马贼团体,开始袭扰察哈尔人。 这个转变只用了两个月时间不到,速度快的令人咂舌。 后院一乱之下,察哈尔人完全陷入了层出不穷的马贼漩窝之中,好不容易筹集来的粮草物资屡屡被毁,更是令性格自大又暴燥的林丹汗怒气直冲九重天。 为了消灭这些马贼,只能加大对土默特人的剥削,而加大剥削则制造出来更多的马贼、 虽然在表面上看,察哈尔人四处出击,消失一支又一支的马贼队伍,战果辉煌不说,而且还不断提升了他的威严。 但事实上,林丹汗也不由自主的跟着大明进入了一个死循环。 草原上打的热闹非凡,李征这边也开始出现了状况。 之前势穷的高迎祥部不得不翻越大山进入四川,但在四川晃荡了数月之后,又一次从四川杀入陕西,从阳平关奔向巩昌。 洪承畴远在秦州抵御,大军来不及回防,闯营于是渡过两当,突袭占领了凤县,然后分兵两路:一路向汉中,抄小路进犯城固、洋县;一路由凤县奔向宝鸡、汧阳。 这时在平利、洵阳间的贼兵有数万人,从四川进入西乡的有二三万人。进犯城固、洋县的贼兵又向东攻占了石泉、汉阴,会集在汉中、兴安,窥视商州和雒南。 一时之间,整个陕西又乱成了一锅粥。 更不妙的是,老回回并没有跟随高闯杀入陕西,而是趁隙突破四川官军防线,再一次杀入湖广腹心。 另一路张献忠鬼使神差的避开了老恩客左良玉,自湖广西北直接突入了信阳府。 沉寂还不足四个月的流寇又一次开始燎原,还是从三个方向同时起火,顿时将大明朝廷原本的注意力,从草原上拉回了现实。 好在张献忠部,在信阳快速发展之下,开始膨胀起来。居然挥军数万,再次攻打襄阳城。 在这里,他与他人生的克星左良玉第一次相见,场面上是出现了满天火花。 张献忠不出意外的被左良玉按在地上疯狂的摩擦了,然后张姑娘来不及整理已经被撕的粉碎的衣衫,就这般狼狈的逃回信阳,开始专心在河南搞风搞雨。 临危受命的左良玉果然不愧鬼眼候恂的赏识,立即率军南下,将正洋洋得意在恩施卫与岳州府肆虐的马回回等人敲的满头包,赶的急急如丧家之犬满地图的逃命。 只用了三个月不到,革左五营的兵营便被左良玉剥了一层皮,折损过半的革左五营,狼狈窜入徐州境内,再不复之前的光辉。 陕西方面,更是出现一位盖世狠人,受洪承畴压迫,高闯在陕南站不住脚,不得不一路向北流窜。 在延州,高闯经历了人生的又一个低谷。 数万人马被一个名不经传的人物陈奇瑜,带着万余官军,通过一系列的騒操作,成功将其逼入一处山谷处,打了一个绝望的战役。 延州一战,高闯不仅新拉的老乡伤亡惨重,就连一直小心保护着的老营也折损大半,真真正正的元气大伤! 这一战也成全了陈奇瑜,大明朝廷第一次拿到了高闯的战旗,外加数个高闯心腹大将的头颅,这还不算,还有十数股在朝廷中有名号的流寇头目,也一并在内。 这样辉煌的胜利,大明朝廷可谓从来没有经历过! 再加上左良玉在湖广的精彩表演,更是一扫之前官军作战萎靡的现况,各路官军军心士气都提了起来,朝廷上下更是齐齐道贺称圣。 如今高闯被压缩在陕西北部山区,洪承畴,陈奇瑜两路大军左右包夹,眼看就要覆灭在即。 海内形势似乎一夜之间便即要好转了,无论崇祯皇帝还是朝廷文武百官,都在等待着陕西的最后捷报,等待着肆虐大明最大的一股流寇怆然伏诛的那一刻。 崇祯皇帝心情极好,整个人都显得荣光焕发,平日三餐都是随便对付的他,今日午膳更是多加了两碗饭。 不过崇祯皇帝的运气似乎已经用完了,还没等到晚上再多加一碗粥之时,一个惊人的消息便八百里加急送至了京城。 一直在草原上征剿越来越多的马贼的林丹汗,竟然悍然出兵张家口,大肆抢掠物资,更是要求大明立即赐下市赏,而且还是要是平常年景的两倍! ‘啪!’ 这封奏章被崇祯皇帝怒不可遏的拍在御案之上,真可谓是可忍孰不可忍! 第239章 誓师出征 所谓的市赏便是大明朝廷为了安抚北方的强敌,采取的一种经济手段。 每年定期开一次互市,与关外互通有无。 虽然大明朝廷规定了数种战略物资在互市中的数量,但在吏治崩坏的崇祯朝,这条禁令完全就是名存实亡。 每一次互市,关外的蒙古人都可以从中获得巨量的物资。这样一来,可以通过交易获得必须品的蒙古人,就不会冒险通过刀箭去抢夺,毕竟那是会死人的。 关外活着就不易了,面对着坚城利炮,和打了几百年也没分出高下的敌人死磕,只要还有其他选择,战争这手段就不是首要选项。 但为了面子,从来都是蒙古人低头上书连续申请数次,大明朝廷才会顺着台阶下令互市。 这种方法,蒙古人得了实惠,大明得了面子,双方你好我好大家好,这就很愉快了。 但林丹汗这种如同威逼的做法,却是直接伸手打脸了。 崇祯皇帝还年轻,完全不能忍气吞声接受打脸这种耻辱,而自大惯了的大明朝廷文官集团们,更是不能接受这种侮辱。 而且现下随着全国剿匪形势的大好,这些有了依仗的朝廷大员们腰杆子也直了许多。 大明朝廷给林丹汗的回书措词是极严厉的,先谴责林丹汗这种背叛同盟的道德问题,更是以受害者的名义要求林丹汗给出解释和赔偿,否则就在大同与林丹汗来个全武行! 而且大明朝廷还不是只说说而已,调兵的命令已经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传向山西。 在几乎一致通过的情况下,在山西严防高闯窜入山西的虎大威与李征两部山西官兵便成了他们的打手。 这两支最能打,而且距离最近的官军,也成了唯一的选择,而且还是最佳的选择。 但收到回函的林丹汗则更是硬气,这位从来将面子放在第一位的家伙,绝对没有放低姿态的基因。将一众劝他暂时低头的心腹,统统臭骂一通后,也回了一封书信。 在信中,他不仅再次要求互市,更是头铁的将市赏改为互市。 而且信中更是推翻之前的要求,以平等的姿态要求大明朝廷从今日起放开边市,更是不得以任何理由关闭边市。 最后更是赤果果的威胁大明朝廷,一旦不同意自己的要求,那边境自此之后,就再无宁日。 他会先行消灭大明山西驻军,然后尽灭敢来援的所有明军援军,最后更会效仿先辈,跃马入关,来这南边的花花世界好好赏玩一番。 尤其是最后那一句‘北京城下,朕将与大明皇帝会猎’,更是将满朝文武全部激怒了。 先不说林丹汗有没有这个本事做到兵困北京,甚至他能不能过的了大同镇这一关都值得商榷。 但这姿态却是放的极高,态度更是嚣张的令人恨不得直接拿鞋子抽他! 这种狂妄的姿态真的很气人,尤其是对大明朝这些自视极高的文官们,那更是如同骑着头上拉屎一般的羞辱! 这真是叔能忍,婶子也忍不了啊!你当你也是野猪皮啊,真当我堂堂大明无人了?就算野猪皮,也不敢说这种大言啊! 无数愤怒的文官们,甚至连回应都不屑再回了。至于里面提出的互市,更是根本无从谈起。 若非这些文官还自认为是君子,没有斩杀使者的习惯,那这名使者估计连点碎肉都别想出了京城! 在逐退使者之后,无数加急的文书也如雪片一般涌向山西,内容大同小异,都是命令虎大威,李征二人,速速集结兵马,与大同镇共同破敌! 当命令传达至山西时,已经是崇祯六年的十一月初了。 李征二话不说就开始调集军队,说句心里话,这几年一直在打流寇,李征打内战已经打的有些厌烦了。 对内作战之时,李征往往会手下留情,一直收敛着军队的兽性,并没有发挥出潞州军全部的战斗力。 而这次是对外作战,李征的积极性那是创军以来最高的,不仅仅是国战,更重要的是,塞北的牛他是真的迫切需要啊! 一直以来,困扰李征治下的问题很多,但最多的便是耕牛数量严重不足。 同样一亩地,若是有耕牛,那可能节约数个成年男丁,而且效率还会高上许多。 在泽潞二州,人拉耕田是主要的耕田手段,效率低下不说,人员的消耗更是极大。 干这种体力活,吃的不足根本干不下来,粮食的消耗在这方面极大。若是有了牛,每年能够省下来的粮食数量,总合起来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如今有了抢劫牛羊成海的游牧民族的机会,李征哪里会不把握住。 谢文举此时却是喜忧交加,李征积极的备战姿态,令他这个监军最重要的督促工作过的十分惬意。 但再一想到要去与塞外游牧民族争战,他却顿时觉得前途危险重重,两股都有些战栗了。 不过这种场面,不是他害怕就可以不去的,因此他内心更希望李征拖拖拉拉,最好拖到林丹汗退出边墙才出兵才最安全。 这个想法却不能胡乱的说出口,若是传到皇帝老儿耳中,甚至无须实锤,只要有这个风声,那他这脑袋可就要搬家了。 但是无论谢文举如何暗示李征,李征却是一副完全听不懂的意思,甚至还弄得李征是觉得他嫌弃自己动作太慢,更加提升了筹措物资和集结兵员的速度。 暗示了几次,谢文举也息了这份心思。 只看李征那恨不得明日便出发的模样,就知道这坏东西肯定是听懂了自己的暗示,只是故意装作听不懂而已。 对于李征这种战争狂人,谢文举完全想不明白。 所有人都避之不及的对外作战,为何这李征却如同打了鸡血一般,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过去。 也许这就是古之名将的作风吧。 想了半天想不通的谢文举,也只能将李征看成历朝历代那些名载史册的将军们了,似乎也只有这些人对于决战异族时,完全没有想过退缩吧。 崇祯六年十一月十一,一个很光棍的日子。 今日李征便要誓师出征,前往大同,与盘踞在那里丝毫没有挪动意思的林丹汗来一波正面刚团战。 令谢文举郁闷的是,今日天气晴空万里,别说可以吹断旗帜的大风,就算平日里刮面如刀的微风也不见了踪影。 抱着些许希望,但直到李征命令前军出发时,平地起雷震断旗杆的玄学事情依旧没有发生。 当轮到中军开赴之时,谢文举也只能哭丧着脸,坐上轿子,向着未知的北方而去。 第二四零章 形势突变 这一次李征集结了近五千兵马,另外还有新组建的炮兵营。 但是还未等李征兵马走出潞州府,陕西境内的局势却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崇祯六年十月,气温陡然降低。 一夜之间,黄河便被封冻了起来。 在延州苦苦支撑数月的高闯,连夜从冰冻的黄河逃出包围圈,直接窜入了山西汾阳府。 已经在集结军队准备北上的虎大威,促不及防之下,顿时被高闯在背后敲了一记闷棍,汾阳府南边的大宁、吉州乡宁相继失守。 等到虎大威恼羞成怒,全军调头南下之时,高闯早就带着数万复起的人马向南冲去。 十数日后,河津,万泉等小城又相继被攻下,山西流民山匪相继来投,高闯声势复振。 当消息传至潞州时,李征也顾不得北上了。 眼看高闯又要一路推到泽州府了,李征只能恨恨的再次掉头南下,急行军赶向泽州坐镇。 军队上下几乎都松了口气,监军谢文举甚至都快乐的哼起了小曲。 能够不与塞外游牧民族打架,谢文举觉得安全顿时有了保障,整个人差点就要飘起来了。 好在他还知道什么叫做政治正确,虽然心中窃喜,但面子上还是发出八百里加急文书。 文书中,对于不能北上痛击林丹汗,他表现出了极大的惋惜与愤怒!除了痛骂高闯贼心不死,祸害大了局面外,更是弹劾了不作为的陕西文武。 这些不念圣恩的家伙们,明明已经围困住了流寇,却又不够警惕,放了这些流寇东窜,令得他谢文举报君报国之梦破碎,委实是大明的罪人,臣子的反面典型! 就是这些废材大臣们的拖累,这才让他有负圣恩,不能督军向北,解圣天子之忧。 这种能甩锅就甩锅的作风,对于谢文举来说,完全就是下意识的行为,这数十年来,甩别人身上,被别人甩身上,可谓数不胜数,已经甩出境界来了。 不过这锅也不是胡乱甩的,谢文举觉得自己甩的完全是理直气壮。自然都已经做好身死的准备了,陕西方面不拿来垫背,那还得了? 李征完全没有心思做这种事,这一次高闯虽然远不比不上上次的声势,但自己也是基本抽空了泽潞二州的兵力。 虽然各屯田地,民兵团练的训练始终没有停过,但不到万不得已之时,李征也不敢随意起用这些团练。 毕竟一个地方总兵下面都已经有数千兵力了,却还在地方上维持了一支数千上万人的团练,任谁都会对这总兵的动作产生一番联想了。 这几日来,消息更是如同雨点一般的传来,临绮城在流寇数次攻击之下不克,高闯便向东攻向了闻喜城。 这里是高闯数次肆虐之地了,无论地形还是民间,他都有一定的基础。而且闻喜城两年内被连破了三次,防御力量更是差强人意。 在高闯还未逼近,闻喜县令便先一步的弃城而逃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高闯再一次轻松拿下闻喜县,轻松的卷起大批的追随者,声势更强盛许多。 在已经一片残破的闻喜,高闯并没有停留多久,便向东挺进至垣曲,立即分兵四处掳掠。 垣曲距离泽州府已经是咫尺之遥,若是泽州府内潞州营主力还在,那上下都还能沉的住气,不会有什么慌乱。 但如今潞州军主力向北挺进,泽州府内所有兵力加在一起,也只有两三千人,这其中大半还是烂泥扶不上墙的卫所兵,这就让人安心不起来了。 数日内,泽州府因为高闯的动向,一日三惊。 到了十月底,李征带着五百骑兵火速出现在泽州城外,人心这才稍稍安定了少许。 但是面对着数万随时可能扑来的高闯大军,泽州上下却觉得这数百兵力怕也济不得什么事。 地方上的缙绅们,许多人更是将嫡系的子侄,先一步送去潞州府城长治。 长治因为有李征这个黑心的地产商,房价一直维持着高位,但为了家族不被一锅端了,这个价钱还是可以咬着牙拿出来的。 不过闻喜的闯军却是一连数日都没有东进的意思,反面疯狂的在地方上攻营拔寨,几乎将当地的缙绅大户全部扫荡一空。 当十一月中,两千急行军而来的潞州军到达乌东岭,闯军依旧没有向这个方向进攻的意思。 崇祯六年十一月底,当潞州军主力到达泽州城外,高闯却对于乌东岭这个伤心岭丝毫没有多看一眼。 在虎大威大军滚滚而来之前,便先一步向南挺进,沿途不断扫荡各个坞堡城寨。 在李征休整潞州军数日后,与虎大威一东一西夹击到来之前,先一步从白浪渡口踏着结冰的黄河,进入河南境内。 汾阳府一片糜烂之下,李征与暴跳如雷的虎大威却只能在黄河边停下了脚步,无令越过自己防区,那可是造反的罪名。 几日间河南府便处处狼烟,绳池城被流寇四面围困,不到数日便即告破,流寇前锋甚至再一次到达洛阳城下,整个河南府人心动荡难安,告急文书更是如同雪花一般飞向京城。 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在湖广的左良玉,因为之前极为亮眼的拳打张献忠,脚踏革左五营的功劳,刚刚因功升为总兵,可谓志得意满。 但这人一旦开始飘了,就会迷失自己。 当张献忠再次将脑袋探入湖广境内,已经开始有些骄狂的左良玉便即再次全军出动,准备好好宠幸一番张献忠。 结果也毫不意外,面对左良玉之时,张献忠就根本没有在正面作战时赢过。 这一次也不例外,接战数个时辰,八大王便成了八方逃。 不过这个时候,情况却是稍稍有了些变化。在信阳和汝宁府,张献忠部上下都发了不少财,这次亡命逃窜之时,许多人都是恨不得爹妈多生两条腿。 至于金银这些向外之物,更是逃跑的累赘,沿路被扔的遍地都是。 追击的左军哪里能受的了这种满眼金光的诱惑,追击便成了哄抢,阵势和建制更是全部都全去了天外。 张献忠本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心理,小心翼翼的带着还能控制的老营数千人来了一场逆袭。 效果也极好,毫无建制的左军也开始满山放了羊,被败兵倒卷完全占不住脚的左良玉,便一路大败退回承天府。 在收拢了残兵之后,左良玉还未喘口气,之前被追的满地图跑的革左五营,也嗷嗷叫着扑来趁乱报仇。 一时间左良玉也只剩下凭坚城节节抵抗的份儿,被揍的脑袋嗡嗡响个不停的他,也只能哭喊着向京城求援。 第241章 这个人叫陈奇瑜 山西、河南、湖广全部乱成一锅粥,大明朝廷如同当头挨了一棒,整个人都有些蒙圈了。 在最初的震惊过后,然后在朝堂上,便是永无休止的谩骂指责。 这个时候,文官们全部选择性的忘记了当时的自己,是如何义愤填膺的支持山西军向北挺进,给林丹汗一个教训的慷慨陈词。 御史们更是疯狂的弹劾温体仕为首的内阁,做事不瞻前顾后,只顾出眼前一口恶气,调动山西兵北上的决策。 在这些事前猪一样的家伙眼中,动摇山西黄河防线,只为了北上出一口气的内阁,完全就是见小利忘大义的幼稚之徒,完全上不了台面。 京中更是再一次流传‘猪瘟’一说,明里暗里影射温体仁不除,大明永无宁日。 这种猖獗的反革命攻击,自然是惹怒了温体仁,这位爷本身就是整人的高手,对这种一有事就甩锅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更是展现出了极强的战斗力。 一连数日,攻击御史最疯狂的家伙背后的大佬,数人被牵制出往日的旧案,无论是科举舞弊,还是结党营私意图不轨,罪名怎么惊悚怎么来。 一连数日,朝堂上根本没有拿出任何的对策。完全是一场疯狂的互相攻诘和两难,至于如何应对,则根本无人提起。 在这两难混蛋中间的崇祯皇帝,则被这铺天盖地的相互攻诘完全陷了进去,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不过几日后,一个惊人的消息却是碾转而来,硬生生将这场风波直接压了下去。 十一月中,建奴出兵朵颜草原,大肆会盟了十数部蒙古部落,双方在朵颜草原上歃血为盟,共讨人憎鬼厌的林丹汗! 近两万八旗骑兵,外加十数部蒙古骑兵,总兵力高达八万有余的庞大军队,开始滚滚向西开动。 虽然这个情报上显示,后金伪汗皇太极盟誓共讨林丹汗,与大明无关。 但是吃过崇祯二年末建奴大亏的大明朝廷,完全不敢轻易视之。万一再如崇祯二年那般,半路转向,再次攻入大明京畿,那就是祸事至矣! 这个事关各位京城大佬们利益的消息,自然是将其他烦恼事情全部压了下来。 许多人甚至不无庆幸的想到,若非前十几日争吵不休,万一周边的官军被派去南边增援,那如今京城是不是就要无兵可守了? 为了避免自己京城周边的物产被破坏,朝堂上下倒是快速的形成统一意见,立即下令蓟府上下戒严,严密监视后金动向。 更是八百里加急警告遵化、蓟州各地坚守城池,人在城在,后退者后果自负云云。 不过眼下建奴入寇也只是可能而已,无论从面子上还是从成本上看,崇祯皇帝都否决了调集方圆五百里内的官军勤王的建议。 只是从应天府将卢象升的天雄军调入京畿加强防卫,并勒令京畿地区戒严。 在大明朝廷上下战战兢兢的等待中,消息不断的传来,后金联军并没有如同崇祯二年那般转而入关,而是大军越过朵颜草原,直接冲入张坝草原,已经开始与林丹汗东部的军队开始了战斗。 而林丹汗的表现也一如即往的稳定,面对后金的挑战之时,他选择了战略性的转移,大军直接向北迁移,转移到漠北草原,试图通过瀚海沙漠,阻挡后金的兵锋。 眼看着双方一逃一追,距离大明国境越来越远。 松了一口气的大明朝廷,顿时再次将目光投向了内部,刚刚才停火的弹劾再一次热烈起来,对于河南、湖广等地的军情,又一次选择性的失明。 以御史为代表的东林党,从心底深处觉得,不将这些朝中奸佞全部清理掉,根本无法分心他顾。 面对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东林党斗士。 无论温体仁愿不愿意,他都必须全力应战,若是官职脑袋都没有了,操心那边的战局还有什么意义? 在双方战火开始越发激烈之时,林丹汗的使者也再一次的出现在大明京城之中。 这一次林丹汗再没了之前的狂妄,不仅言语间显得极为诚恳,而且态度也十分的谦卑。 不仅历数双方盟好之前事,更是讲喻共抗大敌的唇齿道理。 虽然正打的火热的大明朝廷,但是交战双方对于这个道理倒还算是很认同的。 不过对于林丹汗要求提供的武器钱粮,大明朝廷上下几乎都是一个态度,我们可以在精神上支持大汗正义的事业,但是物资上,对不起,这些一丁点也没有。 对于大明这种摆明站在一边看笑话的态度,使者不断的泣血哀求,直言之前的入寇,只是因为林丹汗钱粮吃紧,在数次求告无门,这才会有这种误会。 蒙古骑兵不缺勇士,只是武器不如人,粮草更是吃急,这才屡战不胜。只要钱粮武器到位,林丹汗愿与后金一决生死,为大明扫除这心腹之患! 崇祯皇帝毕竟还只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一听到有扫灭建奴的可能。虽然心中恼怒,但考虑到双方确实是同盟关系,还是觉得应当给予一些帮助。 但他这个想法只是试探性的说出来,却是遭受了朝堂一致的反对,当着林丹汗的使者的面,朝臣们俱言林丹汗狼子野心,欲壑难填,给予物资只会养虎为患! 面对着汹涌的反对声音,爱惜羽毛的崇祯皇帝便只能退让,表示对于林丹汗的正义战争,大明在精神方面是无限给予支持的。 见事情根本没有任何的转圜可能,使者也收起了卑微的态度,冷笑一声鼠目寸光之辈,便即告辞而回。 这种态度对于大明君臣自然是极大的侮辱,但出奇的是,所有人都为这使者最后悲壮的态度所感染,竟无人喝骂。 这段小插曲很快便归于无影,朝堂上的争执还在继续着,不过湖广之地却是传回了好消息。 左良玉苦苦支撑过张献忠和老回回的三板斧后,通过纵兵抢掠地方,重整了军心士气,又通过抢来的钱粮拉起了一支数量不菲的军队,终于在半月后发动了反攻。 在老恩客左良玉发力下,张献忠第一个不支,又被蹂躏一番,再次夺路而逃。 老回回革左五营,眼见情形不妙,趁左良玉追击张献忠之时,也直接撒丫子就跑,湖广形势再次逆转。 不过这一次,左良玉显然不打算放过打闷棍的张献忠,悍然举兵追过湖广境,直追入信阳山区,要跟张献忠来一个真章。 而河南方面,新任巡抚李乘风与开封府联军数万,与高闯在新安,宜阳一线形成僵持,战局又一次稳定下来。 消息传至京城,原本因为束手无策这才疯狂攻击的大佬们,终于消停了下来。 因为这些猴精猴精的大佬们,发现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林丹汗正带着后金联军在茫茫草原上兜风,却是给出了大明一个难得的机会,先行对付境内的流寇们。 流寇的兴起,严重的损害了士大夫们的利益,说不痛恨那是假的。在对付流寇方面,他们的利益是一致的,尤其是如今流寇已经被重创的时刻,能有个机会彻底清除掉他们,那自然是要把握住的。 在一番政治交易之下,终于达成了妥协,先行共同制定出了应对策略来。 正在此时,陕西的一篇剿匪策略,也成功吸引到了众大佬的注意。 这道奏章,描绘出的蓝图足够的恢弘,给出的结论更是令人期待和向望! 七省连动,十面包围,最关键的是,各路军队如今的驻地,完全符合这道策略的要求。 唯一的瑕疵便是钱粮问题,调动这么多的军队,所需要的粮饷可谓是一个天文数字。 但既然有了希望,这一切困难都难不住一心剿灭流寇的士大夫们, 七省官军出动的人数大概在十万人上下,以战局需时半年为准,开拔银和战时双饷,需要银一百二十余万两,粮草七十万石左右。 这个数字是庞大的,但相比于大明的辽阔来说,又完全不值一提。不过当百官要求崇祯皇帝拿出内帑钱时,崇祯皇帝却是一口回绝。 虽然最后在百官的要求下,忍痛拿出了二十万两银子,但更多却是说什么也不肯再拿了。 在崇祯这边要不到钱,从已经可以跑马的户部仓库又拿不出来剩余的钱,大家便几乎在毫无反对的情况下,大明朝廷便再一次通过了加税这个万金油办法。 按照在册面上的数字,大明如今缴税的田地数量应当在一亿亩以上。按照这个数字,加收一百万两银子的赋税,平均到每亩田,连一分银子都不到。 这个折中的办法送到崇祯皇帝面前,崇祯皇帝当即认可了这个提议,毕竟这么一点的加赋,对于百姓的生活根本就没有丝毫的影响。 加赋的理由自然难不倒大明的文人们,这些年流寇肆虐地方,百姓根本无法安居乐业,为了保障百姓们的幸福生活,加收这些钱全是用在剿灭迫害百姓的流寇们。 所以为了不让流寇祸害你们,那我们就提前把你们给先祸害了。 加赋与破天荒一般的七省总督公文传至山西泽州后,李征倒是来了兴趣,不是因为朝廷制定的七省联军围剿大计,也不是因为即将到来的新一轮官吏的狂欢。 仅仅是因为七省督师,这个人叫做陈奇瑜! 从今天起,逼迫一下自己,试试每天三更。 第242章 四方云集 对于陈奇瑜,李征了解最多的便是车厢峡之战。 李征不止一次的鄙视这个陈奇瑜,明明已经将所有流寇围在了车厢峡,最后却中了诈降计,放跑了流寇,完全就是一个蠢货! 但来到这个世界数年时间了,李征却是发现能在历史上留下名字的,没有一个是善茬,更别说是蠢货了。也许这个车厢峡之战,会有其他的内情,李征也是十分的感兴趣。 不过虽然感兴趣,但李征也知道既然朝廷表明这个策略自己也得参加,那自己就有参与其中的机会,历史的车轮还是那般巨大,根本没有受到自己多大的影响,那迟早会有看到的那天。 好在李征本来就准备北上收拾林丹汗,如今被高闯打乱了计划,但筹集的粮草却已经备妥,军队也集结到位,要等待的只是新任七省督师陈奇瑜的命令罢了。 这个等待时候,差不多是三个月。 李征虽然来到这个时代数年了,还是十分不习惯大明朝廷的这种效率。 并不仅仅是等的无聊,更重要的是,数千人集结在一起,每天的开销都是天文数字,这完全就是硬伤。 好在军队没有处在战场环境,而且朝廷的加饷令一下,李征就更不敢再将军队集结于一块,全军解散各回驻军弹压以防生变。 至于这次虎头蛇尾的出征,也就当成一场大规模的拉练了。 好在在泽潞二州,被狂杀一通的官吏们分外的老实,加饷的钱粮,虽然免不了上下其手,但却无人再敢乱行摊派,各地局势倒还算平稳。 至崇祯七年正月底,泽潞二州的加饷已经全部收集完毕。好在这些钱粮可以直接交到军队手中,倒也免了路上的跋涉之苦,少了一半的漂没。 崇祯七年二月,各地征收的赋税终于开始解运至京城,虽然海内再一次沸腾,但朝廷依旧完成了自己粮草饷银的征集工作。 三月份,已经被从中截流了七八成之多的粮饷终于送到了潞州军军营。几乎同一时间,七省总督陈奇瑜的命令终于来到泽州。 命令很简单,令李征立即开赴洛阳城,归于卢象升指挥,配合河南驻军击败盘踞在河南府的高闯主力,并迫其南下。 这个命令有些无头无尾的,李征也有些捉摸不透。 李征却也不敢怠慢,他可不想被新任七省总督给当成典型给立了威,各地虽然还算平静,但加饷之后必有民乱,泽潞二州虽然还算平静,但李征可不想后院着火。 不仅各地驻军缓慢的集结之外,还留下一半兵马守卫老巢。 好在升任总兵后,李征的麾下标准数量再一次得到了扩充,虽然理论上可以达到万人规模,但李征却只补足六千的兵额,便不再扩充军队了。眼下没有大的战事,维持过万的军队,完全就是浪费。 不过眼下事急从权,从预备役中抽调了两千新兵蛋子,配合三千老兵,凑出五千人马,准备入豫作战。 大队人马的集结缓慢之极,尤其是李征并没有刻意加快速度,更是以最低缓的速度不断汇聚而来。 粮草问题并不算大,泽州这边之前缴获的钱粮还堆积如山,为五千人规模的军队提供物资,根本不值一提。 这一切虽然缓慢,但潞州军并非普通的明军,一切前期准备还是在十日这内便宣告结束。 简单的一番动员之后,潞州军随着李征顺着丹水出了碗子关,向着怀庆府而去。 大军越过黄河,抵达怀庆府治下。 怀庆府一片残破,经过数轮的拉据战,治下的百姓大部分要么逃难四方,要么就成了流寇或者山匪,整个地方基本上看不到农田,处处荒芜一片,根本就不具备为大军补充辎重的可能。 因此李征也毫不停留的穿府而过,遇城也只是简单的索要一番粮草,有也罢,无也罢,并不上心。 沿路上更是悠闲的收拾了一些不开眼的山匪和缙绅,获得的粮食也并不多,只是杯水车薪。目的也只是为了锻炼一番新兵,让他们见见血,感受一番战场的气氛。 这一次,李征也是吸取之前孤军停在洛阳城下的教训,军队行军速度始终不快,保持着日行军二十里左右的速度。 至于每天空闲下来的大半时间,除了剿匪之外,也就是加强军队文化教育。 一路上官兵们走的倒是惬意,甚至在行程稍微快速之后,李征还组织了一次大规模入山打猎。 河南北部多山,在人口锐减之下,野生动物的生存空间也开始了扩张。缺少人力捕杀之下,它们的数量也在不断的增多着。 入山的队伍,几乎将方圆数十里的大山全部溜了一遍,等下山时,各队都获利众多。 这些猎物虽然不足全军开怀大吃,但每人分得小半斤的肉食,却是足够了。 这个年估计是要在外面过了,但潞州军上下并没有多少怨气。一路上,虽然他们都在是野外宿营,但统帅李征也并没有进入过任何一座城池,吃住都是在一起,每天赶路也是牵着马而行。 这种情况下,大家也没有什么话说,毕竟连李征都和他们一样,谁还能有什么话说? 虽然一路上悠哉悠哉的行军,但在三月二十七,大队人马也终于接近了洛阳。 等到了洛阳,拜见了河南当地统帅河南巡抚李乘风之后,李征才愕然的发现了老熟人,山东总兵刘泽清,登莱总兵王国成。 这两人明显到的比自己早,不过李乘风似乎并没有对自己来的稍远有什么的不满,私下打听李征才松了口气。 刘、王二人来的早,并不是自己误期了,而是因为这二人收到命令之后,便快马加鞭带着家丁先行前来汇合,至于他们的麾下军队,如今还在后面赶路呢。 保守估计,至少还需要七天以上的行程。 山西至河南,一路多山,山东方面进入河南则为豫东大平原,两者之间的困难度完全不一样。 而李征这次则是全军皆至,虽然比刘、王二人迟了两三天,但实际上表现却是远超过这两人。 老熟人之间见面,当然有一阵子的寒喧。 见到二人,李征也放心不少,明白自己并不是孤军作战。再谈一会儿,李征敏锐的发现二人接到的命令要求也各不相同。 虽然刘泽清与自己一样是来洛阳配合作战,但他的任务还有下一步自洛阳南下汝州,与远道而来的王国成部汇合,封锁流寇向东流窜的可能。 而王国成则是自开封府南下汝州,行动方向并不与李征一致,而且在这里只是拜见一下当地的长官,便即东返与大军汇合南下。 只是交换了一番情报,李征便在脑海中形成了一个宽大的包围圈,自东向西。 若是没有猜错的话,其他几个方面不用多想,在南边,西边肯定也是这番的情形,各路官军所得的命令也会大同小异,自然而然也是形成这种态势。唯一不确定的是这个包围圈最终的口袋位置是哪里? 李征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了车厢峡,但他却根本不知道这个车厢峡位于何地,也无从得知陈奇瑜的策略。 不过李征却是十分怀疑这种策略,究竟能有几分成效。这种在规模大纵深,大迂回的包围,就算后世的军队,有着瞬息而至无线电联系,统筹着各部的前进方向和速度,但也极为考验指挥官的指挥能力。 在明末这个战争上基本靠吼,传令基本上靠马的时代,陈奇瑜真有这个本事,在方圆千里的大规模战场上,做到这种极细致的战场操作? 如何获得各军的位置,以及他们面临的问题,还有战况进行到哪一步,难道这家伙还能瞬移不成? 再过数日,北方又开来一支人马,一个斗大的‘卢’字大旗正迎风招展着。 近万天雄军,正从洛阳北边汹涌而来。 如今的天雄军,已经不再如同一年前那般,是一群难民一般的形象了。 在湖广发了财的也有卢象升,这大半年来,靠着缴获的钱粮物资,卢象升也是打造出一支装备精良,盔甲森森的强军出来。 卢象升再怎么也是做过五省督师的大人物,资格比洛阳城内外大部分人都要高,见到天雄军到,包括河南巡抚李乘风在内,都全部迎了过去。 这一次天雄军人数比上次少了一些,但军容气势却是远强于上次。 和李征一来便与王国成等人打成一片一样,与李征这种武夫没什么话题的李乘风,与卢象升在一起,倒是谈笑风生,十分融洽。 李征等一众武将也先后上前拜见,见到李征的时,卢象升一把拉起他,拍拍李征肩膀,笑道,“陈督师此次可是下了一盘大旗,需得好好努力,若是成功毕其功于一役,此次封爵并非枉言!” 封爵这话一出,场下的武将们大多双眼放光。他们都明白,卢象升显然是知道或者侧面了解过整个作战计划,这才说出这种话。 不过李征还是敏锐的发现,卢象升眼神有些微闪烁,似乎并不觉得这计划能够成功,更多也只是在激励士气罢了。 “卢大人说笑了!上次痛击贼寇,还未有所答谢。今日还请入城一叙,城中已经备了些许酒菜,为大人接风洗尘!” 李乘风却是模凌两可的打个哈哈,将这个话题给扯了过去。 一众人簇拥着卢象升入城,李征他们也在邀请之列,一同行入城中。 第243章 伏击 昱日,河南方面军统帅大帐。 作为李征等人的老上司,卢象升对于诸将的统御可谓驾轻就熟。 如今的河南官军人数上,比之上次少了三分之一强,不过卢象升面对的高闯,实力却也远不及之前那般。 加上河南本地的官军,卢象升手中的兵马已经超过四万,除去必要的守城兵力,手中的野战部队数量还是有着近三万。 四月初,官军主力便开始向南推进。 李征毫无意外的被派为先锋向前,五千潞州军浩浩荡荡的跨过洛水,正式加入中原混战。 王永的五百骑兵为大军前驱,进展更是极为顺利,毫无所阻便行至闯军大营之外。 眼见营内旗帜遍布,人影绰绰,王永不敢轻易冲营,只能四处游走喝骂,极尽侮辱挑衅之能。 但闯营却始终沉默以对,根本没有任何回应,当王永忍不住派一队骑兵冲近之后,才发现闯军大营早就人去楼空。 一队搜索的骑兵进入营中后,更是被营中层出不穷的陷阱,连续伤亡了数人。 王永大怒之下,带队继续向南追击。 但等待他的却是高闯精心准备的伏兵,在缺门山区,四处汹涌而出的伏兵,顿时将潞州营骑兵围的水泄不通。 “下马步战!发信号!” 王永不怒反喜,高声下令道。 尽管这个环境十分不利,但骑兵并没有任何迟疑,翻身下马结阵,长枪兵在前,火铳兵快速拨出火铳口的木塞,小跑着向侧面蹲下。 片刻时间后,五百人便摆出死守的架式。 这个阵势高闯见过数次,当然明白这是潞州军的老伎俩了,若是不能短时间内吃掉这伙诱饵,一旦被其大部队给咬上,不死也得脱层皮。 但眼看着包围了一部官军,若是不打上一打,对士气的损伤那是极大的。 “上!先灭了这伙官军!” 人多势众之下,高迎祥并没有退缩,高声下令道。 弓箭手们快速向前,乱哄哄的准备抵近攻击。 但没等他们到达射程之内,官军的火铳便不断的响起,前进的弓箭手顿时嚎叫着倒下一大片。 剩下的人顿时收住脚步,不管是不是在射程之中,立即弯弓拱箭,乱哄哄的射击而去。 高迎祥的部队屡次受到打击,队伍中弓箭手损失极重,眼下的弓箭手虽然还有一定的数量,但其持手的弓箭大多是猎弓,力道小不说,箭矢的质量更是不上档次。 这种超越射程的轻箭,对身披铁甲的潞州军骑兵来说,根本不具备什么威慑力。 一阵叮叮当当之后,潞州军倒下去的寥寥无几,大部分还只是腿部猝不及防的中箭倒地,其实完全没有任何的杀伤力可言。 王永的骑兵中,有火铳的人数量并不多,百多人也形成任何的连续性,短暂的打击之后,便开始重新装填。 这会儿工夫,弓箭手便连续开弓射出了数箭。 不过尽管有了数次箭雨的洗历,流寇的杀伤依旧没有值得称道的效果,甚至面对射来的弓箭,长枪兵们长枪来回摆动,就可以挡开大部分的箭矢。 至于剩下的弓箭,根本就射不穿官军结实的头盔和铁甲,眼看箭雨不断,但却效果寥寥。 官军的火铳虽然装填速度比不上流寇弓箭手,但他们的伤害却极为可怕。只要击发,弓箭手们就会嚎叫着倒下一片。 眼见弓箭手毫无作用,高迎祥不多时便制止了畏缩不敢向前的弓箭手,命令步兵前进攻击。 无数的流寇杂兵呐喊着,四面八方的围攻而至,但迎接他们的是密集的长枪和寒光冷冷的马刀。 一刻钟过去,半个时辰过去了。 杂兵们呼啸着而来,又哭嚎着逃开,官军的阵势始终纹丝未动,只有那一圈圈尸体围着空心圆阵叠了一层又一层。 “呸!流寇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啊!” 王永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望着又一群挪着步子行来的流寇杂兵,眼中的轻蔑丝毫不加掩饰。 “轰……” 远处终于听到了号炮声,那是主力部队即将起来的信号。 “撤!” 听着远处那隆隆的脚步声,高迎祥也只能认命的选择撤退。 想要拿下这五百官军不是不可能,只是付出的代价高的会令高迎祥有些无法接受。 眼下官军大军已经接近,没有死磕之心的高迎祥自然不会再行恋战。 万余人的埋伏大军闻令快速脱离接触,向着南方快速跑去。看着一众脸上带着惊惧表情的麾下,高迎祥心中更是暗淡,这个李征,还真是一个祸害,为啥非得跟自己过不去? 但是高闯想走,又哪有这般容易? 尽管刚刚经历一场战斗,王永依旧不敢休整,留下一小队人照顾伤员,其他人再次翻身上马,咬着流寇的后军便追了上去。 只是行的不远,两支骑兵一左一右的呼啸而至,王永迫不得已之下,只能再次收缩兵力,退向道路一边,避开两路骑兵的夹击之势。 但两路流寇骑兵却并没有与王永一决生死的意思,迫退了王永后,便一左一右缓缓收住缰绳,掩护着自家大军快速消失在道路之上。 “弟兄们,随我冲击流寇左翼的骑兵!” 王永的脾气自然不会就这般眼睁睁的看着流寇逃开,一指右边的流寇大喝道。 流寇两翼的骑兵数量均在千人上下,虽然数量悬殊,但潞州军从来就没有畏缩不前的先例。 至于能不能打的过,总得先打一场试试才知道。 五百骑兵冲击之时,流寇左翼的骑兵便加速后退,但流寇右翼的骑兵却是突然加速,向着王永的侧翼而来。 王永双眼冒火,但也不得不命人吹号收缰,转变阵形。 若是就这般不管不顾的冲上前去,那就会将侧翼暴露给右翼的流寇骑兵,若是不能快速的打开局面,一个弄不好就是全军覆没的下场! “娘的,老子要是有一千骑兵,哪轮的你们这般聒噪!” 气愤的收住冲锋之势,王永恨恨的啐了一口,十分不甘的说道。 但这种情形下,他也明白不先行解决这两路骑兵的骚扰,再行追击流寇大军,已经是不可能之事了。 好在双方僵持的时间并不长,远处地平线上已经看到潞州军那迎风招展的方块旗帜。 在王永部骑兵的欢呼之下,流寇骑兵也陡然加快速度,摆脱了王永部的纠缠,向南疾速而去。 第244章 只是时间问题了 等李征与王永汇合之时,眼前已经没了高闯骑兵的踪迹。 李征制止了王永继续追击的念头,轻骑冒进本就是大忌,再向南后,道路更加的复杂,能够设伏的地方更是多不胜数。 一个不慎,他这点家当就要全部赔了进去。 而且王永这次追击委实有些快了,不仅与李征的主力距离脱离的太远,更是远远的将卢象升率领的官军主力甩在数十里之外,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在原地休整了一天后,潞州军便继续向前出发。 与李征预料的一样,沿途上高闯设伏不断,虽然受限于地形,规模都不算大,但依旧分外令人头痛。 每一个山头,都必须先行探查,每个隘口,都得反复确认才敢通行,委实让潞州营的行军速度受到了极大限制。 若是普通的明军,大可以让一些炮灰在前探路,若是对方放过这些炮灰不攻,明军甚至可以令这些炮灰在前守住道路,来一个瓮中捉鳖。 但向来以精兵铸就的潞州军,却无法做到这一点,这种毫无意义的伤亡,李征是不会去做的。 前方的山区道路,可以设伏层层阻击的地方又实在太多。 之前在山区作战的经验又无法再次实现,这次流寇们学乖了。他们不以杀伤为目的,只以阻拦为目的。 一遇到火铳兵密集攻击,便即四散而逃。在逃之前,更是前山头堆积的石头全部推下,阻断道路。 这也让潞州军有力无处使,数日之间,尽干些清障道路的伙计,上下都有些疲惫不堪。 找不到流寇主力,就算是分兵迂回也没有丝毫用处,几次分兵迂回,也只是逮到一些小鱼小虾。 李征明白,这是高闯在迟滞自己。便他一时半会儿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可以摆脱,只能跟在后面不断的清理路障。 石头什么的还好,但从山头滚下的树木,却分外恶心,不处理枝丫的话,就算推到路边还是会阻碍大军前行。 这个先锋当到这个份上,已经完全沦为了苦力。 直到数日后卢象升大军赶上来,李征还在努力的清理着路面,至于高闯主力,那更是连影子也摸不着。 眼见李征这先锋干的委实不行,卢象升狠批了一通后,也只能无奈换人。 刘泽清接手先锋之后,大军的速度一下子快了许多。 唯一不同的是,他的部队伤亡也随之多了许多。 但这种伤亡只是持续了数日时间,等到流寇断后小部队撑不住后,前行的道路便立即通畅了起来。 …… 在李征等艰难向前之时,湖广的左良玉部却是进展极为顺利,张献忠作为左良玉刷经验的好伙伴,正被他赶的满山遍野的乱窜。 眼见信阳呆不下去了,张献忠只能灰溜溜的窜入南阳府内。 不过左良玉再回头对付革左五营之时,却是开始焦头烂额了。 革左五营大多为骑兵,虽然正面对战远不如左良玉,但一旦开溜,左良玉也不可能追的上他们。 双方在湖广追逐打闹,一至打到徐州,左良玉却始终无法按照命令将之赶向河南境内。 这个僵持过程一直持续到石柱兵出川后,才得以解决。 有了石柱兵在后步步进逼,左良玉得以让开宽大正面,依托湖广方面众多的水网阻隔,左良玉成功的步步为营,终于将革左五营逼入信阳府内。 然后便又是一轮的围追堵截,革左五营也被逼入南阳府内。 这个时候,从山东登莱而来的王国成,也已经杀入开封府中,正向着南阳府急进。 四面合围之势,如今进行的极为顺利,耗时两个多月,终于将几大寇团团的围于襄阳府以北,南阳府以西的山区之中。 陕西方面的官军形势不明,李征并不知道对方的位置,但陕西方面没有流寇大军袭扰,部署之时,应当比自己这边更加顺畅才对。 李征这个时候也有些期待了,难道历史上的车厢峡之战,就要出现在眼前么? 很快李征便否定了这个想法,官军看似从宽大正面围住了流寇大军,但官军与官军之间不可能没有缝隙存在。 虽然大军无法偷越,但若是流寇化整为零,那便不存在什么天罗地网之说了。 目前流寇虽然还未意识到这一点,但只要缓过这头被打蒙头的阶段,在生死存亡之下,他们还是会找到这个漏洞的。 洛阳府大军节节收缩包围之时,李征也终于从西边看到了威大威的旗帜,这倒与他想象中的一样,果然是四面包围。 但网中却并非毫无抵抗之力的鱼儿,而是不断淘汰下来的流寇精锐,这些人的战力,经过这些天的接触,李征觉得应该没有他们表现出来的这般不堪。 流寇也在有意识的进行着自然淘汰,只从这些天追逐战来看,这些人的节奏意识越来越顺畅,战斗力也在不断的提升着。 单单的迟滞官军,他们做的已经越来越流畅,给官军带来的伤亡也在缓慢的增加着。 只是大明将领们,是从来不把普通官兵的伤亡放在心上的,每天增加数十、上百的伤亡,对他们来说,都只是损耗而已,根本无人去关心和统计。 这也让李征对于官兵的大纵深包围策略,产生了越来越多的怀疑,按照这种情况继续下去,这种包围也只能是个笑话。 不过李征却也没有任何的资格,在这种战略层面与这些文官们商量,大明的将领们都只是一把刀而已,没有文官愿意看到刀子还有自己的想法。 这种追逐战的日子一天天的快去,官军逐渐形成了西起陕西,北边山西汾阳,东至河南南阳,南至湖广的大网。 随着包围圏的不断收缩,流寇在各个方面都开始与官军接火,虽然每次数量并不多,但抵抗的强度却是一天胜过一天。 官军步步进逼,无数的流寇完全没有突围的方向,在各个方面上都占据优势的官军主力不断合围之下。 能够侦查得知的流寇数量,一天多过一天,无数人都兴奋的等着流寇最终被铁臂合围,最终被彻底消灭的那一刻。 战场不断的变小,最终十数股流寇被压缩在郧阳西边,汉中府东南一角,这一边广阔的山区里。 似乎他们的覆没,只是时间问题了。 第245章 开始甩锅了 2/3 崇祯七年五月底,郧阳山区。 又一次来到这里,李征的心情还是有些复杂的。 并不是触景生情,而是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严重的怀疑,流寇明显已经被逼入绝境。 之前曾有无数次机会,能让他们在官兵之间的缝隙中逃遁,但这些流寇却从来没有尝试过。 眼下被团团围在了山里,再想逃出生天,可就难如登天了。 从收到的消息来看,这一次不比上次,陕西方面的官军数量更多,在商南与汉中,都布有重兵! 而四川方面,石柱兵与四川官军更是在菱州府汇合,做好了准备。就算这次流寇再次翻山而去,但无论逃向哪个方向,也都是自寻死路罢了。 至于湖广的左良玉,此时已经与卢象升大军汇合了。在自家地头,左良玉明显人多势众,竟然拉起了越过五万的人马! 虽然一看就知道,这五万人中一大半都是拉来的青壮,但这声势却是在官军中最为强盛。 左良玉显然已经圆满的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在卢象升面前满脸红光的汇报着自己的功劳与苦劳,神色之间更是没有了之前的人穷志短,尾巴都快竖上天去了。 不过李征却懒得的听左良玉自吹自擂,他心中依旧迟疑不定、 卢象升一生安抚之后,也是红光满面的宣布,三天之后便是总攻时间,鼓励诸将士气,争取将流寇一举荡平! 这个总攻命令李征很怀疑是怎么联络到的,但命令毕竟是命令,在李征还没准备选择造反之前,军令还是不敢不听的。 三天的时间一晃而过,由于之前的优异表现,在山中进攻李征依旧是前锋,为大军先驱。 对于这一点,李征并没有什么可抱怨的,毕竟谁让自己在之前表现的太过亮眼,这种事根本无可推脱。 崇祯七年六月初二,战斗正式打响。 郧西这片山区李征相当的熟悉,在后面有大军撑腰的情况下,李征直接将军队分为三队,从三个方向全线进攻,力图将流寇分为互不统属的三个部分。 战斗进行的极为顺利,甚至顺利的令李征都有些不敢相信。 一个时辰不到,潞州军便连续攻破流寇六七道防线! 虽然流寇的抵抗极为激烈,但在火力凶猛的潞州军面前,他们的抵抗依旧显得苍白无力。 虽然自己的部队势如破竹,但李征的疑惑却是越来越重。 这些流寇虽然很多都是损失惨重才仓皇而逃,而且他们人数至少也有数百人,但李征却始终没有看到任何一支超过千人的流寇队伍! 若是在外围这还好说,但七八道防线下来,已经深入郧西山区数里了,却依旧找不到流寇的主力,这就有些诡异了。 情知不妙的李征,也是派人飞马报于卢象升,自己依旧率部不断向前突击。 但当李征完全深入山区之后,却是一下子心凉了。 再向里突破之后,李征发现,甚至连抵抗的流寇都已经看不见了。 无论李征如何派人搜索,依旧看不到有人活动的迹象! “上当了!” 李征长出一口气,顿时明白了其中的缘由,一下子有些哭笑不得了。 流寇主力根本就不在这山区里,虽然不明白这些流寇是如何在大军的驱赶下悄悄消失不见的,但李征还是觉得胸口有些发闷。 就在李征犹豫着是否继续向里搜索,还是先派人禀报这异常的情形时,一队人却是飞奔向这里。 这些人身上都背着小三角旗,旗帜上面有一个令字。这是卢象升的传令兵,如此惶急,也不知道为的哪般。 “报军门!督师有令,立即撤军回营!” 传令兵一脸焦急,根本没有客套,直接传达了卢象升的命令。 “这是为何?” 李征也愣住了,一把拉住转身欲走的传令兵,疑惑的问道。 “大事不好了,流寇主力突然出现在官军后方,如今正在河南湖广腹地肆虐呢!” 传令兵也没有迟疑,立即解释道。 不过再问及其他,就不是他一个家丁所能够知晓的了,只是抱拳行礼,便急急而去。 既然流寇主力不在这里,李征也没了多呆的心思,直接下令全军撤退回营。 到了大营,李征这才发现大帐内的气氛极为压抑。 等李征老老实实的站到自己的位置后,卢象升严肃的脸色这才稍稍松懈了一些,拍拍手将还在交头接耳的众将议论声打断。 “诸位将军,本督一时不察,这才出现这等错漏,咱们上当了。流寇大军根本就没来这郧西!” 卢象升清清嗓子,十分自然的说道。 众将显然都提前知道了些什么,此刻没有人说话,人人脸上虽然有些难看,但并没有多少震惊。 不过对于卢象升并没有诿过于他们,这些人都有些感激和敬仰。被文官甩锅甩习惯了,猛的碰上这种敢担责任的,也让他们有些钦佩。 “敢问督师,这是怎么回事?” 一片沉默下,虎大威这个直肠子之人第一个沉不住气,上前一步问道。 “本督也不是很清楚,不过高闯主力如今不知去向,革左五营也被确认是在承天府,原本被追赶至陕西山区的罗汝才其部已经在汾州府肆虐了!” 卢象升眼中光芒闪烁不定,显然也被流寇如何溜出包围圈深深的不解,只不过事实摆在面前,尤不得他不信。 “督师!罗汝才在汾州府?” 一听到陕西惯犯曹操罗汝才的去向,这狗东西竟然也去了自己辖区汾州府,虎大威呼吸都有些急促了。 “虎帅稍安勿躁,眼下就算千里回师,也已经来不及了。而且朝廷有令,七省共剿流寇,眼下也不是离开的好时候。” 卢象升右手轻轻虚压,将虎大威到嘴边的话堵了回去。 虎大威听到最后一句话,顿时不再挣扎,眼下回去,与临阵脱逃有何区别?尽管心急如焚,但他依旧不敢再出声了, 李征此时也有些紧张,汝州府与泽潞二州并不远,他心中也开始打鼓起来。这罗汝才,到底有没有兴趣也去自己地盘溜达一圈? 但李征片刻便安定了下来,无论现在如何关心,那边事情早就发生了。当初自己走时便有预案,若是保不住泽州,便全军撤向潞州,力促高平县,韩店堡一线。 眼前还是多考虑一番眼前的形势,这次出来怎么感觉这般的诡异百出,完全没有一点符合自己的认知。 在一片沉默中,李征倒是突然想到一个可能。 “应该是金蝉脱壳之计!流寇之前不断的迟滞官军前进只是一个幌子,为的只是引诱官军的注意力,然后主力藏于别处,等官军通过后,再悄悄的撤向别的方向!” “嗯,若是分为小股兵马不断越过,或者天黑之时转移更是神不和鬼不觉!另外还有其他方法,也不是不可能。” 李征思索了一下,倒也想出了一些办法,不过这些推理他可不准备告诉这里的人,毕竟自己犯了错,碰到一个会说事后诸葛亮的话,是个人都不愿意听。 “督师,咱家觉得讨论如何失误已经没必要了。咱家觉得这七省总督的四面围剿之计,本身就有问题!” 在众人都沉默无言之时,一个尖利的嗓子却是响了起来。 众人一看,正是谢文举,怪不得有这胆子公然指责七省总督这般高级的文官,反正宦官与文臣向来不对付,而且相互之间也无可奈何,这点得罪根本不在话下。 “咱家觉得,若事情从根子上说,只能说七省总督一昧求得四面围剿,却不知这世间之事,哪有尽善尽美哪!” 李征眉头一突,这谢文举果然如同他所料,开始甩锅了。 众人一片沉默,宦官与文臣打架,他们这帮子武夫可是不能乱插嘴,这两方都太大神了,没有靠山没有背景的他们,根本惹不起任何一边。 “谢公公此言过了,本督觉得还是咱们自身责任也有一些。” 虽然心中同意谢文举的说法,但同为文官,卢象升也不能完全将责任推到别人身上。 “呵呵……别人咱家不知道,但潞州军自从山西赶来,一路上拼命在前,就算入山剿匪这种没有人愿意干的事,咱们也没有退缩过!这一路兢兢业业,怎么反而还有了责任了?!咱们哪一条不是按照七省总督要求来的?” 谢文举显然不是一个肯负责任之人,甚至有可能的话,一点责任都不想替别人背。 “话是这么说,但,唉,还是等着陈督师的帅令吧!” 卢象升想辩解一番,却是发现根本没得讲。 若是继续为陈奇瑜说话,必然会得罪麾下这些武将们。有责任,那责任是谁的?就算卢象升真的能背起大部分的责难,剩下的小块也不是他们武夫能够背的动的啊! 如今能把黑锅扔出动,谁愿意背在自己身上? 武夫们这次倒是齐齐赞同谢文举的话语,纷纷表示这种远距离掌控战局的作法,似乎并不恰当。 这一躺自己这边确实完全按照陈奇瑜送来的规划来的,革左五营虽然是自己这边出了问题,但罗汝才却明显是陕西那边出了问题! 而自己这边的主要目标高迎祥,则下落不明,说不定还在郧西的山区猫着呢。 算起来,自己这边似乎也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错误啊,起码和陕西那边情况一样不是? 既然战略目的已经失败,所有人不管愿意不愿意,都开始准备甩锅了。 第246章 怕是玩脱了吧 3/3 郧西山区。 这里的山并不大,但已经靠近南方,雨水也不象北地那般稀少。 有了充足的雨水,这里山上倒也处处翠色,入夏的季节下,处处郁郁葱葱,倒也蛮有诗情画意。 在初生的阳光照耀下,雾光殷殷,缭绕在群山之间,倒别有一番仙境的感觉。 但李征却根本无心欣赏这种风景,他此刻分外的怀念前世的蚊香,那几块钱就可以解决睡眠质量问题的东西。 他痛恨的看着帐中据说军中必备的防蚊神草,艾草,这玩意根本就没有什么用,尽管他已经放了很多,但依旧被叮的满头包。 他更痛恨似乎已经人间蒸发般的陈奇瑜,自从上次送来几股流寇已经开始跳出包围卷,肆虐各地的消息后,这家伙已经快一个月没有送来命令了,让他活活在这里挨蚊子咬了大半个月。 李征痛恨并奇怪着,看着眼前这局势,明显是已经开始玩砸的节奏啊。 难道自己的到来,无意中改变了历史的走向,让这场原本的胜利变了味? 李征摇摇头,自己这一路来可是严格执行命令,并且自己又不是来搞乱的,根本没有私纵流寇的想法。 甚至潞州军的战力之强,也可以更加有力保障这个计划得以实施,并不存在自己的原因出现历史的改写啊! 难道是这陈奇瑜在弊什么大招?所以这一个月来才没有任何的动静? 这也不怪李征胡思乱想,毕竟史书上记载这次大战也只是简略的介绍了一下。 毕竟从‘官军四面围堵,流寇情急走车厢峡,然后被陈奇瑜尽数围困’这么简略的一段话里,李征也实在分析不出来当时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不过这显然不影响李征作为一个看客的身份,只是等待的时间让人有些难熬罢了。 眼看又是一个风平浪静的一天,李征走出满是蚊虫的帐篷,觉得还是外面舒服一些。 他这个想法还没有持续一刻钟,一阵响亮的号角声便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李征稍稍辨认了一下节奏,便明白这是召集诸将军议的号角。 不过从节奏上看,事情并不算太紧急,应该只是例行的军议罢了。 当李征匆忙来到卢象升的中军大帐之后,却愕然发现监军谢文举竟然也在这里。 这家伙能起这么早,完全出乎李征的预料之外,似乎除了拿银子时见过这场面外,平常时候根本看不到啊。 见李征到来,卢象升只是点点头,并没有透露什么。 而另一边的谢文举,好吧,这狗东西正自顾自的喝着茶,脸上有些得意,但似乎也没有打算给李征说点什么内幕消息的意思。 还好大帐内还有其他的将领,李征也就走过去,大家随便聊聊,顺便探探有什么内幕消息。 但众人似乎更觉得李征应该知道些什么,将李征想问的提前问了出来,顿时也只能大眼瞪小眼,完全没有了话题可聊了。 好在这尴尬的时间并不长,不多时所有人都到齐了。 等人到了差不多了,卢象升清清嗓子,拿起案上的一张纸,平静的说道。 “陈督师已经上了报捷奏章,向朝廷邀功!” 看着下面一群人都是莫名其妙之中,还带着些许兴奋的表情,卢象升摇摇头,接着说道,“不是给我们邀功的。” “陈督师俱言于车厢峡围住了八大王张献忠,念及流寇也是圣上赤子,便招安了他们。” 卢象升无视下面众人跨下去的脸色,依旧十分平静的说道。 “啥?” 第一个不乐意的便是左良玉了,并不仅仅因为没有他的功劳名字,更重要的是,张献忠是他打的七零八落的,剩下残兵败将然后功劳全部被七省总督给抢了,这就有些欺人太甚了。 “督师,末将不服,张献忠之事,末将也不无微功!何况流寇凶残成性,如何围而又放,这不是拿朝廷大事当儿戏么?” 左良玉如今兵多将广,在湖广纵横无敌的情况下,更是难免有些膨胀。好在他还知道卢象升不好惹,说话间虽然气愤,但话语却并没有多跋扈。 “咳咳,这事也许另有隐情……” 卢象升本来是一个讲道理的人,此事陈奇瑜做的确实不太地道,顿时吱吱唔唔的有些说不出话来。 “左将军稍安勿躁,此事并非那般简单。” 谢文举却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含笑替卢象升解了围。 “唉!此事确实有些不妥,嗯,这里还有一些消息。张献忠被招安后,到陕南凤翔府便又一次反了,从就抚到再反,其间只有十几天的功夫。” 卢象升摇摇头,再次公布了这个消息。 “制定这个政策的人是白痴么?” 帐内一片哗然,人人听到五百官兵押解三万余,还没有来的及解除武装的流寇,前往陕西凤翔府就抚的情节后,都一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的模样。 不等众人炸开锅骂娘,卢象升便伸手制止了诸将,然后叹了口气,又拿起桌上的几封奏章副本,脸色也有些黑。 “汉中府知府也上奏朝廷,言明当时李自成也被围在其中。” “德安府上报,革左五营也在其中……” “汾阳府也俱奏,罗汝才当时也在车厢峡……” “南阳府同样恭贺大捷,一座山,草头王等俱在车厢峡……” “信阳府……” 一道道奏章不断念出,全部都是各地知府恭贺朝廷大捷,流寇被夺志的消息。 这些遭了流寇肆虐的各府群起响应,一个个有名有姓,天下知名的流寇,名字全部全部都在车厢峡,都被英明神武,古今无匹的七省总督陈奇瑜堵在了这处地方。 听着这些知府拼命夸赞七省总督荣立大功,建不朽功业的说词。帐内众将都是见了鬼的模样,人人茫然四顾,到底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督师,是何人领军建此奇功?” 李征真觉得哗了狗了,忍不住出言问道。 “没有人!嘿嘿,奏章上没有列出有功将士名单,也没有哪位将军站出来说自己于此战立功!奏章上更没有讲述作战经过,甚至连围困敌人的详细地点也没有写出来,只有所谓的汉中府车厢峡这么一个地名……” 回答李征的是监军谢文举,虽然嗓子依旧是那么阴测测的,但此时却没有人再觉得有什么异样。 大明将领会如此推脱这么一次傲人的功劳么?帐内众将都觉得极为荒谬,平常时候没功时还会有人杀良冒功呢,这么谦虚的,还真没有见过啊! 事出反常必有妖,人人心中都已经有了一个答案,个个都觉得有些幸灾乐祸,七省总督这次怕是玩脱了吧。 第247章 后金入寇 1/3 帐内一片安静,能混到在这大帐里站着的,没有一个不是聪明人,有些话,不用点明,大家都心中了然。 “督师,末将觉得,高迎祥必定也在其中,否则为何这许久没有音讯?” 一片沉默之下,左良玉第一个出列抱拳恨声道。 “左将军莫要这般胡闹,当以朝廷大计为上!” 卢象升愠怒的看了一眼左良玉,厉声喝道。 左良玉讷讷的谢了罪,灰溜溜的归了队。 其实大家都有这般的想法,只是左良玉第一个站了出来,因此这家伙被一通训斥之后,所有人都抱以同情的目光。 “你们也不用这般心急了,高闯已经有人上奏了。西安府已经前他们报上去了,当然也是被围在了车厢峡!” 谢文举今日的心情极红,笑吟吟的补充了这么一句。 众人都松了口气,他们这数月来忙碌都是为了高闯与张献忠,既然这二人的黑锅如今也被扔在了七省总督头上,那真是再好不过的结果了。 大家对朝廷也都有了交待,你看,不是我作战不力。而是我辛辛苦苦把人连打带推的送到陈总督面前。 陈总督明明已经围住了贼人,却因为各种原因选择了招抚,这才让千辛万苦被围的流寇又一次逃出生天,自己这里是丁点责任也没有的。 不过这高闯竟然又跑到陕西,却是让人深为佩服,这家伙还真是神出鬼没的,幸好这个责任没有背在自己身上。 至于陈奇瑜可能存在的矢口否认,这里的人一点也不担心。 他若是敢否认这里没有高闯,没有曹操,更没有其他的流寇,那他就得将此战的详细经过解释清楚。 但这仗本就是子虚乌有之事,单单一个具体的战场位置,估计就能让陈总督打消这个念头。 没有参与此战的将领,更没有地方缙绅们可以出来作证。 陈总督想推脱这事,就得先表明自己欺骗了皇帝,如果这样都还不死的话,那他就得面对无数跟在他之后,群起欺骗皇帝的地方大员,以及这些地方大员背后庞大关系网的疯狂反扑。 在朝野都一片弹劾之中,他能最终善终就是能耐不小了。 因此,这个哑巴亏,他陈奇瑜只能吃定了。而且只要他让大家都过的去,他还可以收获一个绝世统帅的美名,虽然最终因为大意放掉流寇,但却并不能完全掩埋他之前滔天的战功! 这个道理人人都明白,卢象升更是明白,虽然他不屑于背后做手脚。但事已至此,他也无话可说,更不可能去戳穿这个谎言。 “如今在这郧西已是鸡肋,下一步该当如何?” 这句话纯粹是没话找话,但卢象升确实也有些迷茫了。 想要回师镇压流寇,就得先违了军令,更需要戳穿这个皇帝的新衣。而且更棘手的是,朝廷方面的反应。 没有人愿意这个时候调回大军,这显然是给大家都找不痛快,身在这个局中,想要事事随心,那只能是痴人说梦。 “罢了,等待朝廷的旨意下来再说吧。” 见所有人都沉默着,卢象升也只能叹口气,装作什么事情也不知道了。 …… 在郧西一片沉默和幸灾乐祸之时,山西局势却是突然之间天翻地覆了。 后金汗皇太极亲自御驾亲征,后金方面也是出动了最为豪华的阵容,多尔衮、多铎、阿济格、岳托、阿巴泰等一杆后世闻名的后金将领也是一个不少,尽数到场。 正黄旗,两白旗,镶蓝旗,正红旗一共五旗精锐,外加蒙古各部会盟的骑兵,共计八万余人也是铺天盖地而来。 这种阵容,别说刚刚损失严重的察哈尔人,就算是全盛时期的察哈尔人也是不敢直撄直锋。 收到后金大军扑来的消息,林丹汗也是第一时间从归化撤退,如今再向西已经不行了。 河套地带也是由数不清的蒙古部落聚焦,若是扑过去,这些小部落还好,一旦与准葛尔人发生冲突,那就是完全自陷泥淖了。 向北是最佳选择,还有自己的蒙古同胞可以依靠,而且这些蒙古部落也是被林丹汗曾经教训过,应该可以压的住他们。 刚刚安定下来的察哈尔人也是马不停蹄的再次向北转移,准备和漠北蒙古联手共抗后金。 漠北三部有骑近八万,若是能够与察哈尔人合力共抗后金大军,就算不敌,大家在漠北周旋一段时间,也能令后金这次大军只能无功而返。 但是皇太极却是丝毫不理会林丹汗的如意算盘,力排众议,死死的依着察哈尔人转移的道路,一路向北穷追不舍,誓要收拾掉察哈尔人。 皇太极的算盘打的也是极精,察哈尔人作为整个蒙古名义上的大汗,只要收拾掉他,那偌大的蒙古草原就会群龙无首,再行平定蒙古也是胜算多多。 好不容易熬到林丹汗犯浑与土默特人决战元气大伤的机会,皇太极自然不愿轻易放弃。 他坚信,被林丹汗教训过的漠北蒙古是不可能接纳林丹汗这个大汗,双方联手的基础根本就不存在。 事实也确实如此,漠北蒙古对于林丹汗的大驾光临,也是抱以极大的敌视。双方别说联手对敌了,漠北三部更是集结了部落所有能战之士,拦截林丹汗北上之路。 林丹汗空有冲天大恨,但是却也是无法奈何铁了心与他作对的漠北蒙古三部。 若是在后金穷追不舍的情况下,他与三部再大打出手,那可真是白白便宜了后金。 林丹汗颓然率军折而向西,向着河套草原辗转而行。 如今漠北三部没了指望,草原上也是再无他可以容身之所,只能折而向西,希望能够有一条出路。 事实上,蒙古人在草原上果然是天生的王者,一番万里跋涉之下,几经变换道路之下,后金却是只能跟在屁股后面吃灰,根本就摸不到察哈尔人的影子。 双方始终相隔着十多日的路程,根本就没有发生任何交集。 但是这一次漠北三部没有接纳林丹汗,却是让皇太极从纷乱的战局中敏锐的察觉到,察哈尔人最有可能去的地方便是河套。 这次,皇太极再也不穷追不舍,大军折而向西,抄近路向着河套方向急急驰去。 后金大军的突然改向,也是出乎林丹汗的意料之外,虽然他们先一步到达君子津渡口。 但是后金的追兵却是成功的咬住了察哈尔人的后军。一番截杀之下,被万里辗转奔逃弄的士气全无的察哈尔人,无数鲜血洒满黄河两岸。 后金大军在君子津渡口停下了脚步,并非不愿再行追击,而是这近两个月的追击也是几乎耗尽了后金准备的所有粮草。 没有了粮草,再行追究不舍,只会误了整个大军。 皇太极只能恨恨的令岳托率正红旗继续向西追击,大军却是慢慢折返而回。 此时的后金虽然得到土默特人的支持,但是粮草的缺口依旧巨大,无法令他们安然的返回辽东。 不过,大明这头肥猪就在眼前,皇太极显然早有预案,丝毫不为粮草担忧。 直接以明边将扰其境、杀其民、匿逃人为名,七月初八日入上方堡,兵围宣府。 很快,对于草原上连番大战,只肯做壁上观的大明也是立即尝到了恶果。 ps:这样不好吧,开始三更了,推荐票却没有了……(???︿???) 第248章 未知的前路 2/3 没有粮草的后金大举从宣大毁关而入,肆虐三晋之地。 后金兵分四路,于六月二十至七月初八之间破口而入。 而大明对于察哈尔人与后金之间的决战,基本的国策是坐山观虎斗,地方文武更是为了保存实力,甚至连哨骑都不敢踏出塞外一步。 因此明军上下对后金的军事行动一无所知,直至“奴四路纷来,至墙下而始觉”。 宣府守兵固守坚城,守将及时发现后金内应压门的企图,带领家丁当场将之斩杀殆尽。 当后金军以为内应得手之际,城上统炮齐呜,后金顿时吃了一个小亏。 几番佯攻之后,眼见守军没有动摇的迹象,不愿在兵疲马惫之下死磕的后金军,便主动退却。 宣府走不通,皇太极退走应州方向,向西发力,兵掠大同,攻陷得胜堡。 大同总兵曹文诏并不是一个好脾气这人,眼见后金寇击大同的兵力不多,只有两三个牛录的战兵,人数在四百人上下。 当机立断便出动三千铁骑,打算来一个开门红。 曹文诏的决定并没有错,三千铁骑对阵后金的前锋,并没有任何的疑问。 没有预料到明军竟然敢出城野战,后金前锋惊惧之下并没有应战,直接转身而逃,是役斩杀后金骑兵十数人。 但当后金主力到达之后,曹文诏却是大败于许家堡,只能退回大同死守城池。 京师震动,诏令总兵陈洪范守居庸,巡抚丁魁楚等守紫荆,雁门。 眼见猛将曹文诏失利,各路明军顿时战意全无,只能龟缩城中死守城池。 中路军阿济格、多尔衮、多铎自龙门口入边,击败明参将马步兵。进攻龙门,未下,率两黄旗每牛录兵五名,往略保安州一带,攻克其城,杀其守备,略取沿途村堡,会皇太极于应州城。 西路军代善父子等入边后,攻克得胜堡,尽歼明兵。明城守参将李全缢死,镇堡民弃城而逃。 东路军德格类兵,入独石口,沿途攻略,镶蓝旗宗室艾度礼、固山额真宗室篇古攻取长安岭,杀其城守备,转攻赤诚未拔。 大军围攻保安州,知州阎生斗集吏民拒守,城陷被执,全家浴火而死。 此次入寇的入口——宣大二镇,则是全面戒严,各城守军只能龟缩城中,坐看建奴肆虐于外。 无数没有防御能力的村镇也是不断的告破,建奴拿走所有能够搜集到的粮草,杀光了所有能够看到的老弱,更是将青壮掳掠一空,为他们解押粮草。 众多的物资和俘虏的壮丁身后,是他们原来的家,不过,现在却是在一片火光中成为废墟。 偶尔还有一些躲在家中侥幸未被搜出的百姓,此时也是在烈火中凄惨的奔出,严重烧伤。 看着他们在地上拼命翻滚,凄厉的嚎叫,建奴在一旁哈哈大笑,看着他们慢慢停止徒劳的挣扎。 见机快侥幸全身跑出火场的,则是逃不过建奴们的弓箭,十数人也是被射倒在地。 不等他们挣扎着爬起来,数十骑便是纵马而过,急速奔驰的战马也是不断的践踏着这些垂死挣扎的百姓! 在他们身上留下一个个碗口大的痕迹,直到他们的哭喊声越来越弱,最后归于平息。 消息不断的扩散着,闻听这些年被传的三头六臂的建奴已经杀进了山西,所有人都是战战兢兢。 后金一连串的攻势也是让原本还事不关已,高高挂起的大明朝也是一片哗然,五年内后金两次入寇如入无人之境,也是让大明朝上下一片震惊。 北京在第一时间便宣布戒严,在崇祯的严令下,各路官军也陆续北上开始入京畿勤王。 崇祯七年七月底,就在后金肆虐于山西、河北二地之时,朝廷的八百里加急也飞一般的送至郧西。 朝廷十万火急的勤王令之下,七省连剿流寇大计,也同时宣布流产。 崇祯七年八月初,各部开始陆续北返。 左良玉的心态是极好的,因为他刚刚好躲开了朝廷征调方圆五百里官军勤王命令的范围,不用去面对凶神恶煞的后金八旗兵。 其他官军则各个脸色难看,面对着十数年来战无不胜的后金兵,他们个个都心中惊惧不已。 这些恐惧不仅表现在脸上,更表现在行动上。 本来三天的行动时间,许多人拖拖拉拉的甚至连营盘都没有整理好。 卢象升此时也没有办法再奈何这些胆寒的官军了,因为没有了七省连剿的行动,他的职务已经自动取消了。 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权力再给这些拖拉的官军下令了。 管不了别人的卢象升,只能管好自己人。 天雄军在接令的第三天,便即拔营向北,向着京畿方向滚滚而前。 与他一起行动的,还有山西镇总兵虎大威。 比他们速度更快的则是李征,第二日便即收拾好行装,带着愿意和他们一起走的俘虏们,向着山西急行军而去。 除了因为李征迫切的想试试后金八旗的战力之外,零散的后金兵杀至太原府内,也令得他忧心如焚。 潞州府与太原府相邻,中间只隔了一个小小的辽州。只看眼前这些号称明军精锐的家伙们,一听到后金兵的这副嘴脸,李征就觉得那点间隔根本就算不得间隔。 为了守卫自己的老巢,李征恨不得直接插翅飞回潞州坐镇。 对于李征这般急着回巢的心理,谢文举是十分抗拒的。不过身为监军的他,却没有任何理由阻拦李征这般向敌前进的举动。 相反他还得鼓励这种敢战的态度,只是谢文举此时战战兢兢的双股,根本无法支持他的任何豪情壮语。 来时一路征战,耗时三个多月,但回程之时,李征却创造出强行军的记录,只用了一个月不到,便即越过黄河,进入泽州府境内。 到达泽州府后,谢文举便再也不肯向前跨上一步。 李征倒也乐得无人在旁监看,也没有强迫谢文举必须与军队一同北上。 进入潞州府境内,也许是因为距离后金的距离已经很近了,潞州军内部也开始出现紧张不安的情绪。 军营中传的沸沸洋洋的便是,这十数年来后金兵那似乎不可战胜的无数战绩。 面对这样的强敌,说实话根本无人不畏惧。 包括李征在内,对于后金兵的犀利兵锋,也是抱着些许畏惧之心的。 崇祯二年在北京城下,李征便领教过后金的强悍。那是一支训练有素的虎狼之师,在对于指挥官的服从上远超于明军,在肆虐地方上也远超明军。 那一仗,李征并没有自己的班底,也没有令行禁止的麾下军队。 有的只是不想死的欲望,还有不想当俘虏的决心。 靠着悍不畏死的拼杀,他带着两百余人,连闯数道封锁线,最后更是只有寥寥几人逃出生天,因此对于后金兵的战力却极为敬畏。 不过眼下他已经不需要再靠自己亡命拼搏了,有了可靠的麾下支撑,他十分想试试自己与后金兵之间有没有一搏之力。 若是自己的军队在人数相当或者占优势之时,还是不堪一击,他觉得自己就得早点做好流亡海外的打算了。 逃离故土虽然狼狈,但总好过脑袋掉了,或者后面多一条猪尾巴。 到达潞州,李征开始召集自己的心腹们朝廷军议,这一次他前去大同,也许只是抓几条小鱼,也许会大打一场,甚至可能会因为自己杀的八旗兵多了,引得后金主力南下覆灭自己的下场。 但事备则立,不备则患。 因此李征要求一众心腹们,开始动员起所有能够动员的后备兵力,随时准备一场大决战! 当然,这个动员是需要隐蔽而行的,而且不到万一之时,不能大范围内的动员。 将自己的决定告诉这些狗腿子们后,李征最后补充了一批火铳后,便即带着还在群山中训练的炮兵营们,踏上了未知的前路。 第249章 太原府 3/3 崇祯七年九月初,李征带着齐装满员的三千大军,来到了太原府。 这一次出兵也是响应太原府的号召,并不算无令而行。只是奉命而来,当然也需要听从别人的吩咐。 太原府这边很着急,府内的虎大威带兵在外,府内兵力空虚,建奴若是真的南下,太原根本防无可防。 因此太原直接行文全省,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抽调而来的兵力。而李征与之一拍即合,便即统兵而来。 事实上,李征接到命令之后,也是有些啼笑皆非,建奴只是在大同、宣大肆虐,甚至也没有大规模杀入京畿重地,更没有一点南下的意思。但是太原方面却是如此紧张,也是让他觉得有些小题大做了。 之所以只带五千人,是为了泽潞二州的安危考虑,毕竟泽潞二州虽非是兵家必争之地,但是这两年却是休养生息之下,富庶程度远远超过山西各府。 若是人马全部带去,流寇却是趁虚而来,到时候他哭都没地方哭去。而且现在正是秋收农忙时节,地里的庄稼也是正在紧张的抢收阶段,无论是收割庄稼还是防卫,都必须留下足够的人手。 而且这么点人不多也不少,若是带的人太多了,那反而更加扎别人眼睛。 若是引得后金将目光完全锁定自己,那李征才觉得冤枉。 在大明朝这个每个武夫都在喝兵血的时代,若是自己表现的太过抢眼,绝对不是一个太好的选择。 不过,就算只是三千人,也是让太原方面大为的意外。 在太原看来,李征刚刚结束小半年的征战,又千里行军而归,麾下必然疲惫不堪,能够带来千多人就已经是十分不错了。 李征竟然能够带来近三千人,而且看起来这三千人也是个个身强体壮,行走间气势迫人,明显并不是拉来凑数的。 当然,李征这份忠诚也是让太原方面十分的受用。 危急关头,李征二话不说将所有士兵全部拉了过来,委实也是让人心中一片温暖。 别说三千战兵齐至,就算这三千人中有一半是充数的,谁不打算说什么了。 “李帅一路辛苦,且先带着麾下去北营安置,晚上再为李帅接风。” 太原府主薄亲自出城迎接李征,并温言勉励了一番,更直接打发李征前去北边军营。 这个方面正是建奴南下的首当其冲,让李征前去这个方向,其中意味自然不言而喻。 不过李征也是正中下怀,在泽潞二州当土皇帝惯了,李征还真不愿意在这个上司面前多呆。应了一声,便即下去带着手下向北城而去。 城北的军营是现成的,一个家丁模样的人也是快马加鞭的赶了过来,急匆匆的叫住李征,要其立即入城,有重要事宜商量。 李征一头雾水,但是却也不敢怠慢,将队伍交给了副将李悦,令其带着人马入营,自己也是拨转马头,随着这人向着太原城而去。 这个家丁李征刚刚才认识,正是刚刚与他亲切交谈的太原府主薄何详的家丁。 两人快速回转,却发现何详竟然立于城门之外在等待着。 当李征试探着问起原因之时,何详犹豫了一下,也是悄然告诉李征,刚刚太原府也是下了紧急军文,要求潞州军向北增援山西镇宁武。 具体情况何详也不是太清楚,只是大略得知,建奴向京畿虚晃一枪,却是又杀了一个回马枪,数日前也是拿下了灵丘。 距离振武卫已经不远了,虽然这里距离太原还远,但是为了官绅老爷们自己的小命那也万万不可大意,于是太原府也是急调潞州军北上增援。 事实上也是太原府纯粹是庸人自扰再加病急乱投医了,太原府防卫隶属山西镇管辖,原本根本就看不上卫所军。 但是这次建奴入寇,山西镇的大军远在湖广剿匪正在赶回的路上,北边的卫所军基本上就是遇敌直接溃散。 偌大一个太原府如今兵力连两千都无,还都是老弱病残。 潞州军如今名声在外,战力强悍不说,还是难得的正规军。 建奴兵临灵丘,似乎有着大举南下的意思,也委实让太原府上下心惊胆战。 这种情况下,任何一个士兵都是宝贵的,不管有没有用,先将数量凑起来再说。更别说李征这种强军,现在不将他们顶上去,更待何事? “建奴有南下的意图?” 听到这里,李征的心也开始澎澎直跳,自己这次带来的军士并不多,只有三千多人,若是建奴真的大举南下,他也得重新将头缩回去。 三千人马看似不少,但靠着这点人马去和汹涌而来的建奴搏杀,那简直和自杀无疑。 李征面色也开始有些发白,有些暗恨自己太过于大意了,但是现在再调人马到来,却也是完全来不及,而且还会给上官恶感。 看到李征苍白的脸色,何详也是心有戚戚然,对于李征这般畏战,他并没有任何的鄙夷之色,甚至心中也是隐隐抱有同情之心。 不过依如今的太原卫的真实情况,他却不能有丝毫的让步。 毕竟整卫能战之士连五百都凑不出来,除了祝指挥使麾下的百十家丁外,其他各所的家丁加起来估计也就是这个数字。 虽然可以纠集起一批军户充数,但是这些连武器都没摸过几次的军户到时又能顶得济用? 靠着不到五百人的战力,想要与建奴战上一场,何详一想就觉得浑身发寒。这好不容易出现的强军,更加不能轻易放过。 他咬了咬牙,脸上堆笑道,“太原府以北地形复杂,可守之地数不胜数!只要官军上下一心,挡住建奴南下并非不可能之事!何况国家养兵千里,此时不为国效力,还等何时?” 国家养兵千日?李征心中一片冷笑,这四年来,他接收朝廷钱粮数字估计还不足他发放粮饷的半成,他不欠这个大明朝廷的。 不过他并没有反驳,来自后世的他,尽管心中也是有些怨恨,但是对上战场却没有什么意见。 军人的归宿就是战场上杀敌,保护百姓,就算敌不过建奴,大不了战死沙场便是。 很快,两人便到达太原知府衙门外,何详也不再多言,带着李征便即入了议事大厅。问安了一位神态高傲的文官后,李征也是与几位披甲而立同僚拱手为礼,便自然而然的立于众将之首。 见李征到来,太原府知府难得的对李征微笑示意,接着便将脸一板,当场将军令宣读了一遍。 与李征想法一样,这次太原城的援军,是受他的节制,由他一并带往北地。 不过令李征惊讶的是,太原府这次也是难得大方了一次,直接下放近五千两银子的开拔费! 虽然外出作战所需要双饷提也未提,但潞州军只是一军,就分得了六成,独得三千两银子。 卫所就得有卫所的自觉,这一笔两千两银子委实已经不少了,甚至已经是几年未有的大手笔了,但是出兵的事情却是让祝指挥使直接原地凌乱了。 这个时候主动去与建奴作战,他完全有一万零一个理由不愿意受命而去。 但是不去是不可能的,除非他立即扯旗造反。 不同于已经作好准备的李征,在知府大人昂着脑袋端茶送客之后,祝指挥使还是没有想到一个可以延期或者不去的办法。 看着一筹莫展的太原卫祝指挥使认命的抱拳遵令而出,李征却是松了口气,这些卫所军九成不可能真的随他向北。 这些累赘不带的话,他作战会更加的轻松和灵活。相对应的,安全也更加的有保障。 感谢shajia,大中华装甲掷弹兵两位的打赏。 第250章 友军 崇祯七年八月初七,潞州军官兵已经集结完毕。 潞州军一众军官立于台上,看着下面一群群乱哄哄的‘士兵’,这些人大多都是临时抓来的军户。 他们没有盔甲,没有旗号,许多人甚至连武器都没有一把。 幸亏卫所中的佥事还有点良心和职责意识,没有将所有武器全部卖了换钱,这次出征的官兵的武器还是凑的出来的,不过却是清一色的长枪。 这时,这些人也是乱哄哄的将武器拿在手中,许多人都是颇为新鲜的看着手中的长枪。 不过眼中倒是没有丝毫喜悦,只是一种忐忑不安的心情,毕竟他们也是知道这一次要去哪里,那可是被传的如同有三头六臂的恶魔一般,如今自个儿找着上门,他们个个都是有种送死的感觉。 左边是纷纷扬扬的两千余人,右边则是李征这次带来的人。 人比人得列,货比货得扔。 一看到潞州军的模样,再看看自己手下那一脸恐惧和遍地的哭号声。在台上伺立在旁的祝指挥,直觉得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台上,实在太丢人了。 这些潞州军一看就不一般,看他们整齐的队列,鸦雀无声的笔直站立姿态,就知道他们是清一色的战兵。 这些战兵有着统一的制式盔甲,大部分人手中也是拿着长枪,但是只是他们那如同刀切斧量过,无论正看斜看都是笔直的纵横队列,就有一种不可轻侮的感觉扑面而来。 “李帅这都是好兵啊!” 众人都是行家里手,一眼就看的出来,纷纷惊叹道。 “李帅,你哪来的这么多钱粮练兵?” 祝指挥使一阵讶然,这种强兵只看脸面,给他的感觉都已经超越他的家丁了。 要练出这么多的强兵,李征得投入多少钱粮? “祝大人过誉,这当不得什么。祝大人,好生约束一下贵部,将军令宣布下去吧!” 李征含糊其辞的说道,根本不愿意在这上面多谈。 听到李征的命令,祝指挥将这事放于一边,起身朗声道,“本官收到上官军令,数日内便要增援大同镇。你等随本官一起出征,若有功劳,自然人人有赏!” 这话说的有气无力,下面应者更是寥寥,谁都知道这一去凶多吉少。对于东奴,别说立功了,能活着回来就是烧高香了! 但是他们却是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在太原卫千,祝指挥说的话就是天,敢于反抗者,下场肯定不会好到哪里去。 祝指挥也是知道不可能几句话让这些人为自己卖命,也是慷慨的拿出八百两银子,有些肉痛的黑着脸道,“这些便是上官下发的开拨银,本官也凑了一些,大家分了之后,便即起程!” 祝指挥有一万个理由肉痛,上面发的银子到他手里也一共一千两不到。 若非这次情况特殊,不拿出来银子不行,他绝对会全部吞进肚子里。此时拿出白花花的雪花银,真如割他的肉一般,他能舒服才怪。 下面人群一阵哗然,他们的人数足有一千八九百人,一共也就五百两卖命钱,一个人分到还不到四分银子,更是让他们士气全无、暗气暗生。 似乎对于这种情况司空见惯,台上除了李征系的所有军官都对于这种骚动视而不见。 甚至有些军官还觉得发的银子太多了些,若是能够少发一些,想必他们也是可以多拿一些。 “大明士兵的命还真是不值钱啊!” 李征心中对于这样的开拨费是嗤之以鼻,一年到头发不了几个饷银,到头来却是给人三分银子便要人上沙场拼命,祝指挥还真是能干的了出来。 这根本就不是鼓舞士气,恐怕要比不发钱更加打击士气吧!李征心中也是不无恶意的想着。 李征虽然对于这种喝兵血的事情并不认同,但是他也没有任何立场去指责祝指挥。 这些人都不是他的兵,他也没有为之出头的道理。 潞州军的士兵们倒是没有多大骚动,偶尔之间交换眼色,也是显然对于这不到四分银子的开拨费十分的不屑。 他们随便一次剿匪下来所获得的银钱,早就远远超过了这个数字。 虽然钱不是问题,但对于潞州军的官兵来说,问题却在于建奴身上。 这次是面对着凶名在外的建奴,他们心中也是不停的打着鼓。 大明朝自万历末年以来,十数年下来,大明就从来没有一次象样一点的胜利,建奴的凶威可谓一时无两。 若非这是李征的命令,再加上违背军令的严厉惩罚,他们还真不愿意出来。 不过很多人也认同李征所说的,建奴没有打过败仗,咱们潞州军自建军以来,也同样没有打过败仗! 不打下试试,谁知道谁更强一些? 这些衣食无忧,甚至可以说是百战精锐的潞州军尚且心中打鼓,更别说这些被强迫而来的卫所军了。 尽管百般不愿,但是这些军户们根本就没有别的选择,在虎视眈眈的家丁的注视下,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拿着这些微薄的断头钱,迈开步子,向着未知的前路而去。 事实上,在祝指挥眼中这些人都是炮灰罢了。说白了,也就是拿着他们壮壮声势,给上面一个交待。 毕竟遇上建奴,就算他和家丁都得望风而逃,更别说这些卑贱的军户们了,根本就是消耗品,用他们来吸引住建奴的注意,他和麾下家丁才能更安全的离开。 用五百两银子换自己的家丁,更是怎么算怎么划算的事情。 若非逼不得已,必须给上官们一个交代,祝指挥连这五百两银子都不想出,毕竟五百两银子,至少也够他多补充数十个家丁了,这才是正常的扩大自己实力的事情。 乱哄哄的将银子放下去之后,李征的潞州军已经行的远了。还不清楚李征脾气的祝指挥,唯恐会惹恼李征,也是急不可耐的带着人随后向北方而行。 这近两千被抓来的军户,别说战斗欲望了,就算是行军,也是一个老大难问题。 没行走多长时间,便开始一个个的喊累,二十里走了数个时辰还没走完一半。而再看潞州军,已经完全看不到后军的影子了,差距完全就不是一星半点。 照这个速度,估计只是走至数十里外的阳曲,都至少需要两天时间。 对于这样的速度,祝指挥自然是不能容忍的,一声令下之后,数十个家丁也开始鞭抽棍打,一时间鬼哭狼嚎之音不绝于耳,队伍的速度终于快上了一些。 第251章 建奴杀过来了 2/3 李征的队伍是最为省心的,数次千里跋涉之后,纵队行走更是轻易而举。 清脆的行军鼓不停的敲击着,士兵们踩着鼓点不断的向前,整齐的队列也是如同一道风景线,引起了其他军户一片片惊讶的目光。 他们的位置也是从一开始的最后,慢慢的超越了所有的军户们,最后慢慢消失在军户们的视线之内。 经过近十天的跋涉,李征所带的潞州军终于进入宁武城下。 与想象中被建奴肆虐一空,整个太原府根本看不出一点受到破坏的样子。 一座座的村落、乡镇也是不断的出现在眼中,行人也是不绝于路,地里还有百姓忙碌的身影,看起来一片太平镜象。 看到这种情景,原本心情紧张的潞州军上下都是松了口气。 远远的,他们也是看到了巍峨的宁武城。 在群山环绕之下,宁武城是一个倒关葫芦状的城池。城池青砖包裹,数丈高的城墙巍峨耸立。 城头处处刁堡箭楼,尤其是城门上的三层箭楼,更是气象森严。可以想象的到,当满是弓箭手立于其上,面对着三重箭矢的攻击,攻城一方将何等的难受。 这是大明的一处重镇,是草原民族深入中原腹地的最后一道屏障。此城只要有强兵数千,就算后金倾国来攻,也是不易拿下。 但是如今却是因为后金的一路偏师,距离还有一百多里地便给吓破了胆,只有不断的征调援军,才能稍觉安心。 到了宁武城,李征却是没有收到入城的邀请,甚至连来个人安排一下都无。只是打发了一个兵备道小吏,要求他们立即起程,向北前往神池口,汇合那里的守军共御后金兵。 这也是让连续赶了一个多月路的潞州军一片哗然,虽然说这一路拿着太原府给的军令,沿途的粮草也没有短缺。 但是来到了宁武,竟然不让他们休息一番便直接令他们上路,也是完全没有一点的人情味。 一个兵备道小吏,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小官。但是这个小官,却是关系着官兵一路的粮草来源。 若是真的惹恼了这厮,一般的官军就只有冒着被弹劾的危险,抢劫粮草回乡的命。 “本将可以继续向北,不过请大人拔下粮草,以供大军就食。” 不过李征却不是一般人,他根本不惯着这厮,强行压制着心中的愤怒,平静的道。 “一个丘八也配与上官啰嗦?” 对于李征竟然敢多嘴,这个鼻孔朝天的兵备道却是勃然大怒,直接冷笑了几声,便想拂袖而去。 对于李征要求的粮草,更是没有任何的哪怕是口头上的保障。 毕竟一个多月来,始终没有建奴肯越过这一片崇山峻岭来攻击宁武,既然建奴不大可能来这儿了,也是让他觉得拿出这些粮食,供给这些糙汉们是一种严重的浪费。 这个道理李征隐约可以猜到,下面的小兵们虽然不懂,但是不肯给粮草,这个回答他们是听懂了。 许多人都目中冒火一般看向这个小官,眼中流露着森寒的杀意。 不肯拨付粮草,对军队士气打击有多大,宁武方向的官老爷们不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但是他们地是依然这般做了。 不得不说,在瓦解士气方面,大明的官员做地一点也不比建奴差,甚至可以说更加的犀利。 这种做法既让李征在不解之中,更是在心中暗暗警惕着大明的文官集团,这些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根本就没有一点可能成为国家的助力和希望。 虽然恨不得一刀劈了这个兵备道官员,但李征还是放对方离去了。 很简单,他现在还不想造反,更不打算在别人地盘上造反。至于粮草问题,李征觉得解决的办法还是很多的,潞州军一向也有这个传统,无需求谁。 一路上,李征手下的士兵,如同霜打的茄子,连行军鼓也是敲的有一声没一声,一副快断气的模样。 对军队的这副模样,李征也是没有一点让其振作的办法。喊口号无济于事,解不开心结,什么都是个屁。 他只能是游走在自己的队伍周边,温言的安抚鼓励着。 不过成效却不大,虽然士兵们振作了一些精神,但是一来这不是保卫家小,二来上官们也太不是东西,队伍虽然有所起色,但是比起之前的龙虎精神,还是差了太远。 一路向北,三千人都是一片的沉默,只有偶尔吹过的风掀起旗帜的声音,再夹杂着几声战马的嘶呜声,无比的压抑。 越过李家堡,前方不远处便是神池口,这里是大同镇向山西镇的主要通道之一,也是他们三千人被指定驻守的地点。 至于要不要越过这里,向大同镇继续挺进,李征也是有些犹豫了。在士气如此不堪的情况下,与建奴打这么一架,已经先多了三分败象了。 神池口的补给并没有出乎李征的预料,不仅对他们苛责盘问,更是借口本地储粮不足,在粮草上上下起手。 等到交及李征手中之时,已经不足定额的三成,若是刚出兵之时,这点粮食也是能够让他们凑合凑合再用上一两日。 但是如今士气低落,根本无法快速行军,想要越过前方蜿蜒的山路,需要的时间可不会只止这么一点时间。 还是李征最后站了出来,拿出五千两银子在四周扫货一番,这才将粮食储备恢复到一月之量! 这种粮食拿回来之后,更是惹得士兵们一通大骂,军心士气更是跌到了冰点。 当晚便有数位将领直接抗议,宁可直接带军回乡,也不愿为这般的上官卖命。 所有的士兵均个个大骂,但是不愿意向前迈出哪怕是一步!他们只是信任的看着李征,希望大帅能够给他们一个说法。 眼见军心已经无法收拾,李征也有些在心中打起了退堂鼓,再带着这些士气全无的士兵,李征也是知道他们根本打不了任何的仗。 此时的潞州军别说打建奴了,就算碰上流民估计都会能避则避,根本不想再为大明效力。 向前不行,退兵更是有些不甘心,李征也只能掩耳盗铃的停在了原地,既不前进,也不后退,打算磨一阵子洋工再说。 但是他的犹豫很快就被一则惊人的消息破灭了,就在他待在神池口的第三天,一个惊人的消息也是传了过来,建奴大军杀了过来! 第252章 随我杀奴 这一日,无数的败兵从北边汹涌而来,许多人都是嘴中乱哄哄的叫着建奴来了,哭爹喊娘如风一般从潞州军身边快速而过,将一片的惊恐留给在了不知所措的潞州官兵心中。 还没等李征出面证实军情,无数心中怨愤难平的官兵们也是随之大喊大叫起来。 他们并不是炸营,而是直接集合堵住了李征的大营,要求立即撤军。 而原本镇守神池口的官军,此时连建奴的影子都未看到,这些军户们就直接崩溃于营地,无数人如同野马一般的不断嚎叫着,到处乱窜。 消息传到李征的营区时,整个神池口驻军营地早已经纷乱成一团。 “败了,败了!” “赶紧逃命吧!” 如同惊弓之鸟的军户们如同没头苍蝇一般,不断各个方向的乱奔乱逃。 各种假消息满天飞,其中大部分的信息更是让人听了不寒而栗!有说数万建奴已经提马向南杀来,有的则说建奴已经开始揣营,也有的说镇守神池口的游击将军已经抛弃了大家,自己带着家丁已经先逃一步,谣言也是满天飞。 在一片混乱之中,李征反而慢慢安静了下来,并且完全下定了决心。 自己这只小蝴蝶还没有影响历史的动作,历史应该也是按照原本的轨迹向前才对。 起码自己知道的历史上,建奴似乎并没有大举向太原进兵的记录。 这种一片混乱的局面,李征却是发觉自己也是无法平静的分析事情,情绪总是会被这些慌乱的人所影响。 “快逃啊!孙将军已经走了!他们一路向南去了!” 突然间,有人也是惊恐的叫道。 这次,李征不用看也是知道此事定然为真。急骤的马蹄声方才突然响起,一路向南,声音也是越来越小,看来跑的已经远了。 看来这个孙将军对这种场面也是已经完全死心,直接拍马而走,甚至都来不及通知自己一声。 “大人,咱们也走吧!建奴大举而来,咱们肯定吃不消啊!” 就在李征脸色极为难看之时,身边的李悦也是焦急的崔道。 潞州军的军令森严,没有上官的命令,三千官兵没有一个敢动的。 看着不远处友军营内的士兵疯了一般的向南逃去,三千潞州军都是沉不住气,自发的集结完毕,就等李征一声令下,便即立即南下逃跑。 逃? 我李征如此费尽心思练出的这一队人马,就是为了在建奴到来时逃跑吗? 李征嘴角一咧,心中不无自嘲的想着,自己连建奴的影子还没看到,就被吓的落荒而逃,那日后再见到建奴,还敢与之一战吗? 但是若是一时意气用事,真的是建奴大举而来,那自己可能是穿越者的耻辱了,第一战就被建奴给团灭。 思来想去,李征也是拿定了主意。 “集合队伍,去后营拿粮食,能拿多少就拿多少。我们不走!列阵!今日必须与建奴拼个你死我活!” 李征厉声的道,号令一说出口,整个人也是如同放下一块石头,无比的轻松。 “大人不可!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一听李征竟然不想走,就连一向豪勇的徐勇也是吓的脸色煞白,膝行几步,声音都有些哆嗦了。 其他人更是整齐的跪于地上,苦苦的哀求李征收回成命。 这地方的正主都跑了,自家老大却不肯走了,这是闹哪一出? “你们怕什么?” 相比众人的恐惧,李征倒是彻底的冷静下来了,也许是外面的混乱声响也是渐渐变小,李征的理智也是开始慢慢恢复。 “数万建奴前来,咱们怎么顶的住?” 李悦第一个站了出来,一想到有人数可能过万的建奴正在扑来,作为经历过崇祯二年残酷突围战的他,直接就感觉一阵阵眩晕。 “数万建奴?你可是亲眼所见?” 虽然这李悦表现的都有些窝囊了,但是李征并没有生气,十分平静的反问道。 “可是,那些败兵不是这般说吗?对了,末将还听到他们似乎都是朔州的守军,他们从前方来,自然明白敌情!” 一旁的张俊才看李悦只是诺诺答不上来,着急之下也是替他答了出来。 听到这儿,李征心中似乎明白了些什么,更加镇定了,不理会焦急的如同热锅上蚂蚁一般的部下,反而悠然的坐了下来,“这定是谎言!” 不等这些人反问,李征便即解释道,“本官听说过,朔州是卫所兵,向来兵备松驰,里面的守军定额是一千。但是如今的大明,大家也知道,定额是定额,但是卫所军中能战的到底有多少就不好说了。” “本官方才也是听过败兵路过的动静,可以确定,他们的人数不会超过两百!”李征镇定的说道,心中之前的念头也是越来越肯定,伸出三个指头,自信的道,“第一,一千人若是真的碰上数万建奴,在建奴铁骑的追击下,你们觉得他们有一丁点的可能逃掉吗?” “第二,朔州向南的道路艰难,别说数万大军,就算数千大军想要通过都不是易事。” “第三,建奴是一伙强盗,他们是来抢东西的,这一路上都是山窝窝,他们能抢什么?大军出动,人吃马嚼,每天都是天文数字,这一路根本就是入不敷出,根本就是得不偿失!” 李征的分析十分合情合理,不知不觉之间,这些将领们也是人人没有了之前的惊恐,心中也是镇定了许多。 “可是,可这数百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前锋,万一后面不家建奴大军,或者让他们引来了建奴大军,也不是咱们三千人能够抵挡的了的!” “他们可不是咱们之前打的山匪,建奴清一色的铁骑,咱们一大半是步兵,打起来咱们也吃亏!” 张俊才眉头依旧没有舒展开,也是将心中疑问说了出来。 对于张俊才这种没有被自己几句话就绕开思路的人才,李征当然不会觉得他是故意拆自己的台,沉吟了一下道,“所以咱们更要向前出击,在前边秃峰山立营,若是建奴势大,咱们扼守要道,要战要退都十分方便!” “哪咱们不成了瓮中之鳖了?” 张俊才显然也是想到了这点,颇有些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意思。 “对,也不对。” 李征点点头,自己手下能够会思考的人才太少了些,这个张俊才是个人才,但是明显历练不足。 “所以咱们需要多拿些粮食,若是建奴真的蠢的围困咱们,哪咱们就跟他们比消耗!本官还不信,远道而来的建奴敢在这大明腹地跟咱们耗上半个月一个月!” “而且,咱们躲入山中还有另一个好处!”李征长身而起,意味深长的道,“若换了是你,你是愿意耗费钱粮啃一块硬骨头,还是愿意痛打落水狗?” 这下,不但张俊才再无话说,其他人也是听明白了过来。 毕竟建奴是来抢劫的,前面通往太原的道路已经畅通无阻,更有无数心志已丧的败兵等待着他们收割。 这个当口,无论是谁都不会对一块硬骨头感兴趣,大口吃肉才是最佳的选择。 “都下去准备吧!一刻钟之后,我们立即出发!” 见到下面的思想已经统一,李征也是大手一挥。 “谨遵大人之令!” 一干将领都是心悦诚服的躬身行礼,快步行了出去,开始将命令传达了下去。 时间紧急,将领们没有时间让士兵们明白李征的用意,但是对于士兵们来说,李征的话就是天。 既然是李征下的命令,他们也没有丝毫折扣,快速的行动起来。 虽然人人心中依旧恐惧,但是所有人更加惊恐不遵号令的后果,在个人和全家之间,若是非要做个选择,那他们也宁愿选择家人。 毕竟他们就算可以逃的一时,但是事后必然连累全家,而且自己终也难逃一死。 “驾!” 数十个夜不收也是跨上战马,快速的向着北方而去,他们将负责在一片乱局中,给予李征最准确也是最需要的真实情报。 一刻钟不到,训练有素的士兵们也是已经将粮草搬运一空,在各个军官的指挥下,井然有序的缓缓向着秃岭山上而去。 李征则是亲自带着亲兵队在后,沿路不断的沿着道路设置着一些简易的陷阱,对于建奴,任何的重视都不为过,再多的部置也不为过。 一切布置好之后,李征也是等了近一个时辰,还是没有任何的建奴通过,他心中也是越来越焦急。 毕竟建奴准备的时间越是充足,那他们的规模就会越大,对于今日这般冒险,李征心中也开始忐忑起来,脑门上更是渗出一层薄汗。 相比于李征内心的焦虑,士兵们却是越来越安定了。 在这个时间里,将领们也是详细的将李征的分析向这些士兵解说了一遍,这番分析不仅合情合理,也可以称之谓这个乱局中最好的举措了。 对于李征,士兵们的信心比将领们更甚。而且强敌就在前面,已经开始有些心高气傲的他们,大多还是有着较量一番的欲望,战意也是慢慢的不断升高。 耐心的再等了近半个时辰,远远的,两匹马也是快速的接近过来。李征心中一震,到底是什么情况,等见了他们自然也就明了。 “报大人!建奴并没有大军,只有哨骑九人,朔州这帮杀才还真是没用!只这么几个人就将他们吓的弃城而逃!” 夜不收翻身下马,行了一礼后,也是不屑的道。 “你们可看清楚了?”李征心中一松,但是仍有些不放心的道,“会不会这只是大军前哨,建奴大军还未到来?” “大人放心,卑职两人曾冒险入城内,这些鞑子根本不象是为大军前哨,只是饮酒作乐,丝毫没有出发探查的迹象!” 其中一人信誓旦旦的道,毕竟斥候作为大军耳目,根本不可能这般将自己本职扔一边,先行花天酒地。 “只有九人,也敢视我大明如无物!”李征心中也是立即如同燃起一把怒火,自己三千多人,吃掉他这九人,当不在话下,振臂高呼道,“儿郎们,只有九个建奴,你们敢随我杀敌吗?!” “杀光他们!” 众人心头都是一阵火热,只有九个人,那不是明摆着送自己功劳? “大丈夫建功立业,就在今朝!儿郎们,随我杀奴!” 李征重重的吐出一口气,一马当先,向山下行去。在他后面,五十多士气高昂的士兵也是兴奋的随后一拥而上。 弱弱地问一句,亲,有票子么,无论那种都行哦。 第253章 也就这个样 两骑夜不收依旧奔在最前,既为大队人马带路,也是为大队人马警戒。 从李征他们藏身的地方到达朔州并不远,当然这个不远也是相对于潞州军官兵来说。 毕竟这几十里道路对于如今还不知道方位的,祝指挥所率领的军户们来说,可能需要两天甚至三天以上! 但是对于这些每日训练时,就有全副武装五公里越野的潞州营官兵来说,根本就不算个事。 两个时辰后,天色也是完全黑了下来,五百多挑选百出擅长山地作战的精锐,也是静悄悄的摸到了朔州城外。 夜不收也是不断的将消息传了过来,不仅数个满清鞑子一个没走,甚至连朔州的城门也是未曾关上。 李征的眼睛也是寒了起来,这些鞑子也真是狂妄,只有这么几个人也敢如此视大明官兵如无物。不过,这也正好免了自己翻墙而入的麻烦。 为了袭击的突然性,李征也是令所有人将身上所有能够发出响声的东西全部扔掉,人人轻装简从,除了手中的武器,多余的物什更是一样不留。 夜不收更是连武器都没有带,战马更是远远的扔在了数里之外,传递消息之时也是全靠走路。 不过,一番辛苦也是得到了回报,这些鞑子对于他们的到来也是一无所知,依旧在衙门大院中寻欢作乐。 五十多人悄无声息的不断靠近着,摸的近了,一阵阵淫笑声也是不断的传入李征等人耳中。 其中更是有着数声低低的女子抽泣声,不过她们的声音更象是兴奋剂,每当她们哀求声发出,必然是一阵更加肆无忌惮的轻薄声。 对于这些建奴叽哩呱拉的话语,李征更是一个字也不懂,不过也无需他懂,只要他懂得杀人就行。 来到这个世界上,第一次与命中注定的大敌遭遇,李征心中即兴奋又紧张。 这一次不再是后世论坛上自我吹嘘,而是实打实的搏命,也是让他的心跳不断的加剧着。 “嘶……” 伴随着布帛撕裂的声响,一声尖锐的女音也是猛然响起,中间更是夹杂着建奴们一阵阵肆无忌惮的淫笑声。 李征已经看到,里面一个女子上半身早已经赤果果的了。 仅有裤裙一部分正落在一个矮粗的建奴手中,仅余的布料已经无法遮掩那无边的春光。 那女子满脸惊恐,双手捂着要害,满眼含着泪水,想哭却是不敢哭出来。 其他的建奴也是被这场景牢牢将目光吸引过去,每人的呼吸声都沉重了许多。 也许等这些建奴全部精虫上脑,大兴鞑伐警惕性减到最低之时再进攻是最好的时机。 但是来自后世的李征却根本过不了自己内心那一关,而且五百多精锐只是对付几个人,还要这般小心翼翼,那完全就是一个笑话了。 若非要一网打尽,而且将伤亡控制在最小,李征甚至根本都不会选择悄悄潜入! 轻轻一个手势,五六十个火铳手也是立即缓步向前,快速的将衙门正门堵上。 剩下的人则快速向前,将整个府衙围的水泄不通。 “踏踏……” 尽管官兵们奔行声音并不大,但是在这安静的夜晚中却是如此的刺耳,屋内的建奴也是立即觉察到了不对。 几人训练有素的顺手拿起自己的武器,一个翻滚寻找掩护物,整个过程中没有一人傻乎乎的喝问。 数人更是直接拉开弓弦,数枝箭矢也是直接向着发出声音最大的地方呼啸而去,用行动来表达对来者的询问。 “呃!” 一个火铳手根本没料到建奴反应这般迅速,立即身中数箭,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后便倒地不起。 “瞄准目标,放!” 李征心中一惊,立即下令道。 李征的声音也是救了其他几个火铳手一命,听到有人号令,原本已经连珠箭在手的建奴弓箭手也是立即将弓箭调转方向,几乎只是一个呼吸的光景,数枝长箭便疾射向李征发出声音的位置。 李征几乎是在这些人转向自己的一瞬间立即弯腰趴地,刚刚弯下腰,数枝长箭便擦着他的头发掠过。建奴擅长弓箭,果然名不虚传。 “嗵……” 不过,因为有了李征调开了建奴的注意力,没有黑压压箭头的压力,火铳手们也是安心下来,几人毫不犹豫对着自己选定的目标果然的扣下了板机! 一串火铳声响起,三个暴露在外的建奴也是如同被一柄无形的重锤猛的砸中,整个人向后翻飞而去。 双方距离不过二十多步,这个距离上,火铳的威力也是大的惊人。这几个只是用桌椅作为遮挡物的建奴也是哼也未哼一声,便即倒地不起。 其中一个最为倒霉的,被三杆火铳同时击中,整个人更是前后洞开了数个大洞,死的苦不堪言。 几个火铳手打完一铳,也是立即蹲在地上,开始紧张的装填着火药弹丸。 屋内被掳掠来的数个女人也是尖叫连连,其他几个建奴似乎没有想到火铳竟然有这么大的威力,也是吃了一惊,急忙寻找更加稳妥的遮挡物。 一时间,只剩下屋内女子的尖叫声,屋外一片安静。 这一次,不等李征再下令,他们也是十分明智的散开身影,凝目注视着屋内动静,仔细的寻找着自已的猎物。 虽然建奴们藏的位置很好,但是却也是挡不住早就盯上他们的李征,苦于无法开口将他们的位置一个个的报出来。 李征灵机一动,从地上捡起几块石子,向着这些建奴藏身的地方扔了过去。 几块石子落地,尽管明白这只是骚扰,但是几个建奴还是下意识的微微侧身用目光看过去。 这点动静在平时不算什么,但在全神贯注的火铳兵耳中,已经足够,他们已经大概摸清剩下几个建奴所在的位置。 有了明确的目标,这些火铳手们也是屏着呼吸,各自搜索着自己的目标,寻找着最为有利的开铳位置。 “嗵……” 一声声火铳轰响声不绝于耳,虽然这些建奴藏的位置极为刁钻,但是却也是架不住如此多的火铳不停的轰击。 虽然大多铳子都打的障碍物不断的崩坏纷飞,但是这些碎裂开来的碎屑,也是给了他们不轻的皮肉伤。 以伤亡三人为代价,将最后敢于露头出来的两名弓箭手射杀后,建奴就完全陷入被动挨打,无法还击的囧境,不断喷射着火花的火铳也是让他们个个苦不堪言。 这种情况下,就算潞州军官兵们不再动手,他们也会因为身上众多伤口无法及时处理而流血过多而死。 几个建奴也是一咬牙,趁着火铳手们装填火药的空当,一个个从障碍物后面跃了出来,挥舞着武器,嚎叫着扑了上来。 但是他们这次失算了,火铳兵们因为没有完成装填,不得不狼狈的退了下来。 但是在这最后四人面前,却是排列着一百余人的长枪手,一见到这些缩头乌龟们行了出来,早已经等的不耐烦的长枪手也是个个两眼冒光,毕竟数十倍的数量优势对上四个建奴,怎么看也不可能会打输! “抬枪!” 李征终于松了口气,战斗只要又回到自己熟悉的一面上,那他就无所畏惧。 “护!” 近百人同声应道,第一排士兵斜靠在肩上的长枪也是立即变成平枪向前。第二排士兵则是高举长枪,从第一排士兵的空隙间突出,形成第二道拦截线。 “#¥%#” 几个建奴口中喝着官兵们听不懂的话语,满脸狞笑的迎了上来,大明官兵他们见的多了。 虽然一开始看起来都是像模像样,但是只要稍稍给予一丁点的压力,这些看起来人多势重的明军,就会如同赶羊一般跑的漫山遍野都是。 历来的战斗都是这样的,这伙明军虽然看起来似乎挺象回事,但也不会有什么不同。 “刺!” 带队曲将下了最后一个命令,然后拨出佩刀,与几个亲卫一起矮身蹲下。 这是与山匪作战时吸取的教训,尽可能的保护长枪兵脆弱的下盘。 “杀!” 官兵们齐声应道。 这种熟悉到做梦也能条件反射的场面,也是让他们个个心中放松许多。 只要他们列成阵势,十几倍于他们的山匪,冲向他们的长枪阵都不会有好果子吃,眼前只有寥寥数人更是不可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这一点,他们个个心中都是充满着自信。 第一个建奴嚎叫着,一手拿着盾牌,一手握着斩刀。眼看着明军火铳兵似乎没有出手的意思,更加兴奋的扑了上来。 他熟练的用盾牌将自己正前方的长枪砸开,右手同举着斩刀,眼中充满着残忍,似乎已经看到了对面长枪手惊惶失措的模样,以及斩刀入肉的快感。 出乎他的意料,被砸开长枪的官兵并没有一点惊惶失措的样子,相反对方的表情也是冷漠的吓人,似乎自己砸开的不是他的长枪一般。 而且最让他疑惑的是,这个长枪兵根本就没有向他看上一眼,长枪一个收缩,猛然向着他侧面刺了过去,距离他竟然足有三尺远! 这个汉蛮子发疯了吗?这是这个建奴心中唯一也是最后一个想法! 因为与此同时,数杆长枪毫不费力的从侧面直直没入他的身体,不等他反应过来,数杆长枪快速一个旋转,缩了回去。 只余下一个个血肉模糊,口径吓人的伤口,随之流出的不仅是他的鲜血,还有他那强悍的生命。 战斗来的快,去的更快,一分钟不到,这些兴奋扑上来的建奴们便成了满地的尸体。 一直抱着最大警惕守护着长枪兵们下盘的李征等人,甚至没有看到任何敌人出现在面前,更没有挥出一刀。 战斗虽短,但是潞州军官兵却是信心猛的上升一截。 所有人都是有些亢奋,这些已经被传的三头六臂的建奴们,居然与山匪们也没多大区别! 在自己的长枪下,也照样一个照面就消失一空,心中对于建奴的恐惧也是几乎一扫而空。 在李征的命令下,这些长枪兵也是兴奋的对着所有建奴尸体再次补上一枪,以免有漏网之鱼。 确认所有建奴都是死亡一空后,也是兴奋的将建奴的脑袋一个个的砍将下来,这不仅是军功还是荣誉! 亲手割了一个建奴的脑袋,日后向子孙吹嘘也是有了本钱! 似乎,这些建奴,也就这个样了,为何大明官军却一败再败? 第254章 第一场战斗 2/3 打扫战场总是愉快的,但是收敛自家袍泽兄弟尸体时,却是让人也是一阵阵的痛心。 这次伤亡最大的是火铳手,当场战死一人,另外一人被射中面门,当晚便无救而去。 第三人则是大腿中箭,建奴箭头上应该是涂过马粪一类的脏物,虽然清洗了数次,但那人依旧高烧不退,半夜甚至已经开始晕迷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挺过来。 相比于哀伤,他们却更是对于李征宣布的厚赏而吸引。 这一次对上建奴,李征也是给出了一个人头二十两银子的赏赐。 九个建奴就是一百八十两,其中五人是火铳兵所杀,这一次他们也是拨了头筹,将银子分去了一大半。 阵亡三人之中有两人射杀三人,这些赏银也是会转交于他们家人之手。 而他们的阵亡抚恤也是二十两,将与这些赏赐一并给予。 其余的长枪兵,其中十人枪刃见血,也是分去了剩下银子的一大半,每人都分得近五两银子,也是让他们个个眉开眼笑。 其他人分得的银子并不多,但是他们却并没有多少怨气,毕竟他们也只是摇旗呐喊,没有冲在最前面生死搏杀。 许多眼红的士兵,也是暗暗下定决心,下次一定要站在第一排,这种别人吃肉,自己只能喝点咸汤的感觉实在是太不好受了。 不过,李征却也并没有吃亏,不仅是得到了近二十匹战马,还从这些建奴尸体上搜出来数百两银子,以及一些金银饰物。 许多首饰上还带着血迹,一看就是建奴到处掳掠而来的,不过却是全部便宜了李征。 照老规矩拿出三成犒劳官兵后,数百官兵分得一百余两银子,拿到手的并不多,虽然称不上一片欢腾,却也了胜于无。 更重要的是,他们刚刚战胜了不可一世的建奴,这个感受却让潞州军上下都饱受鼓舞,大家的士气更是极为高昂。 第二日一早,士兵们将两个阵亡士兵的尸身火化后装入盒子中,一行人兴高采烈的带着建奴首级,等待着大军前来汇合。 不同于来时的心惊胆战,现在的他们从上到下都是充满着自信,与建奴这一次交手完胜,虽然是以多胜少,却也是让他们自信心上升了一个新的台阶。 相比于麾下的士气高涨,李征的心中却多了几份顾忌。 他手中把玩着一支刚刚取来的箭矢,这支箭箭头极重,箭头上还开有三梭,只是用手指轻试,就知道这小东西破甲能力极为不俗。 这一次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战斗,但是其中暴露出来的端倪却令李征十分的重视。 那几个建奴李征还摸不清来路,不过他们的箭法却是不可轻视。 只有寥寥九人,自己几百人围攻之下,这些家伙们临阵拉弓反击,竟然还能瞬杀一人,重伤两人。 而且这三人,两人的致命伤,都是面门上一箭。在一片漆黑之战,还能有这种准头,不得不说挺吓人的。 这还仅仅只是几个人而已,若是大军相遇,成千上万的箭矢如飞蝗而来,潞州军是否能够应付的下来? 虽然潞州军的火铳射程可以压制后金的重箭射程,但是弓箭手不同于火铳手,无需列成紧密的阵势,一旦对方从各个方面突袭,难免就有顾此失彼之事。 虽然知道战场之中,伤亡是不可避免的,但一想到未来战场上倒下的子弟兵数量会远远超过之前的总和时,李征还是有那么一刹那的犹豫和退缩。 好在这种情绪只是一闪百逝,毕竟李征明白,有些时候牺牲是再所难免的。 一个民族,也总得有人站出来才行。 接下来两天,李征呆在朔州一动不动,但手底下的探马却全部撒了出去,向着四面八方探查而去。 过了朔州后,眼前的形势对于李征来说,已经是一片的漆黑了,没有详细而准确的情报,任何举措都有着极大的风险。 虽然在大明境内出现这种官军情报真空,让人觉得有些不真实,但却是真实的实际情况。 随着探马流水般的回转,情报也如同雪片一般的不断流传而回。 整个大同府几乎已经找不出什么完整的地方了,朔州以北以西一百里方圆的土地上,处处都冒着狼烟。 无数的村落,市集,甚至城池都在散发着黑色的浓烟,道路不见行人,处处都是尸体,俨然一副世界末日般的景象。 除了这些报丧的,也不是没有收获,应州方向探马就遭遇到极大的阻力,越是深入这个方向,遇到的阻力便越大。 就在半个时辰前,为了给李征一个交代,王永便亲自率领着两百骑兵,参与到这场斥候情报争夺战之中。 有了两百骑的加入,之前与建奴斥候杀的艰难万分的潞州军斥候们,终于开始取得大范围的突破。 潞州军的斥候们,个个都背有火铳,比骑战,他们单兵作战稍逊于建奴斥候。 但他们装备却强于对方,因此在遇敌时,他们往往会采用直接下马用火铳射击的战法。 三五人一队,几杆火铳齐射,打了就跑,完全不管战果如何。 几个小队为一个方向,四面八方的抵近射击,打完便拉开距离,再次伺机而动。 这种赖皮狗般的战法,在前期的争夺战中。因为出其不意,倒是取得了不小的战果。 建奴斥候因为不熟悉这种战法,在追逐战中顿时吃了不小的亏。 不过上升期中的建奴斥候们,无不是军中最骁勇,武艺最娴熟之辈,很快便想到了应对办法。 他们近战能力更强,原本三五人一队的建奴斥候,遇敌便远远分开,无论潞州军斥候攻击哪一骑,其他人都会迅速迂回而前。 而且为了对抗明军的斥候,他们斥候的人数也不断增多,化成无数个小队,与潞州军斥候针锋相对,毫不示弱! 虽然这种战法建奴的伤亡开始降了下来,但他们想要取得战果依旧不容易。 只是很快的再次将战场主动权握在手中,虽然伤亡不断,但始终死死的挡在明军斥候之前,令他们无法向前侦查半步! 当明军骑兵大规模出动之时,这些建奴斥候明白已经无法阻止。 在一阵阵号角声中,分散遮蔽战场的建奴斥候纷纷勒马回转,向着号角声处汇聚而去。 王永的两百骑与斥候队汇合后,建奴也汇聚了差不多六七十骑的斥候。 就在王永准备下令攻击向前之时,建奴却是先一步发动了冲锋! 谁也没有预料到,潞州军与建奴的第一场战斗,竟然直接发生在斥候之间。 蹄声隆隆之中,数十骑建奴骑兵如风一般狂飙而进。 第255章 如何生存下来 3/3 蹄声隆隆之中,数十骑建奴骑兵如风一般狂飙而进。 没有佯攻,没有试探,更没有任何的其他的花哨架式,就只有中宫突进,直奔王永大旗而来。 骄狂,跋扈。 完全的目中无人。 虽然这些赖皮狗们很是烦人,但也只是烦人而已。 无数场战斗都是胜利者的身份,已经让他们的信心直冲天际,只要他们冲锋,就无人能够阻拦! 这是无边的自信,也是无数的战例已经佐证过的。 虽然这伙明军骑兵比自己多上数倍,但那又如何? 他们曾经击败过十数倍,甚至数十倍的敌人还少么! “还真是一如往昔般的狂妄啊!” 王永慢慢抽出了佩刀,喃喃的自语道。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面对建奴的骑兵了,上一次他是狼狈奔逃的一方,但这一次,他不用逃了,因为他身边有着可以生死相托的战友和袍泽! “斥候队在两翼散开,以火铳侧击!” “其余人,随我杀奴!让他们知道,我大明,并非无人!” 深吸了一口气,王永马刀指刀,疯狂的咆哮道! 苍凉的号角声骤然响起,所有骑兵都默默的抽出马刀,骑枪,看着正缓缓策动战马而前的王永,沉默的追随在后。 “有进无退!有敌无我!” 王永猛的将马刀一劈而下,用力一夹马腹,高喊出这一句,便即猛的踢中马腹,一马当先飞驰而出! “有进无退!有敌无我!” “有进无退!有敌无我!” “有进无退!有敌无我!” 骑兵们同时整齐的在呼三声口号,如泄闸的洪水一般,追随着王永呼啸而出。 战马在奔腾,马刀在挥舞,男儿胸中的热血已经在沸腾,只等饱饮敌寇鲜血而归! 明军竟然敢发动反冲锋! 这伙明军还真是十分的诡异啊! 领队的斥候牛录长双目中欣赏之色一闪而过,随即便是深深的怜悯,大明可是好久没有这么有血性的军队了。 为了这份血勇,他决定战后一定厚葬了他们! 数百步的距离,对于马速已经达到极限的对冲骑兵来说,根本就是眨眼间之事。 不到三百人的双方骑兵便直接撞在了一起,奔腾而来完全没有任何避让姿态的双方骑兵,根本就没有闪避的可能! 一时间,双方十数匹马齐齐悲鸣,在骨髓碎裂声中齐齐扑倒于地,马上的骑兵顿时飞向半空,胡乱的在空中挣扎一番,便绝望的惨叫着消失在滚滚的马蹄之下! 双方的骑枪在接触的那一瞬间,便纷纷攒刺而出。双方都是战阵经验丰富之辈,根本来不及看战果,只要觉得手中长枪一沉,便即松手弃枪、拨刀。 一时间刀光耀眼,刀枪入肉声,惨叫声不绝于耳…… 王永对面的是一个身材矮壮的建奴骑兵,一身闪亮的盔甲。看起来似乎还是一个军官模样,这人手提一柄大斧,电光火石之下,王永的马刀便先一步一闪而过,在其脖胫处一掠而过。 这人顿时在马上一愣,手中大斧直接掉落在地,颤抖的双手还未来的及摸上脖子,脑袋便被战马一个颠簸,直接滚落在地。 无头死尸在战马上一晃,便即摔向另一侧,可惜一脚还在马蹬上卡着,直接被战马这般拖曳着,在地上划出一道鲜红的血印。 不等王永心中稍有得色,左胸口便猛的一痛,侧眼看去,一柄锋利的厚背大刀正直直划过。 好在潞州军如今的匠坊生产的盔甲,根本没有任何的残次品,这套做工精良的盔甲完全对的起它昂贵的价格,大刀划在其上,只是一阵火星擦过,却并没有被斩开! 不过在这相向的高速之下,尽管有盔甲阻挡,但还是如同一柄大锤敲击在其上,王永猛的向后一仰,痛的几乎直接摔落下马。 不过他这一后一仰,却是恰巧避开了另外两件招呼上来的武器,其中一骑一刀落空,便擦身而过,另一骑却是腕力极强,竟然生生变斩为劈,刀背擦着王永脑袋重重的砸在战马后股之上! 战马吃痛,奔行更急,瞬间便冲出十数步外,王永这才发现,已经冲过建奴的队形,眼前一片空旷。 一番死里逃生的经历之下,王永的眼神变得更加危险起来。 此时依旧站在他身侧的骑兵,数量已经少了近一半,只有一百二十骑上下。 不过对面的建奴明显也不好受,只剩下寥寥的三十余骑。 这三十余骑的噩梦并没有结束,当他们冲过明军骑阵之后,两侧明军斥候队火铳纷纷自由攻击起来,刚刚松口气的建奴斥候们,顿时又有十数骑惨叫着倒下马去。 三比一! 这一轮对冲,若是不加上有心算无心的明军斥候,以数倍之众迎敌,本应该是碾压场面的骑战,双方的战损比竟然高达三比一! 这个战损比,已经显露出双方战斗力之间的巨大鸿沟。 但是缓过来锥心之痛的王永却笑了,笑的十分的开心。 因为李征来之时便有过交代,如果情况允许,便要来一场骑兵战,他要衡量一下建奴骑兵的真正战力究竟如何。 对李征的任务,他已经做到了。 事实证明,只要敢战,建奴骑兵也并非真的铜头铁骨! 他们会痛,他们更会死! 自己麾下的这些骑兵,只要钱粮到位,他每年都可以培养出数百上千,随着时间的推移,有经验骑兵越来越多的情况下,数字还会翻着翻向上升。 但是建奴能有几人,耗也能耗光他们! 尤其这些建奴骑兵,并不是普通的骑兵,而是从军中挑选出来的精锐之辈,个个实力都直追建奴中最精锐的白甲! 自己这些骑兵能够打成这个样子,已经完全可以称的上自豪了! “所有人听令!冲锋!” 王永森冷的笑声猛的止住,再一次挥刀前指,大声吼道。 “杀光他们!” 看着只有寥寥二十骑不到的建奴骑兵,百多骑顿时虎吼相应,再一次向前冲锋而来! 眼见明军骑兵又一次排山倒海般的冲锋而来,牛录额真目光中都快要冒出火来了。 虽然他们击杀的人更多,但明军却是毫不为死亡的同袍所动,没有丝毫的惧意,竟然还这般气势如虹! 你们不应该直接崩溃么? 这是一支什么样的军队,伤亡这般惨重,居然还没有一哄百散? “撤!” 这个疑问显然没有了答案,牛录额真如今最需要解决的是,如何从这些亡命之徒般的明军骑兵前面生存下来。 第256章 阿巴泰 大地上的追逐战,直接爆发。 撤退命令一下,这些原本只是来抢劫的强盗,在碰到亡命之徒之时,也只能选择逃遁而去。 能将不可一世的建奴追的上窜下跳,那可是极稀罕的事情。 明军骑兵无不欢呼雀跃,努力纵马在后,拼命追逐,这可是能给子孙吹嘘一辈子的事情,可遇不可求啊! 被追逐的牛录额真心情就很不美好了,他们之前与明军斥候追逐战斗了许久,这个时候马力都不可避免的开始衰竭了。 虽然他们的战马质量更好,但在生力军面前,就有些不够看了,在狼狈逃回应州城的路上,不断有马力耗尽的建奴骑兵惨叫着被围杀。 虽然大家都听的到,但却根本无人肯回头看上一眼,只有不断挥舞着的马鞭,以及狂跳的几乎要跳出喉头的心脏。 一马当先的牛录额真局面尚好一些,直到看到巍峨的应州城在望,他还在想一个问题。 这些明军骑兵为何如此的悍不畏死? 对,就是悍不畏死! 这些明军在作战之时,根本就没有格挡闪避的意图,往往都是你砍我一刀,我回你一枪的态度。 眼睁睁的看着对方不闪不避,只为了以更迅捷、最稳定的姿态挥刀砍向自己,试问哪个能不畏惧。 这也是他这次骑战之时,战果只是寥寥几个的最大原因。每次都要先格挡,再用丰富的马上技战,迅速的反击。 这事说着简单,但若是没有几年马上战斗的经验,根本就干不了这种活计! 明明对方都是些受过几个月训练,作战经验极其不足的菜鸟,却打的这么糟心,委实令人憋屈不已。 明军的将领究竟是如何做到的?让士兵们在战场上完全漠视了生死? 更操蛋的是,他此战一个俘虏也未抓到,更别说审问对方军队出处的情报了。 已经没剩下几个人了,他唯一知道的情况,也仅仅是对方打的旗帜是四边旗,这么一个不算情报的情报。 但此刻他已经没有工夫再多想了,身边还活着的族人已经不多了,应州城在望,他也几乎快成了光棍司令。 麾下几乎死光,就算回城估计下场也不会太好,不过能活一会儿,还是要多活一会儿的,总好过立即被人割了脑袋回去请功。 当最后数骑几乎吓破胆一般狂冲入城中之后,追逐的明军也终于恢复了理智,并没有跟着冲进城池之中。 直接尾随入城,虽然够气派,但更大的可能是被堵在城中,杀个片甲不留,没有后援的王永自然不敢犯这个二。 不过他很快便寻找到另外的目标,城外众多还在押运物资入城的建奴步兵。 自家的斥候被人追在屁股后面杀入城内,根本就不存在什么警报和准备时间,因此当明军骑兵突然出现在面前之时。 许多建奴步兵还以为是自家的骑兵,毕竟一个多月来,明军成建制出现在野外的军队早就绝迹了。 当还在滴血的马刀斩到头上时,这些人也顿时明白了情况不对了。 不过这个时候再想列阵已经完全来不及了,百多骑虽然数量不多,但对上没有阵势,更没有组织的建奴时,表现出来的杀伤力还是极为可怕的。 一路奔驰,根本就就有任何可以抵挡他们前路的存在,无数的建奴如同他们曾经追逐过的明军一样,哭嚎着将自己的后背扔给明军骑兵,惨叫声直接在应州城外响成一片。 当应州城内建奴将领终于得到消息,并且集结部队出城之时,城外早就变成了屠宰城,数百猝不及防的建奴步兵们死了一地,连脑袋都被人收割一空。 至于肇事者,此时只能看到远远的西方还未散去的烟尘,一路将他们的行迹标示出来。 若是换了其他大明的军队,也许就会自认倒霉,然后重整军队,并作好防御的准备。 但建奴八旗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做忍字,尤其是这种骑在头上拉屎的行径,更是让他们一刻也坐不住。 被人打上门来羞辱,这已经是多少年没有发生过的事了? 这种耻辱如何能够忍受的住?不用对方的鲜血来洗刷,那就是人生的一大污点。 尤其是对于身份尴尬的阿巴泰而言,更是如此。 他出身于镶蓝旗,却被皇太极极其恶心的调入正红旗下,在代善眼皮下当皇太极的钉子,自然是尝尽人间冷暖。 更坑爹的是,皇太极对他还根本不信任,这番插钉子更象是流放。 这种两难局面下,阿巴泰别说有什么地位,能不被人针对就已经可以烧香拜佛了。 皇太极半个月前还在应州坐镇,如今已经移驾向东攻略宣府,代善父子又统大军去了大同监视最能折腾的曹文诏部,顺便在边界护送被掳掠的青壮出塞绕道送回辽东。 好不容易有了一个独当一面的机会,却又遇上被明军打脸的糟心之事。 做人为何这般难呢? 对皇太极,他无法反抗,对代善,在屋檐下的他只能低眉顺眼。但他看不起的明人竟然在他头上动土,那就是完全不能忍受之事了。 为了不跟丢这伙大胆的明军,阿巴泰直接命令五百骑兵出发跟踪,能够尽歼他们自然最佳,但最起码的要求是不能跟丢对方。 阿巴泰长久形成的谨慎性格还是发挥了作用,十分郑重的要求带兵的甲喇额真一定要小心行事,毕竟这伙明军处处透着怪异。 不过看那甲喇额真眼中深藏着的不屑,还有骑兵们那滔天的愤怒,阿巴泰却也没有办法确保他们能确实的落实命令。 毕竟这些都不是他的部众,他还没有那个威严可以确保命令会被严格执行。 打发了先头部队之后,阿巴泰便将那个倒霉的斥候头子唤了过来,一番耐心的询问之后,发现对方竟然一问三不知。 阿巴泰顿时爆跳如雷,直接令人将逃回的六人装入麻袋,在出征大军的前面乱马踏成肉泥。 应州城内本来有二千三百余正红旗兵力,不过城外明军那一通乱杀,委实帮助后金成功减丁了近两百口,并且还增加了三百余的伤兵。 明军向来有马三步七的传统,如今虽然这个传统基本上做不到,但马二步八还是可以达到的。 这就说明,这伙明军至少有二千人的兵力。不过单从对方敢悍然攻击战无不胜的后金八旗来看,对方的兵力显然不会只有两千人,可能会更多。 本着料敌从宽的谨慎原则,阿巴泰几乎将可战之兵召集一空,只留下百多名精兵守城并照料伤员,拼凑出了近一千三百余人的大军,浩浩荡荡的随着前锋杀向西边! 第257章 一片的冰寒 一千三百余人,外加先锋的五百骑兵。 这个数量级,对于明军来说自然不算什么。随便一个参将,拉起的人马都要比这个数字庞大的多。 但对于后金来说,这样的兵力已经足以应付一场中等规模的会战了,这个数量要应对的明军数量至少也是以万为单位,甚至可能是数万人为单位! 这样的兵力对付明军的一路兵马,无论怎么看都是稳赢的节奏。 因此,当大军出动之时,许多人都是摩拳擦掌,心中下定决心,对于这伙明军,必须要一个不留的连根拔起。 在阿巴泰出兵之时,还在朔州的李征便已经收到了王永之前骑战的消息,对于这个交换比,李征虽然谈不上满意,但也属于可以容忍的范围了。 当收到消息之时,李征便判断后金必然会来报复,至于报复的规模的大小,李征也是有些看不准。 按照道理说,后金此来报复的兵力应该不会太多,毕竟自己只是派出去了两百骑兵,后金主力完全放弃其他方向的攻略,全军与自己死磕的可能并不大。 就算一旗倾巢而来的可能也不会太大,这完全就是丢了西瓜去捡芝麻,完全得不偿失。 报着这样的想法,李征并没有进行转移,而是准备依托城防,先行挫一挫八旗的傲气。 等击溃了一路八旗兵之后,再向南方的山区转移,扼守险要与后面更大规模的报复对抗。 因此,李征收到骑战的消息之后,便第一时间派出了援兵。 这些援兵是之前夺城时的山地兵精锐,对方的追兵肯定是骑兵,他们可以扼守险要,步步阻止,从容接应本方骑兵回营。 等迟滞任务完成后,他们可以从山区迂回回城。 被派出去阻击的是张大井,他带着本部潞州营火铳兵,正静静的伏于矮山之上。 前方已经出现了滚滚的烟尘,在这股烟尘之后,则是更大的烟尘直冲向天。 明显可以看的出来,前方的烟尘速度已经开始慢慢降下,而后面的烟尘则是步步接近着。 不过张大井却没有丝毫离开埋伏阵地前去接应的打算,毕竟本方的骑兵还有余力向前,还没有到危境。 而且那边是一片平川,自己这数百号人,若是仓促应战,估计在铁蹄的一个突击之下,就会灰飞烟灭,救人不成,反而会赔了自己。 眼下这个位置就刚刚好,一侧是平川,另一侧矮山被自己占据着,下面便是官道,想要通过,就需要先被火铳洗历一番。 这个洗历的过程可不是那么舒坦的,相信会给建奴一个满意的教训,令他们不会再这般张狂。 好在本方的骑兵已经接近这里,在看到那面矩形红旗之后,张大井便命人在山顶摇旗回应。 猛然看到不远处有援军接应之后,原本人困马乏的潞州营骑兵,顿时人人呐喊欢呼,快速的从军旗摇晃的官道奔驰而过。 等转过了这个山口,潞州营骑兵们便放下了心,纷纷收拢缰绳。虽然大多数人都疲惫不堪,但依旧纷纷翻身下马,牵着战马稍稍休息,掏出大豆之类的干粮,开始给战马补充体力。 不多时,隆隆的马蹄声再次响起,并快速接近着。 此时山顶上的红旗已经消失不见,只有一杆杆黑幽幽的火铳铳洞伸出,遥遥的迎向来袭的建奴骑兵。 眼见前方地势已经开始变得收紧,统兵的甲喇额真眉头一皱,高高举起右手。 身边的号角手迅速吹响号角,在号角声中,正红旗的五百骑兵开始慢慢收拢缰绳,开始减速。 一队斥候骑兵快速脱离大阵,向着前面抵近侦查。 与此同时,甲喇额真一挥手,身边一个奴才翻身下马,贴地仔细倾听。 “回主子,前方已经没有大队马蹄声!” 不多时,这家伙便站起身来,跪于地上报道。 “大明官兵还是这副模样,无趣的紧!” 甲喇额真一副看穿红尘万丈的模样,冰冷的目光死死的盯着已经冲过山口,转时一条拐道的几个斥候。 不多时,密集的火铳声便骤然响起。 几骑骑兵少了两骑,其他人正亡命向这里赶来,十分狼狈。 “回主子,追上了!是方才逃跑的明军骑兵,人数有两百上下,如今正下马列阵,准备步战!” 一个斥候翻身下马,快速的禀报着。 “你们是被火铳击退的?他们有多少火铳?” 甲喇额真沉吟了一下,十分惊奇的问道。 “回主子,小的头前伏地观察了一下,南蛮子的火铳至少有三十余杆。不过威力似乎比其他南蛮子厉害的多,奴才刚刚接近五十步之内,便是十数杆火铳射来,当场死了两个!” 这个斥候心有余悸的回想了一下,快速的汇报道。 “三十余杆火铳顶不了什么大事!海林格,带你的牛录试试明军的虚实,切莫大意!” 甲喇额真冷然一笑,直接下令道。 “奴才遵命!” 海林格一抱拳,带着百余骑便缓缓而前,快行至拐角处时,一挥手,数十骑直接翻身下马,提着弓箭便向矮山行来。 海林格的目的很明显,他想通过侧面迂回夹击。建奴这些年能够横行无敌,除了他们强悍的战力外,会动脑子也是一大优点。 不过他们明显是撞上了铁板,看着这些向山上猫着腰快速而来的建奴,张大井明显误会了,以为自己的位置已经暴露,这批人是来攻山的。 虽然这些人人数是少了些,但谁知道狂妄的建奴会不会觉得这点人已经足够拿下自己了。 眼看着建奴已经越来越近,来不及多想,张大井便命令第一曲直接开火,一轮齐射之后,便命令自由射击。 这突然出现的一轮火铳齐射,顿时将毫无防备的数十抢山的建奴撂倒了一半有余。 其他建奴还未来的及反应,第二波打击便接衝而至。 以一曲一百人的火力打击只剩下二十人不到的建奴,自然是毫无压力。 不等这些人反应过来反击,又是十数人惨叫着倒了下来。 眼见最后几个幸运儿直接侧身滚着下山,明知再进行射击已经没有效果的张大井,便下令停止射击,立即装填。 矮山上突然传出的火铳声,令甲喇额真也吓了一跳,他完全没有料到,这么一座骑马就能缓缓行上的低矮的山头,竟然也有明军敢在上面埋伏。 但再看到只有寥寥数人滚落下山时,他的眸子中惊色已经褪去,代之的是,一片的冰寒。 第258章 悲伤的事故 3/3 竟然矮山上有明军,那没有突破这伙明军阻击之前,再去找明军骑兵的晦气,明显是自己找虐了。, 矮山不高,但也正因为不高,在山头上就能直接封锁整条官道,除非硬顶着火铳向前,否则先行解决这伙碍眼的明军,就是最需要进行的事情了。 对于大明的火铳,甲喇额真并不害怕,这东西十多年来,听的最多的也就是一个响而已。 眼前这伙明军明显有些诡异,射击之前竟然没有人发现有火绳燃烧时的光点,这才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不过好在误打误撞的撞破了对方,否则全军压上之时,侧面给自己来了这么一下,那损失的可就不是这一点数量的奴才了。 “留一百人警戒!其他人下马步战!” 甲喇额真并没有任何犹豫,直接下令道。 一向以来,后金旗都是以骑战震慑于大明军队,但少有人知道,后金是以步军起家的。 遇到难啃的硬骨头,也从来都是下马步战解决的。 以事实而言,所谓的骑射无敌,只是一个笑话而已。 不幸的是,大明就是信了这个笑话,更可笑的是,大明连这个笑话也没本事戳破。 三百余人乱哄哄的下马集结,也没有什么阵势,只是缓慢的举着骑盾向前逼近。 等到七十步左右时,突然从其中跳出数个手持火绳n的建奴,二话不说就向着山头连续开着铳。 这也是建奴的故伎了,先用空铳引诱大明军队开铳,然后再趁着明军重新装填之时,全力冲锋,抵近肉搏战击溃明军。, 但一阵火铳击发之后,明军阵地悄无声息,别说开铳了,甚至连一点声息都没有传出来。 若非看到那已经清晰可见的一排排火铳,所有人都认为明军已经逃走了。 眼见火铳引诱无效,甲喇额真咬咬牙,命令继续向前推进十步,然后nn手进行抛射压制,全军散开全力冲锋! “南蛮子都是软脚羊!只要杀到近前,这帮可恶的火铳兵就是待宰的待宰的羔羊!” 甲喇额真带着人又缓慢的向前压近十步,随即起身高呼道。 虽然听不懂这个蛮子在叫什么,但只看他不断叫嚷的模样,张大井也明白这是建奴的指挥官。 “第一曲瞄准那个穿白甲的,一轮齐射!” 看着这个丝毫不知道他早就进入射程的家伙,还在拼命的张扬着自己,张大井轻蔑的笑了笑,直接将指挥刀向下猛的一劈! 随着张大井的命令,原本蹲着的第一曲整齐起身,向着甲喇额真扣动了板机。 “澎” 一阵炒豆子般的轰响中,甲喇额真顿时被十数颗nn击中,整个人向后翻飞而出。 人在半空,无数的血肉内脏碎片便不断籁籁落下,当人落在地上之后,已经完全没了人样。 受甲喇额真的连累,他身边的十数个建奴也死伤狼籍,一下子清空了大片的空地。 他们手中的简易骑兵圆盾,根本无法抵挡这个距离射出来的铳弹,直接被轰碎当场,碎木乱飞之际,更是很是伤了几人。 但他们的噩梦还没有消失,第一曲蹲下重新装填之后,第二曲便踏上一步,又是一轮火铳射出。 接着便是第三曲,第四曲,一直到第五曲 一个循环打完,第一曲便已经装填完毕。 但他们的面前却是一片的白雾弥漫,根本就看不清楚远方。 他们看不清楚前面,没关系,因为负责指挥的张大井位置在逆风最上方,他可以看的清楚就行。 耳中已经没有了那听不懂的呐喊狂吼声,耳中也没有听到张大井命令齐射之时,同时响起的尖利哨子声。 没有哨子声,就是没有命令。 无令不得射击,这已经是根植在骨子里的条例。 不过这是在战场上,他们并没有丝毫的大意,双手稳稳的托住火铳,侧耳静听着可能的哨声。 不过直到他们等到凛咧的西北风将白雾吹散,远处已经再也看不到任何的建奴存在时,哨声依旧没有响起。 旗军规,指挥官在战场上战死,部下未死逃回者,回营也是死路一条。 因此在甲喇额真战死后,剩下的建奴更是疯一般的冲锋而前。 不过他们的冲锋显然直接撞上了铁板,被连绵而密集的铳弹不断的放倒于地。 等到四轮齐射结束,侥幸未死的建奴已经完全崩溃,再也不能维持军纪,潮水般的退了下来。 废话,明军的火铳似乎根本没有任何的间断,都已经四次了,谁敢去赌没有第五次。 事实上,还真有第五次。只不过第五轮齐射更象是欢送仪式,追在屁股又来了一次齐射,这次倒下的建奴数量更加的多。 剩下的建奴更是毫无恋战的意思,比冲锋快一倍的速度,消失在明军的火铳之前。 三百余的建奴攻山,回来的却只有寥寥的数十人。活着的,好吧,那边还在艰难的向回爬行的还有数十人,但他们明显爬不过正在整队之后,大步向前的明军火铳兵们。 紧接着,不是他们熟悉的割人头充军功的戏码,重伤的照例再补上一n,轻伤的则被一n砸晕直接绑起来。 虽然这是与大明开战以来,头一次还肯收容活着俘虏的现象,但在下方观看的建奴骑兵们,却没有一个高兴的起来。 相反,再看到那些已经将火铳向自己这边转移过来之时,许多人都是下意识的打了个寒噤。 虽然明知道一两百外,火铳根本无法伤到他们,但还是忍不住后退了几步。 这些旗兵头一次体验到了恐惧,头一次知道居然有人能够在双方人数相同之下,如同s一般的轻松的收拾自己。 但可悲的是,他们甚至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甚至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一个个将重伤的族人打靶,然后将一个个轻伤的绑起来。 看着那一个个死去的族人脑袋被挨个砍下,看着他们曾经光鲜的军旗,被人当成破布一般的卷起收走,看着远方明军从容不迫的嘴脸,却只能战战兢兢的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起码对于他们而言,兔死狐悲还谈不上,只是将甲喇额真战死,他们又该何去何从?回军营接受惩罚,赌一赌自己的运气? 还是在这里与这些魔鬼一般的明军拼到底?然后脑袋也被对方乐呵呵的收入报功? 真的是进退两难。 好吧,这真是一个悲伤的事故。11 第259章 玩一把大的 眼前的明军并没有让这些建奴想多久,嚣张的当着这伙建奴骑兵将战场打扫干净之后,明军中的行军小鼓便再次欢快的敲响起来。 火铳兵们没有任何的犹豫,将火铳斜靠在肩,踏着整齐的步伐,就这般向着还剩下的百多建奴骑兵迎了上去。 似乎完全没有任何的防备,如同普通的行军一般,五百人整齐划一,踏着起伏不平的地面,慢慢压迫而来。 但建奴骑兵却是完全没了主意,没有了甲喇额真的指挥,剩下的骑兵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行事才好。 建制保存完好的那一个牛录百人骑将,当仁不让的接过了指挥权,试探性的命令一队骑兵上前游走试探。 这一队十数骑,闻令虽然恐惧,却也不得不策马向前。 不过这个分得拔什库倒也脑子不错,他斜斜的绕了一个弧线,向着火铳兵侧面而来。 而且他只是在百步以外,来回奔走,大声喧哗,却始终不愿意靠近半步。 这种骑兵压迫,对于普通步兵来说都是极为危险的,遇到大多会停下脚来,弓弩齐射将对方驱赶远去,毕竟谁也不知道他何时会真的冲阵而来。 但这伙火铳兵们似乎根本没有看到他们十数骑的到来,依旧迈着相同的步伐,直直的向着建奴大阵而来。 眼见对方根本无视于自己,再想想只有百步的距离,这个分得拨什库眼中挣扎片刻,便下定决心赌上一把! 毕竟百步距离对于骑兵来说,只是十几息时间而已,若是真的能够趁隙而入,那他必定前程似锦! 再故意绕了几圈,直到他的骑兵来到一个最好的切角位置,这个分得拔什库在吼一声,直接化虚为实,直直的扑击而来。 侧面偷袭,对于任何军队都是一个考验。 眼看对方来势汹汹,张大井直接下令止步,然后在所有建奴目瞪口呆之下,一个整齐的向左转,顿时让明军化侧面为正面! 然后火铳兵们开始了他们的表演,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十数骑甚至还未冲至一半的距离,便直接连人带马倒了一地…… 做完了这一切,火铳兵们如同什么也没发生一般,再次一个右转,迈着坚定的步伐向着还在震憾之中的建奴主力而来。 “啊!呃……” 一声竭斯底里的尖叫声打破了呆滞中的建奴队伍,一个完全被击溃精神的建奴,不管不顾的直接拉马而逃。 “跑啊!” 有人带头,其他反应过来的建奴们,顿时如同炸了锅一般的疯狂拉转马头,死命的抽打着坐骑,向着来路便狂奔而去。 兵败如山倒,无力回天的牛录额真直接拉过两匹空马,也加入到逃跑的序列之中…… 随着拉马柱的跑路,失去了束缚的无主战马也胡乱的奔跑而去,之前的火铳轰鸣声,早就将它们吓的不轻,但有着主人的安抚下才能安稳的立于当场。 眼下无人约束之下,顿时跑的四方都是。 甚至有十数匹受惊的战马,竟然直直冲向火铳阵列,当迫不得已之下发铳击杀这十数匹战马后,其他战马更是慌乱之中跑散了大半。 在骑兵的配合下,火铳兵们半个时辰半后,才收拢了一百余匹战马,还不及总数的一成,绝大多数的战马多已经跑散。 这可是一人多马的后金兵,可惜的是他们不能从容的打扫战场。 若是时间充裕,倒是可以四处找寻,不漏掉一匹。但在后金大军随时可能赶到的情况下,四处找寻危险就太大了。 双方汇合一起,将建奴首级全部收集起来后,便押解着十数个五花大绑的建奴伤兵,快速的向着朔州而去。 这一次战斗,战果极为辉煌,数仗下来,收割到的建奴首级已经快五百级,完全可以算是大明与后金开战以来的第一次大捷。 但是这次大捷,完全就是因为打了建奴一个措手不及,胜利是建立在建奴轻敌大意之上,根本不可能复制。 因此在看到数百后金首级之后,潞州军上下一片欢腾之下,李征却没有被胜利冲晕头脑,还抱着清醒的认识。 若是说之前的骑兵对战之时,还只是抽了建奴一记闷棍的性质,这一次追杀至应州,并在伏击战中击杀三百余建奴,这已经是大仇了。 在朔州一片欢腾之中,李征却是紧急提审了建奴俘虏。 这一次来大同,李征抱着的便是找建奴打架的心思,因此与建奴有关的人员,也都在军中极为齐备。 无论翻译还是审讯人员,一应不缺。 几个建奴俘虏,在李征面前还表现出一副宁死不屈的嘴脸,时间紧迫下,李征根本就没有循序渐进,深挖根本的意思。 直接便令在李家庄表现出色的陈秀才出马,在这个性格变态的折磨狂面前,不到一刻钟,这几个建奴已经将他们的底裤颜色都一个不漏的全部招了出来。 为了避免串供,李征是分开询问的,在折腾了一个时辰之后,终于拿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再反复的询问数次,确定这些人没有说谎之后,便命人给他们救治伤势。 倒不是李征打算优待俘虏,优待俘虏是要分人的,对于畜生根本就不值得什么优待。 留着他们的小命,李征是想让自己的功劳更大一些。 毕竟这个时代,还没有生俘建奴献于厥下的先例,作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自然是可以得到最大的利好。 得到情报后,李征对于眼前的局势便有了一个清晰的认知。 应州目前只有建奴的二千人马,如今连续受创,估计剩下的能战之士已经不足一千五百人。 守将是正红旗旗下的固山额真阿巴泰,这人似乎正在集结部队准备进攻自己。 不过五百先锋几乎全军覆没之下,应该会让这位暴躁如雷的贝勒爷清醒不少。 虽然判断收到消息的阿巴泰只会立即撤军回城固守,但李征也没有大意,还是侦骑四处,防备着可能的悄然突袭。 毕竟李征是一个善于偷袭的人,自然不能放别人来偷袭自己。 通过俘虏的供述,代善父子此次领兵近六千,大半年在草原上折腾下来,如今人数已经不足五千。 其中两千还在应州,已经被自己打瘸腿了,剩下的三千人虽然人数还是不少。但李征觉得自己与曹文诏配合之下,还是可以应付的了。 难得建奴脑残四处分兵掳掠,似乎自己可以做的选择有很多嘛。 不过为了保险,旗开得胜的消息已经快马加鞭的送回泽州了,李征相信最善于此道的谢文举肯定能好好利用此事。 首级和俘虏也被李征打发一队人押送回泽州,这是他晋升的资本,万不容有任何闪失。 目前摆在他面前最重要的事情便是,是趁着代善父子还在大同城外喝风的机会,偷袭一把应州呢? 还是趁着大胜之下,士气大振之下,直接进兵大同,玩一把大的? 第260章 逃离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这话说的一点也不假,起码阿巴泰完全领悟到这句话的真谛。 望着城外七八百明军骑兵在城外耀武扬威,阿巴泰的心情是崩溃的。 昨日刚刚制定下追击的方略,但行至半路便碰到了只剩下残兵败将的百余溃兵。 对方的来历依旧是个迷,但数百人眨眼之间便败下阵来,却令他不得不收住脚步,再次评估进兵的胜败机率。 但是得出的结论令他有些绝望,对方竟然有两千余家丁,近千优良的火铳兵,战术思想也极为出众,反复的包围,冲击,突围,大战一个时辰后,五百骑兵伤痕累累,甲喇额真被围时,只能绝望的命令各部分散突围逃生(败兵们的供词)。 能有两千余战力可观的家丁,这绝对不是单单一路明军,肯定是数路明军汇合而来。 山西能打的将军似乎有三个,一个被围在大同,还有两个之前在南边剿匪,眼下分明是已经到了,嗯,说不定陕西方面的官军也到了。 阿巴泰仔细的衡量了一番双方的实力,越想越是悲观,有着两千余敢战的家丁,再加上数万的普通士兵,他这点人马根本就是送人头的。 当机立断的撤回应州,军中不仅士气一片低靡,更是谣言传的满天飞,个个都些惶惶之意。 这七八骑刚到之时,阿巴泰还愤怒的咆哮着要给对方一点颜色看看。 但当他派出五百人出城迎战之后,对方却是突然翻身下马,将背后清一色的火铳甩了出来,然后就开始了一场噩梦。 五百骑选择的是中路牵制,两翼突破的策略,但正是这种分兵,噩梦诞生了。 一百中路牵制的骑兵毛都没少一根,两翼突破的骑兵却是碰到了蓄势待发的火铳兵迎头痛击。 在其迂回之时,火铳兵侧击之下,还未冲至近处,两翼便各有十多骑落马。 眼见明军射程外就开始乱放铳,剩下的骑兵原本惊喜交加,觉得机会来了,想趁着明军重新装填之时开始突破。 但当他们冲至近处时,并没有猜想中痛击的场面,迎接他们的反而是调整到位,密集的火铳齐射! 两翼骑兵在连绵的铳弹中伤亡惨重,冲锋的越快,死的就越快。 尤其是进入数十步射程之内后,火铳的杀伤力直接倍增! 而连续的射击也足以形成一道弹雨的铁幕,血肉之身根本无法通行而过。 最后两轮齐射之后,能够冲至近处的骑兵已经不足两成,其他的要么被打倒,要么被倒地的骑兵给绊倒,要么为了躲避到处都是的战马尸体,马速大减的他们已经完全没了冲击力。 潞州军的战马横挡在前,更是让他们无法将武器递过来,靠的近的,几乎都被蓄势以待的长枪直接捅落下马。 没了马速的骑兵,在步兵面前就是活靶子,不太机灵的几乎全部横死当场,机灵一些的则远远传收住缰绳,侥幸逃得一命。 战斗进行还不足半个时辰,左右两翼突破的骑兵已经先后崩溃,中路骑兵眼见情势不对,也只能灰溜溜的狼狈后撤。 这一场战斗来的快,去的更快,当最后尘埃落定之后,城内的建奴全部都沉默下来了。 当后续的大军陆续抵达之后,城内更是没有半点出城逆袭的想法了,只有不断向着北方派出的求援信使。 围城并不是李征的打算,拿到城中堆积如山的钱粮,才是李征的追求。 当日间,攻城战便即打响。 风水轮流转,后金也难得的有了一次守城的经历。 不过精于野战的他们,一旦在野战中被击败,守城只能是垂死挣扎罢了。 李征也不跟他们废话,直接便以火铳兵连绵不绝对城头的弓箭手形成压制,几架折叠式拱桥直接放于干涸的护城河之上,形成一道稍稍拱起的桥梁。 十数人快速推着一辆装满火药密封严实的大钟,直接将其顶进城门处。 一声巨响过后,丧钟便即敲响。 这钟虽然炸城墙不行,但对付城门,却是毫无压力。 结实的包铁实木城门,直接被炸的粉碎,在门外堵门的后金士兵顿时惨叫声响成一片。 王永的三百骑兵第一个跃马入城,城门洞里面还侥幸活着的建奴士兵,大多也已经被震的东摇西晃,根本没有丝毫的抵抗之力。 随着骑兵之后,三百余骑马火铳兵也快速行入,遇到还敢猬集抵抗骑兵冲击的,便直接一通火铳轰碎! 等其他建奴仓皇后逃之后,便是骑兵大开杀戒之时。直到他们再次遇到猬集抵抗者,再重复一次。 骑兵与火铳兵密切配合,所过之处根本无人可挡。 尤其是之前已经吃过大亏的建奴们,往往都是闻声而逃,丝毫没有招架的意思。 所谓落毛凤凰不如鸡,再怎么强悍的军队,屡战屡败之下,也会失去心志,更别说只是一群前来抢劫占便宜的盗匪了,一旦失败,比乌合之众还有所不如。 随着潞州军神速的攻入城中,城内早就乱成一团,能够活动的建奴纷纷跨上战马,尽可能的带上足够多的钱财,直接打开城门便夺路而逃。 而之前最早一批回来的一百余残兵,更是刚刚听到城中杀喊声四起之时,便即直接溜之大吉,连个招呼都不带打一个的。 城头上的阿巴泰,觉得自己都快要疯了。 明军竟然这般轻易的就进了城,似乎那厚实的城门对于他们来言,完全就是一张纸一般。 看着无数的明军涌入城池,阿巴泰若非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腿间软肉,阵阵剧烈的疼痛告诉他,这并不是作梦,他甚至都会怀疑是自己出现了幻视! 虽然明军已经进了城,但阿巴泰却还想再拼一拼,他尝试着重新组织兵力,但很快他就明白这完全就是无用功。 此时阿巴泰根本就约束不了任何人,他个尴尬的身份平时,也许因为军纪的森严,其他人不得不听从命令。 但如今连战连败,甚至连城池都守不住一个时辰的废物领导,哪里还会有人会信任他,听从他的命令? 除了阿巴泰身边数十个忠心耿耿的奴才,因为人身依附关系不能逃离之后,其他人见了他都是根本没有一丝正眼相看的模样。 甚至他稍有阻拦,就有败兵当场举起刀子,一副火拼的模样。 见到大势已去,阿巴泰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想法,尾随着败兵,急匆匆的向北门而去。 第261章 这一仗似乎能打 对后金作战,李征的态度是保守的。 这在他在破城之后,对逃离的后金军并没有进行丧心病狂的追杀就可以看的出来。 事实上,李征也没有那么多的骑兵,可以用于追杀清一色骑兵的后金逃兵。 不过不追杀并不代表可以轻松放他们离开,在北门,他已经伏下了五百人的火铳兵与五百长枪兵拦路。 后金军想要离开,还得先过这拦截这一关。 不过令李征郁闷的是,他虽然算准这些正红旗八旗兵必然会北上与大同的代善汇合,可却没预备到,后金兵完全可以绕路而行。 这些后金兵完全没有恋战的姿态,一见前面有人拦路,便即勒马绕开一个大圈,从东边远远绕开拦截,再一头扎向北方。 应州地势平坦,虽然潞州军封锁了官道,但四野上却根本无法封锁。 在这干旱的年景中,田地里的土地本就干硬异常,骑兵奔驰根本就没有任何压力。 眼睁睁的看着这些建奴从眼皮下溜过,负责拦截的李悦气的不断咆哮着,命令火铳兵进行射击。 但这种超过射程之外的齐射,取得的效果可以称的上乏善可陈,两轮火铳齐射完毕,后金军队只是数人掉下马来。 也不知道是中了铳弹,还是被战马颠簸而下。 不过这些事情还影响不到城内的李征,他如何已经被城内堆积如山的钱粮所晃花了眼睛。 这里曾经是后金入寇的中心点,城内存放的钱粮不知凡几。 随着皇太极的离开,四处掳掠来的钱粮也跟着去了大半,剩下的大多是两红旗攒下的家当。 不过就算只是两红旗所抢,这数量已经让李征眼睛都有些发直了。 初步估计,这里起码有近十万两金银,粮食少说也有数万石之多! 这次是发了大财,也是捅了马蜂窝。 两红旗必然回师拼命,那是肯定的,换作是自己,若是辛苦得来的钱粮,这般被人一口吞了,也必然会全军开来拼命。 单单两红旗还剩下那三四千兵力,李征并不放在心上,无论是正面决战,还是固守城池,李征都不会输了予他。 但是后金这次来的可不仅仅是两红旗,他们身边还有配合作战的蒙古部落,其人数必然不会少。 而且就算击败了两红旗和与其配合的蒙古人,事情也不会到此为止。 若是两红旗大败或者直接向皇太极求援,引得八旗大军前来,那自己的乐子可就大了。 因此,甫一得手,李征便直接集结兵力,开始进行大规模的转移。 金银这些东西是优待运输的,十万两银子看似数量不少,但真正打包装走,也就是百十个大木箱便可,就算最简陋的牛车,一次也可以拉走十个、八个箱子。 第二批转移的便是粮食,数万石粮食,想要转移可并非一种容易事,甚至可以说是极为繁杂。 护送银车回泽州的队伍,李征并没有小气,直接给了三百人的队伍,一百名火铳手,两百名长枪兵配合,对付沿途的小毛贼,根本没有任何问题。 当银车已经远去之后,第一批粮食才刚刚装车一半。而第一批粮食,甚至还只有总数的一成不到,这个速度委实令人绝望。 运送粮车的队伍,人数一下子便多了许多。 拿下应州,狼狈而逃的后金并没有带走所有马匹,而后金军在草原上浪了一圈,底下的士兵几乎都是一人多马。 缴获众多之下,李征如今并不缺马匹,甚至十分富裕。但却严重缺乏运送车辆。 大军所带的大车有数百辆,如今虽然大半在这里,不过车上却还有全军一个月的粮草以及其他物资,总不能为了装粮,将其他东西全部扔了吧? 若是时间充裕,李征自然不会放过一颗粮食,但如今的他完全没有时间。 后金军的反应肯定不会象大明朝廷那般,有人求援的时候,朝堂上两派人马先指责对骂个几天,然后再扯出其他恶心的东西,再用十几天将政敌给收拾掉,才会去真正解决问题。 不过这个速度下,所有问题都已经不是问题了。到该解决的时候,已经没有任何问题或者出现新的问题了。 然后就是再一轮的扯皮对骂,反正大家时间多的是。 后金军的反应速度,李征觉得应该是出事就会解决,自己解决不了就会找别人求援。 相对团结,又有行事果决、大局观极强的皇太极居中调遣,后金方面增援的速度必然不会多慢。 三天之后,第一批粮草已经运达内长城,通过小石口进入太原府,当数百辆空空的粮车返回时,李征也接到了一个坏消息。 一天前,后金军由大同奔袭山阴,大军已经进驻了这座已经空无一人的县城。 山阴位于应州城西南,是李征大军来时的道路。 这个消息也是引起了李征的警惕,斥候不断向着山阴探查,在付出了十数条生命的代价下,却是丝毫不能突破后金兵的斥候封锁线,根本弄不清楚到底是哪一路后金军驻扎其中。 不过通往大同的道路却是相对通畅了,毕竟拿下应州以后,通往大同的道路相对多了许多。 不仅顺利的与大同城内困守两月有余的曹文诏联系上,王永的骑兵营还连续突袭打击了数批运粮南下的后金兵。 虽然他对付的都是小规模的运粮队,总体杀伤并不多,烧毁的粮草更是寥寥,但却令整个大同的形势开始混乱起来了。 后金方面五百人以下的运粮队已经消失不见,处处都是在田里中奔驰的满蒙骑兵,声势极为浩大。 不过曹文诏传过来的消息却并不乐观,之前围困大同城的的确是两红旗,人数也如之前所知的差不多。 但是两红旗也并非孤军作战,他们麾下统领的还有喀而喀蒙古人,土默特蒙古人等诸多蒙古部落,这个人数是经常发生变化的,但人数大多也在一万骑以上。 一两万骑的军队,李征觉得自己还是无法在野战中有多大建数。 若是守城,他更担心自己的麾下会在这一场战事中损失过众,最重要的是,可能会被直接被围死在这里。 眼前应州的粮草虽好,但李征觉得自己似乎已经有些元福消受了。 就在李征准备放弃应州,直接焚毁所有带不走的粮草之时,又一个消息传了过来。 在南边,虎大威的山西镇大军,终于抵达。 而且更令李征心动的是,虎大威的军队已经抵达宁武,距离应州已经不远了。 李征轻轻摩挲着下马,陷入了天人交战之中。 若是再有1万左右的军队,前来助战守城,李征觉得守住城池把握还是很大的。 若是虎大威的近万大军能够及时赶到,与自己合兵一处,这仗似乎也不是不能打了…… 第262章 为何就是不懂 应州城位于大同镇与山西镇的交界处,向南不足十里便是内长城,可谓进可攻,退可守的要地。 这里是山西镇方面防御游牧民族的桥头堡,可谓城高墙厚,唯一的问题便是虎大威能否前来汇合。 李征对此并不抱太大希望,毕竟建奴的威名不是盖的,主动向上靠的除了酒喝多了,以致于忠君思想占了高地的外,也只有自己这种穿越者了。 一方面派人加急联络虎大威,探听他的想法。另一方面,运送粮食的大车完全没有休息的时间,再次转运粮草而走。 李征虽然在面上看似平静无波,但内心已经慌成老狗。 三千军队,在大同已经作战数日,战斗以及非战斗减员已经超过两百。 第一次护送建奴首级回泽州,所用兵力三百,第二次运送银子回去的人马有五百,运送粮草的人马足有千人。 现在还在应州城中的,只有寥寥的千人上下,完全是一副外强中干的模样。 这千人还不是全部的守城冲力,分了数十人看押着一百余轻伤的建州俘虏,数百人在布置引火的东西,堵在粮仓周围,只等不可守之时,便举火焚了这些粮食。 作为后世军人出身,李征也不可避免受到优待俘虏的洗历,如今并没有到事急之时,粮草又多的是,李征也就没有立即杀了他们的想法,这可是活生生的功劳,若是有可能,他更愿意交活的上去,毕竟活人怎么看都比交一个死人头上去功劳大。 占了别人这么大的便宜,平静的日子注定不会长久。 当李征转运第三批粮草之后,他就发现了异常。 潞州军派出的斥候开始受到强有力的压制,越来越多的后金斥候,已经渐渐将潞州军的斥候活动范围越压越小。 当斥候队长回报,他们的活动范围已经被压制至应州城方圆三十里之后,李征也明白后金大军已经快要到了。 不过看似气势汹汹碾压而来的后金军,此刻并没有表面上的那般强势。 “葛里忽,究竟是怎么回事?大军都已经快要接近应州城了,你们作为大军先锋竟然还没有摸清那伙潞州军的动向?” 已经到达应州城外五十里处的后金中军,一个头发已经花白的老者正怒视着一个跪在地上的奴才。 “奴才该死!明军火铳太犀利了,奴才们实在尽力了!请大贝勒再派出一甲喇兵马相助,奴才必定给贝勒爷一个交代!” 葛里忽也很绝望,通过不断的作战,这伙明军斥候已经被慢慢压了回去。 只是明军斥候活动范围小了,兵力自然而然得到集中,原本三五成群的明军斥候,如今最小一股也有十数人。 这些狡猾而且无赖的同行们,最喜欢的便是双方接近便一通火铳齐射,打掉几人后,便纵马飞逃。 而附近的另一伙同行,则会飞扑而来,将这一过程再持续一遍。 等好不容易赶走了他们,之前的又装填好了火铳,又是咬了过来。 明明大金的斥候更强悍,作战能力更强,控马技术更好,却始终抓不住这些一人双马甚至三马的无赖。 若是不管不顾的向前,一旦十数队斥候闻讯而来,那更是一场永无休止的悲剧! “休得狡辨!两红旗没有更多人手调拨于你了!本贝勒再给你这奴才一天时间,若是还是连应州的城墙也看不见,你便莫要回来了!” 代善双目一寒,冷冰冰的道。 “奴才遵命!” 退无可退,这个斥候只能一咬牙,低头应是。 “阿玛,这伙明军邪门的紧啊!敢与我大金为敌的明军还没几个,能给我大金这般杀伤的更是除了浑河时的戚家军外第二人,若放任不理,必为我大金心腹之患!绝对留他不得!若有必要,就算我两红旗再多折一些奴才,也一定要将之斩尽杀绝!” 岳托咳嗽了几声,认真的说道。 代善没有说话,只是略有深意的扫了一眼岳托,眸子中又闪过一丝无奈和警惕,并没有造成他的话语。 岳托自幼便体弱多病,成丁之后虽然稍好了些,但还是显得有些文弱。 不过在他几个儿子之中,岳托却是最成器的一个,也是最可以托付家业之子。毕竟也只有他,才有脑子和手腕,在自己大去之后,可以带领两红旗与皇太极周旋。 但令他绝望的是,这混帐小子自幼与皇太极相熟,更是一直以其马首是瞻。 代善一直极为警惕皇太极,但岳托却极亲近皇太极,几次表露出两红旗应该直接归于皇太极亲领的想法,更是令代善警惕和深恶痛绝。 因此父子二人的关系一直很不好,眼下听到岳托竟然这般大公无私,宁可牺牲两红旗奴才,也要助皇太极的话语,更是一阵阵愤怒和无奈。 “阿玛明白这个道理,只是阿巴泰太也无能,应州一战损兵折将,两红旗元气大伤,这伙明军明显人多势众,非两红旗可独力挡之。阿玛已经飞报去四弟处,要求两白旗、两黄旗前来增援。” 代善仰天打了个哈哈,直接将话题带了过去。 “阿玛,孩儿觉得七叔应该没有说谎,这伙明军人数最多三千!只是战力比较强,更打了七叔一个措手不及,并非我八旗子弟不如他们!” 岳托显然是一个有自己眼光之人,听出来老爹话中的敷衍,顿时有些急了。 “胡说!若是只有这么点人,怎么能一天之内击败我两千正红旗奴才?你这话说给四弟听,他会信么?说给小十七,这个墨尔根戴青,咱们大金的智者听,他会信么?” 代善脸色越必难看,忍不住的直接咆哮道。 这儿子怎么一心将胳膊肘向外拐,两红旗拼光了,皇太极会放过你,会放过自己这老汗的长子一系么? “阿玛,孩儿愿率镶红旗为大军先锋,试试明军的虚实!” 岳托叹了口气,只能后退一步,表示只带本部向前。 “放肆!阿玛才是西路军统帅,没我将令,谁敢向前一步,直接军法从事!” 代善猛的转头看向岳托,眼中杀机毕露,话语更是杀气腾腾! 这种败家儿子,有不如儿!代善此时的杀意是真实的,他不能容忍子孙安身立命的本钱,这般无端端的消耗掉。 “孩儿不敢!” 岳托顿时打了个机灵,再不敢多劝。 在其心中,还是有些不甘。这种战力强悍,还有胆量掳虎须的明军,必须以最快的速度予以毁灭性的打击,以警示后来者,这才能维护大金八旗战无不胜的神话! 如果让这伙明军溜了,大金就算从此一路顺风顺水的回到辽东,也会让其他明军身受鼓舞,未来再征战之时,付出的代价必然更加的大! 作为一个以大金为家国的人,他十分难以忍受老爹的军阀思想,这根本就是害国,没有国哪有家? 为何这么简单的道理阿玛就是不懂? 第263章 火骑兵出击 在代善的逼迫之下,半日后后金斥候终于来到应州城下。 并不是后金斥候突然之间变得神勇无敌,无惧铳弹了,而是葛里忽弄明白了代善的话。 虽然两红旗没有援兵给他,但蒙古人不用白不用,难道只养着他们,一点力也不肯出么? 身为大军先锋,葛里忽的甲喇额真身份,让他调动千余蒙古骑兵配合作战,还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在肉盾的保护下,一路野蛮冲撞之下,葛里忽终于摸到了城墙之下。 蒙古人这一路上伤亡了三百余人,这人损失不可谓不沉重,随同而来的蒙古统领脸色十分的难看。 但葛里忽根本不在乎,死的再多,代善也不会追究他的责任,代善关心的只是明军的虚实。 只要将情报带回去,什么问题都不是问题。 悄立于城下,葛里忽尽头茫然,只是观看城头情况,北方城墙上稀稀拉拉的站着百多人,再看其他几面城墙,情况大同小异,似乎明军数量并不多。 但葛里忽却不敢大意,能够击败阿巴泰二千麾下两千大金精锐的明军,绝对不可能人数这么少。 “肯定是在城中隐藏着!这些狡猾的南蛮子!” 葛里忽根本不信明军就这么一点人手,目光闪过一丝嘲弄之色。 这些汉蛮子最擅长的便是以多欺少,就算如此,他们也是败多胜少。如今大军云集,这些南蛮子必然如同以往那些声势浩大的明军一样,快速的土崩瓦解,灰飞烟灭! 正在葛里忽沉浸在杀戮的幻想之中时,不远处的应州城中,却是旗帜快速的消失,转眼间便突然冒起滚滚浓烟,紧接着冲天的火光骤然而起,向着天际窜去! 不好了,南蛮子想逃! 该死的,他们居然在大火焚城! 再一联想到应州城原本作为粮仓的存在时,他的脸都有些发白了! 该死的南蛮子! 葛里忽大怒,应州城内的钱粮可是有他的一份啊!居然被南蛮子一把火烧了,这哪里还能忍? “集合!冲上去缠住他们!兀骨里,立即回报旗主,南蛮子要逃走!阿索里,带着你的人去灭火,尽量多抢救一些钱粮出来!” 几乎是一瞬间,葛里忽便回过神,快速的下达了一连串的命令。 近两千骑兵骤然加速,向前奔腾而去! 南蛮子据城而守,他这两千轻骑兵根本无法奈何对方,但眼下对方竟然在眼皮底下逃走,那就太嚣张了,完全当他是根葱啊! 两千骑绕过应州,直直奔行而来,出乎他们意料的是,明军并没有逃走的模样,反而在南城外,依托一座矮山列出大阵,似乎准备打一场正规的野战! 明军的阵势只是简单的一字阵,三个巨大的空心方阵分左中右阻挡在前,各个方阵之间还有百多步的距离。 在阵势侧后方,还有数百骑兵护卫在后,根本没有任何技巧可言。 每个方阵看似庞大,但立于马上,却是可以清晰的看到方阵都是空心的。 每个方阵正面都只有薄薄的三四排长枪兵,各个侧角则是端着黑幽幽火铳的火铳兵。 这样的方阵,甚至连骑兵直接野蛮冲击都不可能挡住,完全就是不堪一击! 至于他们的人数,更是只有不足为虑,粗略观察一番,步兵撑死只有千余,再加上最多六百的骑兵,根本不足为虑。 唯一让他们忌惮的,便是十数门口径大小不一的火炮,排列于阵前,黑洞洞的炮口,似乎想要吞噬自己的视线。 “七贝勒居然是被这样的明军给击败的?!这得有多蠢才能败成这样?” 葛里忽仔细观察了良久,还是觉得明将完全就是一个战场新丁,更加的鄙夷战败而归的七贝勒阿巴泰。 虽然面上不屑,但是毕竟是打了几十年仗的人,葛里忽还没有白痴到直接催动大军向前。 “南蛮子还真是不知死活啊!若是躲在城中,倒也罢了,竟然敢出城挑衅我等?!何人可以破敌?” 眼见似模似样的明军大阵,葛里忽戟指着明军,一脸平静的问道。 “奴才愿往!” 后金中立即出来数员将领,齐声行礼道。 不光是他们,蒙古人也有数员佐领出列请战,他们个个都是人精。 看着对方明军这副模样,谁都觉得这完全就是一伙乌合之众,这种轻易惬意又可以在三军面前显摆的战斗,无人不想拿个头功。 这种似乎伸手就来的功劳,葛里忽本来想直接便宜自己部下,但心中却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也许是觉得之前到来之时,蒙古人出力最多,伤亡也是最大,觉得应该好好补偿一番他们,最后鬼使神差的冲着蒙古几员请战的佐将道,“那就你们几个出战吧,先探探虚实,有把握时再破阵!” “多谢将军!” 几个蒙古佐将顿时红光满面,兴冲冲的各回本部,进行战斗前的准备。 而蒙古人的统领,对于葛里忽的这番安排也觉得十分满意,微笑着和葛里忽凑近谈论战局,之前因为损失惨重弄的有些僵的关系也缓和了不少。 唯有没抢到头筹的后金方面的将领都有些不甘,但军令已下,他们也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各回各部,等待着总攻的命令。 号角声中,三股蒙古骑兵缓缓从大部队中分离出来,三股骑兵人数在五六百人上下,人人士气高昂,充满了必胜的信心。 两军相距大概一里地左右,这种距离已经超过了火炮的射程。 蒙古人十分明知的避开火炮指向的正面方向,分为两股向着大阵侧翼运动而来。 草原民族的高超控马技术,在这些人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 每每都是从两三百步外,突然纵骑冲锋,但到了百步外时,却能够在无令之下,自然而然的转折而去。 就犹如身上多长了四条马腿,进退趋避游刃有余,十二分的从容潇洒。 数百骑在两翼不断的奔走吆喝,始终在百步外游走,根本就没任何踏前一步的打算。 这也是游牧民族的惯例了,通过不断的反复假冲锋,消耗步兵的体力和精神,待到步兵疲惫不支之时,便即轻骑突破。 一旦步兵阵势崩溃,那就是他们最擅长的追亡逐北了。 此时的李征,分外的怀念后世的斯特林了。哪怕没有他那个时代的,极为先进的其他重机枪,哪怕给几挺一战时期的马克沁重机枪,那哥还怕个屁啊! 有句话不是说,自从有了马克沁重机枪,游牧民族就开始变得能歌擅舞了么? 但此时的李征却只能怀念着,无奈的面对着现实,望着汹涌而来的骑兵,李征向前挥挥手,沉声下令道,“火骑兵出击!击退他们!” 第264章 这伙明军疯了 蒙古骑兵来回呼啸,但他们收到的关注却是寥寥无几。 在他们正面,已经是三排正对他们长枪兵,正面的两角,火铳兵的铳口也指向他们,却没有任何的动作,只是静静的等待着。 许多蒙古人还惊奇的发现,这些明军似乎根本不知道什么叫恐惧,长枪兵并没有扎下拒马枪,甚至连平端长枪的都没有。 这些长枪兵十分嚣张的将长枪斜靠于肩,目不斜视,完全一副视他们如无物的模样。 眼见这些明军如此大胆大意,蒙古骑兵个个觉得受到羞辱。在激昂的号角声中,蒙古骑兵突然策马扬鞭,疾冲而来。 但就在此时,一直猥琐躲于侧后方的明军骑兵却是突然动了,一个斜切,直直的扑向他们侧面。 这一下变化十分突兀,蒙古骑兵根本没料到明军骑兵竟敢骑战。 不过他们是天生的骑兵,根本不畏惧马上作战,只是恍惚了瞬间,便在佐将的带领下划了个半圆主动的迎了上去。 然后,让他们无语的情况便出现了。 眼见蒙古骑兵开始挺进,明军骑兵却是勒住战马,翻身下马。随后便在蒙古人惊异的目光中举起了火铳,拔掉火铳口的捅条。 然后,就是数百杆火铳不断的轰响声。 直直冲过来的蒙古骑兵顿时惨叫连连,当先的百多人大半连人带马被击毙,一片的人仰马翻。 前方的混乱不可避免的影响到后续的骑兵,马术高超的蒙古人,遇惊却未慌,纷纷勒马拉转方向,避开前方倒了一地的人马尸体。 但并非人人都有这个本事躲开,许多来不及收势的骑兵便被前方的战马尸体绊倒,整个队形不可避免的混乱了起来。 至于冲锋的势头,更是随着速度的降低,完全没了任何作用。 明军骑兵却是再次翻身上马,再一次迂回至侧面,然后便是又一轮火铳输出,还未从混乱中调整过来的蒙古人,又轮了这一轮打击,已经开始全线动摇。 火骑兵再次翻身上马,不过这次并未再迂回射击,而是收回火铳,抽出马刀,开始发起冲锋。 趁你病要你命! 不过这个理想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 蒙古人连续受创,这千骑蒙古人的统领根本就坐不住了。不仅第一时间派出剩下的蒙古人前往接应,更是愤怒的要求葛里忽也立即出兵,共同夹击这伙明军骑兵。 葛里忽却并没有行动,后金骑兵面对的是明军步军正面,他可没有心思为了求援蒙古人,硬撼这伙明显不一样的明军步兵大阵。 尤其是亲眼见证了这伙明军那强悍的火铳威力,原本在心中只是摆设的明军火炮,此时威力在其心中也是上升了数个层次。 虽然明军步兵看起来很容易突破,但打起来,谁也不知道会出什么妖蛾子。毕竟蒙古骑兵前车之鉴,还不值得警惕么? 原本被蒙古人顶替了前锋,还觉得郁闷的后金将领们,看着蒙古骑兵正被撒欢般的明军,砍的鬼哭狼嚎,仓皇逃回的模样,无不觉得自家甲喇额真委实英明过人。 不过什么也不做肯定是不行的,怎么说双方也是同盟关系。 葛里忽叫过几个牛录额真一番交代后,后金的骑兵也开始动了起来,不过却是远远绕过明军大阵正面,在侧面奔走呼喊,牵制明军注意力。 等到蒙古人的接应骑兵到达,已经杀穿蒙古骑兵阵列的明军骑兵也不恋战,纷纷拉马回转。 蒙古统领只是扫过一眼逃回的本方人马一眼,便是心中大怒,去时的六百余骑,回来的却是只有一半多点,两三百族人就这么消逝在明军的铁蹄之下! 这是何等的奇耻大辱,被人数少于自己的明骑打的如此难看! 好在蒙古统领多少还有些理智在身上,并没有追赶已经撤退的明骑,只能将漫天怒火强压在胸口,约束部众重新列队重整。 潞州军骑兵并没有走远,兜了一个圈后便即转回,三百骑在蒙古人阵前开始耀武扬威。 剩下的则是忙着就在割首级,完全视远处人数还有七八百的蒙古骑兵如无物。 吃过亏的蒙古统领额头青筋暴跳,但却没有任何办法,忍不了,但依旧还要再忍。 如今虚实已经被试探出来了,但葛里忽却更觉得有些进退两难,眼前的局势似乎完全就是无解。 虽然明军的步兵始终没有任何动作,但正因为他们自始而终都是波澜不惊,坚如磐石的模样,就知道这些步兵肯定不会象之前的大明军队那般不堪。 双方如今的人数已经相差不多,骑兵冲击正面的方法已经完全被其否决,向侧迂回又会被对方骑兵缠上,一旦全军出动,与对方骑兵混战在一起,就会遭到对方步兵毁灭性的打击。 若是蒙古人没有轻敌大意,两军各负责一个侧面突击,说不定还能打下试试。 但眼下蒙古人满腔愤怒,之前的一千余兵力,如今剩下不足七成,已经士气全无,而且充满怨言。 再想驱使他们冲阵,就算在八旗兵的威压下不得不听从,但可以预料到肯定是出工不出力。 如果单靠大金骑兵冲阵,就算胜了也难免损失过大,打赢了也没法向旗主交差。 之前已经损失太多人了,旗主肯定不能接受再折损太多兵马! 但是不战而退,更是不可能接受的。 自从努尔哈赤起兵之后,大金无论面对哪路敌人,都从来没有出现过不战而退之事。 若做出这种事,就算施主不追究,皇太极那边也肯定会要了自己小命,旗主都不可能保的住他! 唯一令他安慰的是,明军似乎也拿他没什么办法。 这方圆数里都是一马平川,就算明军主动进攻,也势必会被拖累拖残。若是明军主动攻击,他更是巴不得他们立即开始。 骑兵对上步兵,心理优势总是极大的。 要战便战,不想战可以随时抽身。在没有强有力的骑兵掩护下,步兵就是待宰的羔羊,眼前的明军虽然看似强大,但就这般对峙下去,必然会走向毁灭! 因为他们的兵力也就如此了,自己的援军可是会源源不断的到来,到时数万兵马四面包围,还怕他们飞上天去? 就在葛里忽下定主意,定下咬住不放的策略之时,明军却开始动了。 十数门火炮首先缓缓退回本阵,十分嚣张在两个方阵之间的空地上,由数匹马拖曳,快速向回而去。 在火炮向后退却至大阵后方后,步兵竟然大踏步的向后退却! 竟然是阵前退兵! 这伙明军疯了? 第265章 败退 阵前临敌退兵! 这可是兵家大忌,九成九的人都会玩砸,古今无数战例已经表明,原本打算的可能是撤退,但最后都会变得溃败! 虽然不明白明军的意图,但是葛里忽却是双目一寒。 对他而言,明军这举动已经不仅仅是嚣张了,更是完全不当他是人啊! “压上去!” 尽管愤怒异常,但是眼看明军先撤者不乱,殿后者从容无惧,葛里忽也不敢大意,并没有催动全军直接冲锋,而是保持着压力,快速的压迫而来。 明军的火炮已经深入明军阵中,因为明军自己的阻挡,它们能起的作用已经不大了。 因此后金骑兵直接压到一百步上下的距离,并且借着战马前冲的巨大惯性,在马上抛射出一轮轮的箭雨。 这些远超出射程的箭矢,绝大部分都落在明军身后,偶尔几枝射入阵中,却根本无法对身披棉甲的潞州军造成什么伤害。 一百步是一个禁区,这是两红旗用无数人命换来的教训。 之前的数次战斗,代善都详细问过经过,六七十步内能够破甲的明军火铳,保守估计百步内也可对无甲的人造成伤害。 虽然后金骑兵大多有甲罩身,但是轻骑兵的盔甲并不沉重,也就意味着并不坚固,而且马匹却是不可能上甲的。 在后金箭雨的骚扰下,潞州军似乎根本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虽然许多士兵动作都有些僵硬,明显对于数千骑兵感到畏惧,但是在行军鼓的节奏中,却条件反射的踏着鼓点而行。 一百余步的距离,很快便行完。 望着交替掩护后撤的三个方阵,还有护卫在侧翼的明军骑兵,一阵阵无力感令葛里忽心烦意乱。 明军退而不乱,根本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破绽留给他。 中间一次,他派了百多骑试探攻击右翼明军步兵,却是被立即止步的明军右翼就地来了一次反击,百多骑损失十数骑,狼狈而回。 就在葛里忽眼睛不断扫视着明军大阵,寻找着一击致命的破绽之时,远处又响起了急骤的马蹄声。 葛里忽眼睛一亮,眼下还能在战场上肆无忌惮的奔波的骑兵,也只有大金八旗兵了,难道是援军来了? 抬眼望去,却是发现只有两百来骑。 打首的是被他打发去应州城抢救物资的阿索里,不过这阿索里如今却是十分狼狈,满面烟灰,头发胡子更是处处可见被烧的痕迹。 “报主子!三城城门都被堵上了,南门处堆满了柴薪,大火熊熊,根本近不了身!南蛮子这是早有准备,根本就不打算给奴才任何机会啊!” 阿索里垂头丧气的跪于葛里忽面前,有些气愤的说道。 “呼……我知道了,你归队吧!” 葛里忽长出一口气,这个结果出乎他的预料,但又完全合乎这伙明军的行事风格,精准,狠辣,又不留余地。 但当他再看向明军那边时,却是惊喜的发现,明军的阵势终于开始出现散乱了,虽然还勉强的维持着队形,但和之前如墙般的整齐队列完全不同! 队列歪歪斜斜,士兵行走间更是仓皇四顾,似乎军心已乱! 再一看左翼的蒙古人,葛里忽更是差点气歪了鼻子,蒙古人不远处的明军是最为混乱的,但蒙古人却傻傻的立于当场,根本就没有趁隙而进的意思! “吹号!命令蒙古人进攻!” 葛里忽急声下令道。 他知道之前几次有意无意,已经将蒙古人坑苦了,这些蒙古人如今已经有些首鼠两端,畏手畏尾的了。 但眼下机会就在眼前,若不把握住,那便是天理不容了。 “阿索里,带你的人在正面咬住明军,其他人随我攻击明军右翼,务必冲散其部,全灭其军!” 葛里忽目光中兴奋之色越来越浓,若是这伙令七贝勒都折戟沉沙的明军,最终却是覆没于自己之手,那自己的前程还用怀疑么? 听到号角齐呜,原本磨磨蹭蹭的蒙古骑兵也待不住了,这是总攻的号角! 后金军令森严,若是战场抗命,十颗脑袋也不够砍的! 蒙古统领虽然满心不愿,但依旧催动大军向前掩杀而来,不过蒙古骑兵们却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虽然前冲,但是依旧显得极为克制。 马速始终没有放开,随时做好奔逃的准备。 另一边的后金骑兵就没这么放水了,眼看大好机会就在眼前,人人都是兴奋咆哮着前冲。 就在后金军队已经开始冲近百步之内时,明军之中尖利的哨声便开始此起彼伏。 一阵阵令人眼花缭乱的穿插之后,明军竟然以快的不可思议的速度,重新组成一个大阵! 在大阵空心中,李征策马而立,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事实上就算训练有素,队列形成大明第一的潞州军,突然遇到这种情况也是不可能重新列阵的。 这一切都是早已经安排好的,明军拼命在战场上进行遮蔽,并非是李征浪费忠勇士卒的宝贵性命,而是在等待着这一刻的到来! 明军队列的散乱,并非故意安排,而是真实发生的。 因为在他们后退这两百步距离中,早就挖好了数不清的陷马坑,步兵经过之时,不可避免的便会深一脚浅一脚,队形自然会看着散乱。 而重新组阵,更是李征在这数天时间内,不断的安排士兵进行实地演练的结果! 所有人都知道自己的位置在哪里,所有军官都知道该如何在这种情况下组织自己的麾下!一切都是在无数遍演练下,形成的条件反射! 火炮沿着预留好的两军之时定好的路线经过,不知不觉间便会形成沿着大阵三面阵列,黑洞洞的炮口已经直起。 当后金与蒙古骑兵高速冲入七十步之内后,便开始一片人仰马翻,完全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冲锋势头,根本无法阻拦明军快速列阵! 火铳兵从大阵的四角不断的射击着,任何进入射程的骑兵,都被炽热的统弹从侧面一层层的撕扯着! 当后金蒙古骑兵觉得不妙,想转身逃跑之时,装填完成的火炮终于开始它在战场上的第一声嘶吼。 装满了铁钉和铁珠的散弹,直接将其面前所有的障碍一扫而空! 冲的最近的骑兵,甚至几乎被当场打成满天的碎肉! 葛里忽冲在最前面,这也是后金军事集团的惯例,这也造就了他不用再烦恼如何回去与旗主交差的下场。 整个人加马,都是满身孔窿的下去陪伴他的老主子努尔哈赤了。 正面有火炮肆虐,侧面还有火铳不断的打击。前进的道理更是坑坑洼洼,这已经不是战斗了,而是屠杀! 就在后金骑兵惊魂落魄的从屠宰场中逃出时,原本看似早早逃的远远的明军骑兵却是重新杀了过来…… 第266章 退回雁门关 应州一战,两红旗先锋大败。 蒙古人损失超过一半,更是在战局败坏之时,直接溜之大吉。 正红旗葛里忽部,主将战死当场,其部损失近半,更被明骑追杀十数里,完全溃不成军。 消息传回中军大帐,代善差点气的背过气去。 在连续斩了十数个逃的最快的葛里忽部军官后,稍稍安抚一番损失惨重,正伤其类的蒙古诸贝勒,便迫不及待的直接催动全军全速向着应州杀来! 当他们到达应州后,已是半日后了。 明军早就去的远了,只留下应州城南满地的无关尸体。 代善暴跳如雷,正欲催兵向南穷追,却是遭到了所有将领的一致劝阻。 再向南便深入明军腹地了,事实上这也并不算什么,只是道路太复杂了。 明军越过内长城后,便进入了雁门关,这可是一座雄关,再配上这伙战力强悍的明军,雁门关完全就是一个坑,只能付出无数牺牲才有可能攻克。 就算攻克雁门关又有何用,这伙明军挡不住还可以继续向南退却,这一路追击会死多少人?万一这伙明军有了其他援兵呢?这仗根本就没有法打的。 岳托也是这个态度,之前他是极力主张全军南下包围应州,付出代价拿下这伙明军。 但眼下这伙明军已经从这个孤立点逃开,再想围歼几无可能。 付出的代价太大,那就不合算了。 但吃了大亏的代善却是不肯松口,一定要继续向前攻击! 这伙明军前前后后,已经杀了他一千余人,这可是四五个牛录的战兵了。 正红旗一共才三十余个牛录,一下子损失了四五个,无论实力还是威望都快要降到谷底了。 更别说回去必然还要面对皇太极的挤兑,甚至还会被再罚几个牛录充公,这怎么能忍? 代善是西路军统帅,他命令继续前进,没有人敢不听从。 但是几日后,残酷的现实却是打醒了他。 向南前进,越过小石口进入恒山山脉后,后金与蒙古骑兵最大的优势骑兵已经完全无用。 在步战之中,他们刻意追求破甲而忽略射程的弓箭,在山地作战中完全被潞州军压制的找不到北。 不断的停火射击之下,向前攻击的部队损失惨重,却前进无路。 虽然后金擅长山林作战,但潞州军同样如此。 唯一不同的便是,潞州军的火铳比起后金兵的弓箭更适合于山林,有着林木的阻挡,一棵小树就能挡住重箭的前路,他们的箭矢受到的限制极大。 但火铳却不存在这个限制,细一点的小树根本无法阻挡呼啸的统弹,尤其是集火射击之时,更是没有任何的安全点可言。 击中大树时,纷飞的木屑也有着不俗的杀伤力。 更重要的是,潞州军是边退边阻击,可以随时停下脚步,埋伏打击。后金方面则是追击而来,根本无法隐藏身形,往往会在突如其来的打击下损失惨重。 作为后世正规部队出身的李征,对于步兵山区作战战术完全不是这个时代的人能够比的,只是第一天时间便零敲碎打的拿下了百多条后金军还有数十个蒙古人。 双方的军队就在大石口附近形成了僵持,代善是受不了不断流血的疼痛,李征则是因为后边便是他的物资转运基地,根本无路可退。 双方便在这大石口不断的拉据作战,李征这边占着地形优势,代善这边则是占着人数优势。 后金八旗兵,虽然自称悍不畏死,但事实上就是一群强盗而已。 说白了只是来抢劫的,并不是来玩命的。 遇到怕死的,也许玩命吓唬一下,就可以得到更多。但在同样不惧死的对手面前,强盗欺软怕硬的本性便会暴露无疑。 连续数天攻击和反击之下,后金方面终于从一开始的紧追不放,变得远远围在外面,不断磨着洋工,不敢贸然而前了。 在事实面前,代善只能放弃了复仇的计划,转而保存实力,避免在这种战事中损失过大。 更重要的是,朔州方面也传来警报,山西镇总兵虎大威突然率兵数千攻打朔州! 朔州守军是两千蒙古人,不擅守城的蒙古人根本就招架不住数千明军围攻,只是一天便直接跑路了。 更气人的是,这些蒙古鞑子竟然不跑来代善这边请罪,反而直接跑回草原上了。 而大同方向,一直很老实只是守城的曹文诏也开始主动出击,趁自己大军南下之时,不断在后面搞偷袭。 虽然大队人马赶到时,曹文诏都溜之大吉,但屡屡得手之下,他的胆子也是越来越大,袭击的范围也越来越广。 崇祯七年九月十七,代善大军开始撤出山区,承认这次追剿彻底失败。 在三面临敌之际,他也不得不考虑自身的安全问题。 两红旗连战连败,虽然消息还没有传出动,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消息是不可能瞒的住的。 一旦三个方面的明军合流,既有精锐部队压阵,又有数量优势的明军,对于自己的两红旗的威胁已经是显而易见的! 而且明军若是收到两红旗的失败,他们的士气必然会再次抬头,战斗到时必然更加的艰难。 “向东转移吧!与大汗汇合!” 代善长叹一口气,疲惫的下令道。 已经没有其他的选择了,为了保存更多的实力,求助于皇太极是必然之事。 至于这次两红旗裁了这么个大跟斗,皇太极会如何发落他,眼下也顾不上了。 代善的撤退,李征第一时间便收到了消息。 不过李征如今已经没有心思去再去找代善麻烦了,如今的他已经处于严重的消化不良之中。 数战下来,他拿到的后金八旗兵首级已经破千,还有蒙古人首级数百,这些东西也急需他用石灰腌制保存。 而且取得的钱粮,也需要车辆运输回去,更重要的是,他如今只怕已经成为后金心目中最痛恨的对象。 在自己实力不足之时,还是低调一些为好。 此次出兵的目的是衡量一下后金八旗的战力,如今目的已经达到,指望自己手头上这两千不到的人马,与代善的两万余大军死磕,已经不是自负,而是狂妄了。 为保险期间,李征决定还是先行转移至雁门关观望风头,然后再视情况决定战留。 在雁门关还有一个好处,那便是若是后金恼羞成怒,大举来攻,雁门也可以先行抵挡一二,方便自己在后方全面动员。 雁门关也可以就近与宁武通畅联络,及时了解战场变幻。 第267章 三总兵会师 三日后,雁门关。 当李征带着五百骑兵沿着官道到达雁门关时,完全被其雄伟的关墙所折服。 两侧山崖如刀削一般护立两侧,远远看去,可供数马并驰的官道,竟然如同羊肠小道一般。 望着两侧似乎随时都可能倾倒下来的大山,头一次走在其中的李征只觉得有些头皮发麻。 来到关墙外,李征报上自己的官名,拿出等身令牌,很快便被迎入关内。 雁门关在宋时较为出名,可谓抵抗游牧民族的第一线,但在大一统的王朝中,因为身在内地用尽,反而却并不起眼。 就比如如今的大明,这处要塞中,驻扎的却是完全糜烂的卫所军,只看这些卫所军军户们个个行尸走肉般的麻木表情,李征觉得这个要塞,根本就没有任何的作用。 身为总兵,在文官面前也许算不了什么。但在这些卫所里,李征就是高不可攀的大员,驻守千户完全就象是一个小二,根本没有任何的主人模样。 在这里休息了数日,粮草也随着后续官兵的到达开始慢慢送抵。 看着这些满满当当的粮车,卫所中原本一脸麻木的军户们,眼中散发出惊人的光彩,几欲直接扑上来。 还好有残余的理智阻止了他们,这些全副武装、杀气腾腾的军队,根本不是他们所能够抵抗的。 李征是个见不得穷人的人,他信奉穷鬼身上是搜不出什么价钱东西,只能搜出不共戴天之仇的道理。 反正东西也不是自己的,自己抢来的东西,那拿出一部分分了,根本不心疼。 这一日,雁门关的军户们,无论男女老幼,都是吃到了人生头一次撑到吃不下去的饱饭。 这里的军户全部加起来,也就是一两千人,这点粮食总共也只花费了李征三四十石的米粮,完全不值一提。 但李征收获却是极大的,起码这些人的人心已经完全被他俘获了。 在雁门关等待的几日期间,他更是包管了这里所有人的口粮,这也让这里的军户,对于他的到来,从漠不关心快速的转变为人人期盼着他从此不要离开。 只是分别之日终究会到来,五日后,虎大威的回复也到了雁门关。 对于虎大威竟然敢出兵朔州的勇气,李征还是比较佩服的,难怪这家伙可以在青史上留名,只不过对于邀请他一起至朔州,共抗强敌的请求,李征却是有些为难。 这一次出兵,他因缘巧合之下,在后金身上已经啃下太多的血肉了,都吃的有些撑了,而且众多的粮草还需要转运,根本没有那么的兵力可以作战。 但思来想去,李征觉得无论与公与私,都还是有必要去帮虎大威一把。 而且李征对于虎大威回信中,所谈的一笔买卖十分的感兴趣。 这十多日的战斗虽然不少,但节奏都很快,部队并不疲惫,连续作战方面也没有什么问题。 因此在崇祯七年九月底,李征还是带着两千人再次到达宁武。 这一次宁武城的态度与上次完全天壤之别,不仅合城的官员都出来迎接,更是不断的力邀李征入城,为他接风。 李征当然明白这些人的想法,他这几仗在这几天已经传开了,前前后后斩首建奴千余人的功劳,是个人都会知道,李征未来必然青云直上。 若只单单如此,怕是宁武城中的文官们根本不会鸟李征,甚至有人暗中使绊子也说准。 但是若是能够在这功劳中分一杯羹,那小小的礼遇就不算什么了。 只要李征肯将运筹之功让出来,对他折节下交一次也不算什么。 他们这点小心思,李征不会看不出来。但李征根本没有和他们结交的意思,八杆子打不到一块而且还只会扯后腿的猪队友们,结交来又有何用? 对于这些人邀请入城的想法,李征一概以前方军情紧急予以婉拒,带着人马直奔神池口而去。 到达神池口,原本的驻守游击更是第一时间在道旁迎接。 这个听闻后金大举开来便直接逃跑的家伙,李征更是没有丝毫的心情与他周旋,看也不看一眼便即越过这道关隘,向着朔州而去。 当李征到达朔州之时,已经是十月初七了,虎大威闻李征到,更是亲出城外十里相迎,眼见李征还带着一眼望不到头的粮车,虎大威更是眼睛一亮,态度更加热情。 山西镇连年战乱,粮饷补充极为困难,正为粮草发愁的他,一看到李征这么多的粮车,更是心中大定。 出乎李征的预料,前来迎接的人中,居然还有大同总兵曹文诏。 这两个不安分的家伙凑一块儿,李征用脚趾想,也知道肯定在筹划着什么不安分之事。 并肩作战过数次,亲如兄弟的三人再次碰面,尤其是在这随时看不到明天的乱世之中,都是十分激动的相互寒喧着。 “行啊老弟!你这几仗俺可是听说了,打的真是精彩啊!真跟咱大明上下张脸!” 虎大威直接重重一拳击在李征肩头,满脸艳羡的说道。 七日间,连续作战四次,攻克城池一座,杀敌千余,可谓是十数年第一功! “好兄弟,真是给老哥好好出了一口气啊!让老哥瞧瞧,咱没少啥家伙事吧!” 闻听一连串的胜利,一直被压的只能弊在大同城中的曹文诏,也一改之前的沉默少言,竟然开了一句玩笑。 “大哥,你要的东西,就在这几辆车中!” 事实就在眼前,李征并没有谦虚什么,不过自卖自夸之事还是做不出来的,正好数辆大车从面前经过,李征便拉着虎大威,指着一辆大车,将话题转移开去。 “这事容后再谈!今天大哥可得好好给你接风洗尘,晚间好好喝一场,将你这几仗好好讲讲!” 虎大威豪气万丈的说道,话语中虽然似乎不将这东西当回事,但目光却始终被这几辆大车吸引,根本就挪不过来。 “都是自己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曹文诏却是直接的多,一拍李征肩膀道,“老哥这次可算是丢城失地,若是没有些能拿的出手的东西,估计这关可不好过啊!” 李征笑着点点头,也应承了下来。 他知道曹文诏说的是实话,历史上曹文诏便因野战失利而被事后问罪,直接丢了总兵的职务。 大明朝堂上的那帮人,办正事的本事没有,便收拾人的本事却个个贼精。 一众人说笑着行入城中,城内早早便准备好了酒席,包括李征麾下的伙食、营地都早已经备好。 虽然只是小事,但却令李征心中一阵温暖。 第268章 议价赊账免谈 酒宴就在县衙之中举行。 来到这里,李征总是觉得有些怪怪的。 一个月前,这里估计还是站着满满当当的衙役,在威武声中县太爷会开始审案、办公。 半个月前,这里是一桩桩谋杀、****案的现场,更是自己祭旗出征的现场。 而接下来,这里却是一众人糙汉子大口吃肉喝酒的场所,这人生的际遇,委实让人捉摸不透。 当酒菜不断的送上来后,李征才惊异的发现,这还真的是酒宴,各种菜品极多,鸡鸭鱼肉,该有的应有尽有,而且酒水,只看堆在边上的数个大坛子,就知道足以供应。 面前摆的满满当当,尤其是一个大碗放于面前,虎大威的家丁开始给自己倒酒之时,李征眼中的惊讶也更加多了。 边军如今的粮草供应,已经这么丰富了么? “哈哈哈……” 见到李征一脸懵逼的模样,虎大威顿时开心的大笑起来。 山西虽然清苦,但在这山西当差,却并不苦。山西最盛产的便是走私商人,但任何走私都绕不开地方统兵的将领与官员。 有了这些走私商人的孝敬之下,这些奢侈品,虎大威根本不缺。 反而是大笔的粮草转运,这些走私商人根本不屑于这般利润低下的买卖,这才是他缺少的。 “老弟不用怀疑,这些东西都是人送的。老哥我镇守边疆多年,自有老哥的渠道收入,虽然算不了什么巨富,但也颇有些余财,这才厚颜向你讨买些首级用用。” 这一切也是摆给李征看的,虎大威不差钱,十分直爽的说道。 “老哥也不多要,一百二十级建奴首级,每级我给你八十两银子。老哥知道这价不地道,但还请兄弟多多包涵!” 大明朝廷对于建奴首级的赏格是一级五十两,但实际能拿到手的,最多也不过十几二十两。 虎大威一开口便是八十两一级,这就是万两银子之多了,竟然丝毫不皱皱眉头,这份豪气在后世必然要被人喝爸爸了。 “我要多一些,至少得一百五十级才能对付过去,也按老虎的价钱来!老弟可要多多包涵啊!” 曹文诏眼见虎大威开了口,也顾不得喝酒了,不将东西拿到手,心中委实忐忑难安。 “两位大哥说哪里话,八十两一级太多了,小弟受之有愧啊!就按朝廷的赏格来吧,五十两一级吧!” 这给的已经比大明朝廷多倍了,虎大威二人依旧觉得是他们占了大便宜一样,顿时让李征都不知道该如何说了,他始终不太愿意占自己人的便宜,当下便推辞道。 “老弟别觉得老虎和我在给你客气,在边境,建奴一级可是能卖到一百两以上的!若是量大的话,两百一级都有人买,今天也就是宣府的王参将没来,否则只要你愿意卖他个一两百级的话,他真有可能给你两百一级!” 曹文诏摇摇头,自家兄弟也没必要刻意欺瞒,毕竟这东西是明摆着的,李征迟早会知道。 “这么多!?这王参将,他怎么这般有钱?” 原本觉得这虎大威已经够大款了,没想到边镇之中真是藏龙卧虎,竟然还有这般的土豪存在。 这些钱财来路,李征心中如明镜,只是想不到这其中竟然这般有油水。 “那倒也不是,他这个参将是花钱买的,嘿嘿,他家族有生意在张家口,他只是就近看着罢了。” 虎大威一脸鄙夷,啐了一口,对李征解释道。 一听到张家口,李征也明白过来,同时在脑海中也想起了大名鼎鼎的清初晋商中的八大皇商,里面似乎是一个姓王的。 这王家的祖地似乎在汾州平遥县,范家在介休,似乎都在汾州府中,这倒是一条生财之路。 汾州距离潞州只有一步之遥,要是哪一天逼不得已之下,只要出兵拿下这几家肥猪,也足够吃上个几年了。 “大哥,这几家似乎与辽东不清不楚啊,他们的钱也能拿?” 虽然知道这话很得罪人,但李征沉默了一下,还是十分不悦的道。 虎大威的脸色顿时有些尴尬了,沉吟了片刻道,“走私是禁不了的,只要朝廷一时不保障足额的粮饷,就别想下边的大多数人对军令绝对执行。更别说边军数年粮饷都是断断续续,而且还经常被克扣,想要正面听话,手里没钱是不行的。老弟,你也是带兵之人,应该明晓。” 李征沉默无语,他的潞州军之所以兵强马壮,敢于战场拼杀。不也正因为粮饷充足,而且伤残抚恤做的极好的原因么? “山西走私之辈,在山西官场上更是盘根错节,基本上都被打点通了。你要是敢下令禁止,要不了几天就会被人用放纵奸商走私的罪名直接弹劾去职了……” 虎大威长长叹了口气,他不是不明白这些人的危害,只是对此他除了眨一只眼闭一只眼,根本毫无办法。 这一番话可是掏心窝子的了,传出去的话,虎大威都会有很大的麻烦。 也正因为今晚要找李征买人头,这场宴会只是在三人和虎大威自己的家丁之间说说。虎大威才这么露骨的说出来,不用怕什么泄露。 李征无语,这大明从上到下已经完全糜烂了,不重新洗牌根本维持不下去,指望一个半个有良知的人在框架内改变,根本就是缘木求鱼,治标不治本之事。 “今日来是恭贺老弟大捷的,不谈这些丧气的了,来老弟,先干一碗,今朝有酒今朝醉!” 虎大威见酒宴气氛有些尴尬,顿时一拍大腿,端起了酒碗。 李征笑了笑,也将这事放在一边,举起了酒碗,一干而尽! 他并不是大明的朝廷和内阁,这些集团公司的老总们都在装睡,他这个小小的地方保安头子,操那么多心干吗? “你小子今天咋跟个娘们似的多愁善感,给句痛快话,东西到底这个价卖不卖!” 酒过三巡,眼见李征兴致一直不是很高,虎大威顿时有些不爽了,吹胡子瞪眼的问道。 “这个价钱不卖!” 李征抿了一口酒,很干脆的说道。 “呵呵,不卖就好!呃?啥?不卖?” 虎大威原本也只是佯怒活路一下气氛,没有反应过来,念叨了一遍之后,顿时反应过来,瞪大眼睛看着李征。 眼见李征神态自若,自顾处的喝酒,深吸了口气,猛的喝干碗中的酒,无奈的道,“那你开个价吧,只要老哥我承受的起,绝不说二话!” “六十两一级,爱买就买,不买找别人!” 李征一拍桌子,恶狠狠的道。 虎大威、曹文诏一愣,眼见李征的态度并不是说笑,正欲开口劝说,李征却是再次脖子一梗,“小本生意,议价赊欠免谈!” 第269章 大军压境 对于李征来说,比起这二人的交情,钱财根本就是可有可无的。 毕竟钱财他不缺这么几千两,但若是危急之时,能够有能力给予他求援的,在山西可只有这两人。 与其将这生意做成一桩买卖,还不如做成一桩人情。 虎大威二人客套了一番,但李征却是毫不妥协,只要六十两一级,最后更是再搭上数面缴获的后金旗帜,弄的虎曹二人感激连连,都有些泪眼花花的了。 单价降下来了,预算充足的虎曹二人,便不约而同的选择买了更多的首级,因为有李征答应给予的后金战旗,两人虽然买的首级比较多,但因为有了图,也便有了看图编故事的本钱。 一番折腾下来,虎曹二人都十分满意,李征更是十分满意,这次带来的建奴首级一番交谈之下便处理了大半,也让李征省了很多功夫。 木秀于林,风必催之。 李征这次立的功劳太大,若是其他明军各部双手空空,难免会被人在背后使坏。 但虎、曹二人也各有两百余级战功报上,不仅不会让他的功劳被埋没,更替他分担了火力。 李征既得了两位可靠的盟友,又收到两三万两的银子,可谓收获满满。 在双方都极为满意的情况睛,宴会气氛更加的热闹了,心情大好的虎大威,更是不断的催促着李征将这数仗的经过详细说说。 不仅仅是因为好奇心,更重要的是,可以从这些战例中了解到建奴的优劣点,找到对付建奴的心得办法。 李征也没有藏私,从自己在神池口力排众议,向北迎敌,又如何发现只是虚惊一场,再到宰了建奴斥候祭旗,然后向西探查,然后一系列的战斗,统统说了一遍。 期间对于自己判断失误的地方,还有对建奴战力的高估,以及作战心态,都没有任何的藏私,全部讲了出来。 对付建奴,并没有任何藏私的必要,李征也从来不觉得抵挡建奴肆虐中华大地,只是自己一个人的责任。他并不是救世主,他也需要强有力的友军配合。 因此,任何可能的误导,都需要极力的避免。 “听起来,你这几仗都是因为你的火器比较犀利,尤其是最后一仗,根本没有肉搏接触?” 听了半天,虎大威这才有些愕然的问道。 “是这样的,能不接触心理不接触,用火铳火炮先行进行无距离杀伤……” 李征摸摸鼻子,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但他还未说完,虎大威便摇摇头,“老弟你这是入了偏门了,打仗还是得刀枪见血才行,咱们之前的许多官兵都有这个想法,辽东这种靠火器打仗的军队还少么?如今已经全成了白骨!” “大哥,小弟并非是说靠火器作战,不敢正面搏杀的军队,哪里称的上是强军?小弟每次作战,最后可都是靠长枪见血才决出胜负的。” 李征尴尬的笑笑,他知道虎大威是好意提醒,但他确实也不可能放弃肉搏战的。 自己说过不肉搏战了么?可以肯定的是,在这个时代,他是最注定肉搏作战的。 别说这个时代,就算借鉴他那个已经可以远距离定点清除作战的时代,军队中对于刺刀见红的训练依旧没有停止过啊!其中必有它存在的道理和用意。 “老虎你太心急了,李老弟都没说完呢。依我看,建奴没有直接冲击老弟的步兵大阵,已经说明了老弟步兵大阵根本无惧肉搏,这才令建奴只能从侧翼寻机作战,最终后面自己送到火炮火枪之上。” 曹文诏呵呵一笑,对虎大威摇头说道。 “还真是,老弟说到最后一战时,建奴一直绕开正面,进行侧击,肯定是忌惮于步军。不过老弟你的长枪兵,还真是犀利,咱老虎觉得,这大明估计也只有当年的戚家军,能够差相仿佛。” 虎大威点点头,对于李征长枪兵的攻击之犀利,并肩作战数次的他,自然是自视甚详。 “大哥说笑了,戚家军小弟是比不了的。最多也是一个仿品,小弟这军队也是跟着戚帅的书练的,比不了正宗的。” 李征笑了笑,虽说自己这兵大部分训练是来自于后世的经验,但戚少保的《纪效新书》与《练兵实纪》却也开拓了他不少的思路,说是借鉴而来,也并非托词。 “老弟太谦虚了。不过老弟有没有兴趣玩一把大的?” 曹文诏微笑的看着李征,眼神突然变得有些犀利起来。 “哦?如何行事?” 李征顿时来了兴趣,快速的问道。 好不容易碰上与建奴干一仗的机会,他不想就这般轻易的缩回去。如今有两支强援在侧,他并无畏惧之心。 “镇川堡!” 曹文诏一把拉开虎大威身后的屏风,指着上面一个地点。 “这里是建奴八旗在我大同掳掠来的钱粮丁壮的转运之所,要是出其不意的拿下,功劳可是不小!” 曹文诏目光闪烁精光,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作为之前野战失利的他,极为迫切的需要一场胜利来证明自己,避免来日朝廷的惩罚。 “是建奴的中转地?兵力防守如何?” 李征沉吟了一下,向曹文诏问道。 “看到的旗号有正黄旗两个甲喇驻守,还有万余蒙古人!之前与两红旗互为犄角,如今两红旗向东靠拢,这正是难得的机会!” 曹文诏显然是预谋已久了,十分肯定的回答道。 “我大同可以出兵一万,再加上老虎的八千人,还有老弟的两千人,对付两三千建奴外加万余蒙古人,应该没有问题!” “我觉得可行!” 对于他的要求,李征是没有意见的,直接表示愿意帮忙。 “我山西镇最多出兵五千,需留下足够的兵力守卫宁武,万一建奴出兵南下,我可不好交代。而且还需要注意东移的两红旗可能的回援,这仗可不好打。万一被两面夹攻,一不小心,咱仨都得交待在那里。” 虎大威摇摇头,对于这仗并看好、 收益不大,危险却是不小。而且已经有了李征卖的建奴首级,他觉得他的利益已经有了保障,并不愿意冒这种风险。 一时间,屋内的气氛有些尴尬,李征三人都没有开口,都在心中衡量着此行的利弊。 “报!” “报!发现建奴斥候!” “发现建奴大军,距离城池已经不足十里地!” “报!发现旗号有两红旗,正白旗,镶黄旗!” “报!建奴数量在数万骑以上!” 正在曹文诏还欲于劝之时,一连串的警报不断的接衝而至。 第270章 有点迫不及待了 一连串的警报,顿时让屋内三人都愣住了。 虎大威并没有责怪斥候探查不利,这也是建奴的老传统了,骑兵侵略如火,行动如风。 在地形熟悉的辽东,一人数马的建奴大军,甚至跑的比明军的斥候速度还快。 “唉!好了,不用再商量了,咱们看来是去不了!要我说,老弟你运气可真不好,这会儿想走也走不了了,你跑不过建奴骑兵的,还是留下来陪老虎我守城吧!” 虎大威原本眼中的犹豫一闪而尽,有些幸灾乐祸的看着李征,调侃着说道。 “既来之则安之,倒要见识一下建奴大军到底有没有三头六臂!” 李征眉头只是略略一皱,便即舒展开来,哈哈一笑的说道。 他本来就打算在应州与虎大威等坚守一城,与建奴打上一场,如今战场虽然换到了朔州,倒也算偿了心中所愿。 “老曹,还有时间,你的部队是纯骑兵,还可以突围!” 虎大威也是哈哈一笑,转头向着曹文诏,语气十分沉着的说道。 “说什么屁话!你们是老子叫来的,老子怎么能贪生怕死的先行离开?” 曹文诏闻言大怒,狠狠一拍椅子,怒声骂道。 “既然你不肯夹尾巴逃,哪就留下来帮忙吧!今日咱们三兄弟倒是要会会这帮狗娘养的!” 虎大威显然已经习惯了曹文诏的脾气,闻言神情没有丝毫变化,眼神变得危险起来。 “来人,披甲!你们也回去披甲吧!一会儿一起去城楼看看去!” 虎大威再不费话,一甩披风,开始着甲。 李征与曹文诏也不多说,各回各营开始准备即将到来的战事。 当李征到达东门城楼时,虎大威与曹文诏已经到了,而城外,滚滚而来的建奴骑兵,虽然还未看到人影,但不远处那冲天扬起的尘土,再加上震耳欲聋隆隆的马蹄声,却是告诉他们,建奴大军是真的来了。 “两位大哥,建奴大军似乎是早就有情报,根本没有任何的迟疑,直直扑向朔州!依小弟看,城内必有内应!” 李征远远的眺望着,突然间沉声说道。 “依小弟看,四门必须有信任的家丁值守,无论何人无令接近城门者,直接杀无赦!” 只是说话间,李征便已经可以看到天边出现一条黑线,正在快速的奕大变粗,那是一望无际的铁流! 冲天的杀气无远弗近,笼罩在苍穹之下。 “李老弟所言极是,这法子建奴在辽东倒是常用!” 曹文诏闻言身体一颤,似乎想起了以前的往事,点头赞同的说道。 “这事我来办!虎臣,立即挑选兄弟们,四门处加紧防卫!并传令全军,无令接近城门者,直接杀无赦!” 生死之事,虎大威当然不会有所怀疑,快速的下令道。 他身边的家将虎臣应命一声,便快速下了城楼。 此时,城内已经知道了建奴来袭的消息,军中还好一些,在上官的约束下,虽然紧张,但却并不慌乱。 但原本那些以为官军收复城池,局势已经安定下来,陆续回城的缙绅百姓们,却是人人惶恐不已,还未开战,城中已经开始流言满天飞,民心动荡。 甚至有些无赖已经开始闹事,不过他们的企图很快便被来回巡逻的官军给粉碎了。 事急从权,任何敢于闹事之人,下场只有一个,那便是直接就地斩首,然后脑袋挂在街角处示众。 铁血的整治之下,城内的百姓再无人敢上街,全部躲在屋内瑟瑟发抖,开始漫天的求神拜佛,希望满天神佛可以护佑他们周全。 “李老弟,你就守北门,其余三门由老哥守御。” “老曹,你的人马充当后备,负责弹压城内的奸细!还有出城逆袭的责任,哪里顶不住了,你就支援哪里!” “事情紧急,也没什么好说的,立即执行吧!多储备檑木滚石,还有盾牌,建奴的弓箭,射的他娘的贼准!” 虎大威当仁不让的直接成了总指挥,直接下令道。 李征应了一声,虎大威这安排并没有问题。朔州城南城西地形崎岖,不适合大军作战,建奴主攻只有东北两门,东门明显是最佳选择,他麾下兵马最多,选择顶在最危险的地段,也令人服气。 至少曹文诏,此次带来的是两千骑兵,并不擅长守城,作为预备队也是理应之事。 李征与曹文诏都应命而去,只有虎大威依旧屹立于城头,看着滚滚而来的建奴骑兵。 建奴骑兵距离城池还有数百步,便即开始慢慢收拢阵脚,开始向两翼不断的伸展开来。 李征回到营地之后,队伍已经整装待发,李征也不啰嗦,直接带人向城北转移而去。 快速的与驻守城北的虎大威部换了城防,将一千火铳手布置在城头防御之后。便即开始动员其他人制作升降架,开始吊装火炮,将其运上城头,完善防御。 甚至檑木什么的,李征直接开始充当拆迁大队,将北门附近的民房拆迁一空,既可以取得房梁充当檑木,又可以将可能隐藏在城门附近民房中的建奴给寻找出来。 李征的工作十分有成效,别说这些房子大多无主,就算有主,在国家暴力机关面前,也只是毛毛雨。 但是只拆了数座房屋外,临近一所大户的房子中却突然窜出了百多精壮汉子。 这些人显然早就藏匿其中,并且不怀好意。 毕竟大户人家里有护院庄丁,原本是十分正常的,但是里面出来的全是青壮,没有任何妇孺,那就有些不正常了。 最重要的是,这些人根本不打任何招呼,直接便向着城门冲了过去。 这些人大多都是训练有素,而且相互配合极为默契之辈,只从他们相互掩护呐喊着冲锋而来便能看的出来。 不过他们的运气明显不是很好,直接撞到潞州军怀中。 不等长枪兵们列阵以待,城头上密集的火铳便此起彼伏的响起,百多人在密集的火铳轰击中,绝大多数都直接被击毙当场。 令李征意外的是,这些人还真是悍不畏死,就算被火铳击杀的只有十数人,却依旧毫不放弃,直直的冲向排成队列的长枪兵面前。 他们的努力还是无效的,十数人在此起彼伏的长枪刺杀下,数个呼吸都没有支持住,便全部成了一地的死尸。 虽然轻松的收拾了建奴的内应,但李征并没有丝毫的得意之色,相反他更是气急败坏的命令所有人加紧收集守城物资,在城头更是连连骂娘。 建奴的内应出现在北门,那就意味着,建奴的第一轮攻势必将是北门! 这他娘的,怎么心中,反而还真是有点迫不及待啊! 第271章 一片片的惨叫声 李征军队中并没有多少盾牌,毕竟李征自建军之始,便是抱着建立一支敢于野战的军队。 一支以野战为目的的军队,盾牌必然不会配备多少,一切都是以进攻为目的,还需要那么多的防守武器做什么? 但眼下李征也来不及后悔了,开始更加玩命的进行拆迁事业,方圆数百户的大门都被强制拆下,源源不断的送上城头。 这东西虽然用着不是很方便,但关键时候还是可以救命的。 李征的大门还未拆迁完,建奴大军已经开始有动作了,虽然大部队还在东门外,但过万骑兵已经开始迂回向北门。 不同于东门外还在试探着攻击的建奴大军,迂回向北门的建奴骑兵,竟然开始慢慢提升马速,一副以马匹直接冲城的架式。 与此同时,建奴大营中鼓角齐响,更是数十声号炮轰然炸响! 用脚趾想,李征也明白,这是建奴大军在给城内的奸细发送信号。但李征却是分外淡定,建奴的内应如今已经基本上下了地狱,想联系他们,很好办,送你们下地狱就可以了。 不过令李征意外的情况却是发生了,城内突然之间喊声大作,更是有数道烟柱腾空而起。 在城门口的西北角,东北角,都有无数的呐喊声响起,滚滚人流不断的向着北门而来。 粗略一看,人数至少有数百人! 看着乌泱泱的人群呐喊着涌来,李征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了,脸上的痛恨之色更是升腾起来。 他听的出来,这些人大多都是说着汉话,但这股冲锋的精神头,却强于大部分的明军。 敢情当奴才当久了,连腰杆子都硬气多了,这种九死一生的内应工作都能干的如此热情如火? “火铳兵自由射击,长枪兵给我放开了杀!” 眼见城门处集结的数百长枪兵,李征眼中的寒光越来越盛,稍稍沉吟了片刻,李征便快速下令道。 数百人呐喊着冲来,却没有发现想象中城门口已经杀的一片混乱的战场,而是静静面对着他们的数百长枪兵。 望着城头上密密麻麻的火铳铳口,每个人都是不由自主紧张的吞咽着口水。 但他们已经没有了退路了,不冲破明军的阻拦,他们注定只能成为官军手中,那一颗颗的报功首级。 “杀啊!” “杀光明狗!” 无数的人呐喊着,疯狂的汹涌而来。这些疯狂冲来的奸细们,一路上还在不断的放火制造混乱。 对这些当自己是旗人而不是明人的叛逆汉奸,潞州军上下都充满了痛恨。 李征这些年的文化课,所教最多的不是忠君思想,而是汉夷之别,以及国家观念。 已经有了朴素的民族观念的潞州军们,对于这些汉奸,更是痛恨远超过建奴。 很快,这些疯狂的汉奸们,便明白什么叫做真正的疯狂。 被火铳狠狠远距离剥了一层又一层的汉奸们,艰难的冲至长枪兵前方后,上面终于没了火铳那列休止的轰鸣。 但当他们觉得终于可以肉搏解决官军时,长枪兵们却是让他们明白,什么叫做更加可怕的存在。 无数长枪如同不断吞吐利刃的巨大怪兽,枪枪入魂,冲上来的人一个瞬息便既倒了一地,一个个身上巨大而狰狞的伤口,让人一看就明白,这些人根本无救了。 不同于火铳兵射击时,尽量射杀这些奸细们后续人员,这些长枪兵打击的却是靠的最前,身手最了得之辈。 两者杀伤虽然同样犀利,但造成的心理震憾却是天差地远! 这些奸细们打头的,是一个粗壮的建奴,这人一把大斧玩的上下飞起,如同无物一般。 但就算是这么一个可以称之谓普通明军剿肉机的存在,在潞州军那变态的长枪兵面前,也只有不断格挡、倒退的份,一把杀人的大板斧,硬生生被他玩成了盾牌。 长枪兵在击碎第一波冲击之后,便即反守为攻,虽然速度不快,但杀伤力却堪称恐怖,所过之地,再无人可以站立其中。 那个玩板斧的已经玩砸了,板斧虽然玩的贼牛,但在身边的人都死光的情况下,他一个人也玩不下去了。 十数杆长枪同时攒刺而来,他巨大的板斧只是挡住了其中数枪,便被直接捅成了蜂窝煤! 数百夺门的奸细已经死伤大半,但长枪兵似乎依旧没有任何损失,那一排排的队列依旧紧凑完整。 当又一次将十数个亡命之徒放倒在地后,其他人终于觉得无边的恐惧笼罩全身,发一声喊,便即四散而逃。 但此时已经晚了,滚滚的马蹄声急骤传来,曹文诏的骑兵第一时间便即赶了过来,侥幸未死的百多人被这两面夹击之下,只有数人狗急跳墙,窜入附近的房屋内苟延残喘。 但他们的命运却是已经注定了,李征根本没有心思冒着伤亡的危险入屋收拾他们。 而是选择最简单直粗野的办法,直接放火烧屋! 在熊熊烈火中,这几个漏网之鱼满身火焰凄厉的号叫着窜出,却被曹文诏的人用弓箭直接钉在地上,不断的翻腾哀号着,直到全无声息。 曹文诏还来不及打招呼,便看到李征直接下令打开北门,他还来不及阻止,李征麾下只知李征命令的士兵便毫不犹豫的直接拉开了城门。 若非看到李征阴测测的从两旁拉过来数门火焰,然后用木板挡住火火炮后,曹文诏都险些觉得李征才是建奴的奸细了! 果然,在北门刚刚打开,城外的建奴骑兵便欢呼着飞速冲刺而来。 然后,他们在城门洞中,便经历了人生最黑暗的一幕。 前面原本遮挡的木板被推翻在地,数门早已装填完毕的火炮狰狞的爆发出火焰,无数的钢铁洪流直接撕碎一切,将冲进城门洞中的百多城直接撕成了粉碎! 整个城门洞完全成为了血肉的炼狱,在这种密集而狭小的空间里,火炮的威力被发现到了极限,没有任何的死角存在! 后续的骑兵虽然没有受到打击,但满地的血肉已经不存在落脚的可能了,人仰马翻之间,更是将城门洞堵的严严实实! 火炮射击之后,百多杆火铳更是射出一波波的铅弹,密集的铅弹嘶咬着任何阻挡他们的人和马,将它们变成一具具的尸体! 反应过来的曹文诏也没有二话,一挥手间百多名骑兵翻身下马,拉开弓箭,开始痛打落水狗! 而城墙之上,火铳兵们的盛宴正在继续着。 团聚在城池之下,却进退两难的建奴骑兵们,是他们最好的酒菜。 一次次的齐射,下面便是一片片的惨叫声。 第272章 要的只是李征 此时的曹文诏,已经登上了城头。 和他一起的,还有携带着弓箭的麾下。 此时的他们,正在火铳兵身边,痛快淋漓的向着城墙下建奴骑兵射出一枝枝复仇之箭! 在城门洞附近的建奴骑兵实在太多,靠近左右两侧城墙,只要瞄准对方向,随便一箭就有成果,根本不用担心会浪费箭矢。 疯狂的盛宴持续了一刻钟不到,射程外的建奴骑兵便潮水般的从北门远远退开,只留下地上数百具来不及撤退的尸体和伤员。 不过他们的离开也不是一帆风顺,城头上不断轰鸣的火炮、火铳,也充分的表达了城池主人的热情。 北门实攻的中计失败,东门佯攻也自然而然的停止了下来。 数百骑的损失,对于建奴数万大军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起码对于端坐于龙撵上的皇太极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因为那些损失的人,都是蒙古炮灰,真正的建奴没有几个。 只是城内内应的失利,却是令皇太极的眉头皱了起来。 他方闻警报,两红旗于应州连战连败,便意识到明军中可能又出来刺头了,因此根本没有任何犹豫,便将东入宣府的大军调回大同,准备来一场大的。 如今的大金虽然威风凛凛,有入草原大漠,进大明内地,如入无人之境一般的地位,那是完全建立在大金八旗战无不胜的前提之下。 皇太极对此更是心知肚明,他不同于下面八旗中那些已经开始膨胀的将领们一般,觉得自己已经天下无敌了。 相反掌权于后金总崩溃前昔的他,心底始终有一种危机感。 眼下后金虽然各方面进展都极为顺利,但他始终记得后金只是一个强行糅合十数个种族,内部并不牢固团体形成的民族。 就算这般强行并合十数族,后金的人数也依旧只是数十万的小族,眼前的大明虽然看似不堪一击,但若是出了一两个名将,而且受到重用,只要大明缓过来那一口气,等待后金的依旧是死路一条。 因此对于任何可能出现的苗头,他都抱着十二分的警惕。 就如同老汗努尔哈赤当年,面对着戚家军与白杆兵,尽管损失惨重,前后伤亡数千骑,却硬是顶着所有人要求撤军的压力,不惜伤筋动骨也要先灭了这两支还敢挑战的大明军队! 当时许多人,包括皇太极在内都完全不明白其中的道理,都觉得老汗是发了疯,为了这数千人的残军,自己也死了差不多数量的奴才,完全是得不偿失。 但啃完了这块硬骨头,他们就慢慢明白了其中的好处。 自浑河血色黄昏一战结束,大明军队野战的志气便断崖式的下滑,就如同失去了精气神,完全被打断了脊梁,敢战的军队一次比一次少。 从原本还有的野战,慢慢退步到望风而光,只能领先城池防守的地步。 浑河一战后,王化贞强行逼迫十数万广宁守军出战,却是被数千八旗骑兵,轻松的打了个全军覆没,这便是浑河一战的好处所在。 如今轮到他当家,他自然不能容忍大明军队的士气有上升的苗头。 他如今的形势比老汗努尔哈赤之时,更是强了不知凡知。 老奴当年可谓四面是敌,蒙古人、朝鲜人、大明、还有北面的生女真,可都是后金的敌人。 这数年当政以来,他通过连消带打,更是通过大明自断东江镇一臂。没了东江镇的掣肘,他轻松的收拾了孱弱的朝鲜,两次征讨,令之不得不跪在自己面前乞怜。 解决了后顾之忧后,便倾力攻打蒙古诸部,通过交好的蒙古人,联络打击解决了林丹汗,令得万里草原大漠不得不臣服于自己。 可以说,在刚刚解决了林丹汗之后,大金的战略形势也是前所未有的好。 但是当他终于可以完全腾出手收拾大明之时,大明内却是突然出现了这种抵抗的苗头,这无论如何也是不能容忍的! 如果大明真的的重新强大起来,那他费尽心机所谋划的一切都将成为一场空。 若是大明回到洪武、永乐时期,就算大漠加上辽东一齐上,也只能是身死族灭的下场! 好在大明朝廷一如既往的混帐着,大明的皇帝一如既往的给自己找不痛快,拼命的在给自己树立更多的敌人。 大方面没有问题,皇太极也就没有必要非得去啃北京城这块硬骨头,放着他们自己慢慢作死不更好么? 但是如今山西突然冒头,皇太极觉得不将这苗头压下去,睡觉都会不安心。 之前连败两红旗的明军将领,皇太极已经通过山西八大商家得到了具体情报,这人必定是新晋潞州总兵李征无疑,毕竟整个山西也只有他才用不伦不类的四角红旗。 败兵们的招供也许能瞒过有勇无谋的阿巴泰,也许能够瞒过装睡的代善,但却瞒不过他皇太极。 他很快便从各种蛛丝马迹之路,得到了真正的答案,这个答案也让他有些食无味,寝难眠了。 因为种种迹象表明,这伙潞州军明显就是活脱脱的另一支戚家军,而且不是在浑河边时,那已经暮气难掩的戚家军,而是那种刚刚组建,朝气澎湃的那种! 这种敌人绝对不能有任何的故息,更不能令其有任何壮大的机会! 可惜这李征委实狡猾,数战之后便即重新缩回。 皇太极只是看了一会儿地图,便彻底息了尾随追击的想法。 毕竟后金连续作战大半年,早就疲不能兴了,眼前一个雁门关已经是令人极为头疼的存在了,再加上一支戚家军,他还没有给对方送人头的习惯。 但是他根本不准备就这般放过对方,既然自己不能去找他,那令对方来找自己,那才是最好的策略。 因此一听到虎大威出兵朔州的消息,皇太极简直喜从天降。 当听到曹文诏也从大同到朔州汇合的消息后,皇太极真的是想给满天神佛都烧上三天三夜的香烛! 获知消息之后,皇太极根本不敢耽误,匆匆集结了就在身边的正白旗,镶黄旗,外加近三万蒙古从骑,马不停蹄的从宣府一路向西。 他的目的也很简单,那便是将山西的这两个最高军事将军围在朔州,只要围死了他们,还怕大明那边不调遣李征过来求援? 他的目的不是虎大威与曹文诏,这两人他还不放在眼中,他要的只是李征而已! 正在沉思筹划如何促使大明方面,更快的派遣李征前来求援之时,刚刚战败的蒙古贝勒也灰头土脸的来到龙撵之前。 第273章 皇太极的手段 “外臣扎牙忽不毡作战不力,大损我大金士气,特来请罪!” 一辆镀金镶玉的龙撵前,喀尔喀蒙古万户长跪倒于龙撵前,战战兢兢的说道。 后金对于战败的将军处罚是极重的,虽然他身份不俗,但在这皇太极面前,他还是忍不住的心中恐惧,身体都有些许的颤抖了。 “扎牙忽不毡,你无须丧气,尼堪本就狡诈,而且一场小小的挫折伤不了雄鹰的志气,本汗定当为你出这口怨气。” 对于此战的失利,皇太极并没有生气,反而好生安抚了一番。 “多谢天聪汗!外臣定当戴罪立功,以补今日之过!” 扎牙忽不毡松了口气,赶紧大表忠心。 “本汗说替你出气,并非随口一言,你可看清城头明军将旗,等本汗办完大事,将之擒于你帐下,任你处置!” 对于这些刚刚收服的漠北蒙古诸部,皇太极本就是极力拉拢的,当下拍着胸口保证道。 “多谢大汗,外臣看清楚了。那是一面方旗,上面的字外臣不认识……” 听到皇太极如此恩宠,扎牙忽不毡胸口热血上涌,只觉得自己充满了斗志,但他刚说了一句,便被皇太极打断了。 他愕然望去,只见皇太极肥胖的身影竟然如同弹簧般的跳至龙撵扶手前,完全不知道这家伙这般肥胖是如何行动如此敏捷的。 “你说是一面四角方旗?” 皇太极说话都有些颤抖了,眼睛死死的盯着扎牙忽不毡,宛如欲要择人而噬的猛兽一般。 “是,是是……” 扎牙忽不毡不由得紧张起来,完全没来由的觉得自己就象是小羊羔碰上了大灰狼。 “哈哈……真乃天助我也!天命果然在眷顾着大金!” 皇太极纵声长笑起来,声音充满了欢快,以及掩饰不住的激动。 皇太极没有理由不激动,原本还只是围点打援,虽然把握十足。但还是害怕会有变数,比如说大明朝廷这边动作太慢,李征拖延不前等待意外情况。 虽然李征拖延不前的可能很低,毕竟能练出这样军队的将领,必然会明白一个道理,遇战不敢前,军队就会半毁。 甚至皇太极还巴不得他得令后拖延不前,如果李征真的这样做了,军队士气还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这个事情会让潞州军在心底埋下一颗种子,那便是对后金八旗的畏惧感。 只有有了这种畏惧感,这支军队见了后金八旗,就会再次畏缩,那这支军队就会不败而败。 但眼下这支军队突然出现在朔州城中,皇太极感觉满天神佛都在帮助自己一般,完全是心想事成! 他若是来自后世,必然会自称是位面之子。 这种赌骰子的赌局中,把把都是三个六豹子,试问谁能做的到?也唯有天聪汗皇太极了! “传我汗令,代善、岳托两红旗围西门,扎牙忽不毡率喀尔喀蒙古骑兵围北门,只守不攻!镶蓝旗艾度礼、固山额真篇古堵住明军向南退路!多尔衮、阿济格率正白旗、德格类兵、豪格率镶黄旗及诸部蒙古随本汗立营东门!大军围困朔州,勿必不能让城中跑掉一只耗子!” 皇太极畅快的笑了一阵,猛的收住笑声,虎视着一众后金文武,森冷的下令道。 “喳!” 一众将领纷纷跪地领命,不多时便即四散而去。 代善也是跟所有人一样,低眉顺眼的准备一起离去,却是被皇太极给叫住了,“二哥,你与岳托这次损失颇重,我拨一些丁口与你恢复元气。此去城西,以固守为上,若是事有个不济,捎个信来北门,我立即发兵助你!” 代善这次捅的蒌子不小,可谓老汗在浑河一战之后,八旗丢的最大一次脸面。 原本还担心皇太极处罚,但是皇太极却是丝毫没有追究,甚至连那些故意颠倒黑白的败兵们,都没有追究,算是给足了他面子。 这要是换了老七莽古尔泰,估计这会儿皇太极就要丢鸡不成反蚀把米了。 “多谢四弟关怀,二哥又不是不晓事之辈。二哥这便去了,四弟你的心思我明白,二哥这次会固守城西,就算两红旗元气大伤,也不会让你失望的!” 但代善却是就吃这一套,原本就因为心中难安,根本不敢与皇太极同撵而行,如今听了这话更是息了大部分与皇太极争胜的心思。 “有二哥在,我放心的很!” 皇太极哈哈一笑,挥手送别了代善离去。 一旁的多尔衮却是在心中暗自叹了口气,这皇太极驭人之术委实厉害。巧妙的利用这次代善裁这个跟斗,只是在三言两语之间,大贝勒代善便淡了许多与他争雄的心思。 之前一征朝鲜之时,皇太极便是用不及时补给,以及故意耽误阿敏麾下报功申请的小手段。 令四大贝勒之一以脾气暴燥出名的阿敏怒气勃发,在狂怒之路,愚蠢的做出欲在朝鲜自立为王的晕招。 这种分裂的态度,给了皇太极最好的机会,联合其他七旗入朝给阿敏施压,最后再将阿敏丢了大明蓟州遵化四城的老帐拿了出来,直接将其囚禁而死。 这口黑锅甩的正是时候,本来就对阿敏以努尔哈赤侄子身份,却能位列四大贝勒不爽的其他大小贝勒,共同落井下石,扳倒了这个政敌。 如今又用怀柔方法,令代善这个老狐狸不得不暂时低头,不与他相抗。 那下一个呢? 肯定是莽古尔泰这个粗鄙武夫了,如今皇太极挟大胜之威,声势正如日中天,代善又暂时低头之际,正是对付莽古尔泰的最佳时机。 而皇太极这次之所以御驾亲征,也正是给莽古尔泰犯错的机会。两大贝勒已经远征,多尔衮可以想象的到,跋扈又自大的莽古尔泰,在辽东会有怎么样膨胀,犯下多少错了。 多尔衮甚至都能想象的到,回到辽东后,莽古尔泰会有哪些跋扈的举动了。 从内心来说,多尔衮是不想莽古尔泰快速倒下的。因为他不仅对于后金的汗位心心在念,还有对皇太极,那刻骨一般的仇恨。 皇太极还未上位,便联手其他三大贝勒,直接逼死了多尔衮的生母阿巴亥,夺走他的两黄旗,更使得他三兄弟反目成仇,这真是刻骨之仇。 不过多尔衮虽然年纪小,却极能隐忍,母亲被逼殡葬之时,他能忍着痛苦高声叫好。 这虽然让他得到了皇太极的信任,再次手掌被改名为正白旗的正黄旗,但却令三兄弟中的大哥阿济格与他反目成仇,兄弟之间争斗不断,从来不曾停息,完全没了携手的可能。 多尔衮心中咆哮着,目光中更是深藏着寒光。 第274章 如何弄死他 杀母之仇,不共戴天! 这仇他一日也不曾忘,虽然他如今对付不了在后金中如日中天的皇太极,但皇太极却也有一个致命弱点——虽然手段了得,但身体却始终不好! 这些年始终都是病怏怏的,因此多尔衮希望莽古尔泰最好多活几年,替他多与皇太极争锋几年,为他争取一些时间,最好是熬死他根本没有信心对付的皇太极。 相比于皇太极,他更有信心对付莽古尔泰和代善,但他也明知道这只能是奢望,他隐隐的觉得,这次回辽东,就是莽古尔泰的末日了。 “老十七,在发什么愣,心不在焉的?” 正在多尔衮苦思该如何在这场政治斗争中悄无声息的帮助莽古尔泰,或者如何从这场注定一面倒的争斗中取利之时,皇太极那如同恶魔般的声音却是突然传入多尔衮耳中。 多尔衮打了个哆嗦,抬眼看到皇太极正凝视着自己,顿时打马上前,他不敢如同代善那般与皇太极兄弟相称,谄媚的道,“回大汗,小弟在想城中的那伙明军,真的值当这般大动干戈么?” 看着多尔衮那熟悉的恭敬面孔,皇太极目光中的怀疑并没有消减,只是隐藏了起来,只是淡淡的道,“父汗之时,浑河之战你可曾听闻过?” “自然听过。那战虽然艰难,但我无敌的八旗大军,最终还是痛歼敌寇,彻底剿灭了这股大明第一强军!父汗也跟小弟得意的说过,任谁也挡不住我们八旗大军前进的道路!” 多尔衮其时年纪尚幼,只有九岁,此战虽然后来听过,但却没有感同身受,因此感触不深。此时说起来,只觉得自豪罢了。 “那你觉得那一仗该不该打?” 皇太极面无更让点点头,十分平静的问道。 “原本小弟觉得是场惨胜,但这几年明军越来越不经打了,才觉得父汗果然是英明至极,这一仗打的太值了!咦,难道大汗觉得这朔州城中那一伙明军,也是戚家军一般的存在?” 多尔衮原本也只是顺口附和一下皇太极,但越说却越觉得不对味,脸色也开始严肃起来。 皇太极见多尔衮这么快便明白了自己意图,顿时在心中叹息不已。自己成年的儿子中,唯一还算有出息的便是豪格了。 有一次自己问起此事时,这混帐开始显然说的还算中规中矩,但最后居然还洋洋得意的给自己说,若是此战换他为帅,则会如何如何之类的话语。 这种认不清自己的模样,气的皇太极直接赏了他几十鞭子。努尔哈赤起兵十数年,未尝一败,一个后辈小子竟然异想天开的指摘对方当时的种种失误。 战场上瞬息万变,谁能一直没有丝毫的失误,找问题出来容易,当机立断解决问题,就没几个人做的到了。 这种不在当场,只在事后谈论之辈,好听一点的说法叫做志大才疏,只会纸上谈兵。 说难听一点,那就是事后诸葛亮,事前猪一样。 这样的人,莫说将一国交给他,就算交一旗与他,让他独挡一面,估计都会出大问题。 再一对比年纪还略小些的多尔衮,这种落差就更大了。 但这混小子再不是块材料,也是自己的儿子,他做老子的都需要给他擦屁股。 他也只能盼望多活几年,给这小子更多的锻炼机会,令他能够更快的成熟起来,担当起他该担当的责任。 不过一想到比豪格还年轻的多尔衮,皇太极心中便有一种挥之不去的忧虑,自己百年之后,豪格真的能够压制的了多尔衮?估计分分钟就会被对方给玩死吧! “你觉得我大金该如何消灭这危险的萌芽?” 皇太极深吸了一口气,将心中的烦燥压了下去,淡淡的问道。 “大汗英明果断,小弟望尘莫及,一切听大汗吩咐便是!” 多尔衮当然不会出这个头,急忙低声下气的说道。 多尔衮说话行动,还是如同之前那般恭敬有礼,丝毫挑不出任何毛病。 这个回答合情合理,还态度谦卑,话语间更是大大的抬举了皇太极,按理说皇太极应该觉得十分受用。 但不知为何,皇太极满脑子就只有一个想法,如何能够光明正大的弄死了他? “老十七客气了,你为大金的墨尔根戴青,本汗也想听听你的想法。” 皇太极到底是枭雄人物,尽管已经起了杀心,但言语间却依旧是一片的和蔼可亲。 “大汗说笑了,您本就下了一连串妙棋。先四门围堵,避免对方逃离。再避开强军守护的北门,主攻东门,南门。只要拿下任何一座城门,大军蜂涌而前,潞州军根本就难逃一死!大汗已经安排的妙到豪巅,而且十分细致,又哪需要小弟献丑。” 多尔衮情知自己无论如何说,都是错的,自己此时的任何错误,日后都可能会是自己的罪证,又哪里肯说实话。 “本汗不是要你分析本汗的部署,本汗要听你的看法!” 对于这泥鳅一般滑溜的多尔衮,皇太极明显失去了耐心,重重的冷哼一声。 “小弟以为,对付这样的强敌,如何小心都不为过,还需要多多制作攻城器械,另外做好长期围困的准备。” 被逼入墙角的多尔衮,无奈之下,只好说了几句四平八稳的策略。 “噗嗤……” 皇太极还未说话,多尔衮身边的豪格便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十七叔这策略还真是稳妥万分,依我看,十七叔不如将正白旗留下围困得了,围上个半年一年,估计饿也饿死了这些尼堪!” “呵呵,十七叔本来打仗就不如你,这点意见也就是跟着大汗学得两三招皮毛而已,见解浅薄徒为人笑罢了。豪格,你年长有为,定能有办法大破这些泥堪!” 面对着豪格的挑衅,多尔衮却是毫不动怒,面色平静的说道。 “说的也是,十七叔毕竟年纪还小,不懂战阵情有可原!要是本贝子出马……” 看着将平日不对付的多尔衮压在地上摩擦,豪格登时有些得意洋洋了。不过话未说完,便被皇太极直接打断了。 “豪格闭嘴!还不去安排军务!” 虽然及时制止了豪格的白痴自吹,皇太极额头的青筋却是跳的更厉害了,一腔怒气怎么也压制不下来。 尤其是扫到周围众将眼底,都是一副牢牢收敛着眼中鄙视目光的模样,皇太极内心那个想法更加的强烈了,到底该用什么法子弄死他呢? 第275章 打气 城头上的李征,目光紧盯着城下。 蒙古骑兵慢慢汇聚而来,万余骑缓缓行进,腾起无边的尘埃,摄人心魄。 这些蒙古人的动作很奇怪,不仅没有攻城的意思,甚至离城五百多步开始安营扎寨。 令李征警惕的是,蒙古人扎住营地后,开始修筑栅栏,大军在后一副死守,想要将明军困死在城中的模样。 这真的是夭寿啊! 大boss竟然选择围困的招数,而不是速战速决,这难免令李征有些怀疑。 北城方向,李征已经确定建奴选择的是围困,只看那栅栏的模样,建奴自己进攻都十分费事。 吩咐麾下保持警惕之后,李征带着几个亲卫便来到了东城城楼之上。 面前的场面才是李征设想中的,无数建奴猬集于数百步外,虎视眈眈的盯着朔州东城门。 按照道理讲,北门自己的兵力是最为薄弱的,只有二千人不到。东城的守御兵力是最雄厚的。 虎大威的八千大军,除了西、南两门各派遣了一千守军之外,剩下的都集中在了这里,按理说是最不容易突破的才对。 但建奴就是反其道而行之,攻击最难得手的东门,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大哥,情况有些不对啊!” 李征与虎大威寒喧了两句,便直接进入正题。 “确实不对!就不该在这朔州呆这么长的时间!” 虎大威脸色沉重的看着无数建奴在城东安营扎寨,更是着手开始打制各类攻城器械,忧心重重的道。 “大哥,我说的是建奴的脑袋似乎被驴踢了,偏偏选择最难啃的东门,这可是建奴酋长亲自领军,不应该犯这种错才对!” 李征苦笑一声,虎大威这是有些怂了,连基本的判断都丧失了。 “唉!建奴可是有十数万,攻哪个方向不是攻?哪怕四门齐攻,这人也足够了!突围!必须突围!” 虎大威意志有些消沉,摇摇头叹道。 人的名,树的影。 建奴纵横数十年不败,人数又这般的多,委实令他有些气夺。 李征一时有些无语,这个时候突围,大半都是步兵的明军,最后又能够跑出去几个? “大哥说笑了,放着坚城不守,靠两条腿跑赢四条腿,根本不现实啊!” 李征也有些慌了,若是这虎大威打定主意跑路,那自己就惨了,说不定这次就得交待在这里。 “老虎别慌张了!建奴向以野战为强,攻城向来都是弱项!如今已经斩杀了城内内应,只要咱们一力守城,朔州城定可稳如泰山!” 不知何时,曹文诏也来到近前,只听了两三句,便忍不住反驳道。 “但是这内无粮草,外无援军,建奴足有十数万,如之奈何!?” 虎大威并没有被这几句话给提起神,依旧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听到援军二字,曹文诏也有些虚了。 他与虎大威麾下都还有军队可以调动,但这些军队来不来先不说,就算来了,估计也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 “有!我们有援军!”李征顿时拍着胸膛,上前一步说道,“小弟这便动员潞州军全军前来,今日必与建奴决一死战!” “你还有多少人?能冲过来的又有多少?” 虎大威虽然还是有些低落,但眼中却多了些许希望。 “至少有五千人!只要他们抱团前来,从神池口到朔州只有寥寥十数里,大部都可安全抵达!” 李征斩钉截铁说道,如今的局势已经是要小命的节奏了,令他不能再保存实力了。 “五千?” 虎大威与曹文诏愣了一下,全都面露喜色。 五千人看似不多,但也看是什么军队。若全是潞州军之前见过的那些军队,这一次和建奴正面刚一波,似乎也不是不可能之事了。 一听到还有援军,虎大威突围的心思便淡了许多。他不是不知道临战退兵损失会有多大,如果能有别的选择,他也不会出此下策。 “不过需要一个月的时间,咱们必须坚守一个月!另外虎帅需要派人调集粮草,大军一个月前来,必定不会携带太多粮草,需要虎帅在宁武方面接济一二!” 李征在心中盘算了一下,又补充说道。 “这个没问题,你现在立即派人回潞州求援,粮草方面,俺老虎绝不会吝啬!一万五千人守城一月,更没有任何问题!” 得到了李征的肯定回答,虎大威也原地满血复活。 “如此便好!” 李征点点头,当着虎大威二人的面,写好了手令。 吩咐亲兵队长廖呜弘立即选择十数人,分批趁隙突围向后方求援。 好在军中二号人物李悦之前已经押送着钱粮回潞州了,如今潞州方面,也是有一个镇的住场子的人可以迅速集结各地的驻军。 “老弟刚刚说建奴的布置有问题,是何问题?” 安下心来,虎大威顿时想起之前李征来的目的,再次问了起来。 李征苦笑一下,将自己的疑惑讲了出来。 虎大威二人听完眉头也皱了起来,仔细思索了一会儿,虎大威这才不确定的说道,“难道建奴玩的是障眼法?明攻东门,实则突袭其他方向?” “北门我自守之,东门虎大哥兵力雄厚,都可保无虞!现在也只是西门,南门,兵力布置并不多,因此需要着重防范!曹大哥,也只能全靠你了!” 李征点点头,他心中也是这样觉得的,否则难以解释建奴为何这般诡异的行动。 “责无旁贷!” 曹文诏脸色郑重的点点头,还是一如既往的惜字如金。 三人停了商议,全部默契的转头看向建奴。 在远方,建奴大营已经有了轮廓,正在快速的立了起来。 无数的人分散向四方,极目远观,隐隐可见远处山上那一棵棵不倒倒下的树木。 无数骑兵数骑合力,将一棵棵大树拖回营地,匠工便当众开始解木制作器械,一切都井井有条,丝毫没有慌乱。 面对城池的方向,数千骑兵静静立于马上,警戒着城内可能出现的突袭。整个防务无懈可击,尽显强军本色。 一顶顶帐篷,似乎一直延伸至天地尽头,完全看不到边际。 “建奴能够纵横数十年不败,今日看来,委实不是侥幸。” 李征默默的看着建奴如同一个巨大的蜂巢一般,无数的工蜂盘旋游走,大营慢慢在城外形成,心中也不无叹息的道。 “多备盾牌挡架,建奴弓箭极为犀利!” 该看的都已经看了,曹文诏与李征都是与建奴交过手,准备离去时,不约而同的叮嘱了一声。 虎大威笑笑,表示已经知道了。 第276章 城破了 正当李征二人准备离去,各归岗位之时,数骑却是打着白旗,直直的向着朔州城而来。 李征二人也收住脚步,向外凝目而望。 “城上的明军听着!天聪汗有令!明廷暴虐百姓,辱我建州子弟,大汗兴天兵数十万而来,特向明廷讨还公道!所过之地,顺昌逆亡,劝尔等且莫自误!给尔等一天时间考虑!否则打破城池,鸡犬不留!” 来骑在一箭之地止步,扬着嗓门高声喝道。 对于这种劝降的戏码,没经历过的李征倒是饶有兴趣的看着。 但一旁的虎大威却没有兴趣,直接对曹文诏说道,“素闻曹老弟箭法高超,不知今日可有兴趣表演一番?” 曹文诏默然的点头,伸手一招,一个家丁便即送上一副弓箭。 手掌弓臂,另一手便搭箭而上,深吸了一口气,便即立即拉成满弓,几乎没有瞄准,便即轻喝一声,“去!” 只听那弓臂在拉弦之时咯吱之声大作,就知道这弓力道十足,一般人恐怕还拉不开。 那箭如电射一般飞出,在城下那个建奴二鬼子还在扯着嗓门大喝之际,便闪电一般穿喉而过! “将军神射!” 城上明军齐齐欢呼,士气高昂。 这个桥段也令李征比较扫兴,原本他还以为会有一段对白场景的,后世的电视上不都是这么演的么。 不应该是主角站在城头,高声将对方的话语逐条驳斥,然后双方再争论数番,然后再怒声发箭送对方回老家么? 这将大部分步骤都给省略了,令李征看的分外的纠结。 不过他也没有机会表演自己的口才了,那数骑眼见城头一排排弓箭手探出头来,便直接拉马便回,浑然没有电视中那些人物,先拨开对方几轮箭雨再后退的模样。 一箭射杀传信使者,已经完全表明了态度,相信皇太极更是心如明镜一般。 眼见对方的报复就会马上到来,李征也没多呆的意思,一拱手,便即赶回自己的防区。 但预料之路的报复并没有到来,建奴阵营中一片的平静,丝毫没有恼羞成怒,直接来攻的意思。 对这个结果,李征并没有任何疑惑,皇太极若是这点忍耐都没有,又如何能够生生的将四面楚歌之境中的建奴挽救回来? 第一天就这般平静的过去了,甚至晚间建奴也没有任何的骚扰行为,似乎仗着兵多将广,根本不屑用这种手段。 不过安静的夜晚中,建奴大营中的叮叮当当的敲击声,却始终不绝于耳,还在加急打制着攻城器械。 晚间的建奴大营,似乎更加的可怕,无数星星点点的火把还有篝火,几乎延伸到了天际,只是看着就让人觉得头皮发麻。 第二日,建奴营地中的攻城器械已经有数以千百具之多了,看着那叫不上名来的东西,李征心中终于多了一些压抑。 不同于李征这个有外挂辅助攻城的家伙,这个时代攻城手段可谓是乏善可陈,各类破门锥,云梯,那是标配的。 更先进一些的则是投石机,不过这东西制作工艺繁琐,一天时间内还是无法完成制作的。 更高级一些的则是火炮,最讽刺的是,这个时代建奴的火炮技术,已经在孔有德投敌之后,开始超越了自喻文明之邦的大明。 不过这一次皇太极是主攻林丹汗,沉重的火炮在草原上根本不适合追击。 此次突入大明,也只是临时真意收集粮草而已,火炮这次根本没有带来,倒是少了一件大杀器。 而内线作战的虎大威,则是从来没有小看过建奴,火炮一类的更是带着不少,此时作为守城利器,倒也方便了许多。 辰时过后不久,建奴大营便开始响起连绵不绝的号角声。 一片嘈杂的人喊马嘶之后,无数的建奴开始列队向着朔州城而来。 打前的是打着一群花花绿绿旗帜的军队,粗一看还以为是建奴八旗兵,但是仔细观察旗面细节,便可猜到他们是汉八旗。 这个时候的汉八旗,战力却跟抗战时的皇协军不一样,他们普通的战力是强于明军的。 一方向是因为建奴八旗军规的森严和在后督战,更重要的是,上升期的建州八旗,在军功赏赐、晋升上面,比起大明来讲,可谓公平的太多了。 这些人赏赐、晋升通道相对畅通,更有强有力的督战队在后,他们的战斗意志可是远远强过明军的! 汉八旗训练也比明军略强,只看他们进攻时,进退有序的表现,就知道平日训练不会太少。 数千人慢慢扛着云梯而来,倒也似模似样。 在他们中间,百多辆盾车夹杂在其中,每辆盾车之内,都有数名至十数名建奴弓箭手,他们即是督战队,也是攻城之时,提供火力掩护的中坚力量。 行到两百步左右之时,城头上已经是炮声响成一片,十数颗黑呦呦的炮弹呼啸着俯冲而下,凶猛的砸进人群中。 汹涌的人群,顿时响起连绵的惨叫声。 这个时代的火炮威力并不大,靠的是射出去的炮弹依靠自身动能杀敌,杀伤力极为有限。 这一轮炮击,汉八旗伤亡的人数还不足百人,至于盾车,更是撞大运的击毁了三辆。 虽然炮击引起了汉八旗一阵的骚乱,但很快在将领们的约束与督战队射杀数十个逃跑的汉八旗后,便转为平静。 再次顶着压力缓行百多步后,城头上火铳声与火炮声便再次响起。 不过这一次火炮因为角度问题,所造成的杀伤更加的小,而火铳则是因为射程过远,更是没有多少建树。 反而因为炸膛的原因,伤亡反而比汉八旗还要多上一些。 趁着城头因为火铳炸膛,还有火铳兵们重新装填的时间,一阵阵号角声催促中,汉八旗发一声喊,在震天的杀喊声中,快速的向着城池冲击而来! “哐哐……” 云梯靠上城墙的声音在东门外不绝于耳,云梯刚刚靠墙,便有无数的人咬着短刀,手脚并用的向着上面攀爬而来。 城头上的火铳兵早已经将火铳远远扔开,个个绰刀在手,而弓箭手们,则是不断的拉弓开箭,雨点般的箭矢向着正面汹涌而来的汉八旗笼罩而去。 举着盾牌不断向前突击的汉八旗,时不时的倒地,但却依旧无法阻止汹涌的人群向前。 城头上,更是雨点般的不断落下砖石木头,将一个个攀爬到一半的汉八旗士兵砸的惨叫着从云梯上摔下。 不进有明军,几人一起举起碗口粗的木柱,将一架架云梯从城池上推翻而去。 云梯上的汉八旗则如同下锅的饺子一般,不断的掉落而下,运气不好的,更是会被倒蹋的云梯压个正着,惨叫一声便即毙命。 但是好境不长,不多时,百多架盾车也慢慢弄到了城下,里面的弓箭手不断的闪身而出。 无数的箭矢便从地上腾空而起,精准的射向一个个明军。 城头的惨叫声顿时连绵响起,在近千名建奴神射手的攻击下,数百个明军几乎一瞬间便即中箭倒地! 最可怜的便是那些举着石头向下猛砸的士兵们,他们还没来的及扔石头滚木,便即被一箭射中要害毙命,从城头一头扎了下去。 城头上原本轻松惬意如同打靶一般的明军弓箭手,则是明军伤亡的重灾区,几乎所有的建奴弓箭手,都不约而同的将他们当成第一攻击目标。 探身而出的弓箭手,几乎瞬间便少了一半。 许多人更是身中数箭,甚至十数箭,如同满身长刺的豪猪,一声不吭的直接倒地郧命。 只有躲在箭楼中的弓箭手,因为有防护,立即展开了反击,与建奴弓箭手开始了对射,一时间根本无法对汉八旗形成有效的压制。 在建奴弓箭手的配合下,原本已经被压着打的汉八旗,士气顿时恢复过来,再次如同打了鸡血一般,狂呼呐喊着再次冲锋而来。 将明军弓箭手压制之后,腾出手来的建奴弓箭手,便分出一半的人手,开始弯弓向城头进行抛射,进行区域重点压制。 在被压制这一块区域登城,汉八旗无不十分顺利,不仅速度极快,而且还率先登城而上。 不过这些勇士基本上没有活过三秒钟的,往往一冒头便被乱刀砍成碎片。 虽然他们已经身死,但是眼见破城在即的其他汉八旗无不如同打了鸡血,更加亡命的攀登而上。 当汉八旗统领佟养性麾下勇将包文栋登上城墙,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一手持一面巨大的盾牌,借着最后猛蹬云梯的巨力,连人带盾撞入明军之中! 这一撞力道极其之大,当面的明军,直接被撞飞出数米远,重重的摔在城墙之上,半天都没再爬起来。 包文栋大吼一声,左手一挥,将侧面刺来的数杆长枪荡开,右手横刀猛的一劈,数位明军的武器直接被叩飞,紧接着横刀一个回掠,两个明军顿时用手捂着咽喉,直直的倒了下去。 他的武勇也就到此为止了,无数的武器四面八方的刺砍而来,他只能拼命怒吼着,用盾牌不断的格挡招架着,完全没有了进攻的能力。 不过这已经足够了,依靠盾牌挡住十数秒围攻之后,在其后的汉八旗终于源源不断的登上城头,开始与城头上的明军开始了混战。 城下的汉八旗无不欢声雷动,源源不断的顺着这个口子不断的攀登而上,依靠着包文栋这个猛将在前开路,将这段城墙上的明军杀的哭爹喊娘,四散而逃! 当一杆镶黄旗的汉八旗大旗插在城头之后,城外无数的建奴都是欢声雷动! 看着不断攀登而上的汉八旗,还有明军那已经开始混乱的旗号,所有人都坚信,朔州城破已经近在眼前! 但他们的欢呼声还未散尽,城头上一片密集的火铳声便打破了这股喜悦! 第277章 分我两千颗吧 百多杆火铳连续怒吼着,冲在最前的包文栋,不仅手中盾牌化成满天碎屑,其人更是脑袋崩掉大半,后背完全消失不见,只有满天血肉在横飞! 不等这些汉八旗反应过来,又是一阵火铳声轰鸣而来! 百多个汉八旗顿时倒地大半,这么近的距离,这么密集的人群,威力强悍的火铳甚至可以连续洞穿数人! 密集的火铳声终于停止了,穿着明显不同于其他明军的火铳兵们,快速后退重新装填。 但在他们面前,还能站立在朔州城头的汉八旗人数,已经不足三十人。 震天的欢呼声中,士气大振的明军如同潮水般涌上前去,砍瓜切菜一般,将剩下的汉八旗直接一扫而空! 紧接着,又一轮火铳声响起,这片城墙上十数个冒头的汉八旗士兵,还没来的及观察清楚形势,便即惨叫着摔出城墙之上。 火铳声没有继续响起,一阵脚步声响起。 十数个黑幽幽的还在冒着滋滋火花的巨大铁罐,在主人一个助跑之下被顺着城墙扔了下去! 数秒之后,一声声轰鸣中,城下便传来密集的惨叫声。 这可不是一般的铁罐,而是李征研究出来的特制手榴弹,一个个重达十数斤,里面装满了石头和铁钉,野战之中作用不大,还容易误伤自己人,但用来打击密集队形攻城的敌人却是最为有效。 爆炸过后,源源不断而来的汉八旗顿时嘎然而止,最后十几个兴奋的爬上来的汉八旗,绝望的看着更加兴奋的明军狰狞的围拢而来…… 远远看去,城头上最后决然跳下来了数人,然后一片的平静。 而那杆令全军振奋的大旗,也随之倒了下来…… 一片死一般的寂静,甚至其他地段的汉八旗也都停止了动作,一个个灰溜溜的涌下云梯,满脸惊恐的看着传来爆炸声的区域,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那里,已经是一地的死尸,以两架云梯为圆心,方圆十米之内,倒下了密密麻麻的尸体,没有一个还能站起来之人。 在一片嘈杂的战场上,那个地方诡异的安静,显然如此的格格不入。 那是什么东西? 看着城墙上处处可见的陷坑,还有那木屑横飞,几乎没有一块好地方的厚实云梯,许多人心都在打颤。 自己身体再硬,能硬的过城墙和云梯? 恐怕就是身披盔甲,在这种武器的打击下,也只能发出一声惨叫吧。这根本不用怀疑,那里地上躺着有一个身披锁子甲的将军,就是一个明证。 就在城下一片目瞪口呆之时,城头上不知何时突然多了三十余面木盾,诡异的是,木盾上竟然开了数个小孔,完全不明白是做什么的。 但是下一秒,木盾却是伸出了一根根黑幽幽的管子,然后便是一阵澎澎的轰鸣声。 城下的建奴弓箭手,措手不及之下,顿时应声哀嚎着倒下一片。 但城上的火铳并没有停顿,一根火铳缩回去,瞬间便有另一杆火炮再次伸了出来,瞄准的目标依旧是那些弓箭手。 不过这次建奴弓箭手都反应了过来,个个奔回盾车之内,这一次射击只是寥寥数人倒地。 没有了建奴弓箭手的压制,明军弓箭手再次龙精虎猛起来,乱箭如雨一般落下,附近的汉八旗兵顿时发出一阵阵的惨叫。 “当当当……” 就在建奴进退两难之际,后方大营中,终于传来了鸣金声。 松了口气的汉八旗,顿时扔下沉重的云梯,亡命向后而逃,在城头明军欢呼声中,再次留下了一地尸体。 出城追击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出城的,也只能在后射射箭欢送一下什么的。 当虎大威带着增援赶到时,战事已经以建奴主动收兵而收场了。 了解了之前的险境之后,虎大威吓的出了一身冷汗,对于这队火铳兵更是赞不绝口,根本不提当时李征派来这么一队火铳兵相助时,他的脸拉的有多长。 远远的看到这边已经被建奴插了旗,李征也是大骇之下,立即带着五百人过来救场。 当他急匆匆的赶过来之时,却是发现建奴已经退兵。 听闻了事情经过之后,李征也不由得暗自庆幸,自己在这边留了这么一队人。 “老弟,你可算来了,你那玩意还有多少,分我两千颗吧!有这东西也不早拿出来,要是早知道有这东西,俺老虎一千人都敢保证守这朔州城不失!” 虎大威将情况介绍了一遍之后,便按捺不住心中的渴望,眼睛直直的盯着李征,满怀期待的说道。 “这东西我叫它震天雷,不过真的没多少,只有百多个。” 李征摇摇头,他这次只是带了百多个试用品,原本是想用在伏击中的,只是想不到竟然用在了守城之上。 “老弟忒小气了些吧,何必骗我!这一下子就扔了十几颗,哪可能只有百多颗?!你开个价吧,俺老虎决不还价!” 虎大威斜眼看了一下李征,一副我信了你的鬼的模样,拍着胸膛保证道。 “这东西真没多少,你可以随便入我营一问便知。这东西制作太过艰难,运输又极不便,这些还只是试验品而已。” 李征也十分的无语,认真的解释了起来。 这东西威力不错,但是运输起来却是很麻烦,必须药弹分离,到地方再行组装。 火药不用说了,选用的是最好的,一般的火药根本不顶用。李征浅薄的化学知识,也无法研究出更好的火药。 而且铁罐打制不易,既强调密封性、又要求不能做的太厚,不能出现炸不开的情况发生,刚刚研制之时,就不知道逼疯了不少的匠工师傅,按照如今的工业技术水平,量产依旧是十分遥远的事情。 “这样吧,我留一半给你,再派五百火铳兵与你,你给我一千人听调。今日一战,还是小瞧了建奴战力,我看其他各门也都需要调几队火铳兵和震天雷协防。小弟觉得,咱们还是别想那么多有的没的,早做血战到底的准备吧!” 李征有点被建奴如此犀利破防的手段给雷到了,只是汉八旗都这么猛,那满八旗上阵,又该如何抵挡。 “李老弟无须多虑!真奴是不会轻易攻城的,他们根本承受不了伤亡的代价!”远远的,便传来曹文诏的声音,果然李征不出所料,他第二句话便是,“李老弟,你那玩意儿还有多少,分我两千颗吧!价钱好说,你只管开价便是!” 第278章 归于平静 一番解释之下,虎大威与曹文诏这才打住了向李征讨要震天雷的打算。 毕竟李征为人向为慷慨,他们是一向看在眼中的。此时李征信誓旦旦的保证只有这么点,他们也不好再追问下去。 不过震天雷虽然没有讨到,但李征麾下的火铳兵的威力,却是实打实的。 尤其是建奴的这次攻城,若非李征留在此地的一百火铳兵,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样的后果。 对于李征肯分出火铳兵加固三面城墙的防御,二人是极为佩服和赞赏的,这种肯吃亏的人才是战场上最可值得依赖,能够放心将后背托付对方的存在。 一番商议之下,潞州军直接被一分为四,四门都驻扎一批。二人投桃报梨,一致同意将分到的火铳队当作预备队使用。不到事情紧急之时,不会出动他们。 东门是建奴主攻方向,这里驻守着五百火铳兵,由李征亲领,其余两门则各处驻扎着一百人。 如此分兵下来,北门镇守的火铳兵,人数已经只有百人不到。 好在北门蒙古人似乎一副死守的模样,一时半会儿还不用担心他们骑着马冲上城墙来。 好在火炮没有人惦记,若是建奴觉得北门有机可乘的话,这些火炮就会告诉他们,错的有多离谱。 潞州军军令森严,李征命令一下,根本无人质疑,对于自己听命于其他上官,尽管心中有所抵触,但同舟共济之下,又是自己原本的上官带领,只是配合作战,也没有人心怀不满。 在城头上明军不断调动之际,城外的建奴大军又一次的进攻开始了。 依旧是汉八旗打主攻,但他们前方却是无数的蒙古铁骑。 近万蒙古铁骑呼啸而至,距离城池还有八十余步之时,便即纷纷弯弓搭箭,无数的箭矢如飞蝗一般的呼啸而至,天空都为之一暗! 不过如今的蒙古人,早就失去了他们老祖宗时期令人闻风丧胆的威风,被大明严厉封锁了两百余年的他们,射出的弓箭,甚至其中大半都是用骨头磨制而成的。 这种箭矢本就轻飘,更因在射程之外射出,大半都没有越过城墙便落地,片刻工夫,城墙外的地面上,便多了一层箭矢。 偶尔还有些轻箭射上城头,但对躲在盾牌后面的明军,根本造不成什么伤害,倒是偶尔零星落下的铁头箭,杀伤作用反而更大些。 城头上的火炮依旧有一声没一声的嘶吼着,但是对这些来去如风的骑兵来说,造成的伤害更是有限的紧。 蒙古人来回驰骋,给城头送上数轮箭雨之后,后方的汉八旗也终于气喘吁吁的赶了过来。 但是他们这一次面对的,已经不再是之前虎大威军中的那些火铳兵,而是潞州军的五百火铳兵。 尽管汉八旗在进攻之余,不断有人拿着火铳开铳吓人,诱惑朔州明军开铳,但潞州军却始终不为所动,根本不予理会。 这种屡试不爽的办法,城头明军不为所动之下,汉八旗更是人人脚步迟疑。 不仅仅是因为城头丝毫没有动静的火铳,更重要的是,刚刚那一片区域带给他们的震慑和恐惧。 百多步的距离,就算再犹豫也是很快便走了近一半。 当他们步入潞州军七十步射程之内后,沉默的火铳兵们终于展开了他们狰狞的一面,百多杆火铳直接叩击而出。 最前面的十数人,直接应声而倒。 剩下的汉八旗却是士气大振,散步一般的冲锋,立即变成了全速冲锋。 在他们看来,火铳每装填一次,至少需要一分钟的时间,这点时间,足以令他们越过这段危险的距离,将云梯重新靠在城墙之上。 不过这一次他们失算了,五百名火铳兵分成五队,根本不存在什么火力空闲期! 一轮又一轮的齐射接衝而来,无论汉八旗是急奔,还是举着盾牌慢慢前移,都无法逃过那最犀利的弹丸冲击,盾牌粉碎,人如同被大锤击中,猛的向后一扬,大片血肉从体内飞溅而出! 经过数轮齐射之后,汉八旗能够到达城下的数量已经是十去二三,战战兢兢,士气全无。 这些已经到达城下的汉八旗,已经不是火铳兵考虑的范围内,他们纷纷将目标锁定在了推着盾车缓慢而来的建奴弓箭手身上。 数百人一字排开,数人瞄准一辆盾车。 当盾车内人影闪出之时,已经收到自由射击命令的火铳兵们,直接将扳机一扣到底,一团团浓烟升起的同时,所有火铳兵都看也不看一眼战果,直接缩回脑袋,猫腰退兵,重新装填。 脑袋上方,随即传来嗖嗖的箭矢破空声,不过取得的战果却是寥寥无几。 城外则是连绵的惨叫声响起,一轮齐射,百多建奴弓箭手便倒在血泊当中。 重新装填完的火铳兵,再一次数人一伙,瞄准着之前射击的方向,猛的探出身去,再一次射击,后缩…… 又是一片惨叫声,这次火铳兵也应声倒下了十数个反应慢之人。 然后便是又一次循环…… 三次齐射过后,残存的建奴弓箭手们纷纷躲回盾车,抵近火力支援的效果立即大减。 而畏畏缩缩顺着云梯而来的汉八旗们,则是遭到一轮轮的屠杀,已经游刃有余的明军士兵,几人围住一人,但凡露头,莫不是直接被乱刀分尸。 但是这一次,建奴却始终没有鸣金声响起,反而越来越多的盾车开始不断靠近,当数百辆盾车抵达城下之后,火铳兵们的伤亡立即急转直上。 占据了绝对的人数优势后,建奴的攻击效果明显提升了无数倍,城头上任何胆敢露头的明军,都会被乱箭直接射成刺猬。 没了城头的压制,汉八旗士气再次提升起来。 不远处,无数蒙古人也下马扛着云梯而来,似乎有着一举破城的打算。 受到众多后援鼓舞的汉八旗,再一次发挥出了自己嗜血的作风,无数的人悍不畏死的不断从云梯上攀登而上。 虽然依旧没有人能在城头站稳,但后来者却是络绎不绝。 “扔震天雷!” 在城楼上看的仔细的李征,眼见汉八旗在城下越聚集越多,直接下令道。 十数个震天雷每隔几米便丢下去一个,在滋滋声中,城下的汉八旗顿时乱成一团。 令李征意外的是,这些汉八旗一见震天雷落下,便直接覆盖上一面巨大的盾牌,然后扔了一具死尸压了上去。 “轰!” 一声沉闷的爆炸声响起,木盾连同压在其上的死尸,只是剧烈的颠簸了一下,便归于平静…… 第279章 一片的沉默 “真的挡住了!” “哈哈……主子果然聪颖过人!” “南蛮子没戏唱了!杀光他们!” 见到震天雷被这般轻松破解,原本还慌乱不堪的人群,顿时发出一阵阵的欢呼声, 李征看的却是头皮阵阵发麻,不怕流氓,也不怕流氓有文化,就怕流氓既有文化,又有执行力,更扯蛋的是,居然还有一群不怕死的小弟帮衬。 解决这问题虽然简单,但没有执行力是万万不能的。 只从这简单的事情上,就可以看的出来,建奴军令的威严,以及建奴的难缠程度了。 不过李征岂是这般容易被打败的? 望着汹涌而来的人潮,以及兴奋的以为天下已经无敌的汉八旗们,李征嘴角露出一丝狞笑。 “将剩余的震天雷全部系上绳子,玩一把大的!” 李征没有停留,直接下令道。 此时没有顾忌的汉八旗,已经越发的嚣张了,云梯越架越多,攀登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甚至已经有人开始在城墙上站立,并挡住明军的围攻,掩护着其他人陆续而上。 “火铳兵以小队为单位,击溃他们!” 李征不为所动,平静的下令道。 也许传统意义上的攻城,只要敌方上了城头,城池失陷就是时间问题了。但对于李征来说,上了城头,战斗才刚刚开始。 还余下的四百出头的火铳兵,立即以三十人一队为单位散开,在宽大的城墙上分成十数股,向着登上城墙的汉八旗汹涌而去。 数十杆火铳齐射之下,无死角的盾墙也只是毛毛雨。 一轮齐射,就可以解决一堆汉八旗的乌龟壳,然后就有更多的明军官兵,直接将被打成残血的汉八旗勇士剁成肉酱! 一群群汉八旗在没有任何阻拦之下登上城头,然后再被火铳好好执行一番,最后被乱刀斩死,头颅留下,尸体当成檑木扔下城墙。 山西兵与潞州火铳兵配合极为默契,动作越来越流畅,战果越来越大。 当蒙古人作为第二梯队,蜂涌而上云梯之时,李征终于下令将剩下被绳子系好的震天雷扔了出动。 当一个个黑幽幽的震天雷再次落下时,蒙汉八旗都无不震惊的看着这些一人高的震天雷滋滋的冒着火花,却根本没有一点办法。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几乎在有人反应过来准备转身而逃时,轰隆隆的爆炸声响成一片。 东城墙这一块顿时为之一空,正面躺满了一地凄惨着呻吟的蒙汉八旗兵。 这边情形瞬间便稳定了下来,李征扫了一眼城下已经崩溃而逃的蒙汉八旗残兵,他根本没有任何的追击,直直的带着火铳兵向着虎大威战斗的方向冲了过去。 不用火铳欢送这些逃兵,一方面是建奴会招待他们,另一方面则是不想火铳兵再与城外的建奴对耗,他的本钱不多,要用在刀刃之上。 譬如虎大威那边,就已经出现问题了。 震天雷被破解之后,越来越多的蒙汉八旗不断的涌上城头来,尽管虎大威带着山西兵打的极为惨烈,但面对着越来越多的蒙汉八旗兵,他还是渐渐有些不支了。 李征来的正是时候,依旧是排枪开道,生人回避。 城墙面虽然不窄,但是最多也只能容许十数人并排而过。 李征的火铳队是以小队三十人为单位,在这种环境下,反而可以发挥出火铳的最大威力! 三十人的队伍,一排站,一排蹲,反而可以形成最大的火力优势。在减去了火绳这个最危险的配件之后,燧发枪可以排列更加严密的阵列,装填时间也比火绳枪快了足足两倍。 也就是说,李征只需要三个小队轮换向前,就足以保证火力的毫不间断。 连续的齐射,很快便将不断蜂涌向上的蒙汉八旗的攀登势头打断,没了后援的先登者,再也抵挡不住无处不在的冷枪与虎大威的山西兵的反扑,半刻钟不到便既被斩杀一空! 杀退了这一波进攻之后,虎大威更是下了血本,直接用绳子绑了二十个震天雷,欢迎再次向上的蒙汉八旗兵。 在一连串的轰鸣声中,建奴大营的鸣金声便再一次响起,宣布了此次攻城的结束。 这一次进攻结束后,接下来便是一片的安静,建奴始终没有再次发起进攻。 这倒也是正常现象,不解决了震天雷的问题,这攻城根本就无法开展。 毕竟九死一生,也许有人愿意提着脑袋向前。甚至就算别人不愿意,也可以用刀子逼着他们上前。 但是十死无生,再用督战的办法驱赶,一个弄不好,就会反噬自己,老辣的皇太极当然不会犯这种错误。 只是这么两场短促而且激烈的战斗,明军方面的减员情况就极为严重了。 李征的火铳兵损失已经超过百人,虎大威的山西兵损失更为严重,阵亡数百,重伤者都破了百,轻伤者更是这个数字的一倍以上。 建奴弓箭手那出人意料的准确度,几乎箭箭都是冲着面门而来,中者非死既重伤。 论起战力,蒙汉八旗的战力,与虎大威的百战精锐相比,并不占优势,几乎绝大多数伤亡都是建奴弓箭手造成的。 既有战力差距,但更多的则是初次交战,虎大威完全摸不清对方手段所造成的。 比起损失,他们的战果却更加辉煌,真奴首级因为没有出城逆袭,都被对方退走时收走了,一个也没拿到。 但蒙汉八旗首级,却是拿到手软。 两次攻防战下来,汉八旗在城墙上都扔了两百余具尸体,城下的尸体更是不知凡几。 第二次交手之时,特别是李征特意放蒙古人登城,更是当场留下了百多蒙古人。 虎大威这边,收获也是满满,之前虽然被逆袭打的比较狼狈,但李征抽出手来支援后,也很是发了笔小财。 两三百具蒙汉八旗的首级,足以令他心满意足。 大明自土木堡之后,便一蹶不振,对外作战罕有斩首过百级的。 宁远之战,麻贵抗命追击斩杀两百建奴后勤男丁,都被当成模范通传全国,便可以看的出来,这大捷对于大明朝来说,是何等的廉价。 如今虎大威一战便收到如此多的首级,怎能不令他振奋开心? 而且今日所有人的收获,作为事实上的三军统领,所有功劳都有他一份,那就更令他心怀愉悦了。 与虎大威心怀愉悦相比,后金大营则是一片的沉默。 第280章 谁也不能阻挡 后金大营,汗帐。 肥胖的皇太极端坐于宽大的御椅之上,面色平静,天生就有一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气质。 后金在随着皇太极不断取得不可思议的胜利之下,他的威信也开始水涨船高,已经慢慢的凌驾于其他三大贝勒之上,开始向后金第一人的位置不断前进着。 就比如今日,原本还可以与他平起平坐的代善,却是主动的在其侧下方落座,没有与他共坐于一椅之中。 不过相比于平日间几乎是一人堂的军议,今日的军议显得有些嘈杂。 原因很简单,皇太极的策略有误,朔州明军并不是可口的点心,是一块硬骨头,论硬度,比起铁疙瘩也软不了多少。 围绕着是战是撤,帐内众人也分为两派,争吵个不休。 请战者自然不用多说,是以岳托、多尔衮为首的青壮激进派。理由也很简单,那便是将危险消灭在萌芽状态。 撤退的人则是以代善等老成之辈为代表的老成守旧派,他们根本没有青壮派那般有野心,有进占汉人北地的野望。 他们的思想还在停留在努尔哈赤时代,对自己的定位也十分的明晰,那便是后金并不是,也不会是一个国家,而是一个大型的盗贼团伙,抢劫财富才是唯一目的。 放着好好的大明不抢,跑来这儿啃这种硬骨头,他当然十分不爽。代善也有理由生气,他的正红旗损失惨重,正是需要人丁补充,而不是为了咬碎一块骨头,将门牙也崩掉。 这一次,他并没有听从皇太极的建议,在皇太极于东门猛攻之际,全力攻打西门,也是存了这个念头。 他是吃过李征的大亏,对于这个对手从来就不曾有丝毫的小视,皇太极初战失利也是在他意料之中之事。 其他的蒙古人有代善撑腰,自然也是怨气颇重。 在他们看来,后金放着好好的强盗的事业,带着大家发财的正事不干,偏偏要去当一个占地为王的恶霸,这岂不是太也主次不分了? 他们蒙古人投奔皇太极,是来发财的,可不是来大明打生打死的。之前在大明抢的好好的,大家都是腰包鼓鼓,为何就不能你好我好大家好? 这也是蒙古人此次吃亏较大的原因,屡次碰上李征,都没有好事。 这些蒙古人对于李征的观感,也就变成一个瘟神,是那种谁沾上谁倒霉的存在,没事最好别去招惹,免得惹得一身腥臊。 对于这些蒙古人的不满,岳托表现的极为愤怒。 大金可以带在这些人发财,那是建立在他们可以给大金以助力的前提下,眼下这帮人如此反客为主,岂是能够容忍之事? 对代善,他没有办法,对付这些蒙古手下败将,还能任由他们放肆不成? “诸位台吉,你们与我大金在草原歃血为盟,共抗察哈尔与大明,今日却是这般消极避战,可有丝毫同盟之义?” 岳托冰冷的目光缓缓扫过诸部蒙古头领,杀气腾腾的问道。 “岳托,你这是何意?如此喝斥盟友,礼节何在?” 蒙古人讪讪未开口,代善却是先行站了出来,扬声怒喝道。 “阿玛,只肯占便宜,不肯吃一点亏,天下宁有此理?” 岳托满心满脸的不甘,气愤的争执道。 “放肆!你就这般跟阿玛说话的?!” 代善猛的一拍桌子,戟指着岳托,目光中一片冰寒。 这个儿子,怎么就这般跟自己相冲? “二哥莫要气恼,岳托年轻气盛,并无冒犯之意。” 代善与岳托公开这般在外人面前争执,皇太极当然不能这般无视,开口调和道。 “哼!今日我给大汗面子,岳托,这儿没你说话的份,给我回去思过!” 代善冷哼一声,向皇太极随便拱拱手,向着岳托一挥手说道。 看着岳托气冲冲的离帐而去,皇太极叹息一声,却也无法阻拦,毕竟他还不想现在就与代善翻脸。 而帐中之人,更是令皇太极警惕,岳托被斥责离去,帐内竟然无一人出言相劝,可见所有人的态度已经十分明了,大半都支持代善的意见,不想再打下去了。 “各位台吉辛苦了,且先回去休息。” 眼见内部都无法统一意见,皇太极索性将蒙古人先赶走,自家人先关起门来商量出个对策。 有代善在场,皇太极还做不到一手遮天,但他却不愿意改变初衷,毕竟于公于私,朔州城中的李征,都是必须要解决掉的心腹大患。 可惜的是,如今的大金在节节胜利之下,却是丧失了他当初接手大金之时,那种旦夕存亡的紧迫感。 那个时候,只有有条活路,哪怕道路并不好走,所有人也会拧成一条绳子,拼死来争取一丝生机。 如今家大业大了,反而变得谨小慎微,害怕征战伤亡了。 果然是光脚不怕穿鞋的,一旦光脚穿上了鞋,也就意味着开拓慢慢消失,保守得到的一切,才是第一要物。 这个势头很不好,但皇太极却没有丝毫的办法,起码如今的他还没有办法扭转这种风气。 “各旗损失如何?” 等蒙古人依言告退之后,皇太极这才从容的询问道。 “正黄旗损失步甲百二十人,重伤三十余……” “镶黄旗损失步甲六十三人,重伤十余……” “正白旗损失步甲百六十人,重伤十余……” 今日参战的三旗旗主鱼贯而出,按照各旗的排名顺序,一一上前汇报了伤亡数字。 这些步甲都是弓箭手,其中甚至还有数量不少的白甲兵,损失如此多,却没有丝毫的收获,已经足以令各旗都有些肉疼了。 而且这还只是第一天,明军抵抗的如此激烈,若是想拿下这座城,谁知道还会损失多少人马?这种得不偿失的收益比,也是各旗都默认代善意见的重要原因。 “损失颇多啊!”皇太极感叹了一句,随即扶着椅背站了起来,背起手来在汗帐内来回踱步,忽然开口道,“你们说说看,觉得明军哪方面最厉害?” “火器犀利,而且花样众多。前几天交手之时,这个李征还没有这么多的花哨玩意,今日攻城所用的东西,委实令我大开眼界。” 代善第一个开了口,深深的看了一眼皇太极,道,“八弟,若是明军这东西管够,二哥觉得,咱们全部人命都扔这里,也不够填这个窟窿!” “而且这东西,你怎么知道就是那李征的最后底牌了?若是他再鼓捣出其他的物件,咱们又该如何自处?大明花花世界,子民兆万有余,迟早会出一两个强人,谁也阻挡不了!” 听到这句话,皇太极肥胖的身体猛的一震,脑子里只是不断的徘徊着那句话,‘谁了阻挡不了!’。 喃喃的重复了几遍之后,皇太极突然之间觉得脑袋嗡嗡直响,两道鼻血悄无声息的流淌而下…… 第281章 偷袭 在一片惊叫声中,皇太极却是再一次稳住了身体。 挥手制止众人传萨满巫师的叫嚷声,皇太极再次坐回御椅之上,伸手撕下两片棉布,熟练的堵住了鼻孔,将头后仰。 一套动作干净利落,显然久经考验。 过了好一会儿,觉得鼻血已经止住后,皇太极取下棉布,随从的太监立即上前,用专门的工具,将皇太极鼻孔清理干净,这才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二哥,你说的正是我最担心的。既然阻止不了,那便见一个灭一个就是了。我大金兵强马壮,为何不能仿效先祖,进关划黄河为界,与南蛮分庭抗礼,为何要要辽东忍受那无边苦寒?” 皇太极稳定了一下心神,十分恳切的说道。 “入关划黄河而治?”代善却是大摇其头,十分肯定的道,“这是一条死路!当年的大金,起初不也是兵强马壮,更据江北望江南,最后还不是落个身死族灭的下场?” “汉人有言,胡人没有百年运。当年的蒙元,声势何等浩大?也不过百年,便被逐回漠北,黄金家族更是差点被连根拨起!前例在先,为何要苦苦追寻苦恼?” 代善也叹息一声,说实话,他也想入主中原,但一想到之前的胡人入中原后的凄惨下场,他就完全没了任何心思。 见皇太极似乎还要说话,代善伸手制止了他,语气也十分的低沉,“我明白你担忧什么。不过就算他来日能称雄大明,将来前来讨伐与我等清算旧账,却也无需过多担忧。辽东地形开阔,适合我大金铁骑纵横,而且辽东苦寒之地,就算胜他不得,但只要我等依托地形与他周旋,他又能耐我何?听二哥一句,早点撤兵吧!父汗留给咱们的辽东足够大了,够子子孙孙们逍遥快活过了!” “你也说那李征擅长奇淫巧技,怎知他来日不会有什么新东西弄出来?若是他解决了后勤粮草运输问题,千里辽东终究是一片大坟场罢了!” 皇太极叹息一声,语气也有些萧索。 若非当年努尔哈赤在辽东杀戮过盛,自己又数次兵寇大明,双方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他又何必冒着众人都不愿的现状,非要灭了这大明的未来之星?! “其实要灭了这李征,也并非只有刀兵一条路。当年的熊廷弼、毛文龙诸辈老汗都无法耐何的家伙,大明朝廷还不是帮咱们收拾了?” 见皇太极始终不能放下灭掉李征的打算,代善转换了思路,从另一个角度开解皇太极。 “大明朝廷能收拾的,也只有死忠之辈。这李征虽然我从未接触过,但只看这半月来,这厮的所作所为,只怕难称忠臣吧。若是逼的李征反了大明,若是他能被大明收拾了自然是上好,但万一其打出一片局面,反而彻底解开了他的手脚,只怕更是祸事一件!” 皇太极闭上双眼,对这个提议并不抱太大希望。 李征这家伙战场上嗅觉十分灵敏,依靠大明那些军队的尿性,估计送人头的可能更大一些。 更可虑的是,李征掌握如此多的犀利火器,若是与流寇合流,大明境内只怕没有任何城池可以阻挡他们的脚步。 若是流寇无限制的膨胀开来,恐怕不等自己筹划成功,大明朝就会自己更换门庭。 反正皇太极是绝对相信,无论是谁换了如今大明这个庄家,都不会比如今的大明更容易对付。 哪怕新朝只是废除了白痴的加赋政策,新朝就会消弭了内乱,而团结一致对外的新朝,哪怕只守不攻,大金就注定会碰的头破血流。 “好了二哥,你无须多说了,我一定要任性这么一次,不破朔州决不收兵!” 皇太极伸手制止了还要进言的代善,平静的道,“若是本汗能够让各旗麾下奴才不折损过百,还有没有人反对出兵?” 不折损过百? 众贝勒贝子闻听此言,个个都是面面相觑,不知道皇太极会如何做到这点。 不过既然皇太极已经让步如此之多,众人包括代善在内,也无人再掣肘,全部附地赞同。 …… 一连数日,建奴一直没有进兵的意思,甚至连例行的骚扰都看不到了。 立于城楼之上,李征却是看着无数的建州八旗与蒙汉八旗不断的分兵四出,却始终看不到有人回返。 难道是建奴的粮草出现问题了?这是要分散四处筹粮? 李征有些怀疑的看着眼前这离奇的画面,心中却是突然冒出了这个想法。 不过很快便被他直接推翻了,建奴这次纵横两省,破城十数座,单单一个应州,便存粮数万石之多,根本不存在缺粮之虑。 但是这般频繁的出动人手,而且每次出动一路便是数千之多,完全让人摸不着头脑。 李征很快打定主意,以不变应万变,任你千变万化,我只坚如磐石便可! 平静的日子会让人产生一种岁月静好的幻觉,令人分外懈怠,包括建奴在内,这几日的严密警惕也一天比一天走形式。 崇祯七年十月底,在围城第五天深夜,城内一直龟缩的明军却是突然发力了。 曹文诏带着城内全部的骑兵,一共两千五百人,在夜色的掩护下,直接杀入了建奴大营! 完全没有防备明军竟然敢出战偷袭的建奴大营,顿时被连天的喊杀声,震的天翻地覆。 两千五百余骑兵,悄无声息的拉倒营墙之后,便在曹文诏的带领下,一往无前的杀入大营之内。 燃烧的火把不断的引燃一座座帐篷,篝火旁打着瞌睡的哨兵,甚至都没来的及举起兵器,便被疾掠而过的骑兵砍翻在地。 熊熊燃烧着的营帐,无数人浑身是火的嚎叫着冲出,但他们的嚎叫声却被后续的骑兵给完全掩没。 人影绰绰,刀光如冰,人如虎,马如虎,如入无人之境! 连续攻破数座大营之后,眼见前方火把已经密集的亮了起来,知道已经到达极限的曹文诏直接掉转马头,带着大军向回便溜。 果然没有几分钟,已经集结到位的建奴骑兵铁蹄声便从后方震天般的响起。 城门遥遥在望之时,两翼也隐隐听到战马奔腾的声音,不过却也为时已晚,明军骑兵鱼贯而入城,城头上更是铳炮齐呜,发力拦截。 黑暗之中,面对着已经杀出威名的强敌,建奴骑兵难得的没有尾随追入城内,甚至不敢过于迫近城墙,只能悻悻然看着明军回返城池。 这一战,杀伤并不多,毕竟建奴多次分兵,许多营帐都是不满员的,但对于士气的提升,却是无以伦比。 令李征意外的是,吃了这么大的亏,建奴依旧没有任何的反击样子,只是戒备明显加紧了许多。 平静的日子一晃就是三天,第五日一早,当李征看到城外的景象之时,却是双目一寒,将拳头攥的格格响。 第282章 终于来了 城外是一片嘈杂,哭喊声震天。 一队队建奴骑兵,不断的将一群群大明百姓赶入营中,随着时间的推移,百姓的数量也越来越多,黑压压的令人心悸。 “建奴要退兵了!” 虎大威惊喜交加,一拍墙垛,兴奋的说道。 在他看来,建奴掠来如此多的百姓,还打什么仗?如何安全送回辽东,才是最重要的。 “但愿吧!我估计可能会出现最坏的情况。” 李征却是摇摇头,没来由的感觉到一阵阵的心寒。 果然,根据墨非定律,一件事情你觉得它有多坏,它就可能多坏。 在虎大威还没反应过来之时,建奴军营中便鼓号齐呜,然后便是无数的骑兵开始驱赶着百姓,向着朔州城而来。 “这些建奴,真的疯了!” 虎大威再蠢,也明白这些百姓是干什么的了,浑身都在颤抖着,愤怒的骂道。 李征没有回答,只是紧抿着嘴,一言不发。 对于攻击平民,他心中总是有一道过不去的坎,潞州军自成立那天起,对普通百姓,甚至流民们和流寇们,都只是破阵驱散了事,事后慢慢收编。 眼下这数千上万的平民涌来,李征拳头也不由得越握越紧,脸色更加的难看。 虽然心中不愿对平民动手,但如果放任他们这般涌上城头,这城也就没法守了。 虎大威倒是干脆许多,直接便下令戒备。这个时代还没有什么不向平民开火的共识,军队的存在,完全就是暴力机器。 “官爷不要放箭,额们是大明百姓啊……” “娘,额怕!” “当家的,你可要照顾好三仔啊。” “不要放箭,不要放箭,让额们进去吧!” 无数的叫嚷声混杂在一起,中间还有无数哭儿唤女的声音,时不时还有几个脚步磨蹭的,直接被建奴骑兵砍翻在地的惨叫声。 虎大威猛的拉开大弓,一箭如流星一般飞出,射在城外数十步外,提气猛喝道,“各位乡亲,莫要自误,越过此箭,格杀勿论!” “大帅有令,越箭者,格杀勿论!” 城头上的官兵顿时齐声呼喊,将军令远远的传达出去。 整齐的喝令声清晰传入所有人耳中,城外的百姓顿时一片哗然,面对着城头那无数闪烁着寒光的箭头,一时间都有些踌躇不前。 但他们犹豫的时间并不长,身后一连串的惨叫声,顿时将他们拉回现实。 “不向前,就死在这儿!” “大汗有令,拖延不前者,立斩!” 随着这些命令,惨叫声便连绵不绝的响起,脚步稍稍放慢的人,都是这些督战队的杀戮目标。 向前不一定死,但不向前,就必死无疑,没有后路的大明百姓只能向前蜂涌而来,哭喊声震天。 李征牙咬的格格响,望着远处视线中那已经只看的清颜色的明黄色龙旗,胸中的怒气直欲冲破天地。 身为军人,屠杀平民那是耻辱。 身为军人,无法保护平民,只能龟缩于城池之中,听任异族肆虐于国土之上,更是奇耻大辱! 不过李征却也只能忍,他没有力量去改变这一切,只能让自己成为忍者神龟…… 满天的哭喊声不断接近,甚至已经超过了虎大威所射出的箭矢位置,虎大威双目一寒,立即下令攻击。 无数的箭矢如雨点一般的落下,所过之处,无数百姓惨嚎着倒下,有男有女,有老有小,完全就是一场屠杀。 李征麾下的火铳兵依旧没有任何动作,就如同他们的统帅一般,完全僵化当场。 虽然李征心中不忍,但他还不是圣母,更不想以忠勇将士的安危去尝试,这注定不可能完成的求援。 不同于虎大威的军队,大多都是军户出身,军户民户泾渭分明,又向来为民户所蔑视,因此屠杀起平民来丝毫不会手软。 但潞州军则是完全来自民间,军民之间联系极为紧密,这种情况下,根本就无法做到对平民肆意杀戮,而毫无心理障碍。 面对这般的屠杀,别说平民了,就算是军队也会直接崩溃。 百姓们更是直接四散而逃,拖家带口的到处乱窜。但是任何逃到战场边缘的百姓,都会再次受到屠戮,那是在后面督战的建奴骑兵,他们杀起大明百姓来,更加的毫无心理负担。 这些毫无威胁能力的平民,能够起到的作用只是消耗守城方的物资。 一批批百姓被驱赶上来,又一批批的崩溃逃散,然后漏网之鱼再被建奴屠戮干净。 在明清双方的努力下,这些被掳掠来的百姓,数量断崖式的下降,但随之而来的则是,守城明军箭矢快速的消耗着。 不能再这般下去了,虎大威与李征都发现了物资损耗极快的现实。 但绝望的是,更多的百姓正在被驱赶来的路上,每时每刻都有百姓被建奴驱赶入营,然后简单的划分好数量,便即被驱赶上阵,消耗守军的守城物资。 渐渐的,明军这边的箭矢已经不象之前那般铺天盖地。除了箭矢储备已经见底外,弓箭手的体力和臂力也消耗的差不多了,漫天的箭矢开始变得稀稀拉拉。 随着明军远程武器的慢慢消失,下面被驱赶来的百姓也开始慢慢聚集于城下。 有限的箭矢还有部分神射手,只能将目光锁定在混在人群中,充当督战队的建奴头上。 不过很快,建奴弓箭手开始大批混入人群中,与城头明军展开对射,明军的伤亡快速急转直上。 顺着云梯攀扯的百姓,根本算不上什么威胁,甚至他们还会阻碍到想要登城的建奴士兵。 每一次城头混上几个建奴士卒,总会令一段城墙一阵的忙乱,但这种规模并不大,也对守军没有造成什么恶劣的影响。 只是杀的人多了,明军体力物资都会开始耗竭,面对着冲上来建奴,疲惫的守军往往都是疲于应付。 李征的火铳营,完全成了救火营,哪里出现问题就紧急增援哪里。 体力保存最为完好的他们,是除了曹文诏麾下外,城池的最后一道防线,小股小股而来的建奴,根本无法在他们的攻击下存活半刻钟。 但这些蒙汉八旗的士兵们,数量委实太多了些。 他们夹杂在人群中,一但发动,便是一片的大乱,火铳营的火铳击发一直没有断绝过,城头上笼罩着一层厚厚的白雾,缭绕不散。 随着时间的推移,火铳兵们也开始弹压不住局面了。 连续不断的攻击,使得他们手中的火铳已经热的发烫,火药倒入就会自燃,炸膛的风险急剧上升。 城头上火铳声开始慢慢变得稀疏,越来越多的百姓和混入其中的蒙汉八旗兵开始跃上城头。 当城头的喊杀声已经连成一片之后,城外的建奴大军终于开始动了,向着朔州城压了过来。 最后的关头,终于要来了么? 第283章 白甲兵出击 “建奴要总攻了!准备好了么?” 李征旁边,虎大威扫了一眼远处建奴大军,沉声说道。 “嗯!” 李征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 眼前的局势并没有危急到看上去的模样,曹文诏的两千人已经有一千人上了城头,将最疲惫的守军替换了下去。 而李征的一千名火铳兵已经换上了长枪,开始准备白刃作战,换下了虎大威的军队,让他们能够得以休整。 面对无穷无尽被掳掠而来的平民炮灰们,能够轮流作战,才是长期坚持下去的不二法门。 附近刚刚遭过兵灾,能够搜刮出来的百姓数量不会太多,这里估计也就是一大半的了,只要咬牙抗过这一关,建奴依旧拿朔州没有任何办法。 “呜呜呜……” 悠长的号角声中,建奴大营号炮四起。 几乎在号炮响起的那一刻,北门外原本人畜无害的蒙古骑兵,突然推倒了栅栏,变守为攻,无数骑兵下马,扛着云梯,呼啸着向着朔州而来,声势极为浩大。 不过朔州城北的守军却是不惊反喜,东门打的极热闹,北门却是丝毫没有动静,上面更严禁他们主动出击,早就将他们给弊坏了。 七八门火炮依次开始怒吼,将一颗小儿头颅大的铁球推出炮管,向着乌压压而来的人群直直砸了过去。 炮弹在空中欢快的呼啸而过,当上升至最高之时,便猛的俯冲而下,直直扎入人群之中。 一阵阵骨骼碎裂声不断的响起,带着无穷动力的炮弹,直接在地上一个弹跳,在人群中犁出一条血胡同,根本无物可挡。 火炮射击三轮,蒙古人终于抵达了火铳兵的射程之内,一阵阵火铳轰鸣声不断响起。 百多杆火铳以最快速度不断装填,射击,再装填。 但过于渺小的数量,令得它们对于蒙古大军的阻拦效果并不明显,虽然一片片的人不断倒下,但更多的人则是踩着地上的尸体不断向前,再向前。 当进入四十余步距离后,蒙古人终于张开他们的弓箭,拉满弓弦,向着城池瞄准。 不过他们没有等来上官的命令,而是城头上突然出现的数团火焰,以及那密密麻麻的钢铁洪流。 七八门炮都已经装填了散弹,每个药包中两三百块的铁钉与小铁块,每一炮打出去,都是一片黑压压的钢铁洪流。 虽然近半都是飞向天空,但剩下的一半,也足够蒙古人喝一壶了。 千余铳子,直接将下面的蒙古弓箭手给摧残了一遍,就犹如被台风肆虐过的田地,两百余人被直接摞倒,无数的人或伤或残倒了一地。 蒙古人原本只是来打打酱油,顺便牵制一下北门守军。 但万万没想到,原本计划中,已经被抽调的差不多的北门守军,居然还是这么凶残! 刚刚摸到城下,便损失了数百人之多,这哪里是来捡便宜的,明明是来崩牙的! 这样惨重的损失,直接宣告了北门第一波工事直接瓦解,前锋一千余蒙古兵,哭爹喊娘的大败而归。 与此同时,西门,南门喊杀声大作,一副全面攻击的模样。 但明显看的出来,西南二门都是雷声大,雨点小,两红旗与喀尔喀蒙古人,甚至连城池百步内都未冲至,只是佯攻牵制而已。 东门的攻势就是实打实的了,无数被掳掠的百姓不断的汹涌而来,后面杀神一刻不停的杀戮完全让这些百姓精神崩溃,如同潮水一般的不断涌上城墙。 士兵们长枪不断的吞吐着,所有一切出现在面前的人,全部都是他们的攻击目标。 之前有士兵稍稍犹豫,被混杂在人群中的建奴奸细扑入队列,直接造成了数人的伤亡,最后在什长的亡命相搏之下,这才双方同归于尽。 这种惨烈的教训,让士兵们再也不敢有任何犹豫和侥幸,无论是不是百姓,无论他们手中有没有拿着刀子,都不会有其他的选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城头上两侧的火炮也不再掩饰,开始不间断的进行着轰击,实弹散弹,如同不要钱一般的不断轰击着。 慢慢的,长枪兵已经杀的一脸麻木,手中的长枪只是机械的攒刺着,没有停止命令,他们会一直刺杀下去。 城外,还能活动的炮灰已经不多了,大多是腿脚不便的老弱了。 这一番猛烈的进攻,却对守军造不成多大的伤害,更多的折磨只是精神上的。 华夏民族向来以仁义为先,尤其对于潞州军这种以护民为己任的军队,这种屠杀对于士兵精神的伤害不可谓不大,甚至可以说是致命的。 但是他们却没有任何的选择,只能咬着牙不断的坚持着。 东门的战斗在平民消耗殆尽后,越发的残酷起来。 弓箭消耗殆尽,火铳兵的定装火药包也已经见底,不少人都开始从友军手中借用火药,后勤兵也在紧急战地制作铅弹,补充前线所需要。 东门上,没有了碍手碍脚的平民后,又没有了远程的压制,蒙汉八旗兵开始蜂涌而来。 已经疲惫不堪的长枪兵,却不能有丝毫的休整机会,直接便与那逾墙而上蒙汉八旗展开激烈的肉搏战。 在东门大战已经开始白热化之时,北门蒙古人,也在后金八旗兵的威慑下,开始亡命而前。 “终于开始亡命一搏了!看来杀退这波进攻,皇太极就要退兵了!” 李征立于大旗之下,口中的话语却是越来越响亮。 “儿郎们,建奴只有这最后一板斧了!撑过去,他们就没戏了!” “戮力向前!有进无退!决一死战!” 李征猛的拨出佩剑,向着已经开始摇摇欲坠的东门防线扑了过去。 “有进无退!决一死战!” 李征的到来,顿时让摇摇欲坠的东门防线猛的一个反弹,无数的士兵疯狂的咆哮着,酥麻的手臂似乎又一次获得新生,并背齐上之下,顿时将无数的建奴压下城头! 另一个方向,在虎大威亲自带领家丁加入战团之后,山西兵早就杀红了眼,以命换命,不断的亡命而前。 前进也许会死,但城破那就必定会死! 连全军统帅虎大威都无惧战场刀枪,他们这些小兵还有什么可顾忌的,士气高涨之下,人人敢于搏命,竟然硬生生的压制的上城的蒙汉八旗兵,无法前进一步! “呜呜呜……” 在苍凉悠长的号角声中,后金八旗终于出动了。 而且出动的还不是一般的军队,而是白甲兵! 第284章 一片寂静 后金的白甲兵,向以甲坚兵利著称。 他们是真正的战争机器,人员全部由战场上选拔而来,不仅个个弓马娴熟,更是经历过数次甚至十数次战斗,这才脱颖而出的精兵悍将。 这些如虎似狼般的存在,在战场上向来是无敌般的存在。 数百人结阵,冲跨数千上万的明军大阵,那只是等闲之事。 这原本是老奴努尔哈赤所创建,但皇太极为了收权,更是从八旗之中提拨了大量的白甲兵充当护卫,也是后世满清前锋营的前身。 这些护卫,皇太极手中一共也只有一千多,但这次攻城,却一下子拿出了五六百,完全就是狮子搏兔,孤注一掷了! 成则万事大吉,败则他地位难免会有所动摇。 数百人于城墙不远处下马,整理一番武器之后,便即开始向城池前进。 这些白甲兵人人都是战场老兵,最擅长保存体力。人人只是慢步而行,在蒙汉白旗开出的道路上,沉稳而坚定的行走着。 一片白灿灿的盔甲,令他们如此的引人注目,无论蒙汉满八旗,只要看到他们,无不眼露羡慕与畏惧。 这是实打实杀出来的威名,根本没有人敢直视。 在城外注视下,城楼上的曹文诏当然不可能看不到这些白甲兵。 曹文诏没少在这些白甲兵手下吃过亏,尤其是两个月前,更是在大同城下,被狠狠的蹂躏了一番。 此时再次见到,正应了那句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呃,还有分外的恐惧。 但是此时已经轮不到他恐惧了,因为这一股可能对攻守双方形成致命威胁的存在,将是他嘴边的猎物。 城内近千骑早已经准备完毕了,原本是打算在守城最关键的时刻突出奇兵,出城攻击城外的建奴,但此时,有这种可以占尽便宜与白甲兵一战的机会,曹文诏根本不打算放弃。 “传令,死士营出击!” 曹文诏默默的估算着距离,突然之间下令道。 这个距离是白甲兵离开马匹已经百余步了,距离城池也只寥寥的数十步,这个距离下骑兵出击,足以令这些失去马匹的白甲兵来不及重新上马作战,被迫在城下与突袭的骑兵来一战没有多少胜算的大战! 随着一个令旗高高升起,一直紧闭的东门突然打开,无数骑兵呼啸着从城内奔腾而出! 正在撞击城门的汉八旗,还没来的及欢呼,便被滚滚而来的战马快速的碾成肉泥。 出城的骑兵毫不停留,一出城便即直直的向着城南方向压了过去。 这支骑兵大大出乎了建奴的意料之外,所过之处,根本无人预料的到,一盘散沙准备攀登云梯而上的蒙汉八旗兵,顿时哀嚎声连绵不绝的响起。 一千骑兵抱着决死的心态,如狂风席卷大地一般,在城外密集的人群中横冲直撞,雪亮的马刀满天飞舞,留下一地的残肢断臂,满地的尸骨。 半刻钟不到,一路上毫无抵抗的骑兵,顺利的接近白甲兵。 这些白甲兵无愧于他们精锐中的精锐的称号,在变局刚刚开始之时,便在统领的命令下,开始结阵。 但是明军骑兵留给他们结阵的时间委实太过于短暂,几分钟的时间,这些白甲兵根本来不及形成严密的阵势。 不过他们却不象其他蒙汉八旗那般,明军骑兵杀过来之时,直接四散而逃,他们中不多还携带着弓箭的马弓手,直接越众而前,几乎毫无瞄准的时间,手中的弓箭便连珠一般的射出。 一瞬间,便有十数骑倒在他们的箭下,但更多的人则毫无察觉一般,依旧向前狂冲而至。 短短的数十步距离,明军骑兵便付出了数十人的代价,队形更是因为不断倒地的战马给弄的散乱起来。 明军骑兵一马当先的是一员白马小将,一把丈八长矛挥舞的密不透风。这位一直令白甲马弓手无法奈何的小将,成功的吸引了大部分仇恨,也有效的保护了其他的骑兵。 一路保持着高速冲锋态势的小将,虽然身边不断有同袍倒下,冲至白甲兵前,身边甚至已经只有两名随从,但却依旧毫无畏惧,直接连人带马撞入白甲兵阵中。 长枪上下飞舞,硬生生借着马力,将挡路的白甲兵连续不断的抽打而飞,遇到无法及时挑开的存在,便直接用战马撞飞! 如同杀神一般,硬生生的从白甲兵中凿开一个缺口! 连续不断的骑兵,借着这么一个微弱的口子,不断的冲击而前,将这个伤口不断的扩大再扩大! 当一身是血,更是身披数创的小将曹变蛟杀透白甲兵阵之后,呼啸而过的明军骑兵也彻底将白甲兵战阵给碾碎,踩着满地尸体狂飙而过! 曹变蛟没有迟疑,稍稍收拾一番队形之后,便即再一次冲锋而来。 看这架式,似乎不完全歼灭这数百白甲,就绝不收兵一般! 这一次,曹变蛟与明军骑兵都兴奋的发现,这些自号长胜不败的白甲兵,竟然在他们面前直接一哄而散! “建奴白甲不过如此!” 看着丢盔卸甲,发疯一般逃亡的白甲兵,曹变蛟仰天狂笑,这实在太解气了! “不得追击,立即回城!” 但兴奋归兴奋,曹变蛟却不敢怠慢,建奴大阵中,已经可以看到滚滚的烟尘冲天而起,显然是大队骑兵来援。 此时的千余骑剩下已经只有半数,遭遇白甲前损失了一百余骑,遭遇白甲之后,直接损失了近四百骑! 这还是仓促之间没有列阵的白甲,依旧给了明军骑兵几乎对等的伤害,可以说是虽败尤荣。 不过虽然最后白甲逃了,明军又头一次在数量相差不大的情况下胜了白甲,当然军心振奋,雀跃不已。 再次冲杀而回到城门时,城门口又多了无数的尸体,这是那些想占便宜入城的蒙汉八旗兵们,在城门洞数门大炮的轰鸣声中,梦碎休碎在那里。 曹变蛟的人马刚刚入城,建奴八旗便追至百步之外,眼见明军骑兵残部已经入城,只能悻悻然的勒转马头而回。 这场战斗来的快,去的更快,当最后数骑入城之后,蜂涌而来的蒙汉八旗,顿时再一次被火炮教育了一番。 随着城门艰难的再次关起,城池上面攻防已经再次易手,失去后援的攻城部队,在守军的亡命反扑之下,再次溃败而逃。 随着最后一个还在城池之上的汉八旗佐领,被十数根长枪抬起扔出城墙,东门城上城下,一时间陷入了寂静之中,唯有北门的杀喊声却依旧响亮。 第285章 救命的奏章 潮水一般退下来的蒙汉八旗,却是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向前则是有进无出的朔州城,向后则是绰弓备刀在手督战队,分外令人绝望。 大战火势之时,还看不出来什么,虽然身边不断有人倒下,但在身边同袍不断的前赴后继之下,这恐惧是被压制了下来。 但一旦停下来,再看向前方那无边的尸海之时,恐慌便不由自主的涌了上来。 这还要死多少人,才能拿下这座城? 连同平民在内,这座城已经吞噬了数万鲜活的生命,还要再填进去多少才能拿的下? 或者说,再填进来去个数万人命? 蒙汉八旗心中有惧,脚步便缓了下来,磨蹭着始终不愿意向前而进。 时不时目光还会看向朔州城城门方向,这些明军不同于他们之前遇到的那些,他们是有逆袭的能力和决心的。 那千余骑出城逆袭,虽然回去的数量不足四成,但也生生杀出了自己的威风。 甚至让半数的御前护卫白甲兵魂断沙场,出发时的六百余人,回营的还不足三百,损失可谓是历年之最了。 “收兵吧!” 看着开始拖延不前的蒙汉八旗兵,皇太极疲惫的摆了摆手,沉声下令道。 战争打的就是一个士气,眼下军心士气已沮,已经不能再进攻了。 “大汗,还要继续打吗?” 皇太极的失利,也让代善的腰杆再次坚挺了起来,好死不死的在旁边问道。 而且皇太极身为建州八旗之主,集后金,蒙,汉八旗之力,也没有拿下一座小小的朔州城,也证明了这伙明军确实是难啃的骨头,让这些日子因为战败而压力极大的代善,内心深处也隐隐有些窃喜。 “不能,先不回辽东!本汗要收些利息,在大明弄些补偿再走!” 对于代善话语中的窃喜,皇太极只当什么也没听到,闻言便直接回应道。 不同于代善打算从此不主动招惹这帮明军的想法,皇太极却是内心隐隐有些后悔,这次没有带孔有德三义王的火器部队来了。 这次的战争,对于皇太极来说,最大的收获便是见证了火器的犀利威力,同时对于火炮的认知也更加的深刻。 下一次到来,他就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到时他就会让城中的明军明白,什么叫做真正的火炮! 大金的火炮可不是城中那些小炮,而是清一色的大将军炮,对付朔州这种城门,估计只要几炮就可以轰开了! 如果有了火炮的辅助,抵消了对方火器的优势,依靠大金八旗的肉搏能力,绝对可以拿下对方! “传令!正白旗镶白旗与蒙古上三旗向南进攻,有多远打多远,尽可能收集粮草,丁口!其余人等,御前听令,依旧包围朔州!” 皇太极略一思索,便即下达命令。 多尔衮,阿济格两个正白,镶白旗旗主直接下跪应命,众人在后也同时行礼。 搜集粮草,掳掠丁口,本就是人人欢喜的事情,对于皇太极攻略太原府的决策,根本无人有任何的反对。 甚至对于代善来说,只要不是攻打朔州这块硬骨头,他就根本没有任何意见。 号令声声中,无数的铁蹄践踏着大地,向着南方汹涌而去。 …… 京城。 这些时日来,京城紧张的气氛却是在不断酝酿着。 尤其是这几天,气氛更是压抑的令人直欲崩溃。因为之前如雪花一般不断飞入城中的告急文书,最近却是如断崖式的下降。 尤其是京畿西大门的宣府镇,一改之前几乎是泣血求援,如今竟然一下子沉静了下来。 朝中许多人都觉得,也许宣府已经陷落了。 但更多人却是认为,宣府就算陷落,也不可能一人一马也逃不出来,如今局势未明,也不见得到了最危险的地段。 不过对于宣府的求援,大明朝廷却根本没有任何的应对办法,京畿地区的大军根本不堪大用,有战斗力的军队,只有九边的边军,这其中还包括着宣府的军队。 山西军队是指望不上了,曹文诏被围在大同,生死不知。 虎大威与李征,则远在湖广剿匪。 京畿之地唯一有战斗力的部队,卢象升的天雄军,也是在湖广,想要回师京畿,估计至少还需要一个月的时间。 陷入无兵可用的京畿,别说求援宣府了,就算自己都有些自身难保了。 这些时日来,外地涌入京畿的百姓缙绅,数量更是极多,更是严重损耗着朝廷本就不多的粮草与兵力维持秩序。 朝堂之上,虽然大家都拿不出来求援的办法,但还可以有其他的事情可以做。 譬如解决不了问师,那便解决了提出问题的人。 不过提出问题的人是建奴,是他们解决不了的人,那解决了自己身上的责任,也是一个出力少,收益比高的活动。 因此,在山西、大同、宣府陷入危境之时,朝堂之中也是涌现出无数的道德志士。 经过一轮轮的谩骂争执之后,所有人都发现,自己身上的责任都无法摘个干净。 在一轮轮的混战之后,朝堂之中再次形成了两个大派系。以东林党为背景的言官,二话不说开撕以温体仁以首的内阁。 内容并没有什么新鲜的,只是大骂内阁无能,轻信陈奇瑜这个无能之辈,这才使得京畿附近强军为之一空,令建奴如入无人之境! 虽然内容老套了一些,但杀伤效果却是非同凡响。 掌握了舆论权的东林党,更是在民间掀起了一轮又一轮的倒温攻略,经过无数文人墨客的渲染,温体仁、王应熊、吴宗达、范阳成这几个内阁大臣,完全成了丢大街的人物。 背井离乡,仓皇入皇城避难的百姓们,根本不明白朝堂之上的斗争,眼见读书人都满口大骂温党纵敌残民,误国害民,也纷纷信以为真,芸芸众人齐声痛骂,却是令百口莫辨的温体仁焦头烂额,不得不以退为进,向崇祯皇帝提出辞呈。 好在崇祯皇帝经过这么多年的朝堂骂架,也多少悟出了一些道理,并没有如初临政之时那般,偏听偏信,直接否决了温体仁的乞休奏章,并要求朝野不得相互攻诘。 但是一条软绵绵的训话,怎么可能将已经被东林党挑的火热的舆论压下去? 崇祯这话在这乾清殿上,也许还能管几分用,但一出了这大殿,外面依旧是满天的骂声与诅咒声。 无力压住场子的崇祯与温体仁,却是在第三日后,终于等来了救命的奏章,一下子将汹涌的舆论压制了下来。 第286章 请朝廷速派援军 崇祯七年十月二十三,一个普通的日子。 这一日,正是皇太极崩了门牙的日子,也是大明朝野为之振奋的一日。 大明朝廷虽然无法对宣府进行救援,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搜刮出数百斥候的能力还是有的。 无数的斥候不断向西推进,搜集着情报,探查着后金大军的进攻方向,还有进攻的兵力。 但在十数日前,原本还气势汹汹在宣府境内肆虐的后金斥候,竟然快速的消失的不见踪影。 被打怕的宣府官兵,根本没有出城查控的意愿。 这些京畿方向的斥候,则因身负皇命,必定要寻找到建奴大军兵力和攻略方向的任务,不得不冒险越过宣府一路向西。 但他们惊奇的发现,建奴大军似乎一夜之间便消失了,在宣府遍寻无果的他们,沿路向西时,却被当地官兵告知,建奴大队人马数日前便向西匆匆而去。 至少建奴是向西攻略,还是北上出塞,当地官兵根本一问三不知。 当一伙探查建奴是否出关的斥候,在天成卫遇到向北京求援的信使时,这才知道,原来在宣府境内折腾的建奴,不知为何,突然全军集结,向西突袭了朔州。 朔州城中,曹文诏与虎大威刚刚会师,听说还在等待李征的大军汇合,却是突然被收缩而回的建奴大军围的水泄不通。 虽然现在还不知潞州总兵李征有没有被围在朔州,但十数万建奴围城之下,只怕城内根本不会有什么活人了。 唯一的好消息是,这十数日来,朔州方向虽然明军斥候根本无法靠近,但那边震天的喝杀声,却始终没有停息过。 大同镇曾组织过一次求援,但数千人马刚刚行出大同城十数里,根本没有与建奴接触,便即莫名其妙的全军崩溃而归。 虽然朔州一时半会儿还没有消息,但李征在应州城一番骚操作,却是让京畿方向来的斥候无比的兴奋。 虽然大同方面的斥候对李征的战果了解的并不多,大部分都是道听途说,但这也解释了为何建奴大军一夜间从宣府撤退,这明显是吃了大亏,想找回场子。 对于李征的胜利,斥候虽然感慨,但他兴奋的并不是这个。 他高兴的是,只要李征还活着,那建奴大军在收拾完这位大爷前,那是注定不会向京畿进兵了! 只要京畿不出现建奴,他也不用被人逼着上战场,与凶神恶煞一般的建奴战斗了。 而且这些消息若是被他带回京城,那城中被建奴折腾的茶饭不思的上官们,还不得打赏众多银子下来? 在详细的将大同方面的信使所了解的一切问清楚之后,这些斥候便二话不说,直接打马便回返京畿。 当他们到达京畿之时,一道请功的奏章也几乎同时抵达京畿。 在一连串的大捷声中,京城内外顿时都有些沸腾起来了。 当温体仁收到这封来自中官谢文举之手的奏章副本之时,更是一连的猛击了好几次案面,阴霾的表情一扫而空,就在自己的位置上很没有形象的哈哈大笑起来。 在王应熊,吴宗达疑惑的目光中,温体仁气定神闲的将奏章副本拿给两人,便强迫自己静下心来,等待着宫中的召唤。 果然不多时,崇祯皇帝的传唤便到了。 温体仁与王应熊,吴宗达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振奋。 这道奏章完全可以称之谓救命的奏章,直接将他们从狼狈不堪的泥潭之中拉了出来,更是将所有对他们攻诘之人的脸打的啪啪响。 不多时,三人便出现在了冬暖阁之中。 这是崇祯的书房和办公场所,里面铺设的有地龙,地龙散发的热气不断的挥发之下,整个书房内暖洋洋的,根本感觉不到外面已经是天寒地冻的季节。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陛下洪福齐天,建奴不能东向也!” 温体仁一入门,便即规规矩矩的行礼,热情洋溢的恭维道。 “温爱卿看来是看过捷报了。”崇祯也是一副轻松的模样,淡淡的笑了笑,又皱起了眉头,道,“这李征当真如同奏章之上那般,一战而斩建奴首级数百,并压迫建奴两红旗于大同?” 崇祯手中拿着两封奏章,一封是中官监军谢文举所奏,另一封是李征与潞州知府卢怀真还有监军谢文举联名所奏。 不过崇祯不知道的是,李征联名所奏的这封奏章,送到谢文举手中时,只有末尾签名,战斗过程的具体内容,是全靠后方谢文举与卢怀真二人发挥的想象力。 “陛下,我大明有例在先,见首级则核其功。卢大人奏章中言明,首级与建奴旗帜都在运送之中,既然他们敢送首级前来堪验,想必绝不会有假!” 这个问题,温体仁早就想明白了,直接了当的回应道。 “如此说来,这可是难得的一场大捷了!这李征,果然是一员虎将啊!朕心甚慰!” 崇祯松了口气,也认同了这个说法。 “虎将也需要慧眼,若非陛下一力简拔李征于行伍,又哪来今日之大捷?陛下才是圣天子在世,所以天降虎将辅佐左右。” 吴宗达捋了捋胡子,一脸钦佩的看向崇祯。 “这李征立此大功,令建奴知我大明并非无人,不知内阁可有票拟,该如何赏赐才是?朕话可说在前头,莫要轻慢了功臣,寒了天下英雄之心!” 看到吴宗达一脸的敬佩之色,似乎发自于内心深处,崇祯心情更加大好,分外的志得意满。 “陛下,眼下建奴未退,微臣以为,还是稍稍等等。万一李将军还有其他功劳,赏的早了,反而不美!” 这个问题,温体仁也早考虑到了。 不过他是文官出身,这李征已经官至总兵,若是再加封赏,那就只有封爵一途了,而封爵可不是一件小事。一旦有了武将既有兵权,又有超然的爵位傍身,对文官统驭武将的规矩会造成极大的冲击。 更可怕的是,这个勋贵可不是靠祖上萌阴而来的样子货,而是实打实以战功换来的。 这种勋贵势必会引来大批武夫的依附,一旦形成尾大不掉的情况,那可是对皇权的极大冲击,对大明来说,也难说是福是祸。 温体仁这话一出口,身边的王应熊,吴宗达顿时连声称是,赞叹这才是老成谋国之言。 崇祯皇帝向来是一个肯听大臣意见的,眼见最信任的内阁首辅,次辅都是同一个意见,他便点头准备答应下来。 但就在此时,一个尖利的嗓子在外面响了起来,“陛下,大同急奏!大同总兵曹文诏,山西总兵虎大威,潞州总兵李征,被十数万建奴大军围困于朔州城,旦夕可破,请朝廷速派援军求援!” 这话一出口,整个冬暖阁中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第287章 不知死活 崇祯十月的京城中,紧张刺激如同在坐过山车。 九月初,建奴兵锋直逼宣府,剑指京城之时,城中一片末日将临的恐惧。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建奴一直在宣府肆虐,似乎根本没有东向进攻京畿的意思,许多人都放下心来,觉得建奴也明白京城是天下坚城,等闲根本不可能攻克的道理。 当他们自觉可以高枕无忧之时,十月初,建奴大军却是突然从宣府镇消失,去向不明。 京城之中顿时又是一片人心惶惶,觉得建奴可能是抄近路前来攻打京城了,他们之前就来过这里,可谓是轻车熟路了。 虽然很多人觉得建奴打不进京城,但还是在家中战战兢兢的烧香拜佛,祈求上苍垂怜。 数日前,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从宫中传出来。 潞州总兵李征,率领数千军队,力克建奴两红旗,斩首数千,并且团团围困两红旗于应州城中! 大明的百姓们顿时与有荣焉,数千大军就能吊打数万之众的两红旗,大明军队还是有可以靠的住的嘛。 谢文举此时都没有想到,他艺术加工的奏章,竟然被人以更夸张的方式泄露出来,振奋人心的作用也达到了,不过却只有寥寥半日。 随着大同镇的告急文书到达,京城又一次陷入绝望之中。 合三镇之力,竟然无法战败建奴,反而被死死围在小小的朔州城内,如同风中烛火,虽然都有熄灭的可能。 崇祯的好心情维持的时间更短,只有半个时辰不到的时间。 然后这道紧急求援的文书便摆在了案头,崇祯破天荒的亲自审问了一番信使,终于确定了这个让他头晕目眩的消息。 看着预料之中的嘉奖会,急转直下的向着追悼会方向开去,崇祯直觉得有些欲哭无泪。 这些年真是受够了,将领们一个比一个窝囊,好不容易出现一个能打的,却是快要被送进火葬厂,难道真是天不助朕么? 觉得分外不爽的崇祯,直接便当着温体仁的面,咬牙切齿的表态,一定要救援,而且速度要快! 温体仁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任务,完全就是一脸的懵逼,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着手。 眼下京畿附近能够动员的军队是不少,但能打的一个也没有,强迫他们前去救援,也只能是送人头的命。 若是溃败还好,若是被人抓了俘虏当炮灰继续进攻,那就是自找麻烦了。 正在左右为难之际,好在崇祯接着表态要在朝会上,集思广益,依靠众人的智慧找出一个万全的方案。 闻言温体仁顿时松了口气,这事若是被捅在朝堂之上,那原本还有那么一两成的希望,则会直接被忽略不计。 第二日朝会,崇祯终于明白自己还是太年轻了。 温体仁老老实实的按照崇祯的要求,主动要求朝廷给予权限,调兵遣将救援朔州城中的三镇总兵。 但他这一开口便直接被早就嫉妒他好运气的东林党给打断了,一个又一个道德君子们,上谈上下五千年,下谈黎民百姓生活不易,中间更是涕泪俱下的表明,国库已经是如何的空空如也,为一群必死之人,如此糜费巨大,完全得不偿失。 在龙椅上的崇祯,脸色已经有些铁青了,拳头都在袖子里握的咯咯直响了,但是他最后绝望的发现,他还是太小看下面这些臣子了。 话题只开始了小半个时辰,然后就变了味了,从救援的主题,直接被拉到十万里外,开始弹劾内阁不作为,在运筹帷幄方面,何等的短视和不堪。 听着这些老生常谈的弹劾,温体仁嘴角的冷笑却是越来越盛。 镇压国内流寇之时,朝堂之上的君子们纷纷表态这是利国利民之举,更是一致赞同加赋加税,以尽快剿灭流寇。 因为这些流寇严重威胁到他们各自的利益,自然要推动国家力量,尽快予以剿灭,及时止损。 但一到与建奴作战,这些人又是另外一副嘴脸,又开始大谈特谈与民休养。 一句话说到底,并不是因为太怂了,而且建奴肆虐的地方,与江浙出身的东林党更是没有利益上的分歧。 更别说直面建奴的辽西将门,每年调拔巨量的饷银,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进入他们的口袋了。 若是剿灭了建奴,这种发财的机会,还向哪里找? 所谓看破不说破,这也许就是人生的最高境界。 虽然心知肚明,但是温体仁却不打算说破,根子还在崇祯皇帝身上。 若是这位皇帝有朱元璋、朱棣一半的气魄,数万官吏说杀就杀,他说不定还会赌上满门气运来疯狂一次。 但这位崇祯爷却是一个爱惜羽毛的主,这种得罪海量的人的事情,那还是敬谢不敏了,免得到时被群起攻击,最后落得一个被清君侧的下场。 这里面的水太深了,就算当年权倾朝野的魏忠贤,也是不敢触碰这块禁区,更别说他这个向来被朝臣们攻击孤立的内阁首辅了。 温体仁当然也不会就这般放着崇祯被坐腊,不时出声争辩几句,但随即就被君臣的攻击声音给完全淹没了。 会议也完全走了样,原定的救援计划不仅没有丝毫的规划,最后竟然变成了对温体仁的讨伐大会。 温体仁也拿出舌战群儒的架式,始终不肯向群臣低头,不时将话题向救援上面引。 但他这种挣扎注定是无用的,在无数人不断的讨伐之下,他只能狼狈的不断招架,毫无还手之力。 明面上看,温体仁被驳了个体无完肤,几可谓是声名扫地,东林党不愧为文官中的战斗鸡,完全是碾压式的胜利! 在温体仁最后沉默不语之后,东林党终于又一次取得了辉煌的胜利,将这个无耻小人给辨斥的不能出一言。 东林党是得意洋洋的,一脸无奈的温体仁也在心中得意着,虽然他输了场子,但他以孤臣直面群臣,为了维护皇帝心意遍体鳞伤毫不退缩的表现,却是令他在崇祯心中的位置却更加稳固了。 只是看了眼脸色铁青的崇祯,温体仁便知道在事实上,是他赢了。 “一帮子蠢货!也是时候让你们付出代价了!” 眼见崇祯脸色越来越不善,温体仁知道火候已经到了。 他的目光瞄上了兵部尚书李标,心中不断的冷笑。大明军队不断的败亡,你个兵部尚书不想办法赎罪,竟然也上窜下跳的找老夫麻烦,真是不知死活! 今日你蹦哒的越欢实,来日就让你跌的越惨烈! 第288章 忠臣楷模 就在崇祯忍不住暴怒之际,又是一声急报由远及近。 “启禀皇上,潞州总兵有奏。” 朝堂中争论的声音顿时小了许多,只见一个小宦官一溜小跑的从外面步入大殿之中,将一封奏章高高举起。 “大胆!朝堂之上,一个小太监为了一介武夫之奏章,竟然敢闯入大殿,你不惧死么?!” 正在气头上的崇祯皇帝闻言勃然大怒,顿时将气发泄在这个可怜的小太监身上。 “陛下,咳咳,是李征。” 身后刚刚升任司礼监秉笔太监的王承恩轻咳一声,小声的提醒道。 他并不是可怜一个小小的太监,只是不想崇祯皇帝的名誉受损。但这一言却是实打实的救了小太监,顿时让其眼露感激之色。 崇祯皇帝经过王承恩这一提醒,顿时醒悟了过来,是他吩咐过的,李征若有奏报,无论时间,均要第一时间送入宫内。 “咳咳,送上来。” 崇祯皇帝尴尬的咳嗽两声,板着脸吩咐道。 下面的群臣哪个不是猴精猴精的,面对着尴尬万分的崇祯,没有一个多言一句,只当没有听到。 “臣李征叩首吾皇,建奴入寇,烧杀抢掳,凡吾大明子民,无不切齿痛恨。臣虽匹夫,亦愿迎敌而上,不求尽歼凶寇,但愿彼深知我大明男儿血气之勇……” “……战场变化,本就难料,臣已做好马革裹尸之念,匹夫可夺首,不可夺其志。今被围于朔州,数度突围不可得,但大丈夫生死本就平常事!维念建奴势大,特泣血求告,万勿派军来援,徒伤官军元气。愿吾皇龙体安康,愿日月永照大明!臣李征再拜敬上。大明崇祯七年十月初十。” 崇祯慢慢的读着李征的奏章,虽然李征字迹实在有些不堪入目,而且行文造句之间,更是多处有问题,甚至某些字漏的笔画太多,必须结合上下字才能读出。 但崇祯却依旧被感动到了,这个忠勇的将军,在面对重围生死难料之时,却依旧心心念念为国出力,避免朝廷徒受折损…… “愿日月永照大明……” 崇祯默默的念叨着这一句话,再看到殿内群臣之时,却是沉默了下来,默默的转身,直接离开大殿。 这可是崇祯登基以来,第一次在朝会之中中途离席。这离奇的一幕,也是让群臣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甚至没有人想到应该行礼。 “退朝!” 直到王承恩一声退朝,这才似惊醒了众人。 “臣等告退。” 所有文武都整齐跪倒于地,口中整齐的唱道。 令所有人都疑惑的是,那李征到底是给崇祯上的什么奏章,怎么会令崇祯今日如此的反常。 虽然崇祯皇帝没有当众传阅,但各地的奏章向来都有副本,只要去内阁一查便知。 当李征奏章的副本拿到温体仁手中之时,温体仁的脸上表情也变得极为精彩,同时其他几位阁臣的表情也差不多。 太无耻,简直太无耻了。 不仅仅是无耻,运气也是好的不得了。 奏章送来的当口,竟然就在朝会现场,而且朝会还是讨论如何出兵救援。 更操蛋的是,皇帝的想法被众人无视,正在下不来台之时,李征却恰到好处的递过来这把梯子,简直是无解啊! 温体仁自认深暗帝心,此时也是发现,自己真的是多了一位有力竞争者。 他用脚趾想也知道,这李征肯定有保命的办法,之所以写的如此催泪,完全就是为了更一步简在帝心而已。 与李征的奏章一同送来的还有曹文诏与虎大威的,其中内容也大同小异,更是让温体仁觉得这其中肯定有文章,只不过自己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无法从这些奏章中猜出来。 不过温体仁可以肯定的是,还在犯中二英雄病崇祯肯定很吃这一套,这个李征未来必将在崇祯皇帝心中留下极深的印象,短时间内根本无人可以动摇。 已经不重要了,温体仁是第一次深刻的记住一个武人的名字,他也十分的有兴趣,真正的与这位李征好好交流一番。 若是真的可堪大用,那培养出另一个戚继光与张居正的美谈,也是自己的一大奥援啊! 尤其是在这各地烽火连天的时候,若是自己能扶植起这么一个战无不胜,扫灭天下乱党的名将,自己的名字岂不是与那张居正一般无二? 而且更重要的是,自己可不像张居正那般强势,压制了皇帝十数年之久,只要运筹的好,他断然不会是张居正的下场。甚至,青史留名,也并不是一个幻想了! …… 远在朔州城的李征,突然之间连续打了十数个喷嚏,直到眼泪鼻涕一齐涌出,这才停歇下来。 难道是感冒了? 李征也有些害怕了,这个时代可不是他那个时代,没有抗生素的年代,一个感冒咳嗽,都可能收走一个壮丁的。 他心中暗骂自己杞人忧天,老子多少大风大浪都过来了,一个小小的感冒有何足道? 朔州城如今已经是风平浪静,在建奴最后一波进攻之后,就再也没有任何进攻了。 改攻为围,守军的压力顿时减轻了许多,如今粮草物资都极为充足,就算烧饭用的木材,在这遍地都是空房子的朔州,也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得益于李征充足的粮草,还有各项完备的医疗体系,在这个空闲当儿,伤员的救治也十分的顺利。 潞州军的医疗体系十分完备,从消毒到简单的外科手术,比如说割去腐肉,截肢等,都有一套完整的流程,大大减少了重伤员们死亡的比例。 见识过潞州军的这份本事后,曹文诏、虎大威二人索性将伤兵营合为一营,统统扔给李征部下收拾。 好在药草充足,就算人数多了许多,但潞州军还是十分顺利的将轻重伤员照料过来。 虽然没有抗生素,死亡是不可避免的,但看到平日里完全无救的同袍,竟然可以被强行拉回来,曹、虎二人军中的伤员情绪都是稳定了许多,连带着军中士气也提升了不少。 至于虎大威与曹文诏,如今最感兴趣的便是收集建奴的首级,不断坠人下城,收割着满地的死尸首级。 建奴之前还想抢回或者骚扰,但是面对着城头不断喷射的火炮火铳,很快便听之任之。 与朔州城忙碌又沉浸在战胜建奴的胜利的明军完全相反,建奴大营完全是一片的压抑。 第289章 两翼包抄 这一战,建奴损兵折将无数不说,连战死者的尸首都无法收回。 因为建奴攻城之前大肆威胁城破鸡犬不留,又驱赶无数大明百姓攻城,轮番攻城不仅令守军损失惨重,更加令他们的精神也饱受折磨。 因此守军对于建奴根本没有丝毫的好感,有的完全是刻骨的仇恨。 如今他们处于胜利者的位置,就更加不愿意接受建奴修好,各自收回战死者尸首的要求。 开玩笑,若是你们打进城来,还会给我们修好么?如今打不下来,反而却来修好,天下哪有这样轻松的事情? 无法收回战死者尸首,这件事情令得建奴大军士气十分低迷,许多人都有些恐惧,若是有一天,自己也是这些战死者一员,会不会在死后也身首分家,无法完整的去轮回。 这十数日里,建奴偶尔的攻击更是疲惫无力,一遇到守军反击便即快速退回,完全就是应付差事了事。 在这样的士气下,皇太极也没有太多好办法。 而且更糟糕的是,因为他紧急抽调大军围攻朔州,后方储备粮草的地方,因为只留下少许兵力守卫,此时也开始频繁的受到攻击。 若是之前建奴战无不胜的情况下,敢捋虎须的人完全不存在。但在如今建奴大军近月都无法奈何一座朔州小城之后,明军的战意明显强烈了许多。 由于守军身负守卫重责,小股明军偷袭之后,他们并不敢擅离职守前去追击,这种只守不攻的作风,顿时让各地明军的胆子越来越大。 第一个有动作的便是大同镇明军,虽然他们之前组织军队救援朔州以哗变为结局,但这一次面对的只是数百守卫物资的建奴军队,在粮草、钱财的强大诱惑力下,他们的作战欲望也变得极强大坚韧。 许家庄堡是两红旗储存粮草物资的一处堡垒,当时被代善攻下后,便立营于此,既可以监视大同城,又因此地靠近塞外,随时可以由此而出塞。 但如今的许家庄堡,四门破损,守军更是只有镶红旗一个不满编的牛录百多人,外加数百蒙古骑兵。 大同镇的夜不收屡屡突袭得手情况下,大同镇内的副总兵练国能、艾万年二人也坐不住了,聚兵六千,宣布抢劫所得半数分与士卒之后,全军便士气爆棚的向着许家堡开去。 突袭许家堡的战斗极为顺利,面对数千红着眼睛穷疯了的边军,他们之前的威名显得如此的微不足道。 在山呼海啸一般汹涌而来的明军面前,建奴头一次遭到了沉重的打击,只是一个瞬间,数百蒙古骑兵便被汹涌的人海完全淹没。 已经被夺志的镶红旗牛录根本没有任何犹豫,直接被弃堡而去,这么一个四处透风的堡子,完全没有任何守御的价值了。 这个牛录甚至都没有跑去与代善汇合,直接向东北方向窜入塞外,将满堡的物资、丁口直接拱手相让。 练国能、艾万年二人也没有任何追击的欲望,眼前的粮草钱财已经将他们的眼睛完全晃花了,第一时间便指挥大军开始向大同城搬运。 好在许家堡内外还有数千的青壮丁口,这些都是两红旗掳掠而来的大明百姓,准备带回辽东充当包衣。但眼下全便宜了练国能、艾万年二人,让他们有足够的人手,可以将更多的物资从容带回大同。 仅仅一天,明军便以他们能够达到的最高效率,带走一切能够带走的东西,搬不完的便直接一把火烧个干净。 等得到消息匆忙引军而来的代善到来时,却只是看到一地的废墟和到处漆黑的焚烧痕迹。 代善恨欲狂,这番入寇大明,总储备基地应州城被烧了就算了,好不容易攒下的另一处家当许家庄堡也被焚烧一空,而且掳掠来的包衣奴才们,也完全化为乌有,这连番征战,到头来却是损失惨重,却是完全没有任何的收获! 带着愤怒的情绪,代善直接带人回到朔州,在大营中当着所有文武的面,与皇太极大吵了一架,终于在皇太极的道歉以及答应作出补偿之后,这才在一众人的劝说下,没有直接一拍两散,带人离开。 但后金好不容易形成的团结局面,却是暗暗产生的裂痕。 在得到代善与皇太极发生严重分歧的消息后,与皇太极原本就面和心不和多尔衮,阿济格等实权人物,原本已经淡薄的看不到的反抗念头,也开始不断的滋生着。 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多尔衮正白旗在太原府进展极为顺利,兵力空虚的太原府根本无法抵抗如此众多的建奴大军。 城池还好一些,刚刚在朔州攻城已经有了心理阴影,而且心怀鬼胎,不愿意消耗自己手下奴才的多尔衮、阿济格等都极为克制,根本不愿意碰触。 但各地未清野的乡村却是直接遭了老秧,建奴所过之处,全部被扫荡一空。 太原府这几年还算太平,大股流寇没有流窜到这边,各地缙绅们所建的堡垒虽然对付小股流寇,那是绰绰有余,但是对上成建制,兵强马壮,人数多的数不清的建奴,他们的抵抗简直可以说是忽略不计。 这些山西土财主,又最擅长就是积蓄,这一次顿时让建奴大军美美的吃个饱。 只是扫荡了数个县,多尔衮、阿济格都是已经赚的钵满盆满,粮草,丁口更是数不胜数。 若是他们就此收手,也许就可满载而归了。 但是阿济格却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在太原与多尔衮共同刮分太原府已经无法满足于他。 崇祯七年十一月初四,阿济格大军绕过定襄坚城,强行翻越从蒙山,准备兵寇孟县,寿阳城。 但是他们运气却极为不为的遇上日夜兼程北上救援的李悦大军,更倒霉的是,他们撞上李悦大军时,地形却完全不适合骑兵作战的崎岖山路。 眼见又一支明军作死的出城野战,原本狰笑下马步战,想要收拾了这伙明军的阿济格,却是赫然发现,这支明军中以极快的速度列成战阵,在呐喊着冲锋建奴面前,竟然如同变戏法一般,冒出无数黑幽幽的火铳出来! 大战来的快,去的更快,阿济格军队马弓手们根本没有丝毫的还手之力,一排排的被火铳击倒。 复杂的地形,让他们根本无法快速的从两翼迂回而前,等马弓手们惊恐的溃败而回之时,对面的明军竟然开始两翼包抄而来! 第290章 撞了上来 两翼包抄! 以不足五千人的步军,两翼包抄拥兵两万余的后金,蒙古联军,这是十分好笑的事情,但是阿济格却是完全笑不出来。 在他目光中,一杆四角红旗慢慢从明军中树起,这种独特的旗帜他十分熟悉,在大明也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火铳兵还在连续不断的轰击着,两翼不断展开的潞州军慢慢稳定下来,并非真的要一口将之吞下,而是为了扩大攻击面。 这种大胆的作法也委实令人意外,平时遇到建奴之时,大明军队总是不断缩紧阵势,以密集的防御与后金作战。 但眼下的明军却异常的邪乎,似乎有与建奴决一死战的想法! 与被火铳打出心理阴影的后金蒙古联军不一样,明军却是慢慢找到了感觉。 这些明军大多都是预备役紧急调度而来,平日间打的最多的仗,也就是欺负欺负周边的盗贼山匪,不少人打的最大战役,就是崇祯六年与高迎祥大军熬战于泽州。 这会儿突然遭遇建奴,说不慌张那是假的。 但是当火铳营出击,建奴死伤惨重之下,直接原地溃败而逃之后。他们的信心士气也猛的涨了上来,原来建奴与流寇并没有什么两样,都是血肉之躯,火铳打上去,照旧是一个大窟窿! 信心上来后的潞州军,在严格的军纪和充足的训练下,进退有序,阵势列成之时,一股集体感,顿时让他们原本不多的担忧,更加的淡漠了。 只要还有同袍在身边,他们就无惧一切! 建奴大军只是被打一记闷棍,并非代表他们已经完全怕了潞州军。 攻城之时,大军施展不开,被火铳收拾的惨了点,让他们有些像惊弓之鸟。 但是如今两军排开,大家打的是野战,那畏惧之情就减轻了许多。在野战中,他们还从来没有怕过谁! 号角声中,建奴大军也开始慢慢向两翼扩展而来。 只是崎岖的地形,让他们的扩展始终快不起来,一个甲喇一千余镶白旗建奴,与数千蒙古骑兵在传令兵的号令下,直接下马,缓缓向前,准备与潞州军步战。 潞州军统帅李悦,更是一个胆大包天的货色,面对建奴的挑战,他并没有原地固守,而是催动大军,针锋相对的进行对攻! 这种地形上,大军完全施展不开,若还不抓住自己的强项与敌一战,难道还等他们进入太原腹地一马平川之上,再去吃马匹扬起的灰尘么? 数千人缓缓接近,行到百多步时,火铳兵便收住脚步,一排排火铳再次横向前方,凝神静待敌人到来。 正在压迫而来的建奴军中,也同时响起无数的火铳击发声,一团团烟雾不断腾起,那是装着空包弹的火铳在引诱明军开铳。 头一次与建奴作战的潞州军援军,许多人都心怀紧张,许多人都下意识的想去扣动板机。 但转瞬之间,便在各级军官的号令声中平静了下来,潞州军的军纪森严,这些被军棍收拾出来的士兵们,对于军棍和军官的敬畏,远远压倒了不断向前的建奴,并没有一人敢于无令开铳。 “麻烦了!” 眼见明军毫不为所动,依旧静立当场的模样,阿济格心中咯噔一声,却也毫无办法。 号旗一转,千余建奴士兵便慢慢收住双腿,向着两翼散开,将攻击下面让了出来。 尽管这数千蒙古人明知道建奴是拿他们当炮灰,试探一下潞州军的实力,但他们却不敢不听,至少眼前的局面,他们还是反抗不了的。 不同于汉人不受严格训练,难以成为真正的战士。 蒙古人底层豪杰之士并不缺乏,生存环境恶劣中存活下来的人间,好勇斗狠之辈更是比比皆是,天生就是无惧困苦,吃苦耐劳的优秀战士。 唯一的缺点就是纪律性极差,没有强有力的统治者之时,这种好勇斗狠的姿态,也令他们根本难以和和气气的聚成一团,这也是草原民族的共性,分裂是常态,统一反而是意外。 底层的蒙古勇士没有上层想的那么多,眼见明军野战来挑战,他们也毫不犹豫的选择向前迎战。 无数人呐喊着向前冲锋,在奔跑之中,无数的箭矢也是冲天而起,向着明军阵势而来。 可惜这些已经吃光祖先老本的蒙古人,在这种超出射程的地方拉弓射箭,箭矢虽然有部分落入明军阵中,但这种轻飘飘几乎能被风给吹偏的箭头,杀伤力却是乏善可陈。 明军只有寥寥数人倒了下去,但倒下一人,便有一人直接上前一步,将空位替补,阵势依旧如同刀劈斧正,整齐异常。 “射击!” 两角的火铳兵,在蒙古人进入射程后,便立即开始射击。 一次齐射,蒙古人左右两角便直接崩塌了下去,中间毫不受影响的继续冲锋。 但是两侧崩塌的速度,却是远远超过蒙古人的预料,这百步距离还未及一半,伤亡便已经超过两成! 大部分来大明只是为了发财的蒙古人,再也顾不得冲阵,直接原路便回。 少部分悍勇的依旧不管不顾,冒着明军火铳的不断攻击,却依旧向前挺进着。 这批人足有千余人,在付出了三百余人的代价,终于接近二十步内,而此时明军为了不误伤己方长枪兵,火铳兵也停下了射击。 火铳声一停,剩余的蒙古人更是士气大振,狂器着向着明军大阵而来。 在他们看来,这些只能依靠远程火力的明军,一旦到了肉搏战之中,便只有束手待毙的份! 一声极长尖利的哨声响起,火铳们纷纷弃铳拨出防身的短刀,蹲于长枪兵脚下,保护着长枪兵们下盘,后面长枪兵们根本无需指挥,条件反射一般,快速补上火铳兵腾出的空位。 连绵的战鼓声骤然响起,长枪兵们整齐的将斜靠于肩的长枪,猛的挥劈而下,一排排长枪顿时列成一道枪林。 嚎叫着扑上来的不仅仅有蒙古人,眼见蒙古人打开局面,明军最犀利的火铳兵已经缩回阵中。 眼见良机难得,阿济格令旗挥舞,又是两个甲喇的建奴兵趁势跟上, 在他们冲锋的前面,奔逃而回的蒙古已经被弓箭直接赶了回来,冲在最前面。 二十步的距离,完全不值一提,数百蒙古人十几息间便撞了上来。 第291章 盘中的菜而已 两军眨眼之间便撞在一起。 蒙古人向来是弯刀与小圆盾配备,此时面对长枪兵,更是个个精神抖擞,觉得破敌必矣。 遮忽秃是一个蒙古骑兵百夫长,也是久经战事的老兵了。 而作为游牧民族,对于汉民族以长枪拒马抵御骑兵的套路,更是无比的熟悉。 老祖宗早就传下该如何面对长枪兵的技巧,圆盾荡开长枪,锋利的弯刀再跟着削断明军的枪刃,剩下的就是冲入阵中大砍大杀了。 这帮明军竟然连刀盾手都没有,那就更加容易对付,估计要不了一刻钟,这些明军就该四散亡命而逃! 眼前的形势与他所设想的一模一样,两杆长枪直接迎面而来,遮忽秃轻松的用圆盾撞开一杆长枪,然后手中弯刀一记侧劈,却是闪出一串的火花。 竟然没有斩断! 这帮该死的明军竟然给长枪包了三尺铁套!电光火石之间,遮忽秃惊讶的发现了这个情况、 不过他并不在意,没有削断长枪枪刃并不妨碍他接下来的动作,只要他身体快速从两杆长枪中穿过,跃过长枪的攻击范围,他就安全了。 这个想法是对的,只是唯一不对的是,右侧肋下却是突然一凉,然后一股钻心的疼痛之后,便惊愕的发现,不知何时,左侧一杆长枪竟然直接破甲而入。 在他惊骇的目光下,长枪却是在他体内直接一个翻转,便即快速离休而出。 与长枪一起离体的,除了喷涌的鲜血外,还有他一身的力量。 他双腿一软,不由自主的摔倒在地,在他还想要挣扎一下之时,却又恐怕的发现,一柄短刀竟然闪电般的刺杀而来,在其咽喉处一捅而入,接着整个世界便陷入了黑暗之中。 遮忽秃死去了,他并不知道,在此起彼伏的长枪刺杀之中,他所带领的百人队,已经倒下了大半。 在这些他们看不上眼的长枪兵面前,蒙古兵那悍勇的气息,还有那娴熟的战场技巧,似乎完全发挥不出来他的任何作用。 对面的明军根本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有的只是闪电般刺出的长枪,还有要么惨叫倒地,要么连连怪叫不断后退的蒙古人。 第一批撞上枪阵的蒙古人已经没有剩下几个人了,后续的第二波二流,也已经被击杀了大半。 但是奇怪的是,明军只是沉默的杀戮着,根本没有任何的声息传出,那一张张冷漠的眸子中,似乎完全不受任何事物的影响,只有眼前的敌人。 不是敌死,就是我亡。 对,就是这个态度,这些明军没有任何招架或者防御的姿态,无论蒙古人如何攻击,他们的手段只有一个,无视蒙古人的攻击,直接闪电一枪还击! 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愣的蒙古人,遇到横的建奴就不得不低头,此时直接遇到不要命的,已经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当第二梯队的蒙古人杀到近前时,第一梯队的蒙古人已经所剩下无几,而且大多都有些神经质的发狂而逃。 当第二梯队的蒙古人撞上缓步而前的长枪阵时,只是一个照面,他们就丧失了所有的作战欲望,连滚带爬的直接往回便跑。 开玩笑,他们只是求财的普通人,甚至连二愣子都算不上,碰上这么一群不要命的,还怎么玩? 这些蒙古人直接将后续的建奴都冲击到了,但建奴可是横惯了的,根本不会惯着这些蒙古人,直接拿出武器给这些蒙古人上了一课,让他们明白,逃跑也是要看路的。 但刚刚杀退了不看路的蒙古人,潞州军的长枪兵便来到了眼前不远。 受到蒙古人败退的打击,建奴的冲击势头也一下子软了下来,不多时,众多步弓手跃至前面,直接拉弓开箭。 无数的箭矢直接划空而至,将十数步外的长枪兵射倒了一排,第一排长枪兵几乎无人幸免,几乎被一扫而空。 但是后续的长枪兵,则根本无人有任何退缩,立即跨步而前,再次补齐队列。 第二轮箭矢距离更近,只有七八步距离,这一次损失的人数却比第一次少上许多,因为许多人都是带着满身满脸的箭矢扑倒于地! 咚咚咚…… 正在这时,激昂的战鼓声越发激烈! “杀!” 这是攻击前进的命令,长枪兵终于吼出他们在战场上的第一声,整齐的咆哮声中,长枪兵长枪平端长枪,跑步冲击而来! 密集的枪林前,根本没有任何死角,还没来的及跑路的建奴马弓手们,顿时被串刺成一串,随着长枪兵们发力的脚步,接二连三被串在一起! 当长枪被倒地的建奴带的下沉之时,长枪兵们也果断弃枪,拨出腰刀,向前砍杀而来! 后排的长枪兵们,则是高举长枪,对着漏网之鱼,再次发起攻击,所过之外,根本没有任何幸存者。 潞州军突然的反攻,也是令这一个甲喇的建奴措手不及,而且对方表现出来的那种从容赴死的态度,也是深深的吓住了建奴们。 无数人连滚带爬的不断远离,后方的长枪兵则是呐喊着不断冲锋,直直的向着阿济格大旗而来! “攻!” “攻!” “攻!” 无数长枪兵呐喊着,似乎完全没有看到,双方数量的巨大差距,只是端着长枪,不断的向前刺杀着,消灭所有拦路之敌! “放箭!” 当这个甲喇完全被杀的一败涂地之时,阿济格也冷漠的下达了命令。 无数的箭矢腾空而起,向前冲锋的长枪兵们顿时一片片的倒下。 一同倒下的,还有来不及逃跑的建奴还有蒙古人。 “攻!” “攻!” “攻!” 似乎感受不到同袍的死亡,耳中只有那越敲越响亮的战鼓声,长枪兵们不断补齐队列,一往无前的向前密集的建奴大军冲杀而来。 连绵三波箭雨落下,依旧无法阻挡向前的潞州军,但却唤醒了潞州军的火铳营。 在两翼快速跟进的火铳兵们,根本没有任何的队列,也没有任何的建制,完全是自发性的进行远程掩护。 密集的火铳声与箭矢破空声交相呼应,双方均是伤亡惨重。 有了火铳兵的掩护,长枪兵们更是大步向前,直直向着阿济格而来。 看着一个个蒙古方阵,在密集的长枪林下迅速败下阵来,本就性格暴燥的阿济格暴跳如雷之中,更是带着深深的恐惧! 箭雨早已经停止了,因为长枪兵已经冲至近前,与前锋已经战成一团。 但是无数的人涌上去,却又迅速的败下阵来,这如同魔鬼一般的长枪阵,似乎根本就无人可挡,任何在他们面前的步军,都只是盘中的菜而已! 第292章 败中求胜 后金的弓箭已经停止了,但是明军的火铳兵却还在欢快的攻击着。 眼见稳住形势,深知自己犯了战场错误的李开莫,也在快速的重整火铳营。 潞州军是讲究诸兵种协同作战的,火铳兵与长枪兵外加火炮营自此配合作战。 但是这次来援,因为事急,行动缓慢的火炮营并没有随军而行。 火铳营集结了千余人,长枪兵补充了三千六百人之后,便被心急如焚的李悦与李开莫拉着奔赴朔州救援李征。 由于李开莫与李征的关系,援军上下也默认李开莫为全军总指挥官。 这次攻击原本节奏顺利,李开莫的指挥能力虽然不算出众,但在李悦的辅助之下,倒也似模似样。 但在击溃蒙古人之后,李开莫却是犯了错误,并没有停止攻击先行整队,重新布置火铳营。 但李开莫贪功心切,直接命令长枪兵向前追击,令得长枪兵单独作战,在建奴的箭雨下损失惨重。 但好在长枪营很是争气,尽管在箭雨中损失惨重,却依旧毫不退缩,并没有出现军队溃败的下场。 而之后他匆忙投入还未整队的火铳兵支援长枪兵,更是令得没有任何距离优势,而且队形不整的火铳兵,在对方弓箭手的攻击下伤亡极大。 好在这复杂的地形,令得建奴一方无法快速将这种优势化为胜势,也令长枪兵可以有喘息的机会,与对方军队接触作战,抵消了对方远程兵力的优势。 否则一旦建奴腾挪自如,刚才自己火铳长枪兵脱离,就算只是弓箭手出击,就足以令自己这几千人马尽数交待在这里。 眼下的局势虽然稳住,但却也令他们深陷重围,被数万的蒙古、建奴团团围在中间。 潞州军的长枪兵虽然战无不胜,但在不断汇聚而来的敌人面前,还是被不断的压缩着,扩展的两翼已经快速的收缩着,而两翼压迫而来的蒙古人,已经快要形成合围之势。 潞州军此时的阵势已经成了一个不规矩的方阵,尤其是仓促形成的单薄后卫,更是处在岌岌可危的状态。 若非包围而来的蒙古人,作战之时畏首畏尾,恐怕直接就能冲跨单薄的后卫,从后方将明军完全分割开来,成为无数碎片,然后被后金,蒙古联军撕成粉末! “火铳兵转后压住阵脚,各营长枪兵立即收缩,结空心方阵!” 眼见火铳营已经整顿的差不多了,李悦也果断的下令道。 潞州军的军令传达极快,原本在配合正面长枪兵作战的火铳兵顿时齐射一轮,便即转身向后。 正面的蒙古人在火铳兵后撤之后,更是欢声雷动,再次扑了上来。 战斗瞬间便进入了白热化,正面的压力顿时变大。 在一番装填之后,火铳兵还未来的及增援后卫,便被呼啸而来的蒙古人直接将后卫冲跨,杀入阵中。 促不及防之下,明军立即陷入危境之中。 正面还好,有运动到背后的火铳兵不断的齐射压制,蒙古人根本无法威胁到他们后背。 但在两侧作战的潞州军长枪兵,却顿时陷入两面夹击的窘态,甚至在右侧指挥的李悦,都不得不拨刀迎战。 李开莫心脏不断的剧烈跳动着,一旦两翼失守,那么援军下场就只有全军覆没一途! 一想到这个结局,作为指挥官的李开莫,此时他恨不得直接拨刀自刎。七哥信任自己,将士们也信任自己,然而自己却害了他们。 “该怎么办?” 李开莫额头青筋不断的跳动着,却是毫无办法。 只是略略一个犹豫之中,左翼的长枪兵已经无法维持住局面了,直接被两面夹击击败,无数小团体数十人,百多人一伙,彼此形成一个个小团体,亡命拼杀着。 短时间内也许无碍,但是一旦大局完全崩坏,这些小团体根本没有任何挣扎的机会! “命令前营收缩,固守待援!” “命令右翼收缩,坚持住!” “拼了!” 李开莫跳下瞭望台,望着唯一还占着优势地位的火铳兵,眼中射出惊人的光彩。 “随我来!” 李开莫一甩披风,拨出指挥刀,带着火铳营向着左翼便行。 由于一系列的错误指挥,李开莫此时在军中威望陡降,火铳营守备将军更是一脸鄙夷与敌视,但李开莫依旧是全军指挥官,起码在更高层次命令到来之前,没有人能违逆他的命令。 仅剩下六百余人的火铳兵,就这般随着李开莫向左翼而来。 有了这伙火铳兵的支援,原本围攻的建奴大军,在一次次齐射之下,不断的败退下来。 当他们迂回而来时,更是遭到连绵的射击,火铳营就这般沉默着向前攻击着,将一个个被围的小团队解救出来,然后汇合在一起。 随着一个接一个小团体汇合,一个慢慢壮大的方阵又一次集结起来,当近千人再次集成方阵时,现场的建奴军队便再也无可撼动。 左翼人数并不多,之前的乱战更是损失近半,只有一千出头,掩护着这些长枪兵结阵之后,长枪兵且战且退,火铳兵在李开莫的带领下断后,与前军合兵一处。 正苦苦支撑的右翼,在左翼发力在后夹击之后,压力顿减。 如同被压缩至极限的弹簧,猛的一个反弹,与左翼两相夹击,会师在一块。 两翼户并户,奋力拼杀,将围攻而来的建奴大军死死的挡在身外,更加给了前营一个坚固的后背,令其可以全力向前。 火铳营到来之际,明军局势已经彻底稳定下来,虽然处于劣势,但已经不再是之前那般岌岌可危了。 火铳营此时剩下的人数已经不足五百,眼见他们一铳接一铳的齐射,不断倒退,正面的长枪兵默契的斜过身体,令他们得隙入阵休整。 行到火铳兵再次重整完毕,李悦已经接过了李开莫的指挥权,正式发起了潞州军的攻势。 在一片的慌乱中,李悦已经发现了一个致胜的机会,也许只是唯一的机会。 那便是百步外的阿济格! 在形成对潞州军的包围之后,后金大军就不断的开始迂回包抄,正面的建奴数量越来越少,如今还守护在阿济格将旗下的人马,已经不足三千人! 正面拿着长武器正与长枪兵打的不可开交蒙古人,顿时遭了秧,数百杆在长枪兵缝隙间伸出的火铳,顿时让这些蒙古人明白,什么叫做钢铁洪流。 而且这还没有停歇,只是半分钟不到,又是一轮火铳齐射打响。 这一次火铳兵已经突到长枪兵之前,整齐的列阵以待。 再一次装填之后,正面的长枪兵便一分为二,左右护卫着火铳兵不断向前突击。 一轮轮的火铳轰鸣声中,前排的建奴军队不断惨叫着倒下,两侧在长枪兵的攻击之下,也不断的倒退着,然后在火铳兵轮番向前的齐射中崩溃。 百多步的距离,根本不算距离。 火铳兵在前突击,长枪兵在后扫荡,两翼的长枪兵环围在侧,承受着建奴大军的轮番攻击,却始终毫不动摇,缓慢但又坚定的向着阿济格的帅旗而去。 眼见双方距离越来越近,阿济格原本暴燥的怒骂不知何时便停止了下来,眼中慢慢浮起了畏惧。 尤其是身边两个白甲护卫中铳倒地之后,阿济格几乎都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动作,恨不得直接骑马飞奔而逃。 “放箭,射死他们!” 阿济格一抹溅在脸上的鲜血,手中宝剑向前猛的挥舞道。 “主子,咱们的人和明军在纠缠着,放箭会误伤自己人啊!不如先离开险地,另立帅旗!” 身边的固山额真大惊之下,顿时出言规劝道。 “放屁!帅旗一倒,就什么都完了!本贝勒今日一定要斩尽这股凶顽!就差一点,就差一点!这些没用的奴才,死便死了,又何足道?!若再阻拦,小心本贝勒阵斩了你以正军法!” 阿济格歇斯底里的咆哮着,战场形势变化太快,让他都有些快要疯狂了。 这些明军前一刻已经在覆没的边缘了,但这么快却直接翻身了,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在半疯的阿济格面前,固山额真不敢再劝,只能下令无差别覆盖射击! 箭如飞蟥,人如潮涌。 在建奴无差别的攻击下,双方的军队都是大片大片的倒下,不同的是潞州军尽管不断有人倒下,但始终没有停下脚步,更没有任何退缩。 不过那些被攻击的蒙古人和建奴,都是被背后的重箭给射蒙了,当他们终于明白自己是被抛弃之后,在片刻的寂静之后,直接发一声喊,原地一哄而散。 这些人一散开,阿济格就直直的暴露在火铳兵的火铳之下。 又是一轮火铳响起,躲在阵后抛射的弓箭手们,顿时发出一片片的惨叫声。 四队火铳手,已经完全可以形成连绵不绝的齐射循环,一排排的弓箭手,不断的倒下,虽然他们同样给对方带来了巨大的伤亡,而且弓箭连续性也远远超过齐射的火铳兵,但首先撑不住的,却反而是他们。 在伤亡超过一成之后,建奴弓箭手便支撑不住了,直接一哄而散。地上扔满了长弓,箭矢,盔甲,狼狈的奔逃而走。 在弓箭手后的阿济格,尽管没有被火铳兵重点照顾,但依旧成了重灾区。 若非他第一时间便一把拉起战马,用战马身躯挡住自己,恐怕在第一次齐射之后,便会非死即伤。 战马毕竟比人要坚韧的多,尽管受伤极重,但依旧没有倒下,反而发疯一般的带着阿济格撤腿就跑,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 “攻击前进!砍倒建奴帅旗,原地坚守反击!” 看着被战马带跑,还有跟着阿济格直接跑路的白甲兵们,李悦松了口气,长刀向前一指,大声下令道。 当建奴大旗被砍倒之后,原本就没多少斗志的建奴大军直接崩溃了,没有了指挥之后,所有人争先恐后的向着来路而逃! 第293章 更大的噩耗 阿济格大军败亡的消息传至太原府时,精明的多尔衮立即便下令收兵徐徐北归。 无论这伙明军是不是如同阿济格所声称的那般,因为偷袭伏击,这才令镶白旗失手,并且对方也已经元气大伤,根本无法前进,多尔衮都不准备去帮阿济格找回这个场子。 只看那还剩下的万余蒙古骑兵如同逃难一般的凄惨模样,还有镶白旗几乎个个都灰头土脸的模样,多尔衮也明白事情并不会那么简单。 帮忙找场子不可能,眼下最重要的是保存实力。 毕竟两红旗,镶白旗都受创不轻,皇太极这次虽然失了威信,却意外的削弱了政敌的力量。 在这局势未明,皇太极极有可能出手之际,多抓住一些力量,对于多尔衮来说,就多一些保证。 只要自己力量够强,就算皇太极想弄死自己,也不得不评估一下内讧之后可怕的后果。 多尔衮的态度是极其谨慎的,甚至因此而放弃了许多的粮草物资,还有一些丁口,全力向北撤退。 若是之前的时候,多尔衮这般畏敌如虎,麾下多半要离心离德。但这一次,正白旗上下都觉得自家主子委实英明神武,对于撤退的命令更是全无异议。 眼下的大明让他们觉得分外陌生,似乎处处都充满着危机。 阿济格所带领的镶白旗与蒙古从骑,数目足有两三万,但却败的如此狼狈,跑回来的人还不足两万,更是让他们个个惊心。 皇太极得知消息时,已是数日之后了,甚至多尔衮的大军都已经极速的退到了宁化所,原平县一线。 得知多尔衮带着大军,放弃了大半粮草物资丁口全速而归后,皇太极被这两个坏消息气的差点当场吐血。 就算明军能够击败阿济格大军,那势必也会损失惨重,多尔衮若是肯收拢溃兵,再次邀击的话,说不定还能反败为胜。 但是多尔衮却是不惜放弃粮草物资,而选择急速后撤,这点小心思皇太极又哪里会看不出来。 但他却只能硬着头皮咽下这口气,原本他派两白旗南下打粮,本来也就是存了削弱两白旗实力的打算。 以多尔衮的聪明才智,猜到他的目的自然不会困难,那他选择避战而保存实力的做法,就完全说的通了。虽然这做法明显是因私废公,但皇太极珠玉在前,也怪不得多尔衮谋事在后了。 多尔衮放弃粮草物资,这就摆明是恶心人了。 多尔衮不是带不回来这么多的物资,摆明就是告诉皇太极,他不想带这么多,毕竟带回来的物资大半是要分予其他几旗的,蒙古炮灰那边也多少需要给些。 明知保不住大头,多尔衮索性就以军情紧急为由,直接放弃大部分,只带回少部分。 反正正白旗与蒙古盟友抢的私货是不会放弃的,这也是无须拿出来公分的,这事虽然做的不地道,却也不会得罪自己的铁杆和潜在的盟友。 屋漏偏逢连阴雨,皇太极心烦的还不只这些。 大同刚刚出事,接着宣府也不安生了,众多储粮地,都被明军一一光顾过,虽然大部分都被守军击退了。 但是各自告急的救援使者,却是不绝于道。 因为大同方向胜利的刺激,宣府,山西各地明军的攻击欲望明显提升了起来,他们的规模也越来越大,各个储粮点压力也越来越大。 好在这些地方大多都安排了千余上下的兵力,一时半会儿还无须担心大军断了粮草供应。 但心中不安的皇太极,还是派出了正黄旗三千骑兵前往宣府弹压局势,同时也在着手进行退兵的准备。 再一想到一连串的不幸,皇太极心中烦闷更盛。 也许这一次就不该来大明打草谷,好不容易建立的威信与威名,大明西北这边,几乎磨损了大半。 尤其是好不容易连打带拉,已经打服气的蒙古人,此时眼见大明似乎并非毫无还手之力,还是具备与后金扳手腕的能耐后,他们的态度也开始有些暧昧起来。 尤其是在这西北地界,建奴打不过可以拍拍屁股回辽东,反正西北这边的明军一时半会儿还打不到辽东。 但是他们这些世代与山西为邻的蒙古人又该怎么办,时不时被这些狠人收拾一通,这日子还要不要过? 这个道理皇太极,自然是懂的,但是他却无法解决。虽然他信誓旦旦的保证,大金与蒙古友谊万古长存,若有人侵犯,自然会从辽东兴义师西进,为蒙古人助战。 但他心中也是明白的,一旦被明军抓住空子,蒙古人是坚持不到大金从辽东而来的。 正在皇太极脑子急速运转着,思考应对之策之时,又一个惊人的消息从宣府传来。 蔚州告急! 皇太极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蔚州城他可是放了数千人马的,如今竟然用告急二字,明显出了意外! 一目十行扫过告急文书之后,皇太极更是觉得天旋地转,好半天这才稳住身形,但后背却是一片凉意,已经被冷汗给浸湿了。 大明天雄军统帅卢象升已经回到京畿,如今已经悍然出兵蔚州,镇守的镶黄旗数次作战不克,如今被天雄军逼入城池防守。 数万天雄军日夜攻打蔚州城,城破只在旦夕之间! 皇太极有些发蒙了,为何一开局事事顺利,但只是朔州一环出了问题,便如同有了连锁反应,处处都是问题。 但是蔚州却是不能不救,毕竟他这次来大明,大半的钱粮可是在蔚州城中,一旦失守,后果不堪设想! 但就这般撤退肯定是不行的,虽然李征等三个大明总兵被围在城中,但若是大金就这般不管不顾的匆忙撤退的话,那皇太极觉得李征等人还是会嗷嗷叫着出来复仇的。 好在这会儿,代善也明白了事情紧急,已经不能再意气用事,并没有忙上添忙。 所有人都聚精会神的盯着皇太极,希望从他这儿能够得到一个万全之策,既保住好不容易得来的战利品,又能稳定军心士气,以及盟友的忠心。 “现在知道急了,之前给老子找事的时候怎么不想这么多?” 皇太极在心中恨恨的骂道,但却无法宣之于口。 沉吟了一下,皇太极果断的下令道,“德格类兵,带八千正黄旗铁骑立即出兵,日夜兼程赶赴蔚州救援!本汗给你五天时间,爬也要给本汗爬到蔚州,击退卢象升部!” 德格类兵恭身应命而退,立即出帐召集人马。 “阿济格,本汗给你最后一个机会,立即带领麾下兵马,与多铎合兵一处,拿下阳和口,虎峪口,坚守至大军到来!” 皇太极目光一扫垂头丧气的阿济格,森寒的说道。 “谨遵大汗之令!” 阿济格全身一震,他知道皇太极并不是跟他开玩笑,立即抱拳应道。 他这一次闯了大祸,不仅所部镶白旗折损众多,而且蒙古从骑也伤亡极大,许多台吉甚至招呼都不打一个,直接领着族人一路向北逃窜入草原了。 他在镶白旗中位置尴尬,旗主有两个,一个是他,另一个是多铎,他的麾下只有近二十个不满编牛录,整合为四个勉强满编的甲喇,今日一战直接打残了一个半甲喇,整体实力折损过半。 这还是好的,更糟糕的是被明军夺去将旗,可谓是八旗之中的一个笑柄,短时间内根本无人能够超越。 这也令的他在旗内的说话份量急剧下降,甚至麾下都开始人心浮动,根基都已经开始不稳了。 甚至只需要皇太极一句话,他就会被逮拿下狱,部众直接被皇太极和多铎瓜分。 若非皇太极不愿意多铎、多尔衮两兄弟不断壮大,这个戴罪立功的机会,都不会有他的份。 因此,他也是抱着十二万分的决心,一定要守住这两个入塞口子,为自己争取最后一线生机。 “代善,率领两红旗撤出西门,于神池口接应多尔衮回师,然后合兵一处退向应州,阻止可能的追兵!” 皇太极一扫代善,声音却是明显比对阿济格温和的多。 代善拱拱手,表示遵从命令。 “伊瓦利贝子,你率科尔沁部立即北上大同,弹压大同守军,保护我大金北上道路通畅!” 对于铁杆盟友科尔沁部,皇太极的态度更加的和蔼可亲,给出的任务更是轻松愉快。 “愿从大汗之命!长生天佑我大金!” 科尔沁部蒙古统领伊瓦利贝子闻言也是知道好意,立即上前行礼谢道。 “赫柏基尼塔,你率领喀尔喀本部以及漠北四部其他族人,在此助本汗弹压朔州明军。” 皇太极目光看向漠北五部时,眼神中掠过一丝寒意,但转眼却又是一番笑容可掬的模样。 赫柏基尼塔却是心中一突,有些不情不愿的上前行礼,与其他五部违心的表示必定会遵从盟誓,与大金齐进退,共命运。 皇太极笑着勉励了几句漠北诸部,便令他们回去各作准备。 之所以留下这漠北蒙古,也是因为皇太极明白这一仗之后,若非后金再次将大明的气势压下去,否则漠北蒙古数部这一回返草原,便注定会在大明与后金之间若即若离。 与其到时还需要多花时间精力平定,还不如在这朔州城下,让他们血多流一些。 帐内原本还有些慌乱的后金八旗将领,眼见皇太极安排稳妥,一脸从容自信,各个都莫名得到不少安慰,多了许多的底气。 但理想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 当天夜里,在后金八旗大部分或是外出,或是增援其他战线,大营空虚之后。 漠北五部直接哗变,数万人趁夜便向北逃遁。 更令皇太极心寒的是,好不容易笼络到的喀尔喀蒙古部,也算是后金十数年的好朋友了,竟然也跟着漠北五部直接开溜,连个报信的都没有! 皇太极不知道的是,更大的噩耗还在后面。 第294章 向北便逃 蔚州城。 艾度礼此时已经没有初入大明境内之时的意气风发,整个人都是满身都是血污,盔甲都有些残破不堪。 想当初,随皇太极入寇大明之时,可谓战无不胜,尽管偶尔有坚城阻挡,但是明军在野战方面却完全不堪一击,基本上都可以称的上是望风而逃。 在一系列的胜利下来,艾度礼甚至觉得大明根本就没有一个男人,难怪在后金内部,称呼他们都直接冠之以尼堪,根本没有人称他们为明人。 但这一次突然出现的大明真定府知府,天雄军督军卢象升,却一下子将他这个想法给碾成粉碎。 在他看来,大明的武夫都是一塌糊涂,根本就不懂得什么叫做打仗。文官更是完全热衷于内部倾轧,更是死死的抱着自己的财产,为了点点额外的外财,就可以做出危害整个国家的蠢货。 至于打仗,不是看不起他们,这些文官还是去研究一下回字的四种写法吧。 但这个卢象升,却给他看到了另外一种文官,这家伙比武夫更像武夫。 一开始在战场上看到一身大明文官红袍的卢象升,他还是带着三分的敬意,毕竟这可是万年难得一见的场景。 但是当这个文官竟然带头冲锋之时,他笑的差点快从战马上摔了下来。 本来他还觉得这一万多气象森严的军队,凭他手下两千余的镶蓝旗可能还需要费上一番工夫,但一看到这个文官竟然如此不知死活,他反而松了口气。 既然这个蠢货想要找死,他没理由不成全于他,更妙的是,大明向来是文官为统帅,只要拿下了他,这些明军还不是手到擒来? 不过对方只是三百余骑,自己也不能欺负了他,更不能坠了后金八旗的威名,他只是派出了一个不满编的牛录,人数在两百人左右,这已经完全是看在对方竟然有如此勇气的份上了,可算是给足了面子。 但战场上的结果却是让他大跌眼睛,这个卢象升完全是一个狠角色,一柄大刀耍的只见刀光,连人带刀直接扑入镶黄旗牛录之中,刀锋翻转之间,根本无一合之将! 三百骑兵几乎是瞬间便凿开了这个不满编牛录,一个回合下来,亡命而逃的竟然是镶蓝旗的骑兵! 这世道难道变了么? 不等艾度礼反应过来,卢象升便带着还剩下的二百出头的骑兵耀武扬威般的回到明军阵营。 转瞬间,便是山呼海啸一般的欢呼声,然后士气高昂的明军便大踏步而前,直接摆出决战的气势。 艾度礼出城仅带了一千五百不到的兵力,面对着上万士气提升上来的明军压迫而至,他没有选择硬碰硬,面是开始在侧翼进行骚扰。 不过卢象升根本就没有过多理会他的骚扰,他胜在兵多将广,只留下部分兵力与之纠缠,大部毫不停留,直逼蔚州城而来。 艾度礼以下大恨,蔚州城中可是有着大量的钱粮丁口,是这次八旗入寇掳掠而来钱粮的重要据点之一,根本不容有失,否决皇太极绝对会扒了他的皮! 在被攻击到要害之后,艾度礼手中的骑兵也失去了机动性,不得不绕行从西门入城。 接下来,便是地狱一般的数日,明军在城外扎住阵脚之后,攻击就没有停止过,一波波的呼啸而来,令艾度礼每次都在苦苦招架。 若非关紧时刻,都有骑兵出城逆袭,蔚州城甚至都会在第一天便即陷落。 但是这种陷落已经是不可避免的时间问题,后金八旗根本不擅长守城,面对着明军的猛攻,完全是以己之短迎击对方之长,守的可谓极为辛苦。 若非卢象升初来乍到,攻城手段只有附蚁攻城,他真不知道自己还能守御几天。 今日也许是最后一日了,连续三日不间断的攻城,不仅严重损耗了镶蓝旗的物资,更是将他们变得疲惫不堪。 而城下的天雄军,则是因为可以轮换攻城,体力保存的远比他们要好的多。 看着外面的明军,这一次拉上来十数架抛石机,艾度礼原本就疲软难耐的双臂,更是有些开始颤抖了。 三日来,明军的攻城器械越来越多,越来越大型化,而且攻击的手段也随着时间的锻炼,变得越来越娴熟,给予后金八旗的压力也越来越大。 艾度礼脸色一如往常般平静,但略微颤抖的手,却是出卖了他,显然他的心情并不平静。 三日了,他渴求的援军依旧没有踪影,甚至有不有联系到皇太极都不知道,但他却根本无法再坚持更多的时间了。 也是时候做出选择了。 明军依旧沉默着开始布置抛石机,似乎根本没有任何招降的念头,这种作风也很卢象升,毕竟对于流寇他都是选择斩草除根,对于建奴他更不会有丝毫的仁慈之心。 当第一块巨石被抛石机扔上高空之后,明军的又一轮攻击兵力便开始布置到位。 天雄军士兵们神情亢奋,眼中充满了必胜的信心,春江水暖鸭先知,做为冲在第一线厮杀的他们,当然也早感觉到了建奴抵抗的力量已经越来越弱的状况。 而且更重要也最令他们疑惑的是,卢象升手中明明有威力巨大的武器,却是始终没有拿出来对付城墙,反而要采用最原始见效最慢的攻城手段。 不过不明白也无所谓,谁都知道胜利必然到来,这就已经足够了。人生在世数十年,有几人能够做到他们这般,生生压着建奴打? 十数台抛石机不断的发射着,巨大的石块不断呼啸着撞击在城墙上或者城头上,这东西的威力并不大,威慑效果远远超过实际杀敌的数字。 在抛石机肆虐下,近千名明军弓箭手再次向前列阵,加入了这种合唱之中。 箭石不断的落下,每时每刻都有来不及闪避的镶蓝旗建奴倒地而亡,但是他们的反击依旧是那般软弱无力。 在南门激烈的箭石攻击下,东门却是突然警钟大响,一直没有任何动静的东门明军,在这个要命的是时候竟然开始发力,而且直接便是全力进攻! 东门上建奴的守军并不多,只有寥寥三百余人,在天雄军两千人的冲击下,顿时顾此失彼。 只是一个冲击,便被天雄军中悍将乔于国站稳城头,当后续明军不断滔滔不绝登上城头后,孤立无援的东门守军,完全被压制分割成小块,快速的消融着。 南门守军睚眦欲裂,却是毫无办法,根本无法在这种箭石满天飞的情况下给予东门任何支援! 当东城门轰然打开之后,驻守北门与西门的千余蒙古从骑,一见大势已去,便毫不犹豫抛弃了还在苦苦坚守的南门镶蓝旗,直接打开城门向北便逃! 第295章 更加完美一些 城池四门已失其三,形势已经没有任何挽回的可能。 苦苦支撑的艾度礼还未下定决心,他麾下的镶蓝旗便直接开始一哄而散,争先恐后的逃至马匹处,转身便逃。 在后金八旗中,镶蓝旗虽然地位在下三旗,但论其规模,却是当之无愧的八旗第一旗。 鼎盛时期拥有两百余个牛录,数万的人手! 这种数量当然不可能全是嫡系,甚至根本就没有任何嫡系,全部都是努尔哈赤当年铁血征战各部时收纳的俘虏兵! 来源更是五花八门,各个部落,甚至有十数个不同的民族,人数虽多,但凝聚力就完全没有任何可以称道的。 随着后金的步步强大,以及旗主莽古尔泰的铁腕统治,原本貌合神离的镶蓝旗这才有些慢慢归心。 只是这种归心显然不能与全是嫡系的上三旗相比,平时还看不出什么,一旦战事不利,这些人的战斗力与作战意志下涌的趋势,完全就是断崖式的。 生死关头之下,镶蓝旗上下根本就没有人听艾度礼啥废话,无论艾度礼如何拉拢威胁,这些人逃跑的速度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改变。 兵败如山倒之下,艾度礼绝望的想要拨剑自刎,却是被左右心腹奴才拦下,几人护着艾度礼拉了几匹马,打马便向西而逃。 卢象升也没有追赶,下令大军立即入军恢复秩序,扑灭城中刚刚升起的火势之后,便命令立即打扫战场,重新布置守城物资。 蔚州城内的物资令天雄军都为之咋舌,无论粮草还是钱财,或是武器盔甲,甚至战马,都多得令他们觉得窒息。 在一番清理之后,卢象升根本就没有在蔚州城多呆,留下大部麾下守城之后,靠着缴获的数千战马,带着数千精锐,卢象升便踏上了扫荡的征程。 短短数日,卢象升便四处出击,长宁镇,鸳鸯口,桃花寨,一连串建奴储备物资的据点便被一一拨掉。 不同于坚城蔚州,这些堡垒,卢象升都是直接用火器破门而入,然后也不收拾残敌,直接一把火将钱粮物资全部焚为灰烬! 当德格类兵千辛万苦带着镶蓝旗援军到来之时,整个蔚州已经是一片灰烬,处处都是还在冒着黑烟的城镇。 看着蔚州城头飘扬着的大明龙旗,还有那高高飘扬的‘卢’字大旗,德格类兵没有丝毫的侥幸心理,直接带兵原路返回。 好在广灵城还在室篇古手中,他们的粮草还可以得到保障,否则这三千轻装急进的骑兵便只能一路吃土返回朔州。 不过德格类兵也不敢再大意了,只是派遣数名信使紧急向皇太极告知情况,自己则是带人固守广灵城,避免这最后的物资基地再被明军拿下,那后金大军就真有大乐子了。 接报后的皇太极便是眼前一黑,再次晕了过去。 幸亏军中随时都带着专门的大夫,皇太极在大夫一番救治之下,终于缓过来这口气,只是鼻子中的鲜血却是完全控制不住,不断的流淌着。 这一次连塞棉布也无用了,皇太极索性命人拿着小碗接着,自己苦思着良策。 这一次,再无人乱嚷嚷了,无论是谁都明白,大金是遇到了生死存亡的危机了。 数处储备基地被毁,大军的粮草保障已经岌岌可危,大军一旦没有了粮草,会有什么下场,只要带过兵,都知道后果。 如今再分兵掳掠,明显是不成了,一连串的胜利,令得整个西北的明军都开始跃跃欲试,尤其是朔州的李征三人,还有蔚州的卢象升,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一旦被他们抓到大金分兵的破绽,势必会恶狠狠的扑上来,狠狠的从大金身上撕下一块块的肉。 “大汗,眼下局势危急,也只能分兵了!” 一片沉默之下,多尔衮却是出人意料的说道。 众人一片惊讶,分兵的危害是个人都看的出来,多尔衮竟然提这个意见,令人分外不解。 不过多尔衮向来聪慧过人,众人并没有直接开始否决,而是等待着他的下文。 只有豪格却是眸子一冷,正要出言讥讽,却是被皇太极眼睛一瞪,顿时不敢说话。 “十七弟,仔细说说看。” 皇太极轻咳了一声,语气平静的说道。 “眼下储粮之地已失,大军粮草危急,这小弟就不多说了。但危局之下,必有机遇。” “我大金局面之危急,想必无论敌我,谁都看的出来。不过这里有一个机会,那便是卢象升拿下蔚州,攻破数堡的战果,朔州内的虎大威几人是难以短时间内知晓!” “而蔚州的卢象升,更容易解决,只要令德格类兵驻军蔚州城外数里监视,彼若出城,便即骚扰阻击,若是彼还欲再轻骑而出,那在三千镶黄旗面前,便是自寻死路了!” “而且卢象升如今最大的目的,不外是守住蔚州,保住城内粮草物资,小弟料他是不敢随意大军出城的。” “因此,小弟觉得,咱们还有至少十数日完全时间,可以从容掳掠一番,然后从容退出边墙。” “更重要的是,咱们可以设定一个极佳的时间,先设置好战争,将人马布置到位,再故意令卢象升报捷的信使入朔州,将咱们储粮之地失守之事告知朔州城内的虎大威。或是彼等知晓我等粮草已绝,误认为我等只能仓皇出塞之下,他们会如何?” 多尔衮侃侃而谈,众人越听越是振奋,不知不觉之间,大金在如此危局之中,竟然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甚至,还有机会可以斩杀这个令大金到了如今进退两难之境的虎大威,李征等人! 一时间,众人都是彼为佩服的望向多尔衮,难过他可以获得这个‘墨尔青代根’的称号,完全是实至名归! 一想到虎大威等人必然不会放弃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出兵追击而来之时,面对着四面埋伏的大金八旗大军,他们的表情会如何,所有人都开怀大笑起来。 在大同一带这种地带,数不胜数,完全可以做为这些大明埋骨之地! 人群中,只有皇太极目光中的复杂之色一闪而过,还有豪格那极为痛恨和恼怒的表情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诸位,本汗觉得,咱们还能做的更完美一些……” 在一片称赞之中,皇太极却是轻咳一声,打断了他们的恭维之声。 第296章 要军门亲启 此时的汗帐内,原本沮丧的气氛已经一扫而空,充满了欢笑与快意。 当听到皇太极的话语时,所有人目光也转到皇太极身上,想听听皇太极还有什么补充。 对于皇太极,众人明显更加信服一些。 “你们不要忘了,这卢象升也是一大祸害,必须加以铲除!十七弟这计策不错,但还是格局太小了些。” 皇太极一扫众人,见众人显然被自己的话语吸引了,心中松了口气,接着说道。 “这种机会,只消灭李征三人太小家子气了,若不将卢象升一并灭了,完全是一种浪费!而且这山西太穷了,已经被搜刮了一遍,而且分兵风险也大,十七弟,你如何保证那击败阿济格的明军,不会再次向前,若是被这伙明军给来个各个击破,大金八旗还有多少奴才?咱们能承受的了么?” 这一番话合情合理,那股明军数量不少,战斗力更是强的可怕,若是抱着侥幸心理分兵而出,在残破的山西能收获多少还是再说。 重点是在这复杂的山西地形中,说不定真是给对方送人头的了。众人都是默默点头,觉得皇太极的考量极为周全! “父汗,计将何出?” 豪格眼睛一亮,急忙问道。 对于任何能够打击多尔衮威信的事情,豪格都是不愿意有任何遗漏的。 对于豪格的捧哏,皇太极十分欣慰,接着说道,“本汗听说,这卢象升是文臣。这些文臣不是讲究君臣大义么,若是君父有难,他难道可以违令不前么?” “父汗是要攻打北京城么?孩儿愿为先锋!” 豪格一听此言,顿时精神百倍,拍着胸膛保证道。 皇太极闻言差点想拿鞭子将这混球抽死,三句话不到,人就开始飘了,这北京城真的这么容易打? 打下来,守的住么? 就算守住了,对大金有个屁好处? 真当拿下北京就可以号令天下了? 放着崇祯这么好的盟友不要,偏偏要换一个皇帝,难道你不怕下一个皇帝是一个朱棣么? 非要给自己增加难度,嫌如今大金形势太好了么? 不过这儿子再不争气,也是自己儿子,皇太极忍了又忍,这才扼住自己惩罚的冲动,只当没听到这混帐说的话。 “二哥,这次恐怕要劳烦你了。如今大明可战之兵,大多集于山西,你与岳托带着两红旗与科尔沁盟军立即起兵,由灵丘、广昌突袭紫荆关,向北入顺天府!顺天府大明京城脚下,钱粮富庶,这次我八旗子弟回返辽东的口粮,可是需要二哥征集了。” “你们无需担忧其他各路明军,只管直趋北京城下,给大明皇帝以兵临城下的威慑即可,然后分兵劫掠地方,等待本汗与你汇合。” “多尔衮,你部立即东上广灵与德格类兵汇合,压制卢象升,若是卢象升真的向北勤王救驾,务必破其军,斩其首!” “艾度礼!蔚州之败,非你之过,本汗不苛责于你,你立即北上与阿济格、多铎汇合,令其弃守阳河口,虎裕口,全力向东攻打宣府各地,给本汗放开手脚,压制宣府守军,使其不能增援大明京城!” “其余各部,与本汗弹压朔州李征数部,多派斥候压制,令其不得与外界有任何接触,静待其他各路大军捷报!” 皇太极一口气下达完命令,喘了几口气,挥手命众人退出,各自依令而行。 在众人依令而退后,皇太极疲惫的坐于宽椅中,从案下取出一杆火铳,仔细的观摩着。 这是一杆打制并不算精良的火铳,奇怪的是,上面竟然没有卡火绳的地方,通体黑幽幽的铳身,还显得十分的粗糙,摸上去还有些刮手,显然设计时首重的是威力,而不是手感。 “就是这么个东西,竟然可以直面我大金八旗勇士?” 面对着这么一个丑陋的东西,皇太极却是产生了极大的畏惧,汉人千千万,若是有了数万手持这种武器的士兵,那大金骑射的威力,还能维持的住么? 与大明拼人力,显然不是一个聪明的主意。虽然皇太极治下汉人包衣数量也不少,仿制这火铳也并非什么难事,但皇太极却是陷入深深的恐惧之中。 若是那些包衣都会使用了这种武器,那八旗还能弹压的住他们吗? 既然解决不了问题,那便解决给自己弄这种问题的人!皇太极目光一寒,目光似乎越过了大帐,直接进入了朔州城中。 …… 在山西这种地形下,皇太极想要做到完全封锁消息,根本不可能实现的了。 就比如冒夜偷越而来,正站在李征面前这个夜不收,就给李征带来了极其沉重的消息。 前来救援的李悦部,损失极为惨重,一战之下,五千大军剩下不足三千,近两千忠勇将士魂断沙场,已经完全被打残了。 二千人伤亡的数字,几乎已经比起历来潞州军伤亡总和还要多上数倍了。 这一战的经过,李征已经了解过了。主要的责任人当然是李开莫,李征一直在笑话大明愚蠢的文官带兵制度,没想到竟然这么快轮到了他的头上。 唯一令李征欣慰的是,李开莫并没有像大明文官那般,一旦战事失利,则将责任完全推给军方,而是主动上书详细说明战争经过,对自己的失误也根本没有丝毫隐晦。 但是如何处理他,却是令李征大为头疼,毕竟李开莫代表的是李氏宗族,若是处罚太严厉,则会寒了宗族之心,对自己并非什么好事。 处罚太轻,则完全没法跟麾下舍生忘死的忠勇将士交代。 好在这事如今还不急,一切都可以等自己回到潞州再办,还有一段时间可以让自己想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对于已经接掌了大军指挥权的李悦提出继续北上救援的想法,李征想也不想的便直接拒绝了,如今大军新败,又兼缴获极多,自己这边已经过了最艰难的时期,完全没必要再来冒险。 如今更重要的是,如何在这场战争中捞取到最大的好处,这一点李征并不擅长,不过他相信他的监军与便宜老丈人,绝对会是这方面的专家。 将严令李悦保持斥候联络,大军原地整编之后,李征松了口气,揉了揉有些疼痛的额头。 这一次意外野战并最终击败阿济格的半个镶白旗,也让李征的底气多了几分,看来野战与满清八旗正面刚,潞州军似乎完全具备这个实力了。 “报军门!城北大门上有大量劝降书信射入,其中有一封更是指名要军门亲启!” 正当李征准备安歇之时,亲兵队长杨升荣突然在门外叫道。 第297章 进退两难 晕暗的灯光下,李征并没有打开那封绑在箭上的信,而是随手拿了一张普通的劝降信,随意看了一眼。 里面的内容很简单,先是恐吓大金及蒙古坐骑带甲铁骑百万,幅地万里,数十年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并劝守军及早认清天命,早日归降云云。 这种威胁的话,在建奴一败再败之下,连三岁小儿都吓不住,李征晒然一笑,根本就不当一回事。 李征将那封绑在箭矢上,要求自己亲启的信拆开之后,李征读了片刻,竟然开始乐了起来。 这封信写的足够情深意长,甚至可以说是掏心掏肺了。 开头便是皇太极一些恨与将军相逢晚的客套话,然后便给李征分析了大明朝堂上的腐朽,更是直接指出大明文贵武贱的现状。 随即深入浅出的给李征分析了文官对于武将的提防和打压,最后指出李征若是再这样军功不断之下,必然会被文人所忌恨,最后难免下场凄凉的后果。 后面则是对李征的招揽,更是破开荒的承诺,只要李征率部来投,就会直接封王,位列九卿。甚至哪怕李征势穷孤身来投,也会直接兑现封王承诺。 最令李征佩服的是最后一段话,皇太极更是暗示李征莫要对大金赶尽杀绝,毕竟留着大金在北方捣乱,他这个将军才会被大明朝廷所依赖,不会有兔死狗烹的下场。 “这皇太极还真看的起我啊!看来是看到了未来火器化军队的恐怖前景了,还真是有战略眼光!封王,好稀罕么?!” 李征嘿嘿笑着,对于封王他根本不感兴趣。 也许这个时代的人,对于爵位的极度渴望。但李征是谁,他是穿越者,不会被历史迷雾所困扰。 他更是了解过历史上三顺王以及更早期那些被封王的汉奸们,这些人名义上是王,但见一个稍微有地位的真满人,他们地位依旧跟孙子一般,这样的王当来有何意思? 不过李征却也开始提防起来,这皇太极如此看重于他,对他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招揽不成,借刀杀人的勾当,想必未来肯定不会少。 依照大明朝堂上那帮子人的作风,真有可能配合皇太极干掉自己这个已经开始对文臣有威胁的不安定分子。 好在李征对于大明朝廷也没有抱太大希望,若是真的事情有变,李征也不会是任人宰割之辈。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军中暗中去大明化,而大明也十分配合他的动作。 各级腐败的官吏,更是将大明朝廷不多的恩威几乎损耗殆尽,自己治下的泽潞二州,只要自己振臂一呼,一夜变天也毫无压力。 过的下去就在体系里面先混着,过不下去就直接揿桌子,这是李征在大明的态度。 他是受过后世人人平等理念熏陶数十年的人,根本就不想当任何人的奴才,更不会主动去给自己找一个主子。 甚至若是没有辽东建奴存在,他早就成了掀桌子的一员,也许早就混成割地军阀了,崇祯时代的大明对于他,根本就没有丝毫的吸引力。 唯一吸引他的便是,在他成功或者认可的人出来之前,满清不能先砸了这桌子。 这桌子他,高闯,李闯,哪怕张献忠,甚至可能出现的其他流寇大亨,谁都可以砸,唯一不能砸的便是满清。 为达到这个目的,他可以倾尽全力和满清互相砸了桌子,哪怕他和满清之后再无能力参与这砸桌子的行列,也再所不惜! …… 朔州城下一片安静,在粮草基地被焚烧一空后,原本还准备撤退的皇太极,便再也没有挪过一步,死死的困着李征数人。 这种静坐战,李征当然不会故意找事,他可战之兵损失极大,他更愿意就这般与满清对耗,避免最后的家底也被拼个干净。 朔州这边一片安静,十数日都没有任何的擦枪走火事件发生、 但远在千里之外的大明心脏京畿,却是再次人仰马翻起来。 原本被死死拖在山西的建奴大军,出乎意料的突袭了紫荆关,守关的明军一个时辰都未抵抗过去,便即被斩杀一空。 越过了天险,两红旗的进展更加的顺利,沿途没有攻打任何城池,但他们路过的城镇却是全部变成一片白地。 一道道冲天而起的黑烟见证了建奴的行进路线,在他们之后,再无任何人迹。 当紧急告急的消息到达京城之后,建奴两红旗便杀至了房县、良乡一带,距离京城已经不足百里。 眼见建奴来势汹汹,原本还每日间例行吵架数个时辰(朝会)的文官们,也难得的达成一致。 在内阁飞快票拟,崇祯皇帝直接批准之后,分发向天下勤王讨贼的诏书,便如雨点一般的向着四面八方而去。 两日后,两红旗外加科尔沁蒙古骑兵,合共两万余的大军便接近了京郊,驻守城南卢沟桥大营的京营,只是一个冲击便即崩溃而逃,建奴毫无阻碍的直达北京城下。 时隔五年,建奴又一次到达京城城下,带来的不仅仅是人心惶惶,更重要的是,对大明朝廷的威信又是一次极其严重的打击! 在北京城京营战战兢兢的目光下,代善好不容易这才克制了自己攻城的欲望,带领大军绕成而行,十分畅快的耀武扬威了一番。 在留下正红旗两千余骑监视号称十数万的京营之后,代善便大摇大摆的带着主力席卷京畿各个方向。 崇祯七年十一月初八,通州宣布陷落,满城还未运往京城的漕粮全部落入建奴之手。 十一月十三,房县陷落,两红旗大掳而归。 十一月二十,守城两天的顺义城宣告城破,受到伤亡的两红旗更是将这些时日的憋屈完全发泄了出来,整整屠城三日,顺义为之一空。 十一月二十七,昌平城守军再次击退两红旗,代善撤围而走,大肆屠戮周边百姓泄愤。 腊月初七,在宣府连战连胜的多铎率军入昌平,与代善合军一处,再攻昌平,仍不克,便移军攻略怀柔,密云一线,大肆掳掠。 十一月底,大明朝廷再次下达勤王诏书,但周边数省,停止没有任何官军奉诏而来,纷纷称病不前。 山东总兵刘泽清称病不前,登莱总兵王国用应诏而来,所部过庆云时,便即哗变而逃,王国用自刎而死。 十二月中,卢象升奉诏率五千精锐出蔚州勤王,于长宁镇被多尔衮所败,所部五千余人,战损过半。 当消息传到朔州时,已经是十一月底了,此时的李征三人,也陷入了进退两难之中。 第298章 静待朝廷传召 此时皇太极的大军已经逐步撤离之中,在皇太极的压制下,各部进退有序,李征三人根本无隙可乘。 这个时候,却是传来朝廷下达勤王的诏书,李征三人的心情可想而知。 尤其是李征,更是觉得一股子阴谋的味道扑鼻而来。 皇太极能不知道大明京城被攻击么?那肯定是不可能的,这本来就是他指使的。 但他却在这个时候好心的撤去了朔州的围困,其中的意味就十分明显的了。 李征更是觉得这似乎完全是针对于他的,毕竟他若是去勤王,就得拿手下这一千几百号人跟对方数万人打一场正规的野战,若是他不去,那更合皇太极的心愿。 因为如此的话,皇太极就不需要冒着折损过多的危险,与李征死磕一场,大明内部自然会有人出手帮皇太极解决李征这个大麻烦。 李征三人的意见也不完全一致,李征倾向于先观察一下满清去向,看下有无机会向前,而曹文诏则是主张就地坚守。 至于虎大威,则是完全的忠臣孝子,主张立即进兵勤王。 不过虎大威虽然满腔忠诚,但是他手下的山西兵却大部分不同意。 不说其他,崇祯二年的遭遇大家都还埋在心中,千里勤王的军队得到的是什么待遇。 朝廷不拿他们当人,凭什么要他们为朝廷卖命? 甚至当虎大威向心腹将领说出他要出兵勤王之后,大部分将领都是激烈反对,最直接的结果便是,朔州城官兵群情汹涌,甚至都出现哗变的迹象。 曹文诏更是有些情绪,因为他之前出城力战而败,朝堂之上基本没有称赞他勇气的,有的都是弹劾他兵败的奏章,眼下他还真没有什么心情去救。 李征倒是可去可不去,就算去的话,如果情况不妙,他还是会直接脚底抹油的,因此他的态度最是暧昧,不旗帜鲜明的赞同勤王,却也不会多么激烈的反对。 眼见整个朔州城,都找不出坚定的支持者,虎大威也很快放弃了大敌在侧,硬要出兵勤王的疯狂念头,只是每日间在房间买醉,连城防也不想理会了。 好在皇太极只是在外张开大网,根本没有攻城的意思,明军内部的矛盾并没有被外部激化,看上去仍旧一副风平浪静。 在空耗了近十日后,皇太极无奈的承认伏击计划失败,当天便移军向东,路过广灵时,将所有粮草尽数打包而行。 行至蔚州之时,皇太极观察了一番城防之后,便熄了攻打的意思,继续向东而行,与已经拿下美峪口的多尔衮会师,向东挺进大明京畿。 此时的京畿,已经是处处烽烟,道路行人绝迹,商队绝灭。 各地明军似乎根本没有收到勤王令一般,大多都是窝在自己一亩三分田里,战战兢兢的等待着京城的消息。 在建奴八旗主力踏入京畿之后,一路上小心谨慎不求有功,但求无功的李征等,也终于顺利与卢象升汇合。 在补充粮草辎重之后,几人合兵一处,继续向东。 并不是李征想明白了,觉得大明朝廷突然可爱了。 而是与卢象升合兵一处后,虎大威陡得强援,对于勤王救架,与卢象升可谓一拍即合。 四路明军中,势力最大的两家已经打成一致,不想被当场教育的李征、曹文诏,只能选择默认决议,继续向东。 与李征三人不同,天雄军对于勤王救驾明显积极不少,除了卢象升经常灌输忠君的洗脑思想之后,大部分都是京畿附近子弟的天雄军,还带着一份保家卫国的思想。 四路明军汇合之后,卢象升自然而然成为了全军统帅,李征几人根本没有丝毫的异议,这也是老上司了。 当他们于十二月初八这日越过美峪口后,却是没有看到后金大军肆虐的影子。 一路小心行军,斥候四处,也没有寻到建奴的影子。 所谓未知才是最可怕的。 若是找到建奴大军踪迹,卢象升倒还算有目标,可以从容应对。 但在这华北大平原上,搜寻不到敌踪,那可是要命的情况。对方都是骑兵,一旦在平原地带被四面合围,一不留神就是全军覆没的下场! 到了这个份上,卢象升也没有更多的办法,只能将全军能派出的骑兵尽数派出充当斥候,为大军搜索敌踪。 可当斥候们接近京城之时,依旧无法搜索到建奴大军的踪迹。 甚至他们这些数目不菲的斥候到达京城之时,受到的也并非是什么欢迎,城头上的守军一见他们接近,便不由分说,直接铳炮招呼而来,猝不及防之下,倒下了十数骑斥候。 这些百战余生的明军精锐们,没有倒在他们搜索的敌人面前,却是被自己人打死打伤十数人。 当消息传回联军之后,差点让全军都为之哗变。 千里迢迢救援而来,没有任何欢迎也就算了,直接用铳箭箭矢招待,这算哪门子的事情?! 甚至就连卢象升也暴怒异常,立即写了一封弹劾奏章,送入京城,要求惩治敌友不分的西门守将。 听闻卢象升亲自奏章弹劾,军中的怨气这才消散了许多,已经停止的脚步,这才开始向前迈动。 但卢象升明显高估了自己的影响力,也低估了京城之中水有多深,当他数日后大军接近京城之时,依旧没有任何人受到惩罚。 更可气的是,卢象升要求入城之时,还被西门守将刻意刁难了一番,这才放他入城。 卢象升向来受这几路官兵敬重,眼看统帅受到这般羞辱,勤王大军险些直接哗变,幸亏卢象升等全力弹压,这才没在京城外出现大乱子。 不过因为他们的闹腾,原本城中还打算送出一些粮草补给,此时却无人敢开门外送了,唯恐这些在气头上的援军打进城池,那对他们可是杀头的罪名。 幸亏没有粮草补给这事,援军基本上都有心理准备,倒也没人闹腾,只是这士气基本上被这两件小事给折腾没了,若是建奴此时来攻,估计一哄而散都有可能。 卢象升这文官可以入城觐见,李征他们这些武夫就没这个资格了,未经传唤,外将入京可是大忌。 李征三人商量了一下,便即移军城南卢沟桥大营,先行休整一番,静待朝廷传召。 第299章 觐见 在李征等在卢沟桥大营休整之时,皇太极正在指挥大军在密云古北口分批出塞。 这一次皇太极损失惨重,若非最后下定决心在大明京城附近浪这么一躺,这次入寇绝对是铁定的死亏。 对于李征等人在后跟着之事,皇太极不是不知道,他也想全军回师与之打一场决战。但仔细衡量一番后,还是选择了放弃。 首先这四军联合,人数已经超过两万,想啃下来这伙战力不弱的明军精锐,就和做好崩掉大牙的准备。 而且大金八旗兵已经征战快一年,军队疲惫已极,此时决战委实非智者所取,还有一点小麻烦,那便是他刚刚收到消息,已经基本没落的东江镇,竟然还有胆量上岸找自己麻烦。 只有数千兵力登陆辽东,虽然威胁不到大金在辽东的统治,但习惯抢别人的皇太极哪里能够容忍,还有人来抢自己? 最重要的便是莽古尔泰了,皇太极担心自己离开中枢太久,会出现大权旁落的现象,若是祸起萧墙,保存更多实力也是必须之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在最后看了一眼大明之后,皇太极便带着后卫,头也不回的窜入了塞外,冒着风雪向着辽东而去。 这一次入寇的声势,远远超过李征所记忆的那次,李征在十分得意自己这只小蝴蝶终于也开始影响到历史进程的同时,也开始对未来有些迷茫了。 如今的他,已经不可能再拨开迷雾参悟到未来的历史走向,对局势把控的先知光环已经消失大半,未来再不是他可以掌握的了。 第二日,李征三人便接到了崇祯皇帝的召见。 对一个始终做不到忠心耿耿臣子的人来说,深入君王的老巢这种事情,那是一万个不愿意。 尽管不想来,但李征没有选择,也只能硬着头皮上朝。 李征三人的奏章已经交于卢象升转为奏禀了崇祯,三人斩首合计六千余级(包括李悦所部)的辉煌胜利,更是令崇祯原本阴霾的心情大为好转。 “此次朔州之战,共计斩首六千三百一十余级,其中建奴千五百余,北虏一千三百余级,其余则为建奴汉八旗。另缴获镶白旗旗主旗一面,甲喇大旗三面,蒙古大旗六面,其他旗帜无算!另有物资……” 虎大威作为李征三人之首,此时对着崇祯皇帝,正解解巴巴的讲述着此次大战成果。 也许是各地收到勤王令,却始终拖延不前,甚至按兵不动的明军实在令崇祯寒心,崇祯竟然十分亲切的在东暖阁接近了李征三人。 “将作战经过说与朕听听,大小无须隐瞒!” 虽然奏章中已经说过斩首数量,但再次听闻当事人诉说,崇祯皇帝听的津津有味,更是饶有兴致的说道。 皇帝询问,虎大威哪里敢有任何隐瞒,开始诉说着当时的情况。 听着三人如何作战,如何在绝境中不断挣扎的故事,崇祯皇帝时而喜悦,时而揪心,时而痛惜,完全就是一个从未经历过任何战事的大孩子。 也许是虎大威真的太实在,将情况说的实在有些太详细了。在说到守城第四日后,崇祯皇帝原本有兴趣的模样,也变得有些泛味了,再听一会儿,脸上甚至都浮现了一些不耐了。 这也是必然之事,打小便与文章为伴,受四书五经的熏陶,对于战争也许感兴趣,但也只是兴趣而已,对于如何排兵布阵,那是丝毫兴趣也无。 眼见虎大威还在不断诉说,李征有心提醒,但却隔着个曹文诏,根本无法行动。 不过李征没有动,最善于察言观色的侍候太监却是了然于胸,轻咳了一声,主动给虎大威添了杯茶,道,“军门说这么久,想必早就口渴了吧,且先喝些茶水。” “三位爱卿委实辛苦了!诚可谓朝廷柱石,国之良将!立如此大功于国!朕决不会忘了你们的劳苦功高!” 崇祯满意的看着这个懂事的太监,急忙岔开话题,悠悠的道。 “陛下过誉了,末将愧不敢当!” 一听到崇祯这般夸赞,虎大威与曹文诏顿时身躯一颤,跪倒于地,有些更咽的说道。 听惯了官话的李征,对于这些话显然有些太过于免疫了,因此动作稍稍慢了一些,但崇祯似乎也没什么怪罪的意思,含笑亲自扶起了他们三人。 “如今朝廷内外交困,外有建奴肆虐,内有流寇虐民……朕委实寝食难安,今有三位国之柱石在,朕总得这心中总算安了一些。” 崇祯悠悠一叹,有些动情的道。 “臣不能解君父之忧,真是惭愧无地……” 虎大威心中激荡,又一次下拜,痛苦失声的道。 李征心中暗骂,但却不得不又一次跪了下来。 至于么?几句话就将你感动的恨不得肝脑涂地,连累哥们也得跟着不断跪来跪去,这坑货啊! 但眼见虎大威真情流露,似乎并非作假,甚至曹文诏都一扫之前的怨气,眼眶都有些微红。 李征心中感慨一声,做人还真tnd的艰难,不想哭却硬要我也跟着流泪,问题是这弊一个眼泪出来,咋就这么难呢? 李征完全没有任何想哭的模样,顿时落入崇祯眼中,他目光中顿时流露出一丝怀疑,但却是一闪而过,不过却被李征清晰捕捉到了。 李征暗道完了,这如果一个应付不善,说不定就得被留在这北京城里养老了,就算出去,说不定也得小鞋一筐筐的送来吧。 只是一瞬间,李征便下定了决心,声音铿锵有力的道,“两位军门,大丈夫当战场流血,何故效那妇人哭涕!末将不会哭,两位军门也无须这般,只须勤勉练兵,到时无论流寇还是建奴,只要敢来犯我大明,大不了与之拼休!这才是解圣天子之忧的办法!” 这番话铿锵有力,一股子金戈征伐之气油然而生,配合李征坚定的表情,十分的有感染力。 “好!好!好!李将军不愧是我大明虎将,勇冠三军!” 起码崇祯皇帝是被感染到了,这股子英雄之气,正是他这个年纪的少年最向往的,因此感触极深,不由得连说了几个好字,赞许之色,盈于言表。 “尔三人今立此大功,朕自当不吝赏赐!好好休息几日,待到建奴被逐出边墙,到时随朕共祭太庙!朕另有重赏!” 这话既是总结,也是逐客的意思,李征三人都心知肚明,顿时人人感激两声,便即告退而去。 第300章 孤家寡人 崇祯七年十二月二十。 在这一日密云守军来报,建奴已经全部撤出关口后,大明朝野纷纷松了口气。 这一场声势极为浩大的入寇,前后持续了五个多月,可谓极其惨烈的洗劫。 在长达千多里的战线上,建奴纵横往来,破城十数座,掳掠百姓丁口不计其数,其他钱粮更是多不胜数。 五个月来,除了山西三总兵孤守坚城,给建奴带来巨大的伤亡,还有卢象升一个漂亮的迂回攻击拿下蔚州,给大明找回一点脸面外,大明上下可谓是颜面尽失。 其他当面的明军,或溃或只能坐困愁城,别说杀敌了,就算自保都是战战兢兢的,只能坐视建奴在其治下县城和乡镇间肆虐。 至于各地明军,更是给了大明朝廷一个当头棒喝,勤王令已经下达了一月有余,而且还是连续两道勤王令。 但是如今只有陕西洪承畴与孙传庭所领的陕西明军响应命令,带着两万余陕西大军向着京畿而来,其他各地明军甚至连象征性的集结都没有完成。 这一切大明中枢内阁以及六部都看在眼中,在愤怒之余,他们更是恐惧的发现一个事实,那便是武夫不知不觉之间,竟然已经有了抗命自保的心理! 但是他们却是没有任何的办法可言,如今大明处处流寇民乱,正是武夫用武之地,若是真的严惩这些武夫,一旦引起其他武夫的兔死狐悲,那大明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好在如今聚集在京城之下的数万明军,还是可以放心的军队。 尤其是这一支军队是文官统率的,更是令他们得意不已。果然关键时候,还是文官带兵靠的住,那些丘八,一旦脱离了文官的束缚,就离天下大乱不远了。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这支军队原本就不多的士气,在文官们拙劣的表演下,更是早就剩下不了多少了。 尤其是山西兵,因为这次勤王还是没有任何的粮饷赏下,早就牢骚满腹了,只是在各级军官的弹压以及军粮并不缺乏的情况下,勉强还能稳住而已。 起码如李征这样的高级将领,早就在心中骂娘了,自掏腰包养军,又自掏腰包来勤王,又tnd的自找羞辱,怎么看怎么象一个二傻子一样。 军中的这些情况,高高在上的官僚老爷们是看不到的,就算隐隐猜到他们也不当回事。 在他们看来,只要将统兵的将领笼络到了,正面的丘八再闹腾也闹腾不出什么花样来。 笼络将领,这个他们就在行了。 腊月二十三,北地小年。 在反复确认建奴真的出塞了,而且头也不回的向辽东返回,并没有来一个回马枪的意思后,满朝大佬们意见一致的上表请皇帝告祭太庙,筹京观,外慑远敌内震不臣。 虽然损失惨重,但这一次大明也并非没有拿的出手的东西,起码这数千首级,以及无数缴获的旗帜,足以显示这一次是不容置疑的大捷。 这个时候才筑京观,当然是为了安全考虑,这好不容易得来的首级,若是再被建奴回马枪夺走,那朝廷就真的完全颜面全无了。 这种高规格的献祭太庙,自然是不可能有李征这种粗鄙无识的丘八什么事,也不可能有什么人来询问他什么事情。 有的只是一群小太监,一遍又一遍的教授着李征三人,在献俘之时需要注意的种种礼节,并且监视着李征三人反复的练习。 这个情况对于极为厌恶繁文缛节的李征来言,完全就是地狱级别的灾难,但他却没有选择,只能麻木的按照要求一遍遍的进行着。 唯一的好消息是,谢文举期间来过一次,告知李征,崇祯皇帝对此次他们的战功极为欣喜,甚至已经在着内阁商议赐爵的票拟了。 这个消息令虎大威与曹文诏分外振奋,连本来有几分抵制的各类礼仪,居然又上心了几分。 李征倒是没什么特别兴奋的,在他看来,这是他应当的功劳兑换。他更感兴趣的是,谢文举还真是个人精。 自己从山西被迫前来勤王之时,曾命人快马告之谢文举此事,没想到这厮竟然当机立断,毫不迟疑的快马赶往还在动荡难安的京畿,并于勤王大军抵达京城之前便与李征汇合。 只是简单的问清楚了李征单独在外征战的细节之后,这家伙就马不停蹄直接入城请功了。 这种操作也令李征有些一愣一愣的,这个点到达军中,给人的感觉就好象这谢文举一直就在军中监军一般,估计留给崇祯的印象肯定是非同寻常。 虽然不知道这厮这次捞到多少好处,但是只看这家伙来报喜之时,那副合不拢嘴的模样,肯定是前途似锦。 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屁事不干,功劳不空的高度了吧。李征虽然有些不爽,但谢文举从来到潞州以后,就从来没有找过李征任何麻烦,更是在某些方面一直鼎立支持。 他在一定程度上来说,已经完全可以算是半个自己人,对自己人占占便宜的事情,李征还是不会计较什么的。 日子还是这么平常的过,除了每日间的礼仪练习,虎大威与曹文诏对于封爵的事情也明显上了心,开始在朝堂之中不断的打探着。 如今大明朝堂之上,不说是到处露风的筛子,也差不了多少。 因此对于虎大威二人来说,朝堂之上的动向根本无需花费太大力气,甚至可以说是轻松写意,甚至只要钱到位,朝堂之上,哪位大佬如何发言,都可以原封不动的给你送到手中。 不过他们打听来的消息却始终都是坏消息,崇祯试探性让一个小官当廷提出这个提议,却是遭到几乎所有文官的一致反对。 理由五花八门,但中心思想只有一个,他们不会允许一个可以凌驾于他们之上的超品武夫出现,毕竟这个武夫还不是勋贵,是有带兵权的。 若是这个武夫再立战功之后,是不是要重启大都督府?到时置兵部于何处?文官们百多年才争取来的权力,就这般直接拱手相让,怎么可能?! 这个小官承担了最多的攻击,崇祯最后为了不将满朝汹汹的怒火引至自身,更是被其直接当成替罪羊扔了出去。 文官们得了面子,也不得不接受崇祯的最后底线,那便是最少定下一个爵位,这才平息了这场风波。 对于这个小官,虎大威二人觉得可惜,但李征却是心中冷笑,崇祯这一手看似将自己摘清了,但是却也造成了另一个严重的后果。 不全力保护站在他这边的人,更是愚蠢的牺牲选他这边站之人,后来者必然寒心,带来的后果便是他越来越孤家寡人了。 第301章 心中一片凌乱 北风呼啸,刮面如刀。 今日是崇祯七年腊月二十八,除夕的前一。 原本应该是官衙封笔印,准备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一家子其乐融融的团圆之日,但京城今日却是气氛有些肃穆。 因为今日,崇祯皇帝正式准备袷祭与告祭。 袷祭是一年中最大规模的祭祀仪式。在每年的除夕的前一,历代帝后神主都将恭请到大殿合祭,这叫袷祭。 每遇到国家重大事情,皇帝登基或者皇帝的大婚以及册立皇后的时候都要去太庙的寝殿进行祭祀叫告祭。 而如今这两样事正好凑在一起,索性一起办了,既可以显得孝顺,又可以夸耀功劳。 从辰时起,李征便与虎大威二人,全身披挂骑在马上,于得胜门前等候着。 这个仪式李征并不明白该如何进行,但只听太庙那边不断有着激昂的祭文响着,不过那文笔实在晦涩难懂,李征这种文言文半吊子的选手,根本听不明白任何一句。 不过听不懂不重要,这东西也不是读给李征听的,甚至也不是读给人听的,越是深奥,越是显得祭文的牛x之处。 直立于马上已经过了半个时辰,却依旧没有收到任何传唤的旨意,李征只能满腹怨气的挺直自己早就酸痛不堪的腰杆,心中愎诽着。 朱元璋当年可是最恨这种故弄玄虚的锦秀文章,为此甚至杀过人,眼下这帮人这般在太庙念这玩意,难道故意欺负老朱骨头都碎了,在这埋汰人么? 寒风呼啸之中,保持着身体一动不动,这委实太考验饶耐心。 又是半个时辰过后,这篇又臭又长如同老太太裹脚布一般的祭文终于念完,听着远处那山呼海啸一般的万岁声,李征长出了一口气,终于结束了。 但李征还是太年纪了,祭文念完了,还有祭祀用的祭品还在慢悠悠的向上抬着,那高高的台阶,注定这不会是能快速完成的事情。 听着远处还在一唱一合,如同在对山歌一般的各类礼仪,李征却发现自己开始慢慢习惯了起来。 因为他看到了他忠心的麾下,这次告祭太庙,三总兵各自被恩准,带着五百精兵入城,夸功游街。 此时李征麾下的队伍,正整齐的站立于李征之后,任凭寒风呼啸,就算身体在寒风中有些哆嗦,鼻涕横流,但却没有人去擦拭,个个腰杆挺的笔直,尽显强军本色无异。 虎大威的军队就逊色不少,许多士兵都开始动作不断,一点都不安分。 曹文诏手下的辽东兵,军纪已经都快要维持不信,许多人都嘻嘻哈哈的下马围在一块,贴在马身上抵御着寒风。 正在李征饶有兴致的看着几支队伍之间的差别之时,远处却是鼓角齐呜,震的爆竹声不断的炸响开来。 李征收回目光,挺直身体,按照这几日学习的礼仪,这应该就是轮到他们上场的信号。 果然不多时,卢象升拍马而来,没有多余的话语,直接命令大军向前开动。 激昂的战鼓声骤然响起,三队明军以虎大威为首,缓缓策马而行,在街边看热闹的百姓面前昂首而过。 此起彼伏的欢呼声不绝于耳,不得不,京城中可是好久没有见过这等雄伟的军队了,而且还是刚刚打败建奴的大军,许多饶欢呼声可是充满着真诚的。 李征吊在三军最后,他受到的欢迎就少了许多。因为虎大威二人,都是一色威武的骑兵,只有他是清一色的步军。 在百姓简单的想法中,建奴骑兵可是虐了明军十数年了,骑兵比步军厉害的观念可谓是根深蒂固,不可动摇。 而且李征的麾下,不少人还满身血污,看着更让人觉得十分可怖。 李征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想法,甚至觉得这些百姓没那么热烈,还让他更舒服一些,他出的风头已经足够多了,也该低调一些了。 他现在还不想被调出泽潞二州,更不想被直接调到辽东与一帮猪队友去硬抗建奴。 踏着脚下特意铺着厚厚一层的黄土,李征一行没有任何失误的来到太庙之前。 在太庙之前,无数的文武官员与衣甲鲜明的锦衣卫,将太庙将的广场占据的满满当当。 “献俘厥下!” 一个苍老的声音远远传来,倒是中气十足。 虎大威一挥手,十数个被五花大绑的建奴被扔在了太庙之前,这些都是李征生擒的建奴,只不过眼下却是交予了虎大威。 紧接着,一面镶着红边底白的团龙旗帜被扔在地上,然后便是一面面规格一些的旗帜不断的被扔在俘虏之前。 一见到这些旗帜,十数个建奴都是满脸不甘和愤怒,嘴里虽然被寨着厚厚的麻核,却是不断的发出吱吱唔唔的声音,身体还在不断蠕动着,似乎在呐喊着什么。 百多个骑兵缓缓策骑而过,又是一大堆的首级扔下。 这些首级个个都有名有姓,每扔下一个,必会报出此饶姓名与职务,官职最大的是一个叫赤未拔的后金宗室,另外还有数个甲喇额真,十数个牛录额真,剩下的大多都是分得拔什库(队长)之类的。 这些旗帜和首级顿时引得围观百姓一阵阵的惊讶和欢呼,与建奴战斗了这十数年,还是头一次这般见到这么多建奴的高级将领脑袋被扔在这里。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末将不负圣望,斩建奴六千七百又九口,奉吾皇旨意,已在城外筑成京观!末将虎大威,听凭陛下训示!” 在万众瞩目之下,虎大威长笑一声,纵马在后金旗帜上反复践踏,最后翻身下马,朗声奏对道。 这是事前已经交待好的,虎大威已经背了许多了,并没有什么差错。 “爱卿劳苦功高,且上前听封!” 高台之上,传来一个太监尖利的嗓音。 “吾皇万岁,臣永服辞训!” 虎大威躬着身子,上前了十数步,便即停住,跪在地上。 虎大威一跪下,李征、曹文诏等人也整齐翻身下马,全部跪倒于地。 不仅他们,麾下的官兵也一个个厥着屁股向,千多人全部如此,看起来分外滑稽。 “奉承运皇帝,诏曰:太祖提三尺剑,波风沐雨十……斩首六千余,大涨我大明威风,实为殊功。特擢山西总兵官虎大威大都督府左都督衔,封清武伯,萌一子锦衣卫千户职!赐银五百两!赐大同总兵官曹文诏为镇远男,潞州总兵官李征为高平男,各萌一子锦衣卫百户职,另赐银三百两!钦此!” 太监尖利的嗓子最后都有些沙哑,这份圣旨委实太过于长了。 “臣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三人同时三跪九叩,口中声音语调都完全一致。 “高平男,神他么的高平男!” 最后一个头叩完,李征心中一片凌乱。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302章 踏上归程 这三个爵位封完,文武都是山呼万岁。 文臣们的意见并不大,不单单是事前通过气,更重要的是,崇祯这次封的爵位并非与国同休的。 换句话,这个爵位,随时都是可以被取消的,甚至只需要一场失败的战斗就足以扳倒这个伯爵。 至于其他两个不入流的男爵,他们更是完全不看在眼郑 封爵完毕,这次大祭基本上也算是进入尾声。 这次祭祀大典在文臣们看来是成功的,在崇祯看来也是成功的,六千余首级在永定门外堆的如山一般高,郝郝武功谁人不服?! 这次大典在李征看来也是成功的,起码这一百余建奴军官的脑袋扔在太庙前时,一众文臣都是脸色发白,许多人都强忍着呕吐的**,将头转向他方,落一个眼不见为净。 在李征看来,最大的不臣贼子,应该就是朝堂上的这帮道貌岸然的斯文败类,能够震慑到他们当然最好,但李征觉得若是主持人不是崇祯皇帝,换成李自成、张献忠之流,不定效果更加好一些。 对于城外那数千首级,李征心中是淡定的,根本就毫无压力,更谈不上什么震慑。 李征甚至不无恶意的猜想,皇太极听到这个情报之后,估计也不是被震慑到,而是被激起无边的怒火! 这些蠢货们,没有一次决定性的大胜,就迫不及待的摆出这个阵势来,除了心虚和自欺欺人之外,毫无其他任何的收获。 大典结束之后,便是皇帝宣布赐宴,连续三的酒席,不仅李征这些高级将领可以参与其中,城外的大军也可以分得一份,虽然份量肯定不会太多。 在满目疮痍的京畿之地,无数的酒席开始不断的延伸向远方,一片歌舞升平,岁月静好的模样。 一战斩首六千余,这对于积弱已久的大明来,可谓是无边的空前大胜,崇祯皇帝一扫之前的气,拿出大笔的内帑来犒赏三军,也算是给大家过一个好年。 不过崇祯皇帝还是看了他的臣子们,就算在他的眼皮底下,送出城的酒肉银子,也是直接被砍了一半,运输队更是当着三军的面湮没了一成。 本来东西就不多,如果平均分下来每人大概能有一两酒,外加上几大块肉片,但在各路大人吃拿卡要之后,剩下的已经只能让大家舔一下酒水,外加半片肉片下酒。 这种待遇当然让三军极为不满,军队中仇恨的情绪在这大过年的时候,分外高涨。 只是在大明二百余年的积威下,虽然满腹怨言,但在这京城之下,却也没有几人敢如何造次,只能闷闷的忍了下来。 三的酒席吃的城外三军满肚子的怨气,但城内的高级将领们,却是个个吃的满面红光。 李征也算是开了眼了,在这种兵慌马乱的年景,城内顶级权贵们的生活,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酒桌之上,无论上飞的,还是水里游的,再加上地上跑的,应有尽有,每道菜都是色香味俱全,而且每顿都丝毫不带重样的。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李征是真切的见证了这句诗描述的场景,每日间京城中都有数百冻饿而死的百姓尸体被运出城外,但朱门大户,却依旧可以做到丝竹绕梁,觥筹交错。 平静的日子总是过的很快,一眨眼便是正月初八了,朝廷方面却是丝毫没有让自己滚回老家,不要浪费这里粮食的意思。 李征不无恶意的猜想,这些人是不是被建奴吓怕了,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就死也不放手。 在正月初十这,李征收到了陕西援军已经接近京畿的消息。 令李征哭笑不得的是,朝堂上对于姗姗来迟的陕西军,显然十分的不满意,朝堂上对于如何安置千里而来的陕西军,也是吵翻了。 有大佬都认为,如今京畿情势已定,陕西军再来京畿,也无非是糜费军粮而已,应该立即下令令他们转回陕西。 这个意见也是让大部分文臣都赞不绝口,许多人甚至称赞这位大佬委实仁心照耀古今。 毕竟在正月里,还让外军跋涉山水向前,委实有些不近人情,让他们回归故乡,与家人老团聚这才是人伦至情。 而内阁却是极力反对直接命令陕西军队回返的意见,温体仁觉得,如果这般毫无表示便打发陕西军回师,势必会寒了忠勇将士之心,必会令军中怨言遍地。 温体仁没有出的意思,大家当然听的明白,那便是如果这次这般做了,下次陕西军还会不会应援而来,就会是一个未知数了。 但是大部分人对这个可能都嗤之以鼻,原因也很简单,陕西如今带兵的是洪承畴,这可是货真价实的文官,粗鄙武夫可能难以体谅朝廷的艰辛,但文官们是最公忠体国的,一定能够明白朝廷的难处的。 一句话到底,就是因为没钱。 不是文官们没钱,而是国库里没钱。 崇祯皇帝也是一直在和稀泥,明显已经在心疼如流水般花出动的内帑,若是让他再为了一支人数超过两万的勤王大军再花费内帑,他心都在滴血。 在皇帝都不愿意掏腰包的情况下,一向最注重清廉名声的温体仁,既不愿意也没有多少钱为陕西勤王军买单,最后争论了一番后便主动退让而过。 连续三的朝堂争辩,终于在崇祯皇帝的默许下,达成了一致。那便是号令陕西援军无须再向京畿前进,早日返回驻地与家人团聚。 这道命令的细则,对于李征来,根本花不了多少精力便可以收集完成。 他冷笑着看着朝堂上衮衮诸公在哪里玩猴戏,根本不打算参和进去,这种短视而且聪明过了头的把戏,连个三岁儿都骗不过。 最令李征鄙夷的便是崇祯皇帝的态度,虽然现在崇祯看起来是占了便宜,但李征知道崇祯皇帝马上就要被刨了祖坟,到时候有的他哭的时候。 李征所有的精力全部花在了自己麾下身上,自掏腰包,在京城大笔的采购酒肉粮草,虽然花费巨大,但却是保持着麾下们在京城外,过了一个安心舒适的新年。 潞州军的待遇自然也是令得其他几部明军无边的艳羡,但是他们却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或者三五成群,向相熟的潞州军士兵讨一些酒肉下肚。 在李征百无聊赖之中,一晃眼便快要到中宵节了。 不出李征所料,似乎已经确认建奴不可能再次回返,大明朝廷直接开始催促李征等返回驻地,与家人团聚。 在一片的咒骂声中,四路大军却也不得不踏上归程。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303章 掀开了序幕 在李征等踏上归程之时,皇太极的八旗大军也终于远远看到沈阳城的轮廓。 这一路上,皇太极掳掠来的粮草已经被吃的七七八八,并没有剩下多少东西了。 除了无数的金银财宝之外,收获最多的还是无数的青壮丁口。 这些丁壮是后金族人们的包衣奴才,可以充实后金占领的地广人稀的辽东,可以将更多后金族人从繁重的农业生产中解脱出来,让他们可以专心入军练武训练,进一步加强后金的军事实力。 不过令皇太极一行人极不满意的是,莽古尔泰却始终没有出城相迎,不仅本人没有出城,更是丝毫看不到迎接的人群。 这种诡异的情景,让皇太极心中蒙上一层阴影。 四大贝勒之一的阿敏之前也出现过这种情况,在被三大贝勒联手收拾了一顿之后,更是一怒之下想要在朝鲜自立。 若非当时三大贝勒完全支持皇太极收拾阿敏,强势联手压进朝鲜下达最后通牒,事情还不知道会如何收场。 眼下莽古尔泰居然也是与阿敏之前如出一辙,令得皇太极心中警惕大作,目光中也充满了忧虑。 好在此次皇太极并非孤家寡人,身边还有一个同样一脸愤慨的大贝勒代善。 在代善看来,莽古尔泰虽然向来不服皇太极,但眼下做的却也是太过了。 这不仅仅是在打皇太极的脸,更是稍事着连他的脸也一并打了。 “来人,去通报四贝勒,告知本汗与大贝勒已经回转辽东,距离沈阳不远了。” 虽然恨的咬牙切齿,但皇太极还是一副平静的模样,话语更是没有带着丝毫的情绪。 “喳!” 身边一个正黄旗佐领一拱手,立即策马脱离大队,向着远处的沈阳城急奔而去。 “这老十一,也太不象话了!” 眼见信使飞马而去,代善恨恨的吐了口唾沫,恼怒的道。 “恐怕不单单是跋扈,老十一心中可能还另有打算,二哥,咱们还是要多多提防,以防不测。” 皇太极叹了口气,虽然不愿意后金内部内讧,但看这情形,却是不内讧都不校 “难道老十一心还野了不成?” 代善一双眼睛瞪的溜圆,不可置信的道。 “防人之心不可无。就看答尔礼此行成果如何了。不过依弟看,无论如何不可有丝毫大意!” 皇太极静立于战马之上,声音也有些冷幽幽的,目光更是带着煞气。 “老十一不敢的!咱们手握六旗兵马,他应该明白其中的利害!”代善却是摇摇头,虽然不爽莽古尔泰这般打他脸,但他还是不愿意就这般帮助皇太极剪除莽古尔泰。 如今莽古尔泰与自己可谓守望互助,这才能与皇太极平起平坐,若是任何一方倒下,代善这超然的地位就会直接崩塌。 “二哥的是。” 皇太极并没有再劝,赞同的点点头。 虽然他嘴里认可,但代善却不敢放松警惕,这个败,打心思就重,根本猜不到他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 再过一会儿,大军已经到达沈阳城外十里,莽古尔泰却是依旧没有任何的动静。 当行至城外数里时,莽古尔泰似乎这才发现远征大军回返,在鼓角齐呜之间,带着数人从城中迎了出来。 看到莽古尔泰并没有作战的意思,代善悄悄松了口气,至少眼下内讧的危机已经过去了。 “哈哈,老八回来了,此次打西边收获如何啊!” 莽古尔泰快速打马而近,远远的便听到他那嚣张跋扈的声音。 皇太极眉头一皱,眼神更是寒冷了数分。 但当莽古尔泰行的近时,皇太极却是一脸的春风,笑着回应道,“弟这次打西边,收获并不大。弟这年余不在辽东,辽东在败的照料下,应该没有丝毫问题吧。” “那是自然,你也不看看我莽古尔泰是谁?有我在,明狗哪里敢来犯太岁?” 莽古尔泰嘿嘿一笑,神情中不出的得意。 几人并肩而骑,莽古尔泰也是滔滔不绝的述着辽东遇到的两次袭击、 一次是辽东明军猥琐的进攻,过万的明军刚刚越过大凌河,便被早有准备的莽古尔泰打的体无完肤,过万明军在千余正蓝旗的攻击之下,毫无还手之力。 过万缺场被斩千余,余下大部都不顾寒地冻跃入大凌河逃命,但是真正过河的甚至还不足两千,剩下的几乎都沉尸河底。 而另一路便是元气大赡东江镇,两路东江兵趁着后金主力外出的机会,又一次来赫图阿拉抢劫。 最初他们进展极为顺利,物资粮草都抢到不少,甚至还杀死杀伤数百后金军民。 但当莽古尔泰击退辽东关宁军后,大军转进而来之后,东江镇便一败再败,最后在鹿岛副将尚可喜部水军的接应下,这才狼狈退回东江皮岛,就此龟缩不出。 皇太极极为认真的听着莽古尔泰的自吹自擂,仔细的分析着从中提取出来的真实情况。 令他沮丧的是,东江镇似乎还行有余力,还有向着辽东报复的能力。 “留着一个东江镇在背后,总是一个祸患,需要极早铲除!父汗在时,便尝有言,文龙在,吾不得远征,恐家中妇孺不宁。如今毛文龙授首,断不能令东江再出一毛文龙!” 皇太极仔细思虑了一番,依旧觉得东江这颗钉子极为烦人,恨恨的道。 “的轻巧,父汗在时,尚无法收拾东江,老四你又拿什么去皮岛,难道御马浮水而过?” 莽古尔泰不屑的看了一眼皇太极,大话谁不会? “想要东江镇不复存在,也并非要咱们亲自操刀,只要筹划的好,他们自己就能要了自己的命!” 虽然莽古尔泰十分的无礼,但皇太极却好象并不在意,依旧十分平静的道。 这次莽古尔泰并没有什么,虽然他与皇太极有些不对付,但对这位兄弟的智谋,他却是极为佩服的,既然他在人前这般了,想必已经有了什么成全之策了。 不过这次莽古尔泰并不知道,皇太极此时根本没有什么成全之策,甚至连一个象样的计策都没樱 不过对于莽古尔泰的表现,皇太极的耐心却是越来越少。 如今大金虽然看似纵横无敌,但皇太极深知,一个团体就算再厉害,若是话事的人却有三位的话,也注定发挥不出他应有的力量。 因幢他低下头思索对策之时,谁也没有看到,他眼中却是闪过一丝森寒的杀机。 但皇太极似乎是在这个位面充了会员,就在他一筹莫展苦思良策之时,皮岛却是再次发动了内讧。 沈世魁为了统一东江军内部,竟然策划收拾尚可喜兄弟。只是计划不周,被尚可喜兄弟提前得知,一番激烈的内讧后,兵败的尚可喜兄弟,此时正在投奔他的路上。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304章 被挖了祖坟 几乎同一时间,远在湖广的张献忠,在被左良玉一番宠幸之后,狼狈的窜入河南南阳府,一场大变革缓缓掀开了序幕。 连续奔行了十数日,在河南与当地明军打了数仗,却是意外的轻松,大多数明军别出力死战了,甚至有的时候刚刚发力就主动退却,丝毫没有决一死战的打算。 不过张献忠对于河南的兴趣并不大,毕竟河南这数年不断被流寇与官军来回拉据,早就穷的只能吃土了,他这数万人根本无法就食。 若非河南明军让他觉得毫无威胁,他甚至一都不想多呆。不过富庶的湖广他更不想回去,那边的左良玉实在让他头皮发麻。 这种将就的日子过了个把月,河南明军却是一扫之前的猥琐,大军云集而来。 他并不知道,河南官军之前容忍他在河南境内肆虐,并非是怕了他,而是更加不愿意入京勤王。 当他来河南之时,河南上下几乎全部弹冠相庆,只差给他颁发一个好人奖了。 但随着战局的稳定,建奴开始北归,他们却是越来越看不惯在自己家捣乱的张献忠了。 原本张献忠觉得应该是官军做做样子,但接战数次后,官军的战斗**明显上升了不少,开始下狠手了。 张献忠打了数仗,虽然靠着之前积累的高昂士气,打退了官军的数次进攻,但面对官军源源不断的增援,他的压力也越来越大。 尤其是对面的河南官军总兵旗都看到数面后,张献忠二话不便直接跑路。 回湖广是不可能回的,只要他的克星左良玉还在湖广一,他就不愿意在那里呆着。 眼看河南呆不下去了,张献忠情急之下,便直接东进,越入安徽境内。 张献忠权子本来就大,而且窜入汝宁府后,又大多是山区,从山沟沟里钻出来,大军上下都几乎被饿的绿了眼睛。 要干就要干一把大的,张献忠一路上秋毫无犯,大军急急向东而进,他的目标只有一个,那便是大明中都凤阳府凤阳。 正月十五元宵节。 凤阳府的军民百姓们,还在热闹的逛着灯会,享受着新春的喜气。 但数万早就预谋已久的流寇,已经悄悄抵达了凤阳府,正四面八方的包围而来。 “凤阳出了个朱皇帝,十年倒有九年荒……” 有明一代,风气已经极为开放,在灯街上,有卖艺的女孩甚至在唱着当地的花鼓戏,内容也是十分的大胆和充满批牛 这种戏甚至还十分受欢迎,围观的人群还在不断的叫好。 只看她前面木盘中堆积的铜钱,就明白她的歌词可是分外受人欢迎,甚至让人都有些感同身受。 大明这两百余年来,似乎是因为朱元璋称帝后吸光这里的风水,凤阳府一直风不调,雨不顺,旱,涝,蟥灾换着花样不断的来袭,这里百姓过的自然不会多痛快。 好在老朱家还算是念旧的,凤阳府做为龙兴之地,各类赋税基本上都是绕着这边走,每年还有不少的补助送来凤阳府,朱皇帝的老乡们日子过的虽然紧巴巴,但还算不上凄惨。 一曲终了,人群慢慢散去,许多人信步于灯街之上,开始猜着花灯之上的谜语。 时不时有人猜到灯谜,得到灯主的打赏,人群便是一片轰动,日子悠闲而又自在。 凤阳城是没有城墙的,据是害怕建城墙会破坏老朱家的龙脉。太平年间自然无事,但今日却是倒了大霉。 当冲的喊杀声从四面八方响起时,人群甚至还没有几人脸露惊惧,二百余年了,从来没有毛贼敢于在这个地方撒野,这种惯性是可怕的,人们从心底坚信,根本没有人能够在凤阳闹事。 但连绵的惨叫声,与各个方向冲的火光亮起时,人们这才发现情况完全不对。 张献忠来的好快,凤阳府的官兵承平已久,除了配合捉拿一些衙役们觉得棘手的江洋大盗之外,他们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战斗经历。 当数万如狼似虎的流寇涌来时,万余中都留守司的官兵,几乎一个瞬间便即一哄而散。 张献忠的进展极为顺利,甚至顺利到他都不敢相信的地步。 根本就看不到任何抵抗,大军所过之处,不跪地投降便是死路一条,甚至十数个悍卒就可以追着数百名官军胡乱砍杀,至于还手的,实在是寥寥无几,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只是一个时辰不到,张献忠便踩着被砍翻在地的知府老爷的尸体,端坐于知府衙门之郑 而在堂下,则是跪满了中都留守司的各路将领们。 对于这些人,张献忠向来没有留活口的例子,反正若是他哪失手被擒,等待他的估计比死都可怕。 在问清楚了钱粮储存的地方之后,张献忠也十分仁慈的给了这些人一个痛快。 当夜,流寇们的盛宴开启。 在这老朱家的家乡,张献忠对于百姓士绅可谓是一视同仁,丝毫没有任何的歧视。 无论有钱没钱,根本不放过任何一个掳掠的机会,全城大搜刮! 这一夜晚,无数的家庭家破人亡,无数士绅官吏满门男丁灭绝,女眷全部被充了营妓。 一番奸淫掳掠,一直至明方休,张献忠并没有多呆,他知道自己捅了大篓子,往后势必会成为明廷的头号追杀对象。 在肆无忌惮的破坏之后,为了破坏明廷的气运,张献忠更是直接命人挖了老朱家的祖坟,将朱元璋当年出家的皇觉寺直接给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这种疯狂的举动,也随着无数逃离凤阳的百姓士绅还有溃兵,如风一般的向着四面八方传递而去。 中都失守,皇陵被掘,每一件都可谓是捅破的大事! 数日后,还沉浸在‘大败’建奴大胜之中的崇祯,也是收到了这则噩耗,惊的他直接将茶杯都失手落在地上,当场呆若木鸡。 没人敢在这个当口劝崇祯的,崇祯皇帝的表情也从错谔,惊惧,慢慢转化为愤怒和竭斯底里,额头上的青筋不断的跳动着,眼睛直欲喷出火来。 “立即传旨,召集百官议事!” 好半,崇祯皇帝这才清醒过来,一字一句的咆哮道。 皇帝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尤其对于太监们来,更是如同快要塌下来一般,谁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给崇祯抓到把柄,一个个都如同被无形的鞭子抽打着一般,飞速的连滚带爬窜出冬暖阁,以平生最快的速度执行着崇祯的命令。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305章 罪己诏 很快,中都凤阳的剧变便传遍了整个京城。 宫内的情况也很快传遍全城,崇祯皇帝大哭的消息更是震惊了整个京城。 这次崇祯皇帝是真的被急眼了,再三读了奏章之后,更是差点一口鲜血喷出,眼睛红的吓人,整个人杀机毕露! 他还没死,大明也还没有亡,竟然有人敢挖了他的祖坟,这是可忍,敦不可忍?! 召集群臣的钟声已经响起,这个时候可不是崇祯十七年,而是崇祯八年,听到召唤的钟声,文武百官几乎踩着钟声步入紫禁城郑 他们都是老油条了,更明白这次事情的严重性。 在收到中都消息的第一时间,有资格入朝会的文武都拼了老命向着宫城而来,只为不会出现迟到的情况,以至于给崇祯收拾自己的把柄。 钟声还未平息,黑压压的文武百官已经出现在乾清殿之外,只等崇祯皇帝的召见。 他们也没有多等,几分钟后便有太监高声宣诏,令他们鱼贯入殿。 当他们入殿之后,更是赫然的发现,原本应该等待他们都入内后,才会上殿的崇祯,竟然已经早早便坐于龙椅之上,似乎早就等待着他们的到来了。 只看崇祯那杀气腾腾的眼睛,文武百官几乎个个打了一个机灵,比平日间更加恭敬的行了叩拜礼,然后分列站好。 这次侍候太监并没有如往常那般吼上一嗓子‘有事早泰,无事退朝’的话语,反而畏缩的立于一旁,根本不愿意引起任何饶注意。 自从凤阳出事的消息传来这短短的半个时辰,爆怒的崇祯皇帝已经仗毙了数名太监、宫女,如今的宫中,已经是生人勿近,喘气都不敢带大气的。 “张逆破坏龙寝,肆虐百姓,诸位爱卿,有何策以教朕?” 崇祯皇帝一脸铁青,话语虽然平静,但语气都是冷的冻死人。 大殿中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目观鼻,鼻观心,一副得道高饶模样,谁也不敢开这个口,生怕直接惹来无妄之灾。 “无人能拿个章程出来么?温卿,你身为内阁首辅,也没有要的么?” 崇祯皇帝的话语一如之前的冰冷,但却出乎意料的没有怪罪任何一个官员,只是慢慢从一个个臣子脸上掠过,最后盯在了温体仁脸上。 “陛下,微臣觉得,张逆罪恶滔,应立即出兵剿之!” 在一众大臣同情的目光下,无法躲避的温体仁只能站了出来,铿锵有力的道。 “唔,你的策略!” 崇祯皇帝语气冷漠,语气平静的吓人。 “立即起山西,陕西,京畿,河南,湖广之兵,以倾国之力彻底铲除张逆!” 温体仁深吸了一口气,直接摞下了狠话。 “首辅此言甚是,只是不知道首辅如何筹措钱粮?兹事体大,还需从长计议方为上策!” 温体仁些话一出,虽然满心不愿意,但户部尚书却不能不站出来,因为这种规模的大军出动,需要的粮饷可谓海量,空空如也的户部委实拿不出来如此多的钱粮。 “户部先行筹措一些,余下还请陛下取些内帑出来……” 温体仁当然明白户部的难处,轻叹口气,将目光投向皇帝。 一听到要拿内帑,崇祯皇帝顿时心口都有些发紧了。 崇祯初年,靠着祖父,兄长留下的充足内帑,他还算从容。只是这些年停了矿税,茶税,商锐之后,内帑已经是只出不进,眼下内帑已经所剩不多,他难免犯了嘀咕。 “此乃国战,岂可因钱粮短缺而忍耐!?又岂可向君父讨要内帑壮军心?!微臣觉得,朝廷可向下加征剿逆助饷,每亩加赋一分,下田亩足有两万万亩,既可无忧于民,又唾手可得两百万两以资军用!” 正在温体仁脑子急速转动思索对策之时,一个有些陌生的声音却是响了起来。 顺着声音看过去,温体仁却是惊讶的发现,竟然是老友杨鹤之子杨嗣昌,想不到他竟然也来参加了这次朝会,更想不到他竟然敢当众发言参合这么重要的廷议。 “大胆,一个的七品下官,竟敢参议国事!你可知何为国法?!” 御吏台御吏郭高信顿时跳了出来,怒目圆瞪的喝斥道。 “大人见谅,下官只是一片赤诚……” 杨嗣昌明白自己这是有些逾越了,顿时一拱手,有些讷讷的不敢言。 见到杨嗣昌被攻击,看在老友面上,温体仁叹口气出列,沉声道,“陛下,嗣昌此言虽然稚嫩,却也是一番报国之心。” “无妨,朝议本就是各抒己见的地方,任何提议都可明。只是杨卿,加赋之事,可谓旷日持久,又如何能在如今需立即进兵之时筹措,哪里能行的通?” 崇祯没有话,只是定定的看着杨嗣昌,不同于御吏们,他对于这个能想办法为他省下大笔内帑的官,十分的欣赏。 “陛下,微臣有个想法,可以各地征收赋税,各省军兵可直接于各地领取饷银,一来可以减少运输损耗,二来可以令各地官军就地取食,也利于大军轻装急进,尽快剿灭张逆!” 杨嗣昌显然早就考虑过这个问题,立即回答道。 “唔,这倒是个好法子。” 崇祯点点头,心中也有些欣喜,这个法子可谓一举两得。既为自己省了银子,也能让各地官军沿路就食补给。 这个意见乍一听,确实不错。但只是稍稍一思索,温体仁便觉得不太靠谱了。 他可不是崇祯皇帝那么好糊弄,亩均一分银,确实不多,但真的能够亩均一分银么?地方上不会上下其手么? 恐怕到时不仅民怨沸腾,各地围侥官军究竟能不能拿到这份粮饷也是一个大问题,若是到时官军拿不到钱粮,那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但温体仁却是没有任何的办法,更不敢当众点明此事。这些加征的赋税,朝中衮衮诸公,可都有一份红利在其中,若是捅出来,估计就又是一场灾难级的围攻了! “朕身为子,自当教化万民。如今张逆如此悖逆犯上,自是朕德蔳躬凉,不足以为下表率。下有罪,罪在朕躬!内阁票拟一下,替朕写一封罪己诏,颁行下!” 正在温体仁思虑着如何不露痕迹的劝退加赋之事时,崇祯皇帝却是石破惊的抛出了罪己诏,更要颁行下! “臣等有罪!” 些话一出,朝堂上顿时全是一片撅着屁股的文武百官,惶恐一片。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306章 娘亲救我啊 当李征收到南下剿纺旨意之时,潞州军上下还在京畿顺德府境内,将将踏入河南彰德府。 与调兵旨意同时到达的,还有一份罪己诏,李征此时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道罪己诏,眼中充满着玩味。 不过李征却是无意这会儿便开赴安徽,他率领的潞州军此时已经征战半年,不仅伤亡惨重,更是疲惫不堪,最重要的是,他已经对这个朝廷完全失去了希望。 登莱总兵率兵勤王,兵马出山东便即哗变,总兵王国用自刎谢国,朝堂之上对于这事,竟然没有丝毫的表示,甚至连事后的哀荣也没樱 陕西兵跨越上千里赴援,却是在半路被赶回驻地,这种对于武夫的苛刻,委实令人心寒。 而且这次李征获得一个男爵,这也让潞州军上下普遍有极大的怨言,半年来,他们杀敌无数,可以大半战功都是他们拼杀而来,却是被列功二等,完全边缘化。 至于斩首赏银,朝廷上下,更是没有一人哪怕提那么一提。虽然李征知道这是大明极赌财政情况导致,这么多的斩首银子,朝廷根本拿不出来。 但下面的兵却是根本不考虑这些,他们所见所闻,都是朝廷不断的加赋加饷,税收一年比一年高,收了这么多的银子,却是如此吝啬,不愿拿出丝毫犒劳有功将士,这完全就不是人干的事情。 尤其是在京畿城下,那三的酒席,更是令士兵们完全不能接受。 依靠着朝廷赏下来的酒肉,竟然每人每分不到一块肉,酒更是少的只够舔一舔,更气饶是,这酒竟然还是兑了过量的水,喝起来根本就没有酒味! 若非自家将军自掏腰包,采购了大量的酒肉粮食,他们这个年估计会过的极为凄凉。 在打击明军士气这方面,大明朝廷做的一点也不比建奴差,原本是辉煌大胜,期望着入京夸功受赏的官军们,回程之时,士气基本上已经跌进了裤裆。 原本十的路程,潞州军竟然走了半个月,依旧还在京畿范围内徘徊。 眼下唯一支撑着官兵们赶路的期望,也许只有老婆孩子热坑头了,但此时收到朝廷又一次调兵东进的命令,潞州军上下几乎炸开了锅。 群情汹涌之下,甚至眼看就要一场哗变就要发生。 好在李征并没有令他们失望,丝毫没有按照朝廷旨意行进的意思,依旧每日间向着山西方面不断的前进着。 李征之所以不理会圣旨,并非觉得自己如今已经与大明朝抗衡的实力,而是他觉得各路明军估计大多都会拖延不前。 毕竟就算最忠心于大明的卢象升的雄军,在归程之时也是屡屡闹事,若非卢象升一直与雄军同甘共苦,估计雄军一哄而散都有可能。 至于山西的虎大威部,则更是不用多想了。这次建奴入寇,就属他们的损失最大,本就满腹怨言,再受到不公正的对待后,士气已经低迷的无法形成建制,每日间都有众多的士兵掉队而不归。 陕西兵虽然李征没有见着,但是李征觉得受到这种羞辱,是个男人都会受不了。更不用,本就民风彪悍,生便是战兵的陕西凉娃了。 如今洪承畴估计早就焦头烂额了吧,能够弹压住军队,已经算是他极有本事了。 进入河南府,也许是靠近故乡的缘故,潞州军的行进速度明显提升了不少。 只是两日工夫,便即越过狭窄的彰德府,进入潞州府境内。 不同于处处荒芜的河南府,只是山脉之隔潞州府却是一片的歌舞升平。 道路上行人络绎不绝,商队、商贩不绝于路,虽然大部分百姓衣着依旧破旧,但是孩童们大多都着上了新衣。 道路上的行人与河南也完全不同,河南地界偶尔看到一两个行人,见到大军行进的场面后,便即飞一般的远远逃散开去。 但潞州府内的行人则是十分兴奋的徒路边,将大路让开,很多人还对着军队不断的欢呼。 至于送食物的,更是不绝于道。 在一声声纯朴的欢呼声潮中,原本无精打采的潞州军上下,突然焕发了精神,个个昂首挺胸的从夹道欢呼的人群中穿行而过,一脸的骄傲和自豪。 过平顺,进壶关。 数日之后,潞州军终于来到潞州府府城长治城。 城外大营中,在军官们一声声解散放假十日的命令声中,无数官兵欢呼雀跃,化做无数细流,消失在喧闹的人群之郑 在目送着士兵们离去后,李征带着数十个亲兵,飞马而入长治城。 不知不觉间,从湖广到大同,再到京畿,一年的时间,李征几乎全部出征在外,如今他迫切的想要在家安歇几。 他在崇祯七年四月征战湖广之时,儿子才刚刚学会蹒跚行走,偶尔还能奶声奶气的喝一声爹爹。 这一晃一年过去了,也不知道这家伙有没有大了一些。 一路飞奔回府,刚刚行到后院,一个虎头虎脑的家伙便猛的从里面窜了出来。 家伙一身厚厚的棉袄,如同一个圆滚滚的皮球,猛的撞到了李征身上。 李征一愣之间,家伙却是被反作用力推的一个后仰,一屁股坐在地上,眼看家伙就要继续向后倒去,李征眼急手快,急忙一把拉住,这才轻轻吁了口气。 家伙突然被一群全身披甲的人抓着,看着眼前这些一脸风尘仆仆,眼神凌厉的大人,顿时吓的嘴一撇,哇哇大哭起来。 “祖宗,你慢点跑,摔着哪里了?”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就在家伙刚刚哭出来之时,里面也追出来一个满头大汗的丫头,声音颤抖,都快要急哭了。 “啊,见过将军!奴婢看管不力,请将军责罚!” 丫环出现才看到李征等人,眼见少爷并没有摔到,这才轻舒了口气,这才发现一把拉住少爷的,竟然是将军,顿时跪倒于地,战战兢兢的问安道。 “起来!府内不是交待过么,无事不要跪来跪去。远儿就交给我,你去忙去吧!” 李征当然不会计较这点事,抱起自己儿子,就似乎抱起了整个世界,心情大好。 “坏蛋!快放开我,我爹爹可是大将军,再不放开我,我爹爹饶不了你,定会打你屁股!” 宏远被李征亲了一口,顿时被李征满嘴的胡须扎的脸巨痛,顿时不依,用拳头胡乱打着,更是出言恐吓道。 “哈哈……” 李征被家伙的威胁逗的哈哈大笑,也不理会家伙皱成一团的脸,再次亲了过去。 “哇哇……娘亲,娘亲救我啊!” 当第三口亲过去时,宏远顿时吃不住了,开始撕心裂肺的哭喊起来。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307章 偿还过错 宏远的哭声,顿时吓坏了后院一众人。 不多时,浩浩荡荡的人群从后院冲了出来,冲的最快的便是武溪裳,满脸的焦急与恐慌。 但当李征的身影落入众人眼中之后,所有人都跪下行礼。 眼见这跪礼竟然又开始出现,李征眉头一皱,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却一闪而逝,并没有多什么。 “夫君,你终于回来了,可吓死妾身了……” 将哇哇大哭的宏远接了过来,轻轻拍着家伙后背安慰着,但武溪裳美目中已经带了丝丝泪光。 “溪裳,为何如此憔悴?” 见到了自家老婆,却有些愕然的发现,武溪裳憔悴了许多。 “夫君,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哇……” 这一刻,武溪裳再也坚持不住,痛哭了出来。 自从李征奔赴大同与建奴交战之后,武溪裳就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每日间都是处于恐惧之郑 崇祯二年,她满门役于遵化之役,对于建奴的畏惧可谓根深蒂固。而之前,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李征,竟然要迎着猛虎而前。 那一刻,她的心都快要碎了,每日间都是憔悴的望着北方,深恐某一,会突然传来噩耗,李征战死于沙场之郑 尤其是当某一,传回消息李征被围在朔州,武溪裳几乎就要被急疯了。 在卢怀真与李氏宗族的支持下,她和李开莫几乎以最快的速度集结好了兵马,派遣李开莫与李悦日夜兼程前往救援。 作为上不了战场的她,也只能日夜向着满神佛祷告,祈求自家夫君能够安然而归。 当这一终于到来时,承受了太多压力的她,终于还是压制不住,在大庭广众之下痛哭出声。 “苦了你了。不过为夫此去,也并未一无所获,斩首建奴数千,缴获无算!建奴,不过尔尔!溪裳,且忍耐数年,为夫定会为你满门英烈向建奴讨一个法!” 李征叹了口气,但话锋一转,却是十分的慷慨豪迈,英气十足! 之前他一心想去见识见识念念不忘的建州八旗兵锋,却是没有注意到家宅之中亲人所承受的压力有多大。 “夫君斩首数千,足以告慰妾身满门了,以后莫要再冒险了。” 武溪裳美目凝视着李征,自信十足,慷慨豪迈的李征一直是她心目中的英雄。 也正是因为如此,李征之前前往大同,主动迎击建奴,她虽然担心恐惧,但却并没有丝毫的阻拦。 “坏人,你敢欺负我娘,我爹爹,哼,等我长大了,一定要打你屁股!” 见到武溪裳痛哭出声,宏远顿时一脸愤怒和仇恨的望着李征,恶狠狠的道。 在他看来,打屁股绝对可谓是最恐怖的惩罚了。 “休要胡,这是你爹爹!” 武溪裳急忙擦了擦眼泪,望着宏远嗔道。 “娘亲,他不是我爹爹,他是坏人!他之前还用胡子扎我呢!” 宏远却是哇哇大叫着,一百二十个不愿意。 “哈哈……是这样扎的么?” 李征开怀大笑着,再一次将嘴凑了过去,顿时令得宏远一阵阵的尖叫和哭嚎。 “快叫爹爹!” 武溪裳爱怜的抚摸了一下宏远,但是语气却是十分的强硬,丝毫没有转圜的余地。 见娘亲似乎真的生气了,宏远终于觉得不对了,有些怯生生的叫了一声爹爹。 李征哈哈一笑,不过这次却不准备再捉弄这家伙了,正要拉着武溪裳回房,却听到背后传来一声低沉的声音,接着便是一声闷响。 “七哥,对不起,弟来请罪了。” 李征转过头去,却是看到李开莫跪于地上,咬着牙艰难的道。 “爵爷,末将有罪,请爵爷处罚!” 另一边,李悦也是跪倒于地,垂头丧气的道。 “开莫,你可知你错哪里了?” 战斗的经过李征早就得到了详细的报告,眼见李开莫二冉来,便挥挥手让武溪裳先回去,脸色一沉,怒声道。 “七哥,弟战场上见机不明,指挥不利,损兵折将,甘愿受罚!” 李开莫脸上一片惨白,重重的在地上连连磕头,泣不成声的道。 这些时日来,每次入睡,他满脑子都是战场上同袍们尸横遍野的场面,每每都会从噩梦中惊醒过来。 “那你呢?” 李征不置可否,转头看向了李悦,沉声问道。 “末将作战不利,损兵……” 李悦愣了一下,但很快便反应过来,只了一个开头,便直接被李征打断了。 “看来你们还是不明白!” 李征直接一脚将李开莫踹倒,大骂道,“李开莫,我虽然没有过文官不带兵,但你以为这里是大明朝廷么?没打过几仗,没带过兵,谁给你的胆子,当这个全军总指挥?!” “近两千忠勇将士埋骨他乡,全是因为你不知高地厚!今日若不以你人头祭奠两千亡魂,安能令人信服?!” 李征猛的抽出佩剑,遥指着李开莫,目光中杀机毕露。 见到李征拔剑,李开莫却是眼睛一闭,一脸的解脱之意。这一剑斩下,终于可以解脱了。 “大哥不要啊!推开莫为统帅,乃是我的主意,要罚就罚我吧!” 眼见李征拔剑,李悦顿时吓了一跳,赶紧跳起来抱着李征,口中焦急的道。 在李悦之后,一众军将都是上前求情。 凭心而论,李开莫虽然这次在战场上损兵折将,但最后关头却是拼死向前,最终扭转战局。 此战过后,更是没有丝毫诿过于下,将所有责任全部揽在身上。 在撤军回府之时,更是不顾身份,跪倒于路边,向着一辆辆运送尸体的大车忏悔。 这种种行径,都令得他虽败,但却并没有在军中失了人心。相反在看到李开莫回府后,连斩了十数个将手伸向抚恤银田的官吏后,更是人人心中敬畏,怨恨也早就消了大半。 “这么多人为你求情,本将暂且饶了你这次。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从明日起,你于羊头山上建一祭祀院,将阵亡同袍灵位请于其中,为其守灵一月,以偿你之过失,你可愿意?!” 见到众将求情,李征也就顺坡下驴,请自己的解决方案给了出来。 这惩罚大不大,不。 毕竟对于文人来,脸面是最重要的。毕竟文人向来便觉得高人一等,令其为普通士兵守灵一月,对于文人来,已经是极大的羞辱了,任谁都没什么话可的。 “弟愿意!” 李开莫却是毫不犹豫的直接应了下来,他明白李征的用意,也愿意用自己的名声,为自己偿还过错。 “那就好。祭祀院建成之日,通知本将一声,本将会亲自前往拜祭!” 对自己人包庇轻罚是笼络饶不二法门,无论哪个时代都是如此。自损羽翼的永远都是自己找死,想要公平公正根本就没有任何可能。 终于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李征叹了口气,轻轻拍拍李开莫肩膀,便直接入院而去。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308章 越来越有意思了 第二日,洗去全身尘埃的李征,一觉睡到了下午时分。 虽然这会儿腿依旧有些酸软,但李征却还是来到前院处理公务,这一年过去,他迫切的需要了解一下自己治下的情况。 今年一如既往的干旱连年,而且更倒霉的是,还遇上了蟥灾。 两相夹击之下,就算李征修茸过水利设施,更是打制了数清的灌井,但田地产出依旧令人绝望。 平均亩地近五斗粮的产量,无论如何也令人高兴不起来。如今李征手中的田地数量虽然看起来不少,但平均到每户,最多也就是十亩左右。 也就是,每户忙活一季,产出的粮食可能一大半都要交田佃,剩下的粮食,根本就不足以令全家人过活。 而李开莫的重要性就凸显了出来,身为李征的宗族,又是李征默认的副总管。相对于明面上总管事物的吴雄才来,他才是有资格对田佃数量进行调整的人。 李征手中的地盘并不多,李开莫打马转上一圈,最多也只需要十多的时间。 他可以清楚的知道哪里受灾最重,哪里佃户的日子还能勉强过的去。 因此他也可以按照李征的预案,在尽量保证佃户一家老活下去的情况下,制定相对应的减免田佃计划。 军队是李征最为重视的领域,因此稳定军属家境也是重中之重。 李开莫当然明白这一点,在两灾过后,他便直接免去了在军家属的所有赋税。 其他百姓家庭,也因为较为准确的减免政策,日子大多都过的下去。少数遭灾实在严重的家庭,也可以借着往年积蓄,和邻里之间的佘借,勉强渡过这个灾年。 这种邻里之间的佘借,若是换在之前,是根本不可能的。但是如今大家安稳过了数年日子,家家都或多或少有些积蓄,再加上李征田佃上的惠民政策,邻里之间还是能够做到守望互助。 有感于今年灾荒实在严重,李开莫也通过以护田队为名义征召了大批的预备役士兵,既充实了潞州军的后备力量,更是让百姓家的耗粮大户转向军中过活,大大减轻家中负担。 总体而言,虽然各地都有极少数闹事的家伙,但大体上,李征治下的佃户们还是比较平静和安逸的。 不过相比于他们来,地主与自耕农的日子就过的极为狼狈了,今年朝廷连续不断的征战,几乎从年初打到年尾,各种加赋加饷,就从来没有断过。 虽然泽潞二州,因为潞州军的弹压下,官吏们并不敢太过份逼迫百姓,但是多如牛毛的各种赋税之下,几乎所有还剩下的地主与自耕农们都破产而逃。 大批田地被荒费,泽潞二州的缙绅大户也开始了他们的盛宴。 唯一与外面不同的是,泽潞二州的缙绅大户,却是遇到了一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李征集团。 更可气的是,李氏集团做事从来凭拳头不论嘴巴。任何敢于与他们争夺的缙绅,最后都会莫名其妙的出现全家破门的下场。 最恶心的是,李氏集团无耻起来,完全是没有任何下限的。若是遇到不愿意同意他们强买强卖的恶行,那便会十分凑巧的出现流民围攻,然后一分钱不出便侵占了田地,更是落得个灭门的下场。 几次三番黑吃黑下来,所有与他们屯田地相连的田地,都慢慢的被侵吞着。 这连年灾荒之下,田地本就便医二两银子一亩上田的地步,但李氏集团却眼睛不眨的便弄出来恶心事,数百两银子买下数千上万亩田地。 甚至若非为了不给人口舌,甚至他们都想拿着刀子架在衙门主薄脖子上,让其直接给盖个章了事。 所谓恶人自有恶人磨,往常在本地嚣张跋扈,县官都得看他们面子,任谁都不能损害他们利益的缙绅们,第一次被人压的头都抬不起来。 并不是没有缙绅们上书弹劾,但在李征不断的东征西战,打的各地流寇都叫苦不迭,立下无数战功的光芒下,这些弹劾根本没有任何的作用。 而带头弹劾的缙绅们,往往都会遭贼或者被流民洗劫,反正最后都是死的不明不白。 几次三番下来,泽潞二州的本地缙绅根本没有任何的脾气,甚至都没有人敢在私下抱怨一句,生怕惹祸上身,被人屠了满门老。 虽然乖乖听话就不会有任何问题,但缙绅也是惊愕的发现,随着李征控制的田地数量越来越多,他们的危机也越来越近。 他们损失的不仅仅是到了嘴边的肥肉,甚至祖祖辈辈积累下来的田产,也开始遭到了觊觎。 最不能容忍的是,在李征亩佃三斗,灾年减免的政策下,抱着固有的亩均六七成收成佃粮的缙绅大户们,便遭到了极大的冲击。 人都不是傻子,只要有人证实了这个消息,只要回来一传,那还有那个佃户能够坐的住?尽管他们百般安抚,但却始终没有多大效果。 直到他们全部被迫开始降低佃粮,开始与李征慢慢齐平之后,这种佃户跑路的情况才算收住势头,但他们各家的佃户基本上都已经跑了个七七八八。 没有了人,田地再多也只能是扔在那里长草,慢慢成为荒地。 这样一来,田地被不断侵占,佃户离开导致荒地急剧增加,更自己割肉降下佃粮,缙绅们的利益已经遭到了最严重的侵犯! 缙绅们虽然遭到极严重的侵犯,但在被李征几轮收拾之后,整的基本上都得了恐李症,根本敢怒不敢言。 除非在家族生死存亡关头,他们最多也是不甘的动作不断。 这些都是随风整理后的情报,各地缙绅们都已经处在监视之中,任何风吹草动,都会立即有当地驻军的雷霆镇压。 慢刀子割肉虽然是最痛的,但是却并不立即致命。 李征对于这些缙绅们却是充满了鄙夷,他太了解这些酸丁们了,能够留下一点希望,给他们苟延残喘活着,就不用担心缙绅们会破釜沉舟的拼死一搏。 再查看了一会情报,一封情报也是引起了李征的兴趣。 这段时间以来,泽潞二州,特别是潞州城内的外地人数量突然多了起来。 虽然这些外地人大多都是打着商饶名义进入潞州,但随风成员却是暗中发现,这些人大多没有带太多的货物,但却似乎有着花不完的钱财,与本地缙绅、官吏接触甚密。 不过这些人,似乎与朝廷那边派来的人并不是一伙的,两边并没有过密的接触。 其中有一伙人鬼鬼祟祟偷看军营之时,被抓了个正着,被当场拿下后,被陈秀才撬开了嘴巴,他们竟然是辽东来的! “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李征放下这一封情报,喃喃的自语道。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309章 那就有劳将军了 当李征想要亲自去见见这几个建奴细作之时,谢文举却是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 李征如今一看到他头就疼,他知道这家伙肯定又是来催促进兵的。毕竟回来之时,谢文举就不断的在他耳朵边催促着进兵。 但是李征却不打算这么快出兵,不仅仅是因为他心中有口怨气,更是因为连场大战下来,潞州军本来就兵困马乏,短时间内还得以休整为主。 毕竟外出征战,并不是朝堂上的大老爷们想的那样,一声令下,军队就义无反鼓冲向战场。 在他们看来,当兵的本来就应该给他们卖命,无论给不给吃食都得无条件为他们冲锋陷阵。 打仗在他们看来,就是文官眉头一皱,计上心来,然后按排一条锦囊妙计,吩咐一群丘八上阵拼命。 能打赢那自然是文官们运筹帷幄的本事,打不赢自然是一群丘八贪生怕死,罔顾君恩,反正与他们是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李征有时候想想,也挺替这些大老爷们感到可惜,脑子是个好东西,但可惜他们根本没用到正处。 读了数十年四书五经,然后匆忙翻了翻孙子兵法,通篇读完便觉得下无敌,反正都是拿别人命做试验。 完全就是一群没有诸葛亮的本事,却得了催眠自己是诸葛亮的病。 “李将军何时出兵?” 果不其然,谢文举进来第一句话便是催问出兵事宜,毕竟这是他的本职,也是他生存的根本。 “公公稍安勿躁,兹事体大,需要汇合虎总兵后,才能动身。本部兵马经年累战,伤亡惨重,疲惫不堪,还需要时日休整一番。” 李征的回答也是这么一句,毕竟他也不能明顶着不出兵。 “李将军,休要再糊弄咱家了!咱家这次来,必须要你一个准确的时日,毕竟咱家也需要向圣上有个交待。” 谢文举脸色有些不好看了,这般搪塞下去何时是个头。 这些时日他承受的压力极大,毕竟京城那边也许不好动李征,但动他这个监军却只需要一道旨意便可。 “公公息怒,不是李征不愿出兵,只是如今军中怨气极大,冒然出兵,恐怕军心不稳。” 沉默了片刻,看着一脸焦急的谢文举,李征叹了口气,目光紧紧盯着谢文举,坦然的道。 谢文举顿时沉默了,军中情况他也是心知肚明,毕竟这次随军而归,大骂朝廷的声音始终不绝于耳,想听不到都不校 本来作为监军,弹压军中骚动,稳定军心,是他分内之事。但他却清楚的知道北京城下,朝廷作的也太不地道。 他可不敢在这群丘八愤怒之际为朝廷话,不定挑起士兵们的怒火,当场被打个半死也不是不可能之事。 “只是这般拖着,也不是办法吧。咱家没法向朝廷交待,李将军,咱家来你这儿,可并没有为难过你吧,无论如何,你也得帮咱家这一把,咱家好不容易在宫中有了些起色,可不能就这般全部毁于一旦!” 谢文举咬了咬牙,紧盯着李征,坚定的道。 “公公的意思李征明白了。” 李征看着已经有些急眼的谢文举,点点头表示明白。 “将军还没有回答咱家的问题!咱家要是听不到准信,咱家前途尽毁,那就真的生不如死了!” 谢文举盯着李征,大有你今日不给我个准信,就一拍两散,决不罢休的意思。 这话已经是最后通牒了,李征明白他的意思。 身为监军,谢文举身上带有王牌令箭,理论上是可以拿下统兵将领。但他也应该明白,这些东西对于李征根本无用, 不过这东西一旦拿出来,双方就是完全撕破脸了。谢文举拿出来这东西,拿不下李征的话,他就死定了。 而对于李征来,只要不肯束手就擒,那便是朝廷叛逆,除了公开造反以外,没有任何的退路。 “好吧,十日后本将就会出兵,公公按这个日期给朝廷回复吧!” 眼见谢文举态度这般强硬,暂时还不想与朝廷翻脸的李征,觉得还是妥协一些要好。 “多谢将军!” 听到这个答复,谢文举顿时一脸喜意,正准备告辞离去,却突然回过了味。 他已经不是初来时的菜鸟,数年之中,打了十数仗下来,就算一头猪,在旁边观看着,也会有一些自己的心得。 他只是盘算了一下各地驻军集结的时间,还有后勤物资的准备情况,就能明白过来,十日后出兵,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实现之事。 毕竟如今潞州军根本没有任何的集结,也没有任何物资的调配,大军出征怎么看都是一件不可能之事。 “将军不是戏言么?” 谢文举觉得李征这回答完全就是将他当傻子来耍,顿时脸色铁青,冷冷的道。 “公公稍安勿躁,朝廷可有要求咱们一定要剿灭张逆?” 听到谢文举的质疑,李征沉默了片刻,平静的问道。 见到谢文举缓缓摇头,李征笑了笑,“那本将若是带着数百精兵,再带上千余辅兵,沿途收容一些流民,凑出一支五六千饶大军,是不是可以给朝廷一个交待了?” 听完李征的解释,谢文举阴沉的脸慢慢缓和了下来,李征的意思是出工不出力,只要他本人领军出征,人数又有五六千之众,怎么也能给朝廷交待过去。 “可是将军可曾想过,这样的军队碰上张逆时,可有一战之力?” 谢文举沉吟了一下,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折中办法,但是还有些担心会露馅。 “公公无须担忧,张逆最是擅长流窜,想碰到他可不是一件容易之事。而且伤亡越惨重,功劳可是越大啊!” 李征定定的看着谢文举,意味深长的道。 谢文举先是一愣,再细细品味一番后,顿时眼睛一亮,连连夸奖李征这办法果然精妙。 碰不上张献忠之时,五六千人这么快便出征,也可以给朝廷一个极佳的印象。 就算碰上张献忠,孤军而来的李征若是战败当场,那更是上上之妙,朝廷也可以看的到,潞州军孤军而前,被十数倍流寇围攻,最终寡不敌众而败,可谓是虽败犹荣,更显得孤臣的忠勇。 至于带兵的李征可能会遇到危险,谢文举更是完全不用考虑,反正他谢文举是不会上战场的,李征敢这般做,自有其的保命之法,也无须他多操心。 “那就有劳将军了!” 越是盘算,便越是觉得此事可行性极高,谢文举最后兴奋的拱拱手,告辞而去。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310章 颇为期待 谢文举走后,李征不多时也出了府邸,带上几人便向着数条街外的一处大宅子而去。, 在这家占地极大的府邸上,上面有一个牌匾,写着一个风府。 这里也是随风的大本营,在这潞州越来越上升的房价市场中,这种规模的府邸,价格可谓已经是天价了。 李征并没有从正门而入,而是从侧门悄悄入内。 如今他还顶着一个大明总兵的身份,弄出来这么一套情报系统,自然还是需要忌讳一下。 行进院内,连续过了数道门禁,这才到达院内,警戒极为严密。 李征没有费话,直接来到了后院地牢之内。 这里已经是地下数米深的地方,里面关押了十数人。 对于靠外的人,李征理也不理,在守卫的带领下径直向最里面行去。 最里面关押的人有三人,并不是报告上面所说的五人。不过李征也明白,刑讯之下,挨不过去的大有人在。 李征默默的看着这几个建奴奸细,从外形上看,与普通大明百姓并没有什么区别,脑袋上也没有猪尾巴,而是完整的发髻。 换句话说,这些都是大明百姓,只不过被策反了而已、 “确定都是建奴的奸细?” 李征观看良久,却是依旧没有发现什么破绽,随口问道。 “已经确定,他们一队十数人,已经潜入我潞州。而且依标下估计,建奴来的不可能只有这一路,不过他们注定不可能在潞州得到什么,说不定这会儿已经形迹暴露了。” 听到李征问话,身后闪出一人,恭敬的回答道。, “饶命啊!小的已经全部都招了,并没有任何遗漏啊!求求各位大爷,给小的们一个痛快吧!” 这人一出现,里面那被绑的死死的建奴奸细顿时如见恶魔,哭天喊地的叫嚷了起来,完全就是肝胆俱裂的模样。 李征目光古怪的扫了一眼陈秀才,对于他的震慑力,也感觉十分的钦佩,果然是高手在民间,当时在李家堡被收编之后,这家伙明显在刑讯方面,完全就是一个怪才。 对于建奴的渗透,李征是有心理准备的。建奴最擅长的便是这种间谍入侵,辽东那么多城池之所以陷落,与这些密谍的功劳是完全分不开的。 不过对于他们对潞州的渗透,李征并不害怕。 潞州如今已经形成了严密的保甲制度,而且因为自己休养民力,与民让利之后,内部的团结可谓冠于大明。 在这种情况下,外来脸生的人想要刺探情报,估计都无须随风出手,百姓们转眼就会告发他们。 也许城池之中,李征没有这样的控制力,但在乡野与军营范围内,这些人只要暴露出来,绝对逃不过任何一人。 “可曾问出来辽东的情况?” 李征此来,最重要的便是为此,对于辽东,他的关注度远远超过大明境内的流寇,始终报以最大的警惕。 “问了一些。似乎辽东如今出现了内讧,四贝勒莽古尔泰似乎失势,被奴酋皇太极关了起来。似乎大贝勒代善对此很不满,正蓝旗似乎也在闹腾,具体情况现在还不得而知。” 陈秀才立即回答道,他当然不会放过辽东的情报搜集。 “唔?你是说代善并没有与皇太极联手压制莽古尔泰?” 李征敏锐的发现了这一点,顿时追问道。 “是的。标下已经审问过数次,相信他们不敢说谎!” 陈秀才十分确定的说道,说完还斜眼看了一眼那三个建奴奸细。 “句句属实!” 三个建奴奸细虽然口中被勒住了绳子,防止他们咬舌自尽,但此刻在陈秀才的目光下,顿时吓的亡魂尽冒,拼命的赌咒发誓道。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311章 夜 带着不错的心情,李征回到了总兵府。, 陪着老婆孩子吃了一顿舒心的晚饭,看着武溪裳脸上的笑容,还有小宏远的调皮捣乱的模样,李征心情更加的好。 他是一个普通的人,虽然在这个时代不得不做一些杀伐之事,但骨子里,他还是后世那个有些城府,但还算与人为善的普通人。 晚饭后,将孩子交给下人看管睡下后,李征也入房休息。 所谓久别胜新婚,但在武溪裳来了亲戚的情况下,李征也是只能自认倒霉,尽管心中憋着一股子火气,却也只能忍着。 李征是一夫一妻的坚定支持者,虽然他不能改变这个时代人们的观念,但他却能守着自己做人的底线,并没有任何的其他心思。 在这方面,李氏族人可是没有明里暗里提点武溪裳,暗示她不要太过于内妒,要多为李征张罗几房妾室,为李家多开枝散业。 毕竟李征大婚之后已经两三年了,却是一房妾室也没有入纳,相比于这个时代成功男人都是三妻四妾的场面,更是令人怀疑她会从中作梗。 作为这个时代的女性,武溪裳当然明白善炉可是七出之列,若是坐实了这个名声,她可是随时会被一纸休书休掉的。 对她来说,如果被休掉,失去的不仅仅是她挚爱的男人,更是会严重威胁到她的骨肉小宏远的地位,这两样都是她不能失去的。 不过当她试探着提出为李征纳妾的想法后,却是被李征坚定的拒绝了。甚至李征觉得就算出去寻花问柳,也不打算多讨一房妾室。, 李征的想法很简单,在前世他身边就不缺乏女人,但当女人多起来之时,各种麻烦便多的令人头疼。 女人和女人之间的战争,残酷与不择手段就已经令得李征叹为观止了。 这还是没有结婚的情况下,李征甚至不敢想象,如果真的确立关系后,战争会如何的残酷。 对于武溪裳表明她的担心与恐惧之后,李征甚至主动找过宗族,当众表示出自己不会纳妾的想法,更直接拿出态度,这事如果谁再提,就会翻脸。 这才打消了宗族内部对于武溪裳的怀疑,让武溪裳的压力小的许多,再没有那么多的婶娘,姑嫂之类的劝慰和提点。 李征的坚定,虽然大半是因为他惹不起那么多的女人,更不愿意接受那种如同宫斗剧一般的场景,但却收到了另一个副作用,那便是武溪裳的感动。 凭心而论,武溪裳当然不愿意有人跟他分享自己的丈夫,更不愿意有狐媚子出现后拴住李征的心,令她的儿子宏远地位可能会出现动摇。 自从李征当时无心说出小公主的话语后,武溪裳的心理便产生了极大的冲击。 而且李征的地位不断的提升下,尤其是这一次对于建奴大战的胜利,更是令得她心中的野望不断的攀升着。 作为书香门第出身的她,不同于普通的女性,她是能够看的出来天下的局势的。 如今这个时期,怎么看怎么象是一个乱世,而且还是改朝换代的时代,李征手握兵权,而且更是事实上的割据一方,怎么看都有一种可以参与天下局势的能力。 也许李征的未来,真的走出一个辉煌大道也不是不可能之事,这种情况下,她当然更不愿意出现一个潜在的威胁。 她是巴不得李征如同弘治皇帝一样,这辈子只娶一个皇后,只生一个儿子,不,只生皇后一脉的儿子。 只是了解一下,她便明白其中的好处。 明武宗朱厚照,一个打小就不着调的皇帝,也是大明第三个喜欢打仗的皇帝,更可气的是,这家伙在这方面极有天赋,排兵布阵更是得心应手。 只看他在位之时,大明已经开始走下坡路,各军卫所糜烂的情况下,却能从容不迫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312章 尚不能量产 昱日,李征神清气爽的的起了床。 这一日他并没有呆在府邸,而是带着数十亲兵离城而去。 他的第一站便来到了百多里外的韩店堡。 韩店堡的位置在于长治府西南百多里处,是潞州的南大门。 不过在李征镇守泽潞二州之后,这里的位置便成了两州腹地,其战略位置却没有降低了多少,反而更加的重要起来。 靠着不远处的羊头山上的铁矿,这里成为了李征的武器供应基地,各类铁矿石源源不断的从羊头山上运出,在这里提炼加工成铁料,然后再变成无数的军械盔甲。 在这处大作坊中,原本的小堡也随着军火工业的不断膨胀着,随着越来越多的加工工人的汇聚,这里也慢慢变成规模更加大的城市。 不过因为没有充足的银子,这处乱哄哄的作坊区,并没有任何的城墙,甚至连起码的规划设计都没有。 一路驰骋而来,到处都是新建的窝棚和民房交相辉映,参次不齐,给人一种乱七八糟的感觉。 唯一值得称道的便是这里显得那么的朝气蓬勃,无数人流不断穿梭流动,一副后世工业化城市的模样。 行过乱七八糟的窝棚区,工坊里面倒是整齐了很多,这个时候还是倒春寒的季节,但一进入工坊区,却是十分的温暖。 无数高炉里,煤炭烧的正旺,连带着小范围的影响了外界的天气。 炉子里的煤灰不断的飘扬着,大地上处处都是灰蒙蒙的一片,空气质量委实堪忧。 来到工坊中,李征并没有打扰里面忙碌生产着的工匠,信步扫视着周边的一切。 李征一行人入内,虽然引起了匠户们的注意,但这位大人似乎根本没有报出名号的意思,在众人面前直接过去,众人面面相觑之下,却也狂不出什么来头。 越是向里,守卫的程度就越是严密。 当进入最里层之时,守卫已经三步一哨,五步一岗,完全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当然这些守卫对于李征而言,根本就不存在什么阻碍,只要亮出腰牌,所过之处,全部都是持枪行礼。 到达最里面时,张匠头也是闻讯快速而来。 一番行礼之后,张匠头也是战战兢兢的看着李征,显得不明白这位大老板究竟是来做什么的。 不过他也并不害怕,因为他如今正好有一个惊喜在等着李征。 “大人来的正好,何百户上月刚刚铸就一门火炮,炮身重千斤,再装上炮架一千三百斤,可以用三匹马拉着前进,只要道路条件尚可,足以和步军一同行进。” 张匠头站起身后,便来到李征面前,兴奋的说道。 “唔,射程如何?可曾试射过?” 李征一听也一籽兴趣,毕竟这种东西任何的进步,对他的帮助都半是极大的。 “实心弹射程在四百步上下,开花弹射程在百步开外!” 张匠头对这些数据可谓了若指掌,闻言直接便回答道。 李征对这个数据也是蛮认同的,一千余斤的火炮,能够随军而行,不拖累行军速度,这已经是野战炮的稚形了。 不过抬眼间,却是发现张匠头不断给身边的何修良使眼色,并且暗暗推他向前。 “何百户可是有话要说?” 见到这个情况,李征也是来了兴趣,轻松的问道。 “大人,小的还做了一些‘横扫千军’,在后山靶场校射过,威力极为不俗!” 眼见实在躲不过去,何修良只能站了出来,虽然紧张,但话语中的兴奋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住。 “横扫千军,那是什么东西?” 李征兴趣更加的大了,这东西一听名字,就叫人很有好奇心。 “这个小的解说不了,只能请大人前往靶场一观便知。” 何修良显然不是一个善长言辞之人,吱吱唔唔了半天,最后弊出了这么一句。 李征并没有任何不悦,无论这里还是前世,科研工作者就没几个嘴巴能说的,更多的是实干精神。 嘴巴很能说的,大半都有另一个身份,那便是砖家和叫兽。 一行人来到校场,在一门炮筒修长的新型火炮前停住脚步。 在征得李征同意后,几个匠工满身大汗的抬来一口大木箱,里面放着的都是黑幽幽的炮弹。 与平常的炮弹不同的是,这些炮弹似乎并不是实心的,弹丸中间有一条缝隙,两人抱起炮弹之时,甚至还能听到叮当作响的声音。 装填好火药炮弹,何修良亲自点燃火绳。 不多时,一声轰呜响起,李征惊奇的发现那一颗炮弹出膛后不久便分裂为两半,中间似乎还有一条铁链将两半弹刃连在一起。 李征很快便辨认了出来,这炮弹这个时代并非没有,只是在陆地上并不常见,因为这是海战时才会用的上的东西,名字叫做链弹。 把海战的东西搬到陆地上,李征也是含笑看着这东西,也想见识一下这东西在陆地上威力到底如何。 炮弹发出剧烈的呼啸声,急速的向着前方而去。 一两百步外,则是一片的稻草人,还有一些真实的刀枪,甚至有些稻草人身上,还被挂着盔甲。 几乎是眨眼的时间,呼啸的链弹便扑入稻草人群中,几乎是毫无阻碍,只要碰到,无不是稻草纷飞,再也看不到踪影。 高速旋转着的链弹,不断的咆哮着,将所有的一切全部剿成粉末,所过之处,无可抵挡。 令李征失望的是,这些链弹显然是一锤子买卖,呼啸而下声势浩大,但却只有一瞬间的时间。 虽然落点之处,一切皆为齑粉,但其作用范围,只有方圆十数步之遥。不同于实力弹的还可以反弹伤人,这玩意一落地就基本上在原地让它们的生命力耗尽了。 这东西的威力说强吧,比实心弹要强不少,但与开花散弹威力还差点意思。 不过作为出其不意的杀招用出来,威慑作用还是不小的。 李征可以想象的到,如果在战场上一字排开二十门火炮,同时射出一轮链弹,估计一瞬间就能令对面的乱军出现断层! “这东西可以量产么?” 李征看着何指挥匠工拿出一发链弹拉开给自己解释的何修良,抱拳侥幸的心理,问出了这个问题。 他估计这东西制作起来估计也极为麻烦,想要量产的话,以这个时代大明匠工的技术来说,还差的远。 “目前尚不能量产,链子打制极为不易……” 何修良摇摇头,十分尴尬的说道。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313章 该做准备了 尚不能量产,这个回答倒也在李征的意料之中。 “这门火炮如今铸造成功的几率有多高?” 既然链弹不太容易打制,李征也没有说什么,转而看向这门新制的火炮问道。 “将军恕罪,如今成功率还不到三成。” 何修良脸色更加难看了,战战兢兢的说道。 “慢慢试制,莫要忘了记录每次的得失。莫要担心银子,没有了直接找吴雄才讨要。” 三成不到的成功率,显然是十分的低下的,不过李征明白这事是急不来的,不断交学费才是最符合常理的。 “谢大人体谅。” 李征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何修良也是长出了一口气。 “这东西既然你造出来了,本官说话算话,赏赐你的银子自然不会反悔,不过数量要加上一些,就一千两吧!另外,再提一下你的职务,挂一个副千户的衔吧!” 李征亲自拉起了何修良,对于这个熊猫级的铸炮师傅,他也是极为大方。 之前孟县与阿济格的遭遇战,虽然李开莫损兵折将,损失极为惨重,但最后却依旧是打了胜仗。 任何事情都是有两面性的,这一战对于李开莫来说,是极为耻辱的指挥失误,但反过来对于潞州军信心的提升,却是极大的。 毕竟这五千人,一半多都是临时征集的预备役,匆匆集结之后便即奔赴战场,更是在行军途中突然遭遇到建奴大军。 种种不利的情况下,五千人虽然损失惨重,但却毫无花假的硬碰硬打赢了这场几乎不可能打赢的战斗。 这对于潞州军的军心士气提升,可不是一星半点,更是令潞州军内部对于建奴的恐惧,完全降至一个极低的水准。 以少胜多,以弱败强,又怎么会对手下败将产生多大的畏惧。 如今军中也多是这种想法,建奴虽然很厉害,但最后也就是那么回事了。 这一场大战,还有另一个副作用,那便是兵败而逃的阿济格,也是拱手让出了抢劫而来的大部分战利品。 靠着这些东西,李征原本因为泽潞二州因灾而受到影响的财政吃紧,也是一下子得到了极大的改善,甚至李开莫都能轻松的减免各类佃粮,给百姓一条活路。 对于真正能做出来事情的人,李征向来是不会小气的,不仅不会小气,还会令其得到别人一辈子都难以企及的财富地位。 又是银子,又是官位。 何修良跪于地上,不断的称谢,其他人看到这个场面,也是个个看的有些眼红。 这里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眼看张匠头虽然眼巴巴,但却拿不出更多的东西出来,李征也就没了心思在这里的意思。 至于另一个军火商郭怀恩,李征并没有去看的意思。 这里是他的科研中心,那边只是加工生产商,看不看都没有必要。之前那次火铳质量的问题,李征已经放过了他一马,也是念着旧情的缘故。 如果还有下次,李征是不介意拿他的脑袋去跟士兵们做一个交代的,相信郭怀恩也很清楚这一点。 离开了工坊,李征越过了韩店堡,他的目的地是另一个重要地方,那便是新学学堂。 一转眼,近两年时间过去了,他非常想去看看这里的情况。 学堂的作用,李征十分的清楚,这可是他的文武官预备役基地,重要性甚至要越过工坊,这里传递的不仅仅是知识,还包括了他的理念。 孤狼注定是走不远的,群狼才是致命的。 李征若不想自己的理念会随着自己的离去而消逝,那便需要大批拥有和他一样理念的人存在。 而学堂恰恰就是这么一个地方,只要这里的学子可以源源不断的产生,那他的理念就会不断的传承下来。 来到高平县学堂,已经是一日后了。 进入学堂,朗朗的读书声令李征格外的熟悉。 因为拼音的推广,这里的读书声与后世的普通话十分相近,令李征在熟悉间,也不由多了一些亲切感。 李征的到来,也令祭酒赵兴平有些措手不及。 如今的学堂课程中,除了简体字与算学外,高年纪已经加了粗浅的经济政治学。 所谓的经济政治学,事实上也只是拿着大明这个时代官商勾结,倒卖屯集居奇的生意经而已,为的不是教育孩子们如何做一个奸商,而是将里面的套路给戳破。 就比如粮商与缙绅之间的猫腻,如何在丰收时节大肆压低粮价,如何在青黄不接之时大副提高售价赚取高昂的利差,以及缙绅们如何在灾年提供贷子,然后大肆抄底收购良田诸如此类。 这些与百姓息息相关的产业,也是学子们感兴趣的东西,只要令他们了解到其中内幕,他们必然就会对旧秩序充满着仇恨。 戳破其中的奥秘,然后让学子们自己思索如何应对,再回去与家长讨论,这样就可以令得众多被欺瞒的百姓明白过来,然后产生对缙绅阶层的整体敌意。 而这种敌意,才是李征所需要的。 只要百姓们不再容易被伪善的缙绅们所轻易哄骗,那李征收拾起来这些缙绅,就会省去大半的力气。 只有破开缙绅们对于知识和事情解读的垄断权,李征才能肆无忌惮的再次对社会财富进行重新划分,避免因为财富巨大的分化,而引起剧烈的社会变革。 目前这个计划进行的还算顺利,就算有的缙绅心里有想法,也只能隐忍着,无论软实力还是硬实力,他们在泽潞二州,都已经失去了与李征叫板的资格。 在学堂看了一遍,又耐心的听了一节课后,李征觉得并没有什么大的问题,对于赵兴平追加学校经费以及老师工钱的要求,他都极为痛快的直接答允。 李征此来,还有一个重要的事情,那便是他打算从学堂中选拔一批文不成,但武却就学生,说直白一点,就是比较刺头一点的学生。 对于李征这个要求,赵兴平二话没说便直接答应,甚至一刻钟时间不到,便给了李征一份五十人的名单。 看着名单最前面的那个李开远这个混小子,李征顿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当听到李开远这小子,不仅自己好勇斗狠,更是在学堂之中拉帮结派,处处炫耀武力,恐吓同学后,李征觉得也是时候将这个不安分的家伙带上战场练练了。 令李征无语的是,当这些人被赵兴平叫来之后,听了李征的意思后,竟然个个昂首叫好,似乎上个战场是极为兴奋之事一般。 李征斜眼看着这些好战份子,也没有多说,直接便领着他们返回潞州。 眼下也该做一些出征之前的准备了。 建了个qq群366643887,欢迎没事干来吹吹牛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314章 应付差事 崇祯八年二月十六。 今日便是李征誓师出征的日子,尽管山西虎大威还没有消息,但李征却也无法再拖延下去。 这一次他带的是清一色的骑兵,人数大概在五百人上下。另外还有新兵一千。 虽然相比于其他明军,这些新兵已经可以称的上精锐的战兵了,但在潞州军中,这些没有上过战场的家伙,在老手眼中明显还只是新兵蛋子而已,根本上不了台面。 五十名学堂刺头此时也被征召入伍,他们将会被打入新兵之中,随着主力前往战场,见识一下战场的真实情况,锻炼一下他们。 这一次李征并没有打算打什么硬仗,报着的也只是前去凑个人数的意思,给朝廷一个交代。 五百骑兵出发,粮草物资却是快要顶的上两千人的消耗,再加上新兵的消耗,这一次李征是带了大军一月左右的粮草。 虽然大明朝廷旨意中说明,客军所过之地自有各地官府提供粮草,但见惯了各地官府种种克扣的场面后,李征却根本找不出任何相信他们的理由。 军队人数少自然有人数少的好处,起码物资筹集方面,效率还不是一般的快。 如今的潞州,在一连串战争红利的积累下,粮草物资可以轻松支持两万规模上下大军近一年的需要,如果内线作战的话,这个数字还可以再番上一倍。 一千五百人一番誓师出征后,对朝廷方面则称五千人大军,浩浩荡荡开出潞州,向着彰德府而去。 这一路可谓是轻车熟路,根本毫无阻碍。 沿着浊漳水,越过太行山脉,进入河南境内。 李征看着一望无际的但却长满荒草的彰德府,心中也是颇为感慨。 说实话,河南府的田地比起山西潞州府,无数质量还是数量,都是远远超越的,甚至可以说不是一个档次的。 但李征却望着这些田地,心中有想法但却没有办法,尽管这里的地价肯定会低的令人发指,但他却根本没有丝毫的办法。 因为他的辖地不在这里,买这些田地容易,但想要安稳的守住,却是一个大难题。 靠着一个屯田队,在无险可守的彰德府,根本无法应付流寇大军,但他的军队却不能轻易越过边界,否则后果便会极为严重。 越过彰德府,进入卫辉府,一路上李征行的并不快。 而且他更着重于粮草的收集,以及炮灰仆从军的聚集,这一路上,李征带领的潞州军更像是一个暴力拆迁大队,沿途遇到所有的山贼山寨,都会光顾一番。 尽管耽误时间,但磨刀不耗砍菜工,在搜集粮草的同时,也给予新兵们战斗的历练。 在五百老兵的压阵下,一千新兵在由老兵提拔上来的各级军官指挥下,倒也打的像模像样。 虽然比起正规军来说,无论攻击手法还是攻击效率都显得有些稚嫩,但相比之下还算是勉强能看了。 卫辉府并不大,在后世顶多也只算是一个小型地级市,但李征的潞州军,却是行了一个月还未走出。 这一个月来,潞州军共捣毁山寨一十七座,剿灭山贼数以千计,收容战俘更是高达两千人。 这么多人的加入,也立即令得李征的队伍变得庞大了许多,至少规模上看起来,已经像模像样了。 更重要的是,连续的战斗也是将新兵们锻炼了出来,他们的攻击越来越犀利,战场上的心态也越来越平稳,已经开始有了一些强军的模样。 三月末,恶魔一般无法抗拒的,李征的大军终于离开了卫辉府,被按在地上用力摩擦过的山贼们,顿时喜大普奔,开始再次化零为整,重新占山为王。 对于身后的事情,李征并不知情,他犁庭扫穴人攻掠,仅仅只是为了锻炼新军,至于彻底清除卫辉府内的山贼势力,他根本毫无兴趣。 不过唯一还算令他兴奋的则是这种行动有了一个十分好的副作用,那便是卫辉府上下对于李征战功的觊觎,这些山贼路霸,可是地方极为头疼的存在。 在李征强势严打了这些人之后,地方上的治安也是立即有了立竿见影的好转。 为了各自的政绩,这些地方官府也开始对这些山贼路霸们的首级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纷纷表示愿意拿粮草换这些人头和战功。 对于这种要求,李征当然不会拒绝,本来他就不打算割首级的,眼下也不得不割,用这种小功劳换粮草这种好事,李征怎么可能拒绝。 令李征有些哭笑不得的是,这些小功劳换来的粮草,竟然比沿途官府提供的粮饷数量还要多一些。 进入开封府,李征依旧是所过之地便要求地方官府进行补给,好在在这个皇帝被挖了祖坟的节骨眼里,沿途官府并没有哪个敢于象之前那般毫不理会。 不过例行的漂没还是必须有的,只看人的心够不够黑,只是出个城就漂没近三成,已经算是有良知和底线的,漂没数量没越过五成,已经算是够给面子的了。 在粮草一向没有足额供给的情况,李征脚步更加慢了一些,目光也是盯着周边地段的肥羊们。 李征的兴趣依旧还是在清剿各地山贼的上面,不同的是,如今的他嘴巴已经开始有些挑了,再也不是看到一个收拾一个,而是有选择的,只对那些身家丰厚的家伙出手。 这种有油水,又有免费劳力的地方,完全就是李征的最爱。 这般打打停停的走着,走出开封府便足足耗了近两个月的时间,不过李征并不在意,依旧压制着军队行进的速度,慢悠慢悠的向前赶路,丝毫没有忠臣孝子的模样。 开封府再向东,便是归德府境内。 归德府作为河南大地上,少有的没有被流寇来回洗劫的地方,也确实有他的道理。 这里三省交界,民风比较彪悍,而且靠近安徽山东,境内虽然算不上风调雨顺,但河流却并不缺乏。 在明末小冰河这种自然灾害下,勉强还是可以支撑下去,没有活不下去的民众,又有彪悍的民风,流寇在这边活动明显不太容易开展。 在归德府这边,李征倒是没有怎么停留,毕竟各地官府给的粮草补给还算地道,基本上都在七八成左右,也没有必要在这里耍横。 进入安徽境内之时,已经是农历五月初了,不过李征尚未到达凤阳府之时,却是收到朝廷的通报,张献忠又掉转马头杀入了河南汝宁府中。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315章 一头扎了进去 朝廷的通报速度,委实令李征惊讶。 三月初张献忠便游荡于安徽境内,四月初就已经进入河南境内,但消息传递到自己这里,却已经是五月初了。 好在李征对于张献忠在哪并不感兴趣,他这次来说好听点是武装游行的,说难听点,就是来混个脸熟的,至于能不能剿了张献忠,他是丝毫没有兴趣的。 不过朝廷既然有通报下来,那样子还是需要做做的。 在涡阳城停留休整了数日后,李征便带领军队折而向西南,慢慢腾腾的向着汝宁府而去。 一个月后,李征率部到达汝宁府新蔡城外,但是这里已经没有了张献忠的踪迹。 新蔡位于凤阳府与汝宁府的交界处,张献忠自然不会在这个地方多呆。 道理也很简单,两省交界之地,对于农民军来说不仅不是安全的地方,反而是最危险的地方。 在这个地方,无法河南还是安徽,都会竭尽全力的攻击他们,试图将他们彻底赶入邻居家中,令得自己能够安稳的睡个好觉。 一旦农民军进入邻居家,那无论他闹的如何天翻地覆,都与他们毫无关系。 五月底,当李征依旧不紧不慢的在张献忠后面‘追赶’时,一个惊人的消息也是快马加鞭的送到他的眼前。 消息很简单,那便是高迎祥不仅再一次死灰复燃,而且还于月余前大败山西总兵虎大威! 两个月前,趁着山西、陕西大军入京勤王的空当,高迎祥在陕西再一次雄起,聚众十数万,开始攻掠四方。 第一个目标当然是陕西老家,不过如今的陕西除了穷当兵的,便只有没有退路的缙绅了,高迎祥十数万大军虽然人多势众,但是想要攻下任何一座城池,都是极为的困难。 艰难的岁月不仅锻炼了农民军,也锻炼出一支战力强悍的官军,尽管陕西官军主力外出,但单靠少量兵力与一些转变思想开始肯割肉的缙绅一道,便挡住了汹涌而来的高闯大军。 这个时候的农民军,精锐的老营也许野战中还有不少手段,但攻城手段极为简陋,甚至可以说完全没有任何章法。 来来回回也只有附蚁攻城和穴攻这两种方法,数次遭遇毁灭性打击的高闯,装备盔甲更是极为可怜,看起来似乎人多势众,但真实战力与官军相比完全不占任何优势。 双方战力相差不大,但官兵占据守城的优势,顿时令得高闯寸步难行,根本无法快速在陕西打开局面。 屋漏偏逢连阴雨,洪承畴的大军虽然被朝廷玩弄了一番,但他们回来的也的确是时候,在高迎祥骑虎难下之时,大军回师,顿时打了高闯一个措手不及,只能压住脚步,徐徐退向山西。 洪承畴礼貌的将高闯送出陕西,在边界地方停住了脚步。 此时被朝廷玩弄的陕西军也没有追击的欲望,上下一致守在边界坐山观虎斗,只是看着高闯与山西总兵虎大威不断的厮杀。 原本坐守内线的虎大威并不惧怕高闯这十数万乌合之众,但去岁与建奴一场攻防战,却是令得他部下精锐损失惨重,元气大伤。 加之虎大威对数次败在手下的高闯也极为轻视,空大军而前往曲沃城与之决战。 在战场上,打老了仗的高闯敏锐完全不在虎大威之下,先是用杂兵消耗虎大威麾下官兵的精力体力,又在虎大威大败杂兵之后,前军追击没有及时收拢的空当,直接派出大半老营自侧翼偷袭虎大威。 虎大威严重低估了高闯一直不肯轻易示人的老营的厉害,当左翼被快速突破之后,这才意识到老营骑兵的不凡。 但左翼的突然崩溃,却是让他的防线立即裂开一个大口子。 当老营骑兵开始自左到后半包围,并且在正面杂兵的拼死抵抗,牢牢牵制住虎大威前军之后,直接发起突击。 当后方的崩溃出现后,虎大威也只能啥也不说,直接带着自己的家丁便逃。 这一役,虎大威刚刚补充至近万人的大军,直接十停去了三四停,若非大同总兵曹文诏,山西副将练国能及时带兵到达接应,在高闯老营骑兵的追击下,这个伤亡数字还有可能更加翻上一番。 虎大威大败之后,曹文诏却是跃跃欲试,但当他尝试了一番之后,也不得不缓缓后撤,压住阵脚,再也不敢轻易挑衅。 眼下的农民军似乎与之前的农民军并不一样,他们似乎更加的嗜血,更加的狂暴,而且还带着一种不共戴天的仇恨。 以往之时,步兵若是没有列好阵势,那便会在铁蹄踏成齑粉。 不过现在的杂兵,不仅个个悍不畏死,更有数量不少的人扑上前来,哪怕用自己的性命换官军骑兵一个小伤口,便平生足矣的感觉。 那个个眼神中的疯狂,以及想毁灭灭地一般的仇恨感,委实深深震慑了曹文诏。 进入六月,战局却开始有了新的变化。 一直据黄河观望的洪承畴,也在朝廷的严令下开始渡河共击高闯,在洪承畴陕西主力的压迫下,曹文诏也开始变得活路起来。 如今的曹文诏已经不是当年的老模样,这一次在朔州城他损失并不大,反而在一连串战斗中还锻炼出来一支实力可观的军队。 他的骑兵,已经从二千余快速补充至四千余骑,毕竟在大同镇这个紧靠草原的地方,想找到合适的骑兵苗子,委实太过于简单了。 正面有洪承畴大军的牵制,背后又有曹文诏部不断的打击,高闯终于承受不住,开始向着乡宁,吉州方向大踏步后撤,似乎有渡黄河入陕的企图。 此时的战局送到李征手中时,李征却是突然冒出一身冷汗,他可是记得在崇祯八年,曹文诏可是要殒命于山西一役的。 为了不让别人觉得自己是个神棍,李征一直压制着没有与曹文诏沟通,如今出兵在外,却是再也按捺不住了。 如今全军回师已经成为必然,毕竟老巢受到威胁的情况下,还在外面浪就有些二傻子了。 派快马八百里加急提醒曹文诏莫要穷追,他更是直接带领大军踏上归程。 这一路,李征再也没有耽误,行军速度按照潞州军标准日行军四十里的速度快速向前。 等他在一个多月到达与泽州一河之隔的河南怀庆府时,也听到了高闯已经边打边撤,进入到了大宁,永和一带的山区。 更令李征心急的是,曹文诏部已经一头扎了进去……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316章 深深的叹息 崇祯八年七月底,大宁。 十数万高闯大军如今显得有些士气低迷,人人都带着狼狈。 数月征战下来,义军根本就没有在官军手中得到任何的便宜,虽然靠着大明朝廷的加赋令,他们的人数一直越滚越多。 但连战连败之下,军心士气都已经开始有些不稳,若是再不打破这种局面,义军极有可能有崩溃的可能。 “自成,去看了渡河口了么?” 一处矮山上,高迎祥看着正面弥漫着失败情绪,气氛压抑的闯营,脸色有些凝重的向刚刚回转而来的李自成问道。 “看过了。虽然现在黄河水量大减,但水深还是有数米,而且河道里淤泥极厚,囚渡过河还是不可行的。” 李自成叹了口气,对于渡河已经不再抱太大希望。 黄河在这一块地段,水位落差极大,水流十分湍急,若是时间充足,还可以结木筏强行囚渡,但在官军步步紧逼之下,这显然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要不出塞躲上几天?” 一阵难言的沉默之后,高迎祥提出了这么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出塞之念还是不要想了,如今这十多万人每日所需粮草极大,塞外苦寒更兼荒凉,出塞之后,义军吃喝拉撒该如何解决?” 李自成摇摇头,这个想法他也想过,但最后还是觉得不可靠。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咱们就得在这里等死?不如跟狗官兵拼休,杀一个不亏,杀两个赚一个!” 眼见处处没有出路,性格暴燥的刘宗敏顿时跳了出来,挥舞着狼牙棒,恶狠狠的说道。 “看来也只能拼命一搏了!” 见到刘宗敏这般豪勇,高迎祥精神稍稍振奋了一些,叹息着说道。 “其实咱们处境还没到这一步。” 就在高迎祥准备下令明日集结大军,与官兵决一死战之时,李自成却是摇摇头,声音沉稳的说道。 “说来听听。” 这个关头李自成居然还有别的办法,高迎祥精神一振,目光灼灼的看着李自成。 “眼下看起来官军追咱们义军追的很紧,但其实只是一个表面现象,山西总兵虎大威已经被重创,没个半年一载难以恢复元气,山西副总兵练国能也只是一个自保之徒,没什么威胁。” “陕西官兵虽然看似来势汹汹,但闯王发现没有,他们虽然接战之时打的极为勇猛,但只要义军败逃,他们追击的速度并不快,似乎根本无心拼个你死我活!” “唯一穷追不舍的只有大同总兵曹文诏部,他的部下是清一色的骑兵,机动能力极强,无论义军如何转移挪腾,只要咱们一日不放弃步卒,那就根本无法摆脱他。” “依我看,只要击败曹文诏部,义军就可以从容挪动,再不复今日之困厄!” 李自成分析了一遍如今的形势,他的声音低沉平稳,话语中似乎有一种感染力,令得听他说话之人,原本慌乱的心情也慢慢开始归于平静。 “嘶。这个曹文诏,骑兵还真他娘的厉害,咱们还真不是对手!” 提到曹文诏,众人脸上都是一股子颤意,这一个多月以来,这家伙给大家带来的心理阴影实在太大,太多。 “你打算怎么做?如何对付他?” 高迎祥也有些忌惮曹文诏,心底甚至都有些不想提到他的名字。 “反正如今咱们已经是局面危急,不如来的更狠一些。与其让曹文诏每次在外围砍杀一通便即游走在边缘,还不如诱他入内,全力围杀了他!” 李自成目光中闪过一丝寒光,不等高迎祥再问他如何诱敌,便直接开口道。 “将如今的闯营分为八队,分设八营,外围以杂兵防御,最里面则是装作砍伐树木制作木筏、绳索准备强渡黄河,只要有一部分人过了黄河,那就由不得曹文诏不急!” 李自成咬了咬牙,将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 擅自将闯营分为八部,这个建议一个不好,就会被人误会想要分权,这可是冒上位者大忌的。虽然他身份特殊,但若非到了如今的局势,他也不愿意将这个建议给提出来。 “外围只放上杂兵,根本无法阻挡曹文诏吧!” 高迎祥沉吟了一下,却是指出李自成这计划中的一个问题。 “是的,必须全部用杂兵!只是杂兵的话,曹文诏必然一冲就跨,等他连续破几部杂兵后,就算打赢了,也势必兵困马乏,这时若将所有集结在一起的老营和锐兵全部杀出,保管令他匹马不得还!” “只要曹文诏这个猛将一死,其他明军必然拖延不敢前,义军再想挪腾就完全没有任何问题了。” 李自成点点头,几句话便将一场大战役给勾勒了出来,听的众人都开始有些振奋了。 “着啊!自成这主意还真是不错!” “还是自成脑袋瓜子好使!” 田见秀与袁宗第都是拍手叫好,看向李自成的目光,佩服之色更加的浓郁了。 “这个计划不错,不过还可以更加完善一些,将老营与锐兵抽走后,还需要在人群在散布谣言,诈称我等弃军而逃。既然要骗,那就骗的更象一些吧!” 高迎祥目光精光四射,望着众人,平静的加上了这么一句。 这一下,众人的目光再次回到高迎祥身上,这个主意可谓是釜底抽薪了。 他们当然明白这个谣言的威力,只要杂兵们一旦相信,那便会不可避免的产生巨大的混乱,整个战场也会呈现出一面倒的溃败,这可是真的溃败,不怕曹文诏不上当。 看着众人兴奋的目光,李自成心中暗自叹息一声。这种崩溃一旦发生,那杂兵们的伤亡用屁股想都知道会有多惨重。 这个办法他不是想不出来,他不是还做不到如此的狠辣,只是这些年他不断的观察着他最大的敌人李征,深刻的明白了民心的重要性。 潞州军成军以来,每战必胜,每次都是以少胜多。 之前他十分的不解,但孟县与建奴一战的经过,他在从种种渠道中得知以后,对于李征军队那种溃而不败,始终坚持的精神终于有了心得,那便是民心的威力。 李征的军队全部来自民间,军队的凝聚力也深深受到民心的影响,甚至可以说那就是民心,始终打不跨,拖不烂,除非将他们全部斩尽杀绝,否则就会战至最后一兵一卒! 眼前的众人显然还无法想到这一点,他们还在迷恋着那套汰弱留强的规则,殊不知没了民心,义军哪里还会有未来? 只是义军现在根本论不到他当家,他是个聪明人,当然不会去做所有人都反对之事,只能心底深深的叹息。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318章 将军百战死 上 崇祯八年七月二十七,清晨。 曹文诏此时已经披挂整齐,带着自己忠心耿耿的麾下,立于马上遥望着闯军营地。 一月来不间断的追击骚扰战,转战数百里,虽然一直无法击溃高闯的大军,但不断的零敲碎打之下,还是令闯营不令士气低落,更是无法进行有效的转移。 但今日闯营的气氛似乎有些不对,无数兵马不断的调动着,面对着自己方面的闯营士兵明显数量加多了许多。 这个情况也是引起了曹文诏的警惕,有些弄不明白高迎祥到底是弄什么玄虚。 不过他并不着急,斥候探子已经派出去了,很快就会有消息回来。 其实就算没有消息也无所谓,高闯已经身陷绝境,前面是黄河,再向北便是一地的堡垒,就算那些堡垒无法阻挡高闯前进,那他也只有去塞北喝风这条死路。 他是打定主意要咬住高闯,令其无法快速行军,只要等到洪承畴大军到来,那便是高闯覆没之时。 很快便有探马来报,言称高闯部封锁极严,只是远远看到高闯似乎在伐木取材,似乎要打制木筏绳索,想要强渡黄河。 对于这个情报,曹文诏只是冷笑着吩咐探子继续打探,并没有放在心上。 高闯这个行动,明显就是迷惑他用的。 他久镇山西大同,更是本地人,当然明白黄河在这一段是什么情况,想要靠木筏带着大军横渡黄河,完全就是痴人说梦。 但一个上午情报如流水一般的送来时,曹文诏也是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了。 流寇还真的是在渡河,探子回报,虽然高闯损失颇重,便还是送了百多人过了河,更是用极粗的绳子拉过对岸,固定的十分坚固。 不仅如此,探子还汇报说,远远看去还有十数道粗绳还在牵引之中,似乎高闯是想要在黄河之上直接造出一座浮桥。因为还有更多的流寇正在伐木,取出树皮制作绳索。 这种情况下,曹文诏也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判断了。 黄河在这里虽然因为落差大而水流湍急,但正因为如此,两岸明显要比水位高不少,若是真的不惜血本,让万人一齐行动,再忍受住囚渡过河的伤亡,那造出无数条浮桥还真不是不可能。 但曹文诏也是打老仗的人,根本不会冲动的去阻拦,他心底更怀疑这是流寇给他下的烟雾弹。 但是只是这般呆着等消息,也明显不是一个好办法。 “吹号,化蛟,你先带一千骑冲击一下看看。” 曹文诏是一个果决之人,既然心底有些怀疑,那他便决定试探一番看看。 曹化蛟抱拳应命,兴冲冲的带着一千骑兵呼啸而去。 见到侄儿快速远去,曹文诏也带着部下慢慢向前靠拢,做好了随时接应的准备。 曹变蛟的一千骑兵冒着稀稀拉拉的箭雨,很快便直接杀入流寇阵中,但这一次流寇却是奋起反抗,寸土不让。 因为他们都接到了消息,大军正在后方搭建浮桥,只要完成全部人都可以渡河而去。 为了他们在义军中的一家老小的安全,这些甘陕山三地男儿,无不热血上涌,哪怕伤亡惨重,却也分毫不让。 很快曹变蛟的骑兵便失去了马速,骑兵与步兵交战,一旦失去了速度,那便是任人宰割的活靶子。 曹变蛟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快速杀退一批扑上来的流寇后,他便十分明智的引军退回。 反复几次冲击,当面的义军始终巍然不动。 见伤亡越来越大,曹变蛟也不纠缠,立即带人返回本阵。 几番攻击无果,曹文诏明白责任不在曹变蛟身上,象征性的斥责两声后,便即只是盯着流寇那个方向。 探马还在不断的返回,带回的消息也是一个比一个惊人,第一座浮桥已经快要搭好,绳索已经固定完毕,流寇那边正在开始固定木板! 这个消息也是令曹文诏开始焦燥起来,他十分明白,浮桥这东西,只要完成一座,那再搭建几座就会变得很轻松。 若是就这般让高闯在自己眼皮底下建桥完毕,从容溜走,那简直就是他的耻辱。 “不等了,吹号攻击,能突破多远就突破多远,一旦发现情况不对,立即给我收兵!变蛟,你带着一千人给本将压阵,随时准备接应!全军列锋矢阵,跟我冲!” 虽然心中烦燥难安,但曹文诏依旧还是抱着十分警惕的心理,未虑胜,便已经准备好应对之法。 号角齐呜中,无数铁骑如同泄闸的洪水,势若狂飙的向着无数的流寇而去。 万蹄奔腾,马刀耀眼,隆隆的马蹄声充斥着天地之间,慑人心魄。 曹文诏部骑兵的冲击力可不是盖的,普天之下除了建奴之外,罕有与其相匹者,此时勇猛的主将打头,更是如山压顶,势不可挡。 曹文诏手中的马槊轻松的拨开几根迎面而来的箭矢,一马当先的杀入流寇之中。 在他丈八马槊面前,根本就无一合之将。 一根马槊如梨花飞雨,上下翻飞之间,无数流寇惨叫着倒了下来。 在他身后,是无数汹涌而来的骑兵,在猛如虎的曹文诏开出的小口子下,不断的撞飞挡在前面的流寇,完全就是势如破竹一般。 刚刚挡住曹变蛟一千骑兵的流寇,根本无法挡住曹文诏亲帅的军队,只是一个突击,便被如入无人之境的曹文诏直接从中间给凿穿! 无数的骑兵随后而来,将这个口子不断的扩大再扩大,直到无数流寇开始哭嚎着四处逃散,这才轻松惬意的狞笑着在后不断追杀。 刚刚击溃第一层防御,曹文诏并没有继续深入的意思,拉转马头打了个斜圈,大军跟随在后,快速划了一个斜线,直接奔腾而回。 曹文诏显然是不想自己深陷于高闯之中,他也害怕被高闯包了饺子,毕竟高闯的人海战术,那可是闹着玩的。 已经失去了马速,若是再被十数万人团团包围,估计也只有神仙能够再次杀出来。 曹文诏对于骑兵的战术可谓烂熟于心,清楚的知道骑兵应该怎么作战,动若脱兔,迅若雷电,一击之下,便即远遁开来,等待下一个冲锋的机会。 第一道防线快速瓦解之后,流寇们明显慌乱了许多,不过距离混乱还差的很远。 曹文诏仔细的观察着闯营的动静,这一次攻击似乎并没有动摇流寇们死守的决心,更靠后的流寇还在不断的向前增加着,似乎抱着一股拼命三郎的狠劲。 “难道高闯是真的在做浮桥?” 眼见流寇这般情形,曹文诏也有些疑惑了,开始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318章 将军百战死 中 反复几次冲击,曹文诏不得不接受了流寇已经打定主意死守这个现实。 几次冲击,除了第一次收获巨大之外,其他几次冲击,都是虎头蛇尾。 流寇们的人数更加密集,队形更加的紧凑,曹文诏自问是没这个本事,直接用战马撞开厚度达到三百步以上的流寇军队。 眼见硬攻不成,曹文诏便转变了思想,开始以下马步射的办法,来对付密集的流寇阵形。 数百名携带弓箭的骑兵,在大军的掩护之下,直接飞马进入一箭之地,二话不说,翻身下马便即拉弓开射。 闯营中顿时也开始腾起一波波的箭雨,但是对于曹文诏部似乎产没有多少影响。 闯营中的箭矢不仅大多是猎弓,而且箭矢也十分的简陋,箭矢射出后,大部分都连曹文诏部都够不着。 偶尔有几个比较争气的飞越了这段距离,但在正面被铁甲包裹曹文诏部面前,根本就没能取得什么象样的战果。 不过官军的箭矢就不一样了,不仅强弓劲弩,箭矢更是势大力沉,所过之处便是一片的哀嚎。 几轮箭雨过后,流寇军中便是止不住的开始混乱。不过很快,便在各级军官的指挥下,拿着战死同袍的尸体,拼命的抵挡着半空不断落下的箭矢。 正在曹文诏眯着眼睛,猜想着流寇大军还能挺过几轮箭矢之时,探子再一次飞马而来。 这一次探子表情明显有些慌乱,言称浮桥已经搭建完毕,第一批流寇正拖着一条条粗绳,小心翼翼从浮桥上经过! 听到这个消息,曹文诏只感觉脑袋都开始嗡嗡响了,他甚至都已经能够看到,要不了半个时辰,就会有数道吊桥矗立于河道之上! 不用说,优先过河的肯定是高闯的老营与锐兵了,若是高闯够狠,将杂兵和部分粮草丢在这里,那他曹文诏铁定是白辛苦一躺了! 沉闷的弓箭攻击还在继续,不过流寇那边的伤亡却是快速的降低下来,转眼间近十轮箭雨已经飞掠而过,当弓箭手们手臂都已经有些哆嗦之时,流寇们依旧还在咬牙死抗着。 坏消息还在不断的传来,果然如同他所预料的那般,另外几座浮桥已经快速形成了轮廓,只等几条浮桥全部铺上木板,然后再合为一条,那桥面承受能力便会达到最高,甚至战马通过都不在话下! “兄弟们跟我来,咱们再冲一阵探探虚实!” 已经完全坐不住的曹文诏,顿时爆喝一声,再次跨马而前。 …… “曹文诏上当了!再顶半个时辰,便将老营与锐兵撤回来埋伏好!对了谣言也得准备好,让他们回转之后便通传全军!” 高迎祥立于矮山上,看到再一次冲锋而来的官军骑兵,顿时露出一脸笑意,这个计成了。 “杀的还真欢啊!” 望着在杂兵群中杀进杀出,如入无人之境的曹文诏,李自成脸上也露出了笑容,这般拼命冲杀,怎么看都象是急了眼的人。 在他们立身的矮山两百步外,曹文诏正带着铁骑不断的冲锋,凿穿,再冲锋,再杀散流寇。 但是无论他如何冲击,流寇虽然不断的被打散打溃,但却依旧有更多的流寇不断的涌上来,根本杀之不绝。 好在他们全是骑兵,想战便战,想退便退,来去如风,流寇根本无法阻挡他们的脚步,只能在原地被动的防御着。 “将军,流寇人数太多了,咱们马力消耗太多,需要休息一番。否则流寇老营若是突袭,恐怕会有闪失!” 又一个回合之后,曹文诏身边的家丁队长曹大勒住了马,小声在旁边提醒道。 曹文诏点点头,没有说话,只是勒住战马,一脸阴沉的看着不远处的闯营。 骑兵作战时,保存马力是很重要的,否则对于骑兵对冲之时,跑不起来的话,那便等同于自杀。 他这边不动,闯营那边自然不会用步兵对骑兵发起自杀性攻击,双方大眼瞪小眼,只有双方的伤员还在战阵上无力的呻吟着。 “曹文诏看来也不是铁打的,也是需要休息的。时间也差不多了,该准备准备了!” 不远处的高迎祥冷漠的盯着已经尸横遍野的战场,声音平静的对身边的诸将说道。 具体的细节,昨夜已经议下,这会儿大家都明白该如何去做。听到高闯的命令,所有人都应了一声,四散而去做着准备。 看着众人打马远去,高迎祥转过了头,看了看头顶飘扬的旗帜,用手轻轻抚摸了旗杆。 此时远处已经响起震天的马蹄声,烟尘弥漫于整个战场。 看了看远处的烟尘,良久之后,高迎祥这才挥手示意旗手收起旗帜。 高闯的大旗消失的很突兀,更是伴随着震天的马蹄声,怎么看怎么有一股子阴谋的味道。 在战场上,若是一方统帅收了将旗,基本上都是失败的征兆。但曹文诏并没有趁着这个良机冲锋,反而眯起了双眼,十分警惕的观察着流寇的动静,丝毫没有任何的心急,耐心的等待着。 但片刻之后,曹文诏也是发现了情况的不对劲,震天的马蹄声,似乎声音不断的变小。 再仔细观察烟尘腾起的方向,却是发现烟尘竟然是朝着相反方向而去! 难道流寇真的要逃了? 曹文诏的以及顿时急速的跳动起来,嗓子不受控制的一阵阵发干。 但是他心中却十分的谨慎,他估计这八成是流寇的诡计,强行按捺下心中的悸动,丝毫没有出兵的意思。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情况却是越来越不对味了。 不仅骑兵奔驰带起的烟尘渐行渐远,甚至当面流寇的杂兵也开始混乱起来。 在杂兵的后方,已经开始有杂兵三五成群的脱离队伍,向着远方奔逃而去。 刚开始还只是个别行为,但慢慢的,混乱的程度越来越大,越来越吓人。 终于,人群在连片的‘闯王跑了’的喧哗声中,发出一阵阵杂乱的咒骂声,杂兵几乎一转眼便即崩溃了,而且还是在曹文诏所带领的官兵面前,直接一哄而散。 地上扔满了旗帜,武器,还有简易的盾牌,无数的人丢盔弃甲,如同发疯一般,根本不理会一旁虎视眈眈的官军,转身撒丫子就跑! 这一幕也是让所有官军都有些傻眼了,根本就弄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地上扔的到处都是的武器,旗帜根本骗不了人,而且如此规模的溃败,也根本无法伪装的出来。 换句话说,就算真的是伪装出来的,他们也不可能短时间内重新收编整队了! “杀!今日必然要斩尽流寇!” 眼前的局面,根本不用曹文诏再多想了,立即下令道。 无数的官军骑兵咆哮回应,人人眼中放光,争先恐后的急驰而前,人人充满了必胜的信心! 不好意思,这会儿才发现章节改错了,但是修改不了,不过不影响阅读。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319章 将军百战死 下 数千骑兵如同泄闸的洪水,汹涌而来。 两条腿再快也跑不过四条腿,不到一分钟,冲的最前的骑兵便即追上了跑在最后的杂兵们。 从背后砍人从来都是舒适而且安全的,这些只顾逃命的流寇,对于追杀他们的官军骑兵来说,根本没有丝毫的威胁。 一开始,官军骑兵还有些不敢太放开手脚,害怕下一刻便会发现中计,被倒卷回来的杂兵给包了饺子。 但数分钟后,这些骑兵已经完全放开了手脚,因为他们自始而终,从来没有发现一个敢于回头抵抗的家伙。 数千骑你退我进,层层的砍杀着落后的杂兵,冲天的杀喊声与密集的惨叫声,更是刺激着杂兵们的脑子,让他们恐惧到无以复加,只能拼了命的向前奔跑,再奔跑。 不知不觉间,骑兵已经追出了十数里,这一路上,杂兵们的尸体已经铺满了整个道路,倒下的人多的无以计数。 追杀了十数里,却始终没有看到有任何伏兵,慢慢的曹文诏也放下了心,不断的催促麾下追击着。 不过此时的他,已经不再追求多杀杂兵,而是在后不断的驱赶着,努力将他们赶向渡口方向,压迫他们冲击流寇老营与锐兵,想用败兵冲散正在渡河的流寇菁华,彻底收拾掉高闯大军,毕其功于一役。 正在官军骑兵更加放肆的大肆压迫砍杀之时,苍凉的号角声快速的从四面八方响起。 “中计了!” 在曹文诏脸色一沉之时,无数的流寇老营与锐兵竟然从四面八方围拢而来。 当曹文诏回头之时,更是恼恨的发现,无数流寇锐兵竟然从地上的坑洞中钻出,从地上刨出早就埋在地上的拒马枪,在他们后方紧张的列队着。 虽然明白中计,但骑兵正在追杀杂兵的过程中,无论收拢骑兵还是掉头重新列阵,都已经显得时间不足。 而四面八方的闯营老营骑兵则是山呼海啸一般的冲杀而来,声势骇人。 浦一接触,正在追杀之中完全来不及整队迎战的官军骑兵,便如同烈日下的冰雪一般,快速的消融着。 一个是蓄势以久,以逸待劳,另一个则是之前冲击数次,又一路追杀而来的疲兵,双方之间的差距完全不可以道理计! 两军交锋,官军骑兵不断的倒撞下马,完全就是一场屠杀! 眼看着后路上已经开始慢慢列阵的流寇长枪兵,曹文诏当机立断,立即打旗语要曹变蛟立即带兵,不计代价冲破长枪阵,为大军打开退路。 而他则是带着家丁队,快速向前,抵挡势不可挡的流寇老营骑兵的冲锋,为曹变蛟争取时间。 临危受命的曹变蛟根本没有任何的拖泥带水,立即带着还能维持在他身边的百多人家丁,掉转马头便向还未列成阵势的流寇长枪兵冲击而去。 战马粗重的喘息声中,曹变蛟一马当先,连人带马的扑入只是仓促列成一排的长枪兵中。 战马铁蹄落下,将数人撞飞开来,马蹄下还踩着一个倒霉蛋,这家伙在战马的践踏之下,顿时如同水袋被踩爆,血水迸溅的到处都是。 但曹变蛟也不好受,十数根长枪从四面八方攒刺而来,他勉力用马槊挑开十数杆长枪,却是无法将所有长枪都躲开。 战马一声悲嘶,数杆长枪疯狂的刺入马腹,他右腿上更是一麻,侧目一看,却是发现一杆长枪将他小腿肚捅个对穿。 二话不说,曹变蛟没有犹豫跳下战马,直接扔掉马槊,拨出佩刀,在地上一个翻滚,避开了垂死战马的身体,百忙之下活动了一下左腿,感觉并没有太大的问题,那一枪应该只是皮肉伤。 腰刀在手,在一片长枪林中,曹变蛟如入无人之境,与这些长枪兵展开了贴身肉搏! 战马的悲嘶声不绝于耳,百多骑根本没有任何犹豫,随着曹变蛟撞入流寇长枪兵中。 虽然大半当场被捅成了马蜂窝,但剩下的依旧悍不畏死的拨刀向前,在人群中疯狂的砍杀起来。 有了曹变蛟等人打开的缺口,后续的骑兵陆续到达,纷纷弃马跃入战团,谁都知道,若是打不开这道口子,所有人都得死,穷兽之下,更是人人奋勇向前,亡命反扑! 以数百骑兵的生命为代价,经过一刻钟的战斗,曹变蛟成功杀退了长枪兵,为大军打开了退路。 但当他回头看时,却是惊愕的发现,更多的流寇正不断的汹涌而来,将曹文诏与他分割成了互不相连的两部! 曹变蛟没有二话,牵过一匹战马翻身上马,带着剩余的骑兵向着被重重包围的曹文诏而去。 这个时候的流寇已经不是之前的杂兵,他们无论是训练还是伙食,都是远远超过那些一天只有一顿饭的杂兵,眼见胜利在望,人人都是悍不畏死的各持武器在手,死死的将曹变蛟的救援队伍挡在外面。 数百人的骑兵相对于数千上万的步兵来说,只要步兵还敢拿起武器作战,那他们根本就是杯水车薪,完全翻不起任何风浪。 唯一不同的是,这数百骑兵中,有一个骁将曹变蛟,他个人的武力极大的提高了这群官军的战斗力,尽管每前进一步都极为艰难,但却始终在前进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内圈的战斗依旧打的极为火势,拼死抵抗的曹文诏部,依旧在奋力的战斗着。 但是很明显的是,他们根本无法脱困,无数流寇如同层层叠叠的浪花一般,前仆后继的不断涌来,拼命的厮咬着官军骑兵,将他们一个个拉下马来。 很明显,在失去了马速之后,这些官军骑兵对上流寇步兵,已经完全处于压倒性的劣势,人数快速的降低着。 “冲!” 曹文诏带着数十个家丁,始终冲在最前。 挡在他面前的流寇在他的马槊面前,无不波分浪裂,无人可挡。 但无论他冲向哪里,都有无数的人在前面抵挡着,他的战马已经换了数匹,但却始终打不开一个缺口。 连续的厮杀已经令他有些疲惫,身上几处伤口流淌的鲜血,也令他头脑阵阵的发晕。 “阿叔!这边!快!” 正在他头晕目眩之时,一道焦急的声音远远的传了过来。 抬眼看时,正是他的侄儿曹变蛟。 看着曹变蛟在人群人奋勇厮杀,与他相距不过数十步之遥,曹文诏精神一振,直直的向着曹变蛟杀去。 但只是这区区数十步,曹文诏却是举步为艰。手中原本轻如无物的马槊,此时也显得如大山一般沉重,每前进一步,他都会身披数创,没有办法,人太多了…… “变蛟!立即突围!这是军令!” 曹文诏知道自己已经是强弩之末,根本无法突破这区区数十步,抬眼一看曹变蛟身后两翼,流寇军队已经隐隐出现,顿时扬声高喝道。 “我不走!呀呀呀……杀光你们这些万恶的反贼!” 曹变蛟如同入魔,完全不在乎流寇们的无数武器,只是血红着眼睛,拼命的向前冲杀着。 他两侧的家丁不断的护卫在旁,拼命为他挡开大多数的攻击,死死的护卫着他前行。 “走!” 曹文诏怒吼一声,他虎目含泪,惊回顾时,麾下的将士已经所剩下无几,只有寥寥数百骑还在拼命的抵挡着,不肯放下武器投降。 “阿叔,你的军令我今天是听不了了!我不走!我一定能救你的!一定能的!” 曹变蛟咆哮着,却是死也不肯后退一步。 只是说话间,已经再一次身披数创,战马更是被无数武器攻击,悲鸣一声,仆倒于地,将他从马身上甩了出去。 曹变蛟猛的一挥刀,将数柄直向自己的武器劈开,就地一滚,直接扑入人群大砍大杀。 几个家丁亡命而前,冲在他前面,快速替他挡下四面的攻击,一人牵过一匹马来,不由分说将他扶上战马。 “蛟儿!” 曹文诏眼见曹变蛟落马,顿时眦睚欲裂,发疯一般的向前冲杀,浑然不避刀枪,一身盔甲顿时被十数柄刀枪招呼其上,一阵铿锵之声不绝于耳,火花四射! 又是数刀劈来,这一次劈的不是要害,而是腿部。 曹文诏已经弃了马槊,马刀根本挡不了这么多的攻击,一声痛哼,两条腿已经鲜血横流。战马跪地,将曹文诏摔翻在地。 不等曹文诏从摔倒中恢复过来,数刀便即当头斩下,曹文诏只觉刀光耀眼,喉头一阵阵腥甜。 危急时刻,他的家丁队长曹大一声咆哮,奋不顾身的扑在他的身上,数刀齐斩而下,顿时血肉横飞。 曹大又是一声咆哮,硬生生抱着曹文诏,踉跄的奔行数步,撤入仅剩下的两百余骑之中。 当曹文诏再一次立于马上之时,整个战局已经完全没有任何挽救的可能了。 当看到发疯一般冲击着的曹变蛟时,曹文诏也没了喝斥的心思,因为他知道那是没用的。 叹息了一声,曹文诏抬头望着已经开始变得红彤彤的天空,晚霞已经升起,天空如同着了火一般。 “好一朵鲜艳的火烧云,大丈夫死于战场,正应其景!我曹文诏一生征战,岂能效那小儿为俘!” 在左右一片的惊呼声中,曹文诏猛的横刀于胫,毫无犹豫的直接自刎。 整个战场上,曹文诏的死根本毫不起眼,只有他身边的家丁们纷纷赤红双眼,向着包围而来的流寇发起了最后一次的决死冲锋。 在战场的另一侧,曹变蛟已经完全呆住了,甚至连左右直接拉住他马头开始后撤都没有发现。 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自己身经百战,纵横战场数十年的叔叔,竟然身死了! 他如同提线木偶一般,被家丁拉着马缰,失了魂一般飞马从流寇快速合拢而来的缺口中奔腾而出,渐渐消失在了远方……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320章 乱起来了 两日后,洪承畴大军前锋游骑到达战场。 看到的却是一片的尸山血海,无数残肢断臂铺满战场,处处都是干涸的血迹,有的甚至蔓延十数丈远,触目惊心。 远远的,一杆独零零的大旗立于战场中央,那一个高高飘扬的‘曹’字大旗,说不出的萧索和凄凉。 在大旗下,则是一副临时打制的棺木,明末一代悍将曹文诏便静静的躺在其中,衣甲满是污血,依旧保持的十分完整。 一杆满是血污的马槊静静立于棺木一侧,遥看如同招魂皤一般,风吹过马槊之后,发出轻微的嗡嗡声,如泣如诉。 不过曹文诏麾下骑兵的盔甲衣物,却是完全被扒了个精光,武器装备更是半件完整的也看不到,甚至战场上根本没有任何战马的尸体,明显都是被人给收起了。 数千被扒的精光的骑兵充塞在战场的每个角落,似乎在诉说着这一场战役的残酷和悲哀。 显然流寇十分从容的歼灭了曹文诏部,更是极为从容的打扫了战场,这才悠然而去。 但是这对于游骑们,却不啻于晴天霹雳,他们无法想象,兵强马壮,又有曹文诏这种悍将的数千骑兵,竟然一役而没! 游骑只是略略的在战场上搜寻一番,便即脸色煞白的立即提缰而云。 曹文诏大军一战而没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快速的向着四面八方而云。 洪承畴是第一个得知消息的,只是听了一遍消息,脸色便变得煞白起来。 他第一时间便猛锤自己胸口数拳,直接嚎啕大哭起来。 他是不得不哭,这次名义上,曹文诏是受他节制的。他带领数万大军,却是在自己眼皮底下,数千骑兵被流寇一举歼灭,这种责任他实在不想背啊! 哪怕就算上报曹文诏是轻敌冒进,也是在道义上完全占不住脚跟的,首先主帅无法控制将领这一条,就是他无能的表现。 而且曹文诏已经战死,这个时候若是这般不要脸的撇清责任,更是会引起朝堂之上的非议,于他的名声那更是毁灭性的打击啊! 洪承畴哭的十分有理由,毕竟曹文诏这是无端端的给他找事,还是这种震惊天下的大事。 更重要的是,他觉得自己就象是一个背锅的,朝廷慢怠陕西官军,令得陕西官军从上到下士气不振,这才是他大军一直拖延不前的原因,也是他无法及时救援的根子。 但他却不能指责朝廷,指责皇帝,这个责任皇帝是不背的,朝廷更不会背在自己身上,他不背,谁背? 他哭的死去活来,唯一的缺点便是无法吐出几口鲜血出来,以证明自己的悲痛和哀愁。 洪承畴第一时间便上表自劾,向皇帝和朝廷请罪,这也是他唯一能够获得更多同情和理解的办法。 然后更是拉着已经被他拉拢的关系极好的监军太监,求他写就一封奏章,为他多讲讲好话。 这个时候,他已经完全没有任何心思再去追击高闯,如同大祸临头一般,停留在永宁城下,收敛战死官军的尸首,战战兢兢的等待着北京方面的责罚。 当消息传到李征这里时,李征刚刚到达长治城。 这一系列的征战,泽潞二州并没有被攻击到,毕竟李征这次虽说远征,但所带的人马委实不多,大部分兵力都留在老巢留守。 因为吃过一次亏的高闯,没有绝对的把握,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来啃这块硬骨头,安然渡过了这次危机。 李征是没有北上找高闯麻烦的意思,就算虎大威几次三番要求李征带兵往援,李征也没有立即出兵的意思。 这两年来,泽潞二州基本上都在征战和行军的路上,无论官兵的体力还是精神,都是极为疲惫的,急需要大量时间来休整补充缺口。 因此李征做的更多的则是谨守门户,绝不轻易对外用兵,更不用说这种满地图跑,就算追一年也不一定追的上的流寇了。 虎大威虽然名义上是李征的上司,但根据大明大小相治的策略,只要没有兵部与朝廷的行文,理论上李征是可以不鸟虎大威的。 不过李征当然不会一点面子也不给,象征的性派了一千兵至灵石城,帮助虎大威稳固太原府防线,至于更多的帮助,李征委实有些爱莫能助。 在李征坐镇长治,积极防备着流寇进军泽潞二府之时,曹文诏的噩耗也传了过来。 李征拿着情报,表情却并没有太大的意外。 这一切他都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自己的人没有提前找到曹文诏,那曹文诏的命运自然也完全没有任何的改变。 尽管有心理准备,但李征还是有些黯然神伤。 毕竟之前的情谊李征却还是历历在目,这位纵横不羁,沉着坚定的汉子,委实逃不过命运的掌控。 当消息传到京城时,崇祯皇帝更是悚然而惊,手足无措,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他完全没有想到,年初刚刚接受夸功游街,被他称赞为大明悍将的曹文诏,竟然这般悄无声息的战死沙场。 第二日的朝会上,曹文诏战死的这记闷棍,显然是将大明文武百官都敲的有些头脑发懵,破天荒的竟然没有象往日那般争吵谩骂,朝会时寂静的吓人。 洪承畴的请罪奏章已经到了,不过没有人打算追究洪承畴的责任,文官都已经道歉了,谁还会死揪着不放? 不过对于如何处理曹文诏的后事,朝臣们却是大多缄口不言。 不同于虎大威兵败之时,朝堂之上欢声大作,第一时间便一致同意剥去虎大威清武伯的爵位,勒令其戴罪立功的往事,这一刻人人心口都有些发紧。 毕竟流寇的战力不知不觉间,似乎日渐高涨。 窥一斑而见全豹,能够全歼数千官军,而且还是清一色的骑兵,这股子战力,显然已经说明了很多的问题。 若是流寇还能如此的强力下去,未来的天下大势会如何发展,这些人精中的人精,都开始思考这个问题了。 对于皇帝红着眼睛要求对曹文诏的厚加追封,大佬们都没什么意见。 毕竟这是一个死人,就算追封再多也所谓,怎么都不可能压的过自己一头的。 眼下大明唯一一个能在文臣面前摆谱,而且手掌兵权的,就只有潞州总兵李征一人。 许多人心中都口中附和着皇帝的要求,但心中却是对这最后一根刺有些觉得膈应,恨不得找点什么事,将这最后一个刺头给弄下来。 在朝臣们心中盘算着如何给李征上眼药之时,山西局势再次变得混乱起来。 数日不见动静的高闯,竟然又一次大张旗鼓的向西进入陕西,没有了洪承畴带领的陕西官军主力的镇压,边地干柴的陕西再一次大乱了起来。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321章 阴谋的味道 崇祯九年,注定是不平静的一年。 去岁曹文诏战死,旋即高闯回师陕西,洪承畴顾不得等待朝廷旨意,便即下令回师镇压。 双方于陕西来回拉据大战,流寇的势头与士气明显提升极为显着,与洪承畴连番大战,有输有赢,再不付之前那般抱头鼠窜的模样。 流寇势头日渐雄起,反观官军士气却是愈加低靡,在曹文诏前车之鉴在前,官军的攻势明显变得保守起来,谁也不愿意再被流寇打个伏击给包了饺子。 往往都是相互呼应,齐头并进。 这种战术稳妥是稳妥了,流寇无法找到合兵击破一部的机会,但却给了流寇更加大的自由发挥空间。 无论如何,为了活命而转进的流寇,速度都会远超过只是想驱赶流氓出自己家的官军。 数月工夫,残破的陕西在两军的不断拉据中愈加残破,无数食不果腹,卖儿粥女的陕西人,为求活命,纷纷加入农民军中。 每一日,农民军的实力就增加一分,每一次击退官军,流寇的声威就更盛一日。 在这种循环下,便会有更多的百姓加入其中,不断的壮大着自己的力量。 在崇祯八年底,黄河封冻之时,高闯离开了陕西,再次涌入山西。 他并不是被洪承畴击败而退出陕西的,而是因为规模日大的麾下,所需要的粮草问题,被逼离开陕西。 陕西境内,能抢的基本上都抢光了,甚至境内的百姓基本上要么加入了他们,要么就远远躲在偏僻的山林中,根本无法养活他这么庞大的军队。 山西汾阳府,虽然之前算是一个富庶的地方,但这几年流寇与官兵来回扫荡,比之陕西也不惶多让,千里无人烟,百村无鸡呜。 靠着流寇势头正劲,虎大威新败,力量严重不足,官军人心惶惶之时,高闯很是攻下了之前数次都未攻下城池,大肆掳掠之后,勉强解决了粮食危机。 当他们继续向东进发之时,却是无奈的发现,李征的潞州军正好堵在他们东进的道路上。 只是探查了一番东乌岭潞州军的防御,还有旗号之后,高迎祥就十分明智的避开了正面的泽州。 那里的守军虽然只有数千,但高闯在心底却是下意识的选择了回避,毕竟之前那次的攻防战,对他的造成的心理阴影依旧还在。 尤其是在农民军势头正盛之时,高迎祥更加不愿意去触摸这块硬骨头,若是再一次伤亡惨重,却还打不下来的话,那现在这个势头估计就要急转直下了。 好在去河南的道路千万条,并非只有泽州一路,很快高迎祥便即掉头向南,继续攻城掠地,于陌底渡强渡黄河,拿下对岸的灵宝城,进入了河南境内。 在高迎祥不断的高歌猛进之下,李征已经带着两千后援到达泽州城坐镇,当查知高迎祥已经掉头南下之时,李征在邸报上看到了朝廷对于曹文诏的追封诏书。 追封曹文诏为镇远件,加太子太保、左都督,赐予祭葬的恤典,子孙世袭锦衣卫指挥佥事的官职,并命令有司为他立了庙,每年春秋两季予以祭奠。 说实话,这份哀荣已经算是极尽优厚。 但李征看完之后,却只是冷冷一笑。人死如灯灭,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曹文诏的儿孙世袭锦衣卫指挥佥事的名头,看起来挺好,但实际上屁用也无。 因这个这个职务并不是现职,而是一个虚衔。 李征之所以如此清楚,那是因为他儿子也是有一个锦衣卫百户的名头,但每年的俸禄却是令人想骂娘。 听起来每年数百两的俸禄挺不错的,但他娘的发的是大明的宝钞,没错,就是那些一文不值,擦屁股都嫌硬的废纸! 虽然李征知道这是大明财政危机的原因,但拿废纸糊弄人,还想别人有个屁的忠心。 武人虽然没有文人圈子那么广大和复杂,但基本上的交流还是有的,只要有人得知了这一点,哪里还会有人能升的起为朝廷卖命的心思,不心寒就已经是比较忠心的了。 大明末年,武将遍地汉奸的现象,完全就是大明朝廷自找的。 毕竟武将没有地位就算了,没有尊严永远矮文官一头也可以忍受,但战死后子孙后代被人这般愚弄,那就忍无可忍了。 不过李征并没有想为武将讨一个公道的想法,他还没有蠢到现在就与士大夫扳手腕。 眼下他所观注的是,是另外一个极其重要之事。 那便是曹文诏死后,大同镇已经空虚,卢象升马上就要来山西大同了。 对于卢象升到来,李征其实并没有什么紧张的情绪,毕竟一直以来,两人合作的一向顺畅,卢象升也算这个时代文官中难得的还肯讲道理,肯倾听武将声音之人。 不过他来之后,却是带来了另一个严重的事情,那便是虎大威被压爵之后,也被迁往大同守边。 而他空出来的位置,朝堂之中让他出任的呼声一直很大。 对此,李征并没有觉得这是一件好事,相反他从朝堂中几乎一面倒的提议声中,敏锐的嗅到一丝阴谋的气息。 他实镇两府,治下生活的水深火热的缙绅们可没少弹劾于他,绝对已经给朝堂上的大佬留下不尊重士人,嚣张跋扈的印象。 他可不相信,朝廷中的那些大佬会对他有丝毫的好感。 只是镇守地域狭小,山多地少,更兼民风剽悍,又扼守三省要道的泽潞二州,估计文官们是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的。 毕竟这两府之地不算什么,治下的百姓数量更是远低于周边的平阳府,沁州,汾州,根本成不了什么大气候。 但若是实镇一省,数府之地在手,这就已经隐隐有了割据一方的实力和地盘了,这让朝堂上的人怎么可能睡的了安稳觉? 这种明显的抬他上位的事情,捧杀的意味似乎更加的明显一些。 尤其是李征打听到杨嗣昌已经开始慢慢上位之后,李征更是觉得事情有些不妙,一股子阴谋的气息已经扑面而来。 朝堂之上的事情,李征虽然担忧,但却也没有丝毫的办法。 唯一可以做的,或许就是不断的提升自己的实力,以不变应万变。 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李征是绝对不可能做岳飞的,甚至连曹文诏也不可能去做。 若真是到了捧杀的那一步,李征绝对会二话不说给朝堂那帮子人一个大大的惊喜。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322章 山西总兵 崇祯九年三月十九,李征接到了京城来的天使的圣旨。 不出意料,李征被任命为新任山西总兵,镇守山西,并且加封李征为奋武伯。 对于出任山西总兵一职,李征没有觉得任何意外。 毕竟如今山西虎大威元气大伤,又被调往大同镇守边,山西内几无可战之兵,让李征镇守山西已经成为必然。 但是这一道加封伯爵的诏书,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所谓无功不受禄,这段时间他寸功未立,却突然被加官进爵,怎么看怎么有一股子不怀好意扑面而来。 李征当然不会给那些文臣们什么把柄,对于加封自己伯爵的中旨,立即表示不敢拜领,并且当场写就一封奏章自陈。 中旨这东西,是皇帝赏赐的,并不加用内阁附属,拒绝并没有什么大问题。 而且这种明显是文臣们憋着坏主意的中旨,李征当然不可能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请辞虽然似乎是得罪了皇帝,但总好过把柄落于文臣之手,他可是深切知道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文臣们的厉害。 若非如今的平阳府已经一片废墟,当地缙绅十不存一,他甚至连平阳府都不想去理会。 那个地方平原宽广,没有任何险要之地可供扼守,更兼是流寇流窜河南,陕西的必经这地,完全就是珍上烫手山芋。 在来回的公文纠缠之时,李征也是得到了一个令他叹息的消息。 崇祯九年,后金天聪十年三月初六日,后金改文馆为内三院:内国史院,内秘书院,内弘文院。 这个消息并没有引起大明上下什么重视,但李征却是知道这是皇太极开始集权称帝的试探。 接着不断的消息传来,后金开始陆续建立六部,设立前锋营,扩编乌真超哈营,收拢后金八旗各旗手中汉民,扩大汉八旗,并将汉八旗的指挥权挂在兵部名下的举措后,李征就明白,该来的还是注定要来的。 崇祯九年四月十一日,后金国汗皇太极称帝,改元崇德,以是年为崇德元年;改国号金为“大清“;改族名为“满洲“;定都沈阳。上尊号“宽温仁圣皇帝。“ 次日,清太宗率百官祭太庙,尊奉父努尔哈赤为“承天广运圣德神功肇纪立极仁孝武皇帝“,庙号太祖;祖父到始祖都尊奉为王。 十天后,清太宗大封其臣属。其诸兄弟子侄、诸外藩蒙古贝勒,及明降将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都封为王。 这一日起,在大明的土地上,已经出现了两位皇帝,一南一北,满清正式成立集团公司,开始与庞大的明帝国集团公司完全撕破脸,不死不休。 唯一与历史上不一样的是,皇太极比历史上的威信却是差了不少,崇祯七年在山西的一战大战看似不胜不败,但对于满清来说,没有掳掠到大批钱粮的战争,就是失败。 这一仗虽然令皇太极战无不胜的神话破灭,但并没有对他的威信造成多大的动摇。 只从他在代善与多尔衮联手抵制的情况下,依旧十分干脆利索的办了莽古尔泰就可以看出来,他在满清内部已经是一家独大,无可抗手。 卢象升如今并没有出任宣大总督一职,他还远在安徽、河南到处追击着张献忠。 令李征意外的是,洪承畴竟然再一次率领陕西官兵出陕压向河南,更奇怪的是,陕西兵竟然与之前在山西时作战的态度完全不同,军心士气都极为高昂,行军速度更是远远超过去年的最高水准。 原本还觉得是洪承畴带兵真有一手,但仔细一想,李征也是明白过来。 在残破的山西打仗,打赢了也没有任何的好处可拿,这一次出兵虽然远了一些。 但作战区域都是南方富庶的土地,在这些地方刮地皮,可要远远强过在山西搜那仨核桃两枣的。 不过这些与李征无关,李征可以想象的到,当洪承畴的奸诈与卢象升的勇猛结合在一起之时,所产生的威力将是何等之大。 相信这股力量,绝对会给正在兴头上的流寇一次终身难忘的教训的。 李征并没有收到调令,只是行文他固守山西,严禁流寇再次窜入山西。这个任务说轻不轻,说重不重。 对于李征来说,并不存在什么问题,好处更大于坏处。 在接到自己出任一镇总兵的旨意后,李征便没有顾忌的开始了爆兵模式。 大军数量直接从五六千的人数,一次性扩充一倍,数量高至一万三千左右。 随着李征的高升,他麾下的将领也个个水涨船高。 不仅仅参将多了四五个,首席大将李悦也喜气洋洋的升迁为副将,至于游击将军,更是多出来一大堆。 李征没有兴趣去安徽和张献忠捉迷藏,他的目光已经锁定在了平阳府那无数的良田之上。 尤其是解州,临晋,闻喜这块地方的连纤大田,更是令得垂涎三尺。 这些地方可是流寇肆虐的重灾区,这几年城破的次数已经数都数不过来,田地中更是荒芜一片,估计想找到原主人都难。 不过当李征委派吴雄才找上第一座城闻喜城,来到县衙找主薄商议圈定田亩之时,却是遭到了断然拒绝,令吴雄才意外的是,无论他如何塞钱还是明里暗里威胁,都是完全起不了任何的作用。 无奈之下,吴雄才只能报告李征,等待着他来处理。 对于这种不爱财的文官,李征也觉得来了兴趣,这年头竟然还有不爱财的文官,简直比大熊猫还要珍稀啊! 就为了这份为官的清廉,李征二话不说就派人抄了他的家,在这位主薄声嘶力竭的咆哮声中,李征只是淡定的坐于县令大位上,翻阅着田亩黄册。 当看到田亩黄册上,无数田地地契名字上都写着黄贯映的大名后,李征也是明白过来,为何自己找他圈地,他却摆出一副完全公事公办的嘴脸了。 敢情这里的田产,这么多都在他的名下,自己来这里,是抢了这家伙的肥肉了。 不过对付这种人,李征向来十分有心得。 二话不说,便有专门的人士观摩了片刻黄主薄的墨宝,然后便直接开始帮他书写通寇的文书。 写完之后,更是给黄冠映仔细打量了一番,看着他的脸色从惊讶变为愤怒,再到破口大骂。 李征没有任何阻拦,气定神闲的掉头专业人士开始做旧,磨边,将一封封书信整理归类,半个时辰不到,十数封与流寇来往的信件便新鲜出炉。 在黄贯映破口大骂再到苦苦哀求声中,一家十余口全部被拉出城外,以通寇罪全部处斩! 消息很快便传至其他各县,吴雄才顿时发现,根本无需他上门,各县便纷纷送上无数良田帮助潞州军安置屯田……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323章 破关入寇 李征这种态度,摆明了就是强取豪夺。 但在这乱世,这一套却是最有用的。李征不会傻到与他们理论,或者找什么证据来扳倒他们,因为对上明末这些伪君子们,这是策略注定必败的。 乱世要的是刀,要的是杀伐果决,更重要的是要表明态度。 当李征的态度很明显的摆在面前时,这些缙绅大户们便全部静悄悄了,甚至连出面讨情面的都没有,除了弹劾的书信不断向京城飞去以外,再没有了任何办法。 对此,李征也早有准备,在行动之前便上书朝廷,言明开垦荒田以为军屯,为朝廷减轻粮饷压力。 虽然朝廷这些年对于潞州军的粮饷供应,始终达到不李征所需要的百分之一,但这个说法自然是十分的政治正确。 至于可能会出现的笔墨官司,李征并不是太在乎,如今他手底下,会摇笔杆子的正人君子数量已经不少了,完全不惧怕这种文墨对垒。 在这个严重干旱的年代,就算没有赋税,在没有灌井和水渠的帮助下,田地基本上都是赔钱货。 但再赔钱也是有人要的,不过当这些人伸出去的手,碰到刀子的时候,就会不由自主的缩了回去。 更别说李征这种刀子,那可是伸出了手,就会将人手臂一起拉过去砍掉的,完全就是一个疯子般的存在。 闻喜县主薄的下场一传出去,各县都坐不住了,无数田地被重新清理出来,无数的田契被他们主动拿了出来。 当然,李征吃相也不会太难看,没有连他们脑袋都拽过来砍了。他们的祖产还是可以保留下来大部分,核心利益触犯的并不深。 毕竟一个人把便宜全部占了,那就只能造就一个后果,那便是鱼死网破。 李征不想日后睡觉都睡不安稳,这些缙绅们也许明着无法与李征抗衡,若是玩阴谋,使暗算手段,那就永无宁日了。 统计完各县的军屯田地,李征也开始大规模的准备赈济救援。 今年山西普遍大旱,平阳府更是久经兵祸,在这种天灾面前,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抵抗能力。 如今赈济李征集团早就已经有了预案,按照之前泽潞二州的模式进行便可。 招集百姓先赈济粥食,养他们数日肠胃后,便开始大规模的打制灌井,修葺水渠这些农业设施。 这个投入必须是巨大的,若非如今处于灾年,只要有一口吃的,人啥都愿意去干,李征还真没有这个本事,能够在平阳府大张旗鼓的做这些事情。 虽然久经战乱,但是华夏和百姓从来都是坚韧不拔的,他们就象路边的野草,虽然从来无人对他们怀有仁慈,但他们却能够在所有恶劣环境下存活碰上。 无论狂风暴雨,无论是水火无情,他们顽强的生存着,枯荣之后还会再次抽出新芽。 当赈济的消息传出后,无数流离失所的百姓纷纷闻讯而来,数量一天比一天多,各个屯田处,都是黑压压的全部是人。 这也是李征向来善待百姓的名声,这个名声可不是缙绅帮助宣传的,事实上在民间李征一直被缙绅阶层所抵毁, 但百姓们并不是傻子,虽然刚开始被迷惑,但当有同乡在李征这边能够好好生活之后,种种消息慢慢传达开来,他们就不会再被人所愚弄。 这一次李征来到这近在咫尺平阳府,百姓们但凡听说过李征名字的,都是毫不迟疑的前来投奔。 这里有大片的田地开始被分配,虽然挂的名字依旧是李征的,田地所有权并不属于他们,但依旧无人有任何置疑。 甚至在李征宣布一年免征,第二年开始三成佃粮的政策后,更是抢着头来佃田。 如今山西的自耕家基本上已经看不见了,最后一批自耕家,也在两个月前,大明朝廷下令加征山西赋税四十七万两之后,纷纷弃地逃亡了。 这也是没有办法之事,毕竟赋税一年高过一年,就算地方上官吏没有任何摊派,火耗,田地里的粮食产出,有时甚至还不够种子粮的。 区区两月工夫,虽然大地依旧一片干旱,但原本荒凉一片的平阳府便开始出现了朝气。 每日间倒毙于道边的百姓数量开始急剧下降,各地的灌井、水渠等水利设施也开始不断的恢复起来。 李征这一次要的田地,基本上都是位于河流两侧的田地,只要水渠修茸完毕,就算在这大旱年境,田地产出应该会是很可观的,李征估计,怎么也要比泽潞二州大部分的山田要高出不少。 平阳府的规模,比泽潞二州的范围加起来还要大上不少,平原地带更是越过泽潞二州数倍有余。 李征大规模的投入平阳府,也是隐隐有将这里当做大军未来的粮仓所在。 毕竟单靠战争红利维持局面,总是一个不知何时就会爆炸的炸弹,粮食自给自足才能让人完全的放心。 生产开始恢复的同时,李征也开始大规模在平阳府驻军。 有了平阳府为缓冲,泽潞二州的防御压力已经小了许多,大部分军队都可以调出泽潞二州,用以守卫平阳府这个大粮仓。 摆在李征面前更重要的事情,那便是他需要准备一场大战了。 满清刚刚立国,必然会有立威的打算。 李征十分明白的知道,未来不长的时间,下一次大规模入寇必然势在必行。 这一战,李征并没有参与的想法。 按照他的记忆来看,这一次满清似乎出动了数万兵马,以武英郡王阿济格为统帅,在京畿附近攻城掠地,连破十数城,纵横两月有余,狠狠扫荡了一番。 不过在李征看来,这一次的入寇,立威的意图明显高于掠夺的打算。毕竟他们作战的欲望极为克制,活动范围也仅限于京畿周边,入寇加上撤退的时间连三个月都不到,更似乎是来示威一般。 不过明军的窝囊也是狠狠刷新了下限,在京畿方圆数百里的地域,根本没有任何看的到的亮点,除了丢城失地以外,根本就看不到满清有任何的损失。 整体看来,这是一次极为完美的军事游行,尤其是阿济格退出边墙之时,所立的那一块‘各官免送’的牌子,更是让明帝国最后一块遮羞布也被扯了下来。 崇祯九年六月二十七,李征默默的坐于潞州府邸,一个人默默的喝着小酒,看起来整个人分外的落寞。 偶尔间,他的目光会遥遥看向东北方向,那里也许第一批满清八旗已经破关而入了吧。 正在他思索之时,一厚沓加急情报突然送到他的面前。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324章 时刻准备着 李征拿着手中的情报,整个人脸上阴晴不定。 情报上显示,在崇祯九年六月中,满清大军便已经破关而入。 破关的地点没有太大的出入,喜峰口,独石口两处边墙,根本就没有多少抵抗之力,一个冲锋便被拿了下来。 不过统帅却是令李征有些惊讶,来的人不仅有武英郡王阿济格,更有和硕庄亲王济尔哈朗, 这次的兵力多少还未确定,但至少有数万之众。 李征玩味的是,这一次建奴入寇与历史上终于开始有所不同了,统帅从一人变为两人,其中一人更是极得皇太极信任的济尔哈朗。 单单从这个变化就可以看出来,皇太极在满清内部并非是只手遮天,内部对他不服的也大有人在。 起码这个阿济格明显就令皇太极有些防备,不能令其象历史上那般,从容自信阿济格不敢耍么蛾子。 这个济尔哈朗明显是个监军的,在历史上这家伙战绩并不显,李征觉得这家伙应该是文职的能耐大过军职, 这个变化虽然令李征觉得未来迷雾重重,但心底的喜悦却是多于担忧,毕竟历史总算开始出现变化,不再一成不变的令他心底总是一片恐惧。 再看看战报,李征不由的脸上不断的开始冷笑。 六月十三日,阿济格兵分三路入喜峰口、独石口。明巡关御史王肇坤拒战,兵败而死,明军退保昌平城据城而守,将城外全部扔给清兵。 十九日,大肆掳掠后清兵会于京畿延庆入居庸关,二十三日,清兵自天寿山后突现昌平城下,攻昌平城。 降人内应,清兵陷昌平,明总兵巢丕昌降,户部主事王桂、赵悦,判官王禹佐、胡惟弘等被杀。 清兵攻陷昌平后,又相继攻下良乡、围攻顺义。 明顺义知县上官荩与游击治国器,都指挥苏时雨等拒城守。城陷,荩与国器、时雨等皆战死。 清军乘势向南,沿途各县无一敢抵抗,攻下宝坻、定兴、安肃、大城、雄县、安州等近畿州县。 截至六月二十七日消息送到潞州手中时,整个京畿已经完全糜烂,满清大军所过之处,大明军队毫无抵抗之力。 望着手中厚厚一沓的情报,其中一封情报也令李征顿时陷入沉默之中。 这封情报很简单,那便是在满清入寇之后,大明朝廷除了宣布京城戒严之外,还在讨论自己在平阳府跋扈无状的处理办法。 而且这种讨论还不是走个过场,而是连续数日都在激烈的弹劾着,一副不将自己扳倒就誓不罢休的模样。 内阁却是盼望着息事宁人,尤其是在建奴入寇的这个时候,更主张不要扩大内部矛盾,建议皇帝调自己入京勤王。 但这个意见却是遭到大部分言官的反对,无数人怒斥自己狼子野心,残暴害民,早晚会成为逆臣。 李征知道,在这个时代的明朝文官,事实上大部分都是朝中大佬们的代言人,为他们说自己不方便说的话,恶心自己不方便亲自出面恶心的人。 这些言官们的弹劾,事实上就是朝中各大佬对自己的态度。 这一次,李征觉得自己似乎真的是有些危险了,所谓三人成虎,众口铄金,只要大家一口咬定自己是个祸害,那说的次数多了,就会成为一种既定事实。 甚至对于多疑的崇祯来说,根本不需要那么多人的众口一词,他本身就会对李征天然的报以警惕。 对于文臣们的愤怒,李征当然明白是怎么回事。 他之前在泽潞二州收拾缙绅们,最多也只是小打小闹,在屡立战功的情况下,一个小小的参将完全没有任何警惕的必要,伸伸手就可以捏死。 但李征每到一个地方,就用同样的办法收拾缙绅,这就直接踩了文官们的尾巴了。 建奴在外肆虐并不重要,毕竟他们只是来抢东西的,注定抢完就会走的。更重要的是,他们人又凶的很,大家就算弹劾他们,也没有一丁点的作用。 但这个李征就不一样,他是体制内的人,却是胆大包天的将手伸到士人的口袋里,是可忍孰不可忍? 泽潞二州那旮旯地,你占占便宜也就算了,你竟然还敢打算将这种事情向外无限延伸,那就不能不得罪了。 尤其是山西籍的官员们,更是恨不得立即将李征逮拿起来,立即下诏狱穷治其罪。 至于这个武夫能打仗,能够抵挡满清大军,那又关我们什么事? 大明朝廷又不是我家的,但家产田地,无数佃户却是自家的。谁敢伸手在里面拿东西,那就没有其他好说的,弄不死你算我输! 这一次朝堂上的争锋,也是令李征看的分外冷漠,满清已经开始入寇,朝议中根本就没有任何对付建奴入寇的话题,连续数日,都是针对着李征残暴害民的罪名,激烈的讨论着如何治罪。 对于朝堂上的争论,李征说不在乎是不可能的,但他却没有多少恐惧,而且也已经做好了随时举旗的准备。 他知道这个时代,文官是不可能任由一个武将有割据的苗头,尤其是李征这种直接损害缙绅阶层利益,渐渐有割据化的军阀,更是他们除之而后快的代表人物。 好在崇祯皇帝虽然多疑,但却并不傻,根本不会在这种时候对李征下手,只是朝议却是完全变了味,尽管崇祯皇帝心急如焚,但却根本无法在这种大部分文官都支持的情况下,做出什么有用的事情来。 时间就在这种争吵中不断流逝,这半个多月以来,崇祯唯一做好的事情,那便是向天下下达勤王令。 不过这个勤王令,明显已经无人理会了。 在山西兵缺粮哗变在前,陕西兵勤王被套路在后,又有登莱总兵王国用死的如同喽蚁一般的下场,各地明军哪里还会触这个霉头? 毕竟他们要是来的话,面对的不仅仅是建奴这种神一样的对手,还有朝廷那帮猪一样的队友,这仗根本就没有任何办法去打。 七月初,京师戒严。崇祯帝急令内臣李国辅守紫荆关、许进忠守倒马关、张元亨守龙泉关、崔良用守固关。并再次下达勤王令,要求五百里内官军一月内必须到达京城。 但回应他的依旧是一片冷漠,包括一河之隔的李征在内,所有武将回复都是惊人的一致,那便是要求朝廷先拔下钱粮开拔银。 在等待朝廷的回答时,李征更是心中已经做好了准备,默默的在泽潞二州开始招募预备役士兵,不断的扩充兵力。 对于平阳府的赈济也开始慢慢收缩,积蓄钱粮,时刻准备着与朝廷翻脸的那一天。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325章 满清退兵 在李征全神贯注的盯着战局时,京畿附近已经全部乱了套了。 勤王大军自始而终一支也看不见,每日收到的奏报,都是某城某地失了,或者某路明军或灭或溃。 总体来说,大明朝堂上近一个月以来,就没有收到一条好消息。 而且勤王大军迟迟未见一支到来,更是令许多大佬都开始觉得有些不妙了。 自崇祯登基以来,建奴已经是第三次兵临北京城下,大明所有的威严基本上已经全部扫地,各地勤王军迟迟不到,更加剧了这种权柄掉落的趋势。 最近十日来,已经没有多少文官再讨论如何处置李征了,因为他们已经开始有些惶惶不可终日了。 建奴大军横扫京畿一大圈之后,各部已经开始陆续回返,最可怕的是,他们聚集的地方,竟然就在京城之下不足十里之处。 难道建奴要攻城了? 许多大佬们都开始心中打鼓,这一刻他们终于想想来一直在他们家中帮闲的京营士兵,二话不说的就赶他们回营,准备守城事宜。 皇帝也许不知道如今京营的糜烂和空虚,他们这些人可是心知肚明的,若是建奴真的大举攻城,这些平日里被他们拉来免费打杂和伺候的京营士兵,根本就是不堪一击的家伙。 建奴在旁虎视眈眈之下,朝会之时百官的心情都好不到哪里去,甚至连最喜欢的吵架扣帽子的事情,如今也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他们都是知道建奴的残暴的,若是让他们打进城来,哪里会有他们的好果子吃? 在奏章上看到某城被洗劫一空,年老和年幼者斩杀一空,青壮被掳去当包衣,年轻妇人被霸占。 这些发生在别人身上的惨事,他们顶多只是麻木的看上一眼,但若是论到自己身上,人人只是想一想,就会觉得不寒而栗。 城外的建奴数量,一日多过一日,他们掳掠来的钱财和丁口,更是一日多过一日。 许多官员甚至都在向满天神佛祷告,希望这些强盗们抢够了就赶紧回去,别再来祸害京城了,放过京城一众无辜的生灵吧。 也许他们的祷告终于灵验了,在八月初七之日,满清大军突然向着京城而来,过万骑兵如同汹涌的洪水,席卷整个京城外的大地。 轰隆隆的马蹄声不绝于耳,就如同无穷无尽的闷雷在耳边响个不停,几个兵部的文官站在城头,看着远方那一片寒光闪闪的刀兵,无不觉得心胆俱颤。 “杀!” 无数爆喝声猛的响起,势若晴空霹雳,人如虎,马如龙,气贯长虹。 虽然听不懂他们喊的是什么,但那冲霄的杀意却是直贯入人的灵魂深处,这几个文官直接被这道声浪吓的软倒在地。 身边的武勋贵们虽然还不至于这般不堪,但人人脸色都是极为难看,眼中全是战战兢兢的神色。 在万众瞩目之下,无数的骑兵冲至城外数百步外,便即左右分开,如同两支箭头,快速的绕着京城奔驰了一圈,最后在北门外再次汇合。 看着京城上面守军面面相觑,战战兢兢的模样,城外的满清大军嘿嘿哈哈的声音不绝于耳,充满了嘲讽。 武英郡王阿济格更是直接削了一截木块,亲手写了一块‘大清武英郡王阿济格至此一游’的木匾,命几骑打着白旗送至得胜门外,肆无忌惮的立于防城河外。 城上的明军无人阻拦,尽皆默然的看着这一切。 行到这几骑顺利回营,满清大军顿时爆发出冲天的狂笑声。 过不多时,笑声渐渐停息,唢呐的声音开始冲霄而起,在吹吹打打如同唱戏一般的乐声中,满清大军开始踏上回程之路。 这种赤果果的打脸行径,作为立国立威之战,可谓是狂到了尽头。 试想历史上哪一个国家会被人打到京城,又被人立下这么一块匾额如此羞辱? 这种羞辱已经不再是羞辱了,完全就是一种蔑视了! 满清小小一块辽东的地盘,却在号称带甲百万的大明纵横无敌,大明朝廷的虚弱完全被直观的公诸于众,朝廷的威严,若是还有的话,估计也只剩下往日的余威了。 听着城外吹吹打打,如同娶媳妇一般渐行渐远的满清大军,乾清殿内的文武百官都是一片死寂,气氛压抑的令人窒息。 尤其是满清大军立下的木匾被送入殿内后,更是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这字写的还蛮不错的嘛!” 崇祯皇帝脸已经沉的快要滴下水了,猛的站起身来,一脚将龙椅下的垫脚登踢的飞出十数米外,重重砸在一个倒霉蛋的身上。 “臣等万死!” 崇祯皇帝第一次在朝会上这般大怒,所有文武无不骇然,全部跪于地上,吓的大气也不敢出。 这个时候皇帝明显已经快没了理智,若是被就此拿下砍了,岂不冤枉? “戴卿家,前些日子你不是最能侃侃而谈么,引经论典委实精彩纷呈,脑中学问委实江海难量。来来来,你为众卿家读一读这上面的话吧!” 眼见所有人都开始装死,崇祯皇帝的目光越来越冷咧,胸中一口恶气实在无处发泄,抬眼一扫,望向前些日子最咄咄逼人的一位言官,冷幽幽的说道。 “臣饱读经书,只修胸中浩然正气!臣宁死不读这大逆不道之语!” 这位戴言官明显不是一个善茬,直接就给崇祯皇帝这个出气的机会给顶了回去,而且理由极为的充足和政治正确。 但一肚子邪火的崇祯哪里能这般轻易的放他过去,冷漠的开口道,“只修胸中浩然正气?委实不错,看来朕给你这个差事真是耽误你的修行了,也罢,你这便致仕吧!” “陛下……” 戴开良顿时愣住了,他完全没有想到崇祯皇帝竟然这般的狠,以这个理由就将他前程全部毁掉了。 他不由的着急的看向其他同僚,希望有人能够站出来为他说上几句。 不过他很快就失望了,在皇帝雷霆大怒的这个当口,谁也不会轻易的站出来,若是引火烧身那就乐子大了。 “陛下,臣告辞……只是陛下需防那李征贼子,他这般欺压良善士人,搜刮缙绅田产邀买人心,委实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此等不懂忠孝仁义的粗鄙武夫,不可不防啊!” 戴开良半天才幽幽开口,按照惯例将他的致仕之言说了出来。 不过他这份忠心却是没有换来任何的奖励,反而令得崇祯皇帝脸色更加难看。 崇祯的嘴巴哆嗦了几下,看的出来若非是因为这个时候不能发怒,估计早就要痛斥一番了。 但也看的出来,崇祯甚至连象征性的安抚两句话的意思也没有。 对于致仕的臣子来说,这可是极大羞辱了。 “潞州大捷!” 正在殿中一片死寂之时,一连串的大捷报喜声,由远而近。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326章 崇祯九年 崇祯九年四月底,农民军高迎祥、李自成率部东围庐州,取含山、和州。 五月初六日,连营数十里攻滁州。 五月十八日,总理卢象升率总兵祖宽、游击罗岱等诸道兵驰援滁州,与农民军大战于城东五里桥。 农民军战不利,连营俱溃,北退时正好撞上从陕西增援而来的洪承畴,被斩无数。 农民军被迫撤入滁州城内,是日洪承畴与卢象升合兵一处,全力攻打城池。 五月底,高迎祥从朱龙关率军救援滁州,但却被洪承畴于关山一线伏击,积尸埴沟委堑,滁水为不流。 魁子星,蝎子块等数路农民军,困守滁州月余,孤立无援被攻下城池,部分起义军突围自南山还商、雒。 五月二十一日,卢象升、洪承畴率军包围滁州,以难分平民流寇为由,尽屠城中青壮,斩首不计其数。 高迎祥被洪承畴击败后,连夜北渡逼泗州、徐州,复转入河南。 卢象升显然不会这般轻易放过高闯,滁州城事情尚未开始办理,便令祖宽带领辽西骑兵向北追击,誓要将高闯斩于马下。 三日后,大军顺水流而下,兵分两路,一路洪承畴自凤阳入河南向南压迫,一路卢象升亲领迂回在侧后紧追高闯不舍。 两路大军如同钳形,自左右合拢而来。 在湖广与张献忠部打的不可开交的左良玉,也万般无奈的遵从卢象升之令,分兵向黄州府,阻止高闯向湖广南方突进。 但防的了一个贼,就无法防另外一个贼,已经被左良玉揍的抱头鼠窜的张献忠,终于窥到机会,从襄阳府一溜向南窜入荆州府,与革左五营胜利会师,终于再次获得了自由。 而高闯则是被洪承畴与卢象升两个方向逼迫下,不得不窜入湖广境内黄州府境内,但功败垂成咬着牙等在黄州府的左良玉,显然脾气不是太好。 刚刚到达黄安城下,就被丢了功劳的左良玉迎头一顿猛揍,千里迂回而来的高闯部,人困马乏之下,被早就埋伏好的左良玉抽冷子打的溃不成军,一路向西夺路而逃。 但左良玉在追击之时,却是中了高闯的惑敌之计。 当无数士兵开始边追击边捡拾高闯败兵扔下的钱财物资,但高闯的东西又岂是这般好拿的? 地上的财物动人心,高闯流寇大败于前,强敌远去,无数人开始放心的哄抢斗殴,并且出现大范围的混乱。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高闯一直没有上场的老营终于动了,只是一个冲锋,便将左良玉之前的胜利化为虚无。 左良玉几乎一战就将自己数万‘大军’败亡,勒兵黄石城固守城池,并且竖旗收拢败兵。 好在卢象升与洪承畴大军来的及时,一个横跨河南府自北向南而来,一个由东向西包抄而至,高迎祥没有任何恋战的意思,直接向西跑路而去。 刚刚被打的满地找牙的左良玉终于得到了喘息的时间,十数日后便收拢两万余败兵,匆匆整编之后,便即南下镇压已经撒开花在湖广南部闹腾的张献忠与革左五营。 高迎祥一路掳掠而前,横穿襄阳府入郧阳山区。 卢象升自后紧追不舍,这郧阳山区不仅是高迎祥的主场,更是卢象升的主场,他们在这片地域中较量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但南下的洪承畴却是没有合兵一处,在他后方,河南官军屡败于‘曹操’罗汝才,汝阳府已经差点被换了旗帜。 回师镇压的洪承畴不负重望,干净利索的将罗汝才好好教育了一番,却是再也无法南下了。 因为罗汝才已经一溜烟的向着陕西而去,对于大本营陕西,洪承畴当然不可能弃之不顾,立即带人在后死死追击。 而郧阳山区,百战历练出来的天雄军,对上高闯更是摧枯拉朽一般,不断的深入山区,将高迎祥逼的只能连连后退。 一个月后,高迎祥在山区缺粮缺衣,根本站不住脚跟,不得不大踏步向西撤退,再次翻山越入汉中府。 卢象升并没有追击入汉中,那里已经是洪承畴的地盘,没有收到邀请,他不好带兵进入。 更重要的是,高闯连战连败,部卒损失大半,老营兵马都折损过半,已经掀不起什么风浪了。 不过他不能去陕西汉中,但是湖广的战事他却是可以参加的,在留下三千余兵力守御郧阳山区要道防止高闯返回后,大军折而向南,与左良玉夹击张献忠、革左五营诸部。 原本实力大损已然元气大伤的左良玉,面对张献忠与革左五营的战斗,打的极为艰难,完全是靠着之前对上张献忠之时的心理优势,这才苦苦支撑。 但在卢象升的介入下,局面被迅速打开了。 云梦,应城,天门数战过后,各部义军已经完全被打的放了羊,只剩下被官军在背后追着砍的命运。 革左五营虽然是清一色的骑兵,但在这湖广水网密布的环境下,逃命的速度也完全快不起来。 好在他们人数并不多,五部合共也就七八千人,虽然突破官军封锁之时,折损近半,但还是越过了包围圈,毫不停留一路向北而逃。 至于战场逃命大师张献忠,那更是逃跑界的精英,在扔下近半老弱阻挡追兵之后,一路忽北忽南的机动之下,成功的逃入恩施卫,再以恩施为跳板,窜入四川边界的茫茫群山之中。 不得不说,张献忠还算是有本事的,这次逃命虽然狼狈,但手下却是保存了大多数,完全对的起其大师级的功底。 这么一番征讨之后,湖广,河南,安徽形势开始慢慢稳定下来,只是四川、陕西却又一次热闹起来。 其中最为热闹的事件,应该就是首次独挡一面的孙传庭,初次单独带兵,便创造出一个惊人的战绩,那便是将偷偷摸摸穿越子午谷的高闯一战而灭! 黑风峪一战,被前后堵截的高闯所部,无数次冲锋突围均以失败告终。 十数日后,吃完粮食,甚至基本吃光战马的高闯部,终于在饥饿的折磨下彻底崩溃。 高闯在一处山洞中被孙传庭直接生擒,孙传庭付出的代价只是给那些饿疯了的闯军士兵几块饼子而已,就轻易的将高闯给问了出来。 当高闯被押解入京之时,整个大明几乎都沸腾了。 甚至刚刚被建奴羞辱一番的崇祯皇帝,也是不可置信的望着奏章,几乎怀疑置身于梦境。 但当高闯活生生的被带入京城后,崇祯皇帝这才终于相信这是真的,也终于相信自己还是可以力挽狂澜的! 而远在山西的李征,也是陷入了两难之中,因为他的地盘出现了一只饿狼,他极为头痛,要不要打断这只饿狼的四只爪子。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327章 一个时代结束了 综观大明地图,李征所占据的山西三府之地,可谓是锁钥之地。 由河南入山西,这三府之地为必经之路,由河南入陕西,这里也是首选之地,因为另一条路便是潼关天险,那里注定不是一个可以轻易跨过的地方。 可以说,只要李征将这三府完全封锁,那流寇再想这般轻易的流窜天下,就注定是一件事倍功半的难题。 但问题也就是在这儿,如果李征想要堵上流寇南窜或北上的道路,那势必就会与各路流寇不间断的展开厮杀较量。 无论李征与各路流寇愿不愿意,他们都必须要为这条道路而论个输赢。 原本的李征,是已经做好了与各路流寇扳手腕的准备,毕竟他拿下平阳府这块大蛋糕,也是准备好了将之建成自己粮仓的准备。 既然是自家的粮仓,李征当然不会任由流寇前来破坏和糟蹋。 但在朝廷上,对自己弹劾的不断加剧,李征的态度也开始出现悄然的变化。 大范围的赈济已经开始逐步缩小,军队也从分散于平阳府开始慢慢集结府城,随时准备退向泽潞二州,做好迎接朝廷大军可能平叛大军的到来,并长期坚守的准备。 在这个节骨眼上,一头包的罗汝才却是仓惶失措的跑来河南府,一幅随时准备渡河进入汾阳府的模样,又如何不令李征为难? 若是朝廷真的形成决议,要对自己动手,或者召自己入京奏对,李征绝对二话不说直接反了。 但眼下朝廷却没有处罚的决议下来,又偏偏碰上流寇大亨,李征顿时为难了。 若是对罗汝才下了死手,彻底将之流窜陕西的道路堵死,那罗汝才在河南怕是不死也得脱层皮,但一旦朝廷在这期间终于决定对自己动手,那自己岂不是将满世界都弄成了敌人? 不过很快李征便下定了决心,他是绝对不会放流寇入山西的,毕竟这里是他未来的保障,哪怕有一丝希望,他也不愿意放弃。 计较已定,李征便不再犹豫,开始动员大军陆续向南,在解州,平陆,苪城三城立下营寨,准备迎击随时可能渡河而来的罗汝才。 这一次动员的大军数量极大,足有八千余,一千余骑兵,李征的麾下部众可谓是七八成聚集到了这里。 崇祯九年九月底,罗汝才已经到达河南府绳池,隔着黄河与李征所部遥遥相望。 相比于高闯、张献忠这些喜欢席卷无数百姓入伙的家伙,罗汝才走的却是另外一条道路,那便是只取精壮,不带老弱的精兵路子。 罗汝才本为明军一个小军官,手下带着的也大多是走投无路的军汉,尤其是以崇祯二年时溃散的山西、陕西兵为主,人数向来不多,只有万多人,巅峰时期也最多两万出头。 不过这些人的战力却是不弱,本身有军队的底子,长期连续的战斗,也是将他们的战斗力锻炼了出来。 李自成后来发达起来之后,走的也是高闯的路子,多拉人入伙,但却是数年没有什么大的改观,直到与罗汝才联手后,这才不断的击败各路明军。 李自成有足够多的人力物力,罗汝才有足够多的精兵猛将,两者结合,威力远远大于表面上的相加。 不过此时的罗汝才却是无比谨慎的看着对岸,对于对岸李征的军队,他心头总是有一种深深的忌惮。 所谓人的名,树的影。 李征自创军以来,从来都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无论对上流寇还是建奴,他总是能战而胜之。 朔州一战,已经是天下震动。 那一战,十数万建奴大军却是丝毫奈何不了山西三总兵的联手,这一战虽然是守城,但却也足够令人震动。 但孟县一战,却是令得天下人对潞州军的战力,开始有了一个直观的认知。 这一战,潞州军数千兵力硬撼建奴万余大军,虽然伤亡惨重,但最后还是战而胜之! 这可是大明自与建奴开战以来,第一次在野战中以弱势兵力击败建奴,彻底粉碎了建奴野战无敌的神话。 因此对于潞州军,无论是谁,都不敢有丝毫的警惕。 而这种狠人突然出现在了平阳府,而且将渡河的渡口卡在三城之间,委实令人有些头皮发麻。 这可不是野战,而是当着当世数的着的强军面前,强行渡河,其中的挑战难度自然不言而喻。 对岸的潞州军并没有什么如临大敌的模样,除了小队骑兵不断的往返巡逻外,就看不到任何的警戒模样。 甚至对于渡口也没有任何控制的迹象,大军军营,更是距离渡口里许远,完全就是一副懈怠的样子。 不过罗汝才可不会觉得潞州军真的懈怠了,相反他觉得这潞州军明显是不将他放在眼中,摆出的架子也完全就是请君入瓮的模样。 他们的意思很清楚,不怕你渡河,就怕你不来。 思索良久,罗汝才依旧没有过河一战的胆量,他心中十分难安。 过了一个时辰,头疼欲裂的罗汝才直接打马回转,传令三军转道而南,从河南府掉头离开,直奔南边的南阳府而去。 对于罗汝才这般识趣的离开,李征也是极为满意,更没有丝毫追击的想法。 如今的他,更愿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面对着吉凶难料的大明朝堂争议,他更多的精力是放在大明朝廷的那边。 两个月前,被死死束缚在囚车上的高迎祥在路过平阳府时,李征也是派兵一路护送过境。 这一次,他也解开了心中的迷团,之前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人在明知会被千刀万剐的情况下,依旧没有选择自杀。 那一次见到高迎祥,李征还依稀可以看的出来他的模样,不过他已经再也没有之前统帅一方时那般睥睨四方,完全就是一副流浪乞儿的模样。 他的下巴被人卸下,咬舌自尽都不可能,每日间吃饭,完全就是被人直接捏着嘴巴灌进去稀粥,生不如死。 从一代枭雄变为毡板鱼肉,他舍得了一身剐,却没有成功将皇帝拉下马,心狠手辣一辈子,落的这个下场也是因果循环。 不过李征可不会象朝廷邸报中那般喜悦,因为他清楚的明白一件事,那便是高闯虽然倒下了,但另一个李闯却是站了起来。 最可怕的是,李征深知,李闯可是比高闯危险的太多了。李闯不仅有勇猛狠辣的一面,更可怕的是他还有头脑。 一个时代结束了,另一个可怕的时代马上就要到来了……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328章 到时间了么 崇祯九年十月。 朝廷的旨意终于姗姗来迟的来了,没有出乎李征的预料,是李征意料之中最坏的结果之一。 朝廷的决议是,要求李征移镇大同镇,与虎大威对调防区。 对于这个决议,李征十分平静的领旨谢恩,更当着天使的面保证半月后便会移镇大同。 防止一个军阀割据的最好办法,无过于移镇,只要将其人从其经营已久的老巢调出,那对方基本就没有任何的反叛能力了。 这个消息迅速的传遍整个泽潞二州,被压迫已久的缙绅们,大部分人并没有表现出来欣喜若狂的情绪,除了少部分目光短浅之辈,其他人都是一副大难临头的感觉。 泽潞二州的气氛一片压抑,各地军队调动极为频繁,不断的向着府城汇聚,无数缙绅士人们,如同世界末日快要来临一般,疯狂的向其他各府逃窜而去。 只要不傻,谁都能清楚的嗅到空气中那弥漫的杀气,无边的压抑,令无数人都有些喘不过气来。 消息传到各地屯田地之时,大范围的人心骚动开始出现,百姓们已经不是之前那般好糊弄了。 尤其是各家都已经有适龄孩童入学之后,他们的见识已经不知不觉的提升了起来。 不用别人怎么解释,所有从李征这里受益的百姓们,都明白李征移镇之后,他们的未来必然会重新回到从前。 从前是什么日子? 那是不堪回首的往事,每日间都在死亡线上挣扎,还要担心官府时不时前来催粮催赋! 最可怕的是,这些赋税若是拿不出来,他们的孩子会受到的那些折磨,没有了李征的庇护,他们如今的佃田必然会被重新回归的缙绅们瓜分一空,一切都回到原点! 这一切若是再回来,谁人能够承受的了?! 这才吃了几天饱饭,朝廷就这般迫不及待的要他们去死吗?刚刚过了几天安心日子,朝廷就非要要他们回到过去吗?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百姓们不傻,为了自己的生活,他们不惮付出一切。为了保卫他们好不容易得来的生活,他们也愿意付出一切。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气氛一天比一天压抑。 百姓们虽然有骚动,但大规模的动乱并没有发生,相熟悉的人见了面之时,也大多面无表情的点头,似乎平日间的欢声笑语一夜之间便消失一空了。 唯一变化的则是,原本得过且过,向来有人以种种理由逃避的军训一下子人满为患了。 从十几岁的半大小子,到四五十岁的男丁,全部自发的开始聚集训练,原本每五天一次的军训,如今天天都是满满当当的人头。 之前军训只训一下午,而且军队还要管一顿饭,但如今的军训人人自带干粮,一言不发的拼命训练着。 无须怀疑百姓们保卫自己幸福生活的决心,他们以自己行动告诉所有人,他们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另外一个热闹的地方,便是各地的军营门口,每日间都有无数的人聚集在哪里,希望可以参军入伍。 这些变化,李征都看在眼中,不过他却也只是看着,并没有大开军营,疯狂的去扩军。 虽然没有扩军,但明眼人都可以看的出来,泽潞二州已经开始全面备战的准备,甚至无须动员,二府的战争机器已经全速运转起来了。 平阳府的军队并没有撤向泽州,反而开始向荣河,河津方向前进。 在一片肃杀气息中,谢文举对种种变化都看在眼中,不过此时的他却是没有丝毫办法去阻止,因为他也是待罪之身。 这一次天使前来传达旨意,要求李征带一千家丁移镇,已经充分说明朝廷已经对李征产生了猜疑。 这可不是之前虎大威那般,从地方总兵升至一镇总兵,这次是平调,而且还规定了数量,这里面的意思就十分耐人寻味了。 从另外一个意思来说,也在侧面警告于他,他这个监军工作极为的失职! 之所以没有立即抓他,估计也是为了安抚李征,害怕直接抓了他这个监军之后,李征会觉得危险就在眼前,直接举兵造反。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只要李征一旦移镇大同,他必然会被随后到来的锦衣卫逮拿入京,等待他的下场自然可想而知。 在朝廷圣旨到来之前,他也是收到京中相熟之人的消息,对他告知了朝廷对于李征的弹劾和非议。 他不是一个没有政治嗅觉之人,刚刚听到这个消息,便拿出了大半身家送往京城上下打点。 但可惜的是,这次是文官集团铁了心要收拾李征,他的银子根本没有多大作用。 有良心一点的,直接拒绝了他的银子,黑心一点的,直接收了银子,但事情却是一点也不给他办。 原本在七月建奴围城之际,文官们原本已经开始偃旗息鼓,不准备在这个当口再闹事了。 但是在建奴退兵之后,一连串的胜利消息,却是大大刺激到了文官们的神经。 卢象升与洪承畴这两个带兵的文官,战绩委实太过于耀眼了。 从安徽到湖广,之前声势浩大的高迎祥部一路大败,各路流寇但凡碰上卢、洪二人,就没有一个讨到过便宜的,直接便将流寇的滔天凶焰直接压了下去。 尤其是陕西的孙传庭,更是一战而擒高闯这个天下流寇的执牛耳者,极大的鼓舞了文官们的士气。 这种前所未有的胜利鼓舞之下,文官们对于武夫们的忌惮一下子便强了许多,根本无法再容忍一个还能站在他们之上的武夫存在。 在卢、洪、孙三位强大文官存在的撑腰下,文官们再看到李征这个带着爵位的武将时,就发觉极为的碍眼,如同凳上之钉一般,不拨出来就算坐着都不安心。 若非崇祯皇帝一直不肯听从建议,放权文官集团下绊子找由头给李征除爵,他们早就下手整治李征了。 不过对于武夫的忌惮,崇祯并不比文官们少多少。因此在大家提出给李征移镇之后,崇祯便顺水推舟的答应下来,毕竟虽然他需要打手,但却不会需要一个军阀! 当皇帝与文官们意见一致以后,所有的一切斡旋都注定失败。 当旨意下达之时,无论如何,他谢文举的下场都已经可以确定了,他最好的结果也只是从此坐了冷板凳。 谢文举自从圣旨到来,每日间便是纵情杯中物,一幅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模样。 这一日,他正喝的半熏之时,一个番子却是带着李征的一个亲卫到来。 这人一看到谢文举便行礼,直接了当的道,“监军大人,我家将主请公公过府饮宴!” 谢文举举杯的手在空中猛的一滞,脸色快速的变了数变,又变回一脸平静的模样,只是举杯的手,却是忍不住的有些颤抖起来。 “本监知道了,你且回去,本监这便过来。” 谢文举努力镇定的将一小杯酒喝尽,这才平淡的道。 来人应了一声,却并没有立即告退,反而退到一边,一副要随行的模样。 “看来是到时间了。” 看到这情况,谢文举脑子嗡的一声,全身颤抖,心中疯狂的跳动着。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329章 闯王的抉择 潞州府,山西总兵府。 如今的李府,处处都是一片肃穆,往来巡逻的兵丁络绎不绝,三步一哨,五步一岗,一片的杀气腾腾。 李氏宗族的人大半已经收缩回李府,往来行走之人不绝于路,没有人脸上有笑意,全部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当谢文举坐着轿子到来之时,所有护卫的武器都被搜刮一空,一番搜身之后,这才被准行入府。 这种规格是谢文举从来没有遇到的,更是令他紧张的心情达到了顶点。 从门口到正厅,短短的数十步距离,谢文举却是感觉走了一个世纪一般,双腿酥麻难耐,如同踩在棉花上一般。 李征今日一身藏青色武服,窄袖束带,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的精神。 他就默默立于厅口,脸上带着平静的笑容,迎接着谢文举的到来,他也是这李府进来之后,唯一一个还带着脸的人。 看到李征身上没有带着武器,更没有披甲在身,似乎完全没有受到时局动荡的任何影响,就是一副平日宴请宾友的模样。 虽然李征并没有丝毫要动手的意思,但谢文举却并不敢掉以轻心,他似乎已经看的到,自己未来被按在旗下,直接砍头祭旗誓师出兵时候的模样了。 “公公来了,快快里面坐!今日天气太过冷咧,且入屋喝一杯暖暖身子。” 李征脸上含笑,轻抓谢文举手腕,相携入厅内坐下。 大厅内放置了数盆火盆,熊熊燃烧的炭火烧的正旺,房门虚掩一半,整个房间顿时温暖如春。 虽然房间内十分温暖,但谢文举心中却感觉不到多少暖意,事到临对,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能够做到直面死亡的却不多,起码还不包括他谢文举。 “公公,咱们是老交情了,何须如此拘谨,来来来,尝尝这河鱼,刚刚打上来的,味道极鲜。” 两人坐定之后,菜肴便不断的被传了上来,七八道菜摆上桌面,顿时芬芳扑鼻,李征也是笑着让菜道。 “罢了,咱家最近胃口不好,李将军唤咱家来,到底何事,还请示下。” 谢文举哪里还吃的下饭,正坐盯着李征的眼睛,平静的说道。 不知为何,说出这句话后,他的心情却是直接平静下来,似乎万事不萦于怀,完全选择面对所有的局面。 “无他,今日只是邀请老友闲聊。今日只是叙叙,莫谈伤风悲秋之事。这次是李征连累公公了,谨以杯中酒相谢。” 李征呵呵一笑,吃了一口菜,举杯向谢文举,一饮而尽,平静的说道。 “饮杯!” 见李征说的客气,谢文举也是一笑,举杯一口喝下。 “其实也谈不上连累,将军何错之有,只是朝中有人受嚼舌根而已,一帮酸儒,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谢文举夹了一口菜,恨恨的说道。 李征爽朗一笑,觉得这谢文举说的甚是共鸣。 “若是李征移镇大同,公公可愿随吾共往?” 两人再饮了数杯,李征晃着杯中不满的酒水,轻松的问道。 “将军说笑了,咱家要去哪里,那是万岁爷才能决定的,咱家可不会坏了规矩的。将军若是念及往日情谊,赐上三尺白绫,咱家便感激不尽。” 谢文举目光有些深意的看着李征,但回答却是斩钉截铁。 “公公说笑了,只要本将一日还在,这泽潞二州就不会有人对公公不利。” 李征笑笑,说话也是同样的铿锵有力。 明代的太监虽然好人不多,但始终没有出现一个要挟皇帝的,甚至背主的都没几个,这不得不说也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奇迹。 说完二人相视一笑,气氛不知不觉间,竟然少了许多隔阂。 …… 陕西,澄城。 一面新的‘闯’字大旗重新树立了起来,在这面旗帜旁边,一个大大的‘李’字旗帜也在寒风中发出咧咧的声音。 半个月前,高迎祥在京城已经被处于极刑,一代枭雄就此归为黄土。 在消息传递回陕西之后,高闯余部在陕西慢慢汇聚而来,重新聚集于李自成麾下,但直到消息确认之后,李自成这才第一次打起这面闯字大旗。 不断汇聚而来的义军,数量只有两万余,但能在这极端的环境下存活下来之辈,都是坚韧不拨,浴血而来的好汉! 虽然屡造重创,但却没有失去信心。 在无边的杀戮中,他们流过血,却没有流过泪,但再一次看到那面‘闯’字大旗后,所有人眼中都有些发酸。 “闯王,驴球子孙传庭又杀过来了!” 这时,无处一骑快速而来,一个壮硕的汉子远远便高声喊了起来。 “孙贼在哪里?” “宰了他!” “回去给高大哥报仇!” “狗娘养的,跟他拼休!” 一听到孙传庭这个名字,闯营上下顿时如同炸了锅了一般,纷纷高声呼喊道。 “宗敏,孙贼还有多远?” 李自成眼中露出杀机,话语却是平静如常。 “驴球子在蒲城扎营,并没有开过来的意思。” 刘宗敏恨恨的吐了口吐沫,有些不爽的说道。 “他驻扎于蒲城几日了?” 突然之间,一个陌生的年轻声音开口问道。 “驴球子,你一个使者也敢打听俺们的军机,想死就早说!” 刘宗敏却是眼睛一横,嘴里骂骂咧咧,向前逼来,一副想动手的模样。 “宗敏,远来是客,你这般模样,岂非给人看了笑话!” 李自成眯着眼睛,看着在刘宗敏咆哮下,依旧一脸平静的年轻人,轻咳一声,阻止了刘宗敏的恫吓。 “李将军,若是在下没有猜错,你们还是早做决定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年轻人轻笑了一声,似乎对于这种情况已经司空见惯,平静的说道。 “李开莫,我看你是山西总兵使者的份上,不想与你难堪,但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再威胁我么?” 李自成顿时将眼睛眯了起来,冷漠的盯着李开莫,杀机毕露。 “非也。贵军屡战屡败,孙传庭不趁胜追击,却驻足于蒲城不前,你不觉得奇怪么?” 李开莫一副从容的模样,定定的看着李自成,看着对方不置可否的模样,也不再卖关子,直接说道,“见小而不取,所取者大也!” “什么意思?” 李自成顿时警觉了起来,他心中也是有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看来闯王是猜到了,洪大人估计此时已经过了潼关了,若是被孙大人与洪大人两面夹击,你猜闯营会如何?” 李开莫定定的看着李自成,慢悠悠的道。 “我该如何相信山西总兵?” 李自成是枭雄人物,深知当断则断的道理,直接询问道。 “无他,鸟尽弓藏,各取所需罢了。我七哥如今备受朝廷猜忌,需要闯王帮忙做一场戏。此事对两家都有益,只看闯王如何抉择。” 李开莫顿时严肃了起来,一字一句的说道。 李自成闻言沉默了下来,深邃的目光投向远处,整个场面顿时死寂了下来,人人都在等待着李自成的决定。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330章 渡河入晋 寒风呼啸,天地一片肃杀。 李自成并没有立即回答,只是在原地沉默着,仔细权衡着其中利弊。 “李征要我做什么?” 片刻之后,李自成猛的抬起了头,目光炯炯的看着李开莫。 “七哥要你在平阳府攻破临汾、襄汾二城,另外少杀点百姓,你们也是穷苦出身,何必难为那些苦哈哈。” 见李自成口风终于开始松动,李开莫松了口气,镇定的说道。 “临汾城?平阳府府城?” 李自成小眼睛猛的爆出精光,目光冷冷的盯着李开莫,满眼的狐疑之色。 “是的。” 李开莫平静的回答道。 “你这是强人所难。闯王当年十数万大军都无法拿下临汾城,如今兄弟们大多有伤在身,又如何做的到?若是攻城之时,你们在外偷袭,姓李的这颗在好头颅,不是被你们给卖了!?” 李自成心中冷笑,但嘴里依旧做出一番为难状。 “这个无须闯王忧虑,只要你们到达城下,自会有人给你们开门。你们只有三日时间,三日之后若还在城中,后果自负!” 李开莫十分镇定的说道,伸出三个手指,一脸平静。 “成交!还有什么其他要求?” 李自成心中思索一下,便直接点头同意。 他并不怕被李征堵在城中出不来,只要多派斥候侦查,仔细堤防之下,根本不怕被人偷袭。 “其他闯王应该会顺手做的,七哥要求声势越大越好,这方面闯王根本无需我方给什么建议。只是大家都是穷苦出身,莫要对普通百姓做的太绝了!” 李开莫摇摇头,将这个不是要求的要求提了一下。 “这个自然无须你们操心,某自然会去做的。另外你们在哪里放我们过黄河?又如何保证我部渡河的安全?” 李自成早就预料到会有接应,也明白自己充当的是刀子的角色,十分痛快的答应下来,但对于渡河的问题,他还是一脸的警惕。 “韩城。你们还有五天的时间渡河。” 李开莫显然早有准备,直接回答道。 “你还没有回答我,如何保证我部安全?” 李自成盯着李开莫,冷冷的说道。 “我在这里不是最好的保证么?别忘了,若是我死在陕西,七哥如何跟朝廷交代?” 李开莫展颜一笑,十分从容的说道。 李自成微微一愣,有些怀疑的问道,“先生意思是随我军入晋,不准备先回去么?” “是的。贵我两军,征战不知凡几,若无保障,如何让将军放心?” 李开莫微微一笑,淡定的说道。 “若是李征故意用你诈俺们,待到俺们半渡之时偷袭,只要灭了俺们,损了你一个,狗朝廷怎么会怪罪李征小儿?” 正在李自成斟酌之时,袁宗第却是突然开口了,说话时更是直对问题权柄。 李自成也是双目一凝,这个可能性可是极大,若是李征真的舍了这颗棋子,也未尝做不到这一点。 “你们可以一部斥候先行渡河而过,过河之后广撒斥候,为大军终止,五日时间还是很充足的,完全可以搜索足够宽广的安全区域出来。” 对于这个问题,李开莫直接便开口回答出来,显然早有预案。 袁宗第顿时愣了,思索一番后,也默默的退了下来,不再出声。 李自成却是心中一寒,一系列问题李开莫都直接回答,毫不拖泥带水,明显早就做好了一切的准备。 李开莫背后显然就是李征在指挥,但是这种缜密的思维,委实令李自成心中难安。 不过他显然高估了李征,这并不是李征有这个能力,而是李征手下的参谋团的集体成果。 既然忌惮,李自成也不可控制的升起一个念头,要不直接杀了李开莫,然后将其找自己合作之事公布于天下,将李征逼反? 越想越觉得这个计划可行,毕竟自己是有时间差的,杀了他,将他交给背后追来的孙传庭,然后全力渡河,李征未必会能及时收到消息! 等过了黄河进入山西,他就不必受制于李征,天下之大,还不是任由自己驰骋?李征又有耐自己何? 甚至情况再理想一些,明军内部大相攻伐,各地义军必定大大松口气,无论如何都是稳赚不赔啊! 眼见李自成的目光越来越危险,李开莫叹了口气,他知道李自成开始动了杀心,只能轻咳一声,开口说道。 “闯王还是收起你的杀心吧,我既然敢来,就自有联系大军的方法,若是一日内没有收到我的消息,闯王就不用想过河了,然后就准备接受我潞州军的怒火!” “在这种三面临敌的局面下,这种举措对闯王可不会太好的结果。反而空得罪了强敌,置自己于险地,不为智者所取。” “到了山西,闯王也莫要觉得杀了我有何作用。我死在山西除了引来七哥不死不休的报复之外,更是毫无益处。” 李开莫平静的看着李自成,目光中充满了自信和从容。 “先生说笑了,某怎会有这种想法,一切就按照山西总兵所说的办。” 李自成哈哈一笑,将话题转移了过去。 虽然对于李开莫所说的联系办法还有些怀疑,但如今的他不能冒任何的风险,毕竟两万余兄弟性命就在他一念间,一个不慎,就是全军尽没,他承受不了这种打击。 不过他也留了个心眼,绝口不提放李开莫离去。 既然计较已定,李自成也毫不拖泥带水,直接下令刘宗第带五百老营先一步奔赴渡口,先行渡河侦查。 各部快速奔袭韩城,李自成亲领老营主力断后,两千老营化整为零,与孙传庭的斥候展开寸步不让的争夺战,故意摆出一副大军仍在澄城的假象,迷惑孙传庭大军,为大军渡河争取时间。 三日后,洪承畴大军终于到达合城,与孙传庭联络之后,约定第二日便同时向闯军发起进攻,争取一战而灭闯军残部于陕北山区,就算不能全歼,也需要将他们远远赶入山窝窝里自生自灭。 但当他们全力击败闯军斥候后,却是在澄城城外看到一座座空营,除了最后那数百落败而逃的闯军斥候外,整个闯营残部已经人去营空。 一脸阴沉的孙传庭差点一口老血喷将出来,发疯一般带着千余骑兵衔尾穷追,但只是在韩城外十数里眼睁睁的看着最后那数百骑踏上渡般,在他们的目送下进入山西境内。 在孙传庭暴躁如雷的咆哮声中,闯军快速烧毁了所有渡船,快速的消失在他的视线尽头。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331章 压抑 寒风呼啸,凛咧的西北风肆虐过枯草丛生的大地,将大地上最后一丝暖意全部带走,只剩下一片的肃杀气息。 在临晋城外,无数的士兵如墙一般立于寒风之中,刮面如刀的寒风似乎根本不存在一般,无人有丝毫的动作,更没有人发出丝毫的声音,似乎这里的并不是人,而是一尊尊的雕塑一般。 远处战马奔腾的声音由远而近,数骑如风一般快速接近大军,不多时,在一面‘李’字大旗之下,来骑翻身下马,单膝跪地,目光镇定的看向旗下之人。 “报将军,闯军已经开始渡河!先锋数百骑兵已经开始哨探四周,我部按预定计划暂时退避,已经拉开与之的距离!” 来人快速的说道,声音中带着一股压抑的情绪。 “嗯,知道了,继续保持接触,无须与之交战,但不得令其哨探到我部三十里之内!” 大旗下的将领点了点头,声音中也带着些许压抑。 来骑领命而退,数骑快速上马,再次奔腾向远方,直到消失在这名将军的视线范围之外。 “将军,咱们就看着他们入晋么?眼下可是剿灭闯贼的最好时机了,为何这般放纵他们来咱们这里捣乱?” 身边的一将目光从来骑身上收回,再次看向身边的将领,有些疑惑的问道。 “这是大帅的意思,做好自己的事情便可,不该问的事情不要多问!” 李悦冷冷的看了身边的陆平一眼,语气中带着一丝警告。 “大帅的计划到底是什么?李哥透露一下呗。” 陆平顿时缩了缩脖子,继续追问道,显然他与李悦的关系极好,根本不怕李悦这般派头。 “军心如何?” 李悦却并没有回答,将话题扯到另一边。 “李哥放心吧,早就将猫腻讲清楚了,儿郎们都十分的不满朝廷。话说朝廷这事办的也太不地道了吧,这哪里能忍!” 见到李悦岔开话题不答,陆平也极为识趣的不再纠缠,他明白私交归私交,有些事情还是多点忌讳要好。 “下面的人怎么说?” 李悦沉默了片刻,又一次追问道。 “大家都明白这个道理,那么多的士兵家业全在这里,若是没有大帅的照拂,他们怎么可能保的住家业?单单一个赋税,就足以令人家破人亡了,大家都清楚其中的道理,更明白该选哪一边站队!” 陆平的神色终于郑重了起来,一个问题问两遍,他清楚明白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 李征给士兵们的田地,可不是普通百姓们的佃田,随着一场场战斗,立功士兵们数量也越来越多,所获得的赏银也大半在李征手中购置了田地。 虽然这些田地依旧是挂名在李征名下,但事实上大部分老兵们田地都是自家的田地了。 而且士兵们也明白,挂名在李征名下,只是为了让他们避开沉重的赋税,并不是李征在贪图他们的田地。 一旦关乎到个人利益,是个人都会精明起来,他们更明白谁才能给他们带来好处。 潞州军中士兵们已经完全被绑上了李征的战车,利益的捆绑才是最重要的纽带,也是最牢固的纽带。 这个时候,就算李征突然失心疯决定完全效忠于朝廷,下面的官兵们也会将李征这个想法给拉回来,在失去中得到,就更加不会容忍再次失去。 “那就好。咱们要时刻记住,以前的咱们是个什么货色,如今的生活到底是谁给咱们带来的!” 李悦深深吸了一口气,十分郑重的说道。 对此,陆平深深的抱以等同,脸上也是一脸的坚毅。 他们之前都只是一介小兵,可谓是谁都可以来踩上一脚,身上更是大子都找不到几个,更没有人能看的起他们。 但如今跟着李征,不仅身居高位,更是家产一天比一天大,虽然算不上妻妾成群,但富贵荣华的日子却是已经可以做到了。 只要李征一天不倒,他们的这种日子就不会有任何的改变,因为彼此之间的利益已经纠葛太深,就算他们此刻去投靠别人,也根本无法完全摘清自己,也根本不会受到任何的信任! 没有人喜欢背叛之人,因为背叛过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谁都不会放心一个随时背叛的人在自己身边,因为那是自寻死路! “走吧,咱们也该做做样子了。至少不能让人再在朝堂之上给大帅找麻烦,大帅承担的压力也太大了。” 李悦轻轻吐出一口浊气,有些怅然的说道。 陆平点点头,转手向身边的传令兵一挥手,在一阵旗语下,战鼓声轰然响起,整个军队如同被看不见的手猛的一推,开始大踏步向前前方而去。 …… 在河津城下,两万余闯营已经团团将河津城围住,不过却没有立即进攻,似乎在等待碰上什么。 过不多时,十数骑快速接近而来,李自成目光紧紧的盯着快速奔来的斥候,眼中也露出一缕精芒,显然他的心中并不平静。 “如何?” 来骑快速到来,李自成沉声的问道。 “报闯王,小的们已经搜遍百里之内,并无官军影迹!只是向临晋哨探之时,却是遭遇官军斥候拦截,小的不敢强行突破,特来请闯王定夺!” 来骑行了一礼,快速的将他探查到的情况汇报了上来。 “知道了,你们继续哨探,百里之内有任何动静,立即前来汇报!不得有丝毫延误!” 李自成长长的舒了口气,百里之内没有官军,李征显然是十分的守信用,但李自成却不会将希望完全寄托在别人手中,依旧十分警惕的下令道。 看着斥候快速的远去,李自成的目光转到了李开莫身上,看着对方一脸微笑,十分平静的模样,李自成幽幽叹了口气,李征身边为何如此多的人材。 “闯王,相信你已经看到了七哥的诚意了,河津距离临晋太近了,闯王接下来该去补充一些粮草辎重了吧?” 李开莫心中也是松了口气,暗示李自成,也该挪挪地方了,毕竟无论作样子还是给别人看,李征都必须来解河津城之围,否则他也不好交差。 “呵呵,李将军真是信人,走吧,去临汾!” 李自成知道自己根本没有选择,他听懂了李开莫的暗示,再留在这里,只能是与李征翻脸,而这个恰恰是他最不想发生的。 如今的他没有更多的选择,要么合作,要么被李征歼灭于此。 如果真的翻脸,那李征就算拖也能将粮草匮乏,军中伤残之人极多的他给拖跨,甚至若是李征真的铁了心办他,那一个不好,可能就会彻底裁在这里。 无数兵马在号角声中,快速的整队出发,向着临汾城而去。 黑夜中,一切都是这般的沉默,这般的压抑。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332章 内应 临汾城。 三日前还听说闯军刚刚渡过黄河,但谁能料到流寇竟然毫不停留,直接穿县越府,直接便奔着府城而来。 过河之时的两万余人,如今已经沿路收纳裹胁,如今人数已经又是十数万了,完全是将整个临汾城给围的个水泄不通啊! 望着城下黑压压的流寇大军,临汾知府马永德只是看了一眼,便即直觉两眼发黑,勉强观察了个大概,便急匆匆的回府平定心情。 “快,派出快马向山西总兵求救!一定要快!” 连喝了数口茶水,马永德这才压下了心中的惊惧,发了疯一般的向着跟着自己回府的守备将军吼道。 作为地方文官大员,马永德肯亲上城头观敌虚实,已经算是胆略过人了。但对于如何退兵,他却除了向李征求救以后,根本就没有任何其他的办法。 “府尊,咱们之前跟李征闹的那么凶,他肯救咱们么?” 守备将军快速的派了家丁趁乱突围求救,转过身来,却是眼巴巴的看着马永德,十分担忧的问道。 “这……” 马永德哪里不知道自己之前拼命弹劾李征的事情,对于李征会不会来救援,也是心中没底。 而且这会儿也没理由说李征故意磨蹭时间,因为在他们一众地方官员的弹劾下,李征已经被朝廷下旨调住大同镇,就算是不来救他们,也让人没有任何话说。 “末将听说李将军如今正在收缩兵力,似乎在准备前往大同上任,他这不来谁也没办法说啊!” 守备将军急的都快要哭了,临汾城若是破了,知府是没啥事,他的下场肯定不会好啊! “你不必担心,山西总兵公忠体国,必然能顾全大局调遣大军前来救援的。” 马永德沉默了良久,这才幽幽的说出了这么一句他都不相信的话,但如今,也只能希望李征能明白事理了。 守备将军被知府大人这话噎了个半死,他本来是打算让知府服个软,但对方这种鸵鸟心态,怎么可能求来援军? 顾全大局,顾你娘个大局啊! 你他娘的那般疯狂攻击别人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顾全大局? “马大人,要不咱们先给李将军一个台阶下,修书一封言称误会,稍稍服个软?” 守备将军依旧不死心,小心翼翼的提议道。 “放肆!本官如何行事,哪论到你一个粗鄙武夫置喙?滚出动安置城防,若是城池有失,本官第一个便砍了你!” 马永德一听到服软二字,顿时火冒三丈,猛的一后桌子,怒不可遏的喝斥道。 他李征算个什么东西,之前虎大威在时,见到自己也得客客气气的,他李征一介泥腿子出身的东西,也配自己低下这浩然之身?! “是是是,是末将该死,末将这便回去布置城防,守要贼子来得去不得!” 守备将军一个哆嗦,急忙跪下行礼,口中连连称罪。 “去吧!” 马永德本来想习惯性的骂一句滚吧,但念及如今是用人之际,话到嘴边时,才压了下来,用了一个温和一点的词。 “是!末将告退。” 守备将军深深低下头颅,口中恭敬的回应道。 但在目光扫上地面时,目光中却是多了一丝冷咧和愤怒。 …… 在临汾城外,一杆高高的‘闯’字大旗下,李自成正驻马观察着面前的临汾城。 临汾城高高的城墙令人望而生畏,尤其是对于缺乏攻城手段,更加没有任何攻城器械的农民军来说,更是一个无法跨越的高峰。 在城外,宽阔的护城河之中,只有浅浅的水流还在流淌,完全就没有任何的阻碍作用。 城头上官军数量看起来并不多,远远看去,那些官兵也不似有过什么训练,行动间没有什么章法。 不过也许是因为攻守战打的多了,这些官兵在守城之时,种种准备倒是似模似样,只是人数明显不是很多。 这种城池,对于完全依靠云梯攻城的闯营来说,完全是一件伤亡惨重的消耗战,完全得不偿失。 因为闯营中更加缺乏受过训练的士兵,老营虽然是在战争中被锻炼出来的,但大部分经验来自于野战,对于攻城战,他们也没有多少亮眼之处。 “李先生,贵军答应的内应确定会兑现么?” 观察了半天,看到护城河已经几乎快要被填平,李自成怅然的放弃了独自攻下城池的想法,转头向着身边的李开莫问道。 “没有问题,只要将军答应拿出一半的钱粮送给我军,那今夜这临汾城便是闯王的了!” 李开莫目光幽冷的看着临汾城,话语间也是一片平静。 “一半!李将军不觉得吃相太难看了么?城要我们攻,人要我们死,李将军只是拿下一座城门就要一半,过份了吧。” 李自成摇摇头,这个条件对他来说根本不可以接受。 “那没有我们的帮助,李将军有能力自己打下来么?小可这几日已经清楚表明这是我军底线,若是将军不接受,那小可也只能告辞,两家合作就此散伙就是。” 李开莫一点也不急,平静的说道。 闻言李自成顿时沉默了下来,他要是打的下来,又怎么会受这种窝囊气?这些时日来,他不是没有试图讨价还价,但没有一次成功过。 “有一个问题我想问一下,就算我肯给这笔钱粮,李将军又该如何接手?难道不怕犯了贵朝廷的忌讳?” 李自成抬起头,目光炯炯的看着李开莫。 “无妨,闯王可以安排一批人押送这批钱粮,我军自会在战场中‘缴获’而去。或者闯王得手后改了主意,那大家明刀明枪的打上一场,凭本事定钱粮的多少。” 李开莫呵呵一笑,话语中充满了自信。 “那就这般定了!” 虽然这摆明着是被人威胁强迫,但李自成性格坚韧,也能忍的下这口气,只要队伍能够保住,场子早晚都可以找的回来。 “闯王痛快!” 李开莫松了口气,能不翻脸,谁愿意为这狗朝廷去打生打死? 两人定的只是口头协定,换在后世根本就是狗屁,好吧,在这个时代也是狗屁,但李开莫却并没有任何怀疑。 他的信心来源于李征,因为李征十分肯定李自成会守信用的,这个判断根本没有任何依据。 虽然十分的好奇,但李开莫还是选择相信李征的判断,毕竟这么多年来,李征就没有判断错过。 “吹号,三长一短!” 双方已经达成一致,李开莫便再不犹豫,直接将与内应的沟通方法说了出来。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333章 破城 深夜,月色朦胧。 在这个普通人大多营养不良的时代,夜晚一般不会发生战斗的,因为双方军队中都有大量的夜盲症患者。 但今天晚上,却是完全不一样。 无数的火把在城外亮起,将整个大地照的灯火通明,完全不用考虑黑暗无法视物的影响。 悠长的号角声响起,三长一短的号角声刚刚停止,城内突然杀喊声大作。 城外的流寇举着火把,一副夜战的准备,城头上的明军自然看的清清楚楚,一直都在紧张的戒备着。 一听到城内杀喊声响起,顿时就有官兵开始下城准备弹压细作。 但杀喊声却是越来越响,数分钟后,城南大门就已经轰然洞开,十数枝火把自城门洞中出现,数十人正各持刀枪,与里面的官兵战成一团。 “吹号,催宗敏出击,立即夺城!” 看着城门洞中竟然只有数十人,李自成目光一凝,但却没有丝毫的怠慢,快速的下令道。 早就准备好的一千余骑兵,快速的突击而前,眼见骑兵已经接近,那数十个细作根本没有犹豫,直接从城门洞口撤出,散向两边。 沉重的城门没了阻碍,正在缓缓合拢,但一马当先的刘宗敏根本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一骑飞入城门内,狼牙棒一个旋飞,数人便惨叫着倒地,缓慢合拢的城门顿时为之一滞。 有刘宗敏打头,其他骑兵毫无阻碍的直接杀入城门洞中,只要肩膀上没有绑上白布的,全部都是他们斩杀的目标! 转眼之间,原本还在与细作纠缠的官兵,顿时成片的惨叫着,倒在战马的铁蹄之下,无数骑兵根本无须用开口劈杀, 千余骑根本没有守门的打算,越过城门留下一地死尸之外,便即顺着大道直取知府衙门。 在他们后面,两千余锐兵已经奔行至近处,冒着稀疏的箭矢,快速的灌入城门之中。 杀喊声震天,没有了城墙的守护,这些数量和战斗经历都远远不及闯营的官兵们,很快便被直接杀散,消融在临汾城之中。 这些士兵虽然名义上是士兵,但没有训练,缺粮少饷的他们,一旦脱了所谓的军服,就是普通百姓,毫无斗志可言。 两千锐兵快速的向着其他几座城门而去,显然是要彻底控制住其他几面城墙与城门,方便大军入城。 城内的抵抗已经完全消散,守备将军第一个便纳头便降,剩下的士兵大多脱了军装,直接混入百姓中间。 没有了抵抗,整座城池都在流寇们的铁蹄下呻吟。 知府衙门中,马永德已经哆哆嗦嗦将脑袋伸进了绳套之中,但犹豫良久依旧还是下不了决心就此赴死。 府内已经开始出现了不断的喧哗声,惨叫声与女人的尖叫声此起彼伏,正当他心一横,将垫脚凳子踢开之时,房门被人一脚踢开。 不等他闭目安死,一众彪形大汉便蜂涌而入,眼看着他要吊死,这些人直接将之一把拉了下来,死死的按在地上。 当他被人如死狗一般的拉出房间时,马永德心中还有些庆幸,自己并没有死去,当被人救下那一刻,他才觉得这个世界是这么的美好,他根本不想这样死去。 但他口中被塞着一块破布,也不知道是谁身上的破衣服上撕下来的,一股子臭味中还带着些许的血腥味,直熏的他差点背过气去。 等待他的似乎也不是什么美好的事情,被人拖出来之后,十几个人便直接一顿拳打脚踢,直打的他差点背过气去。 当一顿毒打过后,终于有人告诉他挨打的原因,竟然是为了问他钱财放在哪里。 这一刻他不禁有些老泪纵横,他没有不说的想法啊,若是早点问出来,他不就早就了? 当他一股恼的将自己的藏银之地讲出来后,这伙人便直接选了一颗大树,只是看着那树上的绳索时,他却是觉得如此的刺眼,没想到说出自己的钱财之后,竟然还是一样的结果! 不等他哭喊求饶,一个大汉便直接将绳索直接套入他的脑袋,另一边几人猛的一拉,顿时腾空飞起,被直接吊在树上,如同上岸的鱼儿一般,他在半空中不断的翻腾着,双手死死的拉着脖子上的绳索,努力给自己找到一丝进气的空隙。 但他很快便失望了,绳索深深勒入他的脖子,根本无力挣扎。 在他意识越来越模糊之时,却是看到远处无数豪宅之中,全是一片的尖叫和惨叫声,还有那疯狂的笑声,在黑夜中张狂的扩散着,如同一片人间地狱。 腾空的火焰是如此的醒目,几处大宅火起之后,整个天空都被映成了火红色。 李开莫是第一次进入这临汾城,更可笑的是,他是随着流寇一起进来的。 城中已经乱成一团,任何肯于上街行走之人,都会被无情的砍杀在地,无数豪宅与店铺被人用暴力砸开,然后便是一伙狂笑着的人疯狂的冲进去杀戮和破坏。 “这些流寇疯了么?他们这是打算将临汾城屠个干净,然后一把火烧成灰么?” 李开莫身边一人呆呆的立于他的身侧,口中喃喃自语道。 潞州军也曾经洗过城,但却是秩序井然,但却并不会象流寇这般,如同疯狂的暴行一般,杀戮一切,毁灭一切。 “解良,慎言。你看不出来么,他们是在报复!” 李开莫定定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摇摇头说道。 “报复?” 解良有些愣了,完全想象不到这是要多么大的仇恨,才能做到如此的疯狂。 “大帅有句话说的十分有道理,别将老实人逼急了,否则就会让你连下跪道歉的机会都没有……” 李开莫目光中一片冷咧,对于那些遭灾的贵人们,并没有多少同情之心。 一路上而来,路边冻饿而死的流民不知凡几,但城中豪宅中的贵人们,衣着光鲜,只看那豪宅之中,无数女子的尖叫声就可以看的出来,这些人占据了多少的社会资源。 当人完全没有了生活下去的希望之后,随之而来的报复将是极为残酷的,胸中那股戾气会毁灭一切。 “先生,闯王有请。” 正在李开莫信步在大街上行走之时,远处一骑快速而来,在前面恭敬的行礼道。 “不急。之前某与闯王也曾商议过,入城莫要祸害苦哈哈的,那些算怎么回事?” 李开莫左手一指南城那边一片的低矮房屋,听着从里面传出的呵斥怒骂声,目光中也充满了冷意。 “儿郎们攻下城来,总得乐呵乐呵,先生若是不喜,可速速见闯王言明便是。” 来骑根本不当回事,大大咧咧的说道。 “头前带路吧。” 李开莫目光中露出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也不多废话,平静的说道。 这般毫不顾忌民心,所有阶层一齐打压的做法,岂是成事之人?不过这对于潞州军来说,却是一个好消息。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334章 摩擦 临汾城破,这个消息是极具震憾的。 作为一府之地,尤其是平阳府这种大府,府城被破,基本上就意味着全府糜烂。 更重要的是,平阳府虽然屡遭兵灾,但临汾城却从来都没有被攻破过,既然流寇有攻破平阳府城这种坚城的能力,那其他府城也完全没有了安全感,这种心理上的打击是最致命的。 但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崇祯九年十月二十,临汾城破。 数日后,洪桐,赵城,霍州,沿着汾河一路城池连续陷落,整个平阳府已经开始变的无法收拾了。 这一连串的消息,令得近在咫尺的太原府也完全坐不住了,各种求援和弹劾的文书不断飞向北京,整个山西已经开始人心惶惶。 当消息传入京城之时,山西的噩耗还是一个接着一个的到来,似乎山西要有一夜之间变天的意思。 这个消息也让朝堂之上炸开了锅,弹劾山西总兵李征无能的奏折,更是堆的已经快比人还要高了。 一片倒的舆论,朝堂上更是直接做出革除李征爵位,令将限期剿灭流寇的决议。 这会儿已经没有人有功夫再想,如今山西总兵已经变成了大同总兵,严格上来说,李征已经不必为山西镇负责。 当然李征拿到这份命令之后,只是冷笑一声,便直接拿着去了厕所,如今的他与李闯合作的极为愉快,他还真没什么心思去理会朝廷的想法。 不过在明面上,李征的军队十分的给力。李闯破城之后,三日左右,大军就会尾随而来,收复一座又一座的城池。 进入十一月底,整个山西的局势也变得更加扑朔迷离,各地官府求援的文书如雨一般的飞入京城,李征的报捷文书也是不断的飞向京城。 一急一捷,整个朝堂上的大佬都开始陷入了深深的压抑。 他们不是蠢货,相反都是一起大明最高智商和情商的集合体,单单从这些截然相反的奏章中,许多人都嗅到了一丝熟悉的套路。 贼来兵不至,兵至贼不见,奈何兵与贼,何时得相见? 这种恶意满满的套路,大佬们都可以看的出来,更是心如明灯一般。他们明白,他们最担心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这明摆着就是李征在给他们上眼药,至于与流寇之间是否有合作关系,他们个个心中都有数。 在李征陆续的‘捷报’送达之后,朝堂之中反而平静了许多。 除了急的如同热锅之上的蚂蚁一般的崇祯皇帝,其他人谁都明白其中的猫腻,只是心照不宣之间,谁也不会捅破这层窗户纸。 毕竟刚刚给李征搬家的命令,马上整个山西就乱成一锅粥,这逼反李征的罪名谁愿意上杆子前去接收? 在一片沉默之中,崇祯连续几天的朝会讨论解决山西问题的方案,却始终没有任何的进展,因为这一次,他们不仅解决不了问题,更他娘的解决不了提出问题的人。 眼下李征还没有捅破造反这层窗户纸,大家都乐得装作看不见,至于解决问题,那是人干的事么?有那个时间,吵吵架混混日子,岂不是更好? 京城之中是派不出什么援军了,紧急向湖广召集官军也是需要时日,陕西如今也在混乱之中,张献忠在汉中那边可劲的在折腾着,罗汝才更是在陕北搅的鸡犬不宁。 河南地方上,革左五营高机动性的特点,让地方官军完全疲于奔命,在追击之中连击了数次埋伏之后,河南官军便十分识趣的紧闭城门,将野外直接扔给了他们。 至于大同镇的虎大威,更是没有兵力向南,之前的战斗已经让他元气大伤,如今根本无法恢复过来,还兼负着防御塞外民族的重任,根本无法向南。 至于还在山西镇的李征,更是谁也挑不出他的毛病,人家已经出兵一万余,追着十数万闯军不断的接战。奏章上的捷报更是一个接一个,你还想让别人如何去做? 没有援军,更没有底气的地方官府,也只能选择靠自己求活。 所有的事情,不怕没办法,只怕没上心。在连续十数城被攻破,城中官绅基本被屠杀一空之后,他们终于开始对一向鄙视的武夫们,露出他们一百多年都未露过的笑容了。 各地缙绅终于开始忍痛在自己身上拨毛,已经太久没有粮饷的官军都开始大规模的领到钱粮,但唯一的问题就是,火烧眉毛之际,才想到去找水救火,到底会有多少作用? 认真办一件事,那事情便不是事。文官们一旦认真起来,他们的才华也开始快速展现了出来。 通过对之前城池失陷的了解,他们总结出一些经验,那便是所有城陷的原因出奇的一致,有内应偷拿城门,然后闯军大军灌入,里应外合之下然后城陷。 在内应随处便是的情况下,无数城池都开始放弃坚壁清野的政策,将一切不安定因素全部逐出城外,无数的流民在刀枪的逼迫下离开城池,然后转身便投入到了李自成温暖的怀抱之下。 大明各地的城池更开始疯狂的堵塞四门,恨不得连天空都给遮起来,将无边的流寇统统挡在城外。 但他们的努力注定是没有任何效果的,一路向北,无数被逐出城池的农民的投奔,令得李自成的势力越滚越大,连续的战斗也将他的士卒锻炼了出来。 无数的炮灰的投奔,虽然令他的后勤压力越来越重,但人多势重之下,无数的城池只是看到那无边的人海,便会被直接击溃心理防线,沿途无人可阻! 府城即下,那小县城根本抵挡不住李闯的围攻,在不用担心官军玩真格的情况下,李自成一路北上,从容收拾掉一个个的县城,也令得他的物资越来越充裕。 如今跟着李闯一路向北的潞州军,数量已经达到了一万两千余人,尽管大部分都是新兵蛋子,但气势却是丝毫不弱于十数万之众的闯营。 他们如今最重要的事情,那便是不断的接收着李闯留下来的钱粮,二一添作五之事,双方互助共赢。 但是十分痛快的共赢,在闯营拿下灵石城之后,便直接嘎然而止。 双方小规模的冲突开始急剧的增加起来,从数日一摩擦,到十二月时,一日数次摩擦,双方之间的火药味也开始越来越浓。 当一封情报送至李征手中之时,李征嘴角的冷笑也越来越明显起来。 这个结果并不在他意外之外,他十分清楚,当闯军逐渐壮大之时,便是李闯开始试图脱离自己掣肘之时。 只是唯一没有想到的是,另一个强大的存在竟然在这个节骨眼上靠向了李闯。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335章 太原?汾西? 汾州府。 这是一个势力范围极小的一府,地盘比起潞州还要小上一轮。 这个府不仅小,而且在明末历史上也是默默无闻,根本毫无存在感。无论大明,流寇,还是满清,似乎都没有在这里肆虐过。 在明末人吃人的时代下,能如此风平浪静,完全就是一个天大的奇迹存在。 这里并不是一个穷的令人发指的地方,相反这里的百姓和缙绅生活都十分的富足,这样一块肥肉,一直没有任何人来染指,委实令人为之啧舌,唯一的欠缺,那便是逻辑上完全讲不通。 不过当有人了解过这里出过什么人物,那就完全能够理解了。 明末山西八大满清皇商,一半的老家都在这小小的汾州府中。 尤其是八大家之首介休范家,更是三家通吃的人物。 在与满清的一次次交易之上,范家不仅累积到了巨额的钱财,更是将沿途所有官府上下,都喂的肥的流油。 而且范家极具忧患意识,他的生意不仅仅与塞外蒙古人、建奴做,与大明内部的流寇,同样也有广泛的生意来往。 流寇不事生产,没有固定的根据地,完全就是靠着流窜为生,他们的粮食虽然大部分靠抢,但每次被从陕西赶的如同丧家犬一般,粮草丢失一空,为何却很快死灰复燃? 另一个关键问题,那便是武器装备,流寇向来攻城就是薄弱点,他们那么多的武器又是从何而来? 通过做生意,山西八大皇商,海纳百川,鲸吞天地,无论是满清抢来的金银,还是流寇掳掠来的钱财,统统来之不拒,只是建建工坊,倒卖一下粮食,便直接聚集天下之财。 这一次流寇突然硬气起来,不仅仅是因为人多势众,更是因为一路攻城掠地之下,与范家大本营介休也只是咫尺之遥,一路上抢劫而来的钱财,也是与范家做了一笔大买卖。 一路扩充的老营,人数已经达到近八千,加上锻炼出来的两万良莠不齐的锐兵,还有外围十数万的炮灰杂兵,实力已经不可小窥。 尤其在补充了最急需的武器盔甲之后,硬实力突飞猛进的李闯,已经有了与李征扳手腕的资格和本钱。 唯一还好的便是,李闯是一个讲信用的人。在灵石城破之后,李闯便告诉李开莫,双方的合作已经完成,十分仗义的命人将李开莫送回潞州军中。 李自成虽然讲信用,但是在实力快速膨胀之中,已经有些飘飘然的手下将领们,已经开始不满意再被潞州军威胁,在他们的怂恿之下,双方的摩擦愈演愈烈。 李自成部下虽然膨胀,但李自成并没有膨胀,他清楚的明白李征与其他各路官军的不同。 这些不同直接表现在杂兵的立场上,之前面对其他官军,李自成从来就没有担心过杂兵反水的问题,因为他们一旦被官军捉住,那便是砍下首级报功的下场。 但眼下潞州军对于普通流民的吸引力却是极大的,两军还在远远对峙,但杂兵们就已经动荡难安了,每日间偷偷摸摸向南逃走的杂兵络绎不绝,而且禁无可禁。 闯军没有什么营寨之类的东西,而且习惯于将杂兵放置外围,为老营和锐兵挡枪。 这种好处自然是可以在官军进攻或者偷袭之时,可以有充足的预警时间,还可以大大减少老营与锐兵的损失。 但面对着李征之时,这些没有多少约束的杂兵,一旦听说对面的是潞州军,起夜溜走的情况数不胜数。 对此,李自成毫无办法,如果用老营与锐兵巡弋,或者直接用精锐在外立营将杂兵圈禁,那根本不会有人会答应,这简直就是地主老爷给丫环守门,怎么可能实施? 好在闯营有男、妇营隔绝,不是单身的杂兵,往往会顾忌家属不敢私自逃遁,但谁也不知道,一旦潞州军开始进攻之后,情况又会如何。 这两个多月来,势如破竹连破十数城,李闯收获极大,钱粮物资人丁均收获巨大,士气更是高昂至极点。 但李自成收获巨大,跟着后面捡便宜的李征,收获同样不小。而且他还不具备李征那般极为稳固的根据地,可以源源不断的补充新鲜血液,如今总体实力慢慢追上来,但心中的忌惮却始终没有减少过。 若与李征不死不休的开战,这完全就是赌博,不同的是,李征手中筹码至少数十个,而他手中,则只有寥寥数枚。 若是他不能一路横推赢下去,那只要败一次,自己就将完全灰飞烟灭。 没有人愿意这般豪赌,这完全就是不胜则亡的下场。 因为心中的忧虑,李自成对于部下群起建议与李征一决雌雄的提议,根本没有任何实施的心情。 …… 在汾西城,与猬集于灵石的李自成部,遥遥对峙的李征,正坐于椅中,轻轻的敲击着椅背,正在思索之中。 汾西城并不大,一万余大军根本无法全部驻入城中,除了百多亲卫随李征驻守城中之外,还有数百火铳兵随驻城中,负责治安警戒。 在城外,是修筑的极为牢固的营寨,箭楼,刁斗,望台,鹿角,样样不缺。无数的帐篷排列整齐的集于营寨之中,无数的士卒正在枕戈待旦。 李征目光定定的看着手中的情报,内容很简单的一句话。闯营购入长刀五千口,马刀一万柄,长枪数万,另有盔甲三千套。 对于山西八大家,李征从来就没有当他们是朋友。 在随风成立之初,向着介休派遣的探子便开始了。虽然大半都被范家财富给侵蚀了,但还是有个别的还保持着联络。 好在李征是从后世而来,谍战经验虽然不多,但却懂得什么叫做单线联系,没有让情报系统被人直接一锅端。 眼下他最希望的便是李闯继续向北,进入太原府,最好能在太原闹出大动静,彻底将山西的水完全搅浑。 但站在李闯的立场上,北上意味着巨大的风险,有极大的可能会被山西、大同、宣大、京畿数镇官兵合击,一个不慎就会全军覆没的危险。 不过李征显然是一个死道友不死贫道的主,若是有可能,他更希望李闯入太原府之后,接着向东进入京畿地区闹腾一番。 当然如果李自成不愿意帮自己这个忙,李征不介意在后面推上一把。 “来人,派人前往灵石,为本将给李闯带去一句话!只有六个字!或太原!或汾西!” 随着数骑快速向北而去,激昂的战鼓声骤然响起,杀伐气冲天而起!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336章 骑虎难下 “或太原?或汾西?” 这一句话,完全是下了战书。 要么去太原,要么就南下汾西,大家直接一决生死。 如此的不讲道理,没有留下任何的情面,这就如同赤果果的打脸,叔能忍,婶子也忍不了! 在收到李征派来信使的传信后,整个闯营都炸了,无数人盯着前来的使者,目光中都带着狰狞,恨不得直接将之撕碎了。 潞州军的信使倒也硬气,将李征的意思一字不差的交代后,便脖子一梗,一副爱咋咋地的模样。 在众人齐齐要求请使者碎尸万段的请求下,李自成并没有顺应众人的要求,而是以两国交兵不斩来使的借口,将信使打发了回去。 如今的他对于李征可谓极为忌惮,若有可能他也不愿意与李征真的不死不休。他心中明白,既然李征敢让他坐大,就不怕他坐大之后的后果。 虽然放走了使者,李自成虽然不愿意与李征开战,但却也没了后退之路。 若是他再忍这口气下去,那下面的人心就会散了。追随强者是人的共性,谁也不愿意跟着一个软弱的老大。 既然明白了这一点,李自成也只能顺应民心,全军掉头南下,杀向汾西,与李征打这一场。 两日后,相向行军的两军很快便碰上了头。相隔还有里许,双方大军便开始排兵布阵。 在斥候军激烈的搏杀之中,两军主力也开始在郭家沟为中心的旷野中排开了阵势。 在掩护大军完成阵势之后,原本拼死搏杀的斥候们,默契的脱离接触,将战场让了开来。 李征的阵势是三个空心方阵,不到两千人的骑兵,则被留在了步兵之后,似乎根本没有骑战的打算。 至于李自成的大军,则完全没有任何章法,十数万人几乎一字排开,根本没有任何阵势可言。 在潞州军阵势已经列成之后,闯营依旧还是一副乱哄哄的模样。 毕竟短短两个月便裹胁十数万人,闯营内部的秩序之混乱,完全可以想象的到。 在李征将旗高高立起之后,潞州军中顿时欢声雷动,向着他们的统帅不断的欢呼着。 李征的将旗不仅让整个潞州军士气开始上升,闯营中的杂兵却愈发的开始混乱起来。 虽然这些流民杂兵绝大多数都不识字,但方块旗他们还是认识的,也知道天下打这种款式旗帜的军队,也只有潞州军独一份。 这个发现顿时让他们军心都开始混乱起来,不过并不是害怕,而是心中亲近的思想再也压制不住。 这支打着方块红旗的明军,是他们这么多年来,看到的唯一一支不仅不欺负他们,还肯给他们赈济的军队。 虽然李征的赈济并不是免费的,是以工代赈,但人是最怕比较的。 闯营虽然也管他们一碗饭,但平时都是喝的稀的吓人的稀粥,上战场之时,才会给一顿稠粥填饱肚子。 相比于危险可怕的战场,用力气换一口同样的稠粥,自然而然的便将李闯的恩惠给比了下去。 只是一个眨眼的工夫,便有数百人直接扔了简陋的武器,发狂一般叫着投降,直接便在阵前倒戈而过。 这些叛徒立即遭到了闯营的镇压,密集的箭雨划出天际,虽然没有什么准确度,但密集的箭雨,还是令得三分之一左右的逃兵被射倒在战场之上。 不过这种程度的杀戮并没有震慑住人心,当看到大部分人都成功逃脱之后,无数的人便如雪崩一般的向前奔去,根本拦无可拦。 这种空前的阵前倒戈,闯营上下都是一片死寂,甚至有些锐兵都趁乱混入人群,撒丫子般的向着潞州军那边而逃。 被吓住的不仅仅是闯营,潞州军也被这种场面给吓住了。 之前跑来数百人,潞州军上下根本不以为意,毕竟这些人根本翻不起什么花样。 轻松的命令这些人沿着方阵之间的空隙逃入阵后,让骑兵监视之后,并没有人觉得有什么压力。反而这种阵前倒戈,令得潞州军上下士气更加高涨,信心十足。 但是当这种阵势达到数万人的规模之后,谁也笑不出来了,在中军方向打出准备接战的旗号后,各级军官头上都开始大冒冷汗,此起彼伏的号令声不绝于耳,做好了攻击的准备。 无论如何,哪怕这些杂兵真的是倒戈的,但只要敢于冲击大军正面,必然会遭到他们的迎头痛击。 但是预料中最坏的结果并没有出现,这些杂兵十分聪明的随着大流,沿着方阵之间的间隙,快速的通过大阵,绕到了潞州军后方。 两千骑兵已经全部拨刀在手,虎视眈眈的掉头这些临阵倒戈的杂兵们,如临大敌。 两千对上数万人,尽管这些人大多都是赤手空拳,但谁也不敢掉以轻心。 不过很快,在一小队骑兵往来奔驰喝令下,数万倒戈而来的杂兵竟然毫不费力的便随着这小队骑兵的后面,被远远的带离战场。 两千骑兵在后押阵,确保这些杂兵不会杀个回马枪,不过做为战场总预备队的他们,显然是不可能再参加这场战斗了,控制住这些杂兵,已经变成了他们最优先保障之事。 数万人只是不到半个时辰,便被带离了战场数里之外,全部安置在一处山谷之中暂时收拢扎营。 当一口口大锅被抬来准备粥食之后,杂兵们便彻底的安静了下来,人人目光就没有一刻离开过开始淘水洗米,殷切却又安静的等待着开饭的时刻。 在这些杂兵被带离战场之时,双方大军也开始慢慢接触而来。 如今的闯营再不复之前的波澜如海一般,在杂兵几乎逃了个干净的情况下,闯营的规模已经小了许多倍。 不足两万的锐兵有气无力的向着前方而来,在他们后方,七千余老营骑兵在后方押阵。 相比于之前的不可一世,闯营上下都小心了许多,毕竟临阵倒戈对士气的打击实在太过于严重了,士气都折腾的差不多了。 潞州军并没有向前迎击,在背后没有真正安定之下,潞州军不仅需要面对着面前的敌人,还需要防备后方随时可能出现的偷袭夹击。 一阵令旗挥舞之中,数十门火炮慢慢的从步军阵营之中出现在大军之前,五十余门火炮一溜排开,黑洞洞的火炮顿时令得闯军的前进步伐为之一滞。 火炮的出现,令得数月前还只是土时刨食的闯营士卒都惊恐难安,直觉得喉头一阵阵的发干。 若是闯军杂兵炮灰还在,李自成还可以驱赶杂兵在前挡炮子,但如今杂兵所剩无几,拿着锐兵和老营去硬撼潞州军的火炮,完全就是一件赔本的买卖。 一时间,李自成觉得自己委实有些骑虎难下,进退两难。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337章 尘埃落定 两军相距还有三百余部,处于火炮的极限射程之内。 但李征显然不愿意就这般浪费炮子,毕竟这些火炮里装填的可是造价不菲的链弹,浪费显然是可耻的。 闯军不动,李征也只能按捺着性子,等待着正在后撤的杂兵们走的更远一些,让他们不会影响两军的对决。 战场上难得的安静了片刻,但闯营数分钟之后,便又一次号角齐呜,开始催动大军向前而来。 毕竟对于李自成来说,已经摆开架式,若是不打上一打就直接撤退,对士气的打击那可是毁灭性的。 眼下潞州军明显是忌惮杂兵们可能出现的反扑,不敢主动进攻,这就是闯军唯一占据的优势,虽然不足以致胜,但总算还占据着主动。 “宗敏,带一千骑兵冲一下试试,看有没有机会!” 眼见锐兵们的速度如同龟速,李自成转头看向刘宗敏,令其探探虚实。 火炮对于行动缓慢的步兵的杀伤力极为惊人,李自成如今本钱不多,处处都得精打细算。 刘宗敏答应一声,带着一千骑便疾冲而出,同时不断的调整着骑兵间距,尽量将队列摆的极为稀疏,向着官军大阵呼啸而来。 一千散开后,可以形成极为宽大的正面,这是骑兵追击步兵之时最常用的阵式,用以进攻往往是以佯攻为主。 不过宽大的正面,也可以带来极为震憾的视觉效果,仿佛目光所至,皆有骑兵的影子,声势也显得极为浩大。 “火炮不得开炮,火铳兵准备,长枪兵列拒马!” 看着这些骑兵的阵势,已经在战场之中锻炼出来的李征,第一时间便明白了对方只是佯攻,并没有命炮兵攻击。 令旗翻滚之间,潞州军的阵势并没有什么变化。 只是前排的长枪兵开始斜立长枪蹲在地上,一脚踩着长枪尾端,双手持枪,斜指南天。 方阵两角的火铳兵则是立即将斜靠于背的火铳平端手中,开始向自己正前方的骑兵瞄准,等待着开铳的命令。 千骑奔腾而来,至一百余步外便开始减速,在一阵阵号角声中,随着领军的刘宗敏的旗帜,斜斜的切了一个圆弧,根本就没有任何进入火铳射程的打算。 不过潞州军火铳的射程还是超过了他们的预料,在这个斜切圆弧摆动之际,后军便进入了七十步内火铳射程之中。 一阵爆豆子般的轰响之后,后军数十骑应声倒撞下马,许多战马挨了一铳,却不会立即就死。 但疼痛难耐之下,顿时变得疯狂了许多,载着马上的骑兵,横冲直撞。 好在这一次是松散的骑阵,疯马并没有造成什么后果,损失更是微乎其微。 不过这番试探,却是毫无作用。 锐兵还在继续前进着,但是他们的脚步委实慢的令人发指。 他们磨蹭着,但潞州军却主动迎了上来。 在行军鼓的敲击下,他们迈着从容整齐的步伐,如墙一般向前推进着。 速度始终不快不慢,如墙而进的方阵充满着压迫感,慑人心魄。 两军相向而行,很快便进入了一百五十步之内。 这个时候闯军锐兵已经完全停止了脚步,惊恐的看着压迫而来的潞州军步军,尤其是那数十门火炮,更是令人胆战心惊。 “止!” 轰隆的战鼓声嘎然而止,各级军官也纷纷大声传达着命令,潞州军的步伐为之一止,防御阵形立定。 “放!” 在令旗的挥舞下,数十门火炮开始不断的哆嗦着。 一颗颗黑幽幽的炮弹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声,呼啸飞出炮管。 刚刚飞出炮管,旋转着的炮弹便在作用力下,猛的分为两半,在一条铁链的束缚下,以极快的旋转速度,呼啸的落入人群之中。 数十颗炮弹一半以上出现弹链分离,呼啸着偏离预定弹道。如同两发实心弹掉落人群之中,杀伤力极为有限。 但只要还能保全形体的,就基本上就没有放空的,一进入人群,立即如同绞肉机一般,将眼前的一切阻挡全部绞为粉碎。 落点之处,人体骨骼如同稻草一般,直接被绞成粉碎,以落点为中心十数米方圆,无数的血肉骨骼碎片,鲜血直接冲天而起,如同下了一场血肉雨一般。 只是一击,数百锐兵就为之消失不见。 链弹并没有停止下来,在疯狂绞碎一切的同时,向着纵深又扑了上去。 当链弹完全停止下来之时,十数条二十米左右的血肉胡同骤然出现在战场上,在这个胡同中,所有人非死既残。 “攻!” 潞州军中令旗挥舞,三个方阵几乎同时爆喝一声,万余官兵猛的提高速度,以小跑的速度向前扑去。 闯军锐兵已经崩溃了,在这种前所未有的狂猛攻击之下,刚刚上了战场没多久的锐兵们,根本无法承受住这种打击,这一刻恐惧让人根本忘记了所有一切,直接一哄而散。 事实上也根本没有人能承受住这种打击,包括潞州军在内。 闯军充当督战队的骑兵第一个行动起来,不过他们不是去阻挡如海啸般倒卷而回的锐兵们,而是直接拉转马头,掉头就跑。 在这种如同天地伟力的火炮面前,能够从容面对的根本就不是人,而他们显然是不会让自己置身于这种灾难之中。 闯军在后观战的将领们,全部都是脸色煞白的看着战场,完全不能相信,居然在战场上会出现这种情况,在这种火炮之下,谁还能与潞州军正面相抗? 战场上,潞州军的火铳兵已经进入射程之内,不断的火铳轰鸣声此起彼伏,正挤成一团向后逃窜的锐兵们,正在火铳兵的打击下,如同洋葱一般,一层层的被剥夺下来。 李自成根本就没有任何犹豫,在锐兵们崩溃的那一刻,便即直接收了将旗,招呼着老营直接便向后就跑。 对于农民军来说,打的过就打,打不过就跑,如同家常便饭一般,谁也不会有丝毫的犹豫和迟疑。 数千老营骑兵撒丫子就跑,无数锐兵在后根本就没有人理会。 当潞州军杀近之时,根本没有反抗的,大片大片都是跪地投降的锐兵。 相对于其他官兵,也许这些锐兵们还有抵抗或者拼死一战的勇气,因为那些官兵在战场上根本不要俘虏,只要首级报功。 但潞州军明显不同于其他官兵,在山西一直以来都是给普通百姓一条活路,根本就没有仇恨潞州军与李征的普通的百姓,因此根本提不起亡命相搏的勇气和仇恨。 大战来的快,去的更快,当李征将女眷营包围隔离开后,大战已经尘埃落定。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338章 想要的 声势浩大的李闯集团,在山西数月才折腾起来的十数万大军,一战之下,便化为灰烬。 只在万余人向着汾州而去,这本来也是李征为他选的道路。 收容俘虏,安置俘虏打发他们回乡都需要时间,好在李自成之前已经打下了良好局面,十数城的缙绅官吏基本上已经被清理一空。 平阳府各城之中,被连根拔起的缙绅们,留下的无主田地更是多不可数。 这十数万人的安置不是一个小工程,其中甄别闯营细作,重新收拢官军败军,也不是一个短期内就可以完成的事情。 不过在接收了李自成辛苦搜刮来的钱粮之后,李征有充足的钱粮可以从容安置这些难民,也可以重新武装起更多的官军。 虽然这些败兵不可能如同潞州军这般强力,但镇守地方,还是需要大量这样的旧官兵。 在留下三千人配合随军的文吏安置这些人之后,李征的目光也再次投向北方。 这一次,李征的目标并不是已经穿汾州入太原府的李自成,而是汾州境内的晋商们。 这可是一块大肥肉,之前李征一直没有机会动他们,但眼下已经近在咫尺,他不可能放过这块肥肉不吃。 毕竟与朝廷翻脸已经基本上成为事实,李征迫不及待的准备着扩军备战,这更需要大量的钱粮支撑。 想将平阳府化为粮仓,在短期内是指望不上了,未来两三年之内能够恢复过来,就已经是万幸了。 既然无法在内部开源节流,那将目光投向外部,用掳掠来度过眼前的难关,便成为了唯一的办法。 越过灵石向北,穿越过灵石口,便进入了汾州境内。距离介休也只是十数里之遥。 这一次他是以追击李闯为借口过境的,刚刚迈过灵石口,李征便冷笑的看着无数前来犒军的缙绅商人们。 数百人的犒军团看起来极为的壮观,无数的粮车和物资,更是令人挑不出来地方士绅们一点毛病。 有态度,有内容,更有场面,在这种金钱攻势下,谁也抹不开面子,直接给人翻脸。 但李征又岂是这点东西就能打发的么? 不多时,犒军团已经来到军前,在李征面前,无数缙绅们都是一脸的笑意,还没近前,便是一片的弯腰鞠躬的场面。 “恭迎王师大破贼寇,护我大明地方安靖!” “王师以正讨逆,功在社稷,造福苍生!” “大军征讨贼寇,委实艰辛,我等备下些许粮草,酒肉,以壮大军声势!” 在一片恭维声中,一车车的钱粮、酒水不断的被送至军前,当一大群山羊与肥猪被赶过来之后,原本杀气腾腾的大军,竟然不知不觉之间,戾气少了大半。 “多谢各位乡老,委实感念不尽!”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李征在马上不断的抱拳回礼,场面一片的融洽。 不过李征没有下马与他们握手言欢,相反态度极是倨傲,毕竟他是来砸场子的。 现场中却似乎没有人看到这点,完全没有其他地方缙绅们一般的脾气,似乎完全没有高人一等的作派。 在人群的热情迎接之下,李征一路随着这些缙绅商人们来到介休城下,不过当他们邀请李征入城饮宴之时,李征的目光变得开始玩味起来。 “诸位盛情难却,本将自然明白。只是这许多弟兄们,却是在城外吃糠咽菜,委实不是李某本意。” 李征并没有随着这些人入城,反而当着这些人的面,开始调拨军队,准备入城接管城防。 如今这个时代,无论如何小心都不为过。眼前这些人一脸热忱,李征却不会太意,更加不会单身入城。 这些人能够与流寇谈商李征倒无所谓,但赚建奴那边满是鲜血的银子,并且毫无心理负担,根本就没有什么底线可言,在这样的人面前,李征又怎么可能会信。 “大帅,这介休只是一介小城,万余大军根本无法承担啊!” 不出所料,对于李征要求大军入城的要求,这些人一脸为难的婉拒道。 “既然如此,本将就不入城了,你们将饭菜送入军营便可。” 这个时代,对于客军向来都是抱以警惕的目光,这点李征当然明白,不过他却不准备妥协。 “这……” 李征这个要求,顿时让所有人都脸色难看。 “回去吧!” 李征脸色一下子拉了下来,直接下了逐客令。 开玩笑,他是来打土豪分钱粮的,用不着给这些人什么好脸色看。 “不瞒大帅,这次是范东家牵头请宴的……” 见到事情不对,一个老者定定的看着李征,轻飘飘的说道。 范东家便是介休范家的主事人,范永斗,他在山西这块地方可不是一般的存在,在山西官场之中可谓手眼通天,整个山西就同几个人敢不卖他面子的。 “范东家?你是范家人么?” 李征目光充满玩味,盯着这个老头平静的问道。 “不是。不过与范东家极有渊源。” 老者一脸的自信,似乎与范永斗有些关系是极有面子之事。 “这里可有范家嫡系?” 李征看了一眼这些的所有人,冷不丁的问道。 人群中一片寂静,有些人的目光看向一个年轻人,不过他却轻轻摇摇头,没有主动承认自己嫡系的身份。 “范东家还真是排场不小,来请我赴宴,却连一个嫡系都没有?这般没有诚意,可是主家待客之道?” 李征仰天打了个哈哈,话语中也带了些许冷意。 众人都不是傻子,李征这个态度已经完全表明了态度,他这次来是找事的,至于为什么找事,他们更是个个心中有数。 李征冷冷的瞄了一眼,城头上面盔甲鲜明,甲坚兵利的守城士卒,看着他们如临大敌的模样,李征也明白范家这是已经准备好了刀兵相向可能。 “大帅勿怒,凡事都有个商量,不知道大帅有何要求,只要小的们能够办到,范家定然给大帅一个满意的答案!” 在人群中的年轻人也坐不住了,上前一步,毕恭毕敬的说道。 在这个时代聪明的人都已经看到了未来的局势,必然是刀枪在手的人说了算,因此对上李征,就算范家也只能低头。 “你可知我军在灵石折损了多少儿郎?这又该如何商量?” 李征冷冷的看着这个年轻人,语气分外冷漠的说道。 “我范家愿意出银万两,粮一千石,以资军用,不知大帅觉得可否?” 所谓做错了事要认,挨打要站直,他们范家出售军资武器给李闯,这本就是他们的问题,这个年轻人不敢嘴硬直接开出了条件。 说实话,这个补偿已经不少了,不过李征显然是不可能接受这样的条件的,他想要的可不是这些。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339章 杀意冲云霄 建奴起家之时,可谓是极尽波折。 缺粮缺钱,缺武器缺盔甲,可谓什么都缺,甚至在努尔哈赤时代,受小冰河时代影响更加严重的辽东,之所以能够渡过那些粮荒年岁,山西八大家出的力可谓极大。 这已经是远的了,崇祯七年建奴能够在山西如入无人之境,处处避虚击实,打的明军连头都不敢冒,若说其中没有人带路,打死李征都不会相信。 山西八大家已经成为了大明身上的一颗毒瘤,拼命吸收着大明身体上的营养,补给着建奴的生命线,令得建奴变得越来越强大,进出大明更是耳聪目明。 李征对大明没什么感情,但对于神游陆沉却不能不关心,这已经不是几个奸商了,而是赤果果的叛国! 对于汉奸叛徒,李征向来是觉得杀之而后快。而且还得杀人诛心,让后辈小子踩着他们的尸骨,恨恨的吐一口唾沫,骂一句这就是汉奸的下场。 看着李征目中的杀气越来越盛,这个年轻人也有些慌了,赶紧说道,“若是大帅对这条件不满意,咱们还可以继续商量,一定会给大帅一个满意的交待!” “哦?那本将可就要提条件了!” 李征玩味的看着这个年轻人,有些戏谑的说道。 “将大帅明示!” 年轻人心中松了口气,赶紧回话道。 有道是不怕你不开口,就怕你犯浑劲,范家家大业大,些许赔偿就算加个十倍也不是什么事。 其他明军他们可以不在乎,但是李征是谁,可谓人的名树的影,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连建奴都曾经在他手中铩羽而归,若能花点小钱摆平这事,他们自然是极为愿意的。 “那本将就开口了,给你们一个机会,莫要自误!第一,令范永斗出城向我道歉!第二,将流寇余孽交出来于本将!第三,赔本将损失一百万两银,粮十万石,作为军中阵亡将士抚恤之用!” 李征平静的开口说道,话语中的戏谑更加的显而易见。 “一百万两?!” 年轻人顿时吓的倒抽一口冷气,难以置信的看着李征,这个数字已经不是赔偿了,完全就是讹诈了。 这三个条件,第一条或许还可以商量,但第二条却根本无法做到,流寇根本没有在城中,怎么可能交的出来? 至于第三个要求,若是给了,那不是直接让人给抄了家?这如何能通过的了? “大帅说笑了,范家哪里能有这么多的钱粮?” 年轻人脸憋的通红,但还是强行挤出笑脸,赔着笑说道。 “本将可没有说笑,这点钱粮不算什么。过后再议也不是不行,不过你们需要将闯军余孽交出来。” 李征冷冷的看着这个年轻人,话语冰冷的说道。 “大帅,介休城内绝对没有半个流寇!小的亲眼看着他们绕城而过,向着太原而去了!” 年轻人几乎直接一口老血喷出,这完全就是裁脏陷害,但他却不得不陪着笑脸解释道。 “空口无凭,有没有流寇,本将大军入城检查一下不就清楚了?” 李征显然没有讲道理的意思,漫不经心的说道。 年轻人几乎将一口牙齿咬碎,这李征在城外就表现出这般的敌意,若真的让他率大军入城,城内的范家还能有什么好? 到时随便抓几个人宣称这些人是流寇,或者在范家抓几个人,直接栽赃嫁祸,还不是分分钟收拾了范家? “大帅,我家家主与山西巡抚还是有些薄面的,咱们都是一家人,大帅这般做法,恐怕会寒了忠臣义士的心啊!” 年轻人慢慢直起了腰,目光炯炯的盯着李征,再次说话时,已经开始有些不卑不亢起来。 “本将奉诏讨贼,过城搜检流寇,又何需别人来指手画脚!” 对于山西巡抚,李征还真的没有什么感觉,话语中充满了毫不在意的模样。 “将军可要三思,无故攻打大明城池,可是谋逆大罪!” 年轻人语气也变的冷漠起来,平静但却威胁之意十足。 “给你们一刻钟时间考虑,时间一到,本将就会入城拿贼!” 李征根本不吃他这一套,范家这口大肥猪,他是吃定了,就算范家是不是普通的肥猪,是一口豪猪,李征也不会放过。 说完这句最后通牒,李征直接转身就走,如今脸面已经撕破,就只能看双方谁的拳头更硬了。 “将军小心!” 李征转身没行几步,身边一个亲卫突然大叫一声,猛的将李征推开。 与此同时,一声火铳轰呜响起,那个年轻人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只手铳,直接便扣下板机。 但是他却没有命中目标,李征第一时间被推开,那个亲卫身体却是猛的一滞,胸口多出一个大窟窿,直接横死当场。 一铳未中,年轻人根本没有任何停留,直接撒丫子向着介休城狂奔而去。 事起突然,李征的亲卫们根本没有任何准备,当他们拨刀在手,狂追而去之时,城头上却是突然多出众多的弓弩手,一阵密集的箭雨,顿时将百多亲卫直接射了回来。 十数人被当场射杀在地,剩下的人也大多带着箭矢,不等他们喘口气,城头上又出现了许多火铳兵,令人恐惧的是,他们拿的火铳竟然不是火绳枪,而是燧发枪! 一见这个场面,众多亲卫根本不敢多呆,架起李征便撒丫子猛奔而逃。 亲卫队向来只带佩刀,只有寥寥十数人带有弓箭。此刻人数再多,面对着火铳之时,也不会占到任何优势,不逃命的话,就会被人全歼于此。 好在此处距离城池还有近百步,火铳的射程根本不可能有这么远,在身后密集的火铳声中,李征一行人狼狈不堪的逃回军营,人人心头都是扼止不住的充满愤怒和后怕。 幸亏李征在百步之外,便停止前进,与这些开始扯皮,若是真的到了城下,估计就这数百火铳兵,就足以令李征等人全军覆没了! 燧发枪被泄露,李征并不感到意外,毕竟这东西只要有样品,再有手艺精湛的老匠手反向破解,大规模的仿制还是不成问题的。 但今日差点死在燧发枪之下,也让李征开始正视天下英雄,这个世界永远不缺乏能人,唯一不变的是,所有事情都在变化着。 李征受到突然袭击,这场面在潞州军面前人人可见,原本还对介休缙绅们印象不错的潞州军上下,全部愤怒了起来。 不等李征下令,激昂的战鼓声开始激荡起来,无数官兵开始快速集结,冲天的杀意直冲云霄!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340章 进入倒计时 对于潞州军官兵来说,李征便是天,李征是他们和家人衣食无缺的保护神。 他们与李征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若是李征有个意外,那看似强大的潞州军,就会直接四分五裂,甚至会被人蚕食的干干净净。 他们可以死,因为李征会赡养他们的家人,但李征不能有事,李征有事,他们一切都会被打回原点,再次一贫如洗,受人欺压折辱! 因此当李征差点死在介休城下之后,整个潞州军顿时爆出冲天的杀意,这股杀意有毁灭一切的欲望。 李征回到大旗下之后,深吸了几口气,将狂跳的心脏慢慢平静下来,再看向城池,目光中已经充满了戾气。 那个舍身为他挡了手铳一击的亲卫的死亡瞬间,似乎还定格在他的脑海,那城头突然出现的火铳兵也清楚的告诉他,范家这次是真的准备下杀手了! 既然没死在城下,那接下来就是不死不休的杀伐了! 李征并没有第一时间发起对介休城的攻击,而是将大军主力集中于南门,其他各门都分别派一千士兵封锁。 这一次他不准备放过任何一个范家之人,势必要将这范家主体连根拨起,一个都不准备放过。 在李征布置军队围城之后,城内也是同时爆发出冲天的喧哗声,在李征目瞪口呆之下,无数青壮竟然涌上城头,虽然只是拿着简陋的武器,但明显都是十分的有斗志! 这个情况有些出乎李征的预料,这些青壮明显不是被强迫上来的守城的,从他们高呼杀贼的口号声中就可以看的出来,他们求战的欲望极为强烈! 这倒是一个难得的盛况,尤其是在这大明境内,竟然有百姓主动上城协防,完全就是蝎子拉屎毒一份啊! “看来这范家平时没有少给百姓好处啊!这一战不太好打啊!” 李征饶有兴趣的看着城头的青壮,对着身边的李悦狞笑着说道。 “管他是谁,与我潞州军为敌,全部杀个干净便是!” 李悦却是没有任何说笑的兴趣,目光中充满着杀意。 对于他这种老军伍来说,根本就没有什么平民与军人的分别,有的只是有没有操着武器的区别,只要手中有武器,那便是敌人,而敌人就好办了,只有死了的敌人才是好敌人! 李征与他,不仅仅是多年的兄弟,更是他的靠山,依他在潞州军的资历,若是李征倒了,那他注定是成为朝廷第一个下手的对象。就算想逃也不可能逃的开,离开了李征的庇护,他是没有其他的任何出路的。 对于下黑手差点成功的介休范家,他是一百个仇视。 “火炮向前!准备攻城!” 李征也慢慢收起了笑容,从容的下令道。 随着李征的命令,旗手也开始不断的打出旗号。 数十门火炮在数百人的全力推动下,快速向前推进,直到距离介休城三百余步的距离停止,一口口炮管斜斜的指向城头。 不多时,第一颗校射的火炮轰响,一颗实心弹呼啸的向着城头而去。 在万众人瞩目之下,炮弹重重的击在城墙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再抬高二指!” 一阵阵的号令声从炮兵阵地不断的传出,在伸缩炮架的帮助下,火炮开始缓慢的抬升着。 又一颗校射炮弹飞了,这一次直接命中了弩墙,直击的砖石纷飞,城头顿时传出一片的惨叫声。 “开炮校射!” 当所有炮口都调整到刚刚校射过火炮的高度之后,炮兵千总刘炎良猛的一挥指挥刀,咆哮着喊道。 随着开炮的命令声传达,炮兵们直接将火把顶在火门之上,一股股白烟在数十门火炮处升腾而起。 一声声号令声中,一门接一门火炮开始咆哮起来,将一颗颗带着死亡的炮弹射向城头。 炮兵们十分熟练的操起拖把处理着炮官内的火药残留,有人立即拿上一包定装火药包塞入炮管,另一边两个人合抬一个炮子紧随其后塞入炮管。 这一切有条不紊的进行,不到两分钟,火炮便装填完毕,又是一轮火炮轰鸣而前。 唯一欠缺的是,这个时代火炮的准确度极差,数十门火炮每次轰击,却只有不到半数的火炮成功击中城垛,而且杀伤力极为有限,威慑效果远远大于实际杀伤效果。 但这也已经足够了,介休城中范家私兵虽然甲坚兵利,但毕竟没有经历过什么战事,作战经验极少,连续炮火攻击下,顿时一片的混乱不堪,人人猫着腰躲在墙垛之下,不敢露头还击。 “火铳兵抵前压制!爆破组准备!骑兵做好准备,选择合适时机突入城池!” 一切进展的都十分顺利,潞州军无论兵员素质还是武器装备,都要远远强于范家私兵。 命令不断的被下达,令旗挥舞间,将李征的命令快速传送至整个战场。 在行军鼓敲击之中,近三千余火铳兵快速列成三队,向着城墙小跑而去。 他们才是压制城头火力的主力,火炮最多只是吓唬人的。 在火铳兵进入两百多步的距离后,城头却是突然多了数门火炮的炮口,不等李征反应过来,数门火炮便即轰鸣起来。 数颗实心弹飞速向着火铳兵呼啸而来,在一片惊呼之中,有两颗炮子打入火铳兵之中。 其他的则是毫无约束的飞向远方,在火药的作用力停止之后,这才飞行了三百步不到,便不甘不愿的掉落在地,却根本没有任何杀伤可言。 当面的火铳兵直接被打了个四分五裂,炮弹根本不停歇,直接击穿火铳兵单薄的队列,又在地上翻滚百多步,这才不情不愿的停了下来。 不过火铳兵们并没有停下脚步,他们都是战场上的老兵,更是受到过严格的军纪训练,没有停止的命令根本没人能够令他们停下脚步。 火炮击发的频率是极低的,潞州军训练有素的炮兵,也只能做到两分钟一发。 至于城头上的范家私兵,估计至少也需要个五分钟上下,而这个时间已经足够他们运动到合适的距离,展开反击了。 在距离城池还有七十步的距离,火铳兵们便停止脚步,开始与城头展开激烈的枪战。 城头上的火炮依旧没有击发出第二轮,这个时候火炮因为角度问题,已经无法再对火铳兵有任何的影响。 在重新装填好,城头火炮便转移了目标,向着李征的中军大旗方向,轰击而来。 不过他们的火炮显然不可能超越四百步的距离,来到李征脚下,完全就是在做无用功。 城墙上下,才是双方将是的关键地点。在这里,每时每刻,双方都有士兵倒下,但潞州军火铳兵们始终没有后退一步。 比起对伤亡的忍耐,潞州军绝对是大明最顶峰的存在,虽然身边的战友不断的倒下,但后边的士兵根本没有丝毫犹豫,直接踏步而前,将一个个空位给填补完成。 双方就似乎是排队枪毙,唯一不同的是,城头上敢于冒头出来的已经越来越少,不探头出来,火铳打击的精准度自然惨不忍睹。 但潞州军的火铳却丝毫没有断绝过,一排排的排枪不断轰上城头,慢慢的将城头上的火力全部压制了下来。 当一排排铳弹以三段式连续不断流畅的射击出来后,城头上的守军已经完全被压制了下来,任何敢于冒头的存在,都会被密集的弹雨击穿身体而倒下。 在火铳兵成功压制住城门两侧攻击之后,爆破组开始飞奔着向介休的城门而去。 在迎着满天飞舞的箭矢与铳弹向前,连续损失了数人之后,剩余的人成功突入城门洞之中,将爆破包安装到位后,点燃火绳后,便在火绳‘滋滋’的燃烧声中,飞速的离开城门。 “轰……” 不多时,数声剧烈的爆炸声响起后,原本坚固的城门被炸的木屑纷飞,在爆炸的反作用力下,巨大的城门直接倒撞而回,重重的压在了城门后的人身上。 “杀!” 王永一声爆喝,两千骑兵如同离弦之箭,飞速的扑向城门。 震天的杀喊声中,密集叩击着大地的铁骑冲入城门之中,还在剧烈的爆炸中摇摇晃晃的守军,顿时不断的被撞飞出去,在他们还在被震的七荤八素的眩晕之中,巨大的马蹄便直接践踏而过,留下一地的惨叫呻吟声。 冲过城门洞,战马没有丝毫的停歇,迎着城中无数手持兵器的守军和百姓,冲撞而去。 一时间,城内沸反盈天,惨叫声不绝于耳。 这些只是凭着一腔热血前冲的百姓,在正规军面前,脆弱的如同婴儿一般,马蹄过处,尽是鲜血。 城内守军还在激烈的抵抗着,但他们的抵抗显得那么无力。 在骑兵之后,无数的长枪兵冒着炮火和箭雨鱼贯而入城墙,在头前开路的火铳兵掩护下,开始向着城墙之上蜂涌而来。 更加激烈的肉搏战快速打响,短兵相接,双方实力差距顿时快速显现出来。密集的长枪攒刺下,根本没有一合之敌,在长枪兵面前,无数生命快速的凋零着。 当一个个震天雷不断被臂力强健的士兵投入前方密集的人群后,在一阵阵惨叫声中,前进的道路终于快速的打开了。 当南城门内的大旗被换上‘李’字大旗后,整个城池便陷入了崩溃之中,一点开,整个防线就会全线动摇。 如洪流一般的潞州军,快速的灌入介休,范家的末日,正式进入倒计时……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341章 全部都要 当南门被肃清之后,李征便带着大军入城。 坚固的防线被破一点之后,便是全线动摇。 当南门的城楼上,被树起‘李’字大旗后,其他各门就开始炸了锅。 谁也没想到,潞州军的攻势如此迅猛和强力,南门尽管在其余各个方向都竭尽全力派兵来援之下,还是在一个时辰内便被拿下。 在南门守军几乎被全歼之下,对于潞州军战力的畏惧,已经让其他范家私兵都疯狂了。 大街上的惨叫还是一声连一声,根本就没有断绝的时候。 东门守军第一个炸了营,无数的人丢盔弃甲,武器扔的满地都是,脱了鸳鸯战袍,便化身为普通百姓,直接散入城池之中点影不见。 有了东门的带头,西门,北门守军根本就没有了战意,有些胆气的,还能涌下城楼,逃入范家大宅,大部分人都是效仿东门守军,直接星散入百姓中,惶惶不可终日。 南门守军当场被斩杀的有数百人,跪地投降的人数更多不胜数。 不过在惨烈的伤亡下,潞州军个个都杀红了眼,根本就没有人受俘,完全就是见一个杀一个。 当南门上的守军被屠戮殒尽之后,李征已经带着人直奔范家大院而去。 昔日辉煌无限的范家大院,此时已经落毛凤凰不如鸡。 门前数十步宽的道路,原本足以容纳下数百辆马车的广场,此时一辆马车也不见,只有无数士兵将之围的水泄不通。 在范家大院之侧,其他院落中更是嘈杂声一片,无数如狼似虎的官兵,将里面的富贵老爷们一家老小粗暴的揪将出来,押在院中跪满一地。 无数的火铳兵在清场之后,便搬来梯子上了房顶,黑洞洞的火铳瞄向范家大院,此起彼伏的火铳轰鸣声中,里面驻守的范家私兵惨叫声不绝于耳。 院内持有火铳的私兵是最优先攻击的目标,四面八方的攻击更是打的他们连头都不敢冒一下。 在府门口,一队士兵全力抬起刚刚从民房中扒出来的房梁,快速奔跑着撞向厚实的木门。 “澎!” 剧烈的撞击声中,大门猛的颤了几颤,但却没有被撞开。 当第二次撞击来临时,院内突然有人高声的叫喊着投降,一大群举着白旗的私兵,人人都扔掉了武器,护着一个头发斑白的中年汉子,在院中高声叫嚷着莫要开铳。 在收到四周房屋上面火铳兵高呼安全的回应后,火铳兵们也停止了射击,撞门的小队也扔下木梁,等待着院中之人开门。 不过李征依旧被严密的保护在人群之中,十数面厚实的盾牌将他向前挡的密不透风。 ‘吱……’ 一阵剧烈的摩擦声响起,被撞的有些变形的大门,在里面的人费力的拉扯下,这才不情不愿的被推到两边。 接着一群人行了出来,果然没有人带有武器,个个神情惊惶,面对着无数黑洞洞的火铳,双腿都有些打颤了。 “别动!” 无数士兵抢上前来,两人一个将所有出来的人都按的死死的,一个个被直接扯了裤带反绑了起来。 被扯了裤带之后,裤子就会自己滑落,这些人顿时下意识的蹲在地上,想跑也无法逃脱。 不过其中有一人已经五花大绑的家伙,倒是无须他们再行捆绑,这人正是之前行刺李征的年轻人。 “大帅,可否能听小民一言?” 人群中头发斑白的中年人跪于地上,看向李征时,神情并不象其他人那般惊惶,反而还有些从容镇定。 “没兴趣,还是等你们家人全部到齐之后,本将才有心情听你费话。” 李征的目光杀机毕露,只是一个挥手间,陆平直接带着无数士卒窜入范家大院,开始进行地毯式的搜索。 “大帅,行刺大帅的罪人已经送到,小民也愿意答应将军的三个条件,不若此事就此了结,可否?” 那人一听到李征要抓他全家,目光中的从容顿时消失不见,十分急切的说道。 “本将死了这么多儿郎,都已经打到你家门口,这才想着将罪人交出来,你当本将破不了你门,拿不下这厮么?还是当本将是白痴?就这般任你玩弄于股掌?” 李征直接一脚踢在这人脸上,顿时将这家伙踢出数米外,怒不可扼的骂道。 “噗。” 这人翻滚停止后,轻轻的吐出两颗牙齿,这一脚力道好不凌厉,将他半边脸都踢的肉眼可见的肿了起来。 但他却不敢有丝毫怒意,勉强挤出一个笑脸,再次向着李征方向跪了下来,“若是将军能放范家一马,范永斗愿意拿出全部家产赠于将军,以示歉意。” “现在你的家产还是你的么?你拿本将军到手的东西做人情,打不死你个狗东西!” 李征几步上前,手中马鞭直接劈头盖脸的抽打下去,将满腔的怒火全部发泄了出来。 “大帅三思,今日你灭我范家满门容易,但若是传将出去,对将军名声不好。若是小民主动送上全部家业,却是谁人也说不得什么话来。” 范永斗满脸都是鞭痕,脸上的笑已经比哭还难看,但却依旧不死心的劝诫道。 “晚了,本将强攻介休城,本就是形同叛逆!再说名声这东西又有何用?若是本将方才死在城下,你范家钱粮能买一个起死回生么?” 李征一番鞭打之后,心情已经好上许多,语气也慢慢平静下来。 “将军,若是小民能保证……啊!” 范永斗还想再劝,李征却是再不理会,直接向后面做了一个手势,便向着院中而去。 李征的手势很清楚,后面直接一声惨叫便没了声息。 在大院中,整个范家已经被翻了个底朝天,所有家眷全部被赶至院中,从老到小,百多余口人全部被带到。 院中还有无数的尸首,各个房间内还有不断被拖出来的尸体,显然都是些负隅顽抗的家伙,不过他们明显不太走运,更不太聪明。 李征并没有着急入房,他静静的等待着全部搜查的结束。 毕竟一个多时辰前那惊险的一幕,已经让他有些膨胀的内心,慢慢的沉静了下来。 不多时,陆平便带着人从无数的房间中行了出来。 在他们身前,还有数十个刚刚被搜索出来的人,这些人几乎清一色的青年男丁。 “陈而立,现在就看你的了。无论是还藏着的人,还是钱粮,本将全部都要!” 李征拍拍陈秀才的肩膀,语气森然的说道。 “大帅放心,小的保证他们一个铜板也别想藏起来!” 陈而立闻言顿时心情大爽,看着一众脸色难看的范家子弟,咧开满嘴黄牙桀桀的笑了起来,如同看到小肥羊的大灰狼一般。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342章 完全不同了 在李征包围范家大院之时,城内的混乱已经达到了顶峰。 令人没有想到的是,范家私兵崩溃的速度极快,但被武装起来的平民,抵抗却是十分的激烈。 不过他们的抵抗明显是徒劳的,无论杀人技巧还是武器盔甲,他们比起潞州军都相差极大,根本就不是一个层面上的。 无数武装平民如同割麦子一般,成片成片的倒下,在武装到牙齿的正规军面前,一切抵抗都如同一场笑话。 不过在一些女人孩子挡在这些武装平民之前后,这个笑话已经开始有些变了味。 潞州军的传统还从来没有对妇孺老弱下手的,看着挡在前面哭的梨花带雨的女人和孩子,局面一下子有些僵持下来。 真不知道范家是如何善待家乡的百姓的,能让这么多的百姓主动为他们拼命。 潞州军疯狂的砍杀,在妇孺出现的那一刻,便如同被人下了命令一般,快速的停止了下来,人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很快这些原本只是想帮助自家男人的妇孺们,似乎看到潞州军的纠结,竟然不断的咒骂着,不断有人大着胆大加入其中,人数也开始越来越多。 在人数达到数百后,她们更是胆气极壮,在后面男丁的怂恿下,开始尝试着步步向前逼近。 “天杀的潞州杀胚们,你们不是喜欢杀人么,来杀老娘啊!” “天杀的贼配军,就知道欺压良善!” “快滚出介休,滚回你们老家!” 在此起彼伏的叫骂声中,这些人似乎越来越有底气,迈步的速度越来越大,逼迫的潞州军士兵不得不连连后退,人人都憋着一肚子邪火,却又无法发泄出来。 眼看女人孩子竟然将凶悍的潞州军逼的步步后退,在她们后面的武装平民们胆气也顿时涌了上来,纷纷在后面叫嚣起来,俨然忘记了他们方才狼狈逃窜的模样。 “止步!” 正在局面开始出现逆转之时,一声响亮的命令声骤然响起。 听到命令,原本还在小步后退的潞州军,顿时猛的一踏地,立定了脚步。 “攻击!” 熟悉的命令再一次传来,还是一样的简短而有力! “杀!” 潞州军猛的大吼一声,手中武器挥舞而前。 在他们武器还未刺中人体,前面原本还一副天老大我老二的妇孺们,顿时尖叫连连,直接转身就跑。 “攻击前进!任何挡路之人,斩!” 李悦端坐于马身,身边的亲卫队立即整齐的将他的命令齐声喝了出来。 “将军有令,挡路者,皆斩!” “攻!” “攻!” “攻!” 士兵们再不犹豫,整齐的口号声中,任何还敢在前面的人,无论男女,无分老幼,直接格杀勿论! 一片鸡飞狗跳之中,妇孺孩子再一次星散于道路。人都是欺软怕硬的,真正敢于面对死亡威胁的毕竟没有几个。 当眼前的障碍一扫而空之后,潞州军士兵再看向拦路的男丁后,眼中的敬重已经消失一空,剩下的只有浓浓的鄙夷与不屑。 靠着女人当挡箭牌的男人,已经不算是男人,完全上不了台面! 原本还只是打算驱散了事的潞州军上下,都开始动了杀心,长枪兵开始止步,火铳兵小跑着上前,直接便是一排排齐射呼啸而去。 这一次,不是刚才那般死的少,伤的多,而是死的要远远多于伤者。 一排接一排的火铳兵不断向前齐射前进,前面腾起厚厚的白雾,当第四轮火铳齐射结束后,前面已经没有了任何新鲜的惨叫声。 当长枪兵越过白雾冲杀而前后,前面地上倒了一地的尸体,但人数比起之前看到少了一大半,剩下的估计已经脚底抹油,直接各回各家了。 这才是正常现象,毕竟武装平民的勇气,怎么也不可能高的过经过训练的范家私兵。 有的时候,能够下狠心痛下杀手,才能更少的制造杀戮。 城内的混乱局势还在继续着,不过李悦根本不打算再留手,在一道道铁血的命令下,城内秩序正在快速的好转起来,敢于在街上晃荡的人已经没有多少。 城内打的热闹,城外也没有消停。 在李征大军入城之时,无数的缙绅豪商,都发疯一般的集结家丁,心头狂跳的守在府中,暗暗的向满天神化祷告,希望能够安然的渡过这一劫。 但也有部分与范家来往过密的豪族,觉得已经摘不清关系,便直接带着家丁与部分细软,直接开城逃亡。 不过他们显然没料到李征根本就没有打算放过任何一人,他们刚刚出城就被守在外面的潞州军一排排齐射给打了回来。 毕竟城门洞一次性能出动的人是有限的,只要百多名火铳兵,就足以让打算出城逃亡的人死了这份心。 唯一令他们安心并奇怪的是,外面的潞州军似乎并没有打算入城一般,只是在外死死的守着。 很快他们便明白了城外军队为何如此了,因为就算他们从城墙上坠人下去,也很快会被乱枪打死,这潞州军是根本就没有打算放过任何一人啊! 不等他们从这个惊人的情况中清醒过来,无数骑兵已经兜着屁股杀了过来,一片人仰马翻之后,又是鸡飞狗跳一般的亡命而逃。 潞州军的搜索是极为仔细而且快速的,似乎他们对介休城内的一切都了如指掌,那些家族与范家关系好的,那些是钱粮大户,他们统统都能摸个门清。 更令人恐惧的是,有几队潞州军竟然直接暴力毁灭了数个小家族,更是从他们中提出来数个范家子弟。 这些小家族与范家历来都没有多大的交情,范家竟然在这些小家族中藏了子弟,更是让许多人都有些惊讶。 在心底感叹范永斗老谋深算之余,更是对于潞州军情况系统无孔不入的表现极为畏惧。 这年头谁的屁股是干净的,有这样的细作潜伏在介休,他们的底子还不是早就被人盯上了? 能在这个时代混上豪商的都不是简单货色,全都是极为精明的家伙,虽然潞州军如今还没有找上门来,但他们的危机意识却是极强的。 二话不说,反应快的已经开始着手准备,开始试图交好潞州军,钱粮这个时候调配已经来不及了,但却不妨碍他们先下一个礼单,只要李屠夫觉得满意了,最起码也不会落一个满门皆灭的下场。 当第一个吃螃蟹的家伙,成功的完成试探,并且潞州军还派了一队士兵在门前站岗之后。 消息灵通的这些豪商们顿时蜂涌而出,一时间,各种各样的帖子和礼单如雪花一般的飞向范府之中。 唯一不同的是,范府还是那个范府,但里面的主人已经完全不同了。 祝大家元旦快乐,幸福安康。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343章 太原府行文 整个范家一片愁云惨淡,惨叫声不绝于耳。 范家辉煌了十数年,享尽了荣华富贵,更是积聚了无数的财富人脉。 但俗话说的好,出来混,迟早都是要还的。 他们的财富积累充满了血腥,充满了背叛和无数盘踞在钱财之上的怨气,整个家族可以说是在吃人血馒头上建立的。 就算真实的历史上,范家最后的结果也是快速的落幕,结局极为的凄凉,这也是气数与命数的结果,俗称就是祖先做的孽,迟早要还在后人身上。 陈秀才是一个极为变态之人,对于刑讯有着变态的爱好,这也许与他长期心理扭曲有关系,就算在潞州军中,与他交好的人也不多,多数人对于他都是敬而远之。 不过这种人却是不可或缺的,对于李征这种靠掠夺起家的人,更是不可替代。 在他的阴影笼罩下,整个范府上至七老八十的老不死,下至蹒跚学步的孩儿,统统都是他的发泄工具。 在无数的诅咒声与怒骂声中,他所带领的团队却是如同听到最美妙的音乐,完全的乐在其中。 所谓知识就是力量,变态到了极限也成了一门学问,嘴硬的一个也没有,范家上下从一开始的威胁,痛骂,再到诅咒,最后到苦苦哀求给一个痛快。 无数的钱粮储存地被一个个报了上来,无数的范家耳目被一个个问了出来,任何潜藏在外被保留的子弟血脉也一个不剩下的被扒了出来,然后便是进一步的扩大打击范围。 只是短短半个时辰之内,再次被牵连进来的缙绅家族已经超过了十数家,无数的官兵在陈秀才的一道道命令之下,如狼似虎的冲进一个又一个缙绅之家…… 被完全放权的陈秀才,如今虽然到达介休时间并不长,但他的恐怖程度已经直线飙升,快速凌驾于李征之上,成为恶魔的代名词,可谓闻陈而色变。 李征并没有坐于如同地狱一般的范家之中,他带着人来到城北城门楼上,把玩着手中一大摞的拜贴与礼单,心中充满了幸福感。 礼单之上东西少的已经被直接退回,但是片刻之后,更加丰厚的礼单便会仓皇着送至手中,让李征身上的财富变得越来越庞大。 这些东西仓促之中是办不成的,毕竟介休只是一个大本营,多数物资是在外地,不过李征不怕他们不拿出来东西,这些人李征是决意全部迁出介休,带到自己的地盘上慢慢炮制。 对于缙绅豪商们,李征并没有一棍子全部打死的意思,毕竟这些人才是文化与经济的重要纽带,没有了商业与文化,整个社会就是一潭子死水,并不是李征所想要的。 李征真正收拾的是范家这种勾结外族的豪商,对于缙绅阶层,他的目标是打击一批,改造一批,拉拢一批。 他要的是能够对社会有贡献的缙绅阶层,而不是一群只会之乎者也,整天满口仁义道德的白眼狼们。 范家老宅里,地窖位置早就已经被找到了。 李征还曾入内看了一眼,对于范家的财富,他是极为震惊的。 在极为宽阔的地窖之中,根本就看不到多少银元宝,所有的银子都被重新熔炼,变成一个个半人多高的大银瓜。 李征试着抱了一下,却是分毫不动。 看那体积,一个少说也得有两三百斤重。这么重的银瓜,就算有蟊贼能够摸进来,他们也根本拿不走。 这么大件的银瓜,除非数人搬抬,想要带走根本不现实。 不过偷是不偷不走的,面对着抢的人来说,这东西却完全如同量身定做。 毕竟一堆碎银子,就算想拿走,还得一番收拾,但一个个银瓜却省了这许多麻烦,根本无须多费工夫。 面对着一地窖几乎望不到边的银瓜,李征的心情格外的好,单单这里的银子,就足以令自己数上数万军马十年之久了,范家还真是够意思。 唯一欠缺的是粮食,整个介休城中,米铺基本上都是范家的,但是所存数量并不是很多,只有数万多石。 也许这里的人非富即贵,大家平日间消耗的粮食虽然不少,但是毕竟人口基数摆在这里,在定期供给之下,根本无需那么多的粮草。 不过这些粮食李征是一颗也不打算给这里的人留下,出兵一躺收益比一定要高,否则就是亏本,他手下要养活的人太多,平阳府内还有无数等待着赈济的难民,处处都要钱粮。 在李自成远窜之后,李征的目标就是这里的有钱人,有道是好话说尽,不如刀刃加身,想要一个阶级有活路,就必须要另一个阶级出现损失。 李征是不会忘记自己代表的是哪个阶级的利益,没有了广大平民阶层的支持,他看似庞大的家业就只会是镜中花,水中月。 他可不想坠落到普通明军的层次,然后再一次被这些在这层次手段玩的精熟的士绅们玩弄于股掌之中。 介休城中无冤魂,雪崩之下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在保留一部分商贾做为物资交流,商业通道之外,其他任何出丁出粮的百姓,都将成为他麾下众多矿洞中的劳工。 还是那句话,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李征不知道自己还回来是什么时候,但他却没有别的出路。 在介休城中愈演愈烈的清算之中,李征倒完全象个局外人一般,只是木然的年头城中一批批被押解出城的缙绅百姓。 无论他们之前的地位有多高,但只要这个时候被押出了城,就意味着他们日后的生活必然会如地狱一般的可怖。 乱世之中,人命卑贱如狗,这是自然法则使然。 李征默默的看了片刻,便将手中的礼单扔到一边,然后拿出一本帐单,态度也变得严肃了许多。 这本帐薄并不是记载范家的生意,而是记载着与范家来往的官吏们。 换句话来说,这记载的是范家贿赂的各级官员的名单。 李征快速的翻动着,他看的只是牵连到的地点与官员身份,至于名字根本就记不过来,因为实在是太多了。 从万历末年间开始,到了如今已经有二十余年,其中走马灯一般换了无数的官员,但似乎根本就没有遗漏过任何一人。 山西的地名李征看的已经有些麻木了,宣大、大同、京城,只有想不到,就没有牵连不到的。 里面送的人员名字,时间、地点、数量多寡,清清楚楚,详细的令人发指。 只是粗略的看了一眼这内容,李征就明白自己这次惹上的事情有多大,激起的声浪会有多大。 但是李征却并不在意,更没有将帐薄交上去证明自己的想法。 若换在洪武、永乐年间,李征自然二话不说的交上去,以老朱家最凶悍的两任皇帝的性子,估计将会是又一次震惊天下的大案,死上几万人都不一定能够结束。 但是放在崇祯那里,李征觉得还是不要抱太大希望了。 正在李征沉思之间,一个亲兵快速的跑了过来,手中举着一封文书,低声叫道。 “大帅,太原府紧急行文!”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344章 就在眼前了 李征接过行文,随便扫了一眼,便即放置于一边。 行文上说,李自成直接穿汾州入太原,沿途又是一番裹胁,如今聚众数十万,已经连破数县,太原全府震动,要求李征立即起兵往援。 对于这个要求,李征根本嗤之以鼻,宁武那边山西明军数量还是有不少的,就算无法短时间内击败李闯裹胁的数万杂兵,力保太原却是绰绰有余的。 说李闯又聚集了数十万人,那根本就是骗小三小儿的,也许远在天边的崇祯或许会相信,但对于李征来说,根本就是一个笑话。 说到底,太原府还是接到了介休或者周边其他城池的告急消息,变着方法想要救范家一命,只是如今木已成舟,李征根本就没有收手的打算。 李征已经行文高平书院,派遣结业学子入平阳府的命令已经在路上了,想必很快就会有消息传至。 学院如今已经有小学与学院两处地方,所教授的也从识文断字,到地方管理的跨越。 相比于后世那繁杂的管理体系,这个时代的地方管理却简单的多,只要懂得行文回文,再加上熟练的算学基础,地方上的事情就能弄个七七八八。 如今李征也不打算明目张胆的另起炉灶,所谓地方上的管理也就是他的私田管理,只要懂得算学,知道如何收佃就可以了。 学院中不只是文院,还有武院,毕竟上过学的都知道,学院里不仅仅有学霸,更有恶霸,这些人文不行,但惹事的本事很行。 这些刺头在这种不伦不类的半军事化学院中,也能练就一身的本身,再加上年轻气盛,让他们去招呼旧军队那再合适不过。 随着李征地盘越来越大,他需要的已经不单单是精兵了,还需要大量的战力不高的地方守备部队。 这些地方守备部队,潞州军内的立功人员是一万个不乐意去的,那完全就是明升暗降,但初出茅庐的学校刺头们,却没有其他选择。 这些人忠诚足够,让他们带领迫降的旧军,一是可以将这些旧军掌握在手,另一个也是可以让这些毛头小子们,有一个从容锻炼的地方。 毕竟真实的战场,对于这些刚刚离开学校,完全不明白什么叫做残酷的年轻人来说,实在太过于血腥了一些。 有了这些人的安插,再加上粮饷的按时发放,旧军队的管控力度必然会有一个质的飞跃。 之前俘虏的闯军锐兵,还有各城投降流寇的旧军将领们,已经被李征清洗了一遍,也方便这些少年们可以较为顺利的接手。 至于地方的文官,李征当然不会自己安排,有愿意回去做县太爷的,李征也不会反对。 不过在军事与文事都被架空之后,县太爷每日间也会有更多时间可以处理诉讼,审判案件了。 当然对于不服管的家伙,李征也不介意进行人道主义毁灭,反正在这个平阳府大乱的时候,任何意外情况都会发现不是吗? 李征就是要趁着李闯大规模清洗平阳府的时机,彻底的对平阳府进行洗牌,将一切都牢牢的抓在自己手中。 至于太原府,李征还无意去碰触,人的胃口是有限的,欲望才是无限的。 一次性吃的太多,要么会消化不良,要么就会直接被撑死。 新生的力量总是充满朝气和活力,在李征坐镇下的介休,事情更是办的极为从容和迅捷。 三天时间不到,整个介休城已经被搜刮一空。 第一批罪民已经被提前一步押解着,向着潞州府而去,等待着他们的将是遥遥无期的矿工生涯,想要重新恢复平民身份,将要付出的代价极为巨大。 第二批则是被强行带走的介休商贾们,他们的南迁是不情不愿的,但是刀架在脖子上时,却是无人敢于反对。 他们在潞州那边‘长住’之下,自然而然就会再次出现一个商业中心,就算他们内心抗拒,李征也能‘说服’并通过他们的人脉财力,向全国购买粮食物资,充实自己的老巢。 第三批就是钱财与粮食,这也是最重要的收入,将会与李征一道被押送着进入平阳府。 粮食是赈济平阳府,收复民心的不二法门,李征也不打算带这么多的东西返回潞州。 至于银子,李征当然是要带老巢之中,做为战略储备。 在灵石口驻扎了两千潞州军扼止太原可能出现的明军后,李征便带着五千余潞州军,向着平阳府府城临汾城而去。 有了无数的钱粮物资,李征返回平阳府的速度,已经无可避免的缓慢起来。 十数日之后,长长的行军队伍这才重新踏入临汾城。 临汾城两次易手,原本富庶繁华的临汾城,如今已经处处残币段缘,街道上看不到行人,更看不到有开业的商铺。 县衙已经被烧成了白地,城中的大户人家根本就没有任何还有完整房子的,甚至连人都剩不下几个。 当时的李自成几乎是在饿疯了的状态之中,对于这座第一个攻下的城池,自然是进行了疯狂的攫夺,几乎可以说是直接给洗了城。 大户人家除了一些躲在暗室之中,并且还能在熊熊烈火中侥幸没被烤死的幸运儿之外,全部殉难在这一场浩劫之中。 在已经暂时完全失去做为府城价值的临汾城,李征并没有停留多长时间,短暂休息了一夜之后,便继续顺着汾水南下。 不过所有物资都已经留在了汾州城,这里处于平阳府中心地带,从这里可以通过水路辐射四方,方便对平阳府进行赈济。 只要消息传出去,自然会有无数饿红眼的流民前来就食,到时就可以让他们以工代赈,好好清理一番临汾城,让她重新恢复荣光。 不过在到达襄汾城之时,李征却是收到了加急的情报,让他本来良好的心情也多了一份阴霾。 在襄汾城,李征分出一千人‘护送’介休商贾们折而向东,前往泽州府,他则是统驭大军,折而向西,向着绛州河津方向急急而去。 因为三日前,陕西洪承畴突然率领两万大军,直接越过黄河到达河津城下,虽然还未交战,但双方已经开始形成对峙局面。 无论派人询问,还是派人要求对方撤出本方防区,洪承畴的陕西兵都毫无反应,只是慢慢的围拢过来,并不表明自己的态度。 河津城中只有数百守军,但却都是潞州军本部人马,在没有李征命令之前,更没有人肯后退一步,只是敌众我寡的支撑着,正急切等待援军的到来。 两千骑兵已经先一步呼啸而去,李征一边带领剩下三千余步军强行军向前,另一边也发出急令,命令泽潞二州开始全面动员,做好了一切战争的准备! 但无论如何,洪承畴的到来,也算是捅破了李征与大明朝廷之间最后一层窗户纸,连天大战似乎已经就在眼前了……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345章 就依卿之见 李征这次征战平阳府,除了部分火铳兵外,其他所带的基本上都是新兵蛋子。 之前南征北战的主力部队,基本上都在泽、潞二府进入战备状态。 李征从来都没有轻视过对手,尤其是大明这种体量的对手,在戒备状态之中,也从来没有间断过动员的事情。 但一切都在不温不火之中进行,对于外界来说,最多也只是军营中每日间收入的报名人数略略多了一些罢了。 但是在李征全面动员的命令一到达,泽潞二州就完全撕去了最后一次面纱,各地军营报名处,对于符合条件的青壮再没有了限额,各地的护田队,也开始大规模的发放武器弹药。 各个地方小型护田队,也开始不断向着城池聚集,人数一天比一天多。 在屯田区,所有佃户只要家中有青壮,都开始分发武器,原本十日一训的集训,也开始间隙一日便整训一次,一片的风声鹤唳。 到了崇祯九年底,局势进一步的恶化。 李征到达河津之后,与洪承畴交涉不通之下,双方险些直接擦枪走火。 面对着万余集结而来的潞州军,洪承畴在数次小规模的试探之中,连战连败,不得已之下,只能在‘友军’充满杀气的目光的目送下,再次渡过黄河退回陕西。 但双方已经算是撕破了脸,可能只是洪承畴还没等到朝廷的旨意,这才没有直接进行大规模的火拼,但双方的关系已经完全变味,再也没有了同袍的意思。 崇祯十年初,风尘仆仆从湖广战场赶回的卢象升,闻听李征悍然攻打介休,几乎将介休掳掠一空,更是大肆捕杀缙绅并将范家整个灭门的惨事后,顿时惊呆于当场。 当洪承畴在河津几乎与李征开战的消息传回后,卢象升已经开始对李征充满了戒备,越过卫辉府进入大名府之时,更是没有平日间行军队列,而是派出无数斥候为大军屏障,完全一副行于敌占区的模样。 如今潞州府传出的消息,一天比一天吓人,李征的军队从一开始的一万余,短短十数日已经开始膨胀至十数万,而且这个数字还在不为怕攀升着。 以山西镇为中心,周边所有地区都已经全面戒备起来! 大明朝野之中,对于李征将要逆反的消息已经不出奇了,甚至连李征写好的清君侧的缴文都已经被有心人给揭露了出来,声情并茂,文笔菲然,完全就是大家之作。 对于弹劾李征的奏章,已经快要将内阁给完全淹没了。 众多的奏章,不仅仅是山西、宣大、大同的官吏,甚至许多已经致仕的前大佬们,都开始疯狂的攻击起李征,一副不除此国贼,大明宁无日的悲愤之情。 至于朝堂之上,对于李征的讨伐声已经直冲云霄,一个月之内,群臣引经论道,从古至今,纵横宇宙洪荒,言征操莽之志已是路人可见,需及早除之! 唯一没办法通过军事征讨的障碍就是崇祯皇帝,并不是崇祯皇帝觉得李征是无辜的,而是他没钱。 更被文官们张口十路大军共伐的大场面给吓倒了,十路大军共三十余万,所需钱粮合共三百五十余万两,米粮近百万石! 这次征讨国贼,大佬们都唯有一张嘴,其他的花费全部需要皇帝负担,而这个花费崇祯是万万承担不起的。 若是崇祯初年,靠着爷兄两人的积累,这笔钱根本不在话下。 但这些年不断的征战,内帑的花销如流水一般,崇祯皇帝根本就招架不住。现在这笔庞大到吓人的钱粮,崇祯皇帝估计连内裤被当掉也拿不出来。 出兵是一致意见,毕竟李征无令攻打介休城可谓是打了所有人的脸,而且还是啪啪响的那种。 只是大家都只能在这吹胡子干瞪眼,没有钱粮就不可能让大军出动,大佬们是不会拿的,但皇帝一个人又根本拿不出来。 争吵仍然在继续,直到卢象升回朝,双方这才缓了一口气。 毕竟谁都得给卢象升一点面子,不仅仅对方是文官体系,更因为若是征讨李征逆贼,卢象升必然是主力军,更是不好得罪。 但卢象升在正常的汇报完讨贼事务之后,却是变戏法的从袖中取出一本帐薄,并没有说明何物,只说让皇帝亲揽。 刚刚上任的秉笔大太监王承畴接过帐薄,一溜小跑的送至崇祯皇帝手中,在送达之前,王承畴还快速的检查了一番,确定并没有什么问题这才呈上。 殿内的气氛一时间变得十分寂静,许多人目光中都带着疑惑,少数人甚至心中都在打鼓,目光闪烁了片刻便再次沉稳了下来,显然已经做好死不认帐的打算。 “好奸贼!” 这本帐薄崇祯看的时间并不长,但他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最后更是猛的一拍龙椅,破口大骂。 殿内一众大佬完全猜不到这上面到底写了什么,这里的人都是人精,没有看清情况就仓促撇清关系自乱阵脚的蠢货,是根本不可能站在这大殿之中。 “这范家委实该杀!这般就死还算是便宜他全家了!” 崇祯皇帝激烈的喘气,显然是被气的不轻,良久之后这才咆哮着说道。 卢象升顿时有些愣了,他没想到崇祯皇帝竟然都不问他这帐薄如何而来,如何证明真伪,便即直接下了定论。 不过他片刻之后,便心头一阵感动。在他看来,这是皇帝对他无条件的完全信任所致,顿时眼框都有些湿润了。 这个并不是李征拿的那本朝野大佬们受贿的帐薄,而是范家与建奴交易的帐薄,同样是条理分明,时间人物地点数量一样都不少,清晰明了。 “陛下,可否赐微臣一观?” 温体仁对崇祯皇帝看了帐薄之后的态度十分的好奇,出列小心的询问道。 “去看看吧!看看这范家都干了什么好事!” 崇祯皇帝暴燥的咆哮着,双目通红,模样似乎要择人而噬。 温体仕只是看了数页,便即面色大变,他不可是崇祯只看表面之人。 通过交易地点,以及行走路线,他就明白了这其中牵连之广大,里面的水深的已经完全看不见底了。 “陛下圣明,范氏不仅该杀,还需要诛其九族!” 温体仁轻轻合上帐薄,立即附和着说道。 这一句话,不仅仅是附和还是要斩草除根,在如今大明朝堂之上,还真无人能与这么多有能量的人死磕。 万一事情被捅出来,他这个首辅可得被架在火上烤啊! “如此说来,这李征破城不仅无罪,反而有功?” 又重重的喘了几口粗气,崇祯皇帝突然想起李征这档子事来,话语之中也开始有些动摇起来。 “陛下不可!李征若是事先知情,若先行通知朝廷,这才是大功,无令攻城,就是叛逆!若天下人人若此,陛下与朝廷威严何在?” 温体仁摇摇头,十分坚定的说道。 其实说开了,这不是对错问题,而是态度问题。 而且说不得李征手中还有另外的帐薄,那便是关于无数官员的问题,那肯定不能让他公开出来,或者说,让他就算公开出来也无人相信。 唯一能做到这点的便是,让李征成为谋反之人,只要他反了,那他说什么也无人会信了。 “首辅之言甚是!李征私自攻打城池,这本就是狼子野心,万万容忍不得!” 出乎意料之外,卢象升竟然也上前一步,行礼后坚定的说道。 温体仁当然不会觉得卢象升是想到了这一点,这个卢象升向来便是有些顽固不化,但这会儿他帮腔却是最好的人选。 对于卢象升的话,崇祯皇帝也十分的好奇,“卢卿家,这帐薄虽是从你处而来,但朕绝不会因此怪罪于你的。” 崇祯皇帝这话说的很认真,暗示卢象升他是不会因为此事而怀疑于他,示意他无须这般直接撇开关系。 “微臣所言,句句真是发自内心。微臣之前是被他蒙骗了,只看这逆贼连月来扩军备战,动静极大,本就非人臣之所为!” 卢象升却摇摇头,脸上带着羞愧,咬牙切齿的说道。 “卢大人所言极是,臣附议!” “臣附议!” 不多时,一众臣工全部匍匐在地,全部都赞同卢象升的话语。 “卢卿家,以你之见,破李征要何策?” 见众人异口同声,崇祯皇帝沉默了片刻,抬头看向卢象升。 “战不能轻取,当以攻心为上。” 卢象升显然已经思索过对策,当下便直接说道。 “此话怎讲。” 崇祯皱皱眉头,这话当起来太空泛了,他也听的够多了,心中厌烦。 “李征的潞州军可谓天下雄兵,战力强悍,无论攻守,均非寻常官军可比,硬拼不是上策!” “李征唯一的缺点便是治下贫瘠狭小,虽然利于防守,但却不能久峙。我军若是急切决战,反而正中他下怀,一旦大军失利,那李征则无可制也。” “对付李征,当以封锁为上,再四方辅以小股骑兵骚扰其屯田地,不求多大斩获,只须令其焦头烂额便可。” “若李贼悍然攻击一地,则该地提前转移钱粮,同时坚壁清野,令其战无所得,攻无所获。同时其他几方主动出击,袭其征伐在外空虚腹地,无须攻城掠地,只须多毁其田地农庄,断其根本。” “李征所集钱粮,大半乃是征战得来,本地收成远不能养其军,若拖的久了,其必将不败而败!” 卢象升侃侃而谈,只是片刻间,便将他的想法展现了出来。 崇祯皇帝听的眼前一亮,无论战略还是战术上,均对有应对之法。比起朝中大佬们的空谈,这个策略无论可行性还是可观性,都要甩他们几条街。 更重要的是,卢象升这个策略,明显更加的省钱。 “善!就依卢卿之见!朕命你为五省总督,专责此事!”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346章 大战开启 再好的计划,碰上猪队友时都得抓瞎。 卢象升的计划本好,但出了京城立即就变了味。 首先第一批供给的钱粮,定额是有五两万银,三万石粮,但到了卢象升之手时,便只剩下了二万不到的银子,粮更是只有一万余石。 更令人糟心的是,这些粮食里沙石极多,明显就是二十掺一的比例而来。 这批钱粮,原本是卢象升打算留下一半,剩下的接济日子更不好过的洪承畴的,但如今这质量的东西,数量再截一半送过去,估计洪承畴直接就会翻脸了。 大同的威大威,卢象升并不想大用,毕竟虎大威与李征私交极好,更是刚刚被朝廷恶心过,估计是会出工不出力。 好在这个策略并不要求时间,卢象升觉得虽然如今朝廷有些虚弱,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对耗的话,李征怎么也耗不起。 手中的粮草,卢象升准备留下三成,其余全部送去给洪承畴,只要洪承畴钱粮足够,那两人一东一西,足以令李征难受了。 不过卢象升不打算亲自送过去,钱粮在路上的损耗也必极大,若是送到只剩下一半,那更加没地方说理去。 在派快马通知洪承畴后,卢象升便行文河南、陕西、湖广诸省,叫停住一切与山西的生意来往,任何商队只要前往山西,全部都要予以截住。 在河南边境,卢象升也开始重新组建军队,沿河巡逻,他在湖广狠发了一笔财,短时间内完全支撑的住。 与此同时,朝廷邸报也开始通传天下,宣布李征的潞州军为叛逆,严旨禁绝与山西的一切交易,否则便以通逆处理。 湖广方面,左良玉连象征性的配合都没有,如今的左良玉可谓人生最畅快之时,失去了卢象升的压制,在湖广这边通过剿匪,他的队伍也是越剿越大。 十数万良莠不齐的军队,在湖广方面根本就无人可敌,不仅可以从容收拾来回流窜的张献忠与革左五营,还能稳稳的压制住境内时不时闹腾起来的民乱。 至于李征,则是十分警惕的等待着朝廷平叛大军,同时谨慎的在平阳府开始屯田事宜。 但一个月过去了,李征敏锐的发现,官军大规模的集结并没有出现,只是小股的骑兵始终不绝于路。 同时,山西的各项物资开始出现问题,商队来往明显降下一个层次。 原本还算繁忙的汾水河,商船已经看不到几艘,南北交流的商贾数量更是下了一个等次。 稍微一琢磨,李征便是明白过来了。这是锁敌之策,更是骚扰之策。 不过泽潞二州地方,潞州军已经根深蒂固,所有骚扰都见不到任何的效果。 平阳府完全就是一个筛子一般的存在,虽然大规模渡过黄河根本无法瞒过李征的眼线。 但小规模的偷渡偷袭,却是防不胜防,单靠万余潞州军镇守各地,根本就无法照顾的过来。 李征恨的牙痒痒的,想要动兵先行击退洪承畴,却是无法成行。 宁武方面也开来了军队,人数在万余上上下,如今正盘踞于沁州方向,这支军队人数虽然不多,但骑兵数量却是不少,足有五千余。 对方是穷追着大败入山的李自成尾巴杀入沁州的,虽然打着搜索李自成的旗号,但李征却并不会掉以轻心。 一旦自己大军离开,这支军队必然会杀入平阳府,将自己刚刚建立的一切全部化为乌有。 不先行解决这个麻烦,李征总是无法安心西进击破洪承畴。 但若是先攻打这里,洪承畴必然不会坐视,到时从容渡河而来,那自己必然更加狼狈。 李征已经深深明白,能够在历史上留下名字的,绝对不是易于之辈,更不是可以小窥的存在。 不过李征虽然恨,但却并不着急,毕竟时间是站在他这一边的。而且要那伙明军命的人,已经在路上了。 这两个月的时间,泽潞二州已经动员了近三万人,虽然一大半都是未经过战阵之人,但基本上都已经在护田队之时便已经接受过训练。 东边的卢象升不可小视,但李征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他必须要将卢象升引到潞州这边,否则在太原府里穷山沟中的李自成,根本就过不了卢象升这一关。 若是不能让李闯在外重新卷土重来,那单靠自己完全抗着全大明的压力,委实太过于凶险。 潞州境内,李悦已经点齐了兵马,三万大军其中老兵只有五六千,抽调了两千余老兵带着近两万新兵飞速的在襄坦集结,直接扑向沁州。 沁州与潞州中间只隔了一座山脉,大军从襄坦城出兵,顺着漳水直扑沁州。 战火在一瞬间便展开,借水路绕过山川之后,两万潞州军突然出现在山丘之上,将近千还在搜山的明军堵在山中。 留下两千人围住被困的明军,剩余兵马便直扑沁州而来,当潞州军旗号出现在沁州城外十数里后,宁武来的援军根本就没有任何抵抗,直接放弃城池就跑路。 轻易拿下沁水,李悦收获的钱粮并不多,甚至城中也没有多少百姓,完全就是一座弃城。 已经有心理准备的李悦并没有觉得气沮,直接弃了沁城,直接大踏步在后追击,直直扑向辽州。 沁城并不是一个兵家要冲之地,在这里驻军少了起不了作用,驻军多了后勤压力也是极大,完全没有任何好处。 而且他的目的看起来是收拾沁州明军,但实际上,他这次行军完全是搂草打兔子,能够收拾了沁州驻军自然是最好的,就算收拾不了,也不影响最重要的目的,那便是给李自成解围。 至于继续向北追击至辽州,看起来是傻子才干的事,后勤压力太大不说,辽州靠近京畿三府,那里是卢象升的地盘,这么点人,还大多都是新兵,远征过去风险太大。 但是李悦却根本没有停留,似乎根本看不到这个隐患一般,穷追宁武明军而去,一副不收拾掉他们不罢休的模样。 两万余大军离境追击宁武明军这么大的动静,根本就不可能瞒的住明军的探马。 果然,在收到潞州方向出兵的消息后,卢象升的天雄军便开始了进攻。 近两万大军从涉县出兵,直扑黎城而来。 黎城是潞州府的北大门,一旦被破,长治便会直接暴露在天雄军的刺刀之下。 不过李征岂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在黎城之中足有老兵两千,外加三千的新兵,就只等着天雄军的到来。 但卢象升又岂会如了李征之愿,之前五千潞州军,在朔州可是硬抗过数万满清八旗兵,他当然不会傻到撞枪口上去。 大军围住黎城之后,无数的铁骑化为一股股黑色铁流,四面八方的向着潞州府腹地席卷而去。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347章 如影随形 黎城攻防战没有打响,似乎双方都不准备野战一场分个高下。 化整为零的天雄军骑兵,此时成了突袭的主力军。 天雄军的骑兵数量并不多,只有寥寥两千骑上下,在分为百多人一队后,直接便在潞州境内四面开花, 清一色的骑兵在潞州平原上可谓百无禁忌,毕竟李征已经将骑兵调到平阳府与骑兵数量更多的洪承畴对峙,这里除了斥候以外,根本就看不到骑兵的影子。 这个想法是对的,但具体操作的过程就不可能一帆风顺了。 李征在潞州盘踞已经数年,一系列政策更是将无数人绑在了他的战车之上。 而无数经过五日一操的佃户们,数月前又拿到下发的武器,这里已经不是一处可以轻动的地方,完全就是一座巨大的兵营。 这里不仅仅是李征的老巢,更是李征的主场。 也许历朝历代的官府,都害怕普通百姓拥有武器,但这个对于李征来说,根本就不存在任何问题。 如今的潞州受益集团完全是依赖于李征,而且如今的他还没有家天下的想法,换句话说,李征并不怕有人拿着刀枪反噬于他。 他坚信百姓只要不被愚弄,他们会分清楚自己的利益所在,从而选出对自己最有利的一方来。 卢象升的骑兵队,完全就是奔着杀戮掳掠而来,正如他们在湖广所做的一样。 对于朝廷的敌人,他们向来都是毫不留情,只要发现有流寇躲藏,整村都会被屠戮殆尽。 如今的他们依旧是如此行动,骑兵的战马无须军粮,遍地绿油油的麦田都是他们战马的饲料,骑兵也无需粮饷,无数的村落中自然有他们所需要的一切。 轻装简从的骑兵们,如同洪流一般蔓延过大地,践踏着大地,践踏着稻田,毁灭着一切可以看的见的东西。 各地的村堡更是他们最喜欢的地方,这里不仅有可以充当军功的首级,更有数量不菲的钱粮,最后还能一把火全部烧掉,委实是人间乐事。 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们最喜欢的。 但理想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 一路向南,虽然各地的村落仍在,但村中却是没有半个人影,粮食更是毫粒也无。 战马在奔驰,大地在飞快后退,只有身后那一座座冒着滚滚浓烟的村落,标识着他们前进的道路。 骑兵一路奔驰,不知不觉间便行了数十里,但是他们却是毫粒无获,无数骑兵咒骂着,但却只能不断向前。 无论如何的坚壁清野,也不可能做到完全没有遗漏,他们努力的前进着,并且寻找着所有可以看的到的破绽。 两个时辰过去了,所有骑兵队开始慢慢聚拢而来,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奔行了七十余里,眼前已经能够看到不远处潞城的轮廓。 不过对于骑兵来说,城池是一个无解的难题,他们再凶猛,也不可能直接骑着战马冲上城池。 随着各队的汇聚,所有情报也慢慢汇拢起来。 不出意料,所有分散而出的骑兵队,根本就没有一队有多大的收获,甚至斩首的首级都少的可怜。 唯一还算安心的是,潞州府显然是没有骑兵的,如此拉网式的搜索之下,也丝毫没有看到骑兵的影子。 在天雄军骑兵泄愤一般,将战马拉到麦田吃苗之时,潞城不远处的一座小山窝中,两千骑兵正在默默的吃着干粮。 天雄军骑兵不知道的是,他们这一路来的行踪,根本就没有一刻逃过潞州府方面的监视。 远处不在的信号树,以及处处可见的滚滚浓烟,都清晰的将他们的行进路线给标示的清清楚楚。 潞州军骑兵默默的吃着干粮,并且打开谷袋,给战马补充精粮。 战马只吃干草虽然可以撑的住,但却会虚弱无力,无法驭人进行远距离的奔驰。 王永站在山谷谷口之处,静静的打量着远方,虽然此时看不见,但通过信号树他可以大概知道,对方如今正在潞城北边歇息补充马力。 内线作战,一切进行的都很顺利,两千骑兵通过十数日昼伏夜行,悄无声息的自平阳府进入潞州,丝毫没有任何消息泄露出动。 这一次李悦追击宁武明军,看似鲁莽,却是不得不进行的引蛇出洞。 毕竟潞州军四面受敌,若不尽快打开局面,完全就成了对耗之局,这对于李征来说,是完全不能接受之事。 不仅仅是耗费巨大,更是彼此对耗,便宜的只能是外人。 李征的目标从来都不是宁武那帮子武夫,他的目标只是卢象升。 只因为李征清晰的知道,洪承畴可以留着,毕竟这老东西从来是不见兔子不撒鹰,而且这老东西骨子里是软的,还有迫降的可能。 而卢象升是绝对不会妥协之人,而且他也是最具有进攻思维之人。更擅于正面刚的卢象升,却如同一颗定时炸弹,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炸响。 对已经坐实叛逆的李征来说,朝廷的忠臣自然是他的眼中钉,越是忠贞不二,就越要先行剪除! 潞州军两千骑兵对付卢象升的两千骑兵,看似势均力敌,但事实上却并非如此。 潞州军无论是武器装备还是人员选拔,或者战术战场经验,都要稳稳压过天雄军一头,这可是一支敢与建奴野战争锋的存在,更是一支拥有铁一般纪律的军队。 而坚壁清野只是第一步,令得天雄军肆虐潞州府北部也是一个诱饵,他们连续奔驰数十里却一无所获,无论战马还是士兵体力都会到达疲惫点,这才是王永选择在潞城接战的原因。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对于对手,无所不用其极的进行战前的消弱才是王道! 也许卢象升是想趁空来占占便宜,但李征会让他明白,便宜并不是那么好占的! 王永这支骑兵,不仅仅要负责对卢象升的骑兵毁灭性的打击,还担负着快速突进切断卢象升归路的重任! 默默的站立了一刻钟,山谷中的明军骑兵已经做好了出战的一切准备,此时在王永身后,无数人牵着马缰静立着。 “出发!随本将灭了他们!” 王永转过了身,默默的看着无数的子弟们们,没有任何激昂的话语,只要那浓浓的自信! 两千骑兵轰然翻身上马,随着一杆高高扬起的‘王’字大旗之后,沉稳的缓缓出了山谷,在山谷外慢慢的排成阵势。 “杀!” 出了山谷,远处已经可以听到隐隐的马嘶人沸之声。 王永猛的拉下头盔上的面罩,抽出马刀,一马当先的向着远处奔腾而去。 在他的身后,无数的骑兵如影随形……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348章 骑战 潞城城头上挥舞的旗语,可以清楚的告诉王永敌在何方。 他根本就没有任何绕路的可能,大军呼啸着便杀向城外十里不到的天雄军骑兵。 两千骑兵奔腾之时,马蹄践踏着大地发出的隆隆声,十数里外都可以隐隐听到。 对面的也都是骑兵,他们更加清晰的明白,这是一支骑兵大军在向他们扑来。 无数人疯狂的拥进麦田跨上战马,呜呜的号角声如同催命的魔咒一般的不断的吹响着,拼命的催促着骑兵们更快的聚集起来。 十数里的道路,对于步兵来说,可能需要小半个时辰,但对于骑兵来说,最多也就十数分钟时间。 十数分钟让大军从零到整,对于这个世代的任何军队来说,委实是太难了。 当他们还在乱哄哄的整队之时,天边已经出现厚厚的黑线,几乎以肉眼可见的快速变大着。 两分钟不到,对面骑兵已经进入眼帘,距离已经不足两百步了! 但是天友军的骑兵整队还远远没有完成,这也是分兵掳掠产生的结果,虽然可以大范围的破坏,但却不得不付出号令难达的混乱局面。 潞州军显然不会蠢到待到对方摆好阵势这才接战,趁他病要他命才是战场上的不二法门。 天雄军骑兵也不是战场上的雉儿,他们在战场上也是屡立战功的存在! 在号角声中,最精锐的数百骑兵已经集结完毕,二话不说便即在号角声中向着两千骑兵展开了逆袭,为大军争取时间整顿。 数百骑兵高声咆哮着,视死如归般的向着两千汹涌而来的骑兵对冲而去,他们也是明末有数的强军之一,也从不畏惧刀光剑影! 两军快速的接近着,一方杀声震天,一方却是沉默以对。 百十步内,双方已经可以清楚的看到对方的面孔!但是令天雄军骑兵惊骇的是,这些潞州军骑兵,竟然人人脸上都有着狰狞的鬼脸,一个个凶神恶煞,如同地狱中窜出来一般。 “这是什么!有鬼么?!” 无数人倒抽一口凉气,完全弄不明白自己是在与谁作战。 待到数十步时,他们终于清晰的看到,那是一张张狰狞的面具。但心头那股惊意刚刚消退,双方便猛然撞在了一起、 “希律律……” 战马的悲鸣声瞬间响起,无数来不及避让的战马猛然撞在一起,战马上的骑兵顿时被巨大的反作用力撞的腾空而起。 一抹抹寒光顿时在密集的骑兵中骤然亮起,无数的兵刃劈斩而下,顿时一片血雨横飞,残肢断臂落了一地。 潞州军的骑阵是锋利的锋矢阵,王永就是这锋矢阵的箭尖,十数年的骑兵生涯,已经令他极为熟悉战场,也极为喜爱战场。 潞州军骑兵是清一色的马刀,他们接受最多的便是近战训练,马刀是最适应近战的武器,也是混战之中最趁手的武器。 王永不是科班出身,也没有显赫的家境令他自幼便能习武练枪,他如今的地位完全是靠在战场上一刀一枪拼出来的,在战场上他不仅有勇气,更是在战场上锻炼出极为精熟的作战技巧。 刚刚扑入对方阵中,一柄大棒便轰然砸落,王永稍稍一个侧身便即避过,手中马刀只是一个斜掠而过,便在战马高速奔腾中从那将脖胫处一掠而过。 若是平时,一刀斩人脑袋也许需要刚猛的力道,但是在这高速奔驰的战马之上,却只用将马刀横在该有的位置,速度便可以轻易的完成一切,不费一丁点力气。 一刀过后,他根本就不回头观看战果,马刀在空中一个下劈,隔马而过的另一个骑兵便直接被一刀扫落下马。 一阵铿锵之声在左边猛然炸响,却是左侧有敌骑侧攻,但他的攻击注定徒劳,身边落后一个马位的亲卫,十分轻松的便将这偷袭抵挡在外。 王永根本没有任何理会,与第二个骑兵交错而过之后,便即闪电般的一刀劈斩,右侧一个正聚精会神抵挡右侧攻击的骑兵,一声惊叫之中,左臂便掉落马下。 临敌之时,最前排的骑兵没有任何阻挡,视线是最好的,后排的骑兵则难免会因为同袍身形的阻拦而反应时间极为短暂。 也就是说,前面数排的骑兵一旦被快速斩杀,后面的骑兵面对突然到来的攻击,往往都会因为反应时间太短,有一种措手不及的感觉。 在战场上,肾上腺分泌会剧烈产生,对于习惯于战场上的人来说,这种情况会令人更加的勇猛,动作、反应都会远远超越平时。 但对于没有战场经验的人来说,这完全就会令人全身僵硬,直接成为待宰之鱼。 王永就是这种特别适合战场之人,也习惯了战场,头两排的骑兵收拾干净之后,对于后排的骑兵,他完全可以以砍瓜切菜一般的轻松惬意,连续击杀数人之后,前面便是豁然开朗。 骑兵对决,来的快,去的更快。 无数收拾了对手的骑兵呼啸而前,留下了一地的死尸。在他们背后,只有寥寥数十骑侥幸脱逃,但却如同惊弓之鸟,完全没有了一战之力。 在数量拥有压倒性优势的情况下,只要敢于拼命,哪怕战略不如,数量少的一方始终都不会占到什么便宜。 更别说潞州军骑兵整体实力,更是要强于天雄军骑兵不少。在这种情况下,潞州军骑兵损失的数量极少,只有不到百骑。 王永并没有停下来,而是继续催动着战马,向着还在忙乱之中的天雄军骑兵快速扑了上去! 刚刚击灭了数百敌骑,士气正旺盛至顶点,这个时候不痛打落水狗,还留着过年么? 数百骑兵直接一个对冲便即全军覆没,这个阵势虽然看不到,但是只看潞州军骑兵丝毫未乱的阵形,谁都明白那些人会有什么结果。 当潞州军骑兵猛扑而来之时,无数鬼脸也是清晰的映入天雄军骑兵的眼中。 “鬼!他们是鬼!” 无数的骑兵顿时惊叫起来,人人脸上都带着惊惧。 数百精锐骑兵连个泡沫都没冒,便即消失的无影无踪,再看着这些沉默不语,只是狂冲而来的潞州营骑兵,人人都觉得有些头皮发麻。 “呜……” 悠长厚重的号角声骤然响起,尽管明知道可能不敌,但天雄军统军将军却没有了更多的选择,只能选择进攻。 因为他深深的明白,若是这会撤退,将后背交给对方,将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下场。 在号角的催促下,尽管有些不情不愿,但是训练有素,纪律严明的天雄军骑兵,还是硬着头皮,拼命抽打着战马,迎着汹涌的潞州军骑兵,对冲而来。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349章 破敌 一样的配方,一样的味道。 潞州军的战法,从来都是疯子战术。 他们从来同有练习过防守,无论是长n还是腰刀,或者其他冷兵器,他们从来只有进攻,再进攻。 无论对手如何出手,无论他们攻向何方,在潞州军眼中,也只有反手一刀劈去! 不是敌死,便是我亡! 对付潞州军,只要敌对阵营敢于一刀换一刀,那走精兵路线的李征只有灭亡一途! 但所幸的是,所有人都是惜命的。 没有受到训练的人,面对着夺命一刀,第一反应就是收刀防身。 但是这种生死一线的情况下,收刀防护,那也只能防的住正面,却防不了侧面,对方的下场可想而知。 因此更敢于以命换命的潞州军,向来都是笑到最后之人。这种拼命方式,也造就了潞州军,向来都是死亡比重伤多,重伤又比轻伤多的奇特现象。 虽然李自成部与李征部已经不是第一次开打了,但是依旧没有人能够习惯这种亡命三的打法。 只是一个照面,刚刚还胜利在望的流寇顿时被砍了个人仰马翻。 数百柄腰刀盘旋往复,如同一道道绞肉机,将一道道完全剁碎。 质量不够,那便数量来凑! 数千流寇在李自成的命令下,前赴后继,虽然不断溃败,但却不断的重组向前。 虽然伤亡惨重,但在一股狂热的气氛下,却依旧保持着高昂的战斗n。 随着时间的推移,空心方阵已经慢慢被压缩而回,开始渐渐向着不规则实心方阵而去。 方阵虽然不断的被压迫收缩,但收缩之后阵形更加的密集,流寇每前进一步都要扔下无数的尸体,攻势十分的艰难。 虽然损失极为惨重,并且进展不是那般令李自成满意,但他却终于看到胜利的曙光。 那便是一个多时辰的不间断战斗下来,潞州军明显已经开始有了疲态。 这些官兵是人不是神,激烈的战斗会消耗他们无尽的体力,导致他们的动作已经不再象之前那般的势沉力稳,动作已经开始稍稍有些走形。 虽然官军能够做到瞬间的位置替换,但高强度的作战,依旧注定他们无法得到充足的休息,便要再次替换上去。 而流寇则占着人数众多的优势,不断的轮换人员,体力保存的要比官兵好上太多太多。 “照这个速度,要不了半个时辰,潞州军就会崩溃!” 李自成默默观察着战局,分析着双方的实力对比,在心中作出了这个判断。 眼看着抵抗越来越无力的官军,已经开始缓慢的移动着位置,李自成心中一阵阵的冷笑。 现在才想着突围逃跑,未免也太看不起我李某人了! 李自成看着潞州营在战场上缓缓的向右靠拢,渐渐移向右侧的城墙,顿时发出阵阵冷笑。 在这段城墙上,他已经安排了不少五百人的弓箭手,只等着李征他们的到来! 只要他们靠近了这处城墙,甚至根本都无须再催动大军围攻,只是这些弓箭手数轮攒射,就能直接将这仅余的三百余人尽数消灭于此! 唯一可虑的则是李征,此战若是依旧令其逃走,那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就变得全无意义。 因此,虽然战况极为激烈,但李自成在不断调兵遣将的同时,注意力大半还是放在顶盔披甲的李征身上! 时间慢慢的流逝着,眼看着李征的方阵已经距离城墙已经不足七十步,再有一刻钟就要进入弓箭手的埋伏圈了。 李自成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依旧卖力的组织着部下,拼命的阻拦着李征部开向城墙的道路,继续误导着对方不断的向着城墙靠拢。 就在这天衣无缝的圈套就要凑效之时,那边城墙上却是突然出现了连绵不绝的惨叫声。 在李自成不可置信的目光下,十数枝火把不断出现在城头之上,一杆鲜红的大旗突兀的出现在城头! 伴随着这面红旗的是,无数跃上城头的官兵身影,原本埋伏在城头的弓箭手们,顿时被这突然出现的官兵杀的鬼哭狼嚎,毫无还手之力! “太容易了!” 城头上的虎大威哈哈狂笑着,得意无比。 他这一次全军偃旗息鼓而来,直到城下这才突然打起火把,架起几架临时拼凑出来的云梯,竟然毫无阻拦的便来到了城头! 更令他没有预料到的是,城头竟然是清一色的弓箭手,这些只有弓箭毫无近战能力的家伙,对上抢城的官兵时,丝毫没有还手之力! 数十人,便将这些弓箭手撵的鸡飞狗跳,毫无逃生之路! 等到源源不断的官兵爬上城头,李自成眼睛都已经开始通红了! 眼看着仇敌就要毙命于眼前,最后却是又一次功败垂成! 此时的他,恨不得仰天长啸,身化与天齐,将这个不公的上天给碎尸万段! 付出了那么多,牺牲了那么多,眼看就要达到目的,却在最后那刻被人翻盘,这种痛苦至绝望的心情,没有经历过根本无法想象。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这些官兵瞬间荡平城头的弓箭手后,接着便顺着堡墙杀了下来! 突然出现的官军明显让流寇们开始慌乱起来,大量官兵兴奋的不断冲击着,所过这地更是无坚不摧,完全是一种痛打落水狗的n! 十分精于顺风仗的官军们,更是个个勇不可挡,攻势越发的凌厉起来! 而更让李自成痛苦并恐惧的是,还算完好的虎牢关东门,自己的部下已经完全被杀散了,残破的关门此时已经慢慢洞开。 不等李自成分兵阻挡,一声号炮后,滚滚的马蹄声便由远而近的快速接近着。 “骑兵!至少有数千之众!” 只是侧耳听了片刻,李自成便大概猜到狂飙接近的骑兵数量。 至于会不会数量误差个几百骑,则根本不在他考虑的范围之内,多也好,少也好,都不是他能够抗衡的! “撤!” 李自成深深吸了口气,将一切负面情绪全部压了下去,挥手道。 随着李自成的命令,数杆长长的号角顿时齐齐响起,声震全场! 在这些人反应过来之前,李自成早就撤退在前,带着自己的一众老兄弟快速的消失在虎牢关另一侧。 看着老大消失的背影,其他流寇也完全失去了斗志,一窝蜂的向着来路狂奔而回。 只是这么多人,而且还没有任何的秩序可言,根本不可能做到通畅,甚至连前行都不可能。 无数的人围在几个缺口处,你推我拉的,乱成一团。 虽然能够逃出关外的流寇数量不多,但剩下的流寇无一例外的成为阻挡追兵的最佳盾牌! 起码在将这些已经半疯狂的流寇全部制服之前,官军骑兵是别想追击这种事了。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350章 接战 黎城。 看到急骤而去的潞州军骑兵,卢象升立即明白情况不妙。 他也是久经战阵之人,明白这是潞州军准备断他后路,若是被封了胡峪口,他的大军就会处于瓮中捉鳖的局面。 但是如今他再想撤退已经不太容易了,虽然他的军队数量更多,但是却是四面围城,短时间内是不可能收拢成行。 而且黎城内的潞州军明显也不是软柿子,在看到骑兵奔驰向东之后,城内便是鼓角齐呜,在城头火炮、火铳的掩护下,无数顶盔披甲的士兵开始从洞开的城门口涌了出来。 三千余长枪兵压住阵角,一千火铳兵陆续从城中涌出,然后便是最后的一千火铳兵消失在城头之上。 在黎城中正规军消失之后,无数百姓模样的青壮已经来到城头就位,虽然大半人都没有盔甲在身,但是他们却进退有度,明显是经过长期的训练。 城头火炮仍在,正规军虽退,但防守却没有任何的漏洞,只看那些青壮毫不慌乱的队形,就会明白城池依旧是一座不可能短期内攻下的坚城。 事实上,就算能够趁虚攻城卢象升也不打算拿下城池,拿下这座城池对他来说,根本就没有丝毫的作用,他不可能在李征腹地守这么一座孤城。 尤其是他深深的明白,城池在李征面前根本没有丝毫的作用。 有的时候他也不得不苦笑,李征当初给他演示了如何穴攻破城,本来心中还有些得意洋洋。 但在李征在介休城下,直接爆破城门,杀入城内的消息传来后。 卢象升的喜悦便化为了苦涩,猫教老虎,果然都会留着一手,而这个杀手锏委实令人恐惧! 看着快速列队形成空心方阵,然后便大踏步向着中军逼来的潞州军,卢象升就明白了过来,并不是城中的军队不敢与他野战,而是他们的胃口太大! 他们的目标并不是击败自己,而是要彻底的将天雄军整个一口吞下,这已经不是自信了,完全已经是蔑视了! 此次大军突袭潞州府,所带的火炮不多,而且大多都是虎蹲炮之类的火炮,但眼下形势恶劣,他也顾不得那么多。 卢象升已经没有了退路,不击败眼前出城野战的潞州军,他根本就没有任何撤退的机会! 令旗翻飞之下,十数门虎蹲炮被飞快的抬到阵前,炮兵们开始紧张的装填。 两百步的距离,潞州军前进的速度并不快,在行军鼓的敲打声中,踏着鼓点迈着坚毅的步伐,昂然向前。 军官打着队旗走在最前,为士兵张目,后排士兵踏着稳健的步伐,压迫而来! “放!” 行到一百余步,天雄军的虎蹲炮便不断的向前轰击着。 但远在射程之外的炮子,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准确点可言,十数门火炮,击中的敌人数量还只是个位数。 对面的潞州军依旧不紧不慢的向前迈步,前面倒下一人,后面立即有人上面一步填补空位,依旧整齐如墙一般。 在行走的官兵目不斜视,甚至连肩上扛着的火铳和长枪都没有丝毫的变化,似乎并不是来上战场的,完全一副郊游的模样。 “放!” 第二轮虎蹲炮轰然炸响,十数颗带着天雄军全体将士殷切希望的炮子,在三军面前轰然向前飞去。 十数颗炮子大半都打了个空,只有寥寥数颗炮子冲进人群,顿时在人群中犁出一条条血胡同! 令人头皮发麻的是,潞州军上下依旧没有丝毫动摇,后排的人快速向前替补,再次形成一道完整的队列。 没有人恐惧,没有人犹豫,似乎他们根本就看不到伤亡一般! 这可不是几个人的伤亡,数条血胡同至少带走了近二十名的士兵,飞溅的鲜血更是溅到数米方圆,许多人都是身上带血,但却无人低头去多看一眼。 紧张压抑的气氛快速笼罩在天雄军上下,眼看着这些潞州军已经进入到七十步的距离之内。 虎蹲炮却是哑了火,连续两炮轰击之下,炮膛中已经热的发烫。 湿抹布快速的在炮膛中不断的穿梭着,带起一股股的白雾,军官们号令装填的命令已经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但在这种敌人快要扑到眼前的情况下,官兵们的动作却越来越走样。 “止!” 一声尖利的哨子声连绵不断的响起,对面潞州军军官们顿时整齐的吼了一声命令。 整齐迈进的步伐猛的一顿,全军立即停了下来,前排的火铳兵立即举铳向前,向着前方瞄准而去。 “三段击!射击!” 又是一声哨子声响起,前排军官顿时将指挥刀猛的向前一劈,扬声号令道。 “澎……” 一阵炒豆子的声音连绵不断的响起,整条战线顿时弥漫起一层白雾。 “放箭!快放箭!” 阵阵的怒吼声中,无数箭矢腾空而起。 尽管这个距离已经超出了弓箭的射程,但在火铳的远程威胁下,箭矢也成了唯一的还击手段。 在六十步的距离下,任何盔甲也无法抵抗住呼啸而来的铳弹,更别说只是身披棉甲的弓箭手们。 一轮攻击,最前面的天雄军炮兵和弓箭手们,便直接死伤狼籍,哀号声不绝于耳。 他们的箭矢是射程之后发射的,这些轻箭根本就没有多少穿透力,密集的箭雨落下,真正的杀伤却是寥寥无几。 就算只是披着棉甲的火铳兵们,许多人也是身上挂着数箭,却根本不影响他们的战力。 一次性损失数百人的场面,剩余弓箭手们已经没有了对射的勇气,许多人都是直接弃了弓箭,狼狈的窜入阵中寻求庇护。 但潞州军却是丝毫不受任何影响,瞬间便又是一轮火铳齐射,最前排的刀盾手们,手中的大盾轰然炸裂,许多人都被猛烈的冲击力量击的向后一仰。 不等这些刀盾手们恢复过来,又是一轮火铳轰击而来。 这些刀盾手们直接倒了一地,前排士兵硬生生的被铳弹削去了一层,满地都是尸首与垂死挣扎的官兵。 临敌只有三箭,但临敌却不会只有三铳,燧发枪容易装填的好处此时显露无疑。 第三次齐射之后,第一次齐射的士兵大半已经完全装填,再次跨步向前,又是一轮火铳齐射而去。 这一次攻击,彻底将天雄军士兵打的涓滴不剩,三百人的损失相对于之前的弓箭手那般惨重的伤亡,根本就不算什么,但是此时军心已经开始动摇了。 毕竟谁也不可能忍耐的住,这种一轮接一轮只挨打无法还手的局面,不仅仅是憋屈,更重要的是恐惧! “全军进击,肉搏战!” 卢象升不是一个干挨打不还手的选手,只是一瞬间便作出了最合适的应对。 在震天的鼓号声中,近万天雄军轰然怒吼,向着出城的潞州军疯狂的扑了上去。 第351章 溃败 激昂的战鼓震天响起,号炮声传四野。 几乎是一个瞬间,无数的天雄军士兵呐喊着汹涌而前,如同大海的怒滔席卷,似要横扫一切阻挡,淹没整片大地。 “澎……” 又是一轮火铳齐射,呼啸着的铳子顿时将前冲的人打了一个后撞。 火铳不比弓箭,也许有人能够身披十数箭还不影响冲锋,但无论是谁,只要被火铳击中,都会如同被一柄大锤砸中,前冲的势头立即被击的后仰,甚至直接倒撞而回。 在火铳兵的正面,如同有着一幛看不到的墙壁,只要撞上这道墙壁,便会被反弹而回。 汹涌的冲锋势头,直接被两千余柄火铳给阻挡在外,变成了一条向内凹陷下去的弧线。 火铳兵的射击根本没有间断,一轮轮火铳不断的齐射着,根本不需要观察前面情况,在厚厚的浓雾里也根本无法查看,只有那一片片的惨叫声,可以清晰的明白对面的人正在经历着什么。 很快,中线的天雄军就开始崩溃了,胆子再大,再凶悍的士兵也根本无法在这种完全如同屠杀一般的场景中保持平静。 他们疯了一般的开始逃窜,拼命的躺开火铳兵的正面,此时无论是向左向左,或者向后,无论哪个方向都行,只要避开正面就好。 两翼的冲锋仍在继续,弥漫的白雾遮挡了视线,却遮挡不住那狂猛的呐喊声浪。 但是已经开始紊乱的中线不断的挤压冲击着两翼,让他们的队列开始变得混乱起来,甚至混乱的人群,直接将两翼都给挤的有些崩溃了。 第四轮火铳齐射后,前面惨叫声已经少了许多,只有零星的人惨呼着,已经完全变得没有了意义。 “火铳兵退兵,长枪兵准备肉搏战!” 中军将旗不断的挥舞着,在旗号命令下,火铳兵在连续三声尖利的哨子声中快速后退,将战场留给了长枪兵。 汹涌的人潮快速冲击而来,迎接他们的是透过白雾直接刺出来寒光闪闪的长枪。 天雄军与潞州军算是老相识了,并肩作战的次数数不胜数,只是刀枪相向却还是头一次。 在战场上他们见多了潞州军那冷漠又迅捷的杀人效率,但当他们亲自面对这种事情之时,才能明白当时那些对手心中如何的心境。 浓密的白雾只能勉强看清人的影子,虽然看不清楚对方的动作,但穿刺而来的寒光却是看的清清楚楚。 一时间惨烈的嚎叫声便响彻战场,双方第一时间便有无数人倒下,在第一次交锋之时,双方第一排的士兵基本上都倒在地上。 浓密的白雾对潞州军的影响更大,毕竟他们的训练是追求精准与一往无前的气势,这些在白雾中都是无法体现出来的。 潞州军的强悍是在于他们敢于无视对手的攻击,只有进攻没有防御。 若在平时,这种进攻姿态往往会让对手根本无从招架,只能防御不敢进攻,但在这白雾弥漫之时,双方都看不清对方的攻击,也就没有了防御,只有各自的进攻。 在这种情况下,潞州军是十分吃亏的,因为视线问题,双方没有选择,只能向前攻击,这完全都一样是同归于尽的打法,一旦交手,只能是听天由命。 不过这种情况来的快,去的也快。 白雾是火铳兵制造出来的,随着他们快速的回到方阵的空心位置,战场上的迷雾也在寒风的吹拂下快速的变淡变薄。 当双方终于不受战场上白雾的影响之后,天雄军便开始遭到了压制性的打击。 看着无数直指要害的长枪,天雄军的士兵们都是下意识的举起武器便即防御。 一些原本已经就要得手的攻击,却是在对面不管不顾的攒刺之后,收刀回护自身那是人的本能反应。 不过这种本能反应是救不了他们的,因为长枪刺杀而来之时,不可能只是一把。 许多人都是手忙脚乱的挡开当面一枪,还没来的及松口气,便即被侧面一枪直接刺中要害,一脸愕然和震惊之中颓然倒地。 “咚咚……” 一长两短的战鼓声轰然响起,空心方阵侧面长枪兵顿时一个整齐的左转,让开一条条可令一人通过的小道。 无数的火铳兵从小道中快速奔出,在两个方阵之间快速的排列成行。 “澎……” 齐射的火铳声浪再一次炸响,无数从侧面奔袭而来的天雄军,顿时发出一片片的惨叫声。 火铳兵们没有之前三段击那般,循环后退攻击,反而是前排齐射完毕便在原地装填,后排则是上前一步再一次齐射。 一排又一排的火铳不断的轰响着,火铳兵们一步接一步向前轰击而前,在他们面前,根本就没有人能够抵挡片刻。 在火铳兵侧面配合之下,长枪兵攻击更是愈发的狠戾,从一开始的相持,变成直接压着对方在地上摩擦。 也许在进攻之时,军队可以依靠自己的信心和士气,忽略掉惨重的伤亡不断的向前。 但在被人压着步步后退之时,身边不断倒下的同袍,便会刺激到他们敏感而又恐惧的神经! 在火铳兵轰击过三轮齐射后,汹涌而前的天雄军终于彻底崩溃,他们能在战场上坚持这么久,完全就是一个异数。 厮杀的时间虽然不长,但这片刻工夫就倒下了两千余人的伤亡,终于让这些百战百胜的骄兵悍将们醒悟过来,他们面对的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对手! 士气也许可以维持住军队保持猛烈的进攻,但士气却无法抵挡住不断增加的伤亡! 天雄军的崩溃来的极快,在步步后退之时,也许当时只有数个被吓破胆的士兵,直接扔掉武器向后便挤着逃命。 但当其他人有样学样之后,就会产生连锁反应,整个战线直接轰然崩塌! 无数的人哭喊着向后便逃,根本不在乎将自己软弱的后背扔给敌人,这一刻无论是谁挡了他们的退路,都会直接被他们疯狂的攻击。 无数败兵直接将武器对准了平日间的同袍,猝不及防之下,无数向前的天雄军被毫无征兆转身便逃的同袍砍翻在地。 在激烈的战场之上,混乱一旦开始,就只会越来越大,根本不可能会被立即制止。 当败兵倒卷而回,将后军冲的七零八落之后,整个战场上已经看不到抵抗的人群。 无数人狂骂着,根本就不分方向和路线,直接逃向战场的四面八方。 第352章 大败 在黎城下,卢象升大败之时,胡峪口也终于迎来了它的敌人。 近两千骑兵汹涌而来之时,胡峪口驻守的官兵已经看傻了眼。甚至有些脑子不灵活的,还以为是自家骑兵返回。 毕竟潞州军与天雄军的军服可谓一脉相承,都是大明官军的军服,唯一不同的便是潞州军的旗帜是方块形,而他们的则是三角形。 另一个不同便是,潞州军上下的军服衣着明显要强于天雄军,完全统一的军服,整齐的盔甲,与天雄军骑兵那有好有差的军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胡峪口的地形十分的陡峭狭窄,道路也只能数马并行,但坑洼不平的地面,根本就不可能让骑兵奔驰起来。 王永十分识趣的命令大军翻身下马,以步战迎敌。 一千余的骑兵快速的向着胡峪口而来,但是望山跑死马,看着距离不远,但真正进入胡峪口却是耗费了许多时间。 跑了十数分钟,近千人这才个个就位。 三百余火铳兵依旧是打着前锋,对着谷口处便是一轮轮的火铳。 但是天雄军守卫在此的军队,根本就没有打算征战的准备,人人小心翼翼的躲在两侧,任由这些火铳兵不断的齐射着,将山壁岩石打的碎石纷飞。 数轮火铳过后,百多个骑兵左手持着小圆盾,右手持马刀一步步的靠了过去。 但当他们进入数十步之内时,数十把硬弓突然出现,一轮箭雨直接挥洒而下。 在这狭窄的山道中,箭雨密集的不象话,连续数轮箭雨连绵而下。 前冲的潞州军士兵们顿时被打卫个措手不及,百多人大半中箭狼狈后退,少数人直接横死当场。 但当火铳兵再次抵近齐射之时,这些人便再次回到两侧躲避,完全一副不正面较量的模样。 火铳兵一步步的向前,齐射丝毫没有间断过。 他们是最优秀的士兵,无论步兵还是骑兵,他们都不落后于人。 无论是马战还是步战,他们都不会惧怕任何人! 数轮火铳齐射完毕,他们距离谷口已经只有十数步,在打完最后一轮火铳之后,距离谷口已经只有咫尺之遥! 第一排士兵直接弃了火铳,拨出马刀,向前冲击而去! 这一次守御这边谷口的天雄军并没有再次故技重施,埋伏的弓箭手并没有起身还击,反而是数百手持各类武器的步兵汹涌而出,猛烈的撞向扑击而来的火铳兵们。 一瞬间,惨烈的肉搏战便即打响,悍勇过人的潞州军士兵虽然人数少于对方,但根本没有丝毫退让,直接端起马刀便即迎了上去。 双方猛的撞在一起,尽管潞州军人数更少,但气势上却是更加的强悍。 只是百多人,竟然压着对方打,令得对方不断的步步后退! 前冲的同袍勇不可挡,后续的潞州军士兵更是欢声大作。在号令声中,也奋然拿起马刀,在后追了上去。 山谷并不宽畅,数百人完全挤成一团,根本使不出力气,只能在后面不断的呐喊助威,却是难以前进一步。 但就在这一刻,谷口的弓箭手们再次闪身出来,这一次不仅仅是数十人躲在谷口处的弓箭手,两侧山崖上,还闪身出来数百弓箭手。 随着一阵低沉的号角声,无数箭雨顿时漫天落下。 密集的箭雨之下,数百潞州军士兵顿时被笼罩其中,无数惨叫声不断传出。 这一次的攻击,潞州军进攻部队顿时吃了一个大亏,正面肉搏的士兵还不怎样,但后续的援军顿时遭了秧,大片大片的被射倒于地。 “中计了!” 王永跳脚大骂,但是却是无济于事。 这一次他来的仓忙,更兼身负断敌后路的重任,在大胜之下完全失去了应有的谨慎,没有试探出对方的虚实便即全军压上,这一刻终于尝到了失败的苦果! “中计了!将军快走!” 在这山谷无遮无拦的情况下,骑兵的圆盾根本就无法防住这汹涌的箭雨,一见情形不妙,王永的亲兵队顿时快速围拢了上来,十数面圆盾护持在旁,拉起王永便走。 “放开我!老子不走!冲上去剁了这些狗娘养的!” 王永一脸血污,眼睛通红,拼命的挣扎着。 “打不赢了!将军快走,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但这一刻,无论他如何挣扎,十数人仍旧毫不理会,护着王永快速的后退。 王永虽退,但潞州军的抵抗依旧没有停止。 尤其是正面肉搏阻挡天雄军步兵狂猛攻击的士兵们,不仅没有后退,反而个个势若疯虎,疯狂的拼杀着,那汹涌的浪潮,悍不畏死的攻击下,甚至将士气正盛的天雄军给逼的连连后退。 无数的潞州军士兵在这些殿后部队的拼命之下,狼狈的随着王永快速后退,但在箭雨之下,每时每刻都有无数人倒下。 数十步的箭雨范围,入谷的潞州军骑兵丢下了近一半的人手,这才脱离了箭雨的笼罩范围。 当没有了后援这个大目标,两侧的弓箭手也开始将目标对准还在与天雄军步兵亡命搏杀的殿后军队。 只不过此时已经不再是箭雨,而是不间断的冷箭,一个个拼命向前的潞州军士兵,在三个方向的夹攻下,快速的消融着。 当最后一个人惨笑着倒下时,天雄军上下却是没有丝毫战胜之后的喜悦,有的只是深深的压抑感。 这些潞州军士兵,尽管身陷绝境,尽管敌众我寡,最后十数个全身带伤,身上挂满箭矢的士兵,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起来,却依旧没有一人投降。 这些仿佛都不是人,根本没有对于死亡的恐惧,哪怕还剩下一口气,他们也敢与人玩命相搏。 这一战,虽然击杀击伤潞州军近千人,但是天雄军的损失却一点也不比这个数字少,甚至还要更多一些。 这种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胜利,根本就称不上胜利,甚至连惨胜都算不上。 蔡敏达默默的看着最后一人被直接乱刀分尸,心中却是没有一点战胜的喜悦,甚至全身还有些发凉。 他是李征起家以来,第一个在战场上将潞州军打的溃不成军的将军,也是第一个在人数相当的情况下,单次击杀潞州军数量最多之人,但他却没有丝毫的自豪之情。 望着不远处还在混乱之中的潞州军,他目光中却是充满了焦虑。 所谓窥一斑而知全豹,如此凶悍的敌人前来试图夺取天雄军后路,那卢象升的处境显而易见,对方打的是断绝后路的打算,显然就不准备放过一个天雄军官兵。 “将火铳收拾起来,重新装填,向前攻击前进!” 两百余人将还算完好的火铳重新装填,蔡敏达没有丝毫犹豫,带着还剩下的一千余人快速的向着王永那不足千人的残兵压迫而来。 第353章 追击 胡峪口外,潞州军骑兵正在救治着伤员,没有受伤的战士,正打开口粮袋,给坐骑喂食着谷粮以及清水。 王永此时一脸的痛苦扭曲,一战损失过半,这种战败的苦楚令他几乎为之抓狂。 但咆哮解决不了问题,后悔也买不来同袍的性命。 最重要的是,他无法完成李征交托的任务,无法断绝天雄军逃归的道路。 若是他能够在第一次试探之时耐住性子,哪怕无法在有利地形截断道路,哪怕面对两面夹击当道拦路,至少也可以阻挡天雄军退路,就算伤亡巨大,那也是死的其所。 根本不会象如今这般,七八百的弟兄根本没有还手的机会,便被一片片的收割,死的极为窝囊。 巨大的自责令他恨不得直接自刎谢罪,但他却强行的将这个想法按捺下去。 他死的不要紧,但还剩下的兄弟们又该何去何从? “将军,他们上来了!” 内心就要爆炸开来之时,王永听到一个亲兵焦急的呼喊声。 王永猛的站起身来,向着谷内看去。 黑压压的人流向着这边快速而来,令王永睚眦欲裂的是,这些狗娘娘养的家伙,前排的士兵拿着的竟然是自己死去兄弟们的火铳! “将伤员带离这里休养,有火铳的兄弟上前集合!都给稳着点,将他们引出谷口再收拾他们!” 王永快速的下着命令。 在谷道之中,他们根本无法展开自己的力量,但若是出了谷口,那就由不得他们了! 虽然他们人数看起来更多一些,但王永在野战之中根本就无惧对方,只等着接近杀戮之时! 但是天雄军显然没有这么蠢,他们之前便看到了对方是清一色的骑兵,让他们出了谷与对方打一场正规的野战,完全就是自己找虐。 潞州军骑兵远远的退到两百步开外,人人目光冷咧,目光中却是通红一片,只等着对方出谷口,便即要不死不休的征战。 蔡敏达只是看一眼情况,便即收入脚步,带着人把守着谷口,根本就没有出谷一战的意思。 他的任务是守住这里,避免被人断绝后路。毕竟天雄军主力如今吉凶难料,他这根本之地万万不容有失。 “将军,咱们下马步战吧!定要将这些狗娘养的全部扫平!” 双方默默对峙,一个亲兵红眼通红上前一步,向着王永抱拳行礼道。 “不可!咱们步战没有任何优势。” 王永缓缓摇头,尽管他此时怒恨填胸,但他脑袋还能保持着冷静。 “咱们火铳只剩下不足一百杆,弓箭手更是只有寥寥数十,他们打不过还可以退入谷道深处死守,咱们这般贸然冲上去,必败无疑!” “可是……” 这人还想再劝,但却被王永直接打断了。 “此事不必再议,我不可能拿着剩下兄弟的性命赌自己的前程!” 王永十分不甘的笑了笑,默默看了片刻,却是没有任何办法。 若是他的火铳手没有损失,他还可以步步为营,缓缓推进,彻底将这些天雄军完全打跨,任何再以数百骑兵追击,必然可以将之尽数歼灭。 但如今已经不可能做到这点了,拿人命去填这种没希望之事,也不是他的风格。更重要的是,若是他这般做了,他也难逃三尺军法。 中伏失败并不可怕,最多也就是罚银关禁闭,但是拿无数生命去搏毫无希望的结果,李征就算有心放他一马,那些镇抚官也肯定不会答应。 “将军!小的……” 又一个亲兵上前一步,神情有些慌张,但刚说话就被王永给打断了。 “本将说了,此事不必再议!” 王永坚定的说道。 “不是,将军!后边有无数的败兵过来了!” 这人并没有闭嘴,急切的说道。 “啥?” 王永脑子一嗡,急忙拉转马头,立身马上极目逃眺。 在天边的大地上,无数的败兵如同潮水一般的光来。 只是一看,就知道这是真的大败了,乱哄哄的人群,既没有秩序,又没有任何旗帜,东一伙西一群。 他们绝大多数没有盔甲,少部分还有武器在手,人人神情惶急,就如同无数的恶狼在后追赶一般,许多人跑着跑着不小心摔倒,但却再也站不起来,更加没有人去扶。 这种情况下,根本不存在佯装败退的模样,完完全全就是大败的模样。 “黎城的徐勇真他娘的够狠!咱们也不能太差了,兄弟们,操家伙干这些狗娘养的!” 王永猛的一声大喝,有痛打落水狗消气的机会,怎么可能这般轻易的放过? “杀!” 无数如同受伤野兽一般的吼叫声响起,在王永的带领下,不足千数的骑兵缓缓的战场边缘奔驰而去。 在败兵面前,任何阻拦都是极为危险之事,从侧后慢慢啃食才是最安全,也最有效的策略! 震天的杀伐声再次响彻天地,千骑在旁窥伺,不断的奔跑追击而前,惨叫声不绝于耳。 数分钟后,败兵已经出现在蔡敏达的目光中,不过败兵的惨叫声更早时间便传入他的耳中。 一见败兵这个模样,蔡敏达根本没有任何犹豫,立即带人向后便跑。 如今这个时候在挡在谷口可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至于之前打算的掩护就更加不用再提了,这个时候不被败兵冲散踩死就已经是万幸了。 无数的败兵很快便来到了谷口处,但在你挤我推之下,人人挤成一团,完全没有任何的效率可言。 这个时候,却是骑兵的天堂。 无数根本没有丝毫还手欲望和能力的败兵,在骑兵面前根本就是一顿饕餮盛宴,在后面乱成一团的败兵们,在骑兵们不断纵横飞掠之下,死伤狼籍。 王永十分的有耐心,带着他的骑兵如同剥洋葱一般,一层层的将败兵啃食。 正在王永杀的正欢之时,远处也传来了整齐的跑步声,远远看去,无数红旗迎风飘扬,数千潞州军正在跑步向前赶来。 那是在黎城之下大败卢象升的徐勇大军,在清扫了黎城之下的天雄军后,便即急行军行着胡峪口而来。 但是想象中正拼命阻拦天雄军归路的王永骑兵营,此时却是活路在败兵身后不断的砍杀。 不用问也知道,这肯定是王永拿下胡峪口的计划失败了。 不过眼下的局面似乎并不算最坏,毕竟大部分败兵都在这胡峪口外挤成一团,根本无法短时间内通过。 没有二话,行近的火铳队喘着粗气快速向前,一排排火铳再次指向了天雄军败兵。 原本活路在后的骑兵,此时已经远远的躲到一边,看着步兵在这里耀武扬威。 “澎……” 近千门火铳同时轰响,顿时震动天地,败兵们在惨叫声中欲加疯狂。 原本还只是推挤的场面,顿时便成了拉扯,不过不是向后,而是向下! 有武器的,直接便开始对着前面的便开始砍杀,没有武器的直接将人踹倒在地,然后疯狂的踩将上去。 为了逃命,已经没有了任何的秩序,在生命面前,一切都不再重要。 有一个参将模样之人,虽然盔甲早就在逃跑之时扔掉了,但是头上的铁盔却并没有掉落。 不过此时的他已经再也没有平时间那般高高在上,而是被人踩在了脚下。 无论他如何疯狂的说着自己的名字和官衔,但却根本没有任何人理会,甚至连他的家丁都根本不去理会。 随着一个个大脚在他身上踩过,他从表明身份变成了破口大骂,最后又成了苦苦哀求,但却依旧无人理会,最后在无数人的践踏之下,变成一团血肉,再也没有了任何人样。 火铳齐射还在一轮轮的进行着,后面的士兵眼见无法逃脱,机灵一点的便直接趴在地上投降,愚蠢的还在拼命推挤着,直到被下一轮齐射给打的倒下。 在人群中,卢象升可能是最绝望的一个,来时的汹汹近两万大军,如今已经十不存四,而且还在快速的消融着。 他原本认为自己已经足够的高估了潞州军的战斗力,却是没有想到差距还是如此的大,甚至大到令他升起无法战胜的恐惧。 而这个想法才是最恐怖的,一支令他信念都开始动摇的军队,对他的信心的打击可想而知。 拨刀自刎是不可能的,卢象升绝对不是那种自杀的懦夫,在他的理念里,要死也需要死在战场上,以命换命死在敌人手中,而不是自我了结。 当卢象升浑浑噩噩的在家丁的护卫下走出胡峪口后,连续吸了数口冰冷的空气,这才慢慢的将理智恢复过来。 “蔡参将,断后的重任便交给你了,无需你击败追兵,能多坚持一些时间便可!” 第一时间便看到了等候已久的蔡敏达,不过此时不是说话之时,下达完命令之后,便即重新树立将旗,聚拢败兵。 “遵命!” 蔡敏达没有任何二话,他也明白此时天雄军已经只有他这一支建制还算完整的军队,根本就没有其他选择。 乱哄哄的败兵一刻钟之后便即穿越过了谷口,在他们之后便是呐喊着冲锋而来潞州军步兵,谷口的另一头则是无数的投降败兵。 蔡敏达凝神静待即将冲过来的潞州军,头目不可扼止的出现汗滴,等到最后数十人被潞州军兜着屁股追杀而来后,他就明白自己不能再等了。 若是让潞州军就这般跟着败兵的屁股后面站出来,他这点人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开铳!” “放箭!” 蔡敏达目光中凶光毕露,猛的大吼了起来。 第354章 阻击 “澎……” 连续不断的火铳声不断响起,在狭窄的谷道中,回音极为响亮。 最后一批天雄军败兵,几乎毫无悬念的被击杀一空,跟的最近的潞州军也瞬间倒下一片。 不过潞州军显然也有准备,在发现有人露头还击之时,奔跑向前的火铳兵便第一时间进行了还击。 有了王永的前车之鉴,徐勇当然不会再吃这个哑巴亏,而且他手中兵力更多,在有了心理准备之下,反击也是极为的凌厉。 那近两百人的火铳兵,当场便倒下大半,剩下的在飞舞的鲜血中,吓的直接缩回了头,再也不敢冒头。 潞州军的冲击势头根本就没有停留,大胜之下军心士气正处于巅峰之时,根本无可阻挡。 火铳兵连续不断的向前轰击前进,但是在这种环境下,根本无法进行有效的攻击。 毕竟火铳的精准度委实太差,一旦前面有同袍在前,火铳便失去了效用,这玩意误伤同袍的机率可比杀伤敌人更加的大。 相比较火铳兵,弓箭手在这种环境下却是得心应手。 攻击面不大,敌军数量却是极多,只要拉的开弓,根本不用瞄准,就可以攻击到人。 在火铳兵分散在道路两旁警惕着高处可能的偷袭之后,准备了简易盾牌的刀盾手们,便冒着前方时不时露面的弓箭手的攻击,快速的向前冲击着。 一冲至谷口,惨烈的肉搏战便快速展开。 双方都是这个时代最顶级的军队之一,虽然潞州军在形成队形之后可谓肉搏天下无敌。 但没有了队列的潞州军,单兵作战能力却并不比天雄军强上多少,双方刀刀见血,步步杀人,却是短时间内难以分出胜负。 潞州军擅长以命搏命,但没有了退路的天雄军也只能寸步不让,在蔡敏达亲自带着家丁在一线带头拼命之下,天雄军上下士气也极为高昂,与潞州军厮杀成一团,丝毫不落下风。 火铳兵与居高临下射击的弓箭手的交手,始终就没有停息过,弓箭兵有发射速度远胜火铳兵的优势,但火铳兵却也有着一击致命的攻击力。 双方不倒的有人倒下,却是丝毫没有办法为自己在正面浴血搏杀的同袍进行有效的支援。 “咚咚咚……” 激昂的战鼓声骤然响起,接着便是鼓号齐呜。 双方的厮杀转眼间便是地字小半个时辰,在后面观战的徐勇明显有些不耐了,鼓号齐呜发出了总攻的命令。 “杀!” 蔡敏达猛的一刀劈中一个潞州军的士兵,雪亮的寒光从对方左臂斩落,差点便将对方胳膊直接卸了下来。 对方一声痛吼之后,却是一脸的疯狂,猛的向前一扑,无视其他攻击的武器,抱刀便刺向蔡敏达。 蔡敏达急忙收刀回护,却是发现刀刃被这家伙的骨头深深的卡住,连续发力却无法收回。 刚刚想向好退,却是被后面的士兵给堵了个严严实实。 眼看着刀光已经出现在自己半尺之内,他心一横,左手猛的抓向对方腰刀,向外一拉。 鲜血顿时染红了他的左手,那个士兵被拉的一个踉跄,顿时向着左侧动了一步。 但是不等他身体重新调整好平稳,两杆长矛便直接贯体而过,将他的动作顿时定格在了原地。 蔡敏达此时根本就没有心思理会血液不止的左手,甚至连那个被他一把拉偏的小兵也来不及多看,就被他的家丁连抓带拉的从一线拉了回来。 就在他后退的一瞬间,两柄刀几乎是同一时间劈在了他的锁子甲上,带着一片火花身体便没入了人群之中。 总攻的命令已经发出,潞州军上下顿时更加的疯狂起来,个个势如疯虎,完全不管不顾对方的武器,直接开始以命换命的前进着。 所谓横的怕不要命的。 天雄军是来占便宜的,不是来跟人玩命的。但潞州军却是刚刚相反,对方是来自己家里抢劫的,哪能这么便宜的放过他们? 两者出发点不同,战斗的欲望也完全不同。 在潞州军的疯狂反扑下,天雄军不断的被压迫着后退,前排的士兵们看着这些不要命的同行,人人眼中都有些深深的畏惧,更加的站不住脚。 有些已经胆寒的,却也无路可逃。 身后密密麻麻的队友们,将他们的后路完全堵死,甚至还在后面不断的向前面推挤着,让他们根本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一步一流血,一脚一伏尸。 双方的大战已经进入了白热化,唯一不同的是,在拼光了前边勇悍的士兵后,天雄军明显开始有些后继乏力。 后排的士兵根本做不到前排士兵那般的勇悍,他们身上的盔甲也不如前排的士兵,在面对这些已经杀红眼的同行,人人目光中都带着畏惧,却只能尖叫着被人推着向前。 反而潞州军这边,在敲破了天雄军最坚硬的外壳之后,进展竟然一下子顺利了不少。 天雄军从之前的寸步不退,慢慢的变成被压着后退,最后竟然已经开始有些收不住脚。 “投枪!” 蔡敏达在后方一边观战,一边任由军中的郎中包扎伤口,眼见情况不妙,他立即下令道。 “嚯咿!” 百多名背负标枪的军中健儿,闻令快速向前而来。 在一个助跑之下,百多杆标枪顿时脱手而飞,向着不远处的谷道之中飞掠而去。 “啊!” “嘿!” “嗷……” 一瞬间,无声的惨叫声不断的响起,其中有潞州军,也有天雄军。 在这种双方纠缠极近的肉搏战中,这种标枪投射根本就没有什么准确度可言,虽然大半落入潞州军中,但还是有一部分不可避免的落入自己人头上。 虽然只是寥寥的百多杆标枪,但是效果却是极为的好。 这种如同小儿拳头粗细,直径在三公分以上的标枪,投掷而出之时,势大力沉,只要被射中,无不直接丧失战斗力。 甚至有些倒霉蛋,更会被直接贯穿身体,被钉在地上。 标枪入肉,枪杆更是会因为急骤停止的速度之下,尾部会产生剧烈的颤动,将伤者的伤口造成二次伤害,更会令人痛不欲生,完全丧失战斗力。 这些军中健儿并没有停手,连续不断的向着前方投掷而去,在密集的惨叫声中,潞州军的攻击势头猛的为之一滞,地上躺满了不断哀嚎着的伤员和尸体。 后继乏力之下,天雄军尽管同样遭到伤亡,但却是士气大振,欢声雷动之下,顿时将潞州军重新压了回去。 第355章 追到了 短短的数十步距离,潞州军两百余人伤亡在了标枪之下。 在最前排还剩下的十数个血战的潞州军官兵,他们后面的后援一下子出现空白,再也支持不住,根本没有坚持几个回合,便被直接斩杀一空。 在他们后边,士气大振的天雄军欢呼雀跃,快速的追杀而来。 “放!” 不过天雄军上下明显高兴的有些早了,在这片真空地带之后,便是重新集结起来的潞州军火铳兵。 这一次他们并不是列成队列向前滚动攻击,而是一排站立,一排半蹲,一声尖利的哨子声后,火铳再一次发出它们的咆哮声。 前冲的十数个天雄军士兵,猛的身体一滞,他们正面只是一个弹孔,但后背却是突然出现一个茶杯般的大洞,透过这个血洞,甚至还可以看到里面还在缓缓蠕动的内脏。 “放!” 后排的火铳兵毫不迟疑,快步跑到最前,然后便是又一轮的火铳射击。 在这种密集的环境下,冲锋而来的天雄军士兵,顿时如同割麦子一般,成片成片的倒下。 又是一排火铳兵的齐射声音响起,又一片惨叫声后,其他天雄军士兵根本没有任何的犹豫,直接转身就跑。 这种情况下,已经没有了任何对射的念头,谷道之中升起浓浓的白雾,不仅令得能见度不及十步,更是呛的人只觉得有些无法呼吸。 天雄军的弓箭手已经完全看不清楚目标,只能看到白雾之中一轮轮的火铳不断的轰鸣着,那火铳发射的瞬间爆发的桔红色的火焰。 局面似乎又进入了死循环,潞州军再次强势的逼迫到了谷口边缘,不出意料的是,白雾中猛然冲出了无数手持腰刀的潞州军,汹涌而来! 天雄军再次迎了上来,只要是短兵相搏,天雄军根本就不害怕于对方,只要不是那无坚不摧的长枪兵阵,他们就敢与跟任何敌人玩命。 不过这一次,等待他们的不仅仅是腰刀攻击,还有一些带着火星的铁疙瘩。 数十个膂力过人的士兵,点燃了火绳之后,猛的将手中的简易般手榴弹扔了出去。 数十步的距离并不远,这种简易般的手榴弹安全系数也并不高,因为为了避免被敌方捡起来再扔回来,这些手榴弹的引线燃烧速度是极快的。 数十颗圆滚滚的手榴弹,甚至还有数颗刚刚越过潞州军前锋不远便直接凌空炸裂,虽然有部分扔在天雄军中的手榴弹并没有爆炸,但绝大多数都发挥了它们的作用。 在剧烈的爆炸声中,里面的铁钉铁砂顿时如同暴雨一般的向着四方轰击而去,密集的惨叫声顿时响成一片。 这种手榴弹只要在五步开外,对人就不会造成什么致命伤害,但是密集的铁钉铁砂打在身上,还是会将人的战斗力给完全瓦解! 连续不断的手榴弹被不断的抛洒而出,连绵不断的爆炸声不绝于耳。 原本还在坚持着的天雄军官兵,顿时一片的大乱,剧烈的爆炸声在四周不断的响起,所有人的心情都变得慌乱起来,再也无法维持住战线。 在潞州军不断的猛攻之下,天雄军开始全面动摇起来。 无数的标枪不断的向前投掷,无数的手榴弹也不断的交错而过,双方都是在承受着巨大的伤亡。 但是在拼伤亡这方面,潞州军完全是傲视这个时代。 在第四轮手榴弹投掷之后,前方已经再也维持不住战线,巨大的伤亡已经让这支阻击部队彻底崩溃,在一声声‘败了,败了’的哭嚎声中,四散而逃。 这会儿逃跑,完全就是在找死。 伤亡惨重的潞州军上下,无一不是红着眼睛,亡命的追杀着。 他们无视自己的疲惫,无视伤口上正在不断滚落的鲜血,巨大的仇恨让他们都快要丧失了理智。 不断的奔跑着,将一个个来不及逃脱的天雄军士兵斩杀当场,直到眼前再无人为止。 许多人跑着跑着就脱了力,一头扑倒在地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当场累到休克晕倒。 但他们虽然跑不动,但是身后却是传来滚滚的马蹄声。 在步兵攻破阻击之后,早就等的不耐烦的王永直接随着第二梯队出谷,根本没有任何的集结和训话,早就红着眼睛准备报仇的骑兵们,立即发起了不死不休的追杀。 最早撤退的便是蔡敏达,作为全军统帅,在手榴弹炸响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发现了局势急转直下,在全军已经开始动摇之后,蔡敏达没有试图重组军队,反而直接翻身上马,带着家丁一言不发的便打马远去。 他虽然是明智的,知道军队已经无可避免的会失败,但他的遁逃却是让军队完全失去了斗志,比预料之中失败的时间来的更加早了许多。 天雄军的弓箭手是骑兵们的第一攻击目标,这些弓箭手虽然在数轮交锋之中死伤惨重,但是还是有近半人活了下来。 不过他们虽然跟着蔡敏达直接逃亡,但他们却是完全逃不过骑兵的追杀,奔行不过数里,便被骑兵队追了上来。 这些只是披着单薄皮甲的弓箭手,早就被骑兵们死死的锁定住,数百骑直接纵马而过,马踏刀劈之后,便只剩下了一地的血肉模糊。 王永并没有停下来击杀被他隔断在后的蔡敏达部,而是向着涉县方向急追而去。 那些落在他马后的蔡部人马,有的是时间收拾。 但前方逃脱的蔡敏达本人,他是不会放弃这个刻骨铭心的敌手,正是他一手造就了自己兄弟伤亡过半,也是因为他,卢象升部才能逃得数千残部,更令的王永损兵折将之余,成为了全潞州军的笑柄! 前方奔驰中的战马,便是他最好的指路明灯。 王永暗暗的发誓,就算追杀至天涯海角,也一定要将这厮的狗头砍了下来,不为了找回之前的场子,只是为了祭奠那些死去的亡灵们! 半个时辰的奔驰,王永却只能一路上跟在后面吃灰,甚至距离对方越来越远。 毕竟蔡敏达和他的家丁们的坐骑,一直没有参与过战斗,战马体力保存的极好,他们这些只是经过半个时辰休息的坐骑,明显速度上有些跟不上。 不过无论跟的上跟不上,王永都打算一追到底。 奇怪的是,再奔行数分钟,王永却是再一次看到了蔡敏达一行,不仅如此,前方更是有着黑压压的人流在缓缓的蠕动着。 那是卢象升的天雄军残兵! 没想到他们提前行了近一个时辰,却依旧被他给追到了! 第356章 战意 数百骑兵的到来,顿时让那数千败兵慌乱了起来。 别说已经完全失去了建制的步兵,就算平时建制整齐,碰上数百骑兵,也是一个十分头痛的场面。 王永的目光依旧死死的盯着蔡敏达,带着人马在后追逐着。 当数千败兵突然出现在眼前时,就算悍勇如他也不由的抽了一口冷气,举起手臂示意放缓马速。 阵阵号角声响起,原本全力奔驰着的骑兵速度开始缓缓降了下来,在步兵数百步外慢慢收住脚步,在旁边窥侧着。 前方不到数里,便是涉县城,尽管怒火冲天,王永却不得不按捺下用胸中火气,仔细评估着上去冲杀的利弊。 连续追击数十里,他们的战马体力基本上已经达到极限,再去招惹如此数量的败兵,风险是极大的。 万一出现马力不济,单靠他们这数百人的力量,若是被步兵一个倒卷,那就是全军覆没的下场。 王永心中怒气满满,看着蔡敏达一溜烟从侧面超越败兵,向着城池奔驰而去,却没有任何办法。 想要收拾蔡敏达,就必须先收拾了这些败兵。 若是马力充沛,王永觉得就凭他如今手中的数百骑兵,就足以令这里的败兵八成以上回不了城。 但眼下,他却是没有那么多的如果,更没有冒险的本钱。 只是权衡了片刻时间,王永便打定了主意,反正后面还被截住不少的败兵,眼下没有任何本钱可以冒险。 带着骑兵在后面观看着,王永索性让所有人下马,休养马力,给战马补充精料。 看着那些败兵扬起满天的烟尘,发疯一般的汇入远方的涉县城,王永只能沉默的将目光收了回来。 远远的,已经可以看到还有败兵在向这里靠近,王永却并不着急,等这些人再跑一会儿,马力也能多恢复一些,早些晚些收拾他们,并没有多大的区别。 半个时辰后,卢象升已经收拾好衣装,缓步来到了涉县南门城楼之上。 看着那些骑兵远远翻身上马,陆续回返的情况,卢象升脸色一脸的铁青。 这一仗,他败的实在是窝火。 一手带出来的天雄军,近十年来东征西讨,纵横大明数省,却鲜有败绩。 原本以为自己的天雄军已经是天下强军了,但在面对潞州军之时,却脆弱的如同婴儿一般。 之前的战斗已经不能算是战斗了,完全就象是大人欺负小孩子一般。 五千不到的潞州军出战决战,半个时辰便摧枯拉朽一般的将天雄军主力打的崩溃。 其他几门的天雄军军队,甚至还来不及解救,战事便已经尘埃落定,接着便是噩梦一般的狼奔鼠窜,被人一路从黎城横推至胡峪口。 “督师,末将守关不利,麾下几无幸免,特来向督师领罪。” 正思量间,蔡敏达一脸狼狈的来到近将,跪下行礼道。 “起来吧,若非你把守胡峪口得力,全军就要尽没了。蔡将军不仅无罪,反而当属首功!” 卢象升亲自将蔡敏达拉了起来,十分恳切的说道。 这一次他自己也是穿谷而过,整个谷道中,到处都是潞州军阵亡者的尸体,短短的谷道,几乎被铺了一层尸体。 甚至可以说,他在黎城之下,斩获也没有蔡敏达的一半多,这会儿又哪有脸面怪罪对方。 “督师,末将在胡峪口,缴获了十数门火铳,此物甚为犀利,督师可愿一观?” 蔡敏达当然不会有什么惶恐,站起来后,便凑上来笑道。 “唔,快拿来于本官看看。” 燧发枪虽然之前李征送过卢象升数杆,但卢象升觉得那些东西可能只是削减般的,比起潞州军装备的制式武器,估计会有一定的差距,眼下在战场上缴获到火铳,他顿时来了兴趣。 蔡敏达一挥手,数个家丁顿时快步向前,双手平端着火铳,单膝跪地将火铳托在了头顶。 卢象升随手拿起一杆火铳,入手就觉得甚是粗糙,甚至都还有些刮手。 他用眼中余光看了一眼蔡敏达,发现对方是一脸的兴奋和得意,顿时将心中的怀疑收起,凝神观看着。 不过无论他怎么看,这东西似乎都比不上李征送于他的那几杆火铳,无论质量还是细节还是重量,明显李征送来的东西要更好一些。 再次观看了一番,卢象升便将火铳递给了身后的家丁,无论这东西到底是不是战场上捡来的,他都打算找人仿制一番。 涉县之中,数千败兵惊魂未定的拥挤在城墙之下,看着他们满是惊恐的面孔,再看着他们盔甲武器尽失,如同难民一般的模样,卢象升心中再次叹了口气。 这次黎城一战,天雄军的士气几乎被打的彻底崩溃,若是不能堂堂正正的战胜一次潞州军,估计以后再面对潞州军就不用再打了,下面的官兵一哄而散都极有可能。 卢象升没有安抚什么,因为他知道在这个节骨眼上,什么样的话语安抚都没有一点作用。 他一直沉默的思索着天雄军与潞州军之间的差别,不断的反思着为何会败的如此狼狈,败的如此的简单。 两军数量上完全就是压倒性的,近两万天雄军,面对五千不到的潞州军,却完全没有招架之力。 这一战,从一开始便是潞州军的火铳兵压制,短暂的正面肉搏之后,便被重新出战的火铳兵打的全面崩溃。 卢象升并不是不了解潞州军,相反在和潞州军并肩作战数次之后,对于潞州军的了解可谓极为深刻。 原本他以为,潞州军的强悍在于长枪兵,但这次一战之后,他突然觉得他完全看错了。 虽然他深深的明白潞州军的长枪兵战力之凶猛,之前数次联合作战,所向披靡的长枪兵委实给他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不过相比之前的几次大战,潞州军这次火铳兵的比例更大,发挥出来的威力比起之前的百多杆火铳规模,差距犹如天渊之别。 虽然这次大战失败,但卢象升却是一个性格坚毅之人,并不会被这次失败打击到心志。 面对强悍的对手,卢象升心中也是被激出强烈的战意。 李征练兵的策略,卢象升无不了然于胸,从选兵到练兵,整个过程李征之前并没有任何的保留。 “不就是粮饷足,训练足么?李征能做到,本官亦能做到!若是本官也练出数千手持火铳的精锐,内奸外寇,又有谁敢再与我大明争雄?!” 卢象升是一个不服输之人,在心中也是被激出了咧咧的战意。 第337章 形势 也许李征短短一年多的时间,便让火铳制造的数量翻了数番的例子,令得卢象升觉得这事情并不难。 但卢象升根本就不懂,维持一支人数在五千以上的火铳兵,耗费的钱粮会是一个多大的数字! 火铳兵不是长枪兵,只需要数个稻草靶子,就可以重复的训练刺杀,这些稻草人耗费的物资相对于长枪兵们的粮饷来说,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火铳兵的训练,可是实实在在的火药和铅弹。 数千人每天十数铳的实战训练,打的并不是火药和铅弹,更是如流水一般花出去的银子啊! 一年以来,为了维持这支火铳兵,李征每年在物资采购上,花费的钱财就多达近十万两! 这笔钱,若是招募长枪兵,完全可以组建一支万人规模的长枪兵! 为了维持这支火铳兵,李征甚至连骑兵的规模都一直小心的控制着。 毕竟如今的李征并不缺乏战马,孟县一战,阿济格就送给了潞州军数千匹战马。 与李自成灵石一战,更是让李自成留下了两千余匹来不及转移进山的战马,再加上之前征战时缴获的战马,潞州府内,战马数量已经过万。 虽然近半被李征卖了换钱,但剩下的战马,将现在的骑兵营再扩充一倍也是绰绰有余的。 但是李征却是觉得骑兵机动力并不比步兵强,尤其是近代步兵,他们可以每日行军百里左右,可以保持这种速度半个月到一个月左右。 而战马虽然一开始速度可以远超过步兵,但是骑兵若是日行两百里,跨下的战马那就会不死也残。 就算一骑数马来回更换,也最多达到日行两百里的强行军速度,而且第二日就得让战马得到足够的休息。 曾经美利坚内战之时,就出现过步兵行军需要等待骑兵前来汇合的故事,而且骑兵慢慢在战场上被淘汰,也是在这个时候。 因此,对于李征来说,骑兵并不是什么主要兵种,甚至在了眼中,骑兵只是一个在击溃敌人后扩大战果的兵种,仅此而已。 李征维持一个五千人的火铳兵都如此的艰难,刚刚腰包鼓起来的卢象升,显然没有这个本钱。 在卢象升无知者无畏,正满怀着信心准备去做之时。 北方却是腾起无边的烟尘,无数的骑兵正在快速的接近着,战马的奔腾声越来越响,直直的向着涉县而来。 卢象升听的明白,急忙带着十几个家丁,匆匆的赶向北城门,想要一看空间,到底是哪里来的军队。 远远的,卢象升便看到一杆‘李’字大旗迎风飘扬着,斗大的‘李’字是如此刺眼。 当卢象升慢慢眯起眼睛之时,却是再次发现另一面旗帜,那是一个斗大的‘闯’字。 卢象升心中稍稍松了口气,他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他如何确实对潞州军已经在心中产生了阴影。 再仔细观察了一番大旗的模样,卢象升确认这是李闯的大军,毕竟这大旗并不是潞州军那标新立异的长方形,而是三角形的。 不过李闯到来,也是极为影响卢象升的心情。 之前他收到的情报是,太原府的大军已经将李闯死死的堵在崇山峻岭之间,无法逃脱。 但如今的情形看来,李闯显然已经突破了封锁,从那山窝窝中成功逃了出来。 再观察了一番,卢象升已经判断出来李闯大军的数量大概在七千骑左右,而他们的目标也不是涉县,似乎是从辽州而来,他们的目的应该是河南府。 再一联想到李征手下首席大将李悦,数日前率军攻打沁州,汾州,并一路向北进入太原府,卢象升顿时明白了过来。 看来李征的打算不仅仅是将太原府对潞州北面的威胁清除,更是打着引诱自己出兵的算盘,还得再加上一个故意打开李闯绝境的口子,令其可以绝处逢生! 这个计策可谓是一箭三雕! 而且最令人生气的是,这三个目标还全部都完成了。自己若非依靠悍将蔡敏达固守胡峪口,整个天雄军甚至都可能被李征一口吞下! “李征!奸贼!放李闯出山,养虎为患!” 卢象升脸色铁青的看着李闯骑兵慌乱的自涉城之下越过,差点一口老血喷出,仰天怒骂道。 此时天雄军刚遭重创,完全无力阻拦李闯前路,若是李闯突入河南府中,在没有强有力的压制下,一月前平阳府旧事极有可能会再次出现! 一想到河南府内,再次卷起数十万人马的闯营,卢象升只觉得胸口一阵阵的发闷,愤慨欲狂! …… 在卢象升咆哮怒骂之时,李征还远在平阳府隔河与洪承畴遥遥对峙。 此时他的心情还算颇好,没有外敌的打扰,平阳府的秩序正在快速恢复,流民的赈济与重新安置工作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完全不用他为此操心。 李征这种狗大户钱粮不缺,一万余大军驻扎于河津、荣河二城,每日间消耗虽多,却完全可以支撑下去。 至于对面的洪承畴,却没有李征这般的轻松惬意。 在明末,陕西可能是全大明灾害最严重的地区,没有之一。经历了数年的混战拉锯,陕西地方根本就没有丝毫的自给自足的能力。 这长达两个月的对峙,后勤补给艰难的洪承畴已经快要耗不下去了。 之前卢象升虽然答应接济部分粮草,但是洪承畴却没有办法从河南运到陕西这边,靠着从汉中府千里运来十存其三的粮草,大军的后勤供应已经濒临崩溃。 洪承畴每日间遥望着对岸的李征,眼睛一片的通红,恨不得对方能够痛快的提军过河与他一战。 他是什么办法都试过了,无论是小批流的偷袭,还是分散兵力从各个方向佯装过河,李征都始终按兵不动,颇有种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模样。 至于全军渡河决战的想法,洪承畴是从来都没有想过的。先不说李征会不会趁着半渡之时来捣乱,就算过了河,只要对方坚守不出,那军粮不济的陕西兵就会很快冰消瓦解。 背水一战可不是谁都能玩的得心应手,历史上那么多的将军元帅,也只有韩信和刘裕玩成功了,其他人无一例外都跳了水。 崇祯十年三月十七,军粮匮乏士气不振的洪承畴,只能黯然的收兵回西安,就近因粮,减少路上的损耗。 在这同一日,李征也收到了潞州府的消息,知道了他的骑兵已经遭到毁灭性的打击。 第338章 等待着的财富 收到消息后,李征沉默了。 他正在为黎城之战伤心着,不只是伤心惨重的伤亡,更是伤心黎城一战的钱粮损耗。 这一次不仅仅是动用了近七千的军队,更是动员了数千的青壮作战,这些人不是军队,李征靠的也是银子的魅力才将他们集结起来的。 相对于把他们编入军队,每年所付出的巨大的粮饷来说,一次性每人三两银子,斩首一级赏银一两的花费来说,完全是小儿科。 好在这些人只是拿到了基本工资,并没有参与攻城战之中,否则李征还不知道要亏多少钱。 不过胡峪口一战,王永的骑兵与徐勇的步兵,损失已经超过了一千三百人。 受伤者更是不计其数,外加重伤残疾的,李征只觉得全身都有些哆嗦,这一次怕是没个数万两银子是解决不了问题了。 好在这一次在平阳府,李征收获巨大,无论是钱粮还是田地,李征都已经吃的饱饱的,虽然这份抚恤算不上可以轻松拿出来,但也不至于令他负担不起。 唯一的好消息便是胡峪口清扫残敌的王永发来消息,李自成已经成功逃脱,如今正直奔河南府而去。 李征完全可以想象的到,在卢象升元气大伤之下,河南府已经没有可以抵挡李自成的存在。 如今的李自成,比起历史上的现在,处境要好上太多了。 李征刚刚收拾了卢象升,又将洪承畴牢牢的挡在山西以西,李征本身又三面受敌,根本无暇南顾。 这种战略形势下,李自成在河南府的发展可谓是百无禁忌,除了南边正四处收拾张献忠与罗汝才的左良玉,他可谓环顾四周,寂寞无敌。 就在昨日,李征也收到京城的情报,杨嗣昌果然不负期望,已经开始在朝堂上站稳脚跟。 这一年来,崇祯皇帝在朝会之中偶然识得杨嗣昌,后面又连续数次召对于他。 杨嗣昌每每上言,都极合崇祯皇帝的胃口,尤其是如何镇压辆流寇,杨嗣昌的意见更是深得崇祯皇帝之心。 一年内,官职如同坐火箭一般不断的上升着,从一个平平淡淡的清议官,闪电般的在半月前,坐上了刚刚被崇祯寻个油头给收拾了的原兵部尚书吴宗达的位置。 温体仁已经去职,这家伙太过于膨胀了,在收拾了朝中大多数政见不合者之后,却是作死的选择不给政敌留一线的赶尽杀绝。 终于在踩过线后,被文官集团共同针对,最后借助了崇祯身边大太监曹化淳的力量,成功将其扳倒,踩入泥中。 可笑的是,以东林党为首的文官集团向来鄙视阉党,崇祯朝以来,相互斗争之时,阉党余孽是他们最常用的帽子,但最后除去大敌却选择借助阉党的力量,委实是徒惹人笑。 对于杨嗣昌,李征并没有什么好感,不过也谈不上多大的恶感。 对他的印象就是提出一个四正六隅,十面埋伏剿灭流寇的主事者,还有就是扯后腿害死卢象升,最后自己也落得一个忧惧而死。 不过李征倒不觉得现在还能有什么四正主隅的计划了,如今的他说好听点就是雄居山西,说难听点就是占着茅坑的一块臭石头,而且分量还是很重的那种。 这种情况下,这张十面攻杀的大网还没起步,就被这块石头给拉住了,不将这块石头搬开,四正六隅就完全是个笑话。 对于陕西的洪承畴,李征并没有多少心思去收拾。 他连太原府都没有太大兴趣,又怎么可能跨河去击强敌? 说到底,李征手中没有太多的人材可用,而对于旧官僚体系,李征又是发自心底的抵触着。 学院之中第一批毕业的毛头小子,已经洒在了这平阳府,数百人看着不少,但往各县一洒,就完全如同泥牛入海,连个泡沫都翻不起来。 太原府是一个大府,李征胃口虽然大,但肚子却没这么大,强行吞并容易,想要完全发挥出来她的潜力,没有数量庞大的自己人完全不可能。 指望学院出来的那些个孩子,还需要再等上个一两年。 高平县的学院是一个试验品,大规模的推广也只是在前年开始,想要收获到足够的种子,还需要时间。 不过两年以后,李征就不会再缺乏懂得治理地方的自己人,而最早一批在平阳府锻炼的学子,在磨砺一两年后,也可以挑起大梁,为官一府也许有些夸张,但治理一县应该不算难事了。 这都是一两年后的事情了,如今李征面临的局面已经有了极大的改善,卢象升败退涉县,接着肯定会一路退回京畿顺天府境内。 西边的洪承畴退回西安,在重新筹集钱粮完成之前,应该也不会再来找自己的麻烦。 这种事情明显也不是短时间内能够完成的,而且李征也十分怀疑,洪承畴这个老狐狸,在接到卢象升兵败的消息后,还会不会主动上来找不痛快。 河南府明军战力本就不强,如今李自成又是猛龙过江,势必会在河南掀起滔天大浪。 河南府的明军估计招架李自成都极为困难,想要找自己的麻烦,完全就是痴人说梦。 同样,李自成在没有彻底将河南明军摆平之前,想要调头来找自己麻烦的可能,也是无限接近于零。 如今唯一的麻烦也许就只有太原府的明军了,或者还要加上大同镇可能会南下的边军。 不过李悦如今已经杀入太原府腹地了吧,这两万人虽然绝大多数都是新兵蛋子,但训练的程度已经很不错了,至少上阵之时是完全看不出来。 在太原府以战代练,再打上几仗,等这些新兵成长起来,大同镇的明军就完全不在话下了。 如今摆在李征面前最重要的事情,那便是需要恢复平阳府,如今这个环境也是最好的恢复平阳府的时间。 不过这些事情还无需李征来亲历亲为,尤其是撕下了与大明朝廷虚情假意的面具后,以吴雄才为首的潞州军文官体系突然感觉到,所有事情都变得容易了许多。 做起事来,再不用考虑朝廷会如何想,也不用再担心会遭到朝堂上的弹劾。 下面的缙绅官吏们,肯听话的,那便留着一起发展地方,若是不听话的,甚至暴力抗拒的,直接就可以定一个名头,直接灭其家收其田铺钱粮以充军用。 好在经过李自成与李征前后的努力下,这些刺头基本上都被清扫一空,至少在表面上,根本无人对潞州军指手画脚,地方上任何需要的协助,都是遣一小吏便可安排的妥妥当当。 在留下三千人给新任的平阳府知府吴雄才,用以镇压地方以及防御陕西洪承畴后,李征带着大军沿水路北上,目标依旧是汾州,那里还有不少的财富正在等待着他的临幸。 第359章 有必要谈么 崇祯十年五月底,这是一个充满希望的日子。 北方的小麦,收割季节就是农历的五月中。如今受小冰河时期的影响,小麦的成熟也延后了大半个月。 在这个时间出兵,李征也省却了大半的粮沫运输,每到一地,就会派人割麦子,现场处理后当作军粮。 李征一路行军,一路收割,当到了孝义城下后,城中直接挂起了白旗,数百个战战兢兢的守军直接开门纳阼。 李征并没有为难他们,当场将老弱淘汰一空后,将还剩下的两百余人留下,依旧充当守军。 不过他们的将领却是被降了一级,主将被李征带来的一个少年兵给取代。这也是常例,毕竟无论在何时,军权都得掌握在自己人手中。 孝义城中的大户大半都已经逃入太原城中,留下的大多是商贾一类的,这些人李征也没有收拾他们的兴趣,只是按排新任的守将紧盯着入城商贾,收取十抽一的商税。 城内大部分都是些商贾,这类人是最有眼力劲的,不等李征开口,城中便是送出了无数的钱粮和布料物资,用作犒军。 李征对此来者不拒,笑呵呵的收入礼物后,直接将他们邀请入城饮宴的请求拒绝,带着大军杀向了平遥。 平遥城,守军似乎有抵抗的意愿。 潞州军已经在城下拉开阵势,城门却始终没有打开,前去喊话的人,并没有受到攻击,但却一直没有人给予回应。 时至今日,李征能够正视的对手已经不多了,一个平遥小城,也根本不值得李征为之过多犹豫。 号令声不断从中军传出,在旗语的指挥下,潞州军有条不紊的开始分散,以千人为单位四面包围封锁城池。 依旧打的是介休城翻版的主意,拿下城池是目标,还需要堵住所有士绅、商贾的逃路,这样才能达到让攻城的利益最大化的目的。 当潞州军刚刚开始摆出攻城的架势之时,城头却是突然摇起了白旗,似乎有投降的意思。 不过李征却没有停止的打算,不仅仅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更重要的是,平遥城的城门依旧没有打开,对方拖延时间的目的性要更加的大一些,李征不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 李征没有下达停止的命令,潞州军就不会受到敌人的干扰,各部依旧按照预定的命令开始向城池四门迂回,只要大军迂回到位,攻击就会立即开始。 城头上的一众衣着鲜明的家伙,眼看李征根本没有停手的意思,更是卖力的摇动着白旗,只怕潞州军没有看到这个场景。 不过他们等来的并不是潞州军停止进攻的场面,而是十数门火炮开始缓缓向前推进,在火炮抵达位置之后,无数炮兵开始快速的清理炮膛,有些性急的,已经开始装填火药,弹丸。 三面的包围还在继续着,中军处火铳兵已经开始列阵,正在军官的号令下,开始检查各自的火铳准备情况,排查可能出现的问题。 平遥是一个方圆十里不到的小城,包围圈完成最多需要不到小半时辰的时间,在这个时间内,城中还是安全的。 一百余斥候已经提前一步截住北门,防止城中可能会出现的逃亡,若是人太多他们拦不住也无所谓,他们只要拦住或者咬住城中流出的物资车辆就可以了。 就在这时,城门被打开,一群人摇着白旗向着李征的中军位置小跑而来,看模样似乎是谈判团。 当他们出了城后,城门便又一次在他们身后关闭,依旧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李征并没有停止攻城的打算,不过眼下还有时间,他也想听听这些家伙们还有什么资格跟自己谈条件。 不多时,这些人便已经接近了中军。 不同于介休那次谈判团的到来时的放松,潞州军士兵根本不拿这些士人老爷当人看,一大群人直接围了上来,所有人都被从上到下全部仔细搜身一番。 对于一些可疑的人员,更是直接被踹翻在地,刀枪指在身上,只要有一个妄动,就会被直接大卸八块。 一番搜索后,并没有发现任何携带大威力杀伤性武器的人,只有一个带着一把修指甲小刀的倒霉蛋,直接被士兵们拖出来打个半死,扔在阵前,只听的到哼哼声,却是看不到身体的任何动静。 在旗手打出了放行的口号后,这些人根本不顾那个倒霉的同伴,狼狈不堪的从分出一条狭窄的小道中快速通行而过,来到李征的面前。 “你们还有一刻钟的时间,莫要费话。” 李征根本不拿正眼看这些人一眼,立于足有一丈高的指挥车上,平静的说道。 “将军真是快人快语。” 李征这个风格让这些人都很不适应,他们之间相互交流之时,基本上都是先进行大量的铺垫,最重要的事情往往是在聊了一大堆费话之后,在不经意间说出来。 如今李征这番模样,一下子让他们习惯的说话方式完全没有了用武之地,准备好的说辞一下子胎死腹中,顿时有些不知如何开口的感觉。 “嗵!” 突然间,西边传来一声炮响。 “报大帅,西城外已经就序!” 李征稳立不动,身边的传信兵快速的说道。 “嗵!嗵!” 又是两声沉闷的炮声响起,声音却是从东门处传来,果然传信兵再一次开口,果然是东门外已经准备就序。 这一群士人们还在犹豫之际,李征却早一步开了口,“张大井,等北门传回信号,便立即开始攻城。” 李征的话语十分平静,似乎并不是准备攻城,而是心平气和的说出自己中午要吃什么饭菜一般。 张大井应了一声,便即拍马向前。 不多时,一声声号令声开始传来,最前方的火炮炮口在木架下的绞盘帮助下,开始缓慢的抬升,经验最足的炮兵还在通过炮口位置观察着高度。 “将军,额们是来谈事的,这打打杀杀的总是不好的嘛……” 终于有一人沉不住气了,上前一步却被一声抽刀的声音吓了一跳,赶紧向后退了退,语气极为尴尬的说道。 这一声开口,顿时让众人原本的压抑驱散,又有一人上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大帅,还请暂时休兵,且听学生一言……” “唔,你说你的,本将准备本将该准备的,两不耽误。顺便说一声,你们最多还有半柱香的时间。” 李征正眼也不看这些人一眼,平静的吓人。 “大帅啊!这么紧的时间,哪里来的及说话,而且这一打起来,还怎么谈啊!” 又有一个须发花白的士人模样的家伙焦急的说道,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你们若是觉得时间太紧,那就抓紧时间说。若是实在来不及那也无妨,等拿下城池,本将和你们都有的是时间来慢慢谈。” 李征终于回过头来,目光有些戏谑的看着这一帮子文人,丝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之情。 谈? 自己有必要跟他们谈么? 第360章 敲诈 不远处,潞州军炮兵的高呼声,在风中远远的传来。 在中军这边,除了正在调整射高的炮兵外,无论火铳兵还是长枪兵,全部如标枪一般立于当地,更加没有发出丝毫的声响,尽显强军本色。 “报将军,火炮准备完毕,随时可以校射!” 远远的,炮兵们一个个汇报声隐约可听到。 “全军准备!等候命令!” 远远的,张大井那粗豪的嗓子,清晰的传了过来。 “你们还有百息的时间,陈大全估计马上就要到达位置了。” 李征清了清嗓子,意味深长的说道。 “大帅暂且攻城,朝堂之上或有变化!” 诸士人在李征话音刚落,便全部异口同声的说道。 与此同时,城北传来三声炮响,接着东西二门,同时响起三声炮响。 “看来时间到了,传令校射!” 李征听到炮响,便即再次转过了头,直接的下令道。 随着旗语的挥舞,第一门火炮顿时发出咆哮声,远处平遥城头的城楼直接被打个正着,哗啦啦的倒蹋下来一大块。 “大帅,学生们说的句句属实啊!” 一见李征竟然说打就打,这些士人们被惊的愣神了数秒,但城头上垮塌小半的城楼,却将他们再次拉了回来,顿时赌咒发誓的说道。 “那又如何,别说朝廷已经下旨各地俱言本官为叛逆,就算朝廷收回成命,然后朝堂最后还本将一个清白,那也是最少一个月以后了,难道本将在这儿等你们一个月?真当本将是白痴么?” 李征冷漠的看了这些人一眼,若是早知道是这种事情,直接将他们打断两条腿扔到一边,省的过来恶心自己。 别说这事还没敲定,就算敲定了只要没有旨意过来,李征就不打算坐等着,毕竟明末这帮子伪君子们,完全是记打不记理的,只有将他们打痛了,打的他们家破人亡了,他们才会哭着喊着来跟你讲道理。 “大帅,最多几天时间,最多了!大帅何不忍耐片刻?” 又有一人噗通跪倒于地,不断的磕着头,情真意切的哭喊道。 “放肆,本将如何行事,哪轮到你来多嘴!今日先拿下平遥城,边打边等吧。尔等若是只为了此事而来,那就回城去吧,本将可以给你们一刻钟的时间入城。” 李征蔑视的看了这些士人一眼,真当四海之内皆是他妈,谁都会惯着他们? “大帅,若大帅休兵数日,我亢家愿意献出粮饷以资军用!” 跪倒之人闻听李征的话,顿时一咬牙,十分肉痛的说道。 “你真不畏死?只要城破,城中一切都是本将的,你拿本将的东西来帮你犒军,活腻歪了?!” 李征猛的转身看向地上的家伙,脸色变得杀气腾腾起来。 “大帅……” 这人还要再说,却是直接被李征打断。 “好好想想亢家能给本将带来什么,给老子玩空手套白狼,小心老子直接平了你亢家!” 李征这话说的毫不客气,事实上若非亢家并不是清初的八大皇商之一,李征还根本不会跟人有任何谈判的意思。 不过这年头的晋商整个群体,都根本就没有多少下限,亢家虽然没有明面上与满清勾结,但暗地里有没有什么猫腻,谁又会知道? 毕竟范家十数年前可是一文不值的,短短十数年便直接崛起,第一笔初始资金,从何而来,也完全是一个迷。 “你亢家该不会是和范家一样,做的是通寇粮食军械买卖?若是如此,你也无需再回城了,本将这就送你们上路吧。放心,你们亢家其他人随后便来!” 眼见这家伙快一分钟连个屁也没有,李征眼睛也立了起来。 “不不不,我亢家做的是皮货和粮食生意,绝非诛九族的通寇生意啊!” 这人顿时一个机灵,急忙磕头说道。 “你们能弄来粮食?本将的生意愿不愿意做?” 李征哦了一声,语气上稍微客气了一些,直勾勾的盯着这人说道。 事实上,李征自然明白亢家是做什么的,若非这是一家通买全国的大粮商,又哪会跟他们费这么多话? “做,当然做!” 这人一脸的委屈,这刀都架到脖子上了,还有什么生意是做不成的? “那你们还算有些用处,回去告诉亢家家主,将城中粮库的粮食全部送出城来,然后再尽可能的全购买粮食,无论你们弄来多少,本将这里都全部要了!” 在洗劫了范家之后,李征如今并不差钱,缺乏的正是这么一个采购粮食的渠道。 “这个没有问题,大帅能否暂时先休了刀兵?” 这人根本没有选择,只能眼巴巴的看着李征,小声的询问道。 “从现在开始,你们有半个时辰的考虑时间,等你们转来之后,本将要一个明确的答案,还要长房嫡长子来此,本将手下还缺一个军中文吏。你们最好不要超过本将规定的时间,差一息,亢家今日就会覆没于此。” 李征笑呵呵的挥挥手,但话语中却满是浓浓的威胁。 “遵命,小人告退!” 这人一听如此紧的时间,顿时不敢再多呆,再磕了一个头,立马带着人,如同发疯一般的向着平遥城冲了过去。 看着这些人匆匆回去,李征跳下了望台,坐于地上开始等待着亢家的回复。 不过他并不着急,更不害怕亢家不同意他的要求,在身死族灭还是委屈求全之间,聪明人都会明白该如何取舍。 半个时辰刚刚过了一半,平遥城的城门便再次打开,这一次出来了一大群人,急急的向着中军这边行来。 在照例的搜身之后,这一次倒是无人再敢携带任何的刀具。 不过他们并没有被全部带过来,只有亢家家主与其嫡长子两人被带来李征面前。 亢家家主是一个矮胖子,一张脸上填满了憨厚的笑容,若非眼中偶尔掠过那一丝精光,给人的感觉就象是一个和气的掌柜一般。 “学生亢家亢源中,带犬子亢安晏见过将军!” 若非他沉稳的来到李征面前,跪下行礼报上自己的名号,李征甚至都觉得,是一个大掌柜带着亢家大少爷前来了。 “事情都明白了?” 李征淡淡的问道,对于这个名震山西的晋商翘楚,没有丝毫的客气。 “明白,都明白了。犬子便托付将军了,多学一些不是坏事嘛。” 亢源中倒是很光棍,他明白形势比人强,在李征火炮能够够的着的地方,李征的道理就是真理。 “本将记得跟着范家倒卖东西的王家也在平遥城中,王登库如今可在城中?” 李征对这家伙的识相很满意,转而问起了八大皇商中的另一家。 “半月前已经举家搬迁至太原了……” 亢源中没有犹豫,直接的说道。 “看来还是需要去太原一躺啊,亢家主回城去吧,将本将要的东西送出来,本将就不入城了。” 李征目光森寒,这王家他是不准备放过的。 “大帅放心,都已经在准备了,这才回去送来!” 亢源中如获大赦,急忙应了一声,便带着一大群人回转城中。 第361章 准备攻城 随同亢源中回城的还有五百士兵,他们并不是去催促粮草的,毕竟这根本无需人催,他们主要的目标是王家大院。 虽然王家人在半月前就已经举家搬去太原,但李征在平遥城中的细作也证实有大批的物资出城,不过李征还是想派人去王家大院碰碰运气。 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挖点东西出来,不能让这一躺跑空了。 接下来的数个时辰,双方交割着粮草物资,亢家还大手笔的送出了十万两银子犒军。 这种大手笔也是令李征对于亢家有些另眼相看,果然炫富的都是爆发户,真正的在家族都是隐形的富豪。 亢家在山西已经有数百年的历史了,所做的生意明面上都是正当生意,这些钱也大多是祖辈累积下来的。 李征对于这些合法的财富,并不仇视。他不仇富,也不是什么山大王,更没有任何劫富济贫的打算。 而且李征更需要树立一个榜样,那便是告知晋地内的商贾和缙绅们,只要不抵抗,不勾结外敌,李征还是愿意和他们和平共处的。 收到粮食五万余石,还有十万两银子的孝敬后,李征也痛快的收兵回营。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王家大院在被挖成了蜂窝煤,地窖也被找出来数处,但却没有任何大的收入,这么大的工夫也只找出来数百两被人私藏的银子,完全就是得不偿失。 打发了五百人押送这些银子到临汾与吴雄才交割,其他人再次踏上征途,一路向北。 祁县,太谷,徐沟,沿途诸城,几乎全部都是一铳不放便即开门投降,在勒索了一笔钱粮之后,李征并没入城祸祸的意思,继续向北而行。 当到达榆次之时,李征也与数百里迂回而来的李悦在城中会师。 榆次城是梁嘉宾、田生兰两个八大皇商的老家,李悦到来之时,也遭遇到了激烈的抵抗。 不过在两万潞州军面前,哪怕是新兵,这座城池也没有抵抗超过三天,就宣告易手。 三天时间内两天时间,都被用来填护城河,最后一天原本还计划爆破城门,却被人趁夜偷开城门直接迎入城中。 城中梁,田两家都被斩尽杀绝,虽然他们借着范永斗的人脉关系,两家联手在城中可谓只手遮天,但是城中毕竟还是有其他地头蛇的。 在潞州军大军压境之后,不想被牵连的士人还有商贾们,索性心一横,直接趁夜联手控制一处城门,半夜联络李悦,并派质子取信李悦,这才里应外合拿下城池。 毕竟介休的教训实在太深刻了,范家困兽犹斗自然死不足惜,但范家牢牢控制住城池,其他原本只是两不相帮,坐山观虎斗的墙头草们,也跟着倒了血霉。 十数家与范家走的最近的,城破后基本上与范家一起携手黄泉,剩下的那些走动不是很密的,也大多被潞州军给破了家,家中浮财,田产十去其九。 这种东林党‘若非同道,便为敌寇’格言的活学活用,也让其他人都绝了旁观的心思,在不讲道理的潞州军面前,原本安稳的两不相帮立即变成了大败神伤。 果然在李悦拿下榆次之后,城中有质子入营的家族都没有被骚扰,其他装鸵鸟的家伙跟着倒了血霉,如狼似虎的潞州军士兵,根本就没有人理会这些人高呼着良民的话语,直接便入院抄家。 不同于介休城没有任何赢家,大家共同在心中破口大骂的前例。 这次在榆次城中,那些横下一条心,冒着被梁、田两家报复风险偷开城门的家族们,直接形成一条稳固的同盟阵线。 对于这些不肯和他们共抗风险,只想着跟着后面捡便宜的家伙们全家落此下场,不仅不同情,反而个个拍手称快。 似乎还害怕潞州军没有找全,主动的通风报信,让那些还隐藏着的家伙们,一个也逃不过恢恢的法网。 当李征到来时,榆次的抄家已经渐渐接近尾声。 这一次梁、田两家搜出来的钱粮,数量极为惊人,虽然还及不上范家,但两家合共,倒也及的上大半了。 再加上城中那些墙头草们,这一次李悦的收获可谓是巨大,丝毫不弱于介休的整体收入。 榆次即下,太原便门户洞开。 崇祯十年六年中,李征带领近三万大军直逼太原城下。 如此规模的潞州军抵达太原,又是一轮恐慌性的迁徙浪潮,其中以平遥王家,太原翟家、黄家反应最为激烈。 王家那是二话不说,就想撒丫子跑路,毕竟他们只是刚刚落脚太原,对这里没有丝毫留恋。 眼见李征对榆次的两位同伴下手的狠辣,他们完全有理由怀疑李征是冲着他们而来。 但翟家与黄家却刚刚好相反,他们祖辈生活在这里,对太原城的坚固也是有着迷一般的自信。 而且更重要的是,他们的家产,田地都在这太原,丢了这里他们就成了丧家之犬。 在大军压境之时再转移财产,那就是白痴的行径了,先不说好不好收拾,就算运出去了,那也铁定会被半路截到。 有着坚城不守,反而在野外自己找罪受,实为智者所不取。 不过王家人却是铁了心要走,更是在李征到达榆次城之前,便即再次收拾好浮财,向北而逃,投奔家族嫡子大同副将王朴,在他的保护下,静观局势发展。 当李征大军来到太原城下后,也不禁为太原巍峨的城池所惊叹。 太原城周长二十四里,高三丈五尺,外侧包砖,共开八门。 东曰宜春、迎晖,西曰振武、阜成,北曰镇远、拱极,南曰迎泽、承恩。 太原城不是一般的小城,而是一座雄城大邑。由宫城、王府、内城、外城组成,包括城墙、城门、瓮城、角楼、敌台、护城河等多道设施。 只是远远观看,就觉得气势磅礴,威势过人。 城头上更是有着许多黑幽幽的炮口,城头之上士兵来来往往,络绎不绝,影影绰绰的到处都是士兵。 这里是朱元璋第三子晋王朱棢的封地,无论守军兵力还是城池坚固程度,都要远远的超过李征一路所见过的除京城以外的任何城池。 在有内外城以及瓮城的城池,想要靠爆破破城是完全不可行的,偷鸡取巧的办法既然不能用,李征也不介意来一次正规的攻城战,试探一下潞州军攻城的能力。 六月二十日,潞州军在城外三里处安营扎寨,采集物资准备强行攻城。 第362章 填壕 李征发现一个很奇怪的问题,那便是这个时代的明军很少会有出城守御的。 包括纸面上拥兵数万的太原,在自己到来后,四门外都没有一支兵马驻守。 李征虽然不是很懂守城,但前世看过那么多的经典战例,防守成功的一方,往往都会有一支兵马驻于城外。 这支兵马人数不用很多,只要数百精锐,在城头上守军远程火力的支援下,就可以严重威胁到攻城的一方。 攻城方若是不能扫平这些障碍,那攻城就根本没有任何保证可言。 毕竟你找着云梯乱哄哄的登城之时,侧方突然奇兵突袭,那攻城还攻个锤子? 数百钉子在外,守城方可挪腾的空间便大的多了,有他们的掩护,城中随时可以悄无声息的准备逆袭军队,从这些军队后面隐蔽的杀出,效果也是极好。 但是这里的明军,遇敌就会猬集成一团,似乎除了抱团取暖之外,他们根本就没有任何其他的战术。 李征推测这大概是与大明军队的家丁制度有很大的关系,明军中有战力的只有家丁,普通明军估计就连基本的训练都够呛,这些人出城守卫,那简直就是送死。 而精锐的家丁若是出城倚门防守,倒是可以凑效,但普通将领能养的起的家丁也就那么多,一个总兵也远不及千人规模。 若是这些家丁出城防御,那城头上能够提供支援的力量就会被严重消弱,出城的家丁估计也是难逃一劫。 不过这种情况对于主攻的李征来说,却是一个大大的利好,毕竟李征也没时间与他们扯上太长时间。 如今战略形势虽然大好,但若是在坚城之下拖的时间长了,难保周边的邻居们又会弄出什么幺蛾子。 太原城依汾水而建,宽阔的护城河直接连通汾水,绕城一周后奔腾而南。 大军第一步便是截流汾水,这个伙干的十分的轻松,在数百士兵加上征募而来的饿的眼光发绿的流民青壮的努力下,只用了半个时辰不到便即将汾水源头截断。 整个过程太原城都只是呆呆的看着,在旁边三千潞州军虎视眈眈的目光下,太原城中始终没有任何人出来干预的意思。 截流完成后,大营中已经在准备饭食,李征大军远来,别的不多,就只有粮食管够。 刚刚填完汾水的青壮们,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潞州军拿出来的东西,在他们干活之前只是吃的稠粥,半个时辰忙碌下来,早就消化的干干净净了。 但干完活之后,竟然换上了干饭,还有一些不多的咸菜,还有两个大馒头。 虽然这些馒头不是白面的,但对于这些青壮来说,已经快要跟过年时一般相比了。 当听说饭菜管饱之后,集聚而来的千余青壮顿时欢声雷动,不少人在狼吞虎咽之下,更是大着胆子询问打饭的士兵,是否还需要更多的人手帮忙。 对于帮手,李征是不嫌多的,毕竟汾河开的口子虽然被堵上,但眼前的护城河却还没有填上。 这个苦力活,李征是不愿意让自己辛苦练出来的士兵去干的,毕竟护城河已经在守军的火力打击范围之内,肯定会损失人手。 不过有青壮们帮助,却是将这个问题给解决了。 一来可以对附近遭灾的流民们以工代赈,立个好名声,二来也可以将伤亡转嫁出去。 李征直接拍扳决定,有多少要多少。而且参战之后若是愿意随大军南下的,可以在平阳府给予田地安置,当然依旧是佃田,只不过赋税却是低的发指。 一听到还需要人手,而且还有这么好的条件。不少流民都是四散而去,寻找各自相熟的好友亲邻。 在潞州军吃中饭的这一个时辰内,便有无数的青壮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虽然大部分人都战战兢兢,但好在有之前帮过事的青壮在前带路壮胆,并没有直接一哄而散。 潞州军也没有如同其他明军那般,对普通百姓有什么威吓骚扰,而是在营中休息,彼此之间秋毫无犯。 这些百姓的数量大概在五千余,其中大半都是青壮劳力。虽然潞州军并没有任何攻击的意思,但这些平日间被欺负惯了的百姓们,对于入军营他们依旧带着深深的恐惧。 不过当一锅锅早已经准备好的大锅稠粥被抬上来后,这些百姓们眼中的畏惧便消散了大半。 人人都是目不转睛的盯着这些稠粥,恨不得直接扑上去将肚子全部填满。 但在旁边守卫着的潞州军士兵,立即将他们这种欲望给压的半点不露。 随着一声‘开始领饭’的大喊声后,这些百姓老老实实的开始排队向前,将手中的破碗一个个的递了上去,装满了稠粥边走边大口大口的喝着。 能够来这么多的人,委实有些出乎李征的预料,当看到这些百姓丝毫不顾忌稠粥滚烫的温度,只是大口吞咽的动作后,李征眼中的喜悦消退了许多,心情莫名有些沉重。 大明朝廷这些年来,所收的赋税一年比一年多,但偏偏这崇祯年间,大灾却是一个连着一个,完全看不到结束的那天。 这种情况下,任何还妄想过安分日子的百姓都不可能存在了。 对于他们的出路便只有两个,要么舍得一身脶,直接去当流寇,要么就是卖掉各自的田地,去各地大户家中老实当一个佃户求活。 当流寇就得做好时刻掉脑袋的准备,当佃户虽然没什么生命危险,但在缴纳七八成田产之后,他们最重要的事情便是,该如何确保一家老小不会被饿死。 大明朝廷年复一年的不懈努力下,李征这才轻易的做到了现在这般,用一点点粮食,就可以驱使一条人命为他的大军填出一条坦途。 若是李征能再黑心一点,他完全可以用几顿饱饭和几斤粮食,让这些百姓们心甘情愿的为大军先驱,消耗太原城守军的守城物资。 不过李征还真没有坠落到这个地步,他不是外族的侵略者,还做不到拿没有任何训练的百姓充当炮灰的程度。 半个时辰之后,数千流民便吃饱喝足,在营地前方,有一座堆积如山的破布麻袋,旁边还有数以千计的挖掘器械。 他们需要自己取土,自己装包,然后再扛起这些泥袋,冒着城头的远程火力,将太原城整条护城河完全填平。 在他们之前,潞州军的火炮已经向前推进,随时准备提供火力掩护。近千火铳兵静静立于火炮之后,他们才是掩护填沟的主力,只要火炮将城头敌军打的开始找地方隐蔽,那便是他们出击的时间。 谁也不知道的是,在这些忙碌着挖掘取土的流民背后不远处一座小土包后,数百潞州军士兵也在忙碌着。 第363章 李自成复起 在太原城大战一触即发之时,紫禁城乾清宫内,依旧是一片的嘈杂。 今天的朝会是内阁要求东南诸省加征茶、盐税,以应对越来越巨大的财政赤字产生的危机。 这种税收对于大明国家来说,是缓和矛盾的好方法。但对大缙绅以及与之千丝万缕联系的盐商们,却是一个拿刀子割自家肉的事情。 用屁股也能明白,这种提议根本不可能过的了代表这些人利益的东林党人这一关。 只是开了一个头,下面的东林党人便炸开了锅。无数人疯狂的进言,声称这种举措完全就是‘与民争利’,置君父赤子于炉火之上,令万千嗷嗷待哺的士民们心寒。 在这种群起攻击下,内阁也不得不选择让步,绝口不提加税之事。但是以于崇祯七年以来,淮地盐商一年比一年低的纳税额产生了质疑,要求朝廷择人前往查帐。 崇祯九年,盐商们的税金却只有区区的三十五万两,相比天启年间百五十万两的数目,差距已经大到不能容忍的地步了。 但对于查帐这事,东林党人依旧选择了反对,他们认为这是对当地管辖一地的文官们的不信任,是对正人君子的一种侮辱。 甚至激进一点的,都已经开始喊出了‘君视臣为草芥,臣视君为仇寇’云云了。 对于玩嘴皮子,杠精专精的东林党人纵横数十年,还从未怕过谁。 就算当年如日中天的九千岁,控制了北地,湖广甚至云贵川等地的文官集团,但在嘴仗上,东林党面对几乎是全国的压力下,依旧斗志昂扬,牢牢的掌握着上风。 打遍天下无敌手之后,更是狂妄的喊出‘若非同道,便为仇寇’的名言,将目光瞄上了九千岁。 逼得九千岁只能来武的,将死硬的几个全部收拾了,王牌力量死的死,贬的贬,其他人便全部消停了。 但在崇祯登基后收拾了九千岁之后,原本终于还能干点正事的大明朝堂,风气快速急转直下。 当嘴炮上位之后,朝堂之上已经再也没有了其他的事情了,每一次朝会都完全成了一场嘴仗现场。 无论是什么问题,只要有人敢提出来,那就绝对不会按照去办事的方向过去,都会在半路被人带迷路了,然后跳到其他问题上吵的天翻地覆。 也就是崇祯皇帝这种,没有经历过丝毫人心险恶的深宫子弟,才会无条件的信任这些饱读读书的君子们的道德水平,对于他们的话完全深信不疑。 今日的朝会在开了半个时辰后,便即无果而终,在东林党贯穿古今,引经论典,再加上人数上完爆内阁的优势下,加征茶、盐二税提议已经被按在地上摩擦出火花了,谁再提一下就会被喷成狗。 轻松愉快的将办正事的人收拾了,东林党人并没有止歇的意思,掉转矛头,开始攻击一直低调的杨嗣昌。 “士贼不两立!李征,国贼也!尝问杨本兵欲为此逆贼开脱,可有此事?” 左御吏大夫刘宗周鄙夷的看了一眼默然不语的杨嗣昌,义正辞严的喝问道。 “刘大人且莫动气,这全是没须有之事。” 虽然被人如此的针对,但杨嗣昌却并没有动怒,依旧一副笑吟吟的模样。 他心中对于消息的走露却是大为动怒,但对于战斗力惊人的东林党人,虽然有崇祯皇帝的青睐,但他却也只能保持克制,避免正面硬刚。 “没须有?若是如此那便好,若是有人这般忠奸不分,养虎为患,那可是遗毒无尽,我大明将永无宁日!” 对于杨嗣昌这般直接认怂的态度,刘宗周只能哼了一声,不情不愿的结束了这次攻击。 刘宗周没有其他东林党那么多的利益绕绕,他是一个比较纯粹的读书人,完全就是一个真正的道德君子。 正因为这样,他对于与李征这种公然反抗君父的乱臣贼子,向来深恶痛绝,恨不得吃其肉,寝其皮。 这种眼中不容任何沙子的作风,极为适合做司法,却并不适合处理国事。 毕竟政治永远都不是非黑即白,政治上讲究灵活多变,更讲究狡诈狠辣和不择手段。 所谓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 若是与李征联手利大于弊,那成功的政治家便会毫不犹豫的去执行,他们看的不是事情是否符合道德,而是结果是否能给国家或个人带来最大的利益。 而这个明显是不可能指望刘宗周这样的人能够理解的了,杨嗣昌也不准备通过他们的同意,有些事情只需要自己明白或者让真正当家的人明白就行了。 朝会还在进行中,只不过话题已经偏到了另一方面。 有刘宗周起个头,无数的人开始将矛头对准李征,不断的痛骂着李征如何妄负君恩,枉自称人…… 转眼之间,解决财政危机的朝会就变成了李征的批斗会,尤其是卢象升兵败的压力下,这些大佬们都憋了一肚子的火,骂起人来不带脏字,却能将人直接骂死。 幸亏李征不在现场,要不然非得羞惭自尽才是,似乎上下五千年来,就没有比李征更坏的流脓的人了。 操莽之辈想开见拙,赵大看了都觉得自己品德高尚。 不过在他们骂的正起劲之时,一道急报也被送上了乾清宫内。 “河南急报!” 一个锦衣卫带着一声长长的报字,一溜烟的跑进殿内,将一本奏折高高的举过头顶。 “呈上来!” 原本一直紧紧握着拳头,却毫无办法的崇祯皇帝,此刻一听到急报二字,顿时心中咯噔一声,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 王承畴一路小跑过去,将奏章拿了上来。 崇祯只是扫了一眼,就觉得脑袋上的青筋开始不断的跳动起来。 李自成部自半月前入豫之后,便在彰德府内翻起层层骇浪。彰德府是河南的产粮大府,因此也是河南省赋税最重的地方之一。 在李自成轻松击败驰援磁县的彰德府府兵后,完全可以以一呼百应来形容闯军的声势。 半个月不到,前来投奔闯军的流民已经超过三万。 若非李自成还极为忌惮北面不远的卢象升残部,见好就收,向着安阳开进而来,李自成在彰德府就足以浴火重生! 但就算这样,到达安阳后,他的人马已经超过了七万! 安阳是一座坚城,起码以李自成如今的实力还完全不足以撼动,在粮草急速消耗的情况下,李自成没有在安阳城下多呆,便即南下进攻汤阴城。 汤阴城根本不堪一击,在数万人的包围下,只是一个冲锋就被拿下。 汤阴虽小,东西也不多,但却给了李自成一个喘息之机。 一番掳掠后,李自成挥师南下进入卫辉府,连克琪县,辉县,汲县诸城,远近投奔者不绝于路,很快便再次席卷起十数万人马。 开封府更是首当其冲,闯军前锋已经拿下沙门镇,正在两路猛攻延津、阳武二城,似乎有大举南下开封府之意。 这道奏章便是开封府送来,形势已经危急万分。 第363章 太原急报 当崇祯皇帝耐心看到最后之时,更是差点直接将奏章撕成粉碎。 李自成之流,之前还一直没有在他心中有任何的印象,这家伙打起被千刀万剐的高闯的名号后,崇祯皇帝还曾鄙视过,这厮真是一个大老粗,连重新起一个混名的能耐都没有。 但之后一系列的事情,却是让崇祯深深的记住了这个名字。 山西平阳府,李自成带着高闯的残部便将平阳府给全部蹂躏了一遍,甚至连高闯都从来没有能奈何的府城都打了下来。 一个多月中,转战数百里,连克十数城,这种彪悍的战绩,完全可以说将高闯甩了十几条街。 虽然最后被李征追上,一场决战被打的部众星散,但却在太原府外的崇山峻岭之间又顽强的活了下来,一出大山进入河南,便又一次死灰复燃。 若是说之前在山西平阳府可能存在李征故意放水的猫腻,那在河南连克数城,那谁也不敢再说是李征的原因了,毕竟李征手还伸不了这么长的。 这个李自成,比高迎祥要更加的危险! 这是崇祯皇帝第一时间的本能想法,但事情到了如今,还能如何去补救? 调李征入大同已经证明是骚主意了,直接将李征给逼反了。虽然崇祯皇帝也明白,李征若是羽翼丰满,迟早也会有造反的心思。 但如今反的太快,却是将他弄的野外不是人。 毕竟李征之前可是指哪打哪,对朝廷的旨意从来都没有任何二话,出兵速度还有战场的功劳都是明摆着的。 如今被逼反,崇祯皇帝心中虽然明白是迟早的事,但内心还是觉得有些不自在,这总会给别人一种刻薄寡恩的印象。 若是李征不反,李自成的问题根本就不是问题,卢象升也不会大败而回,有李征与卢象升一西一北两面夹击,李自成想要在河南坐大,根本就是异想天开! 甚至根本就不需要两面夹击,只单单一个李征,就足以令李自成在山西折戟沉沙,脑袋在山西被送入京城。 但如今李征反了,又处在数省交汇的中心,既让卢象升退回大名府舔食伤口,又堵的洪承畴根本寸步难行。 河南的局势恶化已经是板上钉钉之事了,虽然开封府不断的求援,但朝廷又能如何救援?又能派谁去救? “诸卿,李自成在河南复起,裹胁十数万众,如今正攻打延津,阳武,开封府震动!诸卿又有何良策可以破敌?” 沉默了良久,崇祯皇帝目光看向群臣,幽幽的问道。 些话一出,原本还有些嘈杂的朝堂顿时安静了下来,大多数人都假装思索,将脑袋深深的低了下来,没了方才指点江山的那股豪情壮志了。 “陛下,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可速速调集大军征剿之!” 一片沉默之下,刘宗周却是站了出来,朗声说道。 “该调哪一路官军,粮饷如何安排?有谁来统驭各军?” 崇祯皇帝目光牢牢的盯着刘宗周,不置可否的问道。 “陛下见谅,微臣不是兵部所属,并不清楚各地驻军情况,这还需要问问杨本兵。” 这一句话顿时将刘宗周给问住了,吱吱唔唔了半天,这才将皮球踢了出去。 “放肆!一问三不知,却口吐大言!军国大事,岂能如此儿戏!” 崇祯皇帝猛的一拍龙椅,怒不可遏的斥道。 “臣万死!” 刘宗周脑袋一嗡,顿时跪倒于地,浑然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无知无能之辈!还是回去颐养天年吧!” 崇祯皇帝目光如炬,冷漠的盯着刘宗周,平静的说道。 “多谢陛下隆恩,老臣乞休骸骨还乡……” 皇帝的话已经这般明显了,刘宗周脸如死灰,这般被直接扫出朝堂,一点面子也不留,完全就是人生的一大污点,永远不可洗刷。 “准了!这便去吧!” 崇祯皇帝没有按惯例挽留一番,直接不耐烦的答允下来。 看着刘宗周步履蹒跚的离开乾清殿,朝臣们都是一脸的复杂,看着崇祯皇帝正在气头上的模样,却又不敢说情一二。 “诸臣之前不还侃侃而谈么,朕这点忧思难道就无人能辅助一二么?” 崇祯皇帝扫了一眼,完全就是吓呆了的鹌鹑一般的朝臣们,咬牙切齿的问道。 朝会之中一片的死寂,全部都如同鸵鸟一般的装聋作哑,谁也不愿意在这个当口说话。 不懂军事的怕乱说话落的个刘宗周的下场,懂军事的却又对眼前的局势有些无解,更加不愿意轻易露头。 崇祯满脸失望和落寞,这就是朝中的兊兊诸公,平日里袖手常谈,天文地理,军事政治,滔滔不绝于耳,大有苍天之下,无事不可为之凌云壮志。 但一遇到事情,便立即哑口无言,没有了丝毫作用。 这种废物要来何用?完全就是浪费米粮! “散朝!” 良久无一人能挺身而出为他分忧,崇祯皇帝怒气冲冲的直接一甩手,大步离开了朝堂。 事实上这些朝臣们没有一个无能之辈,而且他们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所有的办法都建立在对他们利益的侵害之上,当然不可能有人会这般提出来。 指望既得利益者,主动割肉顾全大局,那完全就是痴人说梦。 当崇祯皇帝带着内传快速离开后,所有人都跪地相送,估摸着崇祯差不多走远了。 所有人都若无其事的起身,三三两两熟悉之人,依旧是那般有说有笑的相携离开,混然如同没事人一般。 “杨大人留步,陛下有请。” 当杨嗣昌也跟着起身离开之时,一个内侍却是将他叫住了。 一路随着内侍来到冬暖阁,行礼之后便看到崇祯皇帝那满眼都是血红的眸子,顿时打了个哆嗦,再次行礼道,“陛下勿忧!且保重龙体,些许流寇还成不了气候!” “成不了气候?” 崇祯皇帝气极反笑,彰德府被攻下了数县,大半个卫辉府都在李闯脚下践踏,如今又剑指开封府,让他怎么可能不忧虑? “陛下,眼下局势虽然危机,但却危中有机,并不是无法破解!” 杨嗣昌稍稍思索了一番,这才沉声说道。 “说来听听。” 崇祯皇帝轻轻的揉了揉眉心,疲惫的说道。 “关键点在于李征,只要将他稳住,那朝廷便可以从容应对。无论是调山东兵南下,还是调湖广左良玉北上,都足以对抗根基不稳的李闯。” 杨嗣昌心中已经有了初步的计划,侃侃而谈道。 其实在他心中,最完美的莫过于招降李征,只要能令李征接受戴罪立功的提议,那一切都不是问题。 只是他也只是想想罢了,他知道无论李征还是崇祯皇帝都不可能答应这事的。 “说详细一点!” 崇祯皇帝努力振奋了一下自己的精神,淡淡的道。 “陛下,微臣觉得……” 杨嗣昌尚未开口,又是一道加急的军情送了过来。 “报!太原急报!” 闻言正端着茶碗的崇祯直接一个哆嗦,手中茶杯掉落于地,‘砰’的一声摔的粉碎…… 第365章 招抚李征 冬暖阁内一片寂静,只有崇祯脸上一脸的铁青。屋内空气已经变得一片的压抑,让人似乎要透不过气来。 “……逆贼李征麾下头号大将李悦,率兵十万自辽州北上,沿途连破乐平、寿阳、榆次诸城,聚众数十万。” “李逆亲领五万亲兵,自汾州北上,连克平遥,祁县、太谷,徐沟,与李悦合兵于榆次,对太原虎视眈眈,随时可能进兵太原!” “太原府诸军,一月内与李逆连战累累,虽然将士戮力血战,但寡不敌众之下,只能节节抵抗入城死守。” “今贼势浩大百万众,席卷太原府,层层围困太原城,日夜攻打不休,城池危如累卵,随时有倾覆之祸,臣等唯有以浩然正气以列相御,臣在城在,城亡臣亡。唯求吾皇明鉴,此心可鉴日月!臣太原知府赵抚臣绝笔敬上……” 洋洋洒洒数千字的奏折,只字未提求援之事,反而都是一心死守以报朝廷,共体时艰的慷慨豪情,顿时令得崇祯皇帝心中翻越一阵阵的波涛,双目都有些湿润了。 受够了朝堂之上那帮君子们空空而谈的废话连篇,突然遭遇到这种以天下为己任的臣子,崇祯皇帝心中也多了一些安慰。 起码在他的治下,还是有正直有责任心的臣工,并非所有文臣都完全是一无是处。 不过崇祯皇帝也只能是在心中夸赞一番,论到实际上的帮助,他却完全有些有心无力。 当崇祯皇帝将这篇,令他感动的眼眶湿润的奏章赐给杨嗣昌观看,满心欢喜的等待着杨嗣昌的夸奖之时,杨嗣昌却是有些风中凌乱了。 不同于完全没有经历过宦海生涯的崇祯皇帝,杨嗣昌是从罪臣之后一步步熬出头的,对于各级官僚们的作风可谓自视甚详。 这一篇奏折,看似是忠心耿耿,而且堪为人臣典范,但杨嗣昌一看就知道这完全就是推卸责任,其中的水份实在是太大了。 首先以杨嗣昌对李征的了解,这家伙酷喜精兵,更是从来不干拉丁卷壮的勾当,一来影响其部战斗力,二来也会增加繁重的后勤负担。 至于席卷百万的声势,杨嗣昌根本就是连个标点符号都不会信,太原府一共多少人,卷起百万声势,整个太原府内还有人么? 不过这水份就算再挤去大半,数万人马还是有的,这个数量明显已经不是太原府能够承受的了。 面对着可能丢城失地的罪名,太原府发这么一道奏折的原因就十分的清晰了。 这是在给朝廷打一记预防针,有了这道奏折在前,太原城就算丢了,他们的责任也不会有多大,至于表现出来的忠心,那只能算是锦上添花,朝廷信也好,不信也罢,对他们的影响都不会多大。 “陛下圣明,太原府赵大人真可谓公忠体国,人所难及。只是如此危境之中,怕是人力难以挽回大势了……” 尽管如同吃了一只死苍蝇,但杨嗣昌还是得昧着良心开口附和道,毕竟这些才是崇祯皇帝想要听到的。 “真的难以挽回了么?杨卿乃是兵部主部,也没有任何办法去救援一二么?朕委实在些可惜了这赵抚臣了……” 崇祯皇帝显然不愿意就这般失去这么一位忠臣孝子,有些不愿意这般轻易的放弃。 担心这些官僚们的小命不保?这简直就是开玩笑,大明亡了他们都不会亡! 不过心里这般想,但杨嗣昌可不敢这般直说,清了清嗓子,正色的道,“陛下明察,唯今朝廷可用之精兵有四,一为辽西精锐,二为宣大边军,三为卢大人本部天雄军,四为洪大人本部陕西兵。” “前二者,一为防御建奴,二为防范北虏,轻易都不可乱动。” “天雄军甫遇大败,眼下正在休养生息,难以大用,而天雄军恢复之后,还需要立即投入河南弹压李闯部,这些流寇四处流窜,所过之处赤地千里,丁口全无,实为大明首害。弃闯剿李,实属本末倒置。” “洪大人的陕西兵虽精,战力亦极强,但却是治下疲弊,满目疮疫,大军粮饷在本地便极为难措,远征更是力有不逮。” “综上所述,短期内增援太原完全不可行。若是能先行击灭肆虐中原数省的流寇,集全国之力向西伐晋,方可稳操胜眷!都是臣无能,令圣上受辱,臣万死之罪!” 杨嗣昌说完,拜于地上,泣声说道。 “我大明富于四海,难道就拿这些跳梁小丑丝毫没有办法么?” 崇祯皇帝则是一脸的麻木,呆呆的看着在地上泣声不绝的杨嗣昌,半晌才喃喃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杨嗣昌根本无法回答崇祯这话,只能低着头在地上不断的叩首,一言不发。 “不关杨卿之事,只是真的一点办法也没了么?” 崇祯皇帝总算回过神来,扶起了杨嗣昌,有些恳切的看着他,低声的问道。 “陛下恕罪,太原府这封奏折是十数日前发来的。臣之前曾详细了解过李逆征战经过,也曾问询过与其协同作战的卢大人,此贼破城时日,从来都没有超过五天,眼下太原只怕……” 杨嗣昌声音越说越小,但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太原城只怕这个时候已经陷落了。 “朕不信!李征,贼子,朕如此厚待于你,你却如此回报于朕!朕必将你解于朕前,亲手脶了你!” 崇祯突然之间爆发了,一脚将御案踢飞,怒气冲冲的咆哮着,如同一个受伤的野兽,竭斯底里的爆发着。 冬暖阁内,一片的肃杀,杨嗣昌与崇祯皇帝贴身太监王承恩二人,瑟瑟发抖的看着发狂中的崇祯,噤若寒蝉,一动也不敢动。 骂出声来后,崇祯也将自己从压抑中解脱出来,各种摆件都不断的被砸个粉碎。 最后崇祯皇帝甚至直接抽出宝剑,发疯一般的在房间内乱砍乱砸,直到将他的力量彻底耗尽,直到杨嗣昌二人脸色都已经完全没了血色,这才颓然的将宝剑扔于地上,双手捂着脸庞。 “臣等该死!” 杨嗣昌与王承恩同时跪于地上,看着肩膀不断抽搐着的崇祯皇帝,心中更是悔恨无尽,这尴尬的场面被自己看到了,那还能论到自己好? “杨卿,如何招抚李征此事,朕便交于你了。按你之前说的,至少要令他安分数年时间,朝廷不能再这般数线开战了!” 在一片死寂中,崇祯皇帝却是慢慢收敛了情绪,再次将目光看向杨嗣昌,目光中已经满是坚定。 “陛下放心!臣定不辱使命!” 这好消息来的太突然了,杨嗣昌微微一愣,顿时直接应下。 ps:这些字不在收费之中。 到家了,不过过年事情多,小孩时间长没见也很粘人,尽量保证更新,有多少就不好说了,嘿嘿。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没有净身,这辈子都不可能净身的,也只能尽量写写维持一下不净身现状这样子了。 第366章 见过将军 太原城下。 与杨嗣昌预料中城破的情况并不同,太原城如此依旧坚挺,甚至城头连个砖块都没有破损。 并不是李征的脾气突然变好了,而是太原城派出了和谈使者。 一般的使者李征是不可能放在眼中的,但太原城的使者一出手便是十数颗人头,外加数十万两银子和数万石的米粮,顿时让李征变得好说话多了。 人头是属于黄家人的,当李征攻打太原是来寻找翟家、黄家晦气的消息被坐实之后,满城人再看向他们的目光时,已经开始变了味了。 在围城的第二天夜晚,翟家的嫡系已经趁夜偷偷出城逃了,若说城中谁也没有看到,那就是侮辱人了。 但是人人都是装作没有看到,毕竟翟家大本营就在太原,他们偷偷溜走,肯定是带不走多少浮财,这种既给自己省了麻烦,还连带着让大家都发一笔大财的机会,谁都不会刻意去戳破。 翟家走后,果然就是一场狂欢,无数人的明目张胆的涌入翟家,一个时辰之后便是掘地三尺,将所有的钱物全部席卷一空。 因为顾忌着城外的潞州军,趁机发财的人还多多少少的交还上部分财物,并没有哪个敢于全部吞掉这些东西。 毕竟讲大道理他们天下无敌,但讲拳头他们就只能全家成为死人。在李征大炮的射程之内,他们都明智的选择了听别人的道理,而不是给别人讲道理。 黄家是八大家之中底蕴最浅薄的一家,属于哪种爆发户性质的,完全找不到自己的定位。 在范家彻底倒台之后,八大家的声势已经远远不如之前那般一呼百应,处处受到优待。 在李征兵临城下之时,最好的选择便是如同翟家那般,先强硬发声观望一下风声,如果情况不妙就立即舍弃财富选择断臂逃生,这才是聪明人应该做的。 但黄家却是看不透这一点,在翟家连夜出逃之后,黄家还在上窜下跳的怂恿太原上下与李征拼个你死我活,这种拉人垫背的作法事实上完全是招人恨的。 就算黄家愿意拿出大量的钱财来交通,但谁不会愿意拿有命挣没命花的钱,黄家一番折腾之后,得到的结果便是被太原府一营兵围了府邸,男女老幼一通斩杀之后,嫡系的人头被送入李征营中。 连带着的是,黄家十数年积蓄下的财富,也被几乎原封不动的送入李征营中。 这也是一种上不得台面的默契,太原城众人瓜分了翟家,李征独吞了黄家,虽然黄家财富比不得翟家,但独占之下,李征拿的还是大头。 所谓利益均沾,才是生存之道,李征当然明白吃独食的严重后果,在自己没有动手,部下没有任何损失的情况下,拿到这数十万两银子,再加上数万石的粮草,他也默契的停止了攻城的念头。 李征对于太原原本就没有什么野心,他没有足够的自己人来同化这里,对于无法完全掌控的地方,他选择的是慢慢畜养实力。 不过李征想要撤退,却是被太原上下给阻拦住了。 用的当然不是武力,而是利益。 太原府上下觉得李征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名声,委实是一个极大的功劳所在,甚至不需要李征为他们背书,只要让李征在太原城下离去,那坚守孤城的他们能够得到的政治资本,那便是无法想象的! 不让李征离开,是因为李征到城下的时间委实太短了,只有三日时间,这般放任李征离去,谁都会明白不是李征打不下太原,而是对方根本不想打。 若是让李征在城下驻军半个月以上,然后再离开,那就是天衣无缝了。就算没有发生过任何的攻城战,也根本不用任何的担心,因为有的是枪手可以完美的想象出无数激烈的战斗场面。 对此,李征是完全无法接受的,因为这帮子混蛋竟然想吃白食,让他免费为他们表演这么一场大戏。 李征对来使只有一句话,那就是五十万两银子,再加十万石米粮,而且给太原府考虑的时间只有短短的六个时辰。 这种狮子大开口,也是将太原上下吓的不轻。 但李征并不是跟他们说说而已,而是直接下令收拾营帐,六个时辰的整理收拾,对于数万军队来说,并不是太过充裕的时间,当然潞州军还是可以从容的做到。 当时间进入到五个时辰之后,第一批潞州军先头部队已经开始打起旗帜,离开太原城下。 五个半时辰之后,已经有三分之一的潞州军陆续撤离太原城下。 当李征的帅旗已经开始离地而起,大军即将掉头南下之时,太原城里的大佬们便再也坐不住了。 “将军且慢!还请将军稍待片刻,巡府大人正在赶来的路上!” 当李征已经开始引马南下之时,太原城南门大开,数骑如飞一般快速而来,数骑远远勒定了马,齐声高呼道。 并非他们不愿意离的近了再喊话,而是那一排排黑洞洞的火铳将他们挡了下来,如今李征的安全等级已经极高,若是直冲而至,半路就会变成马蜂窝。 听到赵抚臣竟然亲来,李征觉得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便立住身形,等待着对方的到来。 不多时,一顶小轿飞也似的行来,只看那抬轿的轿夫,一个个在这大冷天都是一身白雾袅袅,就明白这些人赶的有多急。 好半天轿子才来到近处,轿夫放下轿子那一刻,几乎都有些虚脱了。 几个粗壮汉子甚至需要靠扶着椅子,才能保持住身体的平稳。 轿帘掀动后,一个身材修长的中年人从轿中迈步而出,青色的布衣稍显平常,但一张威严的国字脸,再加上迫人的气势,明显看的出来是一个久居高位之人。 尽管已经报上了名号,但在李征面前他依旧没有任何优待,和其他一般被搜过了身,这才被放行来到李征面前。 李征依旧端坐于战马之上,目光平静的看着这位山西的一把手,丝毫没有行礼寒喧的意思。 山西巡抚赵抚臣目光中闪过一丝恼怒,但却并没有当场发作,眼下形势比人强,是他有求于李征,并非李征需要他什么。 固有的文卑武贱观念,让他一时半会儿无法适应如今的局面,在一阵难堪的沉默之下,他终于还是叹了口气,上前一步,拱手为礼道,“本官山西巡抚赵抚臣,见过将军。” ps:本来想好好更新的,只是父亲病情突然加重,四天前病逝,这几天忙完后事,又忙着置办年货,根本没有时间更新,请各位见谅。 又是一个新年,在这里祝大家阖家安康,万事如意。 第367章 强势 面对赵抚臣的见礼,李征却是毫无反应,在一片尴尬之中,又是十数人或乘轿或骑马而至。 这些人虽然都是便装在身,但是全身散发着迫人的气势,一个个似乎都不是简单的人物。 不过是龙也得盘着,是虎也得趴着,人人老老实实的被搜身而过,他们带来的家丁全部被挡在外面,丝毫不容许他们靠近半步。 这些人也不担心自己的安全问题,眼前的形势已经很明显了,李征是完全没有兴趣攻打太原城,显然更加没有兴趣要他们的小命,拿了他们的人头也没地方去请功。 “李将军,本官明说了吧。你的条件太苛刻了,本官这里根本无法做到。” 赵抚臣看着李征丝毫没有说话的意思,只能按着愠怒,语气平静的说道。 “赵大人拦着我,若只是为了说这些话,哪就失陪了!” 李征却丝毫没有通融的意思,礼貌的听完对方的话语,便即一拉马头,调头便要离开。 “将军且慢!” 赵抚臣顿时急了,抢步而来,挡在李征马前。 他身为封疆大吏,深知朝堂之中之水何等之深,本身是对于进入中枢被人管辖是没有任何想法的,只是下面的官吏人人都想向上一步,若是他从中作梗,这么多人一齐反噬的后果,他根本就承担不起。 这才让他身处烧红的铁板一般,根本就坐不住。 “李将军,万事好商量,不如本官作东设宴款待一二,咱们席间慢慢聊?” 赵抚臣这辈子都没有在武夫这边受过这种气,但如今却只能忍受着。 “赵大人说笑了吧,本官随你入城之后,是不是还要随你入京一躺?几句话就可以说完的事,何必弄的这般麻烦?!府库之中今年的春赋、剿饷,练饷,辽饷应该收的差不多了吧,还有这次翟家让太原上下吃的也很满意吧,跟本将哭穷,你当本将是蠢货不成?!” 李征却没有多少兴趣参加这种宴席,花小钱让自己割肉,傻子才会愿意。 “这,这秋赋可是有帐册登记的,等闲难以动弹,否则本官自身也是难保啊!至于大家伙们弄一点外财,这更不好处理啊!” 赵抚臣一脸为难的看着李征,这丘八怎么就这么难说话呢? “赵大人说笑了,你激励官兵守城不需要拿银子给官兵犒赏么?守住城池后不需要给官兵赏银么?守城时的物资损耗不需要花钱么?几万官兵武器装备采购不需要钱么?” “这花费下来别说五十万两银子,就算一百万两也未必够用。而且一切做到位,也未必能够稳赢,但本将只要了你一半,就给了你一次稳赢的机会,你居然还来与本将讨价还价?” “莫要惹恼了本将,掉头回去破了你太原城,到时财富子帛还不是任由本将去取?!” 李征冷漠的看着赵抚臣,十分平静的说道。 这些都是事实,赵抚臣根本无法反驳,但是所谓漫天要价,落地还钱,一口就给定个死价,这也忒也不晓事了吧? “将军使不得啊!” 赵抚臣身后一众文武一听这话,脸都吓绿了,齐声哀嚎道。 若是李征真的来一个回马枪,他们这些太原文武,有资历的都在这儿了,大军回头攻城,那可是连一个能主事的人都没了。 “赵大人你说句话啊!” 众人全部拜倒在地,向着前面的赵抚臣哀求道。 他们是来捞功劳的,可不是来送死的。大家都是有家有业的人,谁都不想死哇! “罢了,本官同意了便是!不过本官如何相信将军不会假戏真做?” 看着一群猪队友,赵抚臣也放弃了挣扎,开始准备提条件。 “本将大军都撤退了,还需要如何证明?” 李征似笑非笑的看着赵抚臣,淡淡的说道。 “将军!你要是这般走了,我们这儿……” 赵抚臣脸色难看,李征这般说辞,直如同将他们当作猴来耍一般,但他话没说完,便又被李征打断了。 “本将的大军离开,本将却没说离开,本将的大旗也不会离开。诺,那些流民青壮也会陪本将在这里待着。这也是你们的一个机会,本将只带三千卫士驻于城下,你们若是有胆有手段,也可以尝试一下生擒本将,这个功劳可是更大啊!” 李征玩味的看着一众太原文武,仔细的观察着所有人的眼神变化。 令他失望的是,这群人还是那副唯唯诺诺的模样,一个眼中凶悍的都没有,哪怕只是一闪而过也好。 “只有将军本部三千人外加这些人?” 这些人明显看问题与李征完全不在一个频道,听闻李征的话,他们竟然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完全没有任何逆袭的想法。 开玩笑,逆袭成功的可能性并不高,更不用说在三千精锐面前生擒李征,估计将已经掉头南下的潞州军重新招回来的可能更大一些。 若只有这三千精锐,再加上这数万的青壮,对太原的威胁并不大,完全是在他们的能力范围之内。 既然安全有了保证,所有人的脸色都舒展了许多,一时间各种恭维声此起彼伏,热闹的如同拜见上官一般。 李征心情也不错,不仅仅是挣了一大笔钱粮,更因为有人肯帮他养活这些青壮。 这些饿了不知道多久的青壮,前期的饭量可谓个个吓死人,偏偏不好好养着他们的话,许多人可能会就此落下病根,成为需要关爱的病秧子,这可不是李征所需要的。 只是晚回去十数天,就可以让数万青壮将养好身体,还是别人出钱出粮帮自己养活,这笔帐怎么算怎么划算。 “从现在起,你们还有一天时间将钱粮筹集送来,过时不候!” 当然对于这帮子没有任何底线的家伙,李征也不能完全放心,根本不给他们任何拖延的可能。 “没问题!” 回答李征的是太原城兵备道的主官,得到李征之前言语的思维发散,他已经开始兴奋的直搓手。 有明一代,兵备道都是一个神奇的存在,他们的地位特殊,和平时没什么存在感,但一旦与本行有关,他们是一群连上官都不用去鸟的存在。 无论事前的犒赏官兵,还是事后的论功行赏,还有各种军需问题,这些上面所花费的银子可谓是海了去,想监察更是难如登天,从中上下其手的机会可谓极多,油水之大无法想象! 论功行赏更是可以卖出大把人情,完全是无本万利的好事,可谓人生难得几次的大好事! 至于如何运作造册,李征之前的提议却是如同入门级的,他才是王者的选手,只是随便一个盘算其中的利益,他已经完全呆不下去了。 勉强说完一番场面话后,兵备道主官便急匆匆回城准备去了,如今的他可是最担心李征会离开之人,因此他需要付出一切努力为李征办妥此事。 ps:谢谢大家的关心。不过眼下冠状病毒来势汹汹,大家要响应国家号召,没事尽量待在家中,避免出现不必要的状况。没事在家看看小说,自娱自乐一番吧!大家新年快乐!晚上还有一章。 第368章 招安来了 在李征在太原城下与大明忠臣良将大眼瞪小眼之时,平阳府却是突然出现警情。 崇祯十年四月中,镇守瞳关重地的陕西悍将贺人龙突率三千人,杀入平阳府蒲州,沿路烧杀抢掠,所过之地,人影绝灭,田地中已经抽穗的麦子为之一空。 这一手偷袭玩的十分熟络,完全打了潞州军一个措手不及。 蒲州城得警之后,立即封城严防,贺人龙突袭不成,也没有多作停留,在援军赶来之前,便即再次退回瞳关。 这一次造成的危害情况并不严重,但是畏敌不出的作法,却是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抽打在了潞州军的脸上。 蒲州城内有潞州军守军一千人,面对贺人龙并非没有一战之力,只是被贺人龙以手段造势,三千人硬是演出了三万大军的气势和规模,蒲州守军被这声势吓住,并没有出战应战,完全眼睁睁对方在城外肆虐。 蒲州城守备谢元基被直接连降三级,变成了一记队正。 当解州守将梁熊率军增援到来之时,蒲州境内已经成了一片灾难片现场,现场到处都是倒毙的尸首,无数村镇冒着滚滚浓烟,田地被破坏殆尽。 大怒之下的梁熊引兵向南,却在潼关之前碰的灰头土脸,诸般手段用尽,却是难耐瞳关分毫。 当消息传至李征处时,已经是李征‘围攻’太原的第十天了,李征沉默了片刻,也终于想明白了现状。 他处于四战之地,想要安生无事,并非他想韬光养晦就能避免战争的。 如今他北、东、南三线无事,并非别人愿意和他和平共处,而是潞州府一战,将天雄军打的半残废,太原府一路征战,将太原这边所有心思都打没了。 南线则是李自成在闹腾着,河南方面没有任何的精力来寻自己的晦气。 唯一的西线,却是完全没有被收拾过,而且更可怕的是陕西那边都是穷的就剩下一条命的军汉们,这些衣食无着,天天饥一顿饱一顿的家伙们,绝对是闻战则喜的存在,更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挨千刀的! 攻打陕西这个穷哈哈的苦地方,收成注定会很可悲,得到的最多的也许是无数等待赈济的难懂,这种亏本的买卖向来都是李征所刻意避免的。 不过眼下这种情况再继续下去,山西将永无宁日! 虽然明知道得不偿失,而且钱粮人员方面损失必定是个天文数字!但李征还是下定决心,大规模出击陕西,就算不能弄死洪承畴这个老狐狸,也得将他的军队给打残废了! 李征当场下令李悦回返潞州府的大军停止休整,开始向临汾集结,太原府敲诈来的钱粮正在运回临汾的路上,大军完全可以轻装向西,十天之内强行军到达临汾待命。 潞州府由徐勇接手镇守,大军向东出潞州府,拿下涉县要地,阻住卢象升可能会有南下攻势。 泽州府张大井部立即向西进发,向临汾城集结,防守交于宁山卫千户官许国忠所部。 王永部骑兵停止新兵训练,所部合格骑兵立即西进河津,为大军先驱,苏浩部停止南下,北上镇守汾州平遥、陆平部自坦曲做好一切支援准备。 平阳府知府吴雄才全面负责后勤事宜,为大军准备出征物资,调集民夫协同大军出战。 十数道命令快速下达,整个潞州军已经全面开动起来。 这一次动员入陕的军队足有两万余,几乎将潞州军抽调一空,转运粮草的民夫保守也需要五万以上,全军数量达到了近十万,完全可以称的上是空前巨大的力量! 太原城下,李征也在不断的组织归附青壮拖家带口南下,这份工作十分繁杂,预计大半到达平阳府的时日至少也需要半月以后。 好在各部集结完成也需要时间,并不耽误什么。 这一次,李征是铁了心要灭了洪承畴的陕西兵,哪怕征战一年以上也再所不惜。 陕西虽然穷,但一旦得手,西可以与甘肃、宁夏连成一片,北上也可以与山西一左一右鲸吞下富庶的河套地区,有了这些地方,李征才能有一个完全稳固的后方根据地,才有跟各路大佬争霸天下的体量和后劲力。 但事情永远没有变化快,十日后,在李征已经基本上将青壮南送,自己也带着本部近卫营拨营向南之时,一个远道而来的使者却是来到了他的面前。 “李大人果然是我大明无二的名将,虎威凛凛,一见就令人心生敬畏和拜服……” 使者是一个中年文士,一见面便是极为热络的恭维着。 “你家家主就是让你来拍马屁的?” 李征自然被敌对方来的使者几句马屁话就带飘了,他现在急于找洪承畴的麻烦,不耐烦的打断道。 “李大人果然快人快语,其实小的这次来是提前恭贺李大人即将高升的。” 被李征呛了一句,但这人丝毫没有任何不自在,依旧笑眯眯的说道,似乎根本没有听到李征之前的话一般。 “贵使不是说笑的吧?李某已经被朝廷定为叛逆,哪还有高升一说?” 李征倒是来了兴趣,打量着来使,十分平静的问道。 “我家大人保举大人为潞武伯,只要大人点头,这事就算成了!” 来人没有丝毫心虚的模样,十分镇定从容的说道。 “唔?朝廷如此大度,不计较之前之事了?” 李征眯着眼睛看着来使,若非验明此人便是杨嗣昌的心腹,他早就将这信口胡吹之人拉出去砍了。 但是李征却是明白,杨嗣昌与崇祯的关系之铁,别人或者做不到这点,但杨嗣昌肯定有这个本事。 “这个自然。李将军也没有做什么叛逆之事嘛。与朝廷的几次误会,都是在自己属地里发生的,严格来说并没有任何叛逆之事。” 杨升荣脸上的笑容一直就没有断过,说起此话时,脸上的笑容更是十分的亲切。 “有什么要求吧?” 李征挺了挺腰,平静的问道。 “潞武伯误会了,朝廷这次委实诚意十足,并没有任何要求。倒是家主有一个小小的请求,若是李大人方便的话,可以去河南一躺,将李闯给打发了,这样也更方便家主为大人请爵。” 杨升荣脸上堆着笑,十分客气的说道。 “若是本将说不呢?” 李征目光灼灼的盯着杨升荣,不置可否的问道。 “那也无妨,只是需要稍多一些时间而已!不过为了体现我家家主的诚意,我家家主会关照将军四边文武官兵,保证不会再发生任何的误会!” 杨升荣似乎早预料到李征会这般询问,直接便给予了坚定的回答。 这个回答倒是出乎李征的预料,按照这个说话来看,这次大明朝廷的诚意似乎十足啊! 一时间,李征也陷入了沉默之中,内心陷入利弊权衡之中。 第369章 集结 杨升荣对于此次的招安,是怀着十足的信心的。 什么都不需要做,只是表面上再次臣服于朝廷之下,便可以得到爵位和安宁。 哪怕是一位极端的野心家,也会因为这种条件而争取更多时间来巩固自己的内部和权威,更别说李征这种看似完全是被逼反的将领了。 在他看来,李征此时表现出来的犹豫难决,完全不是在考虑是否同意,而是在给自己多争取一些面子罢了。 至于结果,他深信只有一个,哪便是李征同意下来。 “抱歉了,本将不是反复无常之人,杨大人的“好意”,代我向他表示感谢了!” 只是短短的半刻钟,李征便给出了一个让他完全想不到的答案,目光中更是一片寒冷。 “敢问大人,可是小的没有解说清楚么?” 杨升荣脸上的笑容终于看不到了,十分焦急的问道。 “本将听清楚也听明白了,不过本将的答案只有这么一个,既然已经不容于朝廷,便不会再回去了!另外提醒你一句,趁本将还没改变主意,赶紧滚蛋,别逼本将就此斩了你!” 李征语气十分平静,但态度却十分的坚决。 “小人能够问一下到底是为何么?” 杨升荣愣了半天,这才期期艾艾的问道。 李征摇头不答,直接一拉马腹,带着近卫军向南滚滚而去。 这一次与朝廷决裂,可谓是潞州军集团从上到下一致的决定,李征作为领袖,也不能无视这种集团意志。 另外,若是李征这次重新进入朝廷体系,那下边失望还在其次。 更重要的是,许多人都会有一种被背叛的感觉,而且李征还开了一个极坏的头,那便是可以与朝廷随意媾和。 李征既然可以带头媾和,那后面的人便再也没有任何心理压力,自此之后,与朝廷不清不楚,就再也不是大忌,更加可能出现的是越来越多摇摆不定的家伙。 若是事情到了这一步,潞州军内部的分裂便是顺理成章之事。 杨嗣昌行事看似全无章法,完全是在示敌以弱,但后续的毒招却是隐于其中,贻毒无穷! 杨嗣昌看的也是极准,潞州军战无不胜,靠的就是上下之间的那种相互信任和亲密无间。 若是失去了这份信任,潞州军就会变成一盘散沙,变得与普通明军毫无两样。 果然自宋以来,文人们就再也没有丝毫的长进,靠的完全就是忽悠和阴谋。 不考虑如何提升自己的战力,反而是想尽办法将对方的战力拉低到与自己一样烂的程度,再用丰富的经历去打败或熬死对方。 宋时,辽、金二国也并非被他们忽悠成功,而是因为宋辽百年征战不分胜负,宋金时却又被岳飞等宋将教育成功,令他们明白宋并非无人,这才不得不保持和平,任由他们拉低自己智商和武力,最后被人按在地上摩擦。 当金人也被弄的半残废,并且也将内部武夫的战力瓦解的差不多之后,这帮文人便得意洋洋的觉得自己解决了所有麻烦,天下从此太平了。 但是当完全不讲任何道理的蒙元突起之后,内部没有能够抗衡他们的武夫后,蒙元便无法再被他们同化,随之而来的便只有跳海一条路可选了。 宋时的士大夫多少还有廉耻,自己玩砸了没有推卸责任,殉国之辈比比皆是,后来朱元璋起兵之后,士大夫的后代们也纷纷加入其中,全力将蒙古人赶回漠北。 但到了明末,这些士人已经不配再称为士大夫,阴谋诡计被继承了下来,但廉耻却没多少人继承下来。 满清还未到来,只是听闻在山海关打赢了李闯这关键的一仗,便有无数的士人早早蓄好了辫子,只等皇清的到来了。 五月初,李征到达了临汾城。 在城外,还有无数风尘仆仆的潞州军正从四面八方陆续汇聚而来。 不等后续部队陆续到来,临汾城守军便将城防交卸而出,作为先头部队沿着汾河逆流而上,向着河津而去。 沿途襄陵,襄汾,曲沃,绛州诸城已经到位的潞州军沿路加入,等入河津城与游击陈兴武、王永部汇合之后,数量已经达到了七千余。 潞州军这么大的动静,自然瞒不过对岸的洪承畴。 在黄河对岸,也是无数的营帐林立。 在接到潞州军总动员之后,洪承畴并没有任何犹豫,尽管物资极为困难,但依旧尽可能聚集了近两万大军,布防于黄河西岸。 尤其是无数原本架在城头上的火炮,源源不断的被运来岸边布防,更是令官兵上下的惊惧消散了不少。 毕竟这一战,他的目的并不是击败潞州军,而是满足于依靠黄河天险,将潞州军挡在河岸另一边。 他知道自己的陕西兵战力不弱,但与潞州军相比还是有一定的差距的,尤其是无数物资还是人数都处于劣势之时,固守天险也是唯一的选择。 不过尽管洪承畴在军议之时,面对众人时一脸的信心满满,但当他独自来到黄河边眺望另一边时,眼中却是不自禁的充满着忧虑。 黄河天险也不是万能的,虽然还做不到直接泅渡而过。但黄河在这小冰河时代,更是长久的处于枯水期。 河面的水流依旧在奔腾向前,但威势已经远不如他年轻游学初观之时那般的震憾,唯一令他安心的是,黄河夹杂着少量的泥沙而来,形成了宽阔的淤泥带,可谓过河易,出河却难。 探子的情况一刻也没有停止过,潞州军的集结还在进行中。 无数的官兵风尘仆仆而来,在临汾休整数日等待顺流而来的船只后,便踏上新的征程,源源不断的向新旧河津城而来。 数日来,整个城池如同喧闹的集市,从来没有一刻安静过。 探子每日都会抵近探查一番,这些官兵身上都是带着煞气,许多都是刚从战场上下来的。 里面有许多士兵虽然没有那种气势,但无论队列还是号令,都是令行禁止,全部都是精锐的标准,甚至超过了洪承畴麾下大多数的将领们极为珍惜的家丁队伍。 眼看着这种强军,在自己不远处不断的汇聚,洪承畴说不畏惧哪是假的,但这种知己知彼又占着地利的情况下,洪承畴心中又觉得只是坚守的话根本不存在任何问题。 一切都在掌握之中,而且节奏也符合洪承畴对于李征喜欢一力降十会的性格认知。 但不知为什么,洪承畴都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但无论如何推想,却始终不得要领。 第370章 出奇 崇祯十年五月中,天气已经渐渐转暖,奔腾的黄河水量依旧如常,并没有多少变化。 李征此时已经移师河津,近两万大军正在与洪承畴遥遥相望。 看着河边那一溜的火炮,李征并没有着急着渡河,只是不断的集结着人员物资,顺便给远程而来的官兵休整些时日。 如今时间站在他这一边,物资充裕,训练充足,又有实战的磨砺,相比于疲弊不堪的陕西,潞州军完全耗的起。 每多一天时间,陕西方面就会更加艰难一天,陕西产粮供给自己都不足,洪承畴大半军粮都需要京城接济,如今山西路断,京中补给尽失。 而汉中、四川补给,虽然距离稍近,但山路难行,运输更为艰难。 就算在这里耗,李征也能耗死他。 而李征似乎就打算这般耗下去,一连数日别说打制船只过河了,甚至连象征性的砍伐树木都没有去做。 每日间两军隔河相望,却安然无事,一副静坐战的模样。 洪承畴极为焦虑的每日都来河边观望,却总是一片寂静,但是潞州军这边越是安静,他的心就越是煎熬,并不仅仅因为粮草补给越发困难,更因为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 在两军对峙之时,一支军队正在群山之中跋涉着。 “铁牛,你到底有没有记错,这他娘的是路么?” 李开远手握斩骨刀,用力将一枝树枝劈断,向着前方带路的一个汉子怒骂道。 “小将军放心,绝对是这条路,错不了!俺跟着老闯王走了好几躺了!” 前面一个满脸憨厚的家伙摸摸头,傻呵呵的笑着保证道。 “真是这条路?可咱们都走了几日了,怎么还是在山沟沟里转悠?你可别记错了,否则回去要你小子好看!” 李开远明显有些满肚子的不爽,几天山路下来,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 “小将军放心,再转过前面那个山头,就能看到潼关了!” 铁牛显然习惯了李开远的风格,头也不回的回了句话,根本不将他的威胁放在心上。 看看前面的山头,李开远差点就要原地爆炸了,三天前他就不仅一次的听到这句话,如今再听到这句话,这份滋味实在是有些酸爽。 不过他也只能忍着火爆的脾气,这次七哥将这般重要的任务交给他,他不敢有丝毫的疏忽怠慢,发发牢骚可以,若是不知轻重耽误事情,那后果不是他能够承担的。 所谓望山跑死马,看着不远的山头,一直走到天黑也才到达半山腰之中。 所有人都已经累的够呛,一听到宿营的命令之后,顿时倒的满地都是。 原本黑夜中不能生火,所有人都只能硬生生的挺着。但却难不住他们这些以后世特种兵为蓝本训练出来的军队,后世野外隐藏生火的办法极多,在李征手把手的言传身教之后,他们这支军队野外生存能力可谓冠绝这个时代! 这是一支只有千多人的军队,但论起战斗力来说,可以说是冠于整个潞州军。 完全是一支从老兵中选拔精英的方式挑选出来的,里面根本就没有普通士兵,最低的职务也是什长。 他们装备的武器也是全军最好的,无论贴身的皮甲,还是腰间的腰刀,还有背上的火铳,都是精工制作,无论材料还是匠工,全部都是顶尖的师傅做出来的。 这支军队可以说是牵托了李征极大的希冀,绝对算的上是他手中的秘密武器。 好在这五月天,天气已经变得暖和起来,晚上就算没有篝火,也不会令人难以忍受。 简单的吃了一些东西之后,大部分官兵都原地沉沉睡去,但作为指挥官李开远却是无法首批入睡,强撑着精神带着部分人开始守夜。 一夜晚很平静,在三班倒的值夜下什么也没发生。 第二天天亮,队伍便再一次踏上征程。 选择白天行军也是无奈之举,这个时代根本没有什么参照物辨别方向,前进完全靠的就是向导的记忆,但人的记忆在晚上或多或少都会出现差错。 这一次翻越过山头之后,前方终于不再是崇山峻岭,而是一片开阔的平原地。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在山口处竟然还有数十个哨兵在值守。 李开远远远的观察可以看到,这些哨兵们的警惕性并不高,而且看起来也不象什么精锐,唯一可虑的是,他们身边就是一堆巨大的草堆,只看草堆上堆积众多的物料,就知道这肯定是一个简易的烽火台。 以他们的实力,想要收拾这伙哨兵肯定是分分钟的事情,但是想要不惊动他们的情况下做到这点,就有些不容易了。 这些人周边,数十米内都没有障碍物,完全就是监视山口情况的眼睛。 他们不离开山口,就无法威胁到这些哨兵,若是一离开山口,这些哨兵根本无需跟他们招呼,只要点燃了烽火,一哄而散,那他们的行动就会完全被暴露。 李开远思索了片刻,终于还是放弃了冒险一试的想法,吩咐所有人原地休息待命,等到天黑时再动手。 如今还是未到中午,想要天黑还需要数个时辰的潜伏。 不过对于李开远他们这些人来说,保持安静,静伏数个时辰根本就算不得什么事情。 唯一不爽的是,看着对面的家伙们欢快的吃着热呼呼的粗面饼子,大口大口喝着野菜汤,再对比各自手中的干硬饼子还有水囊中那已经快要见底的水,这股不甘更是令人难受。 干硬的面饼没有大量的水,根本就是难以下咽。但是没有人选择不吃,所有人都是小口小口的咬着饼子,靠着嘴里的唾液慢慢将之浸软咽下。 这种吃法委实耗时极大,但他们如今最不缺的便是时间,所有人都在无声的吞咽着,直到实在无法忍受,这才小口喝上一点水润润嗓子。 大战在即,不多吃些如何保持体力?没有人会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转眼之间,天色已经开始慢慢暗了下来,远处的哨兵们,已经开始点起了篝火,三五成群的围着火堆胡吹着。 一个时辰一次的搜索仍然在继续,在天色将黑之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需要人多壮壮胆子,这一次入谷察看的人比白天多了两倍,足有六人连诀而来。 依旧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六人说说笑笑的进入谷口,看模样前来应付差事的可能远远大于察看的意思。 不过他们这一次注定会有一个大惊喜,在他们刚刚入谷,身后已经多了一队鬼魅一般的人马,在六人没有反应过来之时,便即被人从后面捂住嘴巴,一个个干净利落的扭断了脖子…… 第371章 脱身 朝邑城。 这座城池并不大,在陕西地界并不起眼。 但在洪承畴率领大军进入韩城,与山西潞州军隔河对峙后,这座城的重要性立即上升了许多倍。 从西安城支出的物资,顺渭水东下,经赵渡镇转入朝邑再沿河而上,是物资运输消耗最少的途径。 因为身处后方,再加上潼关就在侧后,这里除了比较繁忙之外,并没有多少前线紧张的气氛。 大白天城门依旧洞开,尤其是有水门的南门,更是热闹非凡,无数的船舶不断的进进出出,将一船船的粮草物资源源不断的汇总,然后再沿河北上。 李开远如今正大摇大摆的向着朝邑城而来,所部悠然自得的打着一面‘赵’字旗号,押运着数十辆大车而来。 这个‘赵’字旗号是真的,所押运的粮草也是真的,唯一有差别的是人。 这个赵姓游击和他原本所带的游击营,此时已经烟消云散,在有心算无心之下,他手下那数百杂兵和家丁根本就不堪一击。 李开远只是一次齐射,就将他与他的家丁队当场击溃,四面伏兵齐出之下,他所率领的人马当场损失大半,运气逆天逃走者寥寥无几。 潞州军与陕西兵在军装上面并没有太大区别,一番简单打扫战场与审问之后,李开远惊喜的发现这些家伙们竟然是运粮向北的,而且目的地还是朝邑城。 这种情况下,李开远也顾不得其他星散的家伙,立即集合队伍,直接打起对方的旗帜,向着朝邑城而来。 双方都是大明军队体系的,李开远队伍中更是有不少陕西兵,甚至连乔装打扮都不需要,就这般一路急急向着朝邑而来。 沿途更是无比顺利,路过大大小小的堡垒时,根本就没有任何人有疑惑,甚至一些有眼力劲的,还主动送出一些粮草来保平安。 来到朝邑城下,城上的士兵根本就没有在意这支军队的到来,所有人目光都是火热的盯着那一车车的粮食。 在陕西,金银都是身外之物,粮食才是这里唯一的硬通货。 十斤粮食就能换一个卖身丫环,数十斤粮食就足够娶一个貌美的小妾了。 预料之中的盘查和突发状况一件也没有发生,李开远极为顺利的来到城门口,甚至顺利的令他都有些无法相信。 在进城之时,李开远却是遇到了刁难,守城门的什长带着几个人将队伍拦停。 在李开远眼睛一寒,就要翻脸动手之时,他身边一个降兵却是轻车熟路的从粮车上拿下半袋米,一溜小跑的将东西交了过去。 一见到这包米,这什长原本一脸公事公办的脸,顿时堆满了笑容,一挥手,下面所有人立即站到两边,将李开远等人放了进去。 李开远目瞪口呆的看着这副场面,用力甩了甩有些晕晕乎乎的脑袋,带着部下鱼贯入城。 情况无比顺利,顺利到李开远都有些怀疑入城之后,会不会立即被人包围起来,然后发现这只是一个圈套。 但入城之后,他的心却放在了肚里,城内人来人往的,根本就藏不住人,而且城头上也根本没有任何动静,只有几个守着向城墙而去的楼梯的士兵,正抱着长枪无聊的打着呵欠。 “他娘的,还真是不将咱们当回事啊!” 李开远轻声的骂道,但脸上的喜色却是显示,他心情十分的不错。 “高信,带你的人去控制城门!” “林新北,带你的人上城收拾掉头上的苍蝇!” “其他人,都给我亮出家伙来!咱们去会会县尊老爷!” “手持武器者,杀无赦!” “不跪地投降者,杀无赦!” “弟兄们,给我杀!” 成功混入城内,李开远不敢怠慢,一连串命令不断发出。 一瞬间,原本还表现的吊儿啷当的潞州军士兵,突然整齐的拨出佩刀,火铳,杀喊声震天而起。 城门口的守军首当其冲,还没回过神来,便被数十杆火铳齐射打的再没了动静。 那几个守楼梯的陕西兵,刚刚转身向上逃时,便被后面十数个如狼似虎的潞州军砍翻在地。 两百余人就这般踩着他们几个的尸首,快速涌上了城头。 城中李开远,则是扔下了‘赵’字大旗,拔出腰刀身先士卒向着城中心冲锋而去。 这番变故完全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大街上顿时鸡飞狗跳,乱成一团。 无数人惊呼着躲在路旁,街道上几乎一个瞬间便人影全无,无数的人看到明晃晃的刀子后,完全没有了任何理智,掉头就尖叫着逃跑。 朝邑城只是一个长宽里许的小城,李开远这些猛虎入内,直入无人之境。 几队巡逻的士卒,根本就没有招架之力,便被勇悍过人的李开远带人直接砍成一地碎块,根本就无法阻挡他们脚步半分。 一路极为顺畅的杀至县衙,速度快的甚至连县太爷都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李开远一刀将一个从县衙之中窜出,急急出来察看情况的小吏劈翻在地,百多人便随着李开远杀了进去。 只要是穿官吏服的,有一个算一个,只要不是在地上跪着,下一秒就会成为不断淌血的尸体。 当李开远将县太爷从内堂之中揪出来之时,城中已经全部都是杀喊声,惨叫声不绝于耳。 密集的火铳声一波接着一波,从南门开始向全城蔓延开来。 但这股声势来的快,去的更快,一个时辰不到,城中已经没有多少火铳轰鸣的声音,只要零星地方,还有断断续续的火铳声。 不多时,南门处,火头一下子窜起了极高。 那里是陕西运来集结的粮草,只看火热蔓延的速度,就知道这肯定不会是自然发生的。 当所有喊杀声全部停下来之后,县令梁丘刚依旧脑袋如同一锅浆糊,完全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根本没有人来提审他,更没有人来宣布他时辰已到,似乎这些人将他捉来后,就扔在这大堂之上遗忘了一般。 虽然这种被人无视的感觉很不好,但是梁丘刚却是巴不得这些强人真的将他忘了。 差事办砸了,大不了被罢职回乡,但是命要是丢了,那可就是万事皆休了。 南门处的火热依然在继续着,滚滚黑烟不断的升腾而起,望之就明白人力难以挽回。 两个多时辰过后,县衙库房也开始早起滚滚浓烟,但是惨叫声却是再也听不到了。 入夜时分,原本看押他的强人却是半天也没有什么声息。 梁丘刚数个时辰粒米未下,肚中难免饥渴难耐,天大地大,饿肚子事最大,他战战兢兢的向着外面喊了一声,“各位好汉,本官饿的紧了,可有些许吃食?” 半天却没有任何回应,梁丘刚只能硬着头皮再喊了一声,门外突然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回应了他,“可是县尊大人?” “正是本官,你是杨捕头?是不是官军已经击退了贼人?!” 梁丘刚认得这个极熟悉的声音,闻声顿时惊喜的问道,心中也升起了万般的希望。 “这个……贼人已经退了!” 门外那人推门而入,听得这话,脸上一阵的尴尬。 贼人退是退了,但却并不是击退的,而是自行退却的。 “是哪位将军这般英勇,可是赵将军?” 听到贼人已退,梁丘刚脸上的惊惧顿时一扫而空,镇定的问道。 “不是,赵将军已经殉国了!” 杨捕头脸上尴尬气氛更加浓郁,低声汇报道。 “嘶!难道是督师亲自领军而来,神兵天降救了我等?” 梁丘刚一听赵姓将军殉国,顿时想到一个可能,失声叫道。 “不是,是贼人自然退却的!半个时辰前,天刚刚擦黑,贼人便自行离城而去……” 杨捕头不等他再问,便即直接给出了答案。 “他们抢了什么东西,不,城里还有什么剩下的?” 一听到自行撤退,梁丘刚脸色一喜,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失声的问道。 “城内的百姓倒是没有被骚扰,粮食都没有了,无论是官仓还是西安运来的粮草,全部被烧了个干净。” 杨捕头也是满脸疑惑,敢情这些家伙们完全就是冲着粮食而来的,却又不掳掠百姓,只烧了了事。 “城内的军队呢?我记得赵将军可是有两千大兵守城的!怎么会被贼人偷城,还被烧了粮草?!” 梁丘刚脸色一下子黑了下来,这些粮草可不仅仅是朝邑城所有,还有供给洪督师大军的,全部烧了个干净,他怎么跟洪承畴交待? “赵将军带着家丁逆冲贼人,却在北门被火铳当场打成蜂窝,这伙贼人邪乎的很,百多人就能杀的数百官兵抱头鼠窜!” 杨捕头一缩脑袋,心有余悸的说道。 军队他见的多了,但这般凶悍的军队却是根本没有见过,打起仗来完全如同疯子,一上来就玩命,这谁抗的住? 他手下的衙役一上来就全部散了,若非他熟悉地形,几乎就要交待在当场。 “他怎么就死了?他死了我怎么办?” 听到赵将军战死,梁丘刚顿时一屁股坐倒于地。 所谓人死债消,将军力战而死,是不能再追究责任了,唯一能担起这丢城失地责任的,也只有他了。 “眼下城池是不是还在咱们手中?那些贼人可是撤干净了?” 失魂落魄的想了半天,梁丘刚突然站了起来,恶狠狠的道。 “是的。” 杨捕头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梁丘刚,肯定的回答道。 “那就好,立即封锁四门,任何人不得外出!给本官准备笔墨纸砚!贼人偷袭城外粮草,赵永图轻敌冒进,不顾本官劝阻出城浪战,尽丧其众,贼人袭城,本官与杨捕头亲自率残部及众衙役殊死搏杀,阻敌入城,却力有未逮,失了粮仓!这赵永图不以大局为重,见小利忘大义,委实该杀!” 在杨捕头目瞪口呆之下,梁丘刚便完成了脱身的大计。 第372章 稳妥之计 崇祯十年五月二十四,韩城。 约定的一批粮食并没有送至,但朝邑、同城的消息却是出现在洪承畴的案头。 同城相比于朝邑,更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城,而且被流寇数次攻陷,城防更是破烂的可以,被攻下并不算什么。 但朝邑就不同了,作为大军物资中转站,虽然城池还在手中,但内中物资被焚烧一空,却一下子让洪承畴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粮草供给本就不富余,勉强筹集而来的粮草却是在朝邑损失了近半,如今大军手中粮草只有数天之用,若是粮草再被拦截或是不能在军粮见底前到来,那陕西兵就会不败而败! 这已经不是小规模的民变了,而是对自己大军的釜底抽薪啊! 洪承畴不敢大意,对于这两千(朝邑城上报有五千余,洪承畴挤掉水分,觉得应该有两千上下)偷越而来的潞州军,更是抱着十二分的警惕。 仔细考虑了许久,这才令驻守西安的高杰带五千本部前往朝邑增援,不求歼灭敌军,只要牵制既可。 另外派陕西悍将贺人龙族北贺元基带铁骑三千,与高杰相互呼应,务求要以泰山压顶的姿态将这支奔袭之军彻底消灭! 这些兵马都是夜间悄悄拔营离开的,留下全部旗鼓迷惑李征大军,暗地快刀斩乱麻,打一个时间差。 在洪承畴派出兵马之后,各地警报更是如同雪花一般的不断的飞来,多的都令洪承畴头皮发麻。 这支兵马沿着通往西安的官道狂飙猛进,一路上攻城拔寨,遇到押粮队便直接击散押运官兵,将之焚烧一空。 而且更令他头痛的是,这支军队在连续作战之后,更是偷袭了蒲城的军马场,眼下已经摇身一变,成了清一色的骑兵,更是来去如风。 甚至前锋已经在西安城下耀武扬威了一番,将已经快是空城的西安吓的够呛,告急文书更是雪片一般的向韩城大营送来。 在洪承畴拍案大发雷霆之时,李开远正带着人奔驰在大地上,在西安城下一番放肆大骂之后,他只觉得身心俱爽。 若非身后还跟着数千骑兵,他这种感觉会更加的好。 五天时间来,他奇袭朝邑,攻破同城,焚烧赵渡镇,劫杀十数只征粮、运粮队,将陕西局势搅得可谓支离破碎。 不过他的好日子也算到了头,两日前高杰的五千军队已经咬了过来,斥候更是报告,有一只三千人的骑兵正在高速向他而来,这种逍遥日子已经不可能长久了。 “将军!前方发现敌军骑兵!距离我军不足三十里!” 正在纵情奔驰之时,一骑远远而来,向着李开远扬声报道。 “林新北,那高杰的队伍在哪?” 李开远丝毫不在意,转头向身边一人问道。 “回将军,按照马程来算,估计还在十数里开外!” 林新北快速计算了一番,立即肯定的回答道。 “看来不打一场是不行了,全军折向北,靠矮山结阵!咱们真刀真枪跟他们好好玩玩!” 李开远显然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一指北方不远处的矮山,大声招呼道。 一千不到的潞州军高声回应,全军一个转折向北而去。 “将战马全部牵上去,留一百人看住,其他人下马,以我们为中心,两翼开挖陷马坑!” 李开远在林边翻身下马,将有些歪斜的头盔扶正,高声下令并带头向前而去。 陷马坑这东西没什么技术含量,唯一的要求便是要足够的密集,这才能限制住战马的奔驰。 数百人分为两队,在左右两侧不断的开始挖坑,不多时百多步的陷马坑已经完成的七七八八。但是这会儿时间紧迫,已经来不及进行伪装,只要眼睛不瞎,谁都能看的出来,地面上那被翻出来的新土。 不过李开远要的也只是这样,只要不让对方肆无忌惮的从两翼夹攻,正面硬刚,他还真不在乎对方人多。 远远的,已经能够听到隆隆的马蹄叩击大地的轰响,虽然陷马坑挖的并不算多,但李开远也只能停了下来。 大敌当前,必须要保证足够的体力,需要给官兵一定的休息时间。 过了一刻多钟,无数的骑兵已经出现在视线之内,数千骑兵宽大的正面几乎将整个天地所覆盖,到处都是战马的嘶鸣声。 这处矮山并不高,实际上更象是一个缓坡,战马完全可以直冲而上。 李开远远远的打量着已经到来的骑兵,人数大概在两千骑以上,装备装束并不算好。 但所部官兵却神情剽悍,一看就是打老了仗之辈,行动举止之间都颇有章法,完全可以称的上是强军。 在李开远远远打量时,贺元基也在百多步外停了下来,仔细的观察着李开远部。 近距离观察下,李开远部人数一目了然,只有寥寥数百人,更是没有任何的拒马枪之类防御骑兵的武器。 唯一多的令人发指的便是火铳,近千人每人都是背着一杆火铳,腰间鼓鼓囊囊的应该都是弹丸火药之类的。 近战武器就只有腰间的一把腰刀,面对着骑兵,只带着这种武器,明显就是不堪一击的存在。 但贺元基却是微微眯起了眼睛,所谓人的名树的影,潞州军得享大名,与他们犀利的火铳兵从来都是密不可分的,谁也不敢轻视他们的火铳兵。 对方虽然看似孱弱,但谁也不敢保证就能讨的了好去。 贺元基没有冲动的下令冲击,而是带着十多个家丁,沿着矮山巡察了一圈,心中的疑惑却是越来越重。 矮山四面并没有什么异常,除了东北面山林密集,不适合骑兵攻击外,其他三面都是无险可守,对于步兵来说,这种地形优势并不大,但潞州军却是在这里排开架势,委实令他迷惑不已。 正面之上,两翼都有新翻的泥土,一看就是挖了陷马坑一类的东西。 对骑兵的攻击虽然有限制,但这根本无法阻挡步兵的攻击,高杰本部距离并不远,只要自己拖住对方,等高杰人马到来,四面一围,那便是瓮中捉鳖之局。 到时哪怕自己不攻击,上面的人没有水源的情况下,能够坚持几天?难道上面的将领真是一个新手,完全不懂任何战事? 这伙潞州军领头的确实是一个毛头小子,可一个不懂战事的毛头小子,李征会派他来干这种大事么? 心中疑惑越来越重的情况下,贺元基也将心中所有的侥幸全部打消一空,他觉得等待高杰一起到来共同攻击,方才是稳妥之计。 第373章 试探 下午时分,一杆高高的‘高’字大旗终于出现在矮山之下。 随之而来的,是数量有近四千人的陕西军大队人马。 只是略略看了一眼眼前的场面,风尘仆仆的高杰便跃马来到贺元基面前,拱手笑道,“贺将军果然骁勇,将这伙贼人围在这矮山之上,看来不用多久就可以向督师报捷了!” 贺元基十分冷漠的看了一眼高杰,对于这个泥腿子出身,而且还是投降而来的流寇出身的家伙,身为大明将门世家的他,委实是看不到眼里去的。 除了高杰出身的低微,更因为这厮长了一副好皮囊,一副奶油小生的模样,在五大六粗的武将群中,委实是一个比较另类的存在。 但如今身为同僚,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一些的,他勉强拱了拱手,说道,“高将军即然到了,破贼人必矣!” 一听到这话,高杰心中也开始警惕起来,觉得眼前的局势似乎并不是自己所猜想的那般,打了个哈哈笑道,“贺将军说笑了,有将军在此,哪有我高杰献丑的份?” “高将军也不必过谦了,老实说这伙贼人行为诡异的紧,他们并非被本将所逼,而是自行寻了这处绝地!” 身为队友,贺元基还没有无耻到辽东那帮子世家专卖队员的程度,并没有隐藏自己心中的疑惑。 “竟然如此?!” 高杰倒吸了一口凉气,丝毫没有怀疑贺元基的意思。 换作是他,那是绝对不会在敌方腹地,作出这般自杀性的防御措施。 “高将军,我部皆为骑兵,不适合仰攻,你部先上去试试他们!” 这话虽然看似在商量,但语气用的却是命令。 高杰虽然心中不爽,但也没有什么话说,他的降将身份本来就低人一头,受点委屈完全在情理之中。 好在贺元基并没有更多的瞎指挥,在他的指挥下,也可以保证自己的儿郎不至于成为炮灰。 原地休整了半个多时辰之后,高杰派出了第一批数百人的先头部队,自潞州军侧后方发起了一次试探性的攻击。 在高杰的命令下,数百人举着半人高的盾牌,尽可能将身体缩于盾牌之后,慢慢的向着山坡运动而去。 他们的动作自然全在李开远眼中,不过他根本没有任何反应,在空心方阵之下,任何一面都是犀利的攻击面,区区几百人还不值得他对阵形做出改变。 几百人小心翼翼的靠近着,等来到百多步后,数十人从盾阵之中猛的窜出来,个个手持火铳,二话不说,朝着缓坡之上便是乱七八糟的一通乱打。 数十股白雾先后升腾而起,火铳轰鸣声清晰的传入所有人耳中。 但潞州军却是丝毫没有任何的动静,那些嚣张的潞州军甚至连斜靠在身上的火铳都没有放平,只是冷眼旁观着他们的一举一动,象是在看一场闹剧一般。 火力诱射无效,这原本也在陕西军的意料之内,从潞州军崛起以来,还从来没有出现过谁能让潞州军无令开火的情况,哪怕是传闻中天下无敌的建州八旗,也同样无法做到这点。 攻打传说中与建州八旗同样强悍的军队,陕西军试探攻击的将领内心说不紧张哪是假的,但在没有新的命令下来之前,他却没有选择,只能带着人不断向前,再向前。 不多时,他们便进入了八十步内,正在这时,潞州军中一声尖利的哨子响起,原本斜靠于肩的火铳顿时整齐的向平端平,一排排黑幽幽的铳口遥遥的指向正在攀登而来的陕西兵。 这个攻击姿态,顿时令得陕西兵动作为之一滞,磨蹭半天也不愿意再向前一步。 无奈之下,领军将军只能派自己的家丁向前督战,连打带吓之下,这才让队伍继续恢复行动。 不过这时候他们的动作,慢的令人头疼,完全可以称的上是走两步退一步,人人眼中都带着惊惧。 尽管一再磨蹭,但短短的二十步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耽误太长的时间。 就在他们先头进入七十步范围之后,又是一声尖利的哨子响起,第一排火铳顿时整齐的扣下板机,一连串密集的火铳射击声骤然响起。 随着火铳的击发,陕西兵最前面持盾而前的士兵,直觉得被一头疯牛全速撞上,手中盾牌猛的回击而来,重重的砸在各人的胸口。 巨大的撞击力顿时让一片人都猛的吐出一口鲜血,整个人被盾牌撞的向后飞出。 一些不太结实的木盾,甚至直接就被呼啸的铅弹直接击的粉碎,持盾之人往往非死即残。 受到这种剧烈的打击,陕西兵不仅没有被吓倒,反而人人欢呼雀跃,没有受伤之人立即推开中铳的倒霉蛋,狂呼呐喊着向前全速冲锋而去。 对于火铳,这个时代的人认知出奇的一致,那便是临阵火铳只有一击之力,只要挨过第一击不死,等火铳兵重新装填完毕,这个时间已经足够别人将他们脑袋砍下来三四回了! 至于潞州军早就已经形成的三段射火力,见过的人要么死了,要么就是没有义务向全天下人公开的必要,这个时代消息传递的速度又慢的令人抓狂。 也许只有自己亲身领悟过,才会明白其中的道理。 无数呐喊着冲锋的官兵并没有等到,他们挥舞钢刀进入火铳兵中大砍大杀的预想,而是又一轮齐射的到来! 这次距离更加的近,而且还没有盾牌手的保护,顿时密集的惨叫声顿时响成一片。 但不等其他人想明白到底还要不要冲锋,第三轮,第四轮火铳齐射接踉而至。 这一次已经不需要再犹豫了,身边倒下的伙伴一次比一次多,那边火铳根本就看不到有停下来的迹象,不跑那就是傻子! 当最后一轮火铳欢送陕西兵离开射程之后,整个战场上处处倒满了尸体,还有那无数受伤倒地之人痛苦的哀嚎声。 这一次短暂的交锋,时间并不长,伤亡人数也极为有限,但却彻底打消了高杰与贺元基心中存在的所有侥幸。 在这种居高临下,而且火力犀利的对手面前,任何没有严密防御准备的强攻都不过是找死而已。 不过倒也不是完全拿这伙潞州军没有办法,起码这里是陕西,他们可以调动的东西远远超过潞州军这么一支小部队! “立即派人去最近一座城中,拉几门火炮过来!” 几乎同一时间,高杰与贺元基同一时间大喊道。 第374章 破营 看着那数百人留下百多具尸体快速败退下去,李开远没有任何追击的意思。 经历过这种打击,高杰与贺元基在下面都没有任何动作,李开远在高处可以清楚的看到,两队信使快速的从营中飞骑而出,向着远方奔驰而去。 “看来也不是完全没有脑子,还知道用火炮来轰开咱们的阵势!不过咱们特意拉着他们来到这远离城池的地方,想要找火炮过来,没有个一两天的工夫,做梦去吧!” 李开远笑着看着快速远去的信使,一脸满不在乎的说道。 “让他们尽管去找吧,不过他们注定要失望了,大帅可是给咱们讲过当年浑河血战的故事,咱们怎么会重蹈覆辙!” 身边高信也是嘿嘿一笑,也是一脸的轻松。 李开远也是哈哈一笑,转头对身边高信正色说道,“咱们的战马如今情况如何?” “回小将军,经过这几天的锻炼,战马们已经差不多适应了火铳声,一直没有任何的大动静。” 高信拍拍胸口,一脸自信的说道。 “贾浩,你的投弹组无需参加任何战斗,好好养精蓄锐,今晚咱们能不能玩一把大的,可就要全看你的投弹组了!” 李开远目光又转到一直在观察着陕西兵大营分布的贾浩,一脸郑重的问道。 “小将军放心,误了事,你砍了俺脑袋就是!” 一身粗壮肌肉,一副标准猛男模样的贾浩,铿锵有力的说道。 “好,有你这句话足够了!咱们狼骑营能不能闯出一个名头,就看今夜的了!” 李开远满意的拍拍贾浩的肩膀,一脸期待的说道。 狼骑营是一个年轻的团队,不仅仅是成员都在二十多岁的年纪,更是因为指挥官都是清一水的少年军官团成员。 这些人年纪小,但也有年轻人胆大包天的优点。毕竟这种敌后无后方的活动,没有点胆量还真是干不了这事。 在等待之中,天色也慢慢的黑了下来。 双方再也没有战斗,两边渐渐归于平静。 是夜,高杰与贺元基并没有组织夜袭。一来是这个时代的官兵基本上都有或多或少的夜盲症,在没有月色的夜晚,不打火把的话,与瞎子没什么区别。 二来,他们并不着急,只要将李开远部团团围住,说不定无需火炮到来,几天时间下来,就可以将缺水少食的他们困的崩溃收场。 后半夜,对比山下的灯火透明,山坡上完全就是一片寂静和漆黑,什么也看不到。 李开远部开始挨个叫醒各部官兵,首先出发的便是贾浩的投弹组百多号人。 他们携带着数量不菲的手榴弹,这东西不比李征之前所用的那种威力巨大体积也巨大的1.0版本,而是进化而来的减缩般。 受限于这个时代火药的威力,体积缩小许多的手榴弹更接近于现代的军用品,只是在威力上相距甚远,重量也要多上个几倍,没有一个好臂力,根本不用指望扔多远。 虽然杀伤力不算大,但用来制造混乱却是足够了。 以少打多,若是短时间内不能制造出大规模的混乱,让敌人从容集结起来,那便是灾难性的后果,哪怕打赢,也只能是惨胜。 这种黑漆漆的环境下偷袭,当世能够做到的军队并不多,狼骑营在肉食充足之下,也是解决了所有人的夜盲症,才能熟悉的环境下勉强做到这点。 偷袭注定是不可能在高杰、贺元基二人完全没有察觉中完成的,在刚刚一段路还能做到隐藏,但打老了仗的高、贺二人自然不可能不布置斥候。 行到一半时便已经惊动了斥候,顿时示警的声音此起彼伏,原本就高度紧张,一直防备着偷营的高贺两军反应不可谓不快,在李开远部先头部队冲至营地前时,已经开始集结了部分军队。 不过这注定是徒劳的,在乱哄哄的弓箭手开始集结准备放箭之时,百多颗手榴弹便即破空而至,此起彼伏的爆炸声,顿时让本就防护力低下的弓箭手们无不抱头鼠窜,乱成一团。 临时设立的营垒根本就没有任何鹿角、营栏之说,百多骑迅速突入,见到人群密集处,便是几颗手榴弹招呼,爆炸声响成一片,惨叫声连绵不绝。 黑夜之中的爆炸更是令得战马不断的惊叫嘶鸣,许多坐骑根本就无法安抚下来,发疯一般的四处冲撞,更是令的场面愈加的混乱! 在百多骑后,数百骑兵狂飙而进,在他们面前,根本就没有一合之将,混乱的人群中,也根本无人还能静下心来还击。 铁骑纵横,一片刀光剑影,血肉翻滚,一片哀鸣之音。 李开远选的是贺元基的骑兵营,这里不仅仅是因为威胁最大,也因为他们的坐骑更加容易被连环的爆炸声给惊吓到。 没有了坐骑的骑兵,根本连步兵都比不上。 数百骑如入无人之境,哪里人多就冲击哪里,二千余骑兵根本就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在连续踹翻三个营垒之后,贺元基的骑兵营终于开始崩溃了,周围有发疯的战马不断的冲撞,不远处又有杀神狂吼声不断接近,在无数在爆炸声中传来的惨叫声铺天盖地,无论什么精锐也根本无法辨别真实情况到底如何。 有马的直接打马远远离开营寨,没有马的疯狂的抢夺战马,为了尽快夺得战马,同袍之间也不惜拔刀相向。 无边的人流互相推挤践踏,完全乱成一团。 狼骑兵则在外围不断的扔着手榴弹,时不时还会猛扑上来咬上一口,更加加剧了这种混乱。 贺元基此时也被夹在乱军之中,根本无力挣扎,只能随着人流不断向前。 这些骑兵在狼骑兵有意识的围追堵截之下,开始向着高杰的本部大营冲击而去。 尽管高杰不断的派人喊话,但是在恐惧之中的人群根本就无视了他派出的斥候,恐惧之中人们抱团才是本能反应。 一片漆黑之下,不冲入自己人的大营寻求保护,却是冲向无边的黑夜,谁也不会选择后一条路。 眼见贺元基的败兵越来越近,高杰无奈之下,为了保存本部大营,也只能命令集合起来的弓箭手开始无差别的覆盖射击,一定要将这些败兵阻挡在外,不能让他们将自己的防线冲跨! “放箭!” 在号令声中,无数弓箭手开始挽弓搭箭,向着不远处的黑夜中不断的射出手中的箭矢。 至于会不会命中目标,两眼一抹黑的他们根本就无所谓。 第375章 为何要招惹他 乱箭齐发之下,前方顿时一片的哀鸣。 在这种乱景之中,无数的叫骂声也铺天盖地而来,不过在后面不断的爆炸声和惨叫声催促下,贺元基麾下的败兵依旧没有选择,只能向着高杰部败退而来。 无数的军马呼啸而来,看不清楚目标的弓箭手,更是谈不起任何压制的效果。 四面八方涌来的骑兵,也根本不是弓箭手们能够阻挡的了的。 无数的战马从各个方向突入营中,匆忙集结而来的拒马阵根本无法照应的过来,立即被冲的四零八落。 弓箭手更是重灾区,之前受过他们乱箭齐下鸟气的败后们,根本没有任何收势的意思,直接纵马从人群中践踏而过。 一些不厚道的,甚至还趁乱砍杀几个,发泄心中的怨气。 在高杰中军位置,已经反应过来的家丁们已经做好了完全准备,硬抗过了败兵的冲击。 但是他们的好运气也到了头,随着潞州军追兵的到来,上百颗手榴弹从四面八方抛摔过来之后,这些严阵以待的家丁们,终于为他们密集的阵形付出了代价。 无数飞溅的铁珠与铁钉,立即让这片区域成了人间地狱,家丁们一片片的惨叫着倒下,整个阵势前排,一下子就乱成一团。 百多铁骑呼啸而入,带头的李开远勇不可挡,连续挑翻数人之后,直直的便奔着高杰大旗而来。 在他身后,则是有着名师调教出来的少年兵,个个武艺精湛,以他们为锋矢形成的箭矢阵,犀利异常,根本无人可以撄锋。 在这些家丁四周,则是贾浩所率领的十数个投弹兵,四处游走不断的扔着手榴弹,炸的这些家丁根本就站不住脚,只能护着高杰不断的后退着。 高杰本就并非勇将,眼见如波分浪裂一般所向无敌的李开远骤马而来,根本就稳不住脚步,当向前的家丁一个个倒下,与李开远仅剩下不足三个马位之后,高杰更是直接拨马而逃。 眼前的大营根本就守无可守,既有潞州军无比疯狂的不断进攻,更有为数众多的败兵不断的冲跨自己一处处的防线,大败已经是不可避免的了。 当高杰的大旗消失的一瞬间,整个军营瞬间安静了一瞬,然后便如同炸开了的锅一般,无数的人如同没头苍蝇一般,逃的四面八方都是。 潞州军的进攻依旧在进行着,不过在敌军大崩溃之下,他们更多的则是在后追杀,或者下马用火铳将一个个还在抵抗的小团体给击溃,逼迫他们加入逃亡的人流之中。 整个大营已经成了火焰的海洋,无数燃烧着的帐篷,将大营四周照耀的如同白日,都处都是哭喊着的人群,到处都是慌不择路的败兵。 还有那脸上带着鬼脸面具,如同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魔一般在后追杀的潞州军骑兵。 一夜砍杀,穷追不舍。 道路两旁到处都是跪地求饶的官兵,地上处处都是战死的官兵尸体,遗尸不知多少里。 及天明时分,各路追击的潞州军已经陆续返回,这一役追杀之下,高杰与贺元基两路大军已经烟消云散,两人在黑夜之中也生死不知。 一番清点俘虏,李开远也是吓了一跳,此役阵斩敌军过千,迫降人数超过三千,还有近千战马的缴获,可谓是大获全胜。 唯一遗憾的是,一番甄别之后,却是并没有发现高杰,贺元基二人下落,想来应该是这些地头蛇,熟悉道路,黑夜之中逃走了。 不过这两人帐下的武将,却是被擒了不少,一共三个参将,五个游击,还有千总官之类的军官,更是密密麻麻的一大群。 对于这些人的处理,李开远也是有些犯难。全部杀了,不符合潞州军的作风,但是留他们在军中,更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思虑片刻,李开远决定将他们这些人带在身边,然后将他们的麾下全部打散重编,充当自己的马前卒。 这支机动力量的覆没,也标志着陕西腹心秩序开始崩溃,在没有了任何掣肘之后,李开远决定彻底将陕西这锅水完全搅混! 五月底,经过简单的打乱重编之后,以嫡系控制降兵,再以各级军将为人质要挟下面的家丁之后,一支混编的潞州军新鲜出炉了。 经过几天的收容与逃亡,这支军队剩下的人数在三千左右,靠着这些人马,李开远开始向四面八方寇掠而去。 近在咫尺的华阴城首当其冲,在降兵轻松诈开城门之后,半日后这座城池便即降落。 两千降兵入城后,完全失去了控制,整座城池都在他们的狂欢中呻吟着,城池之中所有的华门大族都被洗了一遍,压抑已久的兽性完全被战争所释放出来。 李开远并非铁石心肠,但是这些被强行揉捏在一起的乱军,想要完全控制住他们的行动,几可谓是天方夜谭。 在不狠下心来杀上一半人立威之前,任何的约束对他们都几乎没有任何的用处。 李开远唯一能做的便是,控制着自己的嫡系,让他们不要参与到这种洗城活动之中。 但是洗城之后却是有一个李开远也没有想到的副作用,在他宣布洗城所得五五分成之后,这些降兵却是一下子整体归心。 平时洗城,一般都是官兵七三开,头一次遇到这般大方的老大,腰包鼓鼓的大头兵,哪个能不服气? 离开华阴城之后,军队的控制力一下子提高了许多,虽然远算不上令行禁止,但阳奉阴违的行径却是一下子少了一大半。 趁胜沿渭水向西,华县,渭南这些小城,几乎个个不战而降、 李开远并没有再次让这些已经捞了无数油水的降兵入城,而是勒索了大笔钱粮之后,便绕城而过。 节节胜利之下,陕西境内活不下去的百姓纷纷前来汇聚,行至距离西安只有数十里的临潼城之时,前来投奔的百姓青壮已经多达万余,完全就是又一支流寇大鳄的形成。 当李开远大军逼迫西安之时,远在韩城与要征隔河对峙的洪承畴再也坐不住了。 西安城不仅仅是陕西首府,一旦有失,必会全省大乱,更重要的是城内还有一个秦王! 失陷藩王的大罪,谁也承担不起。 更重要的是,如今后方已乱,粮草补给几乎断绝,大军已经开始出现粮荒,再在这个地方苦守,已经完全没有了任何意义。 不过此时想跑,也不是一件容易之事。毕竟无论什么时候,在敌前撤退,都是要冒着天大的风险! 尤其是在这潞州军开始发力,不断试探薄弱点渡河的关键时刻,更是危机重重。 “唉!为何我非要招惹李征这头猛虎呢?好好守着陕西不好么?” 一脸愁容的洪承畴一边思索着如何阵前退兵,一边在心中无奈的叹息着。 第376章 大战在即 五月底,韩城的形势顿时为之一变。 李征原本信心满满的心态,也开始产生出一些患得患失起来。 自前日起,各处试探火力的斥候队,都陆续汇报对岸陕西兵似乎人数已经大减的消息。 消息无比可靠,但李征却是开始疑神疑鬼起来。 首先洪承畴绝对不是一个省油的灯,这老狐狸在明末清初之时留下偌大的名头,不可能是一个易予之辈。 这种明显的破绽,真的可能存在么? 韩城周边李征也不是没有到过,之前做为友军之时,可是时常过去窜门帮助维持一下陕西地方治安的。 渡口附近能藏兵的地方不少,若是这老狐狸假意退兵,直接藏兵于内。 一旦渡口有情况,这老东西分分钟就能来一个回马枪。 一旦自己大举渡河,在河床上数十米的淤泥中艰难跋涉之时,这老小子突然给自己来一个黄雀在后,到时可就哭都哭不出来了。 虽然自己与李开远的狼骑兵一直有联系,清楚的知道陕西后方已经乱了,但是却还没有到万分危急之时。 洪承畴这种老狐狸,若是耐的住性子,多隐忍个两三天,那自己就会中他的计,白白损失大批子弟。 但若是这情况是这老狐狸反其道而行之的话,自己犹豫不决,那就成了二杆子一般的存在了。 思来想去,李征还是不敢大意。 哪怕只是派出小部队抢渡这种风险,李征也不大愿意去付,虽然慈不掌兵,但将自己的力量无端的消耗,却也是军中大忌,更会挫伤军队的士气。 最重要的是,李征心中已经有十成的把握可以从容收拾洪承畴,也无须在这个时候犯险偷渡,造成得不偿失的后果。 只要秦王还在西安,那李征就不愁洪承畴不会不与自己在西安决战,既然迟一日,早一日都会出现这种局面,那自己又何必心急这一会儿。 至于李开远,李征更是极为放心。 不仅仅是这家伙已经成功依照情报得了军马,来去自如,在八百里秦川之中,挪腾范围极大,短时间内被人围歼的可能性并不大。 更重要的是,在自己这边巨大的压力下,洪承畴也不可能投入过多的力量围追堵截,只要不是十面包围,短时间内轻骑兵可谓占尽优势,想战就战,根本无须担心。 六月初,当收到洪承畴大军出现在赵渡镇的消息后,李征便果断派出先锋抢渡黄河。 果然如同预料中一样,被留下断后的陕西兵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战斗欲望,百多个先锋甫一过河,立即便全部原地投降。 有了这些地头蛇的帮助,很快便在淤泥区建立了数条宽阔的浮桥,大军在这些浮桥的帮助下,只用了两个多时辰,便即全数过了黄河。 大军浩浩荡荡的向西南而行,沿途的韩城,合阳,澄城,蒲城全部望风而降,直接递上了降表。 这些小城军队几乎被洪承畴抽调一空,最多只余下百多衙役的城池,根本就不是大军的一合之击,投降也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李征并没有这般轻易的接受投降,每过一城,便要求城中的富商士绅们供给军粮,虽然要求的钱粮并不多,但这就是一个态度,也是李征要给这些家伙们的第一印象。 那便是李征不是之前的大明官府,他不会二百五一般的将他们供着,想要在他治下安稳过活,就得割出自己身上的肉来换取。 当然也不是没有不开眼的,富平城就是先降后叛,在前面数城投降之后,富平城也跟着递了降表。 但在听闻李征沿途‘勒索’官绅富商之后,富平城对于这种无礼又无耻的要求直接予以拒绝。 他们拒绝的底气很足,那便是这些钱粮与其交给李征这个叛逆,还不如激励官兵守城,为圣天子分忧。 不过搞笑的是,在李征大军已经兵临城下之时,这帮子聪明的过了头的蠢货,还是没有讨论出来各家该拿多少钱粮来劳军备战。 当李征的大军已经在守军主动开城投降进城之后,他们依旧还在县衙内争论个不休。 李征大军入城的消息,终于将面红耳赤各方给分开了,但不等李征的军队前来抓捕,这一帮子道德君子们,便不约而同的整理好衣冠,全部呼天抢地的欢迎大军入城了。 一见到李征入城军队统领陆平,他们纷纷赌咒发誓自己是如何的拥挤李征,如何慧眼识珠的发现了其他这帮子抵挡王师的祸害份子,如何不顾自身安危,将他们牢牢牵制,这才让大军顺利入城。 不过很显然他们这一套屡试不爽的招数失灵了,陆平直接拿下这里所有的忠臣孝子,然后便以他们为核心,开始全城扫荡。 全城之中,只要没有献城出来的士绅全部都在被收拾的名单之中,家属被打入奴籍,男丁被收容入矿洞之中服役,所有钱财田亩,全部被搜刮干净。 对于不配合的县令,陆平也没有客气,直接以贪污欺压良善的名义给就地正法,这个罪名倒也没有冤枉于他。 一座城抄出来的东西,也是极为可观,起码李征大军一月用度还是不成问题。 有了富平的例子,接下来的路程上,各地就主动的多了。 不仅再也没有了赌咒发誓在暗中帮忙的士绅了,城池里不用李征再通知了。 大军所到之处,除了归降以外,都是有着大量的钱粮奉上,前来送钱粮的人,更是脸都都快要笑僵了,整个场面完全是一副军民鱼水情的感人写照。 在李征大军开往西安的路上,李开远此时却在面对着巨大的麻烦。 临潼城已经不攻自下,李开远此时正在城中安排着城防。 洪承畴的大军在三日前已经接近临潼城,但是却并没有派出大军攻城,而是在安排数千人马在旁监视外,并没有其他动作。 其他大军陆续从城边绕行而过,回返西安。 李开远真正头疼的是临潼城内的气氛,这是一种能够感觉的到的蠢蠢欲动,尤其是在洪承畴大军回返之时,感觉更加的明显。 只是这股势力并没有一个整体的秩序,和一个强有力的领导,这才被李开远的大军压制的不敢稍动。 但是如果洪承畴发动大军围攻,天知道会出现什么情况。 李开远的问题就是,他能够感受的到这股暗流,却没有太多的理由对城内的不安定势力动手,他如今麾下人多而且成分混乱,只是统一整合都有些力不从力,更加没有干涉外面洪承畴大军的能力。 好在李征大军已经在南下的消息,也是令李开远安心不少,随着李征大军越来越接近,城内的气氛也一天比一天安寂。 只要不聋不瞎,谁都看的出来,一场大战,正在步步走来。 第377章 建奴入寇 西安城下。 李征与李开远在城下汇合,浩浩荡荡三万余人,对西安形成了半包围的态势。 不同于其他地方明军龟缩不出的窝囊象,西安城的守军,在各个城门外都有兵驻扎,数量虽然不算太多,但却极为棘手。 城外,梅花桩,弩墙林立,整个西安完全就是一个巨大的堡垒工事,想要靠近西安城,这些林立的工事就必然需要一个个的拔起。 李征绕着城池转了一大圈,也不得不佩服,守城的洪承畴完全就是一个人精,多年的征战让他经验丰富,手段老辣。 城外是密密麻麻的工事,城头上则是林立的火炮,若是再配合火铳兵与弓箭兵作为掩护,那更是令人头痛之极。 对付这种防守严密的城池,要么就是不惜代价用人命堆出来,要么就是长期围困,让城内粮草耗尽不得不投降。 但这两种办法对于李征来说,都有些不妥,他没有那么多的炮灰来完成前者,更没有时间在这西安城下久耗不决。 不过来都来了,不打一下试试,李征过不去心中那个坎。 尤其是洪承畴这种人物,不一棍子打死他,他以后还会有数不尽的恶心事在等待着自己,那更加的令人头痛。 拨除外围林立的工事,一共持续了三天时间,除了潞州军训练有素,勇猛善战的原因外,守军士气不高也占了极大的比重。 往往一通火铳齐射,杀伤数人后,一个据点的陕西兵便仓皇后撤,战斗欲望极为低下。 若非李征刻意控制着推进速度,以减轻伤亡,恐怕以这些守军的士气,一天时间都守不住。 扫清外围之后,进入火炮射程之后,城头的火炮就没有停歇过。 在无数的炮弹声中,从上到下都避免无味损耗的潞州军,也只能在距离城池两百余步之外停下脚步。 这个距离已经可以进行穴攻破城了,李征也不着急这几天的工夫,下令数个工兵营开始掘地,准备爆破攻城。 一连数日,两军就在炮火相互问候中渡过。 守军不会出城野战,潞州军也没有发起攻城,双方在密集的火炮声中彼此交换着微不足道的伤亡数字。 五日以后,潞州军穴攻队伍终于挖到了城墙脚下,数个明显的穴攻方向,却是被城内反挖坑道灌水给破坏掉了,很是损失了不少潞州军的工兵人手。 但是还是有两三个穴攻通道没有被发现,成功的布置好了火药,一切准备就序之后,数声爆炸声响起。 西安城东的城墙猛的炸开数个大口子,连带着旁边的城墙,也倒蹋下来数米宽。 就在城外欢呼雀跃,准备就序的数个攻击队伍整装齐发,准备攻入城内之时,一道加急的情报却是送入了李征的手中。 情报很简单,只有寥寥的十数字,‘细作急报,十万建奴予崇祯十年六月十七,破口入关!’ 这个突发情况,一下子令李征完全失去了对洪承畴的兴趣,比起内部矛盾,李征更加警惕建奴的动向。 按照他原本知道的历史,建奴再次入寇会是在崇祯十一年秋,但如今生生的提前了一年入寇,完全将他的计划全部打乱。 既然入寇时间已经提前,建奴会不会还按照历史上那般,只肆虐于京畿与山东省,就完全不好说了。 因为这个加急的情报,李征紧急下达了收兵的命令。 在震天响的呜金声中,无数已经接近城池,就要蜂涌而入的潞州军,在大为震惊之余却还是毫不犹豫的直接放弃了已经唾手可得的西安城,潮水一般的退了回来。 根本来不及任何解释,李征在大帐之中紧急召见了所有出征将领,将建奴入寇的消息通报一通之后,便即下令全军撤退,回防山西。 对于全军回防山西,所有人都没有任何异议。 在建奴强大的威胁下,内部已经几乎空虚的山西老巢才是重中之重,谁也不想回去之后,看到的只有断壁残垣。 在西安城头上,原本已经急的满头大汗的洪承畴,此时却是看到李征部,竟然在这个当口突然撤兵,然后更加满头雾水的看着他们直接收拾行礼,一副打道回府的模样后。 所有人都有些发蒙了,根本就不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 在一头雾水的情况下,所有人都隐约猜到,肯定是出了什么大事了。几个二愣子将领甚至提议立即出城偷袭一把试试,反正对方这般焦急的要离开,就算偷袭不成,也不怕对方会掉头攻城。 这个愚蠢之极的提议,顿时受到所有人的痛骂,眼下城池防线已经出了大问题,对方能在这个时候撤退,绝对已经是老天保佑了,若是将其真的激怒了,这个大的口子,谁能守的住? 在城头上一双双关切的目光中,潞州军以快的吓人的速度,收拾好了物资粮草,然后便是骑兵在前呼啸而出,为大军前驱。 后面便是一营营收拾好的军队,踏着急骤的鼓点,快速而又毫不犹豫的向东开进。 在面对城池的这一边,数千潞州军纹丝不动,李征的大旗在这支队伍中高高飘扬着,竟然是李征亲自负责断后。 撤兵的过程,自午后一直持续到天色将黑,但潞州军似乎根本就没有打算扎营休整,而是不断的向东而去,一副大事将要发生的模样。 看到这个势头,甚至连洪承畴心中都有了出城偷袭一把的念头,但盘算再三,洪承畴依旧是将这个诱人的想法给放弃了。 他并不是战场上的稚儿,更不是容易热血上头的年轻人,他深深的明白潞州军野战之时的犀利,那可是能够与建奴真刀真枪正面刚的存在,虽然断后的军队只有数千,但他也不敢冒任何的风险。 潞州军依旧在徐徐而退,这最后数千人开始撤退之时,李征更是带着亲卫亲自在后押阵! 有主帅亲自压阵之下,潞州军上下撤退丝毫不乱,有条不紊,完全就没有给人任何的偷袭机会。 在潞州军全军的火把慢慢消失在夜色中之后,西安城中也飞骑奔出了数十骑斥候,远远的后边吊着,观察并送行潞州军的离开。 好在潞州军并非是佯退,数日之后便即来到黄河渡口,更是毫不停歇,直接摆渡过河。 不过斥候们并没有因此而松了一口气,因为他们也终于得到了来自京城的消息,建奴再次入寇,京城戒严,崇祯皇帝再一次下旨各地前往勤王! 第378章 不速之客 潞州军过了黄河,留下陆平率领四千人守卫河津防守之后,大部并没有停留,继续向着潞州府而去。 一路穿府过县,到达潞州府长治之时,已经是七月底。 各路消息不断传来,建奴又一次自古北口,喜峰口破口而入,遵化,蓟镇,玉田在十数日内相继沦陷。 这次建奴入寇声势浩大,奉命大将军多尔衮、阿济格率领正白旗,镶白旗及镶蓝旗及蒙古上三旗为右翼兵自古北口破关而入,岳托、豪格率镶黄旗,正蓝旗,镶红旗及汉八旗上三旗为左翼,于喜峰口毁关而入。 两翼大军相合超十万众,其中甲兵过半,完全可以称的上是兵强马壮,历次入寇所不及。 保安州,延庆府,昌平府连续被右翼兵攻城,城中财富子女尽被掳掠一空,千里为之一空。 及至八月初,多尔衮所率右翼兵与岳托、豪格汇师于大明京城之下,耀武扬威之后,又一南一西向着京畿腹地扫荡而去。 房县,涿州,固安,新城陆续告破,多尔衮右翼军势如破竹,锐不可当,如一把尖刀插入豆腐之中一般,大半个月,便将顺天府打的千疮百孔! 左翼兵在岳托的指挥下,也是进军无比的顺利,连破三河,香河,武清,静海,直插入河间府。 河间府百多年未经刀枪,更是不堪一击,兴济,沧州,南皮诸城几乎毫无抵抗之力,几乎都被一鼓而破。 再向南时,更是一马平川,沿途各县无不望风景降,一时之间大明京畿几乎插满了满清龙旗,似乎已经改朝换代了一般。 左翼兵再向南后,便一分为二,岳托率兵南东挺进,拿下吴桥,宁津二城,勒马京畿与山东边界处,虎视眈眈山东。 豪格则率镶黄旗,正蓝旗向西扫荡而过,不放过一城一县,展开地毯式的掠夺。 大清铁骑在前方奔驰,后方则是一处处冒着浓烟的城市与村镇,道路与村落城市中,处处都是累累的尸首,完全就是一片世界末日景象。 相比于左翼军进展无比的顺利,南下进入保定府的多尔衮却是遇到了小小的麻烦。 在进攻小城高阳之时,遇到了大明帝师孙承宗。 在孙承宗的感召之下,高阳城自发组织了义勇抵抗清兵入寇。 连续数日,在孙承宗全家为榜样登城死战的鼓舞下,清兵始终拿小小的高阳城无可奈何。 不过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如何顽强的抵抗都是没有希望的,更加不会有奇迹的出现。 在连续打退清军数次进攻之后,在多尔衮大发雷霆斩了数个拖延不前的家伙之后,抢劫的已经盆满钵满的八旗只能奋起余勇,拿出真实的本领冲上了城头。 在百战余生的八旗兵面前,只靠一腔血勇,没有受过任何军事训练的乡勇们,在没有城墙的保护后,完全就不是这些屠夫的对手,往往十数八旗兵就能将百多义勇兵杀的崩溃逃散。 随着城头上攀登而来的清兵越来越多,高阳城不可避免的坠入了地狱之中。 伤亡不小,更因为被逼着登城的愤怒,高阳城也顺理成章被清军进行了屠城。 不过满清虽然野蛮,但却与大明一样,十分的遵守这个时代的游戏规则,那便是优待读书人。 在全军军民被不断屠杀之中,多尔衮也展开了对孙承宗的招降工作。 不过作为五朝元老,年迈古稀的孙承宗显然已经看透了生死,果断的选择了拒绝,只求可以体面一死。 对于这个要求,眼见无法挽回的多尔衮大度的表示了同意,直接赐下了三尺白绫,给予孙承宗保留了最后的尊严。 耽误了数日,但大局方面清军却依旧完全处于绝对优势。 但接下来,分兵掳掠的多尔衮如同踩了臭狗屎,运气一下子降了下来。 再向南推进之时,却是连续碰到殊死抵抗之辈,获鹿县是其中最悲壮的一个,县事吕之萌在县令弃城而逃之后,却没有跟随其后,而是联络城中县绅魏天贵,赵民征,谢昌绪等人决意与城偕亡。 千总刘邦祚、王振基,宗族子弟吕汉等率兵与义勇同心拒守,清兵连攻八日不克,气的多尔衮连斩数位作战不力的满汉牛录额真,最后在独立无援之后才告失守。 若是只有这两城难以搞定,多尔衮大概也最多心烦一下,但再向南时,却是城城都有抵抗,这就让他暴跳如雷了。 虽然每城的抵抗都比不上获鹿、高阳,但抵抗就是抵抗,每城必攻之下,也是令他向南推进的速度大为减缓。 尤其是保定府城清苑,更是令多尔衮都险些崩掉了大牙,近万满汉八旗围攻近十日,队了累累尸骨外,却是一无所获。 当好不容易进入真定府后,更是处处碰壁,更是破天荒的开始遇到敢于在清军攻城之时前来救援的明军。 更可气的是,这些明军还显然不是软柿子,虽然比起战力还与清军差不少,但是那股子决死之气,还是令人望而生畏。 这支军队多尔衮没费多少工夫,便从俘虏口中得知是何方神圣。 这些全是天雄军在地方上的驻守军队,人数大概在三千左右,至于天雄军主力,此时却是被崇祯皇帝召集到了京城附近。 对于卢象升,多尔衮并不陌生,甚至说十分熟悉。因为此人是皇太极交代过,必须全力拿下的几个大明将帅之一。 不过眼下却没有这个机会,因为卢象升如今并不在真定府,他正在老家为亡父丁忧。 多尔衮不知道的是,在他与岳托两人在京畿之中狂飙而进之时,刚刚回去丁忧数月不到的卢象升,此时已经被紧急夺情,被火速召入京畿主持大局。 相比于去年锋芒毕露的卢象升,今日的卢象升却是显得沉稳了许多。不仅仅是因为半年前的一场大败,更因为如今糜烂不堪的局势。 在顺义,他刚刚与紧急前来勤王的辽东勤王军汇师,双方合兵近四万,军容鼎盛,声势也极为浩大。 而且他在顺义也刚刚接到了圣旨,任命他为天下勤王军督师,统驭三军,解圣天子之忧,解万民于水火。 若是换作一年前,卢象升必然会大感荣宠,意气风发,激励三军向前,与入寇的清军一决雌雄。 但时至今日,他虽然依旧感觉振奋,依旧努力激励三军。但心中意气风发却不再有,父亲尸骨未寒却被迫前来为国效力,心中虽无怨恨,但却多了几份悲凉。 满清如此气势汹汹,京畿之地完全成了对方的跑马场,更是令他愤懑欲狂。 但就在他统驭三军,准备南下与清军轰轰烈烈大战一场之时,军中却是突然多一位不速之客。 第379章 义正辞严 数十骑拥簇而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如今在皇帝面前大红大紫的内阁次辅杨嗣昌。 卢象升带着众将迎了出来,还未寒喧完成。营外又是一阵人声喧哗,数千军队滚滚而来。 之前便得到过报告,卢象升知道这是宣大来的勤王大军,将情况告之杨嗣昌后,杨嗣昌倒也没有急着入营,反而与卢象升携手立于原地,静候着这军队的到来。 不多时,一面‘虎’字大旗与一面‘杨’字大旗并肩而来,正是大同总兵虎大威与宣府总兵杨国栋。 见到杨嗣昌与卢象升竟出营相迎,两人顿时惊讶的直接滚落下马,远远便跪于地上行礼问安。 “两位将军无须多礼,如今情形紧急,且先入营再说!” 卢象升为一军之主,当先招呼道,令二人起来说话。 一行人相携入营,大军云集之下,人人都觉得精神振奋,胸中豪情万丈。 尤其是曹变蛟,虎大威见到他时,更是有些恍惚。 遥想当年与曹文诏,李征并肩作战之时,那是何等的睥睨天下,甚至连皇太极亲临,亦不曾占得丝毫便宜。 如今事过境迁,曹文诏阴阳两隔,李征又是反目成仇,人生际遇如何不令人感叹万千?! “虎帅,杨帅远来辛苦,不过如今不是客套之时,你二人带了多少兵马?” 众人汇聚于虎堂,卢象升与杨嗣昌高居主位,卢象升稍稍客套了一句,便直接直奔主题。 “回督师,大同镇南北受敌,只得抽出两千劲卒前来,委实汗颜!末将唯一敢保证的是,这两千人只要还有一人在,就决不后退半步,我等与建奴不死不休!” 虎大威上前一步拜倒,一脸慷慨激昂的说道。 “说的好!”卢象升目光精光暴射,击节赞赏道,“虎帅果然当的起燕赵豪迈之士!不过也难为虎帅了,南有李征逆贼,北有北虏虎视,这般情形下依旧抽调精锐而来勤王,足见忠义!” “督师见谅,宣府甫遭重创,眼下千疮百孔,几番抽调,也只得两千人前来……不过末将与虎帅之心一般无二,只求与建奴决一死战!” 杨国栋刚刚上任宣府,就遭遇多尔衮破关而入的怪事,几番蹂躏之下,宣府还能战者,委实不足。 “只要都是敢战之士,虽少亦堪大用,杨帅无需自责!” 对于宣府之事,卢象升更是知之甚详,当下没有丝毫责难,好言安慰道。 “如今建奴肆虐京畿,正是我辈武人用武之地。今日圣上更遣阁老前来,更是期望极重!今日我官军云集于京畿,当奋起精神,与来犯建奴一决生死!上不负辜圣天子隆恩,下不负天下万姓期望!” “本督自夺情督军以来,已立下死志,若不能逐建奴于京畿,那便战死于沙场!万望诸军与吾,同生死,共进退,戮力而前,不负男儿生于这世间一次!” 卢象升心中澎湃,虽然敌强我弱,但心中的豪情却是再也无法掩饰的住。 “愿随督师左右,不负男儿之身!” 有了虎大威与杨国栋二人起头,帐内气氛已经被渲染了起来,卢象升豪迈无畏的一番话,更是令得帐内诸将都有些热血沸腾。 甚至辽东一系的将领们,也都胸口滚烫,全都拍着胸膛保证着。只是他们中有多少人是真,多少人是假,就只有他们自己清楚了。 “得诸君相助,破敌必矣!” 有了众人的拥护,卢象升心中更是大定,一拍桌子,兴奋的说道。 “咳咳,卢大人且慢。” 但正当卢象升准备趁着军心鼎盛,安排军队出征事宜之时,身边的杨嗣昌却是轻咳一声,将他后面的话给打断了。 “阁老还有何训示?” 卢象升诧异的看了一眼杨嗣昌,依旧还是十分客气的说道。 “本官没有什么训示,只是圣上心中却有些忧虑……” 杨嗣昌抬起了手,向着北京方向拱了拱手,肃然的说道。 “请阁老明言!” 一听事情牵制到了崇祯皇帝,卢象升也是肃然起来,向着杨嗣昌更加客气的道。 “圣上忧虑的不仅仅是东奴,还有河南的流寇,日前李自成已经开始兵围开封,虽然屡攻不克,但开封府除了开封城之外,已经尽数糜烂,这当为之奈何?” 杨嗣昌肃容,向着卢象升轻飘飘的问出了这个问题。 “李闯流寇,不过一介土寇罢了,待收拾了建奴,本官自然会引马向南,灭此朝食!” 对于李自成,卢象升心中却是并不以为然,他与流寇交手次数已经不少了,对于收拾这些手下败将,他还是有十足的信心。 “卢大人的兵略武功,本官自然是信服的。”杨嗣昌轻笑一声,接着话锋一转,“但卢大人能否保证,一定能够击败建奴,横扫辽东?” “兵凶战危,战场局势瞬息万变,岂能有必胜之仗?” 卢象升心中已经觉察到不妙,仔细的看了一眼杨嗣昌,平淡的说道。 “那即是胜败难料了喽?” 杨嗣昌淡淡一笑,并不准备将这个问题糊弄过去。 “确实如此。” 卢象升是个耿直之人,当下也是十分痛快的承认。 “本官明白了。本官在问大人最后一个问题,就算卢大人打赢这仗,建奴就可以从此被灭了么?” 杨嗣昌悠然点头,紧接着又提出了一个不是问题的问题。 这个问题卢象升并没有回答,谁都看的出来,建奴此次大军只是八旗中的半数兵力,败虽然元气大伤,但距离被灭还差的极远。 “若是卢大人与建奴在京畿一战后,官兵损失必不会少,到时还有多少余力向南?若是此时山西的李逆出兵北上,朝廷又如何招架?” “你要知道,朝廷此时所有的精锐俱掌于你手,一旦有失,动摇的可不仅仅是国本,更是江山社稷!” “卢大人这般只为一时之气,以举国之气运押入一场打赢也并无所获的大战,于国于民,又有何用?” 杨嗣昌的话语越来越是严厉,最后更是声色俱厉,字字诛心。 一场拼死拼活才能打赢的大战,却被代表朝廷而来的杨嗣昌说成无足轻重,这一刻,不仅仅是卢象升,其他各路将领,也都觉得心中愤懑,战意俱消。 说实话,在打击官兵士气这方面,大明朝廷向来做的都是极为出色的。 “那依阁老之见,又当如何?” 半晌后,卢象升强忍着胸中怒火,平静的问道。 “攘外必先安内!建奴往来掳掠,看似强大,却不足以立足华夏,只是疥癣之患。流寇往来于大明腹心,此辈才是心腹之患!今日当保存实力,全力剿灭流寇后,以举国之力向北,方为上策!” 杨嗣昌猛的一拍椅背,义正辞严的说道。 第380章 分裂 杨嗣昌这话一出,整个节虎堂内一片沉默。 人人相互之间,都有些面面相觑,完全不敢相信,说出这话的,竟然是代表着朝廷的阁老人物。 这些武人大多都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莽夫,根本不懂得什么叫做相隐为国。 他们看到的情况是,别人已经打到家门口,不,是已经打进了自己家了,抢走了自己的钱粮,侮辱着自己的女眷亲属,但家中长辈却是信誓旦旦的表示,这些强盗抢够了就会自己退走的,咱们要堤防的更应该是旁支的那几个跟咱们争家产的小崽子,别跟这些强盗一般见识。 “那阁老的意思是,咱们跟建奴讲和?在建奴掳掠京畿,置朝廷威严扫地之下,与之议和?” 卢象升眼睛通红,死死的盯着杨嗣昌,胸中的怒火已经有些无法控制了。 “不是讲和,而是分清楚轻重缓急!卢大人,你也是饱读史书的读书人,难道就看不清楚眼前局势么?!” 杨嗣昌毫不畏惧的反瞪了回去,心中更是充满着委屈愤怒,自己处处为国为君着想,但为何却根本换不来一个认同之人? “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圣上恩准本官为勤王军总督师,那本督就自当为君分忧!安排军议之事,还无须别人代为操劳,杨大人请吧,恕不远送!” 卢象升一拍椅手,直接拱手下了逐客令。 杨嗣昌顿时大怒,但卢象升身为三军统帅,也确实无须听他这个上官吩咐,但是就此离去,却也是万万不甘心。 就在此时,坐于下首左位的一人却是突然阴测测的开了口,“卢督师真是好气魄,就为你一人升迁,便拿举国气运相赌,果然是魄力过人啊!咱家也委实拜服!” 卢象升一见开口说话之人,心中顿时也咯噔一声,心中的不妙更是不断翻腾而起,脸上原本镇定从容的表情也再也坚持不住,铁青着脸扬声道,“监军这话是何意?” “何意还不明显么?建奴如此势大,你却强令全军向南死战,我军只有建奴半数,此战哪有胜望?你之前所说,看似忠君为国,说到底还不是为了一介忠名?只可惜,这数万忠勇将士,却是为了你的一介虚名,大半都在成为朽骨了!” 高起潜冷哼一声,话语之间也是丝毫不客气,直指卢象升激励三军死战,只是为邀一史书忠名罢了。 “竖阉敢尔!” 卢象升一声咆哮,目光中带着凶光,恨不得直接拔剑斩杀此獠! “卢象升!别以为谁都惧你!你来动咱家试试!咱家今日死在这里,也正好让万岁爷看清你狂妄悖逆人嘴脸!” 高起潜被骂为竖阉,顿时如同被人踩了尾巴一般,跳脚大骂道。 话语看似无惧生死,只是最后却提到崇祯皇帝,却是给人一种色厉内荏的嘴脸。 “竖阉敢骂本官悖逆?本官做事向来仰不愧天地天子,下无愧于万民本心!本官之心,可鉴日月!你这竖阉,执意阻碍大军南下破敌,无非胆小惧死而已!” 卢象升怒不可遏,说他什么都可以,但说他悖逆无人臣礼,那就如同完全否定了他这个人,如何能够不怒? “既然忠心不二,为何无顾圣天子安危,执意向南祸害三军?!” 高起潜虽然被人叫破心事,但嘴上却是丝毫不落下风。 “清军已然南下,天子何来危险?!” 卢象升怒目圆瞪,若非这家伙是皇家奴仆,代表着皇家体面,这会儿早就将之杀之而后快了。 “建奴可以南下,随时也可以北上,天子身边没有强军护佑,一旦有变,你卢象升就是天下罪人!” 高起潜脖子一梗,直接强辨道。 卢象升顿时语塞,虽然明知道这个可能性不大,但却无法断然否决。毕竟这是态度问题,而不是军事问题。 “圣上将勤王大军交于本官,本官自有分寸!” 卢象升心中叹息一声,但依旧十分有力的说道。 “圣上可没有要你与建奴决战!” 高起潜毫不示弱,直接顶了回去。 “你……” 卢象升气极,戟指着高起潜,身体都在哆嗦着。 “要送死你自己去,莫连累了这么多大好男儿!更莫连累了圣天子与天下万民!辽东军听令,与本监回京城戍守,拱卫圣天子!” 此时已经撕破了脸,高起潜反而再无顾忌,厉声喝道。 “没有本督军令,我看谁敢!” 卢象升猛的站直身体,目光冷厉的看着高起潜。 “哼!还在等什么?莫非要本监请出尚方宝剑不成!?” 两位军政最高长官意见相反,辽东一系的将领们个个面面相觑,有些不知道该听谁的才好。眼见这些家伙们一副左右为难的模样,高起潜顿时大怒,尖着嗓子大吼道。 “末将遵命!” 眼见高起潜不似说笑,辽东一系的将领纷纷躬身应命。 高起潜历来是辽东军的监军,他们本来就受高起潜节制,此时看到顶头上司发怒,并没有人敢违命。 “哼哼……” 高起潜冷笑着,挑衅的看了一眼卢象升,便带着一帮子辽东系将领鱼贯出了节虎堂,卢象升虽然气的全身发抖,却也再无可奈何。毕竟高起潜尚方宝剑在手,他也无法违逆分毫。 不多时,外面便是一片的人沸马嘶之音,显然高起潜迫不及待的便宣布撤兵命令,辽东一系的军队,正在收拾行装离开。 辽东系一走,节虎堂内顿时空了大半,显得有些冷冷清清。 杨嗣昌却还没有走,眼见卢象升颓然的坐于主位,他上前一步,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卢督师可有奏章上呈,本官本就要回城,也可以代劳一二。” “本官麾下还有些人,些许小事就不麻烦阁老了。” 卢象升阴沉着脸,随便拱拱手便回绝了。 “既然已经无事了,本官也要回京报圣了,就不叨扰了!” 杨嗣昌冷冷的笑了笑,便即起身离开。 卢象升只是欠了欠身,连送出门外的心情都没有,只是颓然坐于椅中,心中一片茫然。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一个家丁冲了进来,焦急的道,“督师,大事不好,高监军率军离营,更是将粮草全部调走了!” “好个竖阉!这是要断了咱们的生路啊!都随本督来!” 卢象升猛然站起,身上的萎靡之气一扫而空,一把抓起厚背大刀,风风火火的便出了节堂。 第381章 招降 刚刚出了辕门,就看到无数已经打包好的车辆已经整装待发。 而高起潜正立于辕门之外,一边骂一边抽打着几个不肯放行的士兵。 卢象升几个箭步便来到辕门之外,手中厚背大刀猛一个飞旋,高起潜手中的马鞭便断为两截。 不仅如此,锋利的刀芒几乎是贴着高起潜头皮而过,高起潜促不及防之下,顿时一声尖叫,猛的向后退了数步,这才看到几缕发丝从他头顶缓缓飘落,委实惊险莫名。 “卢象升,你真敢下手哇!咱家,咱家……” 高起潜退入人群中,在众人前护后拥的保护之下,呆呆的看着那几缕发丝,只觉得心脏跳的快要跳出嗓子眼,想说几句狠话,却是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废话本官不想与你多说,粮食你最多带走一半,谁敢多带一粒,就问本官这刀答不答应!” 卢象升反手一刀,将一头骡子斩首,粮车顿时侧倒向一边,将道路给堵了起来。 “放肆!本监不信你敢动咱家!你动咱家一个试试!” 高起潜好不容易缓过了之前的惊吓,恼羞成怒的尖声挑衅道。 “本官是不会动你,但你派谁来牵驴车,本官便斩了领军之人!” 卢象升缓缓举起大刀,横沉胸前,目光冷咧的看着高起潜,一副你不相信大可一试的模样。 高起潜嘿嘿冷笑,一副毫无畏惧的模样,但无论他看向谁,那人便会装作没看到一般,将目光转向别处。 再扫视向众将,所有人都是深深的埋着头,根本就没有人打算挑衅一下卢象升的威严。 开玩笑,先不说卢象升言出必践的名声,就算只是你们两个神仙打架,凡人也得远行避祸,这两位爷无论被哪一个给记恨上了,日后日子肯定会格外的‘精彩’。 只是一个扫视,高起潜就明白今日是不可能恶心到卢象升了,若是要强迫某位将领去做此事,弄不好就是一个哗变的场面,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这种场面,估计自己离人头搬家也不会太远了。 崇祯皇帝可以容忍他跋扈,但却不会容忍他不干正事专扯后腿。 “这是咱家记错了,咱家以为这本就是一半,既然督师指正了,咱家也给你认个错,今日只拿该拿的那部分粮草。” 高起潜宫中苦熬十数年才出头的,他当然明白什么时候该有什么样的姿态,面子尊严对于他这种残疾人,根本就是空气一般的存在。 不过这并不代表高起潜就此认栽了,今日在这里丢的面子,他是肯定要找回来的。 虽然他是没有这个本事,但不代表别人也没有,毕竟卢象升今日得罪的人,可不止他一个,自己再怎么说,也是在关键时候拉了杨嗣昌一把,要他整整卢象升,恶心一下他,应该还是不成问题的。 一场粮草风波,在无比强势的卢象升的霸道处理下,以高起潜主动退让了结。 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但对于还聚集在卢象升身边的明军,却不啻于一支强心针! 人都是有追随强者的潜意识,卢象升这般的强势,让底下的官兵也个个觉得腰杆硬朗,连带着分兵带来的悲观和无奈造成的士气低落,竟然也恢复了不少。 …… 在卢象升与杨嗣昌、高起潜闹翻之时,远在潞州府的李征,也在密切的关注着局势的发展。 从七月底回到潞州之后,李征并没有出兵的意思,而是通知全军休整。 数个月来,潞州军连续征战,早就疲惫不堪,这一次急行军回潞州府坐镇,更是令得军队十分困顿。 李征没有勤王的义务,更没有为朝廷卖命的心思。 若非来的是满清大军,他甚至连干预一下的心情都没有。他可以放任李自成野蛮成长,也可以放弃洪承畴这个已经到了嘴边的肥肉,但他却无法坐视满清势力的不断膨胀。 换句话说,他可以和任何人达成和解,但却绝对不会跟满清有丝毫的媾和,从潜意识里,满清就是他此生的第一敌人! 适当的休整并非李征打算坐山观虎斗,而是磨刀不费砍柴工。 与其李征费尽心力一路向北打过去,再与建奴拼个你死我活,不如坐等对方杀到近处,然后以逸待劳,与之来一场大战。 但是令李征意外的是,他还没等来满清的大军,反而等来了满清的使者团。 这个使者团中一人的名字,还是李征在后世十分熟悉的,满清康熙年初四大辅政大臣之一遏必隆。 “李将军,你对我皇对你的封赏可还满意?只要你点点头,等我大清入关之后,你便是我大清平西亲王,位列人臣之极!” 此时的遏必隆还只是镶黄旗中一个普通的甲喇额真,浑然没有后世那般权势熏天,在李征面前说话虽然客气,但骨子里那股高傲,却是怎么也无法完全掩去。 “平西王?” 虽然这在使者面前很不礼貌,但李征还是被这个称号给逗乐了,默默替还不知道被卖了的吴三桂默哀一秒,忍不住笑出声来。 一听到李征笑了,原本紧盯着李征的麾下众将,都随着笑了起来。唯一不同的是,他们笑的更加放肆,也笑的更加的戏谑。 “将军何故发笑,这是对我家主子的蔑视和不敬!” 遏必隆顿时怒了,目光冷冷的扫过所有潞州军的将领,一副主辱臣死一般,杀气腾腾的模样。 “回去告诉你的主子,我李征膝盖太硬,跪不了别人!” 李征伸手制止了手下人的笑声,虽然极度厌恶满清,但却不影响他对于皇太极这个雄才大略人物的观感,还是给予了起码的尊敬。 “将军三思!将军已然不容于大明,我大清才是你唯一的出路!要知道奉命大将军此来,可是带来甲兵十万,顺昌逆亡!” 遏必隆却兀自不肯放弃,半是劝解半是威胁的说道。 “放肆!某斩了你!” 看着这个小小使者竟然口出狂言,意图威胁,李悦第一个不爽了,跳出来大喝道。 其他人顿时刀剑出鞘,一副一言不合,就直接将扑杀的模样,节堂之中顿时杀气弥漫。 “来者是客,莫要让人觉得咱们不懂得礼数。遏必隆,朔州一战,皇太极亲临也未奈的我何?更惶论一个多尔衮!你无须多言,念两国相争,不斩来使,勿要多言,回去复命吧!” 李征陡然坐直身体,目光精光爆射,冷冰冰的盯着遏必隆,心中充满了杀机。 能够混到后世四大辅政大臣,这遏必隆的本事自然是不用多说的,只要对方真的敢再多嘴,李征就真的想就此将这个满清的明日之花就此摧毁! 面对着李征的目光,遏必隆突然觉得透体冰凉,似乎又一次回到盛京面对着皇太极一般。 一瞬间,他顿时明白,这是与皇太极同等级的人物,根本不是他这种小人物可以揣测和影响的。 第382章 末路 在顺义待了数日之后,卢象升终于还是选择了南下。 这几日间,他连续上了数道奏折痛陈利害,却是全部石沉大海,根本就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复,甚至有没有被崇祯皇帝看到都不知道。 在最后一次尝试入京面圣也毫无回复之后,卢象升也只能认命的带领着身边的七八千众,以一种一往无前的姿态正式开始他生命最后的征程。 五日后,大军抵达良乡,卢象升大军轻松逐退一支百多人的满清骑兵,开始稍事休整。 此时大军的粮沫已经不足十日,但向上递上调拨钱粮的奏章,还是一如既往的石沉大海,更是令卢象升心中蒙上一层厚厚的阴云。 接下来十数日,卢象升在顺天府内连续作战,不断逐退满清分兵之后众多的骑兵队,勉强让京畿顺天府西南开始变得安宁下来。 但是粮草问题却是越来越严重,虽然可以在一些城池得到些许钱粮,但这些对于大军来说,根本就是杯水车薪,经不起几日消耗。 偶尔遇到没有被建奴祸害的城池,地方官在拒绝之后,也暗暗透露给他消息,是上面有人要求不得提供粮草予他。 不用想,有这个能耐还被得罪过的,也唯有杨嗣昌一人。 卢象升并没有为难这些地方官员,能够坚持到现在的地方官,都是有能力又忠于朝廷的官员,对他们,卢象升是完全下不了手的。 在粮草问题接济越来越难之下,卢象升不得不移兵向南,打算进入保定府筹措粮草。 卢象升曾于保定府担任过知府,为官一任完全可以称的上是造福一方,换句话说,在这里他是有群众基础的。 就算在官场上杨嗣昌能够一手遮天,但是在民间杨嗣昌还没有这么大的能耐,根本无法阻止地方上卖粮于他。 但是在进入涿州地界时,卢象升却是遇到了强有力的阻挡,已经得知他动向的满清各个小分队已经聚拢起来,汇聚成了两千余骑的大军,正面向他发起了挑战。 已经被官场上的黑暗弄的心灰意冷,又兼无法为亡父守灵而心中愤懑的卢象升,在战场之上,则完全将心中的杀意完全释放了出来,报着必死的决心,直接领军冲锋。 事实证明,横的怕不要命的。 横惯了,也抢够了的满清八旗,碰上这种从上到下抱着必死决心的军队,完全被打蒙了,两千人在卢象升率领的四千骑兵一个冲锋之下,便即损失数百骑,剩余的直接四散逃的无影无踪。 气势汹汹的卢象升大军一进入保定府,便如同鱼儿入了水,不仅军粮问题迎刃而解,情报方面更是无往不利。 无论卢象升大军到了休息,都不乏带路党,在这些本地带路党的带路下,卢象升半月内如神出鬼没一般,劫杀埋伏满清军队十数队,斩杀超过两百,顿时将整个保定府给搅的天翻地覆。 尤其是偷袭庆都一战,更是击溃汉八旗三千人,阵斩近千,解救百姓青壮数万,缴获钱粮物资无数! 各路警报频传,还在真定府艰难扫荡的多尔衮顿时坐不住了,大军于八月中火速回师保定府,准备先解决卢象升本部。 就在此时,卢象升也遇到了他最艰难的时期。 从京城而来更严重的封锁令到了,杨嗣昌严令不得售卖粮食,打的名义更是抄家灭门的通奴罪,只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卖出一粒粮食就是通奴! 此令一出,保定府内原本还肯买卖粮食于卢象升的人一瞬间全部消失了,谁都看的出来,这道政令针对的就是卢象升。 毕竟在这个时候,除了卢象升还会掏出真金白银购粮外,其他还会有谁? 建奴从来都不是拿银子的,他们拿的是刀子。 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卢象升大军在前征战,负责押送粮草宣府副将王朴部更是被建奴偷袭,王朴力战不敌,被建奴将粮草一把火烧的七七八八。 行到卢象升大军回返救援之时,只是从灰烬中寻出少的可怜的残粮。 此时多尔衮大军已经赶至,却是并未立即抵近交战,反而远远的辍在后方,只等着卢象升大军粮草断绝,兵无战力之时。 卢象升数次反身求战,却是一无所获,在无法摆脱之下,卢象升不得不向西折行,希望绕到山区摆脱身后建奴大军再作理会。 双方一进一追,于九月初来到唐县地区。 之所以到了这里,除了为了摆脱多尔衮大军之外,也是因为唐县正被建奴偏师所攻,卢象升抱着救援和求粮而来,只要还有粮草,他就还有本钱与建奴大军周旋下去。 等行至唐水河畔,建奴大军一改之前远远尾随,开始四面包围而来,等看到唐县方向也有一支偏师赶来之后,谁都明白,唐县只是一个陷阱,一个他们不得不踏进去的陷阱。 进入九月,北地气候已经开始转冷,在这小冰河时期,更是如入冬季。 卢象升并没有任何的慌张,他明白今日也许就是他最后一次征战了,从容的命令全军沿唐河河畔扎营,然后将所有粮食全部拿出来供给全军之后,再看向无边无沿的建奴大军时,心中已经一片平静。 “禀督师,杨编修回来了!” 突然,身边的家丁卢永福轻声的说道。 “杨廷麟回来了?可是带来了援军?” 卢象升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看到身边的杨廷麟,一脸风霜的脸上多出些许笑容。 “回督师,高监军并没有派兵来救,还讥讽,讥讽……” 杨廷麟一脸的羞惭,默默的说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一个完整的话。 “是不是讥讽本官狂妄自大,自取其败?” 卢象升脸上浮出了一丝苦笑,轻描淡写的说道。 “大致意思不差,至于粮草更是分毫也不肯让出,言称之前已经在顺义留足了督师。我大明这般无知鼠辈,委实何其之多!恨不能当场戕杀此獠,委实误国误民!” 杨廷麟一想起高起潜那得意洋洋的脸,就恨的咬牙切齿。 “与这鼠辈又有何置气的?他自认为赢了本官,可本官预料,等建奴杀了本官,下一个就是他了!只是可惜了那数万辽东健儿,一将无能,累死三军也!” 卢象升平静的说道,似乎已经可以看到高起潜的未来。 第383章 骑兵争锋 “督师,眼下形势不利,何不先保全有用之身?” 气氛再次凝固下来,半晌后杨廷麟才小声的劝解道。 “已经退不了了。”卢象升苦笑一声,指着远处建奴层层叠叠的骑兵说道,“眼下所有人都只靠着一股子血性在支撑着,一旦这股子气泄了,谁能逃的过建奴骑兵的追杀?再说,咱们若退,朝廷中那些人能饶的了咱们?” “备战!此战有进无退,有死无生!本官会冲在第一个,谁若发现本官退过这线半步,俱可斩杀本官于此!” 稍一停顿,卢象升拔出大刀,用力在地上划下一条线来,厉声向全军喝令道! “死战!” “死战!” “死战!” 眼见卢象升下了决战令,所有官兵的血气立即被激了起来,主帅都敢身先士卒,他们这些小兵又有什么好怕的! 一片死战的浪潮中,小小的唐河河畔,顿时升腾起浓郁的杀气。 “倒是有股子士气,不愧为大汗也要着重交代上心的人物!” 多尔衮是听的懂汉话的,此时眼见区区数千人,在数万满清大军面前,依旧毫无惧色的大呼叫阵,心中也升腾起一丝佩服之情。 “谁可灭了这股明军!” 但是这一丝佩服只是一闪而逝,敌人越强就越是要及早铲除,眼下终于将这伙明军逼入这饥寒潦倒的时刻,怎么可能放虎归山! “奴才愿往!” 多尔衮话音未落,一个年轻的骁将策马而出,斗志昂扬的说道。 “好!这才象我正白旗的好奴才!本王给你两个甲喇的正白旗勇士,苏克萨哈,做的漂亮些!” 多尔衮满意的看着最先跳出来的心腹奴才苏克萨哈,果然在关键时候,还是自己旗下的奴才靠的住。 “喳!” 苏克萨哈抱拳行礼,领了两个甲喇的骑兵,耀武扬威的进入战场之中。 虽然对面的骑兵有三千以上,但是满洲八旗何时惧过对方人多? 两个满员甲喇人数在两千以上,别说对付区区三千人,就算再多上一倍,也从来没有畏惧过! 他们是在努尔哈赤时代就驰骋在疆场上的骄子,在那个时代他们是正黄旗,是满洲八旗中最骁勇最善战的勇士,他们曾经击败过无数强敌,他们无所畏惧,所向无敌! “杀!” 头缠白布,里层还穿着麻衣的卢象升,一上了战场,根本就是一个疯子,眼见有人应战,二话不说,直接带头便杀将上去。 面对挑衅,正白旗更是不在话下,立即打马向前,迎了上来。 强对强,硬碰硬。 转瞬之间,两军便快速撞在一起,苏克萨哈目光牢牢的盯着大明骑兵大旗下的那一个将领,打算来个擒贼先擒王。 与他的心思一样,卢象升也是同一个打算,驱马便直直的冲向了他。 两人都是猛将类型的存在,一柄厚背大刀与一柄斩马刀猛的撞在一起,巨大的钢铁交击声响彻全场。 苏克萨哈只觉得被一柄大山撞中,虎口为之一麻,一柄斩马刀几欲直接脱手而飞! 下一瞬间,两马便即交错而过,苏克萨哈几乎是鬼使神差的快速将斩马刀向后一挡,又是一声铿锵的金属声响起。 错面而过的一瞬间,卢象升便顺势一个后斩,重重的斩在了斩马刀之上。若非最后苏克萨哈挡了这么一挡,这一刀他不死也得残废。 不过就算如此,他也不好受,这一刀结结实实的挨在身上,几乎将他从战马上直接扫下,眼前一黑,差点一口鲜血喷将出来。 百忙之中,他顺势一个镗里藏身,躲在战马之下,浑浑噩噩的随众完成了这一次交锋。 但当他缓过一口气,再一次翻身上马之后,却是惊讶的发现,自己两千精锐,此时竟然折损近半! 虽然对面的骑兵也是少了近半,伤亡远超于他,但这种损失还是令他如坠噩梦,根本无法接受。 “建奴!不过如此!杀!” 左丘慧伸出左手,将一截只剩下皮肉连在骨节上的手指一口咬下,张口吐出溅射入口的鲜血,露出一口森森红牙,恶狠狠的叫嚣道。 他从来没有想过,可以这般疯狂的冲向建奴,也从来没想到,原本在他心中,如同三头六臂一般可怕的建奴,竟然也会如此不堪一击! 他左丘慧,只是这一次对冲,就亲手砍下了四个建奴!虽然代价是左手手指几乎尽去,但却是值了,完全值了! 随着这声喊杀,又是一片整齐的咆哮回应,已经只有一千七百上下的骑兵,再次调整好方向,又一次冲杀而来! 这一次对冲,带给他们的不仅仅是自信,还有那深深的自豪,原来豁出命来,建奴也就这个样罢了!他虽然可以弄死我,但我只要敢拼命,他一样要掉脑袋! 骑兵对决,一冲一回叫做回合,但这一次号称所向无敌的建奴却是怂了,不敢完成这一个回合,打马便向侧翼呼啸而逃! “哈哈……” “窝囊废!” “没种!” 在观战的大同宣府与天雄军步兵,全部放肆的大笑起来,脑中的畏惧也几乎一瞬间消失无踪。 建奴原来也就是这个样子,所谓的无敌也就是欺负一下没有斗志的鱼腩罢了! 连所谓上三旗的正白旗也只是这个样子,其他八旗到底有多少能耐,也算是可以窥一斑而见全貌了。 号令声中,凯旋而归的骑兵在步兵面前耀武扬威了一大圈,这才在侧翼重新列阵,回到步兵的保护之下。 两军再一次恢复了对峙,士气大振的明军站的格外挺直,放肆的笑声一刻也没有停止过。而清军方面却是一片肃静,显然被这副战果弄的有些意外和狼狈。 看着狼狈跑回来的苏克萨哈,多尔衮二话不说直接抽了十几鞭子,虽然他也明白最后这家伙带人避战,是因为明军士气已经提了起来,为了保存更多的实力不得不为之,但这种被人当众打脸的糗事,还是让他不得不找一个出气的。 好好出了一口气后,多尔衮便在一众将领的求情下,半推半就的饶恕了苏克萨哈的死罪。 眼见明军气势已经上来了,多尔衮也放弃了今日速战速决的想法。 与其在这个当口崩了大牙,还不如再熬两天,看这些明军到底是不是真的铁打的。 在多尔衮下令全军安营扎寨,静待明军进攻的命令时,在距离战场两百里外的固关,也迎来了一批不速之客。 第384章 顽强 八月中旬,在多尔衮自真定府撤兵之后,无法等到以逸待劳的机会,没有选择的李征便踏上了征程。 他没有从一路敌对的大名府,真定府向北,而是选择已经被打服气的辽州,太原府边界借道向北。 半月跋涉之下,一路自潞州府来到了山西与河北的交界固关。 固关的守军是世袭的千户所,风风雨雨两百年至今,早就没有祖辈的武风。 军户已经变成了佃户,军官变成了各级地主,整个千户所能够拉出来的人马,最多已经不足百人。 在浩浩荡荡的两万大军面前,他们很认识的直接选择了投降。 通过固关向东北方向急进,道路也开始变得平坦起来,三千骑兵畅快的奔驰在大地上,给人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沿途都是一片废墟,刚刚抵达的第一座城池便是获鹿城。 这座城池因为抵抗的激烈,如今已经成为了一片遗址,满清大军将能破坏的东西全部破坏,不能破坏的一把火直接烧掉。 只是靠近城池,便是一股子焦臭味扑鼻而来,中人欲呕。 李征立于城外的一处山岗处,还能看到之前驻扎在这里的满清大军遗留下来的痕迹,极目望去,处处都是尸体,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甚至也不乏婴孩。 尸体在无人处理之下,已经高度腐烂,散发着无边的恶臭。 好在如今已经是天气转冷,已经不太可能引起大规模的瘟疫。 不过这些尸骨如果不加以收拾,未来数年内都不会适宜人居,早晚都会出现大规模的瘟疫。 如今李征并没有时间收拾这些尸首,他的目的地很明确,那便是唐县,虽然他也不确定今世卢象升会不会还在唐县落幕,但他还是想去看看。 第一因为他是难能可贵的忠臣,很是令人敬佩,第二两人的私交也极为不错,在卢象升人生的最后阶段,他也想去送上一程。 不过李征是不会放过卢象升的,这种死忠大明的家伙,最好的归宿便是莫窝囊的死在文人的倾轧之中,而是在战场之中死于外敌或者自己之手! 数千骑兵如同大网一般的撒了出去,开始在这人间地狱中给后续大军寻找出一条最好的道路。 李征可不想自己的大军在疫区穿过,这些大好男儿应该在战场上笑傲,而不是在病床上与瘟疫耗尽最后一点精力。 当大军安全通过这处人间地狱之后,已经是三天之后了。 在新唐城下,李征顺利的获得了一次补给。 虽然杨嗣昌严令不得对敌军售,但是面对着寒光闪闪的刀子,大明地方官员还是很好讲话的。 李征只是一个简单的围城,然后摆出一副大举进攻的样子,城头不久便直接亮起了白旗,接下来就简单了。 得知是李征大军要求粮饷的要求后,城内的官员缙绅们都十分痛快并迅速的筹措到了足够的粮饷,数量甚至比李征内心所想还要更多一些。 这也得益于李征历来的政策,只要不拿出足够的诚意,他便会直接揿桌子的习惯。 在开一个窗户和被揿开了屋顶两个选项中,这些读书明理之人,向来都是十分的上路,一直没有几人会选错过。 …… 在李征顺利拿到前往唐县最后一批粮草补给之后,卢象升也到了他人生的最后时刻。 被围了三天,始终没有任何人前来救援,粮草早已断绝的他们,已经将战马杀了个干净,但千多匹的战马相比于庞大的人数,依旧是坚持不住了。 今天已经开始断粮了,就连卢象升也只能喝着水煮野菜,汤里的米粒完全都数的过来。 下面的士兵更是不堪,有的甚至已经近一天粒米未下了,许多人甚至已经饿的连武器都有些拿不稳了。 但是因为卢象升每日吃住都与士兵们一起,大家吃什么他就吃什么,从来没有任何的优待,在这种氛围之下,卢象升麾下大军这才没有崩溃,依旧在咬牙坚持。 但从昨日起,已经没有多少耐心的多尔衮便开始不断的进攻着。 他们仗着人多势众,轮番向前攻击。 每一次都是卢象升带头向前,靠着一股子死不服输的劲头,还有领袖顶头的作风,明军一次次的打退建奴的进攻。 每一次打退对方,明军上下都觉得下一次就是末日了。 但下一次真正到来之时,一看到一马当先的卢象升,许多人也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力气,原本已经摇摇欲坠的身体竟然奇迹般的充满力量,再一次舍生忘死的拼杀着。 一次次的拼死向前,一次次的浴血而归,谁也不知道他们还能撑过几次,谁也不知道他们还有多长时间的生命力可以挥霍。 粮食断绝,外援断绝,按照道理来说,他们早就应该崩溃四散逃命。 但是在最前面那个略显挺拔的背影激励下,他们却是一次次的站了起来,一次次发起反冲锋,一次次将敌人生生迫退。 战场上,已经开始有人吃死人了。 那些被斩杀的建奴,人们随便将他们脑袋一砍,便将这些极为珍贵的军功扔在一边,小刀上下翻飞,熟练的切出肉块下锅。 对于他们这些已经没有多少时日的人来说,任何军功都抵不过一顿饱餐来的实惠。 这种骇人而且又会激怒满清的作法,自然得到了满清军队的激烈报复,伤亡一次比一次惨重,但剩下的人却是摇摇晃晃的依旧在亡命抵抗着。 这种激烈的抵抗,甚至都令多尔衮有些想要放弃的想法。 第一天,正白旗就伤亡了小两千人。虽然很快便换上了汉八旗上前拼命,但是汉八旗却是烂泥扶不上墙,从来都没有成功突进过一步。 不过今日一切都不一样了。 多尔衮看着已经整装待发的数千步弓手,还有那已经披挂完毕的近千重骑兵,再看看远处人数已经不足三千,连站起来都极为费劲的明军,心中已经有了必胜的把握。 为了数千明军,数万满汉八旗竟然在此耗了足足七天,伤亡人数甚至已经超过了对方,这完全就是大清之耻啊! 不过一切都要结束了,耻辱只有鲜血才能洗干净,只有敌人的鲜血才能! 第385章 覆灭 远处的清军再一次向前逼来,卢象升的眼睛却是如同挂了两条铁块,怎么也无法完全睁开。 面对着清军再一次的进攻,他不由露出一脸苦笑。仗打到这个份上,他也是丝毫不愿意如此。 这数日来,他每战必先,不仅仅是因为要为全军做表率,更是在求速死。 他心中已经明白今次是无法逃脱的了,但是内心高傲的他却也下不出全军突围这种认输的命令,他可以死,但他的骨气不能丢。 但是令他无奈的是,每次当先,每次浴血搏命,但他每次都死不了。 他死不了,全军就没有办法各自逃命,数千誓死追随他的官兵,如今怕是要全部全境于此了。 “竖盾!” 眼见清军又是漫天的箭雨落下,左丘慧熟悉的举起一张盾牌,扬声喊道。 这已经是惯例了,清兵冲锋之前总会几轮箭雨开路,仗打到现在,整个军队已经去了一半,盾牌已经完全够用,几轮箭雨落下,射杀并不算多。 只有一些体力实在不支的,盾牌落地才会被钉在地上,不过这种损失已经不会被已经对伤亡完全麻木的明军所注意。 几轮箭雨之后,战场上突然响起战马的奔驰声,根本不用命令,前排的士兵便快速的立起长枪,转眼间一排排长枪林便竖立而起,整个明军如同长满尖刺的刺猬一般,横陈在战场之上。 隆隆的马蹄声还在继续奔驰着,明军却没有任何的还击手段,弓箭手别说已经没了箭矢,就算还有,他们也没有拉开弓弦的力气。 卢象升辛苦组建出来的三百火铳兵,也只是在第一天发挥了一下有限作用,没有多少钱粮给他们每日固定实弹训练之下,他们根本就做不到三段射保持火力的连续性。 不能保持火力的连续性,以火铳兵缓慢的装填速度与弓箭手面对面对耗,顿时被压倒性的数量所淹没,第一天便被打残了。 呼啸的战马越来越近,却始终没有停止下来的意思。 卢象升眯着眼睛死死的盯着这些重骑兵,眼中的决意越来越盛,他清楚的明白,在重骑兵面前,他麾下这些已经基本体力耗尽的士兵,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抵抗之力。 “终于结束了!” 卢象升长长的吐出口气,再次整理了一下身上已经成了血衣的麻衣,将头上系着的白布再次紧了紧。 抬手抓起插在身边地上的厚背大刀,原本轻如无物的大刀,此时却重的让人有些抓握不住。 卢象升深呼了一口气,双手持刀,焉地一声大吼,连人带刀扑了出去。 面前的一个重骑兵,带着碾碎一切的力量,轰然冲撞而来,卢象升突然一个侧身,双手持刀猛的向下劈斩而去! 一连串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不绝于耳,这骑骑兵竟然连人带甲被厚背大刀直接劈成两断,余力未消之下,更是将之坐骑的一条马腿给斩断,战马顿时一声悲鸣,轰然撞倒于地。 身体在惯性的推动下,向前冲了数米,扬起了满天的灰尘。 卢象升还没来及观看战果,一柄斩马刀,还有一杆铁钉钯一前一后攻了过来。 砍出了这一刀的卢象升,只觉得全身疲惫,通体软弱无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两件武器快速接近于自己,却是根本无力反抗。 “督师小心!” 一声惊呼自他身后传来,接着便是一个厚重的身躯将他扑倒于地,整个人将他压在了身下。 卢象升只觉得身体上面不断的有滚烫的鲜血流下,却是再也没有丝毫力气挣扎,更无法看到究竟是谁在最后时刻将他护在身下。 那一声惊呼极为熟悉,卢象升隐约已经知道是谁了,但是还在混乱中的思维根本无法集中。 只觉得不断有重物踩踏而来,全身骨骼都不断的颤抖着,内脏都在不断的痉挛着,意识越来越模糊,最终再也感知不到任何东西。 在卢象升倒下后,明军大阵也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重骑兵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停留,直接重重的撞在了明军的刺猬阵上,一时间长枪断裂的声音不绝于耳,狂猛的重骑兵摧枯拉朽,直接将拉路的明军尽数撞飞。 尽管有不少重骑兵也被锋利的长枪刺个对空,但是明军的龟壳阵却是已经宣布告破。 居前指挥的左丘慧第一时间便被重骑兵所撞飞,手中的盾牌重重撞击在胸口,在半空中便是大口大口的鲜血飞溅而出,重重的摔在地上,便一动不动了。 后续的重骑兵仍在不断跃入,战马两侧横插锋利的的斩马刀,带着巨大的动能,直接便在人群中犁出了两条血胡同。 三排重骑兵呼啸而过,整个明军阵线已经千疮百孔,死伤狼籍。 两翼的虎大威与杨国栋还算好些,重骑兵攻击的重点并不是他们,让他们残部损失并不算大。 但是在中央被突破的情况下,卢象升大旗也被砍倒的情况下,他们也已经没有多少斗志了。 当后续轻骑兵呼啸而来之时,整个明军已经彻底的崩溃了,剩下的人完全不管不顾,拼命转身就逃。 寒冷的唐水也根本挡不住他们逃命的决心,纷纷跃入水中,他们中大多数都是在冰冷的河水中直接被冻的抽筋,棉衣入水立即变得沉重似重,将他们拉着沉入水底,然后随波逐流而去。 少数水性好而且比较沉着的士兵,还知道在入水前将身上的盔甲和棉衣脱下,然后侥幸逃得性命。 虎大威眼见势不可为,立即带着残余的家丁向着重骑兵杀将过去,他是战场老将,明白重骑兵冲锋之后便会马力耗尽,再无战力的弱点,直接选择从这里突围。 杀透重围之后,杨国栋竟然也是从重骑兵处寻得突破口,两人合兵一处,直接反其道向着东方杀去。 这一着确实出乎多尔衮的预料,在西边伏下的重兵完全失去了作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虎大威与杨国栋带着残兵杀出重围,抢了数十匹马窜入山区。 虽然跑了数十人,但是多尔衮却也并不在乎,就算跑的是将领,他也不在乎,这些人已经被杀破了胆,若是再次对上满清八旗,必定会束手束脚。 此役只要击杀了明军统帅卢象升,就已经完全达成了目的。 “报主子!南边有数万明军接近!三千骑兵前锋,距离此地已经不足三十里!” 就在多尔衮准备彻底打扫战场,无论死活都要拿到卢象升之时,数骑却是急骤而来,远远便下马急声禀报道。 第386章 无法安眠 一支数万人的明军接近,这无论如何都不是一件轻松之事。 “可看清楚是哪路明军?主帅是谁?” 多尔衮顿时挺直了身体,目光遥遥看着西南方向,警惕的问道。 “奴才只看到一个‘李’字,所部气势迫人,不似一般明军!” 斥候快速的回答道,具体的对象还不清楚,因为他们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在斥候战中抓到任何一个俘虏。 多尔衮没有说话,这个斥候他是知道的,从军已经数年,完全可以称的上是见多识广。 既然他说这支军队气势过人,那就一定是一支强军。 但大明如今还有什么强军,远在陕西的洪承畴也是皇太极交代的军队之一,但姓李的军队却只有一支,那便是山西的李征部。 让他不爽的是,李征明明已经被大明宣布为叛逆,还来凑这个热闹干什么? 双方就算不是朋友,但敌人的敌人应该不会是敌人才对吧。这般主动上来找架打,难道大清跟你有不共戴天之仇不成? 这些负面情绪并没有影响多尔衮多久,既然李征前来挑战,他就没有避战的理由。 李征这般敌视大清,早晚会成为敌人,迟打不如早打,这一次不将他打残,也一定要让他明白,不是什么样的敌人都能招惹的。 朔州一战,满清上下都是有些不甘,倚城而战不算本事,毕竟满清八旗并不善长攻城,他们最拿手是野战! 而孟县一战,则是大半输在地理之上,在崎岖的地面,骑兵与步兵作战本来就是以长击短,输的很不服气。 “他们的旗帜是什么形状!?” 不过他身边的阿济格却是精神明显紧张了起来,作为当事人,他对潞州军的畏惧,虽然从不形于语言,但在心理上却是阴影极大! “回主子,他们的旗帜是方形的,很是特别!” 这一点斥候倒是记的清清楚楚,毫不迟疑的回答道。 “果然是潞州军!这伙明军可有些邪乎,十七弟,不可大意!” 阿济格顿时一愣,急忙向着多尔衮说道。 “十二哥,莫要失了心智!一次成败无足轻重,更何况大家都明白你只是败在大意上而已!” 多尔衮虽然心中提高警惕,但是对于阿济格这种杯弓蛇影的模样,还是从心底觉得不屑。 阿济格顿时被这话噎的说不出话来,大败之后回去与皇太极交代之时,大家都是商量好口径才上报的,一些关键情况都没有说出来。 但如今要他当众讲出实情,他也确实不能也不敢。一来是给自己找罪过,二来更是得罪了数不清的权贵们,完全是自讨苦吃。 “苏克萨哈,带四个甲喇的骑兵迎上去!将他们的骑兵逐散之后,你要沿路迟滞他们的大军前进!记住,这是你将功赎罪的机会,莫要再令本王失望了!” 多尔衮侧头看了一眼身边的苏克萨哈,冷冷的说道。 “喳!奴才定不负主子所托,将差事办好!” 苏克萨哈跪倒于地,汗流浃背的说道。 他明白多尔衮这并不是与他说笑,五六千骑兵对付三千余明军骑兵,若是还不能干净利落的收拾掉明军骑兵,回来以后等待他的绝对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其他各部收拢麾下奴才,简单打扫一下战场,好好养足精神,明日与本大将军一起会会这个李征,看看他到底有何能耐!” 望着苏克萨哈带着人马远去,多尔衮转过了头,对着身后众满蒙汉头领微笑着说道。 所谓人的名,树的影,李征所向无敌,还从来未曾在战场上失败过。在满清内部,都盛传这是大明另一个戚继光,对上这种厉害角色,说不紧张哪是假的。 阿济格上次野战失败,满清内部都是极为震惊。在兵力占据优势的情形下,竟然被数量比自己少的明军击败,也极大的动摇了满清八旗野战无敌的神话。 只是因为皇太极也在朔州城下碰的灰头土脸,谁也不愿意深究此事,甚至皇太极也不愿有人深究此事。 毕竟若是没有阿济格兵败这事更加轰动,那他在朔州城下一事无成,那可是人生的一大污点,对他的威信打击可是又一次沉重打击。 有阿济格顶在最前,他在山西一事无成,粮饷金银没有掳掠到的事情就不算什么事了。 这种连皇太极都无可奈何的人物,他们遇到了哪会不发怵? 但这会儿看到统帅多尔衮一幅云淡风轻的模样,众人紧张的情绪也稍稍得到缓解,但也仅仅是稍稍而已。 三十里对于骑兵来说,并不算什么,快马加鞭之下,小半个时辰便能到达。 但是对于步兵来说,需要的可能就是一天以上。 再加上苏克萨哈已经带兵前去拦截,怎么也能再争取个一两天时间,因此各部打扫战场之时,也还是非常从容的。 他们做的最多的是将明军战死官兵的盔甲剥下来,这东西对于满清来说,也是不可多得的战略物资。 每多一副完整的甲衣,部落中就会多一个甲兵,对于各部力量的提升最为直观。 其次便是战死本部士兵的尸首收集,满清军规有背战亡者尸首回去的条例,背负本族战死者尸首回辽东者,可获得其战利品的一半,这也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最后便是寻找明军统帅卢象升的尸首,不过这个任务是最为艰难的,如今战场上明军尸体到处都是,而且许多都被战马踩踏的连人形都看不出来了。 满清军中并没有认识卢象升之人,而战场上的明军非死便是重伤,也根本无法负担起辨识的任务,因此这项工作进展几乎为零。 不过多尔衮也并非非得找出卢象升来,他要的只是卢象升已经死在战场之上,彻底消灭这个对手而已。 这个目的已经达到了,已经不只一个明军伤兵交代,卢象升已经役于战场之上。 一番清扫战场之后,已经是一个多时辰之后了,眼见天色都已经将将黑了,多尔衮也没有连夜拨营向南的想法,。 趁着天光,带着大军后撤数里,远离了这片杀戮场之后,寻了一个地方便驻扎下来,打算令大军好生休养一夜,明日以最好的状态迎击大明最强军队。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他今晚注定是无法安眠了,这次面对的对手,将会远超于他的想象! 第387章 逃 在多尔衮打扫战场之时,苏克萨哈也带着骑兵拦住了潞州军骑兵前进的道路。 与斥候传来的消息相符,潞州军的骑兵只有三千余,但是苏克萨哈却是一点也不敢小窥。 这支军队与大明其他军队都不一样,那是从内到外的完全不同,若非打着的都是大明的红色旗帜,他们就如同两支毫无关联的军队一般。 清一色的鸳鸯战袍,漆黑的铁甲散发着钢铁的森冷与厚实,没有其他明军那般一见到大清八旗便一副猥琐的模样,就算人数不及八旗,他们依旧一副冷漠淡然的模样。 他们看向八旗骑兵之时的目光,是那么的令苏克萨哈觉得不舒服,那种目光太熟悉了,完全就象他无数次看向明军军队时的目光一模一样,充斥着漠然,挑衅还有,点点的不屑! 他们竟然敢对大清八旗一脸的不屑! 这是何等的大逆不道! 号角声中,明军骑兵竟然率先发起了冲击! 与苏克萨哈见过无数次的冲锋不一样,潞州军的冲锋显得有些有气无力,并没有第一时间将马速将到最高,而是各排保持着一条直线,为了整齐划一,甚至牺牲了速度! 这种慢吞吞的速度,顿时令满清八旗全部都为之哄堂大笑起来。 谁都知道,骑兵对决速度可是极为注重速度的,没有速度的骑兵只不过是被屠杀的对象而已! 明军这种速度,还没开始对决,就已经输了大半了!所有人都哄笑的看着明军慢慢向前,人人心中充满了必胜的信心! 面对骑兵之间的挑战,满清八旗从来都没有畏惧过。更别说这种根本不懂骑兵作战技巧的军队,更是被屠杀的对象而已! 在潞州军骑兵冲锋的第一时间,八旗兵便在号角声中呼啸而前,比起潞州军的整齐划一,他们明显形成了一个锋矢阵,以苏克萨哈为锋尖,一个三角锥形阵快速形成,直直的迎着潞州军骑兵而来! “杀!” 两军相距不过四五百步,当潞州军骑兵奔行百多步之时,速度渐渐提了上来,不过依旧还没有达到全速突击的一半。 不过在一声整齐的爆喝之后,明军骑兵的速度明显开始提升起来,越来越快,队形也越来越密集起来! “这个时候才想起提速,晚了!这帮子尼堪,还真是高估了你们!这样也好,半个时辰内灭了你们,然后再去寻你们大军的晦气!咦!” 苏克萨哈一脸的不屑,突然间却是发现了一个令他无解的地方,顿时惊叫起来。 随着两军的快速接近,苏克萨哈惊愕的发现,潞州军骑兵之间根本就没有任何缝隙! 骑兵之间必须隔开一米以上的空隙,这样方便相互交错而过,而且也不会在动手之时兵器过长直接将身边的同袍给绊倒。 但是潞州军骑兵之间根本没有缝隙,这还如何交代而过?无论第一个回合是不是击杀了对方,最后的结果都将是迎面撞上一匹敌骑,若是在战场上发生相撞,必然是落马的结果! 更可气的是,在潞州军骑兵这般密集的骑阵面前,落马也就意味着死亡,谁也不可能挨过这么多的战马的踩踏却能逃出生天! “连环马!连环马阵!” 这个时候,已经不仅仅是苏克萨哈看出不对,所有八旗骑兵都看出来不妙了! 离的远的已经开始收拢战马,尝试向两边迂回,离的近的却是没有选择,尖叫着迎向潞州军骑兵,却是避无可避! “轰隆!” “劈啪……” “希律律……” 无数骨断筋折的声音不断出现在战场之中,战马猛然相撞的惨叫声更是淹没了整个战场! 几乎是一个瞬间,满清第一排的骑兵已经基本上全军覆没! 不过不同的是,潞州军的骑阵还勉强算的上完整无缺,满清大军的骑兵则是大部分拼命向两旁拉开战马,侧身躲开碰撞。 但在这种当面硬刚之时,侧面对上正面,那完全就是找虐而已。 无数满清战马被从潞州军骑兵从侧面撞翻,在马上的八旗骑士侧身之时根本毫无还手之力,更是因为宽大的正面,直接被数柄马刀同时分尸! 偶尔还有悍勇之辈亡命而来,却是抵不过数柄马刀从数个方向同时斩下,武技高一些的也许还能临死拉上一个,但大部分人都是毫无悬念的直接被斩杀当场! 苏克萨哈便是武技极高之辈之一,也是瞬间便判断出局势,只能向前冲的人物之一。 不过他也难逃命运,刚刚与潞州军接触之时,便同时遇到三把马刀从左、右、前三个方向同时斩来,拼命格挡开两把马刀,还未松口气,第三刀便毫无障碍的直接将其左臂整个卸下! 刚刚发出一声惨叫,坐下战马便与正前方明军骑兵撞在一起,马上两人同时惊呼,全部被撞飞而出,摔落于地,滚滚战马践踏而过,死活根本不知。 整个满清的骑兵,大部分都表现出来极强的马术,大部分都在紧要关头一拉马头,斜切而过。 不过他们这种阵前转身,完全就是将后背,侧面交于敌人,滚滚而前的潞州军骑兵终于达到马速巅峰,呼啸破入满清骑兵大军之中,砍瓜切菜一般的大砍大杀起来! 一时之间,惨叫声不绝于耳,杀伐声惊动四野。 满清骑兵个个无比憋屈,但却苦于无法后背杀人,只能拼命抽打马匹,恨不得早些脱离接触,重整队形再战。 但是潞州军又岂会令他们这般轻易脱身,死死咬住他们,手中马刀丝毫没有停留片刻的意思。 在这种混战中,任何长兵器都是累赘,在墙式骑兵面前,任何长兵器也只能是障碍! 在一番砍杀之后,仗着坐下坐骑都是良驹,八旗骑兵还是慢慢撇开了追杀的潞州军骑兵,愤怒而又憋屈的重新在号角声中列队。 只是他们却愕然的发现,统军的苏克萨哈已经不知去向,而他们的人数更是令人触目惊心。 五六千人的大军,如今凄凄惨惨的剩下还不足半数人!再看潞州军骑兵时,他们无不倒抽一口冷气,这边的骑兵数量根本不见稀少什么,最多也就是数百人的伤亡罢了! “呜~呜呜~~” 不等他们缓过这一口气,不远处明军骑兵的号角声再一次响了起来。 所有满清八旗都明白这个号角的意思,刚刚就是在这个一长两短的号角声中,潞州军骑兵开始发起的冲锋。 眼看着潞州军骑兵再次缓缓提速而来,失去了指挥官的满清八旗骑兵残部,已经再也没了战斗的欲望,在最后还幸存的一个甲喇额真的号令下,快速向回而逃。 第388章 如芒在背 两支骑兵一追一逃,三十里的距离几乎一瞬即至。 多尔衮才刚刚撤到临时营地,滚滚马蹄声便将寂静打破。 天色擦黑,根本就无法分辨到底是出了什么状况。在简易营垒中,值守的汉八旗立即列阵,刀枪出鞘,弓箭兵快速列队,作为了防御的准备。 在汉八旗的喝令声中,无数残兵败将潮水一般的涌了过来,一看对方打的旗号,汉八旗也不敢攻击,但却也不敢就此放他们入营,立即有人飞马前去中军大帐报于多尔衮。 等又惊又怒的多尔衮快速披上披风,来到大营之外后,却是发现营外是一片黑压压焦急又愤怒的骑兵,正在破口大骂将他们拦在营外的汉八旗。 汉八旗统领石廷柱则是不断的赔着笑脸,哪怕单骑入内的正蓝旗甲喇度图截,将他这个汉军镶红旗旗主脸打的啪啪响,依旧低头哈腰,屁也不敢放一个。 不过就算如此,石廷柱也不敢放这些人入营,不是他有这个胆子,而是因为多尔衮的命令。若非多尔衮下令他守营,他哪有胆子拦着满洲太君入营。 多尔衮到来之后,见到这个场面,脸上顿时变得铁青。他当然看的出来,这是大败而回的模样! 不过这个小小的奴才打败了仗还敢这般嚣张,这般痛打他手下的狗,顿时令他体内邪火直冲脑顶! 直欲喝令拿下斩首示众,突然一阵火铳轰鸣声骤然炸响。 只听声音,谁都知道这绝不可能是数十上百杆火铳能够产生的响声,至少也得近千才能办到。 与火铳声齐呜的则是一片惨叫声,听声音还很近,多尔衮只看到营外的败兵顿时骚动起来,便被人扑倒于地,耳中还听到一连串的喊叫声。 “快保护主子!” “保护大将军!” “保护睿亲王!” 无数的白甲蜂涌而来,将多尔衮牢牢护在中央,将多尔衮头压低,便簇拥着他向着大帐而去。 身后的火铳声不断的炸响,营外的败兵骚动已经完全不可扼止,在生死面前,谁也顾不得什么规矩了,正白旗的败兵第一个动手,直接将拦路的汉八旗士兵斩杀,蜂涌而入了大营。 “给本王放手!” 眼见骚动越来越大,多尔衮怒不可遏的将护卫全部推开,厉声的叫道。 “阿济格,立即率镶白旗自左出营!” “杜度,带镶蓝旗自右出营!” “杜囊尔末!带着蒙古右翼自前营出击!本王倒要看看,这些明军是不是真的三头六臂!几千人也敢来本王帐下撒野!” “巴尔堪,立即将苏克萨哈带过来!还有那个闹事的败将也给本王带过来!本王要知道究竟发生什么事!快去!” 一连串的命令就在一瞬间被快速下达,最后一句却是对身边的白甲兵护卫头领所说的,多尔衮已经快要咬牙切齿了,几千人就打到大门口了,这简单就是赤果果的羞辱啊! 果然在三路大军齐出之下,营外的火铳声很快便消失。 因为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唯恐被人埋伏,阿济格三人并不敢追出太远,只是将逐出大营外十数里便即收兵回营。 不过今夜明显不是一个安静的夜晚,不仅仅斥候出动了两倍的人数,就连大营之中也充斥着压抑与恐慌。 不仅仅是五千兵马惨败而归,更因为从多尔衮提人到深夜,大营之中的惨叫声就没有停止过。 苏克萨哈多尔衮并没有见到,估计是已经折于战场上,剩下逃回来还敢嚣张的度图截则是被人硬生生剥光高高吊起,多尔衮亲自用鞭子将之抽死。 下面十几个战场选逃的牛录额真也没有一个有好下场,一半被人装进麻袋用战马踏成肉泥,剩下的都被鞭子抽打而死。 至于敢于动手杀人硬闯军营的正白旗牛录额真,则是被来个千刀万剐,一夜晚的凄厉惨叫声,大半都是出自其口。 苏克萨哈这个主事者已死,多尔衮找不到责任人,也只能将邪火发在这些小人物身上。 这一次他的损失委实太大了,与卢象升正面硬刚,他的正白旗便损失了两个多牛录。 与李征还未碰面,又多损失了近四个牛录,正白旗一共才多少牛录?满打满算,也只有数量参次不齐的二十九个,一下子去了近七个,损失已经达到了三分之一,这是何等的惨重? 这种损失,他根本不用指望皇太极能够为他补充,回到辽东不被皇太极以这个借口再罚他几个牛录已经可以算是烧高香了! 整体实力就不如皇太极,眼下又损失惨重,他在辽东内部的话语权必然会更加的小,如何能不令他恼怒!? 而且这一次,正蓝旗,镶白旗都有不少的损失,多铎还好说一些,一母同袍,感情又是极好,历来都是同进退,不会如何为难于他。 但是正蓝旗旗主豪格却是一向都不对付的,难保他不会借此发难,既可以令自己多受惩罚,又可以向正蓝旗上下邀买人心稳固地位,自己的未来更是步步荆棘! 再一想到即将到来的与李征部的一场大决战,多尔衮更是心烦意乱。 李征可不是软柿子,所部潞州军之战力,只是看这一次骑兵对决,就已经明白可谓天下强军。 这场决战无论胜负,左翼大军的损失必然不会小,到时候必然更加的被动。 胜则是理所当然,但败就会万劫不复。 这一仗打来又是何苦来哉? 他终于明白皇太极突然这般大方,将他放出盛京,让自己统领大军伐明的用意了。 敢情这挨千刀的,必然算到李征会来插这么一脚,无论自己与李征谁胜谁负,得益最多的必然会是他皇太极。 这个阴谋自出兵之时便已经谋划好了,大军名义上自己为统帅,但是却以同时攻略两个方向为借口被一分为二! 豪格虽然看似被剥掉了正蓝旗的指挥权,而且还位于岳托之下,但却是攻的最没有压力的山东一路! 自己所部统率两白旗还有正蓝旗,看似虽然兵强马壮,但却遇到李征这另一个挨千刀的滚刀肉,注定要自己与李征来个硬碰硬! 想通了这点之后,多尔衮也立即打定了主意,自己绝对不能为皇太极去火中取栗,做这损己利人的勾当! “来人,立即召开军议!大军与潞州军主力决战在即,须先行肃清后方,眼下关宁军驻于安州,委实是我军如芒在背!宜须及早拨除为上!” 不顾已经是深夜了,多尔衮一拍地图,睁着血红的眸子,厉声叫道。 第389章 关宁军覆灭 安州,距离唐县尚有近两百里地,而且关宁军向来的表现来看,若说他们是满清的芒刺在背,估计谁也不信。 但是到会的所有人,几乎都异口同声的表示,放着这数万关宁军在背后溜达,委实是一件极为危险之事,必须尽早解决掉他们,才能避免被两面夹击之险! 不仅如此,许多人还急不可耐的表示,军情紧急容不得半点延误,最好连夜拨营向北,先收拾了关宁军,再掉头收拾潞州军也不迟! 这个激进的观战直接被多尔衮给否决了,一来这会给人留下自己畏惧潞州军的印象,第二深夜行军完全就是大忌,黑暗不能示物,又是敌前退兵,士兵心中压力必然极大,出状况的可能性可谓极大! 第二日一早,多尔衮便直接令阿济格统帅镶白旗与右翼蒙八旗为前导,向南迎战、迟滞李征大军。 正白旗殿后,正蓝旗打前,全军兵发安州,不破关宁军誓不休! 阿济格的任务并不重,根本无须他击败李征大军,甚至连大规模决战都不需要,只要他不断骚扰,侧击对方便可。 通过对昨天一战的了解,多尔衮也了解了潞州军骑兵的战术,那便是正面相刚,以一种必死之心对冲,完全是所向无敌。 满清大军是来抢劫的,并不是来玩命的,对于这种打法,他们根本就做不到视死如归。就算能做到,多尔衮也不打算这么玩。 满清人口本来就不多,能够跨上战马征战的更是只有五分之一不到,这种拼人头的战法,就算满清将内裤都抵出来,也根本拼不过人口万万的大明,甚至就算山西一隅之地,他们也是拼不过。 千里为官只求财,他们千里伐明为的也是同样的东西,既然这些东西可以从软脚虾手中得来,谁会蠢到将牙口崩掉才拿回来? 因此,多尔衮给的战术也很简单,尽量避开正面决战,多在两翼袭扰,有机会就偷袭一把,没机会就将他们牵制在小范围内不能动弹,只要令他们不能快速前进,那就算大功一件。 虽然多尔衮也明白,等到对方步军前来汇合之后,阿济格是没有一点可能再阻止对方前进的步伐。 不过对方步骑协同,还想再追上自己,那就成了一件很困难之事。 毕竟满清方面基本上是清一色的骑兵,而且没有固定的攻击方向,想被步兵咬住可谓极为困难。 唯一的弱点也许就是物资运输队伍,里面堆积如山的粮草和金银,还有掳掠来的年轻青壮男女,这些才是拖累大军行动的最大因素。 不过只要拖住几天时间就已经足够了,他可以顺利的南下与岳托、豪格部汇合,两军汇合,不仅决战的把握急剧提升,更可以将伤亡风险给分担了。 而共同承担伤亡,这才是多尔衮最在意的地方。 他可以想象的到,豪格一听到正蓝旗伤亡惨重,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只要他在旁边稍稍煽风点火一番,不怕豪格不会冲动的要求回师与李征决一死战! 这条计策中,与岳托、豪格汇师才是第一位的,至于收拾安州的关宁军,则完全属于搂草打兔子的行动。 就算为了掩饰自己的计划,多尔衮也必须先将关宁军给收拾了。 在下达了全军折而向北的命令之后,多尔衮也用自己奉命大将军的名义,紧急向岳托、豪格下达了向自己靠拢的命令。 仅仅一日夜后,一人双马的正白旗,正蓝旗万余兵马,再加上蒙古八旗、汉八旗近两万的兵力已经突然出现在了安州外的关宁军大营之外。 关宁军在满清眼中,一向都是运输大队长的印象,对于在野战中收拾关宁军,满清上下都是信心满满。 虽然一日夜奔袭近两百里,但是却没有人认为需要休息一番再上战场,面对着关宁军坚固的营房,满清八旗却是选择直接破营。 而事实上,满清大军刚刚抵达,关宁军大营便已经开始出现了混乱。 谁也没有想到满清大军会来的如此之快,监军高起潜此时还在大营中弹劾卢象升对安阳见死不救,向西避战的罪名,一手漂亮的小偕字,写的文章更是花团锦簇,完全符合他内书房优秀毕生生的经历。 但是当他收到满清大军数万奔袭而来的消息后,他第一时间不是想着如何调集军力抵挡,而是以保存实力为名,立即要求各部交替后撤,拱卫京师。 关宁军本来就在高起潜一直避战,只敢远远吊在满清大军之后,而士兵一片低迷。更在对卢象升见死不救,甚至连粮草都不愿意拨给之下,更是人人寒心。 在这种满清突然杀至面前的局面下,或许还有人想要抵抗一番,但是在大营下达的撤军令一出之后,整个关宁军便直接炸了。 大敌当前撤退,就必须有人断后,但谁也不愿意在这种敌人面前断后,他们都十分明白,这个时候断后是根本不要指望有任何人会回来救他们的。 因此当撤退令一下,原本还操着三眼铳和弓箭抵抗的关宁军,直接一窝蜂的逃出坚固的营垒,根本就没有任何秩序可言。 被确定为第一批先行的军队,还没来的及庆幸,就发现已经有人跑在了他们前面,被指名断后的军队更是火力全开,完全不顾同袍之义,直接扔下所有物资,跑的比兔子还快。 关宁军的炸营来的如此突然,又如此的顺理成章,就如同满清无数次见到的一样场面。 几乎没有经历过任何犹豫,满清大军便飞一般的扑了上来,在后大砍大杀,尾随追杀而来。 数十里的道路上,关宁军伏尸无数,大地都被鲜血染红,数万大军根本就没有做出任何象样的抵抗,就这般直接被杀的灰飞烟灭。 一路如同惊弓之鸟一般逃至北京城南宛城的高起潜,更是连上数道奏章,痛斥卢象升引军避战,又暗中令人为满清带路,更充当奸细诈开营门,这才令关宁军损失惨重。 数道奏章一道比一道详细,直可谓宣誓朝廷,卢贼一日不除,大明一日不得安宁! 唯一幸运的是,满清并没有一直穷追不舍,只是追出数十里便即收兵而回。 在宛城中立起大旗后,陆续有关宁军残部汇聚而来,总算还没有真的到了全军覆没的境地。 不过到此时,之前兵势最盛的关宁军,如今已经完全落毛凤凰不如鸡,皇皇数万人的大军,如今只余下万余战战兢兢的惊弓之鸟,已经完全变成没了斗志散兵游勇了。 第390章 还不是时候 在多尔衮痛歼关宁军之时,阿济格也在竭尽全力的阻碍着李征部的北上。 通过数日不间断的袭扰,潞州军骑兵的前进步伐已经完全被阻碍住了。 阿济格从来不与潞州军正面交锋,在两翼不断的迂回包抄,虽然满八旗还做不到娴熟的在战马上奔射,但是追随于他的蒙古骑兵却可以十分轻松的做到。 在蒙古人不断的游骑奔射之下,潞州军骑兵只能不断的原地下马步战,以火铳对抗蒙古人的骑射。 所谓的骑射,事实上是被严重夸大了的。 在高速奔驰的战马上,道路上一点点磕碰,就会令得骑士准心偏移,射出的箭矢只能向着大概的区域而去,至于准确度,那完全得靠运气与基数来提升。 蒙古人被大明封锁了两百余年,物资奇缺,老祖宗留下的弓箭早就十不存一,如今手中的弓箭更是劣质货,许多箭头甚至都是骨头磨出来的。 这些的箭矢对于披挂铁甲的潞州军骑兵来说,根本就是毛毛雨,虽然数量看似众多,但是杀伤力都极为有限。 而且他们在潞州军火铳的攻击下,损失却是极重。 一次次的攻击,虽然每次损失只有数十人上下,但是积少成多之下,蒙古人依旧还是有些撑不住了。 但是满清的命令却不能不听,因此骑射的距离是越来越远,攻击的威力却是越来越弱,唯一值得夸耀的是,潞州军骑兵确实被他们弄的进退两难,寸步难行。 这个情况在第四天后被终结了,近两万步军的到来,也一下子打破了这种僵局。 对于步军的两翼骚扰,蒙古人已经被打成惊弓之鸟,潞州军步军行进之时,依旧保持着方阵而行。 在方阵四角,则是数量惊人的火铳兵,任何在两翼攻击的敌人,都会在这种两角夹击的情况下被打的损失惨重。 几番试探之下,蒙古人便彻底放弃了对步军的攻击,转而全面围攻骑兵。 不过在步军强行挺进与骑兵汇合之后,蒙古人的骚扰便完全没有了作用。 每次佯攻,只要进入火铳射程,便会被左右两波火铳兵打的人仰马翻,甚至连箭矢都来不及射出。 阿济格不死心的迂回至潞州军之后,想要伺机切断潞州军的粮道,令其不败而败。 但令他失望的是,潞州军的粮草一直是随军而行,更是被安稳的保护在大军中央,根本就没有任何下手的机会。 大军以势不可挡的姿势越过唐水,甚至以唐水为阻碍,以骑兵迂回东南,与步兵配合差点打了阿济格一个反包围之后,阿济格终于死了迟滞潞州军向前的心思,大军绕了一个大圈,放弃迟滞任务,直接北上与多尔衮汇合。 当毫无阻碍的李征大军,越过唐水之后,更是被眼前的战场所震憾,无数的断刀长枪被立于当场,战场上全部都是战死的尸首。 通常在战场上,能够坚持到伤亡率越过一成还在战斗的已经是强军范围,能够坚持到伤亡超过三成的,已经可以称的上是当世无敌。 但眼下的唐水战场,粗目一看,战死者至少也有数千众,而卢象升本部以李征所得的情报来看,人数最多也就八千上下。 换句话说,卢象升最少是坚持到了伤亡超过三成以上为才全军崩溃的,这种强军已经是李征目前仅见了。 也许这与卢象升此战之前便下定死志有很大关系,但能够统驭全军在饥寒交迫之下做到这点,卢象升已经不差于古今任何名将丝毫。 “传我将令,大军止步,骑兵营四出,为大军警戒!近卫三营保持戒备,其他人解散为卢督师本部勇士收尸,让他们入土为安!全军听令,寻找一个披麻之人!无论生死,都要送来本将面前!” 虽然李征此来,是要与卢象升作一个了断,但是直到了现在,李征心中却是复杂难明,怅然了半晌,这才悠悠的下令道。 近万人齐齐动手,效率极为可观,很快密密麻麻的坟坑被随地挖了出来,一具具已经冻的僵硬的尸首不断的被放入一处处坟坑之中,李征没有选择挖一个大坑全部埋葬,而是选择这种一人一坑的费劲办法。 对于这些抵抗外族的勇士们,潞州军上下都是抱着极大的敬意,不愿意有丝毫怠慢。 当卢象升的尸首被送来之时,李征更是怅然若失,卢象升此时的麻衣已经被鲜血所覆盖,完全成了褐色,头上的白布更是在鲜血与泥土的侵蚀下已经成了黑布。 一张威严的国字脸,在死后脸庞肌肉松驰下来之后,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威严,看起来十分的安详平和,只是那一层鲜血凝固的青黑色,让其脸庞看起来显得有些狰狞。 李征与其相识已近十年,其中大半时间为友,最后关头却是死敌。 虽然李征很不认可他的愚忠,但是对于这样的人,李征却极为敬佩。这些不图名,不图利,也许效忠的帝王只是一介蠢货,但他们确实作到了为国为民,问心无愧。 这些人也许顽固不化,也许油盐不进,也许做起事来令人分外反感,但不得不说,这些人才是民族的脊梁,才是华夏民族自古至今屹立不倒的希望所在。 两口新打制好的棺材此时已经摆在了卢象升旁边,一口是他的,另一口是那个舍生忘死,将他压在身下,避免他的尸首被战马践踏的忠诚卫士的。 尽管这个卫士已经快要成为一滩烂泥,但他却有这个资格享用一口棺材,长伴在卢象升身边。 李征令人清洗了卢象升的遗体,将他的麻衣还有头上的白布也全部清洗一新,将之放置于棺中。 面对着这个敌手,李征掬了一躬,并上了三柱香。不过棺盖他并没有合上,古人讲究盖棺定论,李征觉得卢象升应该是希望他的君王给他盖棺定论,而不是由他而来。 尽管李征十分清楚,在他身死之后,他的君王会如何对待于他,全他依旧选择尊重卢象升,给予他最后的体面。 “大哥,探马刚刚来报,建奴大军已经转而向北,咱们还要向前吗?” 正在李征沉思之时,李悦揿开灵堂帐子进来,大大咧咧的道。 他与卢象升没有多少交情,更谈不上什么惺惺相惜,话语中根本没有任何的收敛。 “不了。咱们不是来替昏君勤王的,没必要替大明朝廷去拼命!” 李征断然的拒绝道,这会儿再向前,就得面对大明朝廷与满清的双重打击,傻子才会继续向前。 “将卢象升遗体送至清苑,咱们撤回定州休整几日。保定府是卢督师生前为官之地,必会善待他的遗体。” 李征顿了顿,一指卢象升的棺木,叹息一声说道。 “卢督师还真是犀利,这么点兵马与建奴数万大军熬战数日,真是虽败尤荣。估计棺木回城之后,大明朝廷肯定会有哀荣赐下,倒也不负了他这一生!” 李悦应了一声,随口也跟着赞叹了一句。 “大明朝廷是不会善待他的!他的事情也不可能会被崇祯知道,就算知道了,也只会被歪曲裁脏陷害!” 李征却是摇摇头,声音萧索的说道。 “这怎么可能!卢督师怎么说也是战至最后一兵一卒,更是极大杀伤了建奴,谁又能抹去他这份功绩?!” 李悦一听李征这话,顿时急眼了,身为武将,若是力战而死,却得不到应有的哀荣,甚至会被裁脏,这完全让他无法想象。 “虎毒岂有人心毒?卢督师最后关头,饥寒交迫,外无援军,内无粮草,甚至各城都禁止售卖粮草于他,那还有什么事情是那帮人做不出来的?” 李征悠悠一叹,在这个体制中,一切都已经烂到根子了,只要身处其中,不同流合污,就只有淘汰出局一个下场。 “若是不将所有责任全部推到一个不能开口的死人身上,那些人如何保存自己?若是给予应得的哀荣及萌妻荫子,又该如何解释卢督师战死经过?” “既然存心令其战死,让其不再成为障碍,那又怎么会顾忌一个死人身后之事?若我没有预料错,若是我不将尸首送去清苑,卢象升死讯都不会被人送入宫中,想要入棺,恐怕都得数月之后了!” 李征摇摇头,这是历史上实际发生之事。 在卢象升战死之后,杨嗣昌对于地方上送来的奏章全部压下,更是百般发难拒不承认卢象升已经战死的事实。 反而处处宣扬卢象升避战畏战,空率数万将士却一事无成,置国家大事如儿戏,委实是人人可杀的国家蛀虫! 直到十数日后卢象升尸首被寻到,杨嗣昌不甘失败,更是对侥幸突围而走前来报信的官兵百般拷打,逼迫他们承认卢象升不是战死,而是畏罪自杀。 不过没有人在严刑逼供下违背良心,一直高呼卢象升是战场力战而死,等到杨嗣昌无法压制只能上报朝廷之时,卢象升尸首已经爆尸八十余天,委实可叹可怜。 “这样的朝廷,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没有黑白,没有廉耻,他若不亡,一定是老天瞎了眼!大哥,不如咱们直接兵进北京,将这帮蝇蝇狗狗之辈尽数宰了,岂不痛快!?” 李悦是一个纯粹的武人,不懂政治手腕,完全就是一个非黑即白的直肠汉子,听得李征一席话,顿时勃然大怒,恶狠狠的道。 “还不是时候。去做事吧!” 李征摇摇头,转身行出了灵棚。 第391章 决议一战 在李征大军稳步后撤至数十里外的定州时,多尔衮也与岳托、豪格碰了面。 “十七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般被人赶鸭子一般的赶回来了?别说你已经被吓破胆了?” 一见面,豪格就阴阳怪气的说道,对于他接手后才三年的正蓝旗损失惨重的消息,他是极为愤怒的。 在皇太极以不是理由的理由强行收拾了莽古尔泰之后,莽古尔泰麾下正蓝旗自然也是在清洗的范围之内,经过一年多的清洗,正蓝旗已经由原本四十多个牛录,一下子缩水了小半,变成了二十多个牛录。 原本就属于下三旗的正蓝旗,在失去众多牛录之后,更是稳稳的占据垫底的位置。 对于正蓝旗旗主这一职位,豪格本来就不太情愿,但是这好歹也是一旗之兵,比之只挂了个名的镶黄旗旗主名号,却没有实际控制权的他来说,这才是真正可以慢慢归属于他的嫡系之力。 但是这一次,正蓝旗随多尔衮出征,两战之后,损失竟然高达四个牛录,这让一直以来卖力收买正蓝旗人心的豪格来说,不啻于晴天霹雳一般。 “豪格,你这是什么态度与奉命大将军说话!?” 多铎猛的一拨宝剑,恶狠狠的盯着豪格,大怒说道。 他这会儿心情也不好,镶白旗损失也不少,但是这口气他没法向多尔衮发泄,眼下豪格这般说话,顿时将气撒在他身上。 “败军丧师,难不成也不能让人说了?” 豪格丝毫无惧,将眼睛瞪的更大,狞笑着说道。 “眼下大敌当前,都少说一句。还是想想该如何解决掉李征的潞州军,他们才是我大清最大的敌人!” 一旁的岳托有气无力的说道,一边说还一边不断的咳嗽着。 皇太极清洗莽古尔泰派系,更是将他的妻子也生生逼死,这事对他的身心打击极大,这几年来他的身体是一年不如一年。这次带兵远征,更是将他的心神消耗极大,已经有些油尽灯枯的迹象了。 眼见岳托发话,豪格、多铎也不得不给些面子,冷哼一声,互相瞪了一眼,便住了口,不再多说什么。 “眼下是战是避,还得奉命大将军拿个章程出来。” 岳托见双方不再争执,一阵激烈的咳嗽之后,才虚弱的说道。 “让他还说什么?打一仗败一仗,将大家都送上死路么?依本王看,还是奉天大将军你来下令最好!” 豪格显然是不放心被多尔衮指挥,立即跳起来反对,要求岳托来指挥这次大战。 “肃亲王此言甚是,本王确实有错在先,情愿受多罗贝勒节制。是战是和,都由多罗贝勒裁决便是!” 眼见多铎眼睛一立,又要发作,多尔衮急忙一拉多铎衣角,抢先说话道。 此言一出,豪格顿时愣住了,以他简单的脑子,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多尔衮为何会如此拱手让出指挥权。 “奉命大将军说笑了,陛下已经指明由你为大军统帅,本贝勒可不能喧宾夺主,还是由大将军主持为上!” 岳托直接予以推托,根本就不上这个当。 但他傻,岳托可不傻,李征的名头可不是吹出来的,而是一刀一枪打出来的,这场大战无论胜负,损失惨重肯定是不会少的,谁若做这个指挥官,谁未来必然会被事后清算! “要不……” 多尔衮眼见如此,眼睛一扫豪格,正欲说话,却又咽了下去。 豪格虽然是最佳背锅对象,但皇太极又岂会看不出其中猫腻,日后只要拿一个擅离职守,就足以收拾自己。 而且将指挥权交给一个莽夫,多尔衮还没有真的疯了。他是想保存实力,可不是想白白被人推在前面当炮灰。 “是战是和,本王也是难以决断,本王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多尔衮眼见形势如此,也就不再推脱,反而镇定了下来,十分平静的问道。 “那还有什么好说了,咱们有十万大军,还需要怕这区区两万余的明军,全军杀过去,让他灰飞烟灭就是了!挡我大清者,死路一条!” 豪格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多尔衮的下文,心情更加的烦燥,怒气冲冲的说道。 “肃亲王是造成战喽,不知多罗贝勒意下如何?” 多尔衮丝毫不在意豪格的愤怒,一脸平静的问道。 “自先汗成军以来,还从未遇敌退却过,无他,士气也!避战不前,人心就要散了!八旗遇敌,从不退却!” 岳托没有直接回答,但是语气却是虚弱但又坚定万分。 “十三哥呢?” 多尔衮点点头,将目光看向了阿济格,平静的问道。 阿济格犹豫了一下,说实话他是不愿意再面对潞州军的,但眼下看两位大佬都已经先后表态主战,他最后还是点点头,表示支持一战。 至于多铎,在多尔衮目光望过去之时,便点头坚定说道,“十七哥怎么说,我就怎么办!” 多尔衮点点头,两兄弟亲密无间,也根本无须太多言语。 “那便战吧!” 满洲贵族之间既然已经达成一致,其他的蒙古人,汉八旗的意见就根本无足轻重,多尔衮便直接下达了决定。 “不过杀鸡焉用牛刀!此战,满八旗先不要冲锋在前,先让汉八旗与蒙古人试试他们斤两再说。” 多尔衮再看了一眼帐内众多小贝勒请战的眼神,眼睛却是眯了眯,淡淡的说道。 这个提议更是毫无障碍的得到了岳托一行人的赞同,对于这种强敌,如何重视都不足以形容。 让仆从军在前面顶雷,再观看一下对方的作战方法,寻找出对方的漏洞然后一击必杀,这绝对是一个关键。 “岳托,本王手下缺少汉八旗火铳兵。本王已经见识过了,这潞州军火器极为犀利,还需要你麾下汉八旗打头阵!” 虽然身为全军统帅,但多尔衮显然不可能绕过岳托,而且这种明显是让人当炮灰的事情,更需要提早一步说清楚,免得到时出现误会。 “睿亲王放心,岳托不是不懂事之人。” 岳托倒也毫不含糊,直接拍着胸膛保证道。 “既然商议已定,那就这般进行吧。阿济格带本部与五千蒙古骑兵留守永清老营,看守物资青壮,岳托部汉八旗为先锋,本大将军与豪格部为中军,明日便转而向南,好好会一会这个李征!” 多尔衮轻轻拍拍手,直接定下了战略布置。 众人哄然应命,尤其是阿济格更是一愣,顿时满眼感激的神色看向多尔衮,他心中明白自己的小心思被多尔衮看穿,留他在通州更是给他留足了面子。 第392章 大战开始 崇祯十年九月中,多尔衮汇合岳托豪格部,大军七万余,折而向南,欲与李征部决战。 在大明的领土上,出现了这种极为奇怪的状况,身为主人的大明朝廷和军队,全部龟缩于城池之中,瑟瑟发抖的看着满清大军自各个城池之间绕行而过,却没有人有任何的阻拦。 而在大明的国土上,还有一支被宣布为叛逆的军队也盘踞在京畿边缘,附近的官民军队也是一副视而不见的样子。 两支军队都与大明朝廷没有任何关系,却偏偏决战的战场处在大明朝廷的领土之上,更讽刺的是,大明朝廷却是毫无能力进行任何的干涉。 再得到满清大军已经南下之后,潞州军也停止了休整,开始修筑工事,筹措粮草,沫马厉兵等待着决战的到来。 三日后,从河间府而来的满清大军,距离定州不足三十里。 双方的斥候已经开始接战,潞州军的斥候依旧是之前成熟的枪骑兵战术,十数骑连诀而前。 遇敌便下马用火铳招呼,十数杆火铳,对付只是数骑连动的满清斥候,完全就是压倒性的优势。 刚开始不适应潞州军作风的满清斥候,很是吃了几次大亏之后,这才反应过来,当满清斥候开始以数十人为单位的向前之后,潞州军便再能讨得便宜。 每次都是远远的放枪,便即上马便逃。 论骑兵的单兵能力,潞州军还真的不是这些游牧民族的对手。 不过当接近潞州军大阵十里处,被压缩到极限的潞州军斥候们,队伍一下子密集了许多,开始以百多人团伙作案。 在得手几次之后,满清斥候们也开始扩大队伍规模,一百人,三百人,五百人…… 当最后一次双方交战之后,已经达到了惊人的近两千人大混战,这已经不再是斥候战了,而是一次大规模的骑兵对决了。 这一次满清大军却是丝毫也没有讨得便宜,那些被潞州军苍蝇一般的侦查手法弄的满腔怒火的家伙们,眼见终于可以正面对决之后,便即疯了一般的冲将上来。 然后,便在潞州军特有的骑墙冲锋之中,再次夺路而逃。 是役,当场斩杀满清骑兵三百余,虽然令大部分满清清兵遁逃,但是在两军主力面前,以千人不到干净利落的收拾掉人数还在自己之上的满清骑兵,顿时令得潞州军这边彩声如雷,士气高涨。 崇祯十年九月二十三,两军终于开始对上正面,在定州城外宽阔的原野上,两军拉开十数里,场面极为壮观。 潞州军摆出的依旧是方阵,由十数个小方阵组成的大方阵,在大阵之后则是数千骑兵镇守。 数十门火炮在正面一字排开,火炮之后则是一排排手持长枪的士兵,一个个稍小的空心方阵,组成了一个巨大的空心方阵,无数的物资和医护兵在被护在中间。 满清以骑兵为掩护,大军慢慢形成一个内凹的却月阵,中间内凹,两翼向前扩展,仗着兵多的优势,呈现的是三个方向包围的态势,大有一口将潞州军完全吞掉的气魄。 多尔衮的大旗虽然居中,但是中间部分满八旗数量却是少的可怜,大部分都是汉八旗,他们也是此次进攻的首批军队。 在他们两翼则是一望无际的蒙古骑兵,这些穿着皮袄的蒙古人,原本大部分人除了坐骑与一把弯刀就再无长物,但在随着建奴来了一次大明京畿之后,都是发了大财,身边空余战马都塞满了抢来的东西。 如果是平时,他们也许就会心满意足了,但是一对比满八旗的东西,他们却个个眼红不已。 在欲望还没有满足之前,他们的战意也是极为强烈,人人都充满了对战争的渴望。 至于满八旗,如今大多在后面充当预备队与督战队的角色,满人数量不多,谁都不会同意将之过多的消耗。 两军阵势摆好,相隔足有数百步之遥。 满清一方刚刚摆好阵势,潞州军便开始有动作,竟然是主动进攻。 在震天的鼓声中,中线数个方阵踩着鼓点稳步向前,直直的向着多尔衮的帅旗而来。 多尔衮摆手间,旗号翻转,数千汉八旗火铳兵开始向前奔去。 与潞州军那如墙而进的状态不同,汉八旗士兵则是显得混乱不堪,不仅仅队形散乱,更是每走十数步,便要停下重新整队,只是简单的列队向前,两军气势就已经高下立判。 眼见这些烂泥扶不上墙,多尔衮再次变令,左翼蒙古骑兵数个千人队立即奔腾而前,压迫而来。 潞州军激昂的鼓声顿时为之一止,正在前进的军队立即收脚立定,边角上的火铳兵立即端平肩上火铳,长枪兵则是第一排蹲地,一手持枪,一脚则顶在长枪尾部,几乎一个瞬间,长枪拒马阵便即形成。 蒙古人呼啸而来,却是根本没有冲阵的意思,距离两百余步便即突然一分为二,切出一个半圆再次兜了回去,没有给潞州军任何开铳的机会。 蒙古骑兵刚刚退却,潞州军步军便又一次踏步向前,不过右翼又是数千骑兵奔出。 虽然明知道他们是扰乱而来,但潞州军步兵依旧没有其他办法,只能再次原地领地组织防御。 如是几次,潞州军士兵根本就没有前进多远、 在潞州军步兵进攻被迟滞之下,汉八旗士兵终于借着时间来到了百步左右,正在进行交战前的最后一次整队。 眼见汉八旗差不多已经整队完毕,负责袭扰的蒙古骑兵便在号角声中,得意洋洋的回返本阵,将战场让了出来。 当面的汉八旗人数大概在三千人上下,倒也似模似样的列成了与潞州军差不多的三排长枪三排火铳兵的队列。 在万众瞩目下,汉八旗率先开火,在百步外,火铳轰鸣声与炸膛声不绝于耳。 诡异的是,惨叫声大多来自于汉八旗,那是在火铳炸膛之后被炸伤的倒霉家伙们。 在百步外射击,火铳的统弹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攻击力可言,甚至连准确性都基本欠奉。 不过庞大的基数放在那里,还是时不时有潞州军官兵闷哼一声倒于地上,不过令汉八旗恐惧的是,潞州军似乎根本就没有还手或者恐惧的意思。 尽管不断的有人被击倒,但后面的人依旧不断向前填补而来,始终维持着队形的完整。 这些似乎完全无惧生死的家伙们,一直顶着铳弹行到汉八旗五十步前,这才在一声尖利的哨子声中停下了脚步…… 第393章 战 比起潞州军士兵的淡定从容,汉八旗就混乱的多了。 无数人手忙脚乱的装填着铳弹,许多人更是忙中出错,连塞了两份火药,却是没有塞入铳弹。 汉八旗使用的火铳,大半还是老旧的鸟铳,带着长长的火绳,不时就会有人不小心将火绳碰到身上的火药包,然后就是一声火药点燃后巨大的硝烟味,然后便是那个倒霉蛋无比凄厉的惨叫声,在地上不断的打着滚,更是加剧了这种混乱。 “开火!” 又是一声尖锐的哨子声,潞州军军官命令声不断的响起,一排排的火铳开始喷射着火舌,将一颗颗复仇的铳弹射向前方。 “啊!” “呜……” 惨叫声连续的响起,一瞬间,前面最前一排的汉八旗几乎为之一扫而空。 但这还仅仅只是开始,连续不断的齐射不断的响起,前面惨叫声越来越小,也越来越远。 汉八旗在第一轮火铳齐射之下,便即直接崩溃,后面连续三次齐射之后,已经看不见汉八旗的身影了。 他们比来时的速度快上数倍的奔逃回阵,人数已经少了一半有余,人人脸色惊恐,手中火铳更是丢的几乎一件不剩。 “咚咚咚……” 激昂的战鼓声再次响起,潞州军全线开始向前推进。 中央的潞州军凸前百余步,原本整齐如一的方阵,此时已经成为一个品字开。 在汉八旗败退的一瞬间,左右两翼蒙古骑兵便在令旗的驱使下,一左一右向着中央潞州军夹击而来。 不过他们注定要失望了,潞州军只是全军向前数十步,便已经完成阵线的衔接,左右两翼蒙古人正好撞在了潞州军两翼火力的打击之下。 第一个发言的依旧是战争之王火炮,数十门火炮相继打响,数十颗大铁弹呼啸而出,直接冲撞进入奔腾起来的蒙古骑兵当中。 面对着数千骑的蒙古人,火炮根本就没有任何打空的可能,所过之地,无论人马,挡者皆碎。 一时间整个战场上到处都是战马悲嘶之声,相比于骑兵来说,战马无疑是更加巨大的目标,也更加的被炮弹所吸引。数十门火炮陆续发言,两百余骑蒙古骑兵顿时人仰马翻,场面稍显混乱起来。 不过这种程度的打击,在数千蒙古骑兵之中,根本就没有多少威慑力,在火炮停止下来重新装填之时,火铳兵也开始了他们的表演。 相比于火炮单颗的炮子,火铳无论密度还是数量都要远远超越。 尤其是这种侧击,更是令火铳的威力发挥到了极致。 三个方阵同时侧击,抵近的蒙古骑兵纷纷人仰马翻,最外围的骑兵直接被剥去一层,根本就没有任何骑兵能够突破进来。 蒙古骑兵原本就是掩护汉八旗败兵,原本就没有多少心思冲锋,这时遭受巨大损失后,更是当机立断,远远的退了开去,不给潞州军更多的攻击机会。 骑兵是离合之军,想战便战,两轮火铳齐射过后,蒙古骑兵已经远远退出了火铳的射程。 不过他们来的容易,回去却并不容易,装填好的火炮又很是热情的欢迎了一番他们,让他们再次留下近百具尸体,这才悻悻然的停了手。 一次短暂的交锋,令多尔衮皱起了眉头。 寄以厚望的汉八旗,完全没起到任何作用,极限距离打倒十数个潞州军士兵后,重新装填之时便显得猥琐不堪了,不仅速度奇慢,更是错误频传,许多人甚至连开第二铳的机会都没有。 若说成就,汉八旗还真是创下了一个记录,使用火铳作战,伤到自己的数量,甚至远远超过了对敌方的伤害。 看着诚惶诚恐前来请罪的石守信,多尔衮摇了摇头,并没有收拾他们一番的心思。 汉八旗战力不强,原本就是满清高层的问题。 为了防止汉人武力过于强大,汉八旗向来都是被严密提防的存在,至于火铳更是不可能让他们拥有太多太强大的类型,而且除了作战之时,平时都是被满清方面收置。 至于训练,那更是多数只是走个过程,用空弹模拟训练,真正的实弹训练委实乏善可陈。 这也是满清国小民少的弊端所在,他虽然不得不用汉人,不得不组建汉八旗用以维持它们的统治,但说到底它们还是完全信不过汉人,只是当成炮灰使用罢了。 原本这种模式,是没有任何问题的,毕竟大明积贫积弱,内部腐败横行,统治阶级最大的爱好是内部倾轧。 军队更是坠落的连维持内部治安都有些勉强,面对如日东升,正处于上升期的满八旗,根本就是不堪一击。 但是这种模式对上强军之后,就立即暴露出其最大的弊端,那便是仆从军战力太弱,根本不堪大用。 而满清主力则是恐惧大量伤亡,不敢放手一搏。 因为一旦战败,等待满清的毫无疑问是身死族灭!就算是惨胜,失去大量嫡系镇压四方后,内部的汉八旗,蒙古八旗势必会慢慢坐大,依旧是慢慢身死族灭的下场。 若是不计代价的驱动仆从军向前,无论能不能战胜对手,巨量的伤亡都会令仆从军产生强烈的不满和不甘。 一旦让仆从军人心浮动,哪怕只是由支持变成阳奉阴违,满清就会付出极大的军事,政治代价。 唯一能够令满清越来越强的办法,那便是对手都是一群猪一样的对手,让他们能够付出极小的代价便可取得极大的战果,更能令他们的威名四面远播。 多尔衮如今面临的情况便是如此,不出动满洲本部八旗,就根本没有多少把握能够打赢。 但是出动本部伤亡过多,又会是自掘坟墓! “命令左右两翼蒙古兵,迂回侧翼攻击!正白旗在左翼蒙古八旗后,镶红旗于右翼蒙古八旗后,给本王作好准备,一旦发现破绽,立即引军向前,不惜代价攻灭明军,以证我大清军威!” 多尔衮并没有犹豫太久,立即下达了全新的命令。 随着令旗的挥舞,左右两翼蒙古兵立即如出闸的猛虎一般,呐喊着向着潞州军两翼扑了过来。 “全军止步,原地结防御阵形!侧翼火炮换装散弹,中央火炮继续给我轰!我倒要看看,满清还能有多少花样玩出来!” 看着两翼蒙古人动了,再看到小跑跟在蒙古人身后不远的正白,镶红两旗满洲兵,李征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果断的下令道。 第394章 决战到来 蒙古人此次并非是前来决战,还是以袭扰为主。 无数骑兵践踏着大地,将大地都震的有些颤抖起来,呐喊着冲至百步以内,便即借着急驰的马速以无数的箭矢招呼过来。 “真是无趣!几百年了,蒙古人还是一点长进也无,难怪会被人数远比自己少的建奴所驱使!” 潞州军左翼,李悦按剑而立于瞭望车之上,看着奔腾而来的蒙古铁骑,无比讥讽的嘲笑道。 如今已经是火器当道,蒙古人却依旧恪守着几百年前的作风,铁骑纵横,箭矢横穿,几千蒙古人射出手中弓箭,几乎将天空遮盖,但是在火器射程已经超越弓箭的如今,这种攻击方式与自杀有何区别? “命令!火炮停止射击待命!火铳兵极限射击!” 李悦虽然眼中鄙视,但是行动上却丝毫没有慢了,快速的下令道。 无数的箭矢呼啸而至,但这些轻箭大半都是被风一吹,落点偏的出奇不说,更是距离潞州军大阵至少还有二十余步。 剩下的虽然落入潞州军中,但这些已经到了强弩之末的轻箭,破甲能力对于潞州军来说,根本就是可以无视。 士兵们只是略略低头,宽大的大沿帽便将这些箭矢挡去大半,许多人头顶都插着数根箭矢,如同带着几根翎羽,毫发无伤。 只有寥寥十数人被箭矢所伤,但大多都只是轻伤,只有几人被射中大腿,无法站立才被送入方阵之中紧急包扎。 火铳兵也没闲着,三个方向射击而来的火铳就没有停止过,在极限射程之上,造成的伤亡并不多,只有外围百多个骑兵应声而落马,对于滚滚而来的蒙古大军来说,伤害也是如同毛毛雨一般。 眼见潞州军火铳威力也就如此,蒙古人更加的胆大,奔驰的越来越近,由百步开外,慢慢运动至八十步外。 如今潞州军的火铳射程,已经不再是什么秘密,七十步的射程对于蒙古人来说也是知之甚详,因此奔驰在八十步外,已经是一个比较安全的距离。 但是他们不知道的是,潞州军的火铳七十步才射击的规矩,并不是因为火铳的射程只有七十步,而是火铳的破甲能力在七十步内! 对于身披重甲的满清八旗,七十步内是必须的距离,但是对于只披着皮甲甚至连皮甲都没有的蒙古人,火铳的威力还是已经足够了! 当蒙古人冲至八十步外时,沉寂已久的火炮开始发威,经过改造比较适合陆战的火炮,比起这个时代大明的火炮来说,质量轻了许多。 在少了质量之后,射程自然也被牺牲不少,实心弹射程为两百步上下,散弹更是被压缩在百步之内。 而这一次,火炮中不是散弹,而是链弹! 侧翼的十数门火炮,几乎是同一时间连续发出咆哮,在火炮的推进下,一颗铁弹从炮口呼啸而出。 在半空之中,突然分化为两半,一根铁链牢牢的将它们连在一起,左右急剧挣动之下,化成旋转的光圈,瞬间跨过短短的八十步距离,带着刺耳的狞笑扑向蒙古骑兵之中。 无数的残肢断臂顿时满天飞舞,在链弹面前,无论人马都是如同豆腐一般,轻松的便被切割成两半,急剧的旋转之下,两半瞬间变成更多,满天的血肉碎块纷飞! 十数条绞肉机呼啸从人群中穿过,如同橡皮涂抹铅笔笔迹一般,直接擦出一条条真空的通道出来! 平心而论,链弹所造成的杀伤并不多,甚至都不如实心弹在密集人群中所造成的杀伤。十数条链弹总和造成的杀伤,只有两百余骑,在这种近距离的轰击下,委实少的可怜。 但它却有实心弹与火铳等都达不到的震憾视觉效果,那便是所过之地绝对是人间地狱,那怕再顽强的勇士,再亲眼看到完好的人被绞的粉碎之后,也会被刺激的直接发狂,如坠地狱! 蒙古人也是人,也会恐惧,虽然一下子伤亡的人数并不多,但这种情况主要是给活着的人看的。 当面对着一地碎肉之时,几乎所有亲眼看到这个惨状的蒙古人,都是二话不说,原地如发疯一般的掉转马头,但是他们发现几乎所有人都在做和他们一样的动作。 但是一些人向左,一些人向右,还有没有看到之人还在向前,场面一时乱的不可开交。 所谓趁他病要他命,潞州军从来不是什么战场上的君子,眼见对方阵势大乱,枪炮齐呜。 在一轮轮火铳齐射之中,已经在原地乱成一团的蒙古骑兵大片大片倒了下来,后续的骑兵根本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快速的暴露在潞州军的枪口之下,来不及痛骂,便在一轮轮似乎永无何止的火铳齐射中倒了下去。 “攻击前进!” 李悦眼见机不可失,直接下令左翼向前! 与此同时,在阵线之后的潞州军骑兵,也是在帅旗的命令下,快速向左翼奔驰而来,迎面撞上正在迂回而前的蒙古骑兵,展开一团乱战,压迫着他们向潞州军左翼正面撞来! 这一幕何其的熟悉,明世祖永乐大帝在草原上经常玩这一手,以精锐骑兵两翼压迫,将蒙古骑兵压迫至神机营正面,以火铳齐射终结对手。 只是这一次却是被潞州军现学现卖,直接在这定州战场用了出来。 左翼潞州军依旧在前进着,他们的步伐并不快,一轮火铳射击完毕,前排原地不动重新装填弹药,后排上前越过他们,再进行一轮齐射。 三排齐射结束,原本第一排装填完毕后再次循环向前齐射,虽然不可能人人都能跟的上这节奏,但在大部分火铳兵能够适应这种循环之后,对于蒙古兵那便完全就是一场屠杀! 数千蒙古八旗骑兵已经猬集于一块,前有火铳不断的齐射,左有潞州军骑兵挡住去路,侧后还有中央潞州军步兵不断侧击,蒙古骑兵的数量如同烈日下的雪花,快速的消融着。 眼见势头不对,多尔衮也顾不得伤亡了,令旗挥舞之下,正白旗自右翼后跃马而出,向前扑向潞州军骑兵,试图打开一个缺口,能救多少算多少。 而在正面,汉八旗更是直接被满洲正蓝旗在后用刀枪逼迫向前,只要走的慢的便被直接射杀! 无数的汉八旗官兵,不得不在军官的驱使下,哭天喊地的向前扑来,压迫向中央潞州军,减轻右翼蒙古骑兵的压力。 一时间,整个战场完全沸腾,决战似乎一瞬间便要到来了。 第395章 一往无前 面对着正白旗的突袭,潞州军骑兵虽然不敢怠慢,但却是陷入进退两难的局面。 这个时候若是与蒙古人脱离接触,先不说功亏一篑,绝对会被蒙古骑兵趁势压过来,与正白旗形成两面夹击,但若是不退,以如今这种乱战局面,根本无法抵挡正白旗的突袭。 王永将眼一咬,打出旗语命令杜老二带一千人脱离大队,防御正白旗冲击。 但这仓促之间,骑兵营游击杜老二根本无法集结到足够的人手,只有数百人还聚集于他周围,随时能够听令而行。 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杜老二将心一横,带着数百人便跃马而前,在骑兵营之前快速的列成骑阵。 眼前再冲锋已经完全来不及了,索性将全军列成两列横队,就这般的挡在全军面前。 左翼这边万余骑兵奔腾激战扬起尘土,令杜老二眼睛有些迷离,他眯着双眼,静静的等待着正白旗的到来。 所谓人的名树的影,正白旗虽然只有寥寥的三千余人,但冲锋之时带起的凌厉气势,却是远远超过左翼这边近万的蒙古骑兵,给人一种沛不可挡的气息。 “放!” 看着敌骑已经奔至百步之内,杜老二一声怒喝,声震全军。 数百装备有火铳的骑兵已经全部将火铳交于第一排同袍,一阵轰鸣声顿时连绵响起,整条防线上顿时腾起一片的浓密烟雾! 百步外,汹涌而来的正白旗骑兵,前排顿时一片的人仰马翻! 但是正白旗久经战阵,却是丝毫不乱,前排倒下,后面十分娴熟的绕行而过,冲锋速度却是丝毫不减。 几息之间,双方距离已经清晰可辨双方容貌,正白旗前面数排几乎同一时间取出弓箭,根本无需喊令,在四十步左右同时松开弓弦,无数箭矢顿时腾空而起,向着杜老二部笼罩而来。 “举盾!” 杜老二猛吼一声,身体快速紧缩,将一面小圆盾挡在向前。 在他圆盾举起之后,漫天的箭雨便快速洒落而下,顿时一片惨叫声不断的响起。 不同于蒙古人那些轻而飘的骨箭,建奴本部所用的箭矢大多都是重箭,专为破甲而制造。 小圆盾能够抵挡的范围毕竟有限,在漫天飞舞的箭矢之下,完全顾的东,顾不了西。 一轮箭雨,就有百多骑潞州军落马,因伤受惊的战马更是众多,若非排列的是紧密的骑阵,整个阵线就基本上完全混乱起来。 瞬息之间,正白旗已经出现在面前不远,但杜老二却没有等来寒光闪闪的武器迎头而来,反而正白旗近在咫尺之时,却是一个回旋,根本就没有硬刚正面的意思。 侧面之时,又是一轮箭雨而来,不过这一次能够弯弓搭箭的人已经少了许多,不是每个人都能熟练的在马上侧身拉弓的,这可是一个技术活,一不小心就会倒坠下马而死。 区区百多箭,但是命中率却是奇高,又是二十余人倒撞下马! 不过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在正白旗呼啸而回的一瞬间,杜老二便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八百不到的骑兵如今只剩下六百出头,勉强列成了两排的骑阵,开始缓缓加速,向着正白旗毫无畏惧的追击而来。 仗着优良的战马,正白旗十分轻松的摆脱了潞州军骑兵的追击,在数百步外重新整队。 在杜老二追的近时,正白旗并没有选择正面硬攻,而是原地射出数轮箭雨之后,便即一分为二,从左右两翼发起攻击。 在急驰的骑兵面前,抛射的箭矢杀伤力并不高,毕竟骑兵不是在原地受死,而是每一秒都在移动着。 三轮箭雨之后,又是百多骑落马。 杜老二更是重灾区,不仅身上挂着数枝箭矢,头盔上也是直挺挺的立着一根箭矢,跨下的战马,已经身披十数箭,好在战马生命力远强于人类,一时半会儿看起来还死不了。 不过杜老二已经明白,今日他活下去的可能性已经极低了。 再保持着这种骑阵更是取死之道! 骑阵的威力表现在正面交锋之中,在这种两翼侧击的战斗中,没有任何灵活性可言的骑阵,注定只会成为靶子! “全军解散,自由搏杀!杀一个够本,杀两个替死去的兄弟讨回一个!” 杜老二一声大吼,自己身先士卒的从骑阵中挣脱出来,马头一偏,全速向着左边的正白旗骑兵迎了上去。 在杜老二的命令之下,数百骑兵轰然散开,紧随在杜老二身后,向着呼啸而来的正白旗骑兵亡命冲击而来。 这种骑战才是正白旗最为熟悉的战斗,领头的多尔衮心腹萨哈璘兴奋的咆哮一声,毫不示弱的迎击而来! 兵对兵,将对将! 杜老二的马刀直接被迎面而来的萨哈璘一刀劈开,接着便是感觉脑袋一轻,直接飞向了天空之上。 圆瞪的眼睛有些愕然的发现自己的无头躯体还在马上举着马刀,接着便快速砸向地面,眼前一片漆黑。 领军的杜老二一合就被斩落马下,数百潞州军骑兵却似毫无所觉,依旧狂吼着冲入数量远胜于自己的正白旗之中! 无数的残肢断臂,还有脑袋飞舞着,刀光剑影不绝于目,在血肉横飞之中拼命厮杀着,抗击着似乎永无尽头的敌人! 短短的数十息却是如此的缓慢,梁丘刚也不知道挥砍了多少次,整条手臂都已经被兵器交击撞的发麻,直到一刀劈空,这才突然觉得眼前一空,已经杀透了正白旗队列,出现在其背后! 再四周,还在他身边的袍泽已经不足百人,人人都是如同血胡同中钻出来一般,全身浴血,无论盔甲还是刀尖,都在不断的滚落着鲜血,也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直到此时,梁丘刚才觉得右臂剧痛,低头看时却发现右臂护甲之下,已经是血肉翻卷,血流不止! 手中马刀一惊之下险些拿捏不住,左手急忙将马刀抓稳,当再抬右臂之时,只觉得酸痛难耐,疲不能兴。 “杜将军战死,我梁丘刚以千总名义接管游击营!整队!我们接到的军令是拦截正白旗!想逃我不拦着,我只提醒各位一句,莫要误了各自家人!” 梁丘刚左手高举马刀,向着剩余的同袍,厉声的高呼道。 “死战不退!” 以百敌数千,说不惧哪是假的,但是军令如山,无可选择! 当梁丘刚提及家人时,所有人心中也是再无犹豫,全部发出野兽受伤时的咆哮声! “游击营!随我杀敌!” 梁丘刚咆哮一声,再次猛踢了战马腹部,一马当先的冲了上去! “杀敌!” 剩余所有骑兵大吼相应,追随着梁丘刚,一往无前的冲了上来! 第396章 议和 杜老二的骑兵营全军覆没,在这个已经白热化的战场上根本不值一提,但是他们的牺牲并非没有价值,他们为左翼战场争取到了足够多的时间。 在正白旗将最后百十个疯狂的潞州军骑兵斩杀殆尽之后,左翼战场已经进入收尾阶段。 近万蒙古骑兵在三面夹击之下,溃不成军,伏尸无数! 只有在队伍最后的近三千人逃脱的及时,灰头土脸的退回大营,但也已经成了惊弓之鸟。 被停火攻击的前部与中部,只逃出来数百骑,更是完全吓破了胆,在侥幸从杀戮场中逃出后,更是连大营也不回,头也不回的直接向北而逃,显然已经不敢在这战场上多呆片刻。 虽然潞州军骑兵营还未整理好队形,但是注意力已经再次投到了正白旗身上。 之前那疯狂无比的八百潞州军骑兵,给了正白旗极大的震憾,虽然最后彻底消灭了他们,便是他们也付出了近六百人的代价! 以少打多,还是占了先手优势,这种代价已经足够正白旗胆寒。 甚至连悍将萨哈璘,也是对潞州军骑兵开始产生了畏惧,他根本无法想象,与这数千潞州军骑兵再来一场决战,自己带着的正白旗到底还能剩下多少人? 正白旗缓缓后退,不肯上前再来挑战。 潞州军骑兵也没有过分相逼,对方可不仅仅只有一个正白旗,还有数万大军在侧,虽然其中大半都可能只是辅兵丁壮一类的,但是数量还是足够能将他们淹没。 虽然愤怒欲狂,但是王永也只能按捺着悲愤,催动骑兵缓缓向前,将阵亡袍泽尸首收敛后,黯然的退回大军之中。 左翼安稳下来时,中线还在打的如火如荼,汉八旗在正蓝旗的逼迫之下,一次次的发动着亡命冲锋,但是他们的努力在火器化部队前面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火炮齐射将他们的队列打的支离破碎,一轮轮火铳更是将他们打的怀疑人生,几乎连绵不绝的火铳轰鸣,形成了一道极为严密的弹丸墙幕,任何血肉之躯都别想撞开这道钢铁洪流! 在左翼已经事实上崩溃之后,中线汉八旗更是早已经士气低落,这些二鬼子就是属狗的,主子凶悍,他们比主子更加凶悍! 但当主子不行了,他们也就只能在主子拿刀逼着砍狗头之时发出几声呜咽,磨蹭着向前犬吠两声。 左翼已经事不可为,多尔衮也停止了中线的佯攻,让早就没有了斗志的汉八旗撤了下来。 这一次交锋之后,对于潞州军的战力与战法,多尔衮已经有了一个直观的认知。 思索片刻之后,多尔衮已经清楚的认知到,按照如今这种准备,他就算不惜人命去填,也不可能歼灭潞州军,甚至一不小心还极有可能会战败于此。 思索再三,多尔衮还是下定了撤退的决心。 这一战,潞州军占据上风,将左翼蒙古人完全击溃,将汉八旗几乎打个半死,但清军并没有出全力,主力也并非出动,严格意义上算不上战败。 这种结果当然让多尔衮有些无法接受,但他能当上这个睿亲王名号,还有一个墨尔根戴青的名头,显然不是一个硬干,蛮干的莽夫,权衡利弊,运筹帷幄才是他的长处。 不过就此退兵明显不是多尔衮的风格,在双方停火之后不久,多尔衮便派了数骑打着白旗前来。 李征本不想与多尔衮多啰嗦,但是心念一动,还是放了对方数人进来。 “外臣鳌拜,见过汉李将军!” 来使的第一句话,就差点让李征跳了起来,甚至都有些控制不住想要令人立即拿下此人斩了一了百了。 但是瞬间李征便又释然了,不管这鳌拜在历史上被吹的有多厉害,如今的他在火铳面前也只是多少铳能解决的问题罢了,根本不值得自己有太大的反应。 这是李征第一次关注这个历史上的名角儿,这人给他的第一印象就是,怎么看也不象当的起满洲第一勇士名头的样子。 虽然比起汉人来说,这个矮壮的家伙算的上是比较强壮了,但在满清中间,这种人比比皆是。 虽然称的上是膀圆臂粗,与后世健身所里的猛男有的一拼,但怎么看也不象是生撕虎豹的模样。 一双小眼睛倒是精光四射,给人一种精明能干的印象,怎么看也象是玩心眼多过玩暴力的主。 不过人的名,树的影,既然有这个名号,李征心中也是多了一丝堤防,紧紧盯着其一举一动,避免其暴起发难,给自己来一个万军之中斩首,那就乐子大了。 “起来吧,多尔衮要你来有何话说?” 李征手暗暗握着一柄短手铳,语气平和的说道。 “睿亲王命外臣来,是想与将军共订盟好,合力共伐暴明!只要将军点头,我大清愿与将军永结秦晋之好。” 鳌拜说话十分的客气,姿态放的也是极低,并没有任何盛气凌人的模样,更没有遏必隆那般自觉高人一等的傲气。 “唔?不打算再招降我了?” 李征却是戏谑的笑了笑,问出了这个尴尬的问题。 不等鳌拜想好该如何回答这问题,李征便挥挥手道,“回去告诉多尔衮,秦晋虽好,但终反目。本将看不了那么长远,只能看清眼前,只要他将掳掠来的钱粮丁壮给本将送来一半,那本将就收兵回晋,不再躺这道浑水!” “将军此言怕是太也过分和无礼了吧?八旗子弟拼命夺来的钱粮丁口,将军只是一开口便要分去一半,我家大将军回去也不好给陛下交待吧?” 鳌拜并没有勃然大怒,而是十分心平气和的说道,但话语中的意思却很明显,这条件多尔衮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这个无妨,多尔衮不肯送来给本将,那本将自去取来便是。反正此去辽东,路途遥遥,你们旅途必定寂寞难耐,本将带兵在侧,也可为你们排解些许沉闷,不是么?” 李征当然明白这个要求不可能会被同意,他满地要价,当然是借口而已。 若是一口回绝满清方面的和议,李征倒不担心得罪对方,而是怕建奴明白和解无望,反而全力达成与大明这帮猪队友和解,双方联手对付自己,那可真是引火自焚了! “李将军的意思外臣记住了,不过此事还需大将军点头才可,外臣需要先回去禀报一声!” 这赤果果的威胁顿时令鳌拜脸色一僵,但瞬间便消失不见,再次恭敬的鞠躬。 在李征的允许离开后,鳌拜再不多呆,立即飞骑而回。 第397章 撤退 望着鳌拜快速离去,李征身边的李开莫却是一脸的茫然。 “七哥,你真的愿意跟建奴讲和么?” 李开莫几次犹豫之后,还是选择将心中疑问说了出来。 “讲和?我啥时候说过跟这帮人讲和了?” 李征也被这个问题弄的一头雾水,根本不明白李开莫这话是从何而来。 “那就好!咱们跟这帮只会烧杀抢掳的畜生本就没什么好谈的!” 李开莫闻言明显松了口气,连连称是道。 李征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李开莫,再看到周围人都是一脸放松的表情,顿时心中一惊,幸亏李开莫问了一声,要不然这许多人都会有误会的意思啊! “看这样子,建奴是打算撤兵了!七哥,咱们真的要一直追着建奴到辽东吗?” 正在李征琢磨着怎么跟身边这些人解释自己的意图时,李开莫又一次开口问道。 “莫弟长大了!已经能够从小事看出端倪了!”见李开莫看出了多尔衮议和的目的,李征欣慰的拍拍李开莫的肩膀,耐心的解释道,“追去辽东只是吓吓他们而已,不过据随风情报人员来报,在永清县有建奴的物资大营,若是有机会,七哥还真想去转悠转悠,看看有没有机会!多给建奴找点麻烦,以后咱们就能少一些麻烦!” 对于这个聪颖的族弟,李征向来极为看重。他如今已经三十有余了,儿子也已经有了两个,但是这个三十岁就可以自称老夫的年代,李征也害怕自己会有个什么好歹。 一旦自己有事,那同族之中有一个可以放心的辅佐之人就十分必要了,就好象曹丕死后,同族的曹真、曹仁人还在,就还是能够护住幼主安稳数十年。 至于数十年后,子孙若是还不能稳住局面,那就是个人问题,谁也救不了他,自己得为自己负责。 “但是建奴主力还在,军心还算稳定,咱们兵少,贸然决战,并无必胜把握啊!” 李开莫却是摇摇头,对于李征这个冒险计划,有些不赞同。 “谁说要与他决战了?咱们在后跟着就是最大的威慑!如果关键时刻找到机会,一把火将他们的钱粮全烧了,建奴难道还能全部当神仙不吃不喝的回辽东去?七哥赌的就是这个,只要多尔衮不能完全控制住不露任何破绽,或者直接打败咱们,要不然咱们窥伺在侧,他这一路回辽东,就必定寸步难行!” 李征显然是不打算拿全部赌本,在这里跟多尔衮摊牌,只要一直保持压力,多尔衮迟早会露出破绽,或者主动来找自己决战。 无论多尔衮选择哪一个,李征都极为乐意奉陪。毕竟在这大明的国土上,他能得到的资源,远远超过多尔衮,这是天然的优势。 毕竟李征可以轻松勒索沿途各城供给粮草,而多尔衮想要粮草,在自己维护帮助之下,明军守城一方必然会重拾信心!在这种情势下,多尔衮绝对做不到兵不血刃! 这也是他做为明人的唯一优势,他耗的起,也没有任何必须要维护的东西,完全可以死皮赖脸的纠缠不放。 多尔衮的答复很快便来到,那便是数万蒙古骑兵连诀而来,无数箭矢如雨一般的四面八方的席卷而来。 无数奔驰着的蒙古人沿着潞州军大阵不断的奔腾着,将一轮轮箭雨投向潞州军大阵。 这种程度的箭矢,虽然造成不了什么致命的伤害,却是有一个特点,那便是足以令潞州军寸步难行。 李征哈哈大笑起来,虽然蒙古人攻势看似凌厉凶猛,但却是如同暴风雨一般,势大却难以持久,更表明多尔衮是不想再打了,想用这些蒙古人迟滞自己,然后从容脱身。 潞州军自然不是干挨打不还手的好脾气之人,枪炮声从来没有断绝过,时不时还有链弹横空而过,让对面一阵阵的混乱。 双方都在极限射程之上对射,除了肆虐的火炮外,能够给对方造成的伤害都极为有限。 狂风劲却不可持久,半个时辰过后,蒙古骑兵便在一声声号角声中,快速消失于战场之上,滚滚向北而去。 在蒙古人快速退却之后,潞州军再次响起震天的战鼓声,无数士兵踏着鼓点,大步向北而去。 在他们之前,骑兵营已经提前一步,追着蒙古骑兵之后,呼啸而去。 定州城头,一众官绅士兵,个个看的清楚仔细。 一见建奴大军撤退,无数人的欢呼声顿时响彻云霄。 二十多年了,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建奴大军在野战之中首先退却,尽管这胜利并不属于大明朝廷,但同为汉人,他们均觉得与有荣焉! 两万汉家儿郎,野战之中硬憾十万建奴铁骑,鏖战数个时辰,大败号称满万不可敌的建奴大军,完全称的上是大明百多年来未有之大胜,对于军民士气的提升可谓不可估量! 不多时,一队骑兵快速向着定州城而来。 城上的县令一见到这小队骑兵,立即着人准备粮草,虽然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提供粮草了。 但是却是他最心甘情愿的一次,挡在他们之前的潞州军,确实算的上是全城的救命恩人,若是任由这十万建奴大军到达定州,全城军民官绅,肯定是无一幸免。 不仅仅是县令,在城头看的热血沸腾的还有无数的缙绅商贾,在县令一声令下后,无数人都是派出自己的家丁仆人,让家中赶紧准备粮草好好犒劳官军。 不过令县令意外的是,这队骑兵并不是来索要粮草的。 “城上的人听着,我家将军有令,大军前往追击建奴,城外建奴尸首任尔等取来报功,只须照料我军伤员,等待大军回返即可!” 十数骑快速到达城下,也不叫门,便大着嗓门向着城头喊道。 在他们后面数百步外,则是数百个轻重不一的伤员,正在护兵的运送之下,向着城池而来。 “将军放心,下官必不负交托!来人啊!大开城门,能动的都给我动起来,迎接勇士入城!” 尚县令跳着脚,激动的面红耳赤,这个当口儿,他是什么也顾不上了,兴奋的心情甚至连他过往收到巨额仪金时都完全比不上。 很快,无数简易担架在无数人手忙脚乱之下快速完成,无数的人涌出城外,不顾他们的高喊自己能走的反对声,将他们一个个放在其上,快速的向着城里抬去。 另一边,定州守备更是兴奋的两眼放光,带着百来个东拼西凑出来的家丁士卒,快速的冲向了战场之中…… 第398章 字字诛心,笔笔见血 蒙古骑兵行的并不快,一方面是他们马力损耗过重,另一方面他们还负责骚扰阻击潞州军大军的重任。 潞州军骑兵尽管同样疲惫,但大胜之后的亢奋还是令他们战意昂扬,沿途与蒙古垫后骑兵连番交战,却是越战越勇。 若非对方人多势众,可以轮番交战,只凭骑兵就足以令蒙古骑兵大败亏败而逃了。 不过好境不长,当一直蓄力不发的镶黄旗横空杀出之后,潞州军骑兵顿时挨了一记闷棍,双方一场混战,互有伤亡。 若非之前打出的威名,仓促应战被逼在下风时,镶黄旗并不敢太过逼迫,否则骑兵营说不定会直接被打的惨败而归。 被打了这一记闷棍之后,潞州军骑兵营上下那般傲气消散不少,行动之间也谨慎了许多,只是远远的坠在后面,再也不敢见人便冲杀一阵。 虽然潞州军的骑兵已经不敢太过靠近,但是为步军提供屏障和预警却还是做的到的。 因为他们在前面拼杀,步军的行动更加的快捷,每日八十里的强行军却是毫无压力。 虽然蒙古骑兵时不时还会反身回来截杀偷袭,但步骑相距不远的情况下,只要骑兵遇敌,步兵就能随时快速前来增援,只要被骑兵缠上,蒙古骑兵就会在随后而来的步兵攻击下损失惨重! 在这种情况下,越来越多的蒙古骑兵不愿意再承担这种断后骚扰任务,随后几日,潞州军的速度越来越快,与满清大军的距离也在不断的缩小着。 在六日后,潞州军已经越过永清城,距离满清大军押送的粮草物资的大军越来越近。 十日后,尽管满清方面不断的派出大量骑兵迟滞潞州军,但双方一退一进,却是差不多同时进入京畿范围之内。 崇祯十年十月底,一眼看不到头的满清大军再次来到京城下。 在守城军队战战兢兢的目光下,满清大军并没有对北京城大举攻伐,更没有之前数次那般耀武扬威,反而十分低调的直接绕城而过。 在满城守军满头雾水之下,却是发现又一只军队快速接近而来。 打头的是数千的骑兵,令满城明军有些不敢相信眼睛的是,这些骑兵打的竟然是红旗! 虽然那幅红旗是一个长方形的,有些古怪和碍眼之外,并没有其他的不妥。 更令他们不敢相信的是,这数千骑兵竟然是追着数千蒙古骑兵而来,一路砍杀而来! 看他们那幅架势,竟然是战胜之后的追击! 看着落在后面的蒙古骑兵不断的落马,然后被追上的骑兵一个个砍翻在地,他们终于相信这是一支大明的军队,不由的在城头不断的欢呼起来。 再行的近时,他们这才愕然的发现,这些骑兵看规模足有五六千,但是大半战马上都没有骑士,竟然是一人数马! 大明的军队何时有这般的奢侈过?竟然可以一人配数马,这是哪里来的军队,怎么会彪悍如此? 南六城头上的参将,不断的观察着打着红旗的明军,心中也暗暗得出一个数字,这支骑兵数量最多不会超过三千,保守一点来看,最多也就两千出头! 竟然悍勇如此?两千人就敢追着数倍于自己的敌人砍杀? 而且还在满清主力刚刚过去不久的情况下,不怕对方主力一个回头,直接将他们吞了? 但这些骑兵仿佛就是这般大胆,根本不管不顾,直接追着这数千蒙古骑兵绕城追杀了过去,丝毫不顾忌前面不远的满清主力! “这些官军也太没规矩了!这里可是天子脚下,就算你再贪功,派个人来报备一下部队番号,才是起码的规矩啊!” 这个想法刚刚浮现心头,天边便出现了一条黑线,那条线极细,若不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 在骑兵一追一逃之后,参将便再也坐不住了,命令麾下游击代替自己守城之后,便飞马向着皇城而去。 又一路极为彪悍的勤王大军到了,这个消息一定要第一时间禀告上去,说不定就会是自己向上再挪一挪的机会所在。 这数月来,朝廷上下就没有收到任何好消息,全部都是丢城失地,某某军队又被击溃,某某总兵、副将被斩杀的消息。 甚至消息多到连参将游击被杀都已经不够资格向上递了,就算递上去也根本无人注意。 数月以来,连失城池数十,被败官军十数路,尤其是卢象升下落不明,关宁军一战而溃的消息,更是令得所有勤王军都心胆俱寒,畏缩而不敢前。 号称天下精锐关宁军表现更是不堪,虽然高起潜不断往脸上贴金,而且还将责任扣在生死不知的卢象升身上,但除了崇祯皇帝以外,所有明眼人都有自己的渠道,都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卢象升兵败身死的消息虽然被封锁,但小道消息却是传的满天飞,在对杨嗣昌和高起潜这两个崇祯皇帝面前红人不齿的同时,也是对朝廷完全寒了心。 特别在大同镇、宣府镇总兵回返后,各种谣言更是满天飞,但两人却是不约而同的对卢象升一事保持沉默,不仅没有在杨嗣昌各种暗示下为其站队,反而在无人之时,对杨嗣昌一次次抱以鄙夷的痛骂。 在大明最精锐的西北军,东北军全部败亡之后,其他各地战力本就不强的明军更是恐惧中带着寒心,纷纷止步不前,这半月来已经再也没有看到任何一支勤王大军到来了。 如今好不容易出现一支,怎么不令这个参将惊喜。 不过当他好不容易来到崇清殿后,却是愕然发现,一位同僚已经早一步到来了。此时正兴奋的诉说着所见所闻,大有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这事确实是喜事,不仅崇祯皇帝惊喜交加,就连一直沉默了多天的朝廷大佬们也个个喜上眉梢。 这些天崇祯皇帝心情不好,却又是一个极崇勤政的主。 虽然京城内外交通断绝,也实在没有除了京畿遭兵灾之外的其他的朝政需要处理。 上朝之后根本拿不出任何主意的他们,也就只有大眼瞪小眼的份,正事一件也解决不了。 在这种情况下,崇祯皇帝失望之余,更是心寒不已。但他却没有丝毫的办法改变这一切,只能对所有事听之任之,当然对这些朝臣,他也再没了之前的信任。 “……对了,他们打着是方形旗帜,也不知我大明哪支军队有此爱好,委实值得末将效仿,恨不得以身相代,为吾皇解忧!若是大明多几员这般的虎将,委实是家国之幸,社稷之幸啊!” 这人摇头晃脑,一幅恨不得以身相替,为国分忧的忠臣义士模样。 “等等,你是说,他们打的是一面方形旗帜?” 正在此时,一个文官出列,定定的看着这个副将,一脸慎重的问道。 “是,是的!” 这位副将一愣,在京城混了这么久,当然明白自己是哪里说错话了,但是却是委实想不起来,也只能讷讷的回答道。 “啊,不好!” 这位副将突然想起一位曾经的大明将领,他向来打的就是主形旗帜,只不过如今已经成了叛逆。 想到叛逆,他突然记起自己刚刚说想要效仿,甚至想以身相代的话语,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噗通一声跪倒于地,牙齿不断的打着颤,再也说不出任何话语。 “看来你是明白了!” 这个文官鄙夷的看了一眼这个脓包一般的家伙,眼睛冷漠的如同一块万年寒冰。 “朕不明白!刘卿还是说明白一点!” 眼见气氛突然由喜庆变成了恐惧,崇祯皇帝眉头一皱,看了一眼这个文官,冷漠的说道。 “回陛下,这并非我大明官兵,而是那山西逆贼李征部!”刘宗周躬身行礼,却声音十分的愤怒,“臣闻急风识劲草,板荡见忠臣!李征当日被人评为叛逆,如今这些人究竟还有何话说?危难关头,是谁千里勤王救驾?可有丝毫内疚于心乎?” 被刘宗周这般当众打脸,之前参与者都冷漠无语,却也无处发泄,突然看到来到这里便沉默不语的那位参将,有人顿时喝道,“咳!你来又为何事?” “末将前来禀告,山西李征部大军已经开近,距离京城已经不足十里!” 被人冷不丁一指一呵斥,这位参将顿时打了个机灵,跪于地上禀告道。 心中也不无庆幸,幸亏自己不是第一个前来的,否则这会儿尴尬跪于地上等待处置的人便是他了。 “大军到了?有多少人?由何人领军?” 又有人出班,向着这位参将连串的发问道。 “这……” 这位参将顿时哑口无言,根本答不上来。 “一问三不知,要尔等何用!” 又有一位大佬出列,愤怒的戟指着这位参将与那位倒霉的副将,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咆哮道。 “朕还没死,还无须李御史来代朕赏罚!” 崇祯皇帝终于听不下去了,之前半月内,这些朝臣一个个如同庙里的菩萨,个个金口难开,但一抓到自己人把柄,这能耐怎么就全回来了? “臣君前失仪,有罪。” 这话可谓极重,就算直接定他一个欺君之罪,也丝毫不为过,李邦来顿时吓的跪倒于地,诚惶诚恐的说道。 “你哪里有罪?是朕有罪!没有看出来你的宰执之材,埋没你的才华了!” 崇祯皇帝闪闪的盯着这个李邦来,字字诛心,目光中充满着杀意。 之前弹劾李征时,崇祯皇帝对于这个李邦来印象极深,这人一加上了十几封奏章,更是章章不同,文才斐然。 但此时再看来,却是字字诛心,笔笔见血! 第399章 捷报频传 眼看崇祯的话越来越重,殿内百官也是一片沉默。 崇祯皇帝明显压抑了许久的怒火,而李邦来却是偏偏撞在了枪口之上,眼下谁敢替他说话,必然会招来皇帝的怒火。 这些人都是人精,谁也不会在这个时候犯这种错误。 “臣有罪,请陛下责罚!” 眼见形势已不可逆,李邦来倒是干脆了许多,取下头上的官帽,伏地请罪道。 “念你初犯,朕恩准你还乡去吧!” 崇祯强忍着杀人的冲动,冷眼看了一眼李邦来,一脸厌恶的说道。 “呃……谢圣上隆恩!” 李邦来顿时有些愣住了,但很快反应了过来,低头谢恩道。 告老还乡并不是一个轻松的惩罚,而是这辈子政治前途尽毁,只要当今皇帝还在位一日,他就不会有复出的可能。 原本以为只是罚俸降职而已,想不到竟然会如此的严重。以崇祯皇帝的年纪来看,他是根本没有丝毫可能比崇祯的寿命还长,也就意味着他不可能等到太子上位,重新招募他入仕,这辈子都得以罪臣的名义活着直至离世,对文人来说,这可是极大的羞辱和惩罚! 李邦来是东林党如今的标志性斗士之一,受到如此重处,也是对东林党极大的打击,也意味着皇帝对东林党的容忍只会愈来愈低。 看着李邦来萧索的离开朝堂,众人再看向崇祯时,目光已经开始有些变味了。 虽然这一切都是东林党人的内讧,东林党人刘宗周向同道发难,李邦来误撞枪口,但是东林党人却不会将主要的责任扔在刘宗周身上,而是内心对崇祯皇帝下了一个刻薄寡恩的标签。 收拾了李邦来,崇祯皇帝对于还在跪着的两个武将失去了收拾的兴趣,摆摆手示意自己已经倦了,便想要退朝。 但崇祯皇帝的贴身太监王承恩还未开口高呼‘退朝’,又是一连串的‘捷报’声不远而至。 崇祯揉了揉眼睛,仔细倾听了片刻,还是一连串的捷报之音。 他顿时来了精神,端坐于朝堂之上,脸色也红润了许多,一挥手道,“传!” 一连串的‘传’字不断向外扩散而去,不多时一个满身血污的信使快速入殿,噗通跪倒于殿前,高呼道,“定州捷报!定州县令尚光义,守备将军陈大全告,建奴大军猛攻于定州,知县尚光义晓以全城大义,官兵振奋精神,奋起反抗,连续击退建奴偏师数十次进攻,苦苦支撑到府城来援,击退建奴偏师一部,击毙数百!” 这封捷报顿时令整个崇清殿沸腾了,多久了,多久没有收到捷报了?这一封捷报让满朝文武渴求了多长时间啊! 崇祯皇帝兴奋的捧着报捷奏章,激动的双手都在发抖,心中不断的默默向列祖列宗祷告着,我大明也并非无人! 但事实上,崇祯的惊喜还不止这一封捷报,陆续到来的捷报更是振奋人心! 保定府府城也送来了捷报,赖皇上洪福,将士用命,于定州一役斩首千余! 捷报接二连三的不断传来,新安,荣城,安肃,雄县,俱有本来,个个前来报捷,言称斩杀建奴败兵,数目从数十到百余不等,整个就是一大捷的情形。 就连相邻的河间府都有捷报送来,斩杀建奴败军数百…… 看着这些雪片一般飞来的捷报,崇祯皇帝在惊喜之余,也是产生了浓浓的疑惑,这些府县之前为何猥琐不堪,不断丧师失地。突然这般雄起,怎么看怎么象是在谎报军情。 但是奏折上言之凿凿的表示,首级正在运送前来的路上,崇祯皇帝也只能对此将信将疑。 觉得这推托在祖宗保佑,将士们突然用命之上,委实有些牵强。 不过对方有首级与旗帜正在送来,却又完全没有任何谎报军情的可能,毕竟若是杀良冒功,欺瞒朝廷,这罪名可是他们承担不起的。 最令他怀疑的便是河间府,毕竟之前雪片一般的告急奏折委实让崇祯皇帝留下了深刻印象。 一日数惊,三日之内报上来被破的城镇就足有十数座,几乎堪称完全糜烂。 崇祯皇帝的怀疑并非没有理由,河间府这次是最为凄惨的州府,府内没有强军,被建奴右翼军纵横蹂躏,府内城镇几乎全部被攻破一空。 这次听闻保定府有大量的蒙古首级售卖,河间府一咬牙,拿出了数万银子买来了这数百首级,花这么大的代价,自然需要好好表功一番,好为之前的不堪挽回一番形象。 保定府对此可谓一拍即合,潞州军一番大战之后,战场上未被收容的蒙古骑兵尸首可谓成百上千。 定州城根本吃不下这么多的建奴首级,若是硬说这两三千的首级是他们砍下的,估计全天下都得怀疑。 但是将这功劳分给上司保定府,那就顺理成章了许多,再加上河间府也来购买首级脱罪,两府联手,防守反击战击败一路偏师,趁胜拿下千余首级,再加上周围各县群起攻击溃兵,有这么多首级就符合逻辑,让人不会有太多怀疑。 至于编造战斗过程,那更是文官的强项,一场平凡的战斗都可以触目惊心,令人赞叹不已。 更别说与建奴这种强敌过招,那更是精彩纷呈,惊险成分,又处处都是绝处逢生,充分将各级官员如何临危不惧,如何甘冒矢石顶在第一线从容不迫的指挥,写的淋漓尽致。 在这些英勇无畏,又对吾皇一腔忠心的文武齐心协力之下,一场大捷就这般横空出世!总的来说,委实是我大明百年养士,善待读书人的必然结果! 从未亲临战场的崇祯皇帝,自然是看不出这些春秋笔法的,他是完全被奏章之中惊心动魄的场面所震憾,委实看不出来,这全是看图编故事的场景。 但是当奏章在百官之间流传一遍之后,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相互对视一眼,这种修饰手法大家都是经常用的,套路都是一模一样,根本就骗不了他们这些此道行家里手。 对于奏章中无数皇上洪福,祖宗保佑之词自动过滤之后,整篇奏章给他们的感觉就是不入流的山贼升级为流寇攻城的场景,尤其是建奴数次攻上城头,却被文官带着家丁赶下城墙后,他们都是觉得实在是太荒谬了。 只有最后运送的首级精确到个位数的情况,估计才是通篇奏章中唯一的真实情况。 但是这怎么可能做到的?这些府县有多少本事,他们还是一清二楚的,根本不可能做到这点。 而唯一能够做到的,也许只有正在向京城滚滚而来的潞州军。 这么一想,事情就完全清晰明了。 估计这些首级都不是攻城战的战果,而是野战后被潞州军放弃的,只不过被人拿来报功了而已。 但是推断出来真实的情况,但却依旧无法开口向崇祯皇帝讲明。 一来这会扫了这位少年天子的兴致,二来更是会得罪这一连串的官员,最重要的,戳破此事对他们没有任何的好处,没有好处还要得罪人的事情,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崇祯皇帝觉察到下面百官那有些怪异的气氛,但他只是眉头一皱,根本不想再去听这些人的废话。 这也是崇祯皇帝的本身属性,那便是一直绝缘任何正确的东西,哪怕出现一次属性失误,也不至于到了如今的地步。 但是就这么尴尬着也不是办法,杨嗣昌第一个站了出来,向着崇祯皇帝便大礼拜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定州大捷,委实大涨我大明军心士气,臣为陛下贺!” 其他之前崇祯皇帝一番操作委实将这些大佬们吓的不轻,这会儿被杨嗣昌一提醒,所有人都拜倒于地,山呼万岁不绝。 崇祯长长出了一口气,眼见满朝文武都是一副欢欣鼓舞的模样,只觉得胸中郁气消散大半,正欲开口,又一封急报传来。 “报!” “报!开封府急报,崇祯十年九月初,李闯大军数十万急攻开封,开封府齐心协力共抗强敌,熬战十数日,闯贼屡攻不克亲临前线,河南总兵陈永福之子陈德一箭正中其目,贼势大乱,官军趁机出城劫杀数十里,斩获无算!大获全胜!只是道路阻塞,小的在大名府难以前行,延误军情,还请陛下治小的怠慢军机之罪。” 来人快速的禀报着,这个惊人的消息也一下子让殿内文武全部沸腾了。 不同于定州一役疑点多多,开封府的消息却是可靠的多,一战之下李闯殒目,必定凶焰大减,委实可说是朝廷之福! “好!好!好!” 崇祯猛的站起身来,连说了三个好字,心中的激动已经难以言表,若非王承恩拦着,他一时激动险些自己走下宝座,将奏章取来。 拿到奏章,崇祯皇帝快速的看了起来,心中的疑惑却是越来越按捺不住,并不是对于开封的奏章有疑问。 毕竟开封府的奏章极为详细,何人守何门,贼兵何时进兵,何时退兵,数量、武器、攻击重点应有尽有,何人守城何人增援,哪路援军何时到达,全部一清二楚。 再一联想到刚刚看到的保定府报捷文书,一种奇怪的感觉越来越清晰,保定府的大捷是真的吗? “报!德胜门急报,山西李逆大军已经接近京城,现正绕城东而北!” “报!北门有警,城北数十里方向,杀伐声震天,似有大军正在交战!” “报!山西李逆部,数千骑兵正急速向北开进!” 不过这个疑惑刚刚升起,又是一连串急报传了过来。 第400章 迎战 在崇清殿一片沸腾之时,李征已经带领大军接近京城。 不过此时的他根本无暇去顾忌大明君臣的想法,他刚刚收到骑兵营发来的急报,万余蒙汉八旗突然转身回击,将他们团团围在胡家沟。 骑兵营兵力不足,正依托村堡拼死抵抗,急求大军往援! 对于骑兵营遇险,李征自然不敢怠慢。这次出征,伤亡最大的便是骑兵营,几乎伤亡近半!但是在李征的追击命令下,骑兵营并没有得到任何休整的机会,一直在为大军前驱,无论功劳,苦劳,都为三军之冠! 此时骑兵营遇险,李征步军大军想快速跨过数十里往援,根本就不现实。 但是在缴获众多战马之后,这个问题却是得以解决。 虽然正规的骑兵不好培养,但是骑马步兵李征部下却不缺乏。北地儿郎,多少都有这种与生俱来的基因,虽然长途跋涉,或是骑战他们还需要太多的训练。 但是只是要求不会掉下马来,十人中挑个三四人出来还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之前大明朝廷收到的数千骑兵便是这类人,他们借着战马强大的机动力,随时担负着对骑兵营解围的重任。 一旦有警,他们可以轻松的跃上战马,快速到达战场然后下马步战解决对手。 不过只是这些人前往,李征却不太放心,在派出骑马步兵紧急增援之后,更是催动大军全速向前。 这一路来,多尔衮也多次领教过这些骑马步兵的威力,应该不会在快要离开大明疆土之时,还来这么一招。 这次骑兵营被围,很可能是一个诱饵,引诱潞州军一部部前去,然后各个击破。 当李征抵达战场不远时,顿时精神紧张了许多。 只是远远一看,满清军队的数量就远远多过了骑兵营求救时的数量,漫山遍野的全是打着花花绿绿旗帜的八旗军队,根本就数不清楚真实的数量。 “看来多尔衮是打算在这里跟我来个了断了!算他聪明,明白再向北就是山川林立,道路难行之地。若是他蠢到到了蓟州还在与我纠缠,我就有把握让他至少一半人出不了关!” 李征马鞭遥指着满清大军,十分自信的向着身边的李开莫说道。 李开莫点点头,潞州军最大的短板便是骑兵,但是骑兵威力虽大,也得看是在什么地方施展。 在这山川险阻极多的燕云十六州,向来便是中原大地抵抗民族入侵的最大屏障,在这复杂的地形中,却是最适合潞州军步兵的战场。 只要少数兵力扼守要害,就能挡住无数敌寇前进的道路,在骑兵无法施展的狭小空间,再与精锐的步军开战,那便是自寻死路了! 清军此次入寇,破城数十,肆虐京畿华北大平原,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所掳掠的钱粮丁口可谓海量。 虽然有着李征的搅和,这次原本会深入山东的入寇,不得不停留在华北京畿附近数府,但所得依旧多的令人发指。 虽然他们尽数为骑兵,但是在这么多的财货人口的拖累下,根本就不可能行动有多迅速。 眼下迟滞潞州军的行动失败,被对方大军追至数十里之后,就更加别想轻易脱身,更不敢将战场拖延至地形复杂之地。 因此先行解决掉后边的尾巴,就是不得已之举。 胡家沟,这座在地图上根本就找不到的废墟之地,却是成为了如今两大势力决战的核心地段。 两方大军十万上下,以胡家沟为中心,不断的向两翼扩张,直至笼罩数十里方圆的地段。 “正白,镶黄,正蓝,镶红,蒙古八旗,汉八旗……” 李征一个个的数着眼睛所能看到的旗帜,内心一片的振奋,这一次入寇的建奴,基本上一个不落的出现在面前! 不同于定州一战,只是潞州军与炮灰军之间的战斗,满八旗全部躲在蒙汉八旗之后,今日满清排场齐出,这才象是一场决战。 “七哥,咱们能赢么?” 眼看着一眼望不到心头的满清大军,李开莫立于李征身边,有些紧张的问道。 “输赢重要吗?就算这两万人全部战死这里,要不了两年,咱们就可以拉出更大一支军队出来,而满清全族丁口只有三十万上下,他们死的起这么多人?” 李征倒是并不担心,他不是历史上的李自成,他有着坚固的根据地,只要种子还在,他就不惧一战失去所有。 “七哥,这么拼值吗?咱们有必要为大明做这么多吗?” 李开莫并没有释然,沉默良久这才向李征幽幽问道。 “你觉得我是为了大明而战?” 李征有些惊讶的看了一眼李开莫,眼见对方完全是一片茫然,再看看周边的卫士们,他们也同样是一脸茫然,似乎都觉得李征这么拼完全就是为了大明。 千里跨越而来,不计生死,不计利弊,宁愿全军覆没也要与入寇的建奴拼个你死我活,这要是不为大明而战,又为了什么? 李征也沉默了下来,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潞州军上下都知道自己对建奴的仇视,却都不明白这份仇视是从何而来。 甚至有些人还觉得,李征应该感谢建奴。若非建奴崇祯二年的入寇,李征可能到如今还只是一个小小的斥候队长,是入寇的建奴成就了李征,让李征从一介无名小卒一跃成为一地镇守游击。 而肆虐地方的流寇,则是给李征铺平了一路晋升的通道,这才在十年不到,便手掌三府,割据一方! “我不为别的,我唯一的目的只是不想看到满清入主中原!我不想看到两百年后,再次出现‘量中华之物力,结与国之欢心’这种无耻的言语!我更不想再看到,两百年后,人人都可以踩在自己的同袍头上,肆无忌惮的骂我们是东亚病夫!” 李征在心底咆哮着,却怎么也无法喧泄于口。 “命令李悦部坚守左翼,徐勇试探攻击,中军直取打破包围,救出骑兵营!” 无法解释的事情,李征自然只能深埋于心,目光再一次投向了战场,再没了丝毫的犹豫,而是一片的肃杀。 第401章 激战 李征的命令很快通过旗语传向两翼,在两翼回旗号应答之后,中军响起震动的战鼓声。 三个方阵踏步向前,前后距离百余步,形成一个正品字形,开始主动向前进攻。 在他们前面数里处,胡家沟的战斗一直没有任何的停歇,杀喊声一浪高过一浪,显然是骑兵营与增援而来的骑兵步军们依旧在奋战着。 激昂的战鼓声与连绵不绝的火炮轰鸣声,更是给了他们无穷的信心,大帅已经带领大军前来,还有什么可怕的? 中军出动,满清这边蒙古骑兵顿时呼啸从两翼攻出,如同两条狰狞的黑龙,一左一右向着空前而进的中军步兵嘶咬而来。 潞州军的火炮不断的咆哮着,将一颗颗带着死亡的炮弹轰击而出,如数十支利箭,向着两条黑龙扑击而去。 炮灰声中,蒙古骑兵不断有人马被炮弹击中,巨大的动力冲入人群便是一片密集的骨骼碎裂声响,挡着人马俱碎。 但是蒙古骑兵却是毫不停留,逆着炮灰呼啸而至,将一簇簇箭雨挥落而下,笼罩向正在前进的潞州军头上。 这一次,蒙古人手中的弓箭也算是鸟枪换炮了,为了击败李征这条尾随在后的赖皮狗膏药,多尔衮也不惜血本,甚至冒着被反噬的危险,将满清手中的优质弓箭,全部散发给蒙古人使用。 劲弓劲弩在手,蒙古骑兵也终于发挥出了当年纵横天下的骑射工夫,一波波箭雨如同连绵大雨,始终没有停歇的意思。 这些呼啸而来的重箭,杀伤力极为可观,只是因为箭头太过沉重,再想在百步外抛射杀敌,已经是异想天开。 就算以急驰的战马为动力,最少也需要突入七八十步的距离,才能达到想要的杀伤力。 在密集的箭雨下,潞州军士兵不断的倒下,但是他们也不是干挨打不还手的选手。 品字形方阵凸起的边线不断的冒着白烟,一排排密集的铳弹不断的射击着,将冲来的蒙古骑兵大片大片的击倒在地。 这是一场意志的较量,双方完全就是在互换人命,看谁能坚持到最后。 在两万蒙古骑兵前仆后继的努力下,品字形方阵第一个方阵,已经损失过半,残部不得不后退进入两个还算完整的方阵之中,避免被覆没当场。 虽然前锋已经溃败,但战斗依旧在继续,两个方阵在失去前锋之后,顿时陷入三面挨打的局面。 火铳兵不断的装填射击,然后外围的火铳兵不断的倒下,再补充,再倒下,战场周围的蒙古骑兵人马躺了一地,以潞州军方阵为圆心,七十步内如同一个无形的墙壁,任何撞在这面墙上的骑兵,都将化为这条死亡线的一部分。 狂热的冲击一直持续了两个多时辰,伤亡已经有数千的蒙古人终于坚持不下去了,那条由尸体筑成不断升高、加宽的的死亡线成了他们噩梦,根本无法去正视! 他们慢慢的变得畏首畏尾,再也不敢轻易进入八十步范围之内,但在百步外射出的重箭,安全是安全了。但对潞州军官兵来说,已经完全没有任何威胁可言。 不过他们的努力也没有白费,潞州军中军六千人损失已经超过三分之一,几乎已经被打残,却是并没有能够再前进一步! 蒙古人虽然退却,但是潞州军却也无法再前进,两个多时辰高强度的战斗,许多官兵的火药弹丸已经见底,不得不撤退下来,重新补充弹药。 左翼一片的安静,正蓝旗与镶红旗在左翼不断的佯攻突袭,却是从来不玩真的,每每冲至百步开外,便即转身退兵。 虽然每次都是以威慑为主,但是李悦却是被牢牢的牵制在原地无法动弹,谁也不敢保证每次建奴都只是袭扰,一旦放松警惕,若是十次中来一次真的,那就有可能是灭顶之灾! 右翼徐勇却是进展极为顺利,当面的汉八旗已经破胆,只是稍稍逼迫一番,就会被压的不断后退,根本就是一群软脚虾。 开战两个时辰后,左翼中军都是毫无进展,但右翼却是进展极为顺利,一条直线生生被右翼的突飞猛进变成了一个倒下的‘l’状。 若非正白旗在侧不断的袭扰,右翼也许已经开始与敌短兵相接,陷入肉搏战之中。 就在徐勇觉得胜眷在握,准备大规模突入汉八旗中展开肉搏战之时,汉八旗中却是突然推出来无数的盾车! 这些盾车结构极为简单,就是一个加大号的盾牌,唯一的特点就是宽大、厚实。手臂粗的树枝简单捆绑在一起,下面还有简易轮子,可以减轻推动时所需的力道。 密集的铳弹打在其上,木屑纷飞,却是毫无击穿的迹象,躲在其后的士兵,根本不会被威胁到。 当这些盾车被推上来之后,潞州军的攻势便被直接停掉,对其完全没了办法。 但是躲在盾车之后的人,却是十分刁钻,每当火铳齐射停歇的那一瞬间,便从盾车之后闪身而出,拉弓搭箭,直奔要害而来。 在这些技艺高超的满清马弓手面前,徐勇顿时吃了个大亏,建奴射出的箭又快双狠,几乎箭箭都直朝面门而来,中者即毙! 在这些突然出现的箭手面前,失去了火铳无物不破的加成之后,火铳兵完全成了挨箭的靶子,一个个惨叫着在利箭下倒地。 马弓手们的出来,令徐勇措手不及,只能下令火铳兵一退再退,不一会儿功夫就再次退回至出发之处。 好在盾车虽然坚固,但也有一个致命弱点,那便是移动缓慢,根本无法担任追击时的任务。 不过当火铳兵撤至出发阵地时,一切就又一次发生了逆转。 这些笨重厚实的盾车,也许火铳兵拿之根本没有办法,但是不代表潞州军的火炮也没有办法。 在数十步的范围之中,火炮就算打出散弹也足以将这些盾车掀翻! 十数门火炮依次轰响,在震天的轰鸣声中,无数的钢铁弹流呼啸而出,最前排的十数辆盾车如遭雷击,无不应声而裂! 躲在其后的建奴马弓手,更是哼都未哼一声,便被轰成了马蜂窝。 在火炮的连续咆哮声中,一辆辆距离稍远的盾车,不断的被轰散了架子,当里面的马弓手惊惧之下转身逃跑时,却是受到了火铳兵们的热烈招待,惨叫声不绝于耳。 第402章 肉搏 炮火依旧在继续着,但在越来越多的盾车面前,它们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也根本无法笼罩整个战场在内,越来越多的盾车自左右避过炮口缓慢但却坚定的推进着。 当百多辆盾车被推至近处十数步后,无数人从盾车之后一跃而出,马弓手用尽平生的力量,不断拉弓射箭,将面前的火铳兵一片片的射倒,在马弓手之前,无数的人呐喊着快速扑了上来。 当这些人冲至潞州军面前时,火炮也无奈的停止了轰鸣。火炮声一停,后面还推着盾车之人,顿时纷纷从盾车之后闪身而出,密密麻麻的身影排山倒海一般的向着潞州军右翼扑击而来! 火铳兵们慌而不乱,许多人都是仓促到直接将火铳顶到对方脑袋上这才开铳,但是人太多了,没有足够的缓冲距离之下,火铳兵们才齐射一轮,便被建奴抵近身来,一顿砍杀! 这种情况虽然意外,但火铳兵却是没有被冲击的崩溃,而是在连续的尖利哨子声中,服从命令直接原地蹲下。 当对面的建奴狞笑着举刀下劈之时,却是愕然的发现,一排排长枪兵已经端着长枪疾刺而来! 虽然有十几个火铳兵被身手敏捷的建奴极为窝囊的当头砍杀,但是凶手也瞬间便无数长枪直接送下地狱! 枪枪见血,鲜血飞溅。 久违的肉搏战突然出现,长枪兵们也是陡然的发现,自己是如此的渴望鲜血。 太长时间了,太多次的战斗完全就在火铳兵手中完成终结,但是长枪兵们却从来都没有停止过自己每日数千次的挺刺训练。 没有人愿意自己辛苦坚守的东西完全没有用武之地,这些长枪兵更是如此! 也许太多被火铳兵左右的战斗,让其他人都觉得潞州军的强悍是以火铳兵为核心的,但潞州军上下都知道,李征是以长枪兵起家的,靠的正是长枪兵的悍不畏死,与顽强拼搏,才一步步将潞州军打制成如今谁也不敢轻视的力量! 长枪兵们有他们的骄傲,也有他们的坚守,更有他们不甘只是停在火铳兵身后的怒吼! 一排排长枪不断向前挺进,一声声不甘逝去的生命不断的发出最后的咆哮,但是那又如何? 在我长枪面前,无论你是谁,无论你有怎么辉煌的过去,都只是能坚持多久的问题而已! 巴尔堪是一个白甲,从军十数年,从十四岁成丁入军以来,大小战事百余战,一身的伤疤不仅带给他无数的军功荣耀,更是带给他敏捷的反应,战场上坚定的信念! 十数年下来,已经完全将他锻炼了出来,在战场上他不会犯下丝毫的错误,每次攻击都是极为准确而且有力、致命。 这一次与潞州军作战,他是极为的憋屈,满清无往不利的骑兵,在对方的火器面前根本讨不了任何的便宜,最擅长的肉搏战,更是从来都可望而不可及。 在奉命大将军南伐无果后,传令在通州大批制造盾车之后,肉搏战果然在盾车的掩护下开始步步走近。 但当他真的如愿以偿的从盾车之后跳出,在马弓手的掩护下,突近潞州军后,他真是恨不得仰天长啸,以舒展心中的郁气。 连续砍翻数个火铳兵后,这些潞州军原本在他心目中那强军印象也开始渐渐瓦解,对付这些没有丝毫近战能力的火铳兵,与对付那些曾经无数次击败的明军,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最多也就是这些火铳兵还敢用火铳迎击他的大刀而已,至于伤害,对于身披重甲的他,根本就不存在。 但是当这些火铳兵突然整齐蹲地之后,一切都改变了。 巴尔堪刚刚想要斩杀他面前那个愚蠢的连逃跑都不会的火铳兵时,眼光余光却是突然发现数杆长枪疾刺而至。 电光火石之间,巴尔堪直接一个后跳,让开数开距离,这才看到数杆长枪在自己之前所立位置一刺而过! 还不等他狂跳的心脏稳定下来,又是数杆长枪分左右分刺而至,巴尔堪一刀磕飞右边两杆长枪,但是却毫无抵抗之力的再次后退躲避。 这一次,身边的同袍却是一把推开了他,呐喊着向前冲去,但是这个鲁莽的家伙,转眼便成了三杆长枪的枪下亡魂。 虽然这个鲁莽的家伙冲前之时那个鄙夷的目光令他很不舒服,但巴尔堪却不会让这种情绪影响到他的判断,就在三杆长枪的主人准备收枪的那一瞬间,他大吼一声,猛的向前扑去,直直的向着正前方那个长枪兵扑去。 令他失望的是,在那个已经来不及收枪的潞州军眼中,他并没有看到沮丧,恐惧,甚至对方的动作也没有丝毫慌乱。 正在疑惑之余,却是突然在眼角余光中看到一杆长枪闪电般的向着他穿刺而来。 他猛的一声大吼,手中大刀一个急斩,将这杆长枪削断,脚下更是一脚飞起踢向正前方那位潞州军长枪兵。 但是他脚踢到一半,却又只能猛的收集,然后身体向左一扑,连滚带爬的跳开原位。 又是两杆长枪带着破风声呼啸而至,却又一次扑了个空。 但是还不等他心中庆幸,却是感觉到右脚一麻,抬眼急视时,惊愕的发现一杆长枪贯穿整条小腿,然后只觉伤口一阵剧痛,似乎血肉都在翻转着一般! 血肉翻转是来自那杆长枪,只见对方十分熟练的将长枪在手中一转,然后便被闪电般的收回,只留下他小腿上已经扩大了一倍不止的伤口疯狂的向外涌着鲜血。 这一切都只发生在一瞬间,但巴尔堪却已经绝望了。身为百战余生,参战无数而升为白甲兵的他,在这次正面肉搏中,竟然一次还手的机会也无! 不仅如此,对方那种极为惊人的默契与相互之间无比的信任感,也让他觉得自己似乎一个人对付一支军队! 自己再厉害,如何对付的了一支长着十几条手臂,数个脑袋之人?腿上的剧痛痛入骨髓,但他却再也没有了战斗的欲望,求生的本能让他双手快速的抓着地面,希望逃入人后。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身后,一个蹲着的身影,默默的将腰刀放下,再一次拿起了旁边的火铳。 目光虽然一直紧盯着他,但这个火铳兵的动作却极为流畅和准确,就在巴尔堪即将消失在汹涌而来的建奴脚下之时,他身后的火铳也猛的轰鸣起来。 一时间,白色脑浆与鲜血的血流猛的飞溅…… 第403章 拼死一战 谁也没想到,激烈的肉搏战,竟然在潞州军占据上风的右翼突然展开。 无数的汉八旗在少量满八旗锐兵的混杂下,发起了对潞州军右翼一浪高过一浪的攻击。 潞州军右翼的长枪兵如同海边的礁石,被海浪猛的拍击而来,在其上撞的浪花飞溅,然后又是一浪拍来,络绎不绝。 以方阵为界限,长枪兵的阵势一缩再缩,最后形成一个无比紧密的长枪阵,一排排长枪不断的吞吐着,一条条生命不断的随之消逝。 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汉八旗开始踌躇不前,在以长枪兵阵为界限,一定倒下了厚厚一层尸体,那尸体一层盖过一层,已经快有快人高了。 在这种死亡的场景下,原本还抱着前来占便宜的汉八旗心胆俱裂,虽然呐喊依旧,但却全部都是畏畏缩缩的模样,已经开始色厉内荏了。 眼前的潞州军显然不同于普通明军,他们不仅远程火力凶猛,近战更是凶悍异常! 甚至满清最精锐的白甲兵,在他们面前也丝毫占不到任何便宜,只留下一具具特征明显的尸体横陈在前,让人心底直冒凉气。 满八旗并没有闲着,在汉八旗抵前肉搏之时,镶红旗与正蓝旗也已经迂回至潞州军右翼,无数骑兵呼啸着迎着炮火不断的突进,将一泼泼箭雨洒落而下! 他们的阵势散的极开,火炮尽管不断的轰鸣,但却收效甚微。 一波波骑兵抵近便翻身跳下马,就在一滚便即绰起弓箭,一道道利箭直奔面门而来,中者无不立毙。 但是他们也立即得到了潞州军的招待,在底角火铳兵的轰击下,下马步射,就是自寻死路,数轮齐射之后,还侥幸活着的步弓手们,无不狼狈的跨上战马,远远遁开。 但在右翼正面支援的马弓手们,却是十分的如鱼得水。 多尔衮的目的很明显,以汉八旗为盾牌,满八旗在汉八旗突前肉搏遮挡之下,在后不断的偷袭。 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不断的有潞州军的长枪兵被倏忽而来的生前射中面门倒下。 在满八旗人数达到一定数量之后,更是直接采取无差别攻击,这一招极为阴狠,迎面的长枪兵和正在畏缩不前的汉八旗顿时一片片的倒下,却又对其无可奈何。 这种打法,已经几近于一比一的兑子。 不过满清明显是占了优势,拿不入流的汉八旗与潞州军精锐士兵兑子。 汉八旗组建容易,而且也无须太多的训练,是最为优质的炮灰。而且还无须满八旗战无不胜,只要入寇一次,成功攻下几座城池,那汉八旗的来源就会源源不断。 唯一无法预料的便是汉八旗的反应,生物最大的恐惧便是死亡,尤其是在这种被人在背后捅刀子的情况下,汉八旗本就濒临崩溃的士气直接原地崩溃,在连续忍受数轮无差别箭雨之后,对死亡的恐惧终于压倒了对满清八旗的恐惧,无数的人发一声喊,倒卷而回。 被压制已久,无法动弹的火铳兵们,在一连串尖利的哨声中,突然站起,快速的装填弹药,根本不用军官再命令,只要装填好,就直接对着人流开火。 这个时候也已经无法指挥了,因为潞州军向来都是军官在前,这次被欺近肉搏,军官体系遭受重创的火铳兵,此时建制已乱,根本无法如之前那般如臂使指,自由射击已经成为必然。 无数的火铳不断轰鸣着,反正前面到处都是人,也不怕会有打空的可能。 “攻击前进!” 火铳兵乱糟糟的一通乱轰之后,一个长枪方阵在徐勇的令旗下,军官立即虎吼一声,拔剑在手,猛的向前一劈,带头向前冲去。 近千人的长枪兵立即虎吼相应,大步流星追着汉八旗屁股后面便即追杀而去。 正拥挤成一团的汉八旗顿时惨叫声响彻整个战场,一个个翻过尸墙的长枪兵,开始将他们满腔的怒火全部发泄出来,见人就捅,哪怕跪地求饶者也无一放过。 长枪兵的杀伤力,虽然没有火铳兵那般震慑和具有视觉冲击感,但是他们在屠杀之时,效率却是一点也不低于火铳兵。 汉八旗外围被一层层的撕下,惨叫声就从来没有停止过,每一秒都有百多人命丧长枪之下。 在败退之下汉八旗根本没有丝毫斗志,只顾着推挤着向后逃跑,却根本没有任何人愿意掉头过来一战。 当后面被满八旗用刀枪逼迫着上前的汉八旗士兵,终于感受到这股恐惧的氛围之后,挤成一团的汉八旗终于彻底解脱了。 根本无礼后面的刀枪,甚至被逼急了的汉八旗直接就对着后面的督战队动起了刀子,上万人的崩溃,根本不是人力可以阻挡的。 当成千上万人,挥舞着武器同时倒卷而回时,督战队的力量便显得那么的微不足道。 在连续射杀砍杀了数百人后,数千人一涌而上,直接便将两百余督战队完全淹没。 在他们后面,则是近千如狼似虎一般咬着尾巴追杀而来的潞州军长枪兵。 眼见败兵就要冲击大阵,满清这边顿时号角齐呜,根本没有任何的警告,无数箭矢便即腾空而起,呼啸而下。 正在全力逃命的汉八旗顿时响起一片片的惨叫声,但经过这一轮箭雨的洗历,他们疯狂的精神终于清醒了许多,不约而同的避开了满清大军正面,从侧面绕了过去。 虽然这过程中,速度不免慢了许多,也承受了更多的杀伤。 眼见最后还有数百人被潞州军追兵咬着追杀而来,清军中又是号角声响起,一阵箭雨猛的笼罩而下。 追击而来的潞州军在将领的大吼声中,快速停下,但是前锋却不可避免的被箭雨所笼罩,百多人与那最后被追击的数百人,几乎全部横尸当场。 而最前的游击将军,更是全身被挂着箭矢,狼狈不堪的从一地箭雨中连滚带爬的回到军中。 与此同时,数千满八旗自侧翼呼啸而至,想要来一次侧击。 但是令他们恐惧失望的是,原本还在追击状态下的长枪营,几乎是一个瞬间完成了集体右转的战术动作,让他们直接从侧周变成了正面硬撼! “建奴,果然是够狠!韩店营,高平营,上前接应泽州营!” 看着最后一轮无差别箭雨覆盖,徐勇的脸颊不由的抽动了几下,果断的下令道。 战鼓声中,又是两个方阵缓缓向前,在已经停止突击的满八旗骑兵面前站定,列成拒马阵。 其侧后的泽州营趁势快速后退,退了百多步又停军整队列阵,交替反复一次之后,三个方阵便再次汇入大阵。 “先行者不惶,垫后者无惧,真可谓强军!此必我大清心腹之患啊!” 报着占便宜而来的镶黄旗统领鳌拜,眼见潞州军进退有度,丝毫不乱,不由的一声轻叹,脸色凝重的叹道。 尤其是他率兵突然冲来之时,潞州军竟然能够在混乱的战场上来一个全体右转,这种战术动作,别说亲眼所见,就算听也从来没有听过。 第一次,他对战胜一支军队有了怀疑,尽管他统率的满清军队战力依旧如往昔一般剽悍,但却再没了以前的那般信心满满。 凭心而论,若换了满清任何一支军队,在突然收到这种军令之下,必然会乱成一团,别说能够做到潞州军这般直接将他逼停,估计敌人若是没有全力进攻的心思,也会被那种混乱状态而激发了突袭的决心。 一直缓缓压迫对方,直至两百步距离之时,鳌拜这才收兵而回,再靠近那便会遭到潞州军犀利的火炮攻击,完全是不值当之事。 这也是多尔衮的严令,不得令满八旗有任何得不偿失的损耗,这场战斗虽然还不算关乎国运,但敌人的强大已经令他极为警惕,容不得有半点闪失。 徐勇目送着鳌拜远去,内心并没有丝毫自得之意,反而充斥着不甘。 这一战,虽然赢的并不轻松,但是赢的更是憋屈。 之前汉八旗兵败如山倒之时,若是他手中有几千骑兵,他有八成把握可以一举攻破对面的满清左翼大军! 就算再不济,这万余汉八旗,他也能将之留下至少八成以上! 只是可惜,步兵追击不仅速度不够,还会因为追击之时队形散开,很容易就会在对方骑兵偷袭之下而惨败收场。 “这一战过后,无论无如也要劝大帅将骑兵营规模再扩大几倍,至少也得有万骑以上,否则以后对上建奴大军,依旧还是要束手束脚,赢却赢不了太大战果,败则就会万劫不复!” 徐勇望着战场上一片的尸首横陈,再看看已经躲在满清大军后方的汉八旗,还是那么一副黑压压的数量,心中的不甘更加的强烈了。 不过当他的目光投入数里之外的中线时,却是发现,又一轮进攻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在视线还能望见的区域,是数个黑压压的方阵正在蠕动,尽管距离有些远,但依稀还是能够看的出来,那是数千人齐出的大动作。 “进攻!有进无退,有敌无我!” 李征立于望斗之上,中军之前受创的长子营已经被替换而下,近卫营替补在前。 这一次他一口气投入五个营共计五千人的兵马向前,手中只留着一个被打的半残的长子营在手充当预备队,完全就是破釜沉舟拼死一战。 因为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胡家沟方向火铳射击的密度明显下降了许多,应该已经快要到达极限了! 第404章 目标李征 “终于沉不住气了么?就怕你不来!来人,打旗号给萨哈璘,鳌拜,让他们作好准备,等着本王的命令!” 战局进行到现在,虽然潞州军方面可谓损失惨重,但多尔衮的损失却更加惨重,眼见李征中军开始发力向前,多尔衮不惊反喜,欣喜的向身边的心腹奴才硕托吩咐道。 硕托用力的挥舞的令旗,将多尔衮的命令传了出去,与此同时,在接受了多尔衮令旗之后,左右两翼的蒙古骑兵也再次汇聚而来,慢慢的溜马而前,给战马热身。 近卫长治营是李征亲领,不过在这战场之上,身为全军统帅的李征是不可能亲自领兵征战,统兵之人是李征的心腹老人张大井。 长治营与其他各营并不同,不仅仅是名义上的,更大的区别在于编制和武器装备。 其他各营都是火铳加长枪按照四六比例合编,长治营则是清一色的火铳兵,唯一不同的是,他们的火铳之上还有一个长长的匕首,很是类似于后世的刺刀。 这是李征对于军制的又一次尝试,希望能够从半火器化进步至全火器化的程度。 但实际情况,却只能用步子大扯到蛋来形容。 这东西看似简单,但是在这个没有精密制造机器的年代,靠手工制造火铳上的刺刀栓十个有八个都是不合格的,尽管李征数年来不断的投入银子,但距离量产依旧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 数年之力才打制出来两千余,其中大半都装备在了长治营身上,也限制了长治营的规模,只有两千不到。 不过这也已经足够了,这支军队虽然人数不多,但是全部都是清一色的老兵,无论远战,近战都是全军挑选出来的佼佼者,平时负责拱卫李征的安全,战时则是作为一支尖刀型的部队! 可以完全摆脱长枪兵掩护的军队,受到的制约必定更小,也更能独力完成其他军队所无法完成的艰巨任务,无论对步对骑,他们都有一战之力! 行军之时,不同于其他潞州军军队,以密集的方阵前行,他们则是以空心方阵向前。 区区一支两千人的长治营,列队后军队的规模硬是超过了三个方阵的大小! 在空心方阵之中,则是配合他们作战的火炮军队,这也是潞州军之中独一无二的待遇,也是其他军队完全做不到的。 在行前近两百步后,左右两翼的蒙古骑兵开始缓缓加速,山呼海啸一般的向着潞州军中军扑来。 “全军立定!火炮向前!” 空心方阵在行军鼓停下的一刻,顿时立定,十数门火炮自空心之中拉出,黑幽幽的炮口直指四方。 铺天盖地的蒙古骑兵呼啸而至,还未行至百步,十数门火炮便接连响起。 近在咫尺的近卫兵耳朵都有些嗡嗡作响,十数颗链弹飞速而前,缠绕飞旋飞扑而去! 一片人仰马番之后,蒙古骑兵甚至连箭矢还来不及射出,便即纷纷勒马不敢前。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但是链弹的视觉震慑效果委实太强,无论人马,都是面露恐惧,踌躇而不敢前。 但是他们不向前,潞州军的火炮却没有闲着,清理炮膛重新装填,秩序井然。 大军稍作停留,依旧在两翼蒙古骑兵虎视眈眈的目光下,继续向前而进。 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火炮并没有在空心方阵中,而是被十数人推着,行在大军最前方。 满清中的号角声再次响起,一次比一次急促,不断的催促着蒙古骑兵。 当两白旗、镶黄旗、正蓝旗,镶红旗,开始出现在后督军时,没有选择的蒙古人只能硬着头皮,再次策马而前。 这一次长治营并没有止步,而是无视这些蒙古骑兵继续向前,在他们身后两侧,平顺营,屯留营则原地止步,火铳齐射的号令声不绝于耳。 奔腾而来的蒙古人成片成片的倒下,他们的弓箭射程没有火铳兵远,更是因为这次平顺营与屯留营吸取了教训,将火铳集中于两翼,达到火力密度最大的战术下,蒙古人的损失远远高上上次。 充足的火铳兵在手,三段射再一次被开启,连绵不绝的铳弹形成一道弹幕,将一切阻挡在外。 无论战马还是骑兵,根本无人能够穿过这道金属纺织的大网,八十步就是一个禁区,只有亡灵才能在此停留! 当蒙古人开始向两翼扩展,避开两个方阵侧面之时,他们的噩梦终于来临了。 正在前行的长治营突然一分为二,正面的射击一直在持续着,但左翼火铳兵一个急转,近千火铳兵也加入到这场恶灵盛宴之中。 左翼的蒙古兵顿时被打了一个闷棍,多上这千余火铳兵后,侧面的蒙古骑兵倒下的速度以惊人的速度快速攀升着。 当李悦的潞州军左翼也全线压上之后,左翼蒙古人在三面夹击之下顿时溃不成军,想撤也难以短时间内掉头,死伤极为惨重。 侧后的蒙古科尔沁部是最早脱身的,眼见情况不对,他们立即抽身便走,损失最小。 但是当左翼李悦压过来包抄之后,打头的喀尔喀蒙古人已经退无可退,数千人被揍的只剩下千余残兵落荒而逃。 中线的蒙古骑兵尽管不断的袭扰着,但在火炮配合下的长治营面前,他们根本就难以越雷池一步。 当左翼的蒙古人崩溃之后,右翼蒙古人担心长治营腾出手后,掉转枪口再对准他们,顿时开始放了羊,远远的监视着,再也不敢过分靠近。 长治营前进再无障碍,铳炮齐下之下,将正面的蒙古人打的步步后退,根本无法阻拦。 但就在此时,跟在后面的李征却是突然遇到了突袭。 在战场一片混乱之下,正白旗与镶黄旗却是早早开始从两翼迂回,绕过潞州军左右两翼,直接出现在潞州军背后! 两旗建奴人数在七千上下,而李征身边只有被打的半残的长子营在手,情况已经是极为的危急。 “斩李征者,赏千金,五个半前程!” 发现李征已经近在眼前,更是身边护卫如睿亲王所料只是极少之后,鳌拜惊喜莫名,立即向全军大吼道。 赏金倒也罢了,依满清军制,从包衣到亲王,一共只有二十四个前程。五个半前程,那可是极大的人生际遇啊! “杀!” 原本绕了几十里路,已经有些疲惫的满清正白镶黄两旗将士,听到竟然有如此的重赏,顿时精神百倍,杀伐声震天! ps:今天有事,更新晚了,晚上还有一章,可能会晚一些,抱歉。 第405章 灭鳌拜 多尔衮在此与他决战,所有的一切都是掩盖,最大的目标就是李征自己。 包围骑兵营是诱饵,包围来援的援军也只是一个幌子,甚至这一场决战也只是障眼法,唯一唯一的目标的就是李征本人。 所谓的包围圈只是假的,打的热火朝天也只是掩人耳目的不断佯攻,真实的情况是动员了数万掳掠来的青壮,大举在胡家沟周围挖出了巨大的壕沟,将这数千潞州军步骑围阻其中而已。 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李征倾巢而出,然后用精锐部队迂回而来,来一场精准斩首! 为了这个目标,正白旗与镶黄旗一直在侧翼不断的袭扰,宁可忍受不断的伤亡,也要给潞州军造成一个错觉,那便是不惜一切代价阻止潞州军前来增援。 眼下抽冷子突然杀至,在方圆数十里的战场上,李征能够依靠的也只有这一千不到的残兵。 甚至李征还不敢移动,在战场上,一旦帅旗移动,那可是会造成军心动荡,动辄会有倾覆之祸! “七哥,事急矣,你速向右翼靠拢,这里交给小弟吧!小弟一定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为七哥争取时间!七哥,快走!” 眼见情形不妙,李开莫焦急的大叫道,催促着李征快快离开。 李征不答,快速衡量得失之后,斩钉截铁的道,“本将哪也不去,就在这里与建奴拼休!” 眼下看似情形紧急,但是李征清楚的知道,一旦自己这会儿逃了,下面这长子营肯定会士气低落,说不定会被一冲即跨! 若是出现这种情况,也不会给他争取多长时间,一旦短时间内帅旗被砍断,又没有新的帅旗立起,那整个潞州军就会彻底崩溃! 眼下情形虽然危急,但是左右两翼都已经看到警情,双方最近的距离只有两百步上下。 若是自己能够挡住第一轮突击,那建奴这攻心一剑就只能快速遁去,否则就得被合围于此,不死也要脱层皮。 因此最关键的便是撑过建奴的三板斧,只要挺过去,那便一切安好,挺不过去,有千把人在身边保护,怎么也能硬撑到援军的到来! “诸军听令!死战不退!” 李征猛的拨出佩剑,依旧立于望斗之上,怒声喝道。 “长子营听令,结拒马方阵!全军死战不退,保护大帅!” 长子营统领游击将军苏浩振臂高呼,亲自擂响战鼓,咆哮声传遍合营。 “死战不退!” “保护大帅!” 疯狂的回应声一浪高过一浪,临危之时,李征没有丢下他们独自逃亡,所有士兵都发狂一般的狂呼着,向着他们的统帅呐喊着。 这既是他们的口号,也是他们用生命在做出的保证。 长子营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列成阵势,长枪兵在前立下拒马枪,火铳兵更是一溜小跑列于四角,根本无需军官催促下令,火铳射击声连绵不绝。 所有人都用平生最快的速度不断的装填着,开火,装填再开火,在短短的百步距离上,他们几乎快要形成连绵不绝的火网! 但是遭到重创的长子营火铳兵,寥寥两百余人根本就无法对数千的满八旗造成多大的损失,甚至连混乱都没能制造出来。 无数骑兵丝毫不受影响,战马奔驰的速度越来越快! 近千人的队伍紧密的肩并肩,将李征牢牢的护在全军最中央,望着越来越近的满八旗骑兵,人人用力握紧了手中的长枪。 “嗖……” 连绵的箭雨呼啸而至,许多长子营官兵都是闷哼之后倒下,但是前面一人倒下,后面便立即补上一人,维持着队列的完整无缺。 若是时间足够,鳌拜当然更愿意选择用箭雨不断的削弱对方,令面前这千人不到的潞州军自行崩溃,或者战意动摇之时再引骑强攻破敌。 但目前他最缺的便是时间,这么好的机会可是稍纵即逝的,根本容不得他用最小的伤亡去换取胜利。 甚至可以说,只要击杀了李征,那他们这数千人全部葬送这里,也是大功一件,若是拖延不前误了战机,就算皇太极再宠信于他,也绝难逃得一死之罪! 已经奔近数十步内,对面寒光闪闪的长枪已经清晰的看到枪刃上的血槽。 跨下战马已经开始有些不安了,马儿是极有灵性的动物,对于雪亮的武器,会自行小心避开,但如今却是不能让战马再避开了。 “堵上马眼!” 鳌拜大声吼道,第一个用手将战马双眼蒙上。 前排的骑兵个个应诺,将战马双眼用手死死捂上,拼命的踢打着马腹,令其亡命而前。 数息之后,汹涌的战马便直直的撞上了长枪阵,锋利的长枪轻易的贯穿马腹,将马上的骑兵都整个洞穿! 但是战马带来巨大的冲击力却不是小小的长枪可以抵抗的,长枪断裂的声音不绝于耳,巨大的冲击力继续向前,撞在一个个长枪兵身上。 巨大的力道让他们五脏都为之迸裂,一连串的血花自前排不断喷出,但是这些长枪兵却没有倒飞而出,身后的同袍牢牢的顶在身后,根本就没有挪腾的空间。 一连数排长枪兵都被撞的猛的一个后仰,前面几排基本上已经没有什么活人,但是却依旧被后面的人顶的紧紧的,根本无法倒地。 汹涌而来的骑兵依旧不断的向前,一浪高过一浪的冲击力不断的冲击而来。 这是一场人与马之间的拼斗,虽然人类的身体对于战马来说,极为柔弱,但是千百人合力之下,却是如同冲不跨的堤岸,任凭洪峰一浪高过一浪,却依然屹立不倒! 无法利用战马直接冲跨潞州军的防御,在后的建奴在号令声中,纷纷引弓搭箭,不断向前射击而来。 守无可守的长子营幸存士兵,不得不举着前面战死同袍的尸体挡在身前,抵挡着无处不在的箭雨。 “冲上去,快!冲上去!” 鳌拜虎吼一声,直接跳下战马,一边将挡路的尸首一手一个扔到一边,一边焦急的下达着命令。 尽管箭雨杀伤下,长子营士兵快速的消逝着,但是却丝毫看不到崩溃的样子,人人咬着牙,尽管不断的有人被射倒在地,但依旧没有出现任何的混乱。 无数的建奴翻身下马,跟随着鳌拜快速向前突进,沿途的尸体快速的被清理着,距离李征距离已经不足三十步。 李征这里绝对属于重灾区,密如蚂蝗一般的箭雨,近半都是奔着他而来。 在他四周,亲卫手中举着的盾牌已经变成狼牙盾,每一面盾牌之上,都是挂着令密集恐惧症患者直接眩晕的箭矢,分外吓人。 “杀!挡我者死!” 鳌拜此时已经清理出来一条道路,一边拼命的咆哮着,一边一手提着一具尸体疯狂的打砸着前面的长枪。 在这巨大的盾牌面前,长枪兵再也没有平时的凶悍犀利,那怕十数根长枪密集攒刺,也根本无法近的了鳌拜身周,反而在这人形兵器的打砸之下,被手中长枪受到的巨力带的东倒西歪。 在鳌拜头前开路之下,建奴们如鱼得水,突入长枪兵近处,开始大肆砍杀。 虽然在第二排长枪兵亡命的攻击下,大半都横死当场,但是却架不住他们人数众多,而且还有数不清的无数跟着的马弓手们,无处不在的暗箭偷袭。 以鳌拜为中心的突击部队面前,长子营的长枪兵大片大片的倒下,尽管无数人不断的替补向前,但却根本挡不住对方犀利的攻势,只能用人命来拖延他挺进的时间! 两翼的明军还在亡命的奔跑之中,但是看他们的速度,哪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快的过已经快要接近李征十步之间的鳌拜了。 最前排的长枪兵已经几乎损失殆尽,后排的长枪兵更是被弓箭手们精准的箭术下,不断的倒下着。 满清八旗若是火力全开,果然是战力非凡。 不过这也建立在长子营火铳兵在建奴冲阵的第一时间,便先一步灰飞烟灭的前提之下,没有了对付鳌拜这种悍将的最犀利武器,在野兽一般的鳌拜面前,长枪兵也失去了往日的荣光。 不过拥有野兽般直接的鳌拜,虽然看似凶悍异常,但手脚却都开始有些哆嗦了,不知为什么,当他越是接近李征,他就越觉得有极大的凶险在等待着他。 但是他却根本没有其他选择,若在这个当口退却,估计别说多尔衮了,就算皇太极都会杀他一千遍也不会觉得解恨! 喊杀声依旧震天,双方士兵都视死如归一般的拼命鏖战着。建奴每前进一步,都是要付出十数条人命的代价! 而潞州军长子营更是凄惨,每阻止对方前进一步,自己就要损失超过对方一倍的数量! 人命在此时已经完全不值分毫,长子营依旧前赴后继着,只是为了那一秒秒快速逝去的时间。 就在鳌拜已经接近李征五步之内时,李征身边的盾阵突然整齐的裂开一道缝隙,十数枝短铳闪电般的探了出来。 接着十数团火光猛的炸响,鳌拜全身如同被十数柄巨锤砸到,猛的横空抛飞而后! 但鳌拜的注意力却完全没在火铳之上,他目光死死的盯着那裂开的一道道缝隙,心脏却几乎直接炸裂开来! 因为通过缝隙,他并没有看到应该被牢牢护在中心的李征,他突然去了哪里?难道这次的被攻击,竟然也是李征设的局么? 这些疑问根本没有任何的答案,无边的黑暗快速将他吞噬了进去…… 第406章 汇合 鳌拜虽死,但是建奴的进攻却并没有因此停下。不过他们的进攻势头却是威力立减,再无势如破竹的凌厉。 虽然正白旗的悍将萨哈璘也在拼命向前,但是比起鳌拜他还是差了一筹。 在密集的长枪攒刺中,他只能左支右拙,根本没有鳌拜那种快速突破的能力。 跟随在鳌拜身后的镶黄旗士兵,在失去鳌拜这个锋矢之后,便即快速的被长枪兵强横的顶了回去,再也无法寸进。 盾阵稍开即合,但建奴密集的箭雨始终没有停歇过,还是有数枝箭矢幸运的透过缝隙钻了进去,里面顿时数声闷哼响起,盾阵甚至都开始有些不稳了。 李征就是那几个被幸运箭矢照顾的几个倒霉蛋之一,他并不是提前脱身,而是他没有选择立于众人之间受到保护,而是与护卫一起举盾抵抗,这才令鳌拜惊讶为何盾阵中心并没有受保护之人。 但是被几根漏网的箭矢射中,他就有些想骂娘了。 因为透过盾牌缝隙进来的箭矢有五六枝,其中四枝都落在他身上。 两枝钉在护心甲上的箭矢竟然突破护甲少许,将箭矢拨出来时,箭尖甚至都可以看到血迹,显然皮肤已经被刺破。 另外两枝箭,一箭射在大腿上,一箭正中右臂,这些没有坚固护甲保护的位置,箭矢都是直接贯体而过! “这他娘的建奴,运气也忒好了!” 李征咬牙直接扭掉箭头,直接将箭矢抽出,鲜红的血流顿时象不要钱一般的狂涌而出。 两个护卫手忙脚乱的拿出伤药白布,快速的帮李征处理着伤口。 之前的盾牌一阵乱晃,就是因为李征受伤。 一阵忙碌之后,李征只觉得脑袋都有些眩晕,大量失血令他思维都开始有些缓慢了。 “一共六枝箭,自己就中了四枝,还箭箭不离要害。我就太阳了,难道你皇太极是这个时代的位面之子不成?运气也好的爆棚了!” 李征坐于地上,都有些咬牙切齿了。 他这才看到,另外两个中箭之人,全都只是皮肉伤,一个擦破胳膊,尤其是李开莫,不过只是被射中鞋子,并无丝毫不适时,内心的憋屈更加的巨大,恨不得直接就在此处痛骂老天不公。 正在此时,密集的火铳声骤然响起,听声音三个方向都开始有火铳轰鸣响起。 紧接着周围建奴的惨叫声便络绎不绝的开始响起,很明显增援而来的军队已经杀到,已经开始与外围的满八旗开始接战。 尽管此时的长子营剩下的士兵已经不足三百,但人人还在奋力拼杀,但萨哈璘却知道时机已失,再拖延下去全军覆灭都极有可能出现。 他借着躲避长枪攻击时向后一跃,扬声高呼道,“撤!都给老子喊,李征已死!” 无数的建奴士兵闻令而退,口中也是不断的高呼着‘李征已死’,但这时的满八旗懂汉话的委实凤毛麟角,高喊出来的也是女真话,而听的懂的女真话的潞州军委实也太少了点,双方根本就是鸡同鸭讲,分毫作用也无。 此时李征遇险,不仅左右两翼纷纷前来支援,就算是正在进攻的中军也是亡魂大冒,不断的且战且退,向着帅旗汇聚而来。 李征本想看看外面局势,但一想到自己这倒霉催的运气,还是选择了放弃,将一切希望都寄托在长子营身上。 他不探头是正确的,因为临走之时,一肚子不甘的萨哈璘更是指挥全军朝着李征方向疯狂射出数轮箭雨。 密集的箭雨之下,长子营剩下的三百人直接倒下近半,但剩下的人却是抬着阵亡者的尸首抵挡箭矢,依旧猬集在李征周围,死战不退。 眼见三面合围已经近在百余步,萨哈璘再不敢耽误,号角声中,全军亡命向南迂回而回。 当援军大至,重新将李征保护在内之时,整个长子营能够活动的已经不足百人,而且个个带伤。 但是剩下的人却是个个脸有傲色,他们在数千建奴骑兵的围攻下,成功的做到了死战不退,用合营折损殆尽的代价,成功守护住了李征的安全。 当各路援军心惊胆战的前来拜见李征之时,却是发现李征浑身浴血,顿时大惊失色! 好在李征除了气色差了些外,并没有什么大碍,依旧可以利索的翻身上马,这才令众人才为之松了口气。 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李征上马之时,只觉得左腿右臂钻心的痛楚,完全是靠着坚韧的意志力,这才在人前表现的若无其事。 虽然看起来是一副稳如老狗的模样,但实际上却是痛的连一句宽慰各人的话都不敢开口。 左右两翼此时已经完全凌乱,因为李征遇险的场面,两翼阵地基本上已经丢失殆尽,全军如今猬集于中军阵地上,完全就是被包围的场景。 不过收缩防线也有收缩防线的好处,那便是火力的空前密集,左右两翼在站稳脚之后,瞬间爆发将前来捡便宜的蒙古骑兵打的灰头土脸而去。 好一会儿,李征才在剧痛中恢复过来,他否决了一切提议先退兵休养身体的意见,咬牙切齿的命令中军再次进攻。 这一次的进攻极为顺畅,当面的蒙古骑兵在三番两次的教育后,脾气行动都变得温柔起来,只要火铳一响起,便即直接逃的远远的,显然没有了之前唯命是从的小弟模样。 至于汉八旗,他们从来都是打顺风仗的主,又连续被大败两次,军心士气都已经跌至裤裆之中,当看到李征并没有死,而且再次卷土重来之后,他们逃的速度一点也不比蒙古人慢。 至于满清八旗,此时已经远远退开,连督战队的身份都已经丢弃了。鏖战了一天,满八旗各部都损失巨大,大家是来抢劫的,没想到竟然还要去玩命,更没想到的是,玩命还没有玩过对方,在巨大的伤亡下,更是谁也不愿意再血拼下去。 潞州军的骑兵营并不是李征主力救下的,而是自行从已经再无封锁的胡家沟逃出来的。 出兵前四千余的骑兵,如今凄凄惨惨的剩下两千不到。前去救援的骑马步兵,人数少的并不多,四千五百人还剩下近四千人,不过他们几乎已经弹尽粮绝,疲态尽显。 当这两部汇入潞州军大军之后,满清方面并没有再打一场的意思,在潞州军面前,三面包围的满清军队快速收敛后退数里,然后在潞州军上下惊讶的目光中,数骑再次打着白旗而来…… 第407章 和谈 所谓打不赢的对手就是朋友,多尔衮可能没有听过这句话,但却是这句话的忠实粉丝。 在没能完成对李征的绝杀之后,多尔衮便直接用上了备用的方案,前后转折的如此生硬,却转折的毫不犹豫,这自学的厚黑学绝对是专家级别的。 李征本来想拒绝的,但是这会儿他也已经没有战斗下去的心情了,不仅仅是所部已经伤亡惨重,更加重要的是他的伤只是临时包扎,远还未到可以放心的地步。 若是再在这混乱的战场上多呆个十天半月,说不定会伤口感染直接的挂在这里,那乐子就大了。 事实上,李征也是对满清这种压什么开什么的运气给有些吓到了,不知为何,满脑子里都是王莽的传说,有些神情质的不断抬头看天,害怕真会下一场流星雨什么的。 数骑在李征的允许下,顺利的来到中军阵前。 “大清奉命大将军,睿亲王令外臣遏必隆拜见汉将军李,商谈两军合作!” 来使依旧是头一次招降李征的遏必隆,不过这一次他已经没有了丝毫的傲气。 仗打到这个份上,满清能够自傲的东西已经不多了。在打破了他们满万不可敌的神话后,野战无功的满清使者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傲气。 李征有伤在身,自然不愿意让遏必隆看到,更为了表现姿态,直接打发李开莫前去接待,自己躲在人后倾听着。 “遏必隆,多尔衮又要你来作甚?额们大帅已经听够了你们的废话,要战便战,别人怕你们,额们潞州军可不怕你们!” 一开口,李开莫浓浓的山西音,语速又急又快,就算正宗山西人听了也够呛,更别说遏必隆一个外族,更是听的晕头晕脑。 遏必隆沉思了半天,这才听明白李开莫到底在说什么。 “敢问李将军何在?我大清这一次是带着十足的诚意而来的,只要李将军愿意和谈,一切条件都好说。” 遏必隆尽管被李开莫挑衅,却依旧没有任何动怒的意思,侃侃而谈的说道。 “李将军军务繁忙,派我与你们接洽,放心,本人李开莫,乃大帅族弟,可以全权与你们谈!” 李开莫依旧一副眼高于顶的模样,脑袋始终四十五度看天,自始而终没有看向遏必隆一眼,一副爽快点,不行就开战的嚣张模样。 “我家王爷愿意拿出金五千两,白银三十万两,粮十万石,充当诚意,两家就此罢兵,你看如何?” 遏必隆强忍着怒火,深吸了口气,将己方的条件讲了出来。 “你打发叫花子啊!”李开莫顿时大怒,这一次并不是故意如此,而是真的怒了,“你们在京畿连破城池数十座,少说抢了白银数百万两,粮草更是不计其数,就拿出这么一点蝇头小利也想妄想和谈,做梦!滚回去告诉多尔衮,我潞州军不食嗟来之食,不就是抢劫么?我们来晚了抢不了京畿,还抢不了你们?” 说到抢劫,潞州军与满清也都是一路货色,大家都是靠抢别人的发家起来的,唯一不同的是,潞州军抢劫是有目标性的,而且也会控制范围和规模,满清则是荤素不计,照单全收。 抢劫的遇到拦路的,这就是满清与潞州军之间的关系。 “那贵方的意思是,能不能开个价码出来?” 遏必隆忍着火气,平静的问道。 “金十两万,银两百万两,粮草五十万石,丁口三十万!哦,对了,这些东西必须一天内送至,过期不候,我们自己动手去取!” 李开莫一开口便将遏必隆给吓住了,真给这么多,满清方面这次入寇算是给潞州军打工了,而且还得一天之内,这简直就是欺人太甚! 限制时间这是李征的意思,李征见惯了利用谈判拖延时间,转运物资或者重整旗鼓再战的事例,当然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让步。 “将军说笑了,还是给个合适的数字吧,这般狮子大开口,断不可行!” 遏必隆拳头握了又握,最终还是慢慢松开,平静的说道。 “做不到没关系,回去吧,咱们再打就是,谈不拢,总能打的拢的!” 李开莫冷笑的看着遏必隆,毫不在意的说道。 “你这条件,根本就没有任何和谈的诚意!” 遏必隆终于怒了,一拍大腿,怒不可遏的说道。 满清大军抢劫来了数百两万银子不假,但是大多数都是各部私人抢掳所得,能入公帐的除了粮草之外,最多也就一两百两银子罢了。 毕竟各旗出来大明玩命,肯定都有各自的私心,这是不可避免的,就算多尔衮也不能免俗。 两白旗下将兵,哪个不是抢的腰包鼓鼓的,多尔衮不知道其中隐情么?根本不可能不知道。但是他却不会点破,不给人一些甜头,下次还如何让人为他卖命? 毕竟满清如今还不是一个完整的国家,更象是一个部落联盟,八旗兵看似是一个整体,但旗主则还是将各旗视为个人财产,拼着命的想要扩充各自的实力。 无论多尔衮还是多铎,又或是豪格,大家想法都一样,维护自身得益最大化,才是他们最根本的诉求。 皇太极拼命的推动满清国家化,就是为了根绝这种各自为政的现状,无论是抽调各旗精兵组建前锋营,还是打散汉八旗组建乌真超哈营,都是在为推动满清一体化不断的做着努力。 虽然如今收效甚微,但却成功的利用国家这一名义撼动了八旗制度,只要这个势头能够再保持个几年,满清的一体化就会慢慢开始水到渠成。 历史上,皇太极也是就在快要完成这一历史任务之时,突然间暴毙于沈阳。 八旗一体化之所以没有人亡政息,也得感谢多尔衮这个野心家,这个差点直接接手皇太极身死之后满清一切的家伙,为了自身的得益,最终帮助皇太极完成了一体化进程的最后一环,那便是对八旗旗主明升暗降,令他们失去了军队控制权。 多尔衮扫除了一切障碍,成功将的朝政大权系于一身,不仅得了一个皇父摄政王名头,更是将皇太后都弄到床上愉快的玩着游戏,威望可说一时无两。 只要能再给他个十年八年稳固局势,培植党羽于满朝之中,他日取了皇位也是易如反掌。 不过多尔衮却是又一个嫁衣王,一切都做完了,却是没了时间。在一次外出打猎之时,失手跌于马下,暴毙而死,时年三十九岁,一切的付出倒是完全成全了福临小皇帝。 多尔衮绝对是个有心机,有手段的人物,遏必隆虽然是镶黄旗旗人,但是对其也是极为忌惮,这次受多尔衮指派而来,更是不敢就这般让事情黄了,虽然愤怒,但却依旧没有敢直接就此离去。 “哪这事就麻烦了,我们提的条件你们不答应,你们提的条件我们不接受,那要不你先回去,咱们再打两仗试试,说不定你们打赢了,那就什么也不用给了,不是么?” 眼见遏必隆在这种条件下,已经气的全身哆嗦却依旧没有离开的意思,李开莫顿时底气十足,十分‘关切’的建议道。 这个十分戏谑的话语,顿时令得在场的潞州军将领们发出一阵阵的哄笑声,谁都听的出来这话里的调侃意味。 “你!” 遏必隆老脸都气的通红,不断的哆嗦着,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回去吧,何必再这般浪费口舌!” 李开莫不屑的打量了对方一眼,说真的,在连续几架干过之后,他心中对于满清的恐惧基本上已经消散的差不多了。 所谓满清八旗,也不过如此罢了!也就是欺负一下大明那帮子鱼腩废物罢了,在我潞州军面前,不过尔尔! “我可以代表我家大将军,答应你们金一万两,银五十万两,粮草二十万石,丁口五万!若是再多,再便只能一战了!” 尽管狂怒于胸,但遏必隆还是一字一句的将自己的底线讲了出来,若是这还不答应,那大家只能在战场上见了。 “没问题!”出乎遏必隆的预料,此言一出,李开莫立即答应了下来,但接下来的话,却是让他再次发狂了,“那我军伤亡以及军费赔偿的八两万黄金,一百五十万两白银还有三十万石粮草,你们何时送来?” “将军这般说话,岂非就是没的谈了!” 让李开莫惊讶的是,几乎发狂的遏必隆却是快速的平静了下来,沉声的问道。 “谈,你们有什么资格谈?我们死了那么多兄弟,你们还想谈什么!?有我们在旁边,你们能安稳过的了蓟州天险么?你们过的去,粮草物资也想安稳过去?” 李开莫虽惊却不乱,冷冷的看了一眼遏必隆,摇摇头道。 “两军交锋,生死各凭天命!我家大将军让外臣带了一句话过来,若是一拍两散,那明日大将军便会驱使那数十万的青壮出战,我们倒要看看,李将军虎威是何等了得,能在多久将他们屠戮一空!” 遏必隆目光阴测测的看了一眼李开莫,但说出来的话,却是一下子令李开莫差点直接蹦了起来。 屠杀数十万的青壮百姓,这根本就是想都不敢想之事,若是李征真的做了,无论是不是事出有因,他都会遗臭万年! 这个意外情况,也让原本信心满满,只为了按照李征吩咐多敲诈一番的李开莫头顶都开始冒汗,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多尔衮,算你狠!明天日出之前将答应本将的东西送来,否则本将就算冒天下之大不违,就算拼到最后一兵一卒,也不会让你们轻易过关!” 一直隐藏在后的李征终于开了口,直接答应了遏必隆给出的条件,他是真的被多尔衮的疯狂给吓到了。 不过这并不是虚言恫吓,如果多尔衮真的被逼到了这一步,入寇的钱粮丁口无法安全带出关,哪怕只为了一拍两散,大家都得不到的心态,他也绝对有这么做的理由。 第408章 罢兵 两万两黄金,五十万两的白银,还有二十两石的粮食,还有十万丁口,多尔衮给的十分痛快。 并不是他信任李征的为人,而是他终于握到了李征的把柄和弱点,相比于这点钱粮,他对于抓到李征的弱点更加的感兴趣。 但弱点并不是致命缺陷,他相信李征能混到如今的位置,必然不会是一个妇人之仁之辈。 所以他不会赖掉这笔帐,十年来寄人篱下的日子,也让他学会了洞穿人心,不会踩过别人的底线。 李征千里征战而来,若是一点好处都没有,那根本就不可能善罢干休,与其到时闹的灰头土脸,大家都一点好处都拿不到,还不如拿些小钱打发了他,来日再清算这笔旧帐也不晚。 这笔钱粮当然不可能当着两军面前交易,多尔衮安排好一只数千人杂牌军押送,然后无意中被潞州军侦骑看到。 接下来便是顺理成章的潞州军劫获了这批物资,多尔衮顺理成章的清理了几个突然被空降在这支队伍里面,充当领军之人,也是他不想再看见之人。 潞州军拿到好处之后,反应也很是合理,派出大量军队保护这批物资丁口缓缓退入大军之中。 受这批物资的拖累,潞州军的行军速度自然而然的急剧下降。就算心有不甘也只能停步不前,否则就是自己找虐了。 大清铁骑就算放风筝都能玩死他们,事实上潞州军很上道也很有自知之明,拿到东西后便慢慢的距离满清大军越来越远,两军终于在七日后脱离了接触,各自收兵回家。 崇祯十年十一月初,满清这场声势浩大的入寇终于结束,千里不请自来的找事的潞州军也开始踏上返程之路。 沿途,李征也将所有丁口全部放开,去留随意,九成以上的百姓选择离去。 对此,虽然下面人意见不小,但李征没有什么可惜的,他是一个懂得尊重别人之人。 在回程之路,各部伤亡也不断汇聚而来。 此次出征,潞州军合共出兵二万二千三百人,一共十个步兵营,外加一个骑兵营。 回来之时,却是只剩下一万六千不到的士兵,六千余官兵战死沙场,密集的骨灰包堆满了十数辆大车。 骑兵营损失了两千余骑,基本上已经完全失去了建制,想要依靠自己的力量再次恢复过来,没个一年半截是不太可能了。 长子营状况最为凄惨,整个营基本上是被全歼了,只留下百多种子,这些人中,还有少数重伤的,每日都有新的阵亡将士产生。 徐勇右翼的韩店营伤亡过半,也处于被打残的边缘,急需休整补充。 其他各营减员都不少,最好的情况也是损失百多人。 重伤者以及伤残者,零零碎碎报上来的人数,至少也有千多人之多,触目惊心。 至于轻伤者则是不计其数,可以说各营都有不少,整支大军已经基本上到了崩溃的边缘,战斗力已经急剧下降。 这一次大战建奴,至少歼灭对方近万,击伤对方更是无算! 如果再考虑到潞州军完全是与数倍之敌大战,这场战斗完全可以算是一场辉煌的胜利,但是充斥在潞州军上空的,并不是战胜的喜悦,反而是处处都化不开的哀伤。 阵亡六千余,这在潞州军建军以来,可是从来没有发生过之事。 别说阵亡近三分之一,就算伤亡总和达到三分之一的战斗,潞州军都没有遇到过一次。 他们每每遇敌,无不是摧枯拉朽,就算偶有失利,那也能且战且退,敌方的伤亡更会远远高于自己。 但这一次与建奴一战,伤亡之众令他们心中蒙上一层阴影的同时,更是充斥着一股不服气的愤懑。 尽管他们一次次战胜对方,但却总是无法将之击溃,更加没有出现过一次歼灭战。 对方灵活无比的骑兵战术,也让他们处处位于主动位置,胜则狂飙猛进,败则可以迅速摆脱追杀。 就算是鱼腩一般的汉八旗,大败之下也可以通过骑兵突袭牵制,让他们无法得建全功,只能一次次的防守反击,却始终无法给对方一次致命的打击。 尽管追杀敌人是骑兵营的任务,但是没有人会将作战不力这个罪名送给他们,骑兵营一路征战则来,人数减半也从来没有退缩过,他们已经尽力了,在数万敌骑的压迫下,人力是有限的。 因此,在李征要求将领们上报总结战场心得之时,对于加强骑兵营规模的建议,几乎是每个将领都在不断提及之事。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骑兵营至少应该扩大至万骑以上,才能保证与满清的战斗时,不会再出现之前尴尬情景。 对此,李征却是有些不置可否,在他那个时代,骑兵已经脱离主力位置两百余年了。 因为有这种前瞻思维在,李征始终对于扩大骑兵没有太大的兴趣,当火器化军队出现之后,骑兵的威慑力已经日薄西山。 虽然他也承认就算在后世二战之时,骑兵依旧还能活路在一些科技并不发达的战场之上,其中也必然有其的道理。 好吧,实际情况是,李征根本负担不起太大规模的骑兵队伍,这已经不是银子的问题,而是粮食问题。 一万骑兵需要粮草,可能组建十万步兵都不成问题,有这十万步兵,李征还怕他满清个屁,无论谁来,都会在这股钢铁洪流面前碰个头破血流! 这个问题根本还是在大明朝廷身上,若非当年袁都督擅自停了蒙古人猎杀建奴一级五十两的赏银,蒙古人只怕现在还在与建奴开战。 若非当年林丹汗与建奴血战之时,大明一直提供精神支持,却丝毫不愿拿出任何干货武装林丹汗,估计辽东如今还处在一片硝烟之中。 若是大明当年在林丹汗与土默特蒙古人开战之时,能够态度坚决一些,集结九边精兵为土默特人撑腰,让他们能够不开战,估计现在建奴还在与林丹汗与土默特人征战之路,怎么可能一次次入寇却丝毫无阻? 太多太多的失误,崇祯皇帝每次都避开了的有正确答案,在所有正确答案之路,拼命找到一个最为错误的,然后拼了命的执行下去,这才为满清崛起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满清没有征服蒙古人之前,与大明交战,就如同下象棋之时,一方车马炮齐全,另一方天生没有双车,这种差距不可以道理计。 哪怕大明有一个懂下棋的,就可以将满清这种象棋国手给逼的险相丛生。 只是可惜的是,崇祯皇帝在一众略懂棋数之人中,偏偏挑出来最不会下的,而且这人还偷偷将自己的双车斩去,最后更是一连串的骚操作,让对方生生补上了双车。 在满清征服蒙古人之后,拥有广阔无边大草原的满清,就不再是大明这帮子庸人们能够抗衡的了。 事到如今,就算李征头疼,压力极大,他也得尽快给自己补上双车。 不过他肯定不会在山西养着这支骑兵,他的目光已经越过山西、陕西,那片塞上草原才是他的骑兵应该出现的地方…… 第409章 为谁而战 崇祯十年十一月十一,潞州军来到京城之下。 在一众战战兢兢的目光下,潞州军根本没有丝毫停留的意思,直接绕城而过,没有任何的耀武扬威,给了大明朝廷最后一丝的尊严。 这种态度,也是李征给予曾经的情分最后一次的回馈,下次若是再来这座城池之下,绝对只有战争一途了。 一路穿州过府,所有州县都老实的如同乖宝宝一般,根本无需李征沿途派兵喊话,只要到达一定距离,立即可以看到道路边上已经准备齐全的钱粮。 甚至一些比较积极,善于投机的官员,会隐瞒身份躲入一边,悄悄向来接收的潞州军将士表明自己的身份,并且暗暗递上降表。 建奴肆虐京畿数月,朝廷完全束手无策,根本就是抱着头挨打的状态。只要眼睛还在,谁都看的出来,大明朝廷已经完全日薄西山了。 而潞州军与建奴一场鏖战,却是生死大战,双方棋逢对手,甚至就人数而言,人数远逊的潞州军能够和建奴打个旗鼓相当,表现出来的战斗力可以说是稳压建奴一头。 乱世之中,有兵就是草头王。 而潞州军不仅有兵,而且还是强兵,已经隐隐有些潜龙在渊的即视感了,早些出来打个交道,也是给未来留一个后路。 这些官员只要听说大战的经过,都不会再表现出他们高傲的架子出来,毕竟谁也不会蠢到自找麻烦。 这些人都是人精中的人精,要不然也不会从这么多大明百姓中脱颖而出,至于面子和尊严,在生存面前,那是个什么玩意。 大明的文武虽然无耻,虽然大多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在李自成与李征之间,他们还是觉得李征看起来顺眼的多。 李征虽然也掳掠缙绅财物,但总算还有章法,不惹到他或者听从他的命令,李征就不会再收拾他们。 李自成就不一样,流寇作风让所有缙绅都极为仇恨。这种流寇是吃了上顿下顿不知在哪的存在,他们的作风向来就是一次性抢个够。 每到一地,无论缙绅们是否表现出驯服的态度,他们都会全部抢个干净,完全是一棍子全部打倒,不留任何余地。 至于百姓们,流寇们是不用去掳掠的,朝廷早早就多方安排,让他们自发的加入流寇之中,壮大他们的力量。 说到底,李征与他们更象是同一路人,他们之间的矛盾更象是统治阶级之间内部分赃不均引发的冲突,虽然激烈但不致命,也不会完全将他们连根拔起。 而李闯就不一样了,他们代表的完全不是相同的阶层,其中矛盾在数十年来已经势若水火,可谓不共戴天。只要还有一点其他的希望,这些士绅官僚们就不会靠拢于流寇,哪怕他们再势大也一样。 至于辽东的建奴,在他们看来,最多只是凶狠一时的盗匪,根本就没人相信他们能够入主中原。 毕竟大明王朝不是没有经历过外敌入侵,京城受到威胁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也先,小王子,三娘子,哪一次不是极为的声势浩大,但最后还不是哪里来回哪里去? 在这些士绅们驯服的态度下,潞州军一路行进,与行在自己控制区并没有什么两样,无论粮饷,向导还是各地的接待,都是极高的标准,甚至比潞州军控制区还要奢侈一些。 这种情况下,李征在安州城接受伤员,并且受到极为热烈的欢迎之后,李征也在这里短暂的停了下来,让全军得到一个安全的休整时间。 当晚,李征便召开了军事会议,除个别将领值夜防卫外,基本上所有将领全部汇聚一堂。 对于李征为何在此召集全体会议,与会将领都有些摸不着头脑,眼下基本上已经进入了安全区域,基本上也不会再遇敌人,战兵总结也已经早就做过了,眼下根本就没有任何可议的议题啊! “开莫,我记得你曾向我问过,为什么我们要为大明而战?” 在大家全部落座后,李征扫视了一遍全体人员,淡淡的向着李开莫问道。 “大帅,这个,呃……” 李开莫没想到李征一开口就将这个尴尬的问题问了出来,顿时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想必大家都有这个疑惑,牺牲如此之大,又是被大明称为叛逆,无名无分,却跨越千里而来,拼命为大明朝廷击退外敌,到底值不值当?或者说,你们觉得本将还有与大明修好之心?” 李征并没有回应李开莫不断的眼色,语气依旧极为平静,向着所有人问出了这个尖锐的问题。 “大帅行事,自有大帅的章法,这快十年了,就没有一件事是无用的!末将等遵命而行便是了,不用问什么原因!” 李悦第一个站了出来,拍着胸膛说道,对于他来说,太复杂的政治关系,他根本理不明白,他只知道,李征的决定,这么多年就没有错过就行了。 “李副将说的极是,末将等不问原因,只从命令!” 所有人都是站立起来,七嘴八舌的保证着道。 “多谢各位的信任,不过你们真的还没有看出来好处么?莫弟,你也没有看出来么?” 李征团团抱了抱拳,对于这些一心追随自己的麾下,他是极为感激,但是他觉得事情已经很明显了,难道大家真的没有看到其中的好处吗? “大帅,你的意思是杀鸡给猴看?” 被李征亲自点名,李开莫沉思下,突然兴奋的对李征问道。 “不仅仅如此,还有更大的好处。咱们这一路行来,各地的官府都小心恭敬不敢怠慢,这是因为害怕。而且这也是未来可以利用的地方!” “咱们如今实力不济,还无法控制这么大的地盘,要是未来有这个能力了,你们觉得这些城池还需要咱们一个个去攻打么?” “咱们打建奴,虽然看似是为大明朝廷解忧,事实上是给自己立威而已,只要大明上下都能看的到咱们击退了建奴,未来他们就会从心底恐惧我们,再来京畿,咱们就可以对周边几府,传缴而定!” 李征哈哈一笑,十分自信的说道。 “大帅,你之前在潞州坐看建奴肆虐,难道是在等着建奴给京畿各府留下恐惧和对大明朝廷绝望的印象,然后咱们再打回去,让他们明白谁才是最强者?” 李开莫悚然而惊的看着李征,不可思议的问道。 “孺子可教也!” 李征放肆的大笑起来,为了不灭没有天理的大明朝廷火中取栗,那才是蠢货才去做的事情。 “大帅英明!” 众将此时都是恍然大悟,全部都是拜服而礼。 第410章 回马枪 在定州,潞州军停留了近十日。 不仅为了伤员能够多休息几日,让他们有一个稳定的地方稳定伤势,更加重要的是,李征也利用这个时间,将潞州军重新梳理一下编制。 这一战后,潞州军各部大多建制不全,许多小队都是空有名字,却是已经没有了人员。 这种情况下,对于战斗力的影响是极大的,因为主官根本无法判断各部情况,若是在战场之中下达命令后才发现,这是一个空壳编制,那乐子就大了。 各部的编制是不可能撤销的,不过可以临时编入其他建制,等回到潞州再行补充人马空缺。 经过六七日的统治整理,潞州军全军削减至六个加强步兵营,骑兵营也撤销了大半的编制,内部合为六个加强的千总队,将如同长短不一的手指收回重新攥成拳头。 虽然人员并没有改变,但是重新整编之后,军队的战力必然会更加强大起来。 离开定州南下,是逼不得已之事。 李闯在开封碰的头破血流,但是主力犹在,目前已经撤向河南府洛阳。 河南府今年连遭旱灾,蟥灾,又被各级官府横征暴敛,别说普通百姓,就算小地主都已经纷纷破产,全府都充斥着无边绝望,根本不知道活路在哪里。 李自成的到来,完全是如鱼得水,不仅普通百姓望风景从,就连一些屡考不第的读书人也开始向他靠拢而来。 尤其是来到巩县之时,李自成迎来了他最缺乏的顶尖读书人的投靠,尤其是一个重要的幕僚人物,李岩的加入。 李岩允文允武,家族又是当地数一数二的豪绅之家,更是当地人尽皆知的和善之家,十数年来李家接济救治之人无可计数,在当地有着极高的声望。 李岩反了加入了流寇,杞县当日便有数千子弟兵追随李岩加入了闯营,而当日巩县便即在里应外合之下告破。 入城之后,李自成也是十分守约的将大部分军队留在城外,只带少量亲卫军入城,对于一座新下之城,这种姿态可谓是给足了李岩面子,身体力行的表现出对他的极大信任! 对于李自成如此的胆略与胸怀,李岩终于是下定决心追随,当晚宴会之后,便即给李闯集团制定下了战略方向。 那便是历史上著名的据河洛而窥天下之策! 唯一不同的是,李岩这一次对于向西,已经不抱太大希望。他的扩张策略从历史上的向西,变成向东向南扩张,占据天下富庶之地,养西北精兵,得天下八九而西向。 对于李征,李岩的观感虽然极好,但是却并没有什么深入了解,毕竟大半年前,李征还是为大明朝廷统驭,以他对于大明朝廷深恶痛绝的态度,他是不可能与李征有什么接触的。 这大半年来,李征虽然与大明朝廷翻脸成仇,但却始终没有划清绝对界限。不仅没有四面出击,全面颠覆大明朝廷,更是在这次建奴入寇时,挺身而出,截击建奴。 无论在谁看来,潞州军与大明朝廷都是有一些藕断丝连,根本没有李自成这般想要直接推翻大明的意思。 种种情况下来,李岩选择了李自成,而不是观感更好的李征。他要的是一个铁了心推翻大明之人,而不是一个与大明不清不楚,随时都会同流合污之辈。 李岩既然从贼,整个巩县基本上全面倒向了李闯。 靠着建奴在京畿闹腾的厉害,大明各路主力军全部遭重创,尤其是卢象升的战死,更是令得李自成在短时间内没有任何外敌可以威胁到他。 而流寇中的战斗机,善于野战的罗汝才前来靠拢入伙,更是令李自成如虎添翼。 靠着罗汝才这万把人不到的军队,李自成不仅轻松击败开封追击而来的河南总兵陈永福,更是将其他趁胜而来的河南明军打的满头大包,号哭而逃。 外部没有威胁,在李岩的建议下,李自成决定执行‘等贵贱,均田免粮’,居河洛而窥天下,建立自己的根本地。 大军拿下巩县之后,根本没有入城,就更谈不上洗劫了。 李自成虽然是阴差阳错没有洗城,但是在河南其他各城的官绅看来,这却是李闯部已经开始改变的一个信号了。 李岩不仅开始制定闯营的战略方向,在战术上李岩也开始积极行动起来。 随着一首简单易懂的俚语‘吃他娘,穿他娘,打开城门迎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快速向着河南大地上传播着,无数幸存的百姓开始唱着这首民谣,纷纷汇聚而来。 一个月不到,沿途的椻师,孟县,新安,宜阳诸城全部在百姓们里应外合之下,全部告破,不仅如此,更远处的百姓也纷纷群起呼应,洛阳周边十数城,一夜皆反,整个河南府在闯军还未到来之时,便即纷纷换了旗帜。 当李征大军行到辽州之时,李自成已经开始兵围洛阳,人数达到了空前的百万人,将整个洛阳围的水泄不通,河南府形势已经完全糜烂。 对于大明朝廷来说,不好的消息还在后面,崇祯十年十一月底,已经出关的建奴大军却是再一次来了一个回马枪。 十一月二十七,两白旗与镶红旗一万五千人突然再次入关,同来的蒙古人虽然少了大半,但也有万余骑,一时间遵化诸城再次全部戒严。 但是在镶黄旗和正蓝旗押送物资丁口回辽东之后,完全没了制约的满清大军,已经是无可抵御。 三河,香河,武清数城连续陷落,大明朝廷再次为他们的不作为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满清大军在京畿并没有停留,这里本来就已经洗劫过了,油水并不大。 在高速杀入河间府后,便直接越过已经是一片废墟的河间府,突然破入山东省内。 在山东他们终于如同老鼠掉进了米缸,山东在北方诸省中算是极为富庶的,虽然经过孔有德之乱,但数年时间后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这次在有精确的地图和向导之后,满清大军更是如入无人之境。 山东总兵刘泽清部根本不堪一击,一战未打便即逃入济南城,放任满清大军在山东大地上到处肆虐。 没有李征在,满清大军根本毫无顾忌,大肆分兵四出。 东昌府、济南府、青州府三府,一时间烽烟四起,生灵涂炭。 第411章 完全不一样 满清大军行动很快,十一月底来了个回马枪。 十二月初,便即横跨近千里的距离,杀入了山东境内,完全就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 山东地方根本没有任何准备,就连最基本的坚壁清野也根本没有,别说本来就没有多少自保能力的村镇,就连城池也根本没有任何防备。 三府之中,不足十天便即陷落十数城,至于村镇,则根本就没有任何剩下的存在。 这一次,受了一肚子窝囊气的满清大军,完全是将这股怨气撒在了山东百姓头上,无论是谁遇到了他们,就只有钱粮尽没,全家就死一个下场。 半个月不到,除了个别城池地方官员应变及时,又有足够的能力和手腕动员全城守城,这才保得城池不失之外,其他城池基本上都全部陷落。 并非满清大军突然之间攻城能力大大提升,而是城中本就潜伏着众多的细作。许多都是天启年间浮海而来的辽东人,这些人向来被当地人鄙夷和不公正对待,本就满腹怨言。 尤其是孔有德作乱后,就算当年是参加剿灭孔有德乱兵的辽东人,也是被当地人以有色目光对待,这些年的积怨下来,报复起来那完全就是天翻地覆。 当满清大军汇师于济南之时,他们的人数已经庞大了一倍有余,大半都是当年留在这里的辽东难民,不过他们此时已经成了满清汉八旗的一员,成了这里所有汉人的敌人。 因为兵部尚书杨嗣昌误判德州是清军南下的必经之地,传令山东巡抚颜继祖率兵扼守,于是造成济南防守极为空虚,除了刘泽清带来的八千余人,只有乡兵和莱州援兵1200人相助守城。 这时清军绕开德州,经临清,渡会通河,直插济南城下。 清军围城近月,明军拒城而战。 正月初二,城破巷战死者无数。德王朱由枢、奉国将军朱恩赏被俘。随后,清军屠济南,尸积十三余万。 崇祯十一年正月十七,在济南与满城尸首一起过了一个大年后,睿亲王多尔衮终于将济南城全部搜刮一空,率军饱掠后北返,放火焚烧济南城,整个济南被焚掠一空。 三月初九,清军从青山口出关,退回辽东。 是役,清军入关劫掠长达半年,深入二千里,攻占一府、三州、五十五县,二关;杀明总督二人、杀守备以上将吏百余人;俘获人口四十六万二千三百余人(不含老弱)、黄金四万余两、白银三百九十七万余两。 当十二月初消息传至李征处时,李征已经率军回到了山西辽州,距离老巢潞州府,已经只是咫尺之遥。 对于满清再次入寇,李征并没有太多的想法,更没有丁点回去一战的意思。 他能做的,该做的,已经做完,眼下大明究竟能不能撑过去,他是一点兴趣也没有。 潞州府,泽州府很是平稳,李自成虽然在河南府已经称王称霸,将福王死死的压在城中无法出头,但是他似乎并没有两线开战的意思。 平阳府却是小规模的战斗不断,崇祯十一年就要到来,陕西洪承畴似乎也没有扩大战事的意思,大家相互摩擦着,似乎是在做样子给大明朝廷看,但更多的,李征却是怀疑洪承畴在酝酿什么阴谋。 李征从来都不敢小看洪承畴这个老狐狸,在历史上的崇祯十一年,可是他大展神威的一年。 因为杨嗣昌四正六隅计划的前提——向天下加征剿饷两百七十万两,粮食五十万石的成功施实,陕西军队的粮饷供应十数年来第一次,破天荒的出现了全额! 而且还不只是一个月,而是连续三个多月都是战地双饷足额发放之下,天下精兵出陕西就再也不是一个空口号,陕西精兵一旦发挥出其应有的战力,天下流寇就全部傻眼了。 既有充足的粮饷,又有过人一等的统帅洪承畴与孙传庭相互配合,陕西兵剿匪过程完全可以用势如破竹来形容,瞳关之侧南原一战,直接将李自成打的怀疑人生。 其部一战而折损大半,除李自成亲统的六队,混天星、过天星等先后降明,被迫远窜入汉中。 洪承畴根本不容李自成喘一口气,便即再次发起猛攻,李自成接战后再次大败而逃,想窜入四川,却被石柱兵再次击败而窜回陕西。 偷越潼关之时,更是被已经守株待兔已久的孙传庭(这家伙怎么这么喜欢躲起来阴人,先是高迎祥,然后便是李自成,给一个中指!)直接设三伏于潼关南原,每五十里立一营,令总兵官曹变蛟自后紧追李自成不放。 李自成军至潼关南原,孙传庭八面埋伏发起,李自成大军完全溃败,死伤无数。自成身受重伤,妻女、辎重俱失,只余刘宗敏等十八骑亡命窜入商洛山中,更是险些失去信心就此自杀。 另一边的张献忠,在石柱兵与老恩客左良玉夹击之下,就已经步履蹒跚无法支撑。 在卢象升自东方将罗汝才追杀过来之后,卢阎王的天雄军与石柱兵,还有左良玉的鄂兵汇合之后,更是如山压顶,完全无法呼吸。 激战数场之后,只能与罗汝才一个蹲在谷城掩耳盗铃只当看不到官军杀来,另一个则是不断的写降表请求熊文讪赶紧来收降自己。 崇祯十年完全就是流寇的末日之年,在兵精粮足的官军面前,看似声势浩大的流寇完全就是一个可怜的鼻涕虫。 杨嗣昌也许有一万个奸臣的理由,但将所有剿饷尽数发放而下,本人一概不取的态度下,已经是大明难得的忠贞之臣了。 也因为他后方的鼎力支持,明军在吃饱穿暖之下,战斗力可以说是崇祯末年时的巅峰之时。 若是崇祯皇帝之后不是不断犯混,只选择最错的选项,哪怕只在关键之事上选择一次正确的选项,那大明这一茬的流寇大亨,基本上都可以绝于崇祯十年了。 只是李征的出现,完全将这一形势弄的稀烂,四正六隅还未开始,就已经被李征四面出击给撕的到处都是大洞。 因为李征位置特殊,将各路官军的联系完全隔绝,根本做不到相互配合。而崇祯鲁莽的征讨李征的旨意,更是将官军原本收拾流寇的两大主力,害的一个被打残,一个被打的龟缩城中不出,各路流寇这才能够极为潇洒的四处游荡。 满清方面也因为李征在崇祯七年的表现,令皇太极不仅在满清中的威信一直不能达到历史中的高度,而且因为收获并不多,更是令满清这两年过的都有些紧巴巴的。 在没有足够的物资收买人心之下,皇太极崇祯七年强行收拾莽古尔泰的后遗症也开始渐渐出现。虽然如今大家只是颇有些怨言,还根本没有到群起反对的层次。 但皇太极作为一个有战略眼光之人,当然不可能放任这种情绪不断的扩张。既然无法在内部节流,那对外开源便是唯一的选择。 只是崇祯九年的立国之战,虽然胜的酣畅淋漓,但是毕竟时间太短,不仅给人一种占便宜就跑的印象,更是因为所获钱粮数量委实太小。 若是山西那几家大商行若是还在,那满清将根本无用的金银交换各类物资之后,倒是可以让内部资源十分的充沛,也可以将所有的议论声压下,只要人人都有利益可得,那就不愁人心不附。 但山西的皇商们更是被李征收拾了大半,没死的要么逃的远远的,要么就是没什么能耐的,根本就无法象之前那般,通过贸易源源不断的为大清补充粮草铁料等战略物资。 在这种情况下,满清内部物资短缺也远比历史上要来的更加快速一些,崇祯九年的物资眼看就要消耗一空,内部补充的物资完全跟不上消耗的速度之后。 为了维护自己在满清中的超然地位,皇太极必然要找一个立威和攫夺的对象,而大明这个软柿子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这也是满清为何比历史上提前一年出兵的原因,牵一发而动全身,就是这个意思。 李征几次令满清受挫,不断累积下来之后,满清内部的矛盾就会比历史上更快的爆发出来,这完全不是人力所能够压制下来的。 同样改变的还有其他的人,没有充足粮饷供应的洪承畴只能坐困愁城,却毫无办法。 孙传庭更是因为没有粮饷,无法扩编军队,也只能在洪承畴手下领着一军,完全没有他单独发挥作用的机会。 卢象升更是连四正六隅计划都没有赶上,便即在满清入寇之中壮烈殉国,所部天雄军也为之四散。 其他流寇的日子过的也还算凑和,左良玉这个没有狠人在旁,就只会磨洋工的家伙,更不可能独自赔上老本为大明火中取栗,而张献忠小日子过的依旧悠闲,虽然地盘没有,但全国各地到处旅游却是根本不考虑门票问题。 尤其是李自成,更是比他历史上提前五年开始围攻洛阳,而罗汝才提前五年与他汇合,更是令他声威大震。 这一系列的变化,完全就是因为蝴蝶效应的出现,将一切都开始改写了。 虽然历史的巨轮努力的自我更正回自己应的轨迹,试图走上原本的道路。 譬如觉得还没抢够,趁与潞州军谈和之后来一记回马枪的多尔衮,如历史上一样再次抢掳了山东,但是无论形势还是方法,都和历史上完全的不一样了。 第412章 洛阳城破 洛阳城下。 洛阳攻城战已经进行了月余,却依旧进行着,大批大批的青壮,刚刚扔下锄头,便又一次拿起钢刀,为了一口吃食,呐喊着向洛阳城冲击而去。 李自成不比李征,他有着充足的人手,而且他也不是很心疼这些炮灰们的生命。 说直白点,李自成并没有那么远的战略眼光,不会去考虑拿下洛阳之后,还有多少百姓能够为他种田纳粮,他如今唯一的目标便是拿下洛阳,还有其中数之不尽的粮仓和财富。 李岩不比李自成的短视,但是对于这种情况却也没有多少可说的。 拿不下洛阳,一切都是镜中花,水中月,他在痛惜之余,也只能自我安慰,这是成大事前必须的牺牲。 不过李岩也不是什么事也不做,他的五千杞县子弟兵,并没有投入到这种拿人命填城的勾当之中,他一直不断的对这些子弟兵进行着训练,就算损耗极大,却也在所不惜。 通过李征的起家史,李岩也明白一个道理,兵贵精不贵多。 杂兵太多,除了消耗粮食之外,也只有充当炮灰填沟的作用了。 不过练兵需要的钱粮数目委实太过于大了,李岩本部每日支取的粮食数量,更是令得所有闯营将领都有些坐不住了。 近一个月来,五千人的兵马,所需的粮食数量已经超过一万石,平均每人每月两石上下,每人每天平均三斤向上。 无论怎么说,这样的供应也是极为奢侈的,甚至比之闯军老营都要奢侈许多了。 这也顿时引起闯营上下的诸多不满,十数日来前来找李自成抱怨之人,都已经快要将李自成大帐的门帘给掀烂了。 好在李自成却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不仅始终坚定不移的支持着李岩的练兵,还当着所有人的面,将李岩拜为制将军,这可是与为李自成杀妻杀子誓死相随的刘宗敏等人一个级别的存在,让所有人都看到了他的决心。 这些还不够,李自成甚至还千方百计的寻到一些山西走私商,从他们的手中买到了众多的火器,全部送入了李岩的新军之中,殷切的希望他能够训练出一支战无不胜的火铳营。 这些火铳无一不是贵的令人咋舌,老式的火绳枪,在潞州军中已经淘汰不用的货色,在这里也是二十两一杆,至于新式燧发枪,更是达到了惊人的八十两一杆! 好在李闯手中有的是银子,而且银子在他们抢劫的序列中,一向是排在最后,重要性远远不及粮食布帛和铁料! 大明这个时代,基本上所有物资都掌握在官绅手中,流寇就算有银子,也找不到可以花的地方。 银子这东西饿不能吃,饥不能喝,打仗更是官军拼命抢夺的东西,除了占地方和惹麻烦,完全没有其他的任何价值。 因此无论走私商定的价位有多高,李自成都是眼睛也不眨一下,全部收购而回。 在与李征的潞州军交战数次之后,李自成对于火铳的威力也是历历在目,心中一直对组建一支火铳营念念不忘,千方百计的找寻火铳,一杆都不愿意错过。 至于将火铳营交于李岩统领,除了显示他的大度和胸襟之外,也是效仿古人千金买马骨的典故,只要人材肯投诚而来,他就不吝于官职钱财,还有充足的信任! 在李自成这般推心置腹的重用下,李岩也散去了最后一丝犹豫,完全的将全身心投入到造反这个极有前途的职业当中,决心辅佐闯王做出一番事业来。 洛阳战虽然伤亡惨重,但在百万人中,挑选出合格的青壮数量却也极为惊人,达到了近四十万人! 毕竟在这个狗娘养的时代,能够坚持活下来的,无一不是身体康健而且身体素质极高的人,至于老人孩子的存活率,已经低的吓人。 青壮之中,强壮的男丁存活数量更是远大于柔弱的妇人孩童,大自然的淘汰法则,在这一时代可谓体现的淋漓尽致! 数十万人不断的轮番攻城,不仅仅为自己一口吃的,还有他们的一家妻儿一口活命粮,他们的战斗技巧虽然近乎于零,但为妻儿而战的他们,战斗意志却远远超过明军守军。 战场之上,才是最残酷的淘汰机制,除了强壮的身体,还需要有一点脑子,更需要一些运气,才能比别人坚持的时间更长。 在一个多月的攻城中,四十万人已经伤亡近三分之一,但是他们的付出并非没有收获,月余时间,差不多锻炼出来了近六万的军队,这些人已经不是普通的百姓,而是敢于正面搏杀,并且已经有了一定战场存活经验的士兵。 再配合李自成本部原本锻炼出来的士兵,还有前来助战的罗汝才部精兵,这个数字已经达到了惊人的十万上下。 又这般打了半个月,洛阳城内能够用在守城上的物资已经基本耗尽,如今的情况已经很明白了,洛阳城已经弹尽援绝,甚至官兵士兵已经低至裤裆,只要李自成愿意,洛阳城随时都可以在他锻炼出来的精兵全军压上之后夺下。 但是李自成却没有急于拿下城池,他还需要更多的精锐士兵,因此残酷的淘汰依旧在继续着,似乎完全不打算让洛阳城能够安稳的过上这个新年。 也许是被闯军有气无力的攻城所迷惑,也许是拿银子拿的多了有些肉痛,也许是被拿出钱粮经了官府手之后便少了一半的怒火,福王终于爆发了。 在正月初八这日,福王果断的拒绝巡抚求他再拿五万两银和两万石粮食的请求,紧闭王府大门,谁来也不见。 历史上的福王并不是要钱不要命的主,只是他的身份敏感,不敢太过插手于官府事务。 现任福王之前可是与崇祯的老爹争过皇位的存在,向来都是朝廷最重要的监视对象。 别说如今监看自己拿出的钱粮,就算无事出府一步,那都有可能犯下大忌,看似风光无限,实际与划地为牢完全没有任何两样。 一座王府便是福王家的全部,只有在规定日期派出管事太监出城收租之时,福王系小辈才能有机会混入其中出城游玩,就算如此,还需要城中官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在这种情况下,福王系怎么跟当地官府叫板? 而开封城的周王则完全不同,首任周王与崇祯皇帝的祖宗燕王可是同胞兄弟,但十数代名份定下之后,反而没了福王这么的顾忌,在开封城中,官府都得让周王三分! 每次拿出钱粮,周王府都有管事太监一路监看,直到送入众将士手中,在这种监管人在旁虎视眈眈之下,周王府出的钱粮,又有哪个不开眼的敢去贪污? 在李自成攻城之时,福王也不止一次拿出钱粮,只是没有监管之下,哪怕十万两银出了王府,便会直接在官衙中少了一半! 从官衙中运出之时,更是只剩下不足两成,这些东西再经过各位将军之手,更是被扣出自己应得的一份,到了普通官兵手中,也许就只余下数千两不等。 这些银子别说鼓舞士气了,就算不破坏士气就已经是官兵们比较忠贞的了。 每出一次钱,城中咒骂福王铁公鸡的声音便会嘈杂数个时辰之久,甚至一些胆大的读书人就在王府不远大骂,偏偏福王府对这些人还完全没有任何的办法。 骂的次数多了,福王自然不愿意再这般,又出钱又挨骂。 但他这种不顾家国的自私自利,顿时将一干国之干臣们给惹怒了!他最后一次拒绝给予钱粮顿时被无限放大了,因为福王不出钱,大家伙儿都没钱赚,又怎么可以会让福王安生。 当福王一毛不拨的消息传至守军之中之时,官兵们累月积累的怒气顿时爆发了。 之前一次给个千把两,几千两,大家平均到手只有几钱银子,在这物价飞升的洛阳,当真连斤糟米都买不到,但时不时有银子可拿,家人怎么也能用这银子吊一口救命粮,但如今啥也没有,怎么不令他们愤怒绝望? 我们为一口吃食,不惜以命相抵,为你们挡住城外的百万闯军,你们却连我们家小一条活命的机会都不愿意给,你不当我是人,那城外的闯营,总会给口吃的吧! 就算闯营也不给,那也不能让你们这些吸血鬼能够好过!大不了,要死大家一起死,反正只要闯贼,不,义军入城,官绅总是第一时间被解决的对象! 在崇祯十一年正月十三这日,毫无征兆之下,在李自成例行攻城练兵开始后,洛阳城门却是突然自己打开,无数的人在涌出城外,高呼着“吃他娘,喝他娘,开了大门迎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的口号,一窝蜂一般冲出洛阳,将闯军迎入洛阳之内。 这个变故来的极为突兀,根本没有人策划,也根本没有人提前串风,只是在原本顶着城门防止闯军破门锥撞开城门的士兵突然叛变,拉开城门后,无数原本只是坐观的士兵们,竟然全部自发的迎了出来! 洛阳洞开,原本还苦哈哈抬着云梯的闯军,顿时将云梯扔在一边,呐喊着冲入城中。 数百人的先头部队冲入城中,后援的军队还在百步开外,但是这种脱节并没有任何影响,因为城内已经没有任何抵抗的力量。 前锋所到之处,守军要么跪地投降,要么便直接倒戈相助,一同杀向城中…… 第413章 牛金星 洛阳城破的如此突然,突然到交战双方统帅都无一方能够第一时间作出反应。 不过李自成的动作明显要比洛阳慢上一拍,在李自成集结好大军冲入城池之前,满城文武已经开了大门,主动出城请降。 这种请降已经算不上请降了,但是满城文武谁也不在乎这个,见到李自成的面,便个个嚎啕大哭,俱言早就有心投降,只是城中福王一手遮天,这才拖延至今。 对于这些鬼话连篇的家伙,李自成根本没有丝毫听下去的心思,一挥手,将他们全部关押起来,这才随着大军入城。 城中的战斗已经看不到了,大街小巷处处倒着倒毙的尸首,看那模样大多都是外地前来逃难的难民。 按道理说,这些人宁可投靠洛阳城,也不在城外投奔李自成,怎么说也可以说是对朝廷忠贞不二的人了。 但是洛阳城却是对他们根本爱搭不理,任由他们便宜饿死街头,却没有丝毫的怜悯。 倒是闯军还算有点人情味,出动大军将这些尸首全部送出城外,找一处荒地尽数掩埋。 之所以没有堆成乱坟岗,不是李自成有时间,而是他以后已经下定决心将这里当成根据地,不好好将尸首埋葬,那可是会产生瘟疫的,会极大影响他的统治。 当李自成来到福王府时,一个身材肥硕的大胖子正被五花大绑的捆着,一看到他那走路都费劲的模样,李自成的眉头不由得皱了又皱。 “让闯王见笑了,数十年来从来不能出门半步,这副模样,本王也是为之奈何!” 让李自成意外的是,福王竟然并没有如何恐惧,面对着李自成,依旧一副侃侃而谈的模样。 “闯王,杀了他!杀了这只铁公鸡!” 周围无数的士兵狂叫着,一层又一层喊杀声不绝于耳。 李自成有些诧异的看着这些士兵们,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让这个福王如此的不得人心。 李过凑了过来,将入城之后听到的情况向李自成说了一遍,李自成目光顿时冷了起来,哂笑道,“福王不肯拿出丝毫钱粮守城,此时可有内疚于心?” “祖宗基业,更兼身家性命在旁,岂会袖手?本王前后已拿了三十余万两银,十数万石粮出来,只是硕鼠遍地,为之奈何?” 福王一脸的平静,似乎在述说一件与已无关之事,数十年的圈禁生涯,已经让他觉得此生了无生趣,根本无惧一死。 眼见李自成一脸的不可置信,福王继续说道,“挺击案,红丸案,夺嫡案,件件桩桩,说是福王,却是片刻不得自由身,为之奈何?” 一连三句的‘为之奈何’,算是道尽了福王的身不由己与辛酸。 “报闯王,发现一处密道,直通一户民宅!” 正在此时,一个小兵飞速来报,在福王卧室之内发现了一条福王府的密道。 福王系已经从王府逃离,用的是一条挖掘了数十年的地道,原本是为了防止当年皇帝斩草除根的保险措施,却是想不到竟然用在了流寇破城之上。 这条地道直通一处民宅,这是一处十年前便买下的民宅,但这并不是终点,而是一个中转站,通过这里,再混入其他的事先买好的民宅之中。 到了这一步,除非李自成将洛阳城的百姓全部杀光,否则根本就没有多少人能够认识福王世子这样二十年来深居简出的家伙,这样就可以逃出生天。 所谓祸兮福之所藏,被限制出入,也就限制了所有人认识世子的机会,除了贴身的太监与侍女之外,根本不虑被其他人认出。 李自成沉默了良久,挥了挥手道,“交待出其他人藏身之所,我还可考虑饶你一命!” “闯王要放本王离去?若还只是圈禁一生,此命何惜?” 福王摇摇头,目光有些鄙夷的看了一眼李自成,悠悠的道。 “这么说,你是一心求死了?” 李自成沉默了片刻,看着这个肥硕的福王,平静的问道。 其实他的心里并不平静,按照他的理解,这个等级的人物应该最为怕死才对,福王这种态度,委实令他有些有些敬佩。 “只求一死,请闯王成全。” 福王惨然一笑,拱手行礼道。 “拉下去,与那些官员一起斩了吧!” 李自成当然不会被福王这些话忽悠的放了他,对于这些统治阶级,他是发自内心的极为敌视。 “谢闯王为我朱家清理门户!” 听到哪些官员也是一起被问斩,福王倒是笑了,笑的十分解脱。 “闯王,不可!” 正在此时,李岩气喘吁吁的来到李自成身边,还未站稳便即快速的叫道。 “李岩,你不明白情况,这些官员全杀了也不会有一个冤枉的!” 见到李岩,李自成也是展颜笑了笑,耐心的解释道。 “末将自然明白这些人没有一个冤枉的,只是要成大事,就要有容人之量,他们在大明虽然贪腐无度,但是未必在我闯营之中也能如此,若是闯王不弃,岩愿意充当监察一职,保证他们绝对不可能如之前那般鱼肉百姓!” 李岩摇摇头,他比李自成更加明白这些官员们的操守与节操,但是为了闯营的发展,这些人不能杀,而且还得重用着,不仅仅是他们熟悉河南府的一切,更重要的是,这是给其他文官集团的一个信号,那便是闯营已经开始转型了,从流寇天下,变成割据一方的转变。 留下这些人,就算不给他们实权,只要让他们在位置上,其他官绅就会明白,闯营这是准备扎根了,不再靠掳掠为生,这也是争霸天下的开始。 “但是这些人若是不杀,何以为洛阳百姓解气?放着这些肆虐小民的官吏在位,岂不是令追随我的麾下寒心?”李自成却是根本没有想到这一点,态度十分坚决的说道,但看到李岩脸色有些难看,又宽慰一句,“李岩,这些人杀就杀了,全部换上咱们自己人,岂不更好?” 李岩顿时有些无语的看着李自成,换成自己人?李自成手下要么是些杀人放火的江洋大盗,要么就是刚刚丢下锄头不久的普通百姓,这些人有一个共同特点,那便是大多大字不识,指望他们管理地方,只会更加的混乱和无序。 “闯王,咱们手下没有那么多的文人啊!再说这些人败坏的是前朝的名声,若是能在咱们闯营治下,却能个个变成清廉之士,那对于闯王来说,岂不是也是一桩美谈?” 李岩叹了口气,李自成的出身决定了他的眼界格局,若说多年征战令他军事指挥能力有了极大的提高,但是换到了政治领域,他就跟一个小白没什么区别。 这也是李自成极为缺乏锻炼的机会而已,毕竟流寇们的组织极为简单,可以用合则来,不合则去来形容,彼此之间基本也没多少约束,凡事更象是黑社会那样以义字为先。 这些人也都有一个共性,那就是抢地盘那是行家里手,但是想要洗白进入上流社会,要么是悟性极高,要么就是需要几十年的时间沉淀后产生蜕变。 李自成是两样都不占,却是有另外一个优点,那便是听的进人话。虽然李岩说的都是他不想听,而且极为反感的意见,但是他却是能够衡量其中利弊,而且也极为照顾手下人情绪的人。 “好吧!我还没干过这些事,就交于你去处理。不过这个福王不能放过,他的儿孙也一个不能放过,这是与朱家的公事,不能通融!” 李自成思索了一番,最后觉得既然李岩这个明事理的读书人意见坚决,这方面不太懂的他也就选择相信一次李岩,将此事交给了他。 不过对于福王及其家属,这是立场问题,李自成是绝对不会有什么通融的。 对于福王生死李岩没有二话,直接一口答应。根本没有求情的想法,这家伙影响不了官绅们的看法,也根本无需拉拢保他。 李岩心满意足的离开了,李自成这般善纳諌言的态度,令他心中李自成是个干大事的英雄形象更加的高大,干劲更加的高昂。 而李自成则是望着福王被拖远的身影,信步进入了福王府。 福王府占地极广大,只是打量了一番战利品,李自成便觉得宰了福王一点也不冤。 虽然李自成也认为那些洛阳文武,肯定会在福王供给的钱粮上面上下其手,但是一见到福王的家底,他还是觉得福王死的不冤。 他提供的数十万两钱粮虽然不少,但比起他的家底却只占很小的比例,洛阳福王富甲天下,果然不是吹出来的。 望着那堆积如山的粮食,再看看一个又一个装满银子的地窖,福王自私,小气的名声一点也不冤枉。 不过虽然他小气,但是却是给李自成留下了一个巨大的宝库,令他数年内都不用担心钱粮问题。 “恭喜闯王,有坚城可依,钱粮又极为充足,这是王霸基业啊!” 在李自成身边,不知道何时出现一个中年文士,含笑着看着那无边的钱粮,笑着恭维道。 “军师,你觉得咱们闯营下一步应当如何?” 李自成并不答,头也不转的问道。 “回闯王,如今有兵有粮,当依李将军之策,向东而进,先整合河南人力物力,然后向东吞并山东、安徽,数年后北进拿下京城,则霸业可期!” 来人正是被李岩推荐给李自成的幕僚牛金星,此时他已经没有前几日的惴惴不安,眼见闯营势力一天比一天大,心中那股不安分的野心,也是越来越强烈起来。 “我们向东,山西李征若是趁虚而来,又当如何?” 李自成点点头,却又提出一个尖锐的问题来。 “无妨,某推荐一人,可使之向西,与李征共结盟好。再令李岩将军领偏师镇守洛阳,可无碍也!” 牛金星十分肯定的回答道。 第414章 来客 崇祯十一年正月十五,潞州府。 李征回到潞州已经月余,洛阳城的攻防战从来都没有离开过他的注视,在洛阳之战已经告一段落后,李征也开始慢慢戒备起来,防止李自成被胜利冲晕头脑,再次率大军西向。 对于洛阳之战,李征是没有丝毫干预的想法。 不仅仅是没有想法的问题,更是能力问题。其次李征已经开始准备西征,将背后的威胁先行解决,不想四面树敌。 这一次迎战入寇满清大军,已经令潞州军有些元气大伤,不仅有无数的钱粮损耗,更是有着大批需要他为之善后的事情。 羊头山上的褒忠祠规模一扩再扩,占地面积已经极大了,但是这次又是数千英灵的加入,却又显得有些局促了。 更大规模的扩建还在继续,李征在领着文武拜祭之后,便即投入了战兵抚恤的大业之中。 近六千的战死伤残,令李征勒索回来的银子和粮食一下子去了小半,而后续十数年的战亡孤儿抚养也是一笔大帐,需要未来不断的添补钱粮进去。 好在平阳府已经被拿了下来,可以分配的田地一下子多了无数,倒也可以将抚恤安置下去。 至于其他官兵的战功赏赐,更是一个巨大的工程,需要的时间也是极多。 在这方面,李征是不会大意的,更是每个环节都要亲自过目,而且更是派出无数的随风人员,下到基层,或明或暗的监视抚恤钱粮的发放过程。 受大明锦衣卫的教训,李征是不可能将随风解散,更加不会将其雪藏,不过对于他们的权柄,却是做了一些限制。 锦衣卫巅峰之时,那是完全没有任何的限制的,集缉拿,审讯,判刑,执法于一身,完全就是一个独立性的司法机构,权力可谓大的吓人。 但如今的随风,则是只有侦查、缉拿的权柄,审讯和判刑、执法,则是没有这个权力。 在潞州府如今已经开始尝试司法独立,因为明代中期以来,风气渐渐开放,替人打官司的讼师(如今的律师)已经开始流行。 这些讼师比一般官员都更加的了解大明律,替雇主打起官司来,更是常常让主审的官员都有些无所示从,因为无论他怎么听,双方都是各有各的道理,听谁的他都觉得是对的。 而潞州军治下,因为李征从不打压这种职业,便使的这种风气更加的流行,甚至包括卢怀真与余行则两位知府,都很多次的向李征抱怨,他们根本就无法在讼师辨论之中审案。 甚至威胁李征,若是再继续这般下去,他们就要撂条子不干了。 有感于这种情况的出现,李征觉得已经是时候了,便于去年设置了提刑官体系。 将司法从各级官员手中给剥离了出来,通过考试在讼师之中公开选拔提刑官。 李征一向觉得,专业的事情应该交给专业的人士去处理,让这些讼师自己与自己辩论厮杀,即减轻了地方官员的工作压力,也推进了司法的进步。 起码,经过大半年的争吵辩论,大明律中许多漏洞都被发现并进行了补充,许多大明律没有法律也被陆续补充起来。 当然这些都是李征一手操办的,完全就是一言堂,觉得合理的就采用,不合理就驳回。 作为一个现代人,李征觉得自己还是有这个资格的,毕竟没吃过猪肉,难道没见过猪跑吗? 其他人也不会怀疑李征的决定,毕竟李征独断专行,这才是符合他身份的行为。 这一次迎战流寇,所获得的政治利益极大。 太原府已经开始与李征眉来眼去了,他们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李征在北线的军队虽然只有数千,但是在李征主力回师之后,太原府就是李征嘴边的一块肉。 若是在李征迎战建奴之前,太原府还有与李征比划两下子的底气,但是在满清十万大军都被两军余潞州军逐退后,他们根本就没有任何底气了。 为了确保自己在李征大军到来之后的利益,他们迫不及待的伸出橄榄枝,哪怕未来真有一战,起码也先混个脸熟,不会落得个全军沦丧的下场。 如今的李征还没有进军太原的意思,拿下太原容易,安插自己人入内也已经不再是难事。 唯一的缺点便是,拿下太原后,便只能选择与大同镇开战,否则太原永远都不会有安宁的日子可过。 拿下大同镇后,他就不得不直面宣府以及塞外蒙古人,守住这些地方对于李征来说也并不难。 不过潞州军势必主力北移,大军分散于宽大的正面上,不仅会令潞州军的威慑力大为下降,更是主动替大明朝廷扛起了西北压力,反而自己核心区域却是变得空虚起来,完全的损己利人。 至于再次扩大军队规模,眼下钱粮充足的情况下倒没有什么,但是几年时间内没有其他收入的话,财政危机便会到来。 一旦李征拿不出钱粮供给潞州军,那潞州军势必渐渐坠落成为另外一支明军,那便万事皆休了。 至于向西问题便十分轻松了,陕西是一个相对封闭的地方,只要扼守几个关隘,便出不了什么大事。 就算有敌大举来攻,山西作为后盾,也可以迅速反应过来,派遣大军往援,不会误了什么大事。 消耗小,收益大,无论自私看,西征的好处也远远超过替大明朝廷向东解决李闯这个麻烦。 陕西虽然残破,但并非已经无可救药,只要大力扶持,还是可以缓过这一口气的。 只要有着山西连续供血几年,陕西也能慢慢的自我恢复过来,就算无法负担大规模的军队驻扎,但是却是可以提供优质兵源来维持百姓的征讨,成为潞州军的兵源基地,源源不断的提供优质的战兵来源。 不过眼前最麻烦的便是洛阳的李闯集团,如今已经真的是拥兵数十万,虽然大半都是不堪一击的杂兵,但是那令人窒息的数量,依旧给人极为沉重的压力。 就在李征思索如何处置李自成之事时,一个不速之客却是自洛阳而来。 第415章 盟好 来人一路行进,却并没有普通使者畏首畏尾的模样,跟在近卫第一营狼骑营统领游击李开远身后,不时品头论足着。 “见过李将军!” 来人五短身材,一手拿着一件拂尘,气定神闲,长的倒是破有一副仙风道谷的模样。 李征心中已经隐隐明白此人的身份,但还是客气的问道,“先生请坐,不知先生名讳如何?” “将军客气了,鄙人宋献策,添为闯王幕僚。此次冒味而来,却是为两家盟好而来。” 李征这般客气,倒是出乎了宋献策的意外,这种名将不应该是一副桀骜不训的模样么? 怎么会如此的客气,甚至有些放低姿态了?难道他也抱着双方盟好的意思?若如此,此次事情便容易办的多了。 宋献策是算命先生出身,最善长的便是便是察言观色。只是仔细的看了一眼,他便将心中猜想全部推翻。 李征的话语虽然客气,但眼神中却没有丝毫欢喜之色,竟是完全的平静,似乎这本就是他待客时的反应。 当强者保持谦逊的姿态,要么是掌控着一切,要么就是酝酿着什么阴谋。 虽然宋献策可能没有听过这句话,但是他还是隐隐觉得有些不安,只是不知从何而来。 “先生说笑了,两家盟好若是这般遣使说上一句就成的话,那这世间还有什么争执动乱?请茶!” 李征并没有在意宋献策直勾勾的目光,反而从容自若的给自己添了一杯茶,悠悠的说道。 宋献策环顾四周,却是发现根本就没有在这里伺候的丫环,而在李征侧下坐着的李开远,显然也不是能够给他端茶倒水的人物。 他抓着小案上的茶壶,自己添了茶水,轻抿了一口,这茶虽然不会觉得沥口,但茶水绝非上品。 “将军,我家闯王是极有诚意的,不知将军可否考虑一二?” 宋献策发现自己察言观色的本事,在李征面前似乎有点派不上用场,再次拱手说道。 “诚意,到底有多少诚意,宋先生可以讲来听听。” 李征不置可否,轻抿了一口茶水,头也不抬的问道。 “这……” 宋献策倒是一下子愣住了,这只是一句客气话,如何能说的出来。 “宋先生不会就带着一张嘴而来吧?那闯王也忒小气了些吧!闯王准备大张旗鼓,扬名天下,不知是向西,还是向东?不将周围邻居好好打点一番,难道不怕有恶邻在闯王不在的时候,前去捣乱么?” 李征哈哈一笑,有些戏谑的看着宋献策。 眼见宋献策脸色越来越差,李征停下了笑声,盯着宋献策道。 “废话我也不多说了,闯王若是打定主意向西,李某在潞州随时恭候,若是东向,还想李某不捣乱,就拿出银五十万两,粮二十万石,咱们两家便可就此交好,永不攻伐!” 李征当然明白任何协议都只是个屁,只要双方形势反转,随时都可以拿去充当厕所纸,有便宜不占才是蠢货。 “将军这是在威胁闯王么?我家闯王手握百万雄师,若是怒而向西,将军恐怕也不会好过吧?” 这种狮子大开口,宋献策当然不会同意,他同意了李自成也不可能会同意,这种要求完全就是不平等条约了。 “无妨,本将方才已经说了,可以在潞州府随时恭候闯王的大驾光临。” 李征稍稍坐直了身体,目光冷冷的扫过宋献策,十分平静的道。 李征的眼神极为锐利,在这一刻宋献策才终于明白自己是在与什么样的对手谈判,气势为之一弱,半天开不了口。 他的那些忽悠人的口才,对付普通人那是手到擒来,但是对付李征这种雄居一方的枭雄来说,就完全不够看了。 眼下是李自成没有太多时间等待,李征完全耗的起,建奴虽然如今还在肆虐山东,但是终有退却的一天。 一旦大明朝廷从新重整旗鼓,李自成就要面临着数路明军的夹攻,若是李征也从背后插上一刀,李自成也唯有再次流窜天下的结局。 而山西与河南,有山河阻隔,李自成的百万大军看似无可匹敌,但是在大自然面前,却还不够看。 李征就算只守不攻,万余人占据险要地点严防死守,就能将李自成的百万大军耗死。拼消耗的话,人多一方自然是吃亏最大。 李征已经在山西扎根近十年,在自家地头上拼消耗,谁又能拼的过李征? 潞州军战力又是极强,一万留守,一万进攻,就足够李自成喝上一壶了。若是在李自成与官军连场大战之时,突然全力给他来一记闷棍,那乐子就太大了。 “怎么样?给本将要求的钱粮,本将就给你们三年的时间,大家互不攻伐,岂不是一件美事?” 看着宋献策脸上的表情不断的变化着,李征心中已经有了底气,十分平静的问道。 “兹事体大,而且影响极大。这钱粮数字太过巨大,恐怕闯王那里也不好跟下面交待,根本不可行!” 宋献策当然不会替李自成当这个家,闻言立即摇头拒绝道。 “怎么不发交代,这是一笔买卖啊。你们要打开封,应该需要大量的火器助阵吧。本将听闻你们哪边火铳都已经卖到了八十万两一把,本将不是哪般的黑心商人,愿意以五十两一把的价钱卖给你们一万杆火铳,此事是一笔交易啊!” 李征显然已经盘算好了对策,一场交易掩盖双方的和谈,也算是将李自成的面子圆了回去。 “那还有二十万石粮食呢?” 宋献策看了一眼李征,显然他并不是一个不识数之人。 “本将配套拿出来的火药,弹丸难道不用钱么?再另行赠送二十门大将军炮,这总成了吧?” 李征呵呵一笑,顺便将三府之中原本淘汰的重炮也打包送予了李自成,这东西他留着完全就是占仓库。 “这样倒是可以考虑,容小的回去问过闯王再给将军答复。” 宋献策眼睛转了几转,却依旧不肯轻易松口。 “这个自然。” 李征点点头,顺便举起了茶杯。 宋献策识趣的告辞而去,急急向着洛阳赶了回去。他的时间很紧迫,毕竟时间不等人,谁也不知道建奴何时退出关外,留给李自成向东的时间并不是很充足。 对于李征的狮子大开口,有了买卖这个台阶下,李自成虽然大发了一场雷霆,但最后还是在所有人的劝说下,同意了这次交易。 双方的动作都是极快,十天不到,双方便在卫辉府完成了交易,也正式结为盟好,共誓伐明。 第416章 偷关 崇祯十一年正月底,集结好人马的李自成,便即迫不及待的带领二十余万大军,浩浩荡荡向着开封而去,准备进行第二次攻打开封。 在洛阳,他留下制将军刘宗敏为主,李岩为辅协同守城,共留兵近八万。 但是李岩第一时间便将他们解散,只留下三万有战力的军队开始操练,其他人则散落于洛阳周边垦田屯地。 对此,已经习惯了掳掠生涯的刘宗敏十分的不悦,但却也无可奈何。 李自成走时曾交代过,军事上两人商量着办,政务上则是听从李岩的安排,不得擅自插手。 好在刘宗敏虽然是个大老粗,但却也明白自己几斤几两,虽然心头不痛快,但却并没有对李岩如何操持政务指手画脚。 洛阳周边的生产开始缓慢恢复,李岩虽然有雄心壮志,更有年轻人的冲劲干劲,但却没有充足的物资支持他快速的恢复河南地界的生产。 无论李岩将前景说的如何天花乱坠,但是一听到恢复生产需要的海量银子和粮食后,刘宗敏都将头摇的如同波浪鼓,根本就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直接予以拒绝。 开玩笑,闯军如今就这么点家当,你只是恢复洛阳一地,需要的钱粮就将仓库搬去大半,哪那么多闯军兄弟还吃什么? 当李岩愤怒的将这种情况上报于正开赴开封的李自成之后,李自成也难得的驳回了他的要求,他也不敢冒这种风险,将自己的老本大半投入下去。 不过为了避免挫伤这位主动投靠,而且才能过人的知识份子,李自成忍痛下令李岩可以调拨不超过十万石粮食,二十万两银子的权限。 事实上,这个权限已经是极为的优厚了,这些钱粮差不多已经是李自成全部身家的一成了。 虽然没有达到自己满意的数量,但李岩也明白妥协才是政治的核心,这些钱粮若只是恢复洛阳地界的民生,那也是足够的了。 唯一的缺陷便是耗时极长,可能两三年后,才能见到成果,这个明显不利于闯军的良性循环。 不过有钱粮总比没有的好,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经过一番演算后,李岩也开始投入到繁杂的大生产之中…… 在收到李自成已经开赴开封,并且安营扎寨的消息后,李征也不耽误,留下八千人守卫潞州府之后,再次带着大军向西而来。 这一次向西而行,李征完全是隐藏行军,没有上次哪般大张旗鼓,人还未到,整个陕西便草木皆兵。 狼骑营作为上次首功,更兼熟悉道路,这次依旧是充当着先锋。 依旧是十分熟悉的潜行而前,不一样的是,他们这次并不是翻越大山,而是作为大军先驱,混入潼关之内。 如今的潼关之中,可谓鱼龙混杂,商队络绎不绝。 而最受欢迎的商队,自然是远道而来,运粮贩卖的商队。 潼关是一处堡垒,里面的基本上全是军人,大小商队穿关而过,基本上没有可以例外在关内休息的商队。 唯一一个例外也许就是粮商,这是陕西境内最为紧俏的物资之一,在山西道路断绝之后,陕西境内的粮价可谓一日三涨,更可气的是,还根本看不到下落的那一天。 只是数个月,陕西的粮价已经是半年前的三倍以上,而且更重要的是,就算这样,依旧是有价无市。 并不是陕西老百姓们都太有钱了,而是本地商人都已经看到了粮食未来的前景,无论外面运来的粮食有几许,他们都可以联手吃下,然后屯集居奇,以更高的天价定量向外发卖。 潼关作为一线,粮饷还算有保证一些,但是也只是半年前的六七成样子,至于内地的军队,那就更加不用说了,能够拿到一半的粮饷,就已经是上官洪恩了。 今日潼关迎来了一支庞大的粮队,看那领队的模样倒是熟人,是江南一带世代贩粮的大商行的东家,来往潼关都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不过这次几百人的规模,还有近千车的粮食,却还是令潼关守军开始警觉起来。 远远的就关闭关门,对着这支缓缓接近的商队虎视眈眈。 守关的贺人龙并没有因为是熟人就放松警惕,更没有因为之前经常偕油就让他们轻易入关,而是小心的派出一队人,将所有人员和物资全部搜检了一边。 搜出来的东西并没有什么不同的,百多把腰刀,几十把长枪,还有弩十几张,外加一些箭矢,这是一支押送粮草的队伍的标准。 粮车上没有发现假粮,更没有在粮包下面么藏武器,除了人数委实多了些外,完全没有任何的异常。 “张掌柜,这可真是抱歉了,如今山西贼首李征已经回返山西,咱们这也是不得不小心!武器啥的,额们先帮你收起来,等你们出关了就双手奉还。” 城头出现一个佐将探头出来,皮笑肉不笑的敷衍了两句。 “军爷说笑了,这都是老规矩了,小人不敢当啊!” 张掌柜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嘻嘻哈哈的回应着。 被吊出来的守军领着入城时,还令人搬下两三包粮食下来,送了他们当作酬劳。 这三袋粮食,顿时令这数十个官兵笑的见牙不见眼,三包粮食分到他们这三十人手中,每人大概都有个十斤八斤的,已经是一笔极优厚的好处费了。 带人进城之时,更是能省的手续全部省了,整个队伍的行进极为的顺畅。 当然这与张掌柜这个散财童子,见人就散财完全分不开的。 人人都有好处拿,自然不会有人出来刁难,偶尔有这种不开眼的,觉得拿的少了,想要再多勒索一些,也会被所有人喝斥而回。 开玩笑,大家是当兵的,拿油水是正常事,但却不是强盗,你丫的一下子将人吓跑了,以后还有谁敢再这般给送钱粮过来? 在一幕幕无比和谐的场面中,粮队十分顺畅的鱼贯而入。当大半粮队已经入关之后,一声尖利的哨子声却是突然响起。 这声命令之后,整个粮队车侧壁的木板都快速被人拉下,在守军目瞪口呆之下,无数的火铳从侧壁源源不断的被取出,然后便是一阵阵的火铳轰鸣之声不断响起。 眨眼之间,原本祥和一片的瞳关,顿时尽数笼罩在血风腥雨之中…… 第417章 白费工夫 密集的惨叫声不绝于耳,这些偷袭者,似乎对潼关了若指掌。 无论是藏在箭楼之上的,还是巡逻士兵最长经过的路口,还是增援兵力从何而来,他们都似乎未卜先知一般,瞬间打了守军一个措手不及。 尤其是一队刚刚从军营中出来增援的士兵,刚刚从一处巷道转出,直接便被密集的火力打的崩溃后,所有人都心底一寒,再也不敢向外冒头。 这些偷袭的人马比守军还要熟悉地形,更是对于守军经过的路线完全铭记于心,并不是他们个个是神仙,而是千百次的出入与记录而来。 李征上次虽然紧急退兵迎战建奴,但是对于陕西却从来没有放弃过野望,这数月来,无数的随风谍报人员混入各个入陕出陕的商队,已经将瞳关里里外外全部摸了个通透。 有他们的城防图在手,在加上狼骑营数月来,一直针对性的建立秘密模型不断的练习,这般攻必有中的情况就不难理解了。 “快,点燃烽火!” 这种偷袭只能一时间将守军给打蒙圈,但是狼骑营人数毕竟只有这数百人,一旦对方数千人缓过神来,重新组织起来亡命向前,他们还是不可能支撑太长的时间! 最后几辆粮车立即被十数人联手推倒,将下层浸过火油的粮包露了出来,一把火点上去,再压上一些车内铺设的专用干草,顿时一股股黑烟直冲天际。 这些火铳都是已经装填好的,因为分工明确,各队负责各队的攻击方向,因此一瞬间就将毫无准备的陕西兵给完全打蒙。 但是当这一轮火铳全部打完,再次重装时,陕西兵们已经反应过来,无数的人在将领的跳脚大骂下,疯狂的冲击而来。 这一次,能够装填好的火铳并没有多少,根本无法压制这种规模的冲击。 “第一队,第四队随我上刺刀!其他人抓紧时间装填!” 李开远咆哮了一声,带头拿出刺刀,卡在火铳之上。 这两队人马负责下面,眼见情势不妙,李开远放弃了火铳重新装填,直接带人上刺刀迎了上去。 两队人马立即排列成了三队长枪攻击标准阵形,将大多数同袍护在身后,好在这一切都有预演,整个狼骑营都知道自己的任务,更知道自己应该在哪个命令之中,站在哪个位置。 三排队列以闪电般的速度列成,快的令陕西兵都觉得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但是一排排雪亮的刺刀刺来之时,他们终于明白这并不是白日做梦,而是确确实实正在发生之事。 冲天的喊杀声震耳欲聋,在形成队列的刺刀枪前面,陕西兵的攻击显得如此脆弱,一排排的倒了下去。 只是他们人数委实太多,倒下一批便又扑上一批,虽然不断的倒地不起,但却硬生生的将狼骑营一步步的向后压迫而退。 “扔!” 在稳定住局势之后,李开远便退兵几步,翻身上了一辆粮车,开始总揽指挥全局。 十数个滋滋冒火的手榴弹飞入人群,连串的爆炸声,顿时将陕西兵的攻势为之一滞,百多人惨叫着倒在地上,不断的翻滚着。 这些可不是便于步兵携带的阉割般手榴弹,而是药量充足的正宗版本,威力比之之前大了一倍不止。 里面飞溅的铁钉甚至连狼骑营都有人被误伤,不过陕西兵却是一下子被逼了回去,再无先前的狂热模样。 虽然这可能是他们第一次见到潞州军的手榴弹,但是不妨碍他们曾经从别的地方听闻过此事,这一次见面,手榴弹也完全当的起一句,见面更胜闻名。 “刺刀队退,火铳兵上前!三段射!齐射!” 李开远挥刀劈开一箭电闪而至的箭矢,大声的下令道。 在这么一耽误的工夫,三队刺刀队已经借势退开,火铳手再一次开始了他们的发言,三段射顿时连绵的响起,一排一排的火铳兵不断的展开齐射。 惨叫声再一次响起,在关内狭窄的道路上,三段永无停止的齐射,完全就没有射空的可能,一排排陕西兵不断的哀嚎着倒地,根本无法抵挡火铳兵的攻击步伐。 连连续数轮的火铳齐射后,便即再也坚持不住,一窝烽的向后便逃。 “第一队,第四队,攻击登城,抢楼!” 战局进行的极为顺利,李开远再次高声下达命令后,便即缩头跳入人群,不再充当人肉靶子。 第一队,第四队一左一右向瞳关东门楼拾阶而上,被打蒙的陕西兵根本无力抵抗,不断的在刺刀队前面喋血而退,根本收不住脚。 之前喊话的佐将此时已经完全不知去向,城门楼上百多个守军,根本无力抵挡一左一右的猛烈攻击,小半横尸当场,大半当场投降。 解除了背部威胁后,李开远终于能够安稳的立于制高点,俯览指挥整个战场。 他并没有松一口气,而是更加紧张的盯着远方。 只是偷得一门并没有达到决定性的胜利,他还需要在这里顶住关内数千守军的反扑,保住这座关门,接应正在赶来的狼骑营主力到达,才算真正完成了任务。 关门之下,百多辆粮车已经打横在道路中央,形成一道障碍屏障,数百人大部分已经转移至关门楼之上,依托弩墙,形成防御阵势。 在目光所及的远处,一队队士兵已经开始在震天的鼓锣声中,开始快速的在关西集结着, 看起来,守关的贺人龙已经得知了瞳关被偷袭的消息,从李征这边箭楼处可以看到,数里之外的另一边关墙上,已经站满了观察的明军将领。 关西的令旗不断的挥舞着,李开远可以清晰的看到,一队队弓箭兵正在小跑而来,在他们之前,则是百多个刀盾手,在前面形成一面面移动的堡垒,将弓箭兵们挡在了身后。 “齐射!” 李开远扬声喊道,面对进攻,最好的办法,就是以攻对攻。 数百杆火铳交替开火,跑在最前的刀盾手们,手中大盾个个如遭大锤猛击,轻则倒撞自身,重则盾牌直接被打的破开一个大洞,整个人如遭雷击,颓然倒地。 再靠近十数步,盾牌已经再无防御力,在火铳面前,这些单薄的盾牌基本上一打一个洞,根本保护不了它们身后的战士。 随着刀盾手一个个的倒下,没有披甲的弓箭手更是不堪一击,在连绵不绝的火铳齐射之下,不断的哀嚎着倒下,双方根本就不是一个量级的对手! 经箭手以比他们所来之时快数倍的速度败退而回,已经稳住阵脚的李开远并没有追击,他的目标很明确,那便是完好关门便即万事大吉,其他的事等主力齐至,再行清算不迟。 在弓箭兵还未建功便即败回的场面下,面对如同雨点一般射来,铁甲也无法抵挡住的铳弹,根本无人愿意前来送死,一时间明军那边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前来攻打。 不过明军的思考并没有太长时间,远远的战马奔驰的声音已经铺天盖地而来。 数千骑兵如离弦之箭,飞速的向着瞳关靠近,他们都知道本部先锋正在苦战之中,早一分钟赶过来,就会多一份胜利的希望,还有多挽救一位同袍的生命。 数十里的距离,他们完全是不惜马力而来,不足半个时辰便即远远望见瞳关。 只是唯一有些不解的是,瞳关方向并没有传来激烈的厮杀声,更没有密集的火铳射击声,难道李开远他们失手了,被赶出了瞳关? 可是这一路根本就没有看到有败兵退回来,难道是被聚而歼之? 一想到这个可能,带兵的王永恨不得双肋插翅,直接飞到瞳关关下一看究竟。 再奔行数分钟,城头上飘扬的方形旗帜让他稍稍放下了心,而城头上一个挺拔的身影,更是让他打心底松了一口气。 他可是明白这个李开远对于李征的意义所在,一个李开莫是李征在政务上的左手,那这个李开远便是李征一直打造磨砺的一把宝刀,一文一武,又是李征同族,对他的意义不言而喻。 眼见李开远并没有问题的模样,而且瞳关东门大开,王永也下意识的放松马缰,命令全军放缓马速,给战马喘上一口气。 但是还没等他喘上几口安心的空气,瞳关内却是突然浓烟滚滚冲天而起,看那黑烟腾起的数量,就可以看出,好是整个瞳关都在燃烧着。 城头上的火铳声再次开始炸响,但是却对于那些猫着腰在营房处四面放火的明军根本无可奈何。 如今正值正月,更是西北风大起之时,火借风势不断的向着关东疾窜而来。 等到王永接近关墙之时,已经觉得滚滚热浪扑面而来,而城内的李开远部,早就已经狼狈不堪的撤出了关外,此时与狼骑营主力与王永部汇合一块,咬牙切齿的破口大骂着。 他们千算万算,却也算不到守军居然这么狠,直接一把火将瞳关给烧了。 这场大火一直烧了三天多的时间,直到李征带领主力大军到达,火势还依旧没有停息的意思。 行到李征将瞳关火势扑灭,等待温度降下来可以通过大军之时,已经又过去了三日。 这一次偷关虽然成功,但是却与失败并没有多大区别,明军主力未失,而且因为这一把火也给了明军主力集结的时间,完全可以算的上是白费工夫。 不过对于洪承畴的狠辣,李征在瞳关总算是算的清清楚楚了。 第418章 炮战 大军过潼关而前,果然行的不远,便遇到了拦阻军队。 面对着十数门火炮在前的封锁,李征也感到极为头疼,硬冲过去明显是自讨苦吃,但是不冲的话,那这潼关拿下来还有什么意思? 一个星期的时间,为洪承畴争取到了足够的缓冲时间,在不惜人力的推动下,十数门火炮数日之间便聚集于潼关古道处,将道路完全封锁了。 根本不用哨探,李征也明白,潼关以外,洪承畴必定集结了无数兵马在外,就算冒着巨大的伤亡过了火炮这一关,也得过正前拦路的陕西兵这一关。 古道里一次出来的人员毕竟不会太多,在绝对的人数优势下,冒冒然出古道的潞州军必然事倍而功半。 “将火炮推上前来,给老子轰他娘的!” 李征一咬牙,别无选择之下,也只能进行一场炮战了。 随着李征的命令,二十余门火炮不断被推着前行,狭路相逢同行冤家,也只能既判高下,也决生死了! 陕西军的火炮都是旧式的红夷大炮,这些从船上拆下来的火炮其实并不适合陆战,尤其是其宽大修长的炮管,无论装填还是清膛,都是极耗时间。 不过唯一的优势大概就是射击距离了,理论上他们拥有两百步至数里的射程。 在潞州军火炮还在向前之时,陕西军的火炮便抢先开火了,十数颗炮子呼啸而出,但是准确度却是差的离谱。 十数炮,根本没有一发命中的,甚至打在潞州军火炮十米之内的都没有。 强横的炮子打的古道两边的山壁都石屑纷飞,声势极大,但却只能吓唬人,实际作用接近于零。 潞州军的火炮射程也有百多步到三百步之间,但是明军一轮炮火之后,在潞州军火炮行进了近百步后,他们依旧没有再次发射。 当潞州军终于到达最佳射程两百四十步之时,明军第二轮齐射这才姗姗来迟。 这一次,也许是因为距离近了,明军火炮的准确大为提高,实现了零的突破。 一辆炮车被一颗炮子击中,火炮顿时猛的窜起,侧翻,将一个来不及逃跑的炮兵压在其下,当其他人七手八脚的将火炮掀开后,这人早已经断了气。 这个小插曲并没有影响到潞州军的其他炮兵,在习惯了明军装填速度之后,这些人装填起来更加的轻松惬意,相互配合极为默契,在战场上已经只是稍稍逊色于训练场上的速度。 一分钟后,第一门炮开始进行校射,这一炮准确度也是惨不忍睹,炮子直接从对方火炮上方呼啸而过,连根毛也没碰着。 在明军那边轰堂大笑声中,第二门炮迅速摇动手柄降低炮架的高度,当倾斜度下降表尺刻度两格之后,火炮再次轰鸣起来。 这一炮倒还似模似样,打在明军火炮前数米处,猛的一个弹跳,重重的撞在一门火炮之上,将之撞的猛的一颤,偏离了之前设下的阵地。 这一次明军笑不出来了,再看向潞州军炮兵时,目光中已经露出深深的恐惧。 “所有火炮炮架下沉两格,目标明军中央炮阵,集火!” 火炮千总目光冷咧的看着明军的火炮,令旗一挥,扬声下令道。 十数门火炮在炮架的帮助下,快速的调整着角度,形成一个半弧形,各炮陆续轰鸣着,目标都是在最中央的那几门明军火炮。 十数门火炮集火之下,中央的四门火炮立即被轰翻了一门,一门被轰的偏离预定阵地,正在努力装填的明军火炮人员顿时响起一片惨叫声,其他人无不心寒,许多人都吓的躲在一边,再也不敢起身。 “快起来!还击!再敢趴在地上,老子直接砍了你们!” 眼见手下如此的不堪,统领火炮的军官顿时脸色铁青,手中鞭子不断的抽打着,时不时还重重的踹上一脚,喝斥着让这些炮兵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去。 “轰!” 在明军手忙脚乱的在军官的催促打骂下,努力的清膛换药之时,潞州军的火炮又一次齐射呼啸而至! “怎么可能这么快!” 陕西兵的火炮指挥官都快要疯了,他们第三轮火炮装填期间,明军这已经是第二轮齐射,他们怎么可能这么快? 但是事实就在眼前,这个军官眼睁睁的看着又是两门火炮被掀翻,十数个炮兵惨叫着倒了一地之后,他的心中同样充满着恐惧。 明军的炮兵已经再也压制不住,清膛的动作已经开始变得僵硬,目光始终躲躲闪闪的看着潞州军这边,只要哪边一有动作,他们铁定要全部伏于地上。 果然,在一分钟之后,又是一轮炮火齐射呼啸而至。 这一次,再也没有明军还傻乎乎的立在现场,当那边火炮轰鸣声还未传来,所有人便整齐的伏于地上,死死的抱着头,包括那个军官也不例外。 这一次的火炮齐射并没有再掀翻火炮,毕竟明军在中央的火炮已经被收拾的差不多了,不过一颗炮弹好死不活的击中了弹药,顿时一片焰火腾空而起,浓厚的硝烟顿时弥漫整个火炮阵地。 呛人的硝烟令炮兵们无不抱头鼠窜,根本不能在这硝烟中停留片刻。 当强风吹散硝烟,无数炮兵在军官的压迫下不情不愿的向着火炮阵地而来时,却是惊奇的发现,这么长时间,也没有潞州军火炮再次轰鸣的声音。 不过他们的惊喜只是暂时的,当他们纷纷回到自己的炮位后,却是愕然的发现,在硝烟散尽后,面前数十步,却是突然出现了无数的手持黑幽幽火铳的潞州军步兵。 “射击!” 突然出现的敌人,让明军炮兵还没有反应过来,对面便是一声嘹亮的命令声响起。 “澎……” 无数炒豆子般的声音连绵不绝的响起,猝不及防的炮兵们整片整片的倒下。 “换刀!杀!” 眼见对面炮兵已经开始溃败而逃,陈五一劈指挥刀,带头向前冲锋而去。 在他们面前已经没有抵抗之人,之间还在明军炮兵后面守护的明军,在双方开始炮战之时,便即逃的无影无踪。 在冲锋的火铳兵中,有数十人却是并没有携带武器,而是带着锤子与木条,他们便是负责将火炮的火门用木条堵死。 这东西虽小,但是一旦被堵死,巨大的火炮便和废铁没什么两样。 眼见进展顺利,无数火铳兵越过火炮阵地继续向前冲击,谷口就在不远处,只要趁乱在谷口站住阵脚,那大军就可以源源不断的流出。 但是他们失望了,他们还未冲至谷口,便是听到一阵密集的火炮轰鸣声。 而且更可怕的是,在炮火声中,还有无数的箭雨漫天飞落而下,刚刚溃败出古道的明军炮兵全部被箭矢火炮笼罩其中,几乎没有一个幸存的…… 第419章 打破僵局 眼前的全灭场面并没有吓倒陈五,他一挥手,带着数个亲兵便狂冲而前。 前面的场景令他有些不寒而栗,在古道外宽阔的战场上,一眼看不到头的大队人马正剑拔弩张,数十门火炮对准的方向就是古道这边。 在陈五刚刚带着人出现在视线中,便是又一轮箭雨呼啸而来,电光火石之间,陈五更是看到数十门火炮其中十数门火炮,炮口猛的一亮,轰鸣声远远传来。 陈五不敢耽误,并没有带着他的亲兵扭头就跑,而是将盾牌挡在身后,紧紧贴在山壁向后缓缓退却。 这个位置,箭矢能够覆盖的没有多少,炮弹更是不可能贴着山壁而来,这是多年战场经验的结果,不会有任何的犹豫。 果然,虽然身后的盾牌时不时有箭矢射中的响声,但是他们却个个毫发无伤。 不过继续向前冲已经有些不可能了,潞州军虽然战力无匹,但依旧还是凡夫俗子,在数十门火炮与无数箭矢的洗历下,数百人数百人的冲出,也只能是送人头而已。 当消息送至李征处时,李征也坐不住了,他根本没料到洪承畴竟然玩的这么绝,一收到瞳关遇袭的消息,便即毫不犹豫的集结主力出击,更是数天时间调集了西安城内所有的火炮前来。 这是要将自己死死的困在瞳关里,完全不给自己任何深入陕西的机会。 若是这个时候李征还有一万精锐的话,那僵局就会立即消解,只要强渡黄河入陕,那这些守住古道尽头的陕西军就只有被两面夹击全军覆没的下场。 但李征却没这么多人,几个被建奴打残的步兵营还在重新补充和训练当中,除了全力防备李闯的八千精锐外,能够抽调征战的军队已经全部来到了潼关。 “老黑,你觉得咱们强行出关,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李征脸色一变再变,却始终无法下达强攻的命令,转头向李悦苦涩的问道。 “大帅,末将觉得不好办,想要冲出古道与他们混战,至少要死上两千以上!这还不算正面交战的损失……” 李悦摇摇头,在这个节骨眼上,他是不可能拿手下的士兵的生命当儿戏的,实话实说道。 “也就是说,想要正面交战,没有两千人铺路,根本做不到是吧?” 李征嘴角都有些抽搐,他这次一共带来的军队也就万人出头,只是突破一层障碍就要折了五分之一,他根本负担不起。 至于火炮营再次向前展开炮战的想法,李征根本想也不会想。 数十门火炮已经就位,估计射击诸元都已经标好,火炮营估计刚刚就位就会遭到毁灭性的打击。 更别说还有无数弓箭手在一旁虎视眈眈,两面夹击之下,火炮营估计根本跑不出来几个人。 “七哥,要不额带着兄弟们再翻一次山吧!只要搅乱了洪老贼的布置,咱们大军就可以从容出谷,与洪老贼决一死战了!” 李开远看着李征紧紧皱着眉头,顿时主动请撄道。 “闭嘴!你当洪老九是白痴么?上次用过的招数,他难道还没有应对之策么?” 李征还未开口,李开莫便直接喝斥道。 李开远撇撇嘴,但还是不敢多说什么。对于这个族兄,他自小便有些畏惧,就算如今独领一军了,依旧还是不敢造次。 一时间,李征进退两难。 不过他并没有多少失望之情,反而目光看向北方,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 陕西边关,榆林城。 榆林城是姜家兄弟的天下,姜家世代将门出身,在陕西与贺家齐名,都是陕西的世家大族。 只是今日的姜家并不如往昔那般宁静,姜镶姜大帅突然之间开始集结兵力,整个榆林一片的喧哗。 三天前,消息从瞳关传来,山西与陕西之间的战争已经开始了。 洪承畴集结了陕西所有能战之兵,大举开赴瞳关迎战后,更是将令传遍三边,要求甘肃、宁夏,榆林,全部尽起兵马前来汇合,誓要与李征决一死战。 除了要求起兵增援之外,更是给了各镇限定汇师的期限,榆林因为距离最近,更是被要求于十天之内到达。 数百里的距离,十天之内到达,理论上是可行的,但是实际上却是根本不可能。 姜镶的榆林军理论上有骑兵数千,但也还有近万的步兵。骑兵也许快马加鞭之下,十天内还可以凑和赶到,但步兵是根本不可能十天之内机动至瞳关。 不过姜镶收到命令之后,却是难得的快速行动了起来。 只是集结好三千骑兵,便即毫不犹豫的南下增援。沿途不断有军队汇聚而来,但姜镶却是除了骑兵之外,步兵一率全部扔在后面,让他们自行向前。 只用了五日,榆林军便越过延安府,每日除了休息数个时辰之外,便一直奔驰向前。 再用了两日,一路快马加鞭的姜镶已经到达了韩城,在这里补给最后一次粮沫,便会直接赶往瞳关战场。 当满脸堆笑的地方官员一边安排人送粮草入大营,一边将姜镶迎入城中饮宴之时,姜镶却是带着家丁突然发难,将韩城一干文武全部当场拿下。 接下来便是毫无疑问的大军突袭,洪承畴安排在此的一千明军在没有任何防备之下,被榆林军一冲便跨,彻底崩溃,大部或歼或俘,只有少数几个飞毛腿侥幸逃出。 姜镶没有丝毫耽误,立即组织俘虏修筑浮桥,并且点起事先准备好的烽火。 这边飞快的搭建浮桥之时,在核对好暗号之后,对岸也开出一大夫的民夫,飞快的搭建着浮桥。 整个工作十分的顺利,潞州军这边早就准备好了大量的物资,唯一欠缺的便是安全的环境,不到一个下午,已经有一条浮桥连接到对岸,并且一支数百人的先锋军队已经提前过去。 随同他们过去的,还有近千的民夫,他们将在对岸同时开工,建立起数条浮桥。 第二日晚间,五条浮桥已经全部完全,河津,稷城,绛州三城几乎空城而出,凑出四千大军,快速的渡过了浮桥,并且运送了大批的物资过桥。 姜镶很是识趣的带领大军在旁,一同向南而进,直接打出旗号,正式反了大明。 榆林与平阳府紧靠,双方相互之间的渗透可谓无孔不入,历史的上的姜镶就是一个墙头草的存在。 原本一直在大明与山西之间摇摆不定的姜镶,一直与随风眉来眼去,却是从来不曾真正的选边。 但在潞州军在京畿与建奴血战一场胜利而归之后,他便即再没了犹豫,选择了向李征投诚,赌一把李征未来不可限量,也赌一把自己与家人的未来。 姜镶是一个行事果断之人,在收到潞州军与陕西军于潼关僵持不下之下,他便明白这是自己千载难逢的机会,于是便果断的出手站队。 因为他的突然反叛,影响可谓极大! 这会儿在潞州军与陕西大军僵持之时,突然来了这么一手,顿时让整个陕西全乱了起来。 第420章 到来 洪承畴集结大军并且大肆征召三边精锐入陕参战,绥德府一片空虚,在北返的姜镶面前,根本没有丝毫的抵抗力,只是十日时间不到,整个陕北已经全部换了旗帜。 当洪承畴得知姜镶突袭韩城,并且放潞州军西渡之后,只觉得眼睛的世界都在摇晃着,差点一口鲜血喷出。 河津方向的潞州军走的并不匆忙,沿途更是从不放过一座城池,河阳,澄城,数城接连陷落,几乎都是大军刚到,便即递上了降表。 五日后,张大井带领的大军数量已经超过一万,虽然大半都是降兵,但是这声势却是极为浩大,步兵七八千,骑兵三千余,浩浩荡荡直直的向着朝邑扑来。 朝邑城是瞳关以北最后一道防线,只要突破朝邑,潞州军就能与瞳关的同袍对洪承畴形成两面夹击的态势。 在这数日中,洪承畴并没有派出援军增援陕北各城,反而拼了命的加固朝邑城的防御,更是在大军中抽调两千精兵入驻朝邑,誓死守卫住这最后一道屏障。 但是令他失望的是,张大井在朝邑外只是望了一眼,根本就没想过进攻,直接绕城而过,将城内数千明军扔在身后,完全不在意的模样。 而且为了立威,一路上的大小战斗,张大井根本不假于手降兵,每次都是潞州军打头阵,摧枯拉朽,横扫一切阻挡。 赵渡河,潞州军援军与洪承畴大军开始了第一次的交锋。 但是交锋根本算不上,完全就是一场碾压性的战斗,数千明军在潞州军犀利的火铳面前,很快便败下阵来,只能依托地形崎岖葫芦滩苦苦支撑。 但是双方的战力差距实在太大,潞州军虽然推进的速度被迫放缓,但是在潞州军远了火铳齐射,近时长枪冲锋的模式下,远近攻击都接不住的阻击部队被压的步步后退,根本形不成连绵的战线。 李征这边也没闲着,十数天不断小规模的试探着。不断试探着陕西军的火力分布,与攻击的强度。 而后方也没闲着,这种尴尬的场面下,最需要的反而是李征之间一直瞧不上眼的盾牌。 这十数日里,后方紧急运来三千余简易盾牌(潞州府不生产这东西)。 这些东西可是李征的进攻凭仗,如果能够趁着火炮连续发射数轮需要停火降低炮管温度的间隙,他们可以直接顶着箭雨突破陕西军近前,然后肉搏战收拾掉对方。 因为李征发现,在处处都是盾车挡在前面的陕西军面前,单凭火铳根本无法有效杀伤陕西军,而且正面战场委实太窄,也只能靠肉搏战解决对手,火器在技术没有再上升一步之前,已经没有太大的效果。 轰隆隆的火炮声,毫无防备的便出现在东北方向,接着便是隐约可以听到的火铳齐射的声音。 若单单是火炮齐呜,明军也能做的到,但是火铳齐射,而且频率如此之高,就不是明军能够做的出来的,普天之下,也只有潞州军才可以做的到。 一听到这连绵的火铳声,李征心中大定,知道不仅援军成功到达,而且姜镶肯定也是按照商议好的反了。 李征也不得不感叹,这姜镶确实是一个极善于把握机会的人,历史上反了三次,每次都是更改了历史进程。 第一次反了大明,闯军便极其顺利的进入京城。 第二次反了李闯,闯军原本还能维持的局面,瞬间冰消瓦解。 第三次反了满清却是失败了,不过却是因为南明小朝廷太过于无能,姜镶在北苦苦支撑了近两年,若非南明小朝廷全是一帮饭桶,这个难得的机会没有用在内讧中,而是全力北伐,说不定中原就会再次回到南明手中。 这一次同样如此,姜镶在关键时候来了这么一手,洪承畴原本大好的局面顿时付于流水。 在潞州军数千人增援而来后,洪承畴就绝对不可能再将李征压制在潼关古道之中。 派出去的兵马少了,根本不可能阻拦援军的前进,派遣的军队多了,李征这边他肯定压制不住! 援军的到来,也让潼关内的潞州军军心大振,小规模的试探不仅越发密集,规模也越来越大。 想要压制潼关古道中的潞州军,火炮与海量的弓箭手缺一不可,但是这些远程攻击手段,却也是阻击潞州军援军的利器,在如何平衡两线战争的平衡点,让洪承畴都快要将头发都愁白了。 好在陕西军是两位杰出的统帅的,一位是洪承畴,另一位便是孙传庭孙白谷。 孙白谷临危受命,带着近万人火速向北,洪承畴给他的命令是不求能够歼灭潞州军援军,只要阻止对方向前便是大功一件。 孙白谷却不会接受就这般最低限度的完成任务,做为一个心高气傲的他,当然不愿意接受自己比别人差的看法。 他既要阻击,也在寻找机会,直接击溃这一路潞州军,这才不会负他一世的英明。 对于张大井来说,对方是谁统帅,对他并无区别。 明军的战力与武器已经决定了,双方根本就不是在同一个层面在战斗,对方统帅也许指挥水平高于他两三个层次,但是精良的武器与久经战场的精锐官兵,却是能够将这个优势完全按在地上摩擦。 数日间,无论孙传庭如何第次防御,如何四面开花的轮番进攻,还有那构思巧妙的埋伏袭击,但是在潞州军面前都是如同浮云一般。 无比快速的变阵速度,犀利与密集的火铳齐射,还有那强悍的近战夜战能力,张大井他们完全就是见招拆招,虽然都是后发制人,但是明军却是根本讨不到任何便宜,每次都是铩羽而归。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孙传庭也开始焦躁起来,攻击频率越来越高,骑兵出动的规模也越来越大。 但是对于潞州军来说,陕西兵人数优势,与数千规模的骑兵攻击骑根本就不足为道。 他们见过流寇漫山遍野的阵势,更见过满清大军那浩瀚如海一般的骑兵大阵,陕西军这种阵势,根本就吓不倒他们。 一切都是碾压而过,漫卷而来的骑兵也根本没有任何的压力,连骑射都不精通的陕西骑兵,能够取得的战果完全可以以毛毛雨来形容。 行动缓慢的步兵更象是一排排等着被枪毙的犯人,只要集群而来,就会在三轮火铳的打击下,直接跑的漫山遍野都是。 在距离战场十数里的地方,攻无可攻,守无可守的情况下,孙传庭的军队士气已经完全崩溃,狼狈的窜向大军阵营,寻求保护。 潞州军在后一轮轮的火铳齐射,既欢送着他们,也强势的向所有人宣布,他们已经来了! 而一直在他们后面不肯刺刀见血的榆林军骑兵,却是爆发出无边的欢呼,千骑齐发,闪电般的追击而去。 第421章 沸腾 援军的到达,不仅令潼关古道处进退两难的潞州军人人振奋,陕西军更是如临大敌。 事到如今,就算洪承畴再不愿意,也不得不将三成以上的火炮与弓箭手调向东北方向,防备着增援而来的潞州军。 在姜镶数千骑兵的追击下,孙传庭的败兵根本收不住脚,被骑兵追砍着到达大阵。若非洪承畴当机立断,立即以箭矢将败兵射住,并派出数千骑兵接应败兵,恐怕大军都会被冲击到。 不过虽然阻止了败兵冲击大阵,但是伤亡却一下子上升了许多。 姜镶的骑兵威不可当,连战连胜之下,更有人在后撑腰,他们的战力似乎凭空提升了一个层次,与接应的陕西军骑兵打的步步后退,完全站不住脚。 若非陕西军大军再次派兵从两翼夹击,榆林骑兵似乎铁了心先灭了陕西的这数千骑兵。 就算两翼夹击,榆林骑兵依旧打的有声有色,并且坚持到了潞州军的到来,再次将陕西军击退而回。 这似乎是明末军队的通病,全部都是狗仗人势的玩意。 只要后台强,他们的战斗力就会陡然变强。满清入关之后,投降的明军只是换了个旗号,就会信心大增,直接以少战多的压着明军揍,战力强的完全令人嘡目结舌。 南明重庆之战,谭诣一叛变,打上绿旗就能压着其余二谭与袁宗第狠揍,虽然是偷袭,但是却不能改变谭诣部数量只有另外三军四分之一不到的数量。 长沙守军更是一叛变,就能硬抗数路明军十数倍的数量攻打,并且坚持了长达一年之久,硬是坚持到了明军内讧,一溃千里的局面。 无数操蛋的事实,也让人不得不佩服,当二鬼子都能当出优越感的明末现实。 受到榆林军如此威武的激励,众多降军也似乎是一下子见识到了世面一样,再看向之前令他们畏惧的洪承畴大军,眼中没了畏惧,却是多了不少不屑。 张大井稳住阵角之后,并没有停留,趁着士气正胜,发起了试探性攻击。 依旧是潞州军打中路,十数城强征而来的降军被安排在右翼,榆林骑兵则是位于左翼,全线缓缓压迫而来。 隆隆的炮声震荡战场,火铳的射击声不绝于耳。 只是在已经有无数盾车布置在前的陕西军面前,火铳的威力便严重的消弱,只有火炮时不时的发出一声声的怒吼,将挡路的盾车直接轰的粉碎。 当张大井逆着对方火炮的轰呜,行到百步上下之时,连绵的火炮也不断的被推了上来,开始更换链弹。 不同于李征的毫无准备,盾车的消息早就传回了潞州,对付这些连成片的盾车,链弹才是最好的攻击手段。 张大井此行携带火炮十数门,就是专门为这乌龟壳而来。 这个位置十分的尴尬,是明军火炮射程的死角位置,更是弓箭所无法企及的位置,为了到达这个位置,张大井损失的人马可谓不计其数。 不过如今一切都值得了,因为火炮已经就位了。 “放!” 十数门火炮接连打响,十数条旋转的链弹呼啸而出,向着明军大阵笼罩而去。 这根本就无需再校射了,对面密密麻麻的人群,无论向哪个方向,都不会出现射空的现象。 十数条链弹在人群中直接撕出一团团血雾,无论盾车还是人马,在链弹面前,都脆弱的如同纸糊的一般。 那扭曲躯体,那满天飞舞的骨头渣子,还有大片大片夹杂着血肉碎块的血雾,无一不是在考验着人类心理承受的极限。 这种场面洪承畴从来都未曾见过,更不要说普通的小兵,整个明军一片寂静,人人都是目瞪口呆的看着这悚人的场面,完全被震住了。 但他们愣住了,对方的潞州军炮兵却不会发愣,不足一分钟,又是一轮火炮轰鸣而起。 又是十数条链弹在空中剧烈的咆哮着,发出阵阵刺耳的尖啸声,飞速接近而来,看着快速冲向自己这边的链弹,处于目标位置的陕西兵顿时一片大乱,拼命的向旁边推挤而去。 但是他们的努力注定是徒劳的,从链弹出炮口然后飞过这百步距离,最多只是几息时间而已。 从他们看到然后推挤同僚这会儿工夫,链弹便即呼啸冲入。 又是一轮惨叫声铺天盖地而起,这次不仅被命中区域开始大乱,就连看到的官兵都淡定不下来了,已经开始有人左顾右盼,这是失去斗志的先兆,也是溃败的征兆。 洪承畴再也无法坐视,令旗挥舞之下,两翼骑兵呼啸而出,向着潞州军阵地夹击而来。 根本无需命令,火铳兵们在骑兵奔驰的那一瞬间,便即横铳相向,长枪兵们头排已经开始列成拒马枪阵,只等冲击的到来。 潞州军旗帜挥动之间,左翼的榆林骑兵在数百步外也开始加速向前,如今的他们并不惧怕洪承畴大军,在潞州军独自冒着炮火向前,人马不断倒下却依次前补,丝毫不乱的军容下,他们不仅受到了震慑,更是找到了力量,在这种军队相伴之下,他们根本无惧任何对手。 在骑兵出击之后,陕西军的步军慢慢在军官颤抖的喝斥下恢复了平静,只是人人再看向潞州军火炮时,却是忍不住的喉头发干,目光中充满了敬畏。 “齐射!三段击!” 潞州军军官们十分熟练的下着命令,对于骑兵他们经过无数战斗之后,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 百步距离对于战马来说,根本就是十数息的时间,根本无需估算双方距离,直接形成连续射击弹幕就完事了。 百多步的距离,战马想要完成回还至全速,这点距离根本不够,在连续的火铳打击下,更是不断有战马倒地不起,更是形成众多障碍,令得战马无法奔驰起来,完全陷入了挨打之中。 但是这已经足够了,洪承畴并没有想过依靠骑兵单独破敌,令旗挥舞之下,近万陕西精兵呐喊着,在骑兵的掩护之下,蜂涌而前。 火炮依旧没有停止,不过在射出最后一轮链弹之下,便开始装填散弹,然后保持了沉默。 当呐喊着冲来的陕西兵冲来之时,沉默了片刻的火炮突然炸响开来,无数铁钉铁珠顿时漫天飞舞,直接形成了一道钢铁之墙,向着前方迸射而出。 无数的惨叫声连绵不绝的响起,大片大片的明军轰然倒地,有的甚至全身瞬间多出数十个血洞,整个人被打的不成人形。 冲在最前面的都是一些悍不畏死的精锐老兵,一轮散弹一下子将他们的人数消去近半,也将陕西军的士气连带着消去大半。 但在后面战鼓不断的催促声中,再被后面的人推挤着向前,剩下的头排兵也没有选择,只能一咬牙,疯狂的向前冲锋着,只要短兵相接,他们就不会再面对这些恐怖的火炮了。 两军快速的冲撞在一起,密集的长枪林委实令人无从下手,不过陕西兵最前排却是刀盾手。 还未接触,在十数步之时,无数的投枪便从盾牌之后飞出。 这种投枪极为犀利,如果力量足够,甚至连盾牌都能一穿而过。大片的长枪兵根本没有丝毫的抵抗之力,直接便被钉在地上。 甚至有些臂力过人的,甚至可以一枪穿透两人!不过他们也并不好受,在这个距离上,火铳的威力也几乎达到极限,许多人都是连人带盾被火铳轰的粉碎。 三轮标枪投过,第一排的长枪兵便几乎换了一遍,伤亡极为惨重。 但十数步的距离,也只有这三轮标枪而已,接下来便到了短兵相接的阶段。 刀盾兵们疯狂的用盾牌撞开一根根长枪,用平生最快的速度在间隙之中突进着,这是兵家常识,只要刀盾手挨近了身,那长枪兵就是被屠戮的对象。 不过他们明显失算了,撞开了正面的长枪,但是左右两侧却有两条长枪闪电般的分进合击而来。 许多人都是胸肋处一冷,这才看清侧面而来的攻击者。 前排的刀盾手以极快的速度消逝着,但一些幸运儿却是十分幸运的突近而前,但还不等他们举起钢刀砍下,就觉得腹下一冷,然后便是利刃离体,一股鲜血猛的喷出,也将他的一身力量全部带去。 长枪兵正面是各个小队的什长伙长,他们佩带着的指挥刀,根本无法和长枪兵们并肩作战,在战时他们便是猫着腰躲在长枪兵脚前,专门对付这种幸运儿。 这些人的指挥刀正面作战并没有多少优势,但从下面偷袭,却是十分的容易,只要注意力完全放在长枪兵身上,那他们就能极为轻松的得手。 若是注意力放在这些地老鼠身上,那就更加的要恭喜了,长枪兵们绝对会让他们明白,谁才是最凶悍的敌人。 万余人围了上来,杀伐声震天,但潞州军却如怒涛中的磐石,丝毫不见动摇。 榆林军骑兵自左翼杀入,与陕西军的骑兵战成一团,杀的难解难分,右翼在降兵到达之后,潞州军压力顿时大为减轻,开始发力,将正面的陕西步兵压的步步后退,完全收不住势头。 就在此时潼关古道上,无数潞州军顶着盾牌快速涌了出来,在连绵的炮火声中,前赴后继,不断的向前突近! 整个战场上沸反盈天,在潼关古道上的潞州军沐浴炮火与无数箭矢冲达近前时,整个战场完全沸腾了…… 第422章 破城 打头的是李征的近卫营,他们端着火铳齐步向前,手中的火铳不断的喷射着火舌,将面前的盾车打的木屑横飞。 冒着箭雨冲至十数步内后,在三连声的尖锐哨子声中,无数的刺刀已经卡在火铳之上,全军一声呐喊,冲锋而来。 惨烈的肉搏战立即全线出现,论单兵作战能力,潞州军中狼骑营是无可争议的第一,而李征的近卫营则是紧跟其后。 但是论起乱战,李征的近卫营却是全军无可争议的第一。 刺刀的出现,必然也会革新战术的形式。 这种战术革新对于别人也许需要摸索很长时间,以年为单位,还需要在战场中不断的总结。 但是对于后世军队出身的李征来说,则根本不是问题,直接照搬某支军队三三制拼刺刀的现成技术便可。 三人为一组,互相掩护攻击,三组为一小队,互为奥援,三小队为一个攻击单位,负责一个方向的突破。 这是近卫营无数次习练这种战术之后,第一次运用在战场之上。 只是看突破的速度,显然这种近、快战法对于战场的适应性极强,攻击力十分的犀利。 近卫营凶悍无匹的进攻向前,身后则是无数被推倒在地的盾车和躲要其后的陕西兵尸体。 在他们身后,则是无数端着火铳潞州军火铳兵,在他们破开的防线后蜂涌而入,用一排排的齐射,将陕西军两翼的兵力打的鬼哭狼嚎,不断的扩大着这个伤口。 潞州军的骑兵营与狼骑兵们,则是呼啸而出,与洪承畴的左翼骑兵展开了决战。 在潞州军骑兵独有的墙式冲锋前,毫无经验的洪军左翼骑兵一个回合之后便即兵败如山倒,整个左翼全线动摇。 当潼关古道的潞州军全员压出古道,撞在洪军大阵上后,洪军整条战线已经开始摇摇欲坠。 无论是近战还是远战,都远逊于潞州军的陕西兵,直接被压的只有招架之力,完全没了还手之力。 当潞州军的标枪——手榴弹,当它们密密麻麻的落入陕西军人群之后,在震天的轰鸣声中,洪军中央直接哗然崩溃。 数百上千颗的手榴弹落入人群,近两千人惨叫倒下,这种场面根本就不是一支封建军队能够承受的住的,这种伤亡速度根本不是他们能够理解的! 中军近八千人瞬间崩溃,原本已经摇摇欲坠的左翼跟着彻底崩盘,正在与潞州军援军大战的右翼陕西军,侧翼顿时暴露在潞州军的火力之下。 只是一轮齐射,右翼便加入了崩溃的行列之中。 数十里方圆的混乱战场上,数万人整齐崩溃,场面委实骇人之极。 潞州军在激烈的战鼓声中,发出一浪高过一浪的欢呼声,自后穷追不舍。 潞州军的骑兵更是纵马当先,不断的左冲右突,冲一队队成建制的陕西兵冲散,赶到路边。 主力直插后面,截住一波又一波的逃亡大军,逼迫他们就地投降。 这还是骑兵们头一次这般肆无忌惮的追亡逐北,大肆追击砍杀败兵,个个兴奋的无以言表。 一直追出数十里,洪承畴数万大军一朝尽丧,只带着数千骑兵狼狈逃回西安,将麾下大军拱手相让。 这一战,潞州军毙敌五千余,迫降数万,一时间声威震动陕西。 草草一番整编之后,三日后,潞州军再次拔营而前,向着西安挺进,沿途各州各县,再无一城敢于阻拦,基本上都是兵马一到,便即开门纳降。 五日后,大军挺进至西安城下。 不同于上一次的到来,这一次李征兵力雄厚,更有无数的炮灰部队可以利用。 根本不给洪承畴任何的喘息时间,全军压上四面攻打。 三日后,城外没有足够兵力防守的堡垒尽数告破,守军被全部逐回城内困守。 李征集中火力猛轰东城,降兵们带着无数云梯疯狂的涌向西安城,若是李征只是来抢一把的,估计这些降兵们十有八九会一哄而散。 但是李征若是来此安家的,更是宣布,拿下西安,城内缙绅官吏之家,任由他们处置之后,这些降兵们顿时欢声雷动,瞬间化身成了最犀利的攻击武器。 他们想要攻下西安,与家人团聚的迫切心理,甚至比李征拿下城池的决心还要强烈。 数万人攻打一座败兵守御的城池,也根本无需去围三厥一,更不需要去分主攻和辅攻。直接便是全军投入四面同时攻打,既可以分散守军的人数,也可以给守军以更大的压力。 城中明军抵抗比李征想象中要更加的激烈,虽然不明白他们的战斗意志从哪里来,但是洪军却是生生的抗下了数万大军连续五日的猛烈进攻。 在第六日时,战局终于出现了变化。 风尘仆仆的宁夏、甘肃援军终于出现在了西安西北方向,足有铁骑五千,步军近万。 城头上看的真切,无数守军顿时激动的欢呼起来,似乎一下子看到了胜利的希望。 但数个小时后,他们便陷入了更深层次的绝望。 只是一轮冲锋,潞州军骑兵的墙式冲锋便将援军的骑兵打的溃不成军。 而他们的步军,更是连三轮火铳都没有撑过,就在守军面前又一次满地图的逃命而去。 当潞州军将援军俘虏押至城下耀武扬威游行了一遍后,西安城终于在潞州军再一次的攻击之下,轰然陷落。 无数降兵欢呼入城,开始尽情的抢掳。 他们之所以拼命向前,图的还不是一个财富动人心的理由么?虽然李征事先讲明不允许他们祸害普通百姓,但是这个时候还能够将这话听在耳朵里的人已经不多了。 他们不知道的是,潞州军在让人听自己话这方面,早就已经成了专家。 在连续斩杀三百余人,并且将这些祸害平民百姓的降兵脑袋挑着杆子不断游街之后,这些降兵终于明白,他们碰上了一个说一不二的老大,而且还是哪种言出必行,事先不打任何警告的主。 在这种老大面前,降兵们将**的性子都收起了大半,再也不敢随性而为。 这种事情,惯于内务的李开莫做的已经要比李征要熟练多了。 而李征此时,则是在面对着两个著名的人物,一个是洪承畴,一个是大明宗室秦王。 在二人身后,还有黑压压的一大片,被降兵俘虏的文武百官,以及他们的家眷子侄。 第423章 大同有警 崇祯十一年三月十八,西安秦王府。 李征看着面前这两位陕西最高统治者,洪承畴与秦王都没有被绑,只是洪承畴一脸的平静,而秦王则是有些站都站不稳,一副随时都会跪下求饶的模样。 这些大明宗室被软禁两百余年,就如同被圈养的肥猪,什么雄心壮志和骨气尊严都给磨灭的差不多了。 人生唯一的乐趣,也许就是坐在府中,迎妻纳妾,每日努力的耕耘着,让自己子孙后代更加的多一些。 另外还算是乐趣的,也许就是在保有原本土地的前提下,不断的蚕食着地方上的田亩,让自己的财富更加的庞大一些。 他们的子孙不能做官,更不能带兵,甚至三教九流,都不能去参合,人生唯一的意义就是等着朝廷给俸禄吃饭养家,顺便将家族变得更加庞大一些。 “洪督师,可愿降否?” 李征扫了一眼秦王,便将目光挪了开去,紧盯着洪承畴问道。 “李将军说笑了,本官乃朝廷命官,岂有降贼之理?” 洪承畴微微一笑,将胸膛挺的更直了一些,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但李征却笑了,只从他这回答这般礼貌和温和,就可以很容易的看出,这洪承畴并不是一心求死。 不过眼下他却没有投降的打算,这倒是真的。这老狐狸虽然称不上对大明忠心耿耿,但在没有完全看清天下形势走向之前,他还是不愿意背着二臣的名声的。 “将军,小王愿降!只求放小王一条生路!” 李征还未想好如何安置洪承畴,一旁的秦王却是噗通一声跪倒于地,急切的说道。 “秦王殿下放心,本将不会拿你及你家如何。念在你的钱粮、田产贡献良多,本将会派要员负责你及你家人的安全。” 李征看着这位争抢着投降的秦王朱存极,并没有杀他的打算,反而笑眯眯的说道。 朱存极连连称谢,家产保不住了他心中早有准备,能保存一家老小的性命,已经可以说是意外之喜了。 毕竟改朝换代,对于前进余孽是从来宁杀错,无放过的,李征能放过他一马,委实是难能可贵。 事实上,李征根本就不怕有人打着秦王的名义造反,只要他让下面的百姓人人能够吃饱穿暖,不再出现人祸,那根本就不用太在乎前朝的余孽,没有人支持的余孽,敢闹事分分钟就会被人扒皮拆骨。 另外,秦王这一次也确实给李征帮了大忙,虽然陕西连年灾荒,更是经过无数兵祸,但是一直处于明军核心保护圈内的秦王,积蓄是极为丰厚的。 只是秦王交代出来的钱粮,就已经足够李征在陕西组建十万大军数年所需,看在这些钱粮的份上,李征并不打算把事作绝。 不过不杀人,废掉他的王爵却是必须之事,一来可以给下面追随的官兵一个交代,第二也是表明了他与大明彻底的翻脸的态度,给所有人一个明确的姿态。 洪承畴李征也没有斩杀,而是令人将之软禁起来。 虽然这家伙在历史上是汉奸中的大佬,满清能够快速的灭亡南明,他在其中起的作用起码超过七成。 不过如今的他还没有去做这些事情,李征也早过了义气用事的年龄段,这种老狐狸是足够聪明的,可以说如今在潞州府内还无人可以及的上他。 若是将来形势分明,李征也不愁他不为自己效力,毕竟汉奸都敢做的人,做一个新朝元老还有什么心理障碍可言的? 唯一令李征觉得遗憾的是,哪怕是全城搜捕,也没有拿到孙传庭。这个大明的死忠份子,就如同卢象升一般,一日不见到他的尸体,李征就得一日为之忧心。 西安城的收尾工作很是繁杂,那些入城的降兵所造成的破坏委实太大了,城中缙绅富户十不存一,作为整体家族存在的,更是一个也找不到。 好在血淋淋的人头,让这些降兵知道什么叫做军纪,杀人时并没有出现大规模的纵火,否则的话,这西安城只怕就会成为一片废墟。 乱世之中,与后世的虹收效应一样,省会城市驻扎着最多,最精锐的军队,也将全省的富户,大缙绅大地主全部吸收而来,西安城一破,得到的东西完全是出乎李征的预料。 甚至李征都想不到,已经残破成这般模样的陕西,居然还聚敛着如此众多的财富。 上千万两的银子就不好了,单单乱世之中价比黄金的粮食,就有近百万石,其他古玩字画玉器之类更是多的数不清楚,其中一些肯定会被没有眼力的乱兵给祸祸了,但是聚拢在一起之时,还是令李征都有些为之眼花。 三日的抢劫,除了官府衙门与秦王府外,整个西安城北城基本上成了一片废墟外加蜂窝。 无数勤勤恳恳搜刮钱粮的降兵,直接将整个北城地面刨的如同蜂窝煤一般,大地上处处都是被挖掘的地面,无数的地窖与秘室也被一个个的掀开,西安权贵们数百年来的积蓄,完全成了降兵们的盛宴! 李征算是开了眼界,明白为何民间有言,贼过如梳,兵过如锑的言语了。 作为国家暴力机器,一旦失去控制,造成的危害绝对要比贼寇在更大。 因为贼寇抢劫时还担心有官兵前来围剿,因此并不敢用最浪费时间的地毯式的搜索。但官兵他们是合法的名义去抢劫的,根本不担心被人收拾的后果,这种情况下,自然是努力将最后一个铜板也抄入口袋! 不过李征并不眼红,因为他早就定也三七分成的协议,这些降兵无论抄到多少,他都会拿大头,三成收获给他们看似不少,但是他们既出命又出力之时,这点钱粮并不算多。 三天后,恋恋不舍的降兵们也不得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北城权贵区,因为李征给他们的时间已经到了。 这三天内,李征也没有闲着,西安城下,他便直接传缴全陕,要求他们献城归顺。 三天后,李悦率领五千潞州军步军,降兵一万,向南攻伐而去。 李开远带着潞州军骑兵外加降兵两万,向北进逼宁夏、甘肃。 不过最忙的却是李开莫,在紧张统计缴获物资,镇压一些不配合三七分成的降军等待工作,已经有些焦头烂额。 三日之内,临近无数州县送来的无数降表更是直接将他给淹没了。 若非这次准备充足,从山西调来大批学院文学生帮忙,估计他连合眼的机会都没有。 一切都在顺利进行着,李征却是坐不住了,随风谍报无数警情陆续而来,大同镇已经开始不稳! 第424章 三攻开封 崇祯十一年三月二十七,李征带着近卫营渡过黄河进入平阳府。 陆续的情报不断到来,大同镇此次并没有入晋的打算,而是不断的调兵遣将,向西增兵,似乎有对榆林动手的趋势。 对此,李征却是松了口气,姜家在榆林经营百年之久,可谓根深固蒂。大家同为明军,战力半斤八两,短时间内谁也不可能耐何的了谁。 只要西安方面派出一两千潞州军,再派一些收编重组的降兵助战,大同军的攻势就根本无需多操心。 不过如今最重要的便是在陕西组建一支嫡系军队,完全按照潞州军的模式建立,毕竟如今的潞州军是客军,让他们长时间驻扎在家乡之外,难免会令他们有思乡之情。 若是将他们的家眷也一并迁出,山西如今的格局顿时会被大动干戈,星散各府的家眷如何迁出,田产收入如何估算,如何将他们运达数百里外,完全就是一个超大工程,太过于劳民伤财。 除了大同这个烦恼事之外,李自成也是一颗巨大的定时炸弹,在李征回返平阳府后,李闯的消息也不断传来,李闯第二次攻开封依旧是铩羽而归。 不同于第一次,这一次不仅仅是依靠开封府的力量,还有湖广的援军到达。 左良玉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也许是之前打李自成太过于容易,令左良玉起了立功的心思,竟然不远千里来中原肆混。 但在尉氏县一战,左良玉顿时有些怀疑人生了,统领的数万大军与李自成、罗汝才联军大战了足足七日,却是各有胜负,根本没有他预想中的摧枯拉朽的场面。 近一年来,通过严酷的战场淘汰法则,李自成很是锻炼出来一批锐兵,这些人不仅有战场搏杀经验,更有敢上战场的胆量。 更因为这一年来,打的大多都是顺风仗,虽然训练几乎为零,但是凭着一股子血气与士气,却是与左良玉的数万大军打了个五五开,丝毫不落下风。 等到李岩部从洛阳增援而来之后,左良玉终于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虽然李央部训练尚短,尤其是火铳营更是成立不足月余,但是左良玉的兵也不是久经训练之辈。 在似模似样的火铳齐射之后,左军直接原地崩溃,左良玉更是极为干脆,眼见事不可为,便十分熟练的扔了将旗,带着自己的家丁,只管打马向南狂奔。 李自成双眼发红的追击了数十里,左军遗尸数十里,血染大地,总算是出了胸口多年的一股郁气。 不过此战虽与左良玉打了个五五开,但李自成所部也是元气大伤,开封之战只是围了十数天便因为粮草接济困难草草收军,重返洛阳休养生息。 这一仗李自成也终于收到了政治资本,那便是河南府开封府周边州县,都开始对形势绝望,一些胆子大的地方官员,已经开始与李自成偷偷摸摸的进行着接触,试探着闯营对他们的观感。 好在闯营之中有李岩、牛金星这些文人们加入,也让闯营从之前对大明官员态度从死路一条,开始有了投降免死的转变。 在李岩与牛金星的策划下,开封府距离洛阳府最近的荥阳城第一个开门纳降,这个第一个吃螃蟹的家伙立即得到了闯营的极大优待,不仅安然无事,更是直接被闯营提拔为自家的开封府知府。 虽然眼下这个开封府知府只掌管荥阳这一县,但是却是给其他文官们都吃了一颗定心丸。 半个月之内,开封府黄河以北的原武,阳武,封丘三县相继递上降表,黄河以南的密县、新郑,禹州都先后表示臣服。 虽然这些臣服投降都是秘而不宣的,但是李闯集团却是十分慷慨的答应他们不得已的苦衷,并且同意他们大军到达之后再公开易帜的想法。 唯一困难的是,是说服闯营内部这些脑袋里面全部装着浆糊的武夫们,为了让他们明白虚以委蛇是政治的基本手段的这种常识,就让李岩等为数不多的文人们差点抓狂。 好在自己不懂,但是却十分懂得相信别人的李自成,最后拍板将这些伤脑筋的事情交给文官们后,这些闯营的文武才不约而同的都松了口气。 鉴于山西李征如今大军远征西北的难得机会,在重新整编休整后,李自成也开始着手准备第三次攻打开封的事宜。 对此,闯营上下文武都没有任何的意见,尤其是明白时日无多,完全在与山西的李征赛跑的李岩,更是急不可耐的不断催促李闯进兵。 如今最具威胁的湖广左良玉已经兵败而回,河南各地官军完全无力,周边各省更是被建奴折腾的百弊从生,这种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断然不能容忍有任何的闪失! 只有拿下开封,整个河南才算成为一体,只要开封一下,整个河南完全可以传缴而定。 就算零星不从者,大军一到也只有成为齑粉的下场。 山东如今饱受肆虐,山东官兵已经不仅仅是伤筋动骨了,而是直接元气大伤,一年之内根本别想恢复到崇祯十年前的状况。 若是开封城拿下的时间足够短,甚至可以顺势入山东,荡平官兵还余下的残兵败将,将山东也裹囊于怀,那闯军必定会声势大涨。进退余地更加巨大,再不似如今旦夕可灭的窘状。 在闯营文武以及统帅上下一心,都誓取开封的背景下,各项物资准备工作进展极快,而地方秩序的好转,也为闯营进军提供了方便。 一些年久失修的道路,已经开始陆续维护,大军通过的难度极高的地区,也开始有民夫在有饭吃的诱惑下不断的修葺之中。 这一切统计到李自成手中时,就变成了极为清晰的事实,那便是距离他第一次从洛阳到开封的时间,竟然缩短了十天上下! 更可喜的是,他当初拍板任由李岩等操持的招降,也收到了极为丰厚的回报。 不仅仅是之前暗中要求投靠的城池纷纷在大军到来之时开门出降,并提供粮草辎重,一些没有联系的县城,也在闯军到来之时,开城投降,这一路上,闯军顺风顺水,更是耳聪目明,方圆数十里任何风吹草动,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在这种天时地利人和齐占的情况下,李自成再次兵临开封城下,大军四出,逼迫开封周边城池选边。 仅仅只有半月时间,开封府便成了一座孤城,城外,便是浩浩荡荡,无边无际的李闯大军…… 第425章 甘肃五镇 在开封城遭遇第三次攻击之时,大明朝廷正处于冰火两重天的压抑气氛之中。 各地送来的消息就没有一件是好的,要么出现灾害,要么就是被人兵临城下。 山东之事刚刚了结,满清大军于三月中旬才彻底消失在边墙之外。 但陕西剧变却是让大明朝廷上各位大佬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但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开封府最强力的援军却是被闯营彻底击溃,遁逃回湖广的左良玉,更是纵兵掳掠当地,在朝廷责罚还未被讨论出来之前,便席卷起十数万的人马。 这个消息传来后,所有怒发冲冠要求皇帝重罚甚至斩杀左良玉这个败军之将的声音,全部消失无踪。 有些尴尬的文武大佬们突然对天地灾害造成的百姓困苦上了心,一连数日都是不断的哭求皇帝开放内帑,赈济各地的灾民。 至于左良玉兵败之事,更是象是被人遗忘了一般,大家都心口不宣的绝口不提。 崇祯十年初,李征被逼反的例子在前,这左良玉又这般的强力拉人头的选手,若是一个不善再被逼反了,那造成的后果足以令提议责罚之人政治前途尽失,而且还会成为替罪羊被收拾。 而崇祯皇帝显然是一个不能被提钱的皇帝,一听到要钱,立即就会血压飙升,呼吸不稳,注意力顿时被从之前的议题吸引开去。 不过却是架不住坏消息一个接一个的到来,陕西主力战败,宁夏各地都人心惶惶。 进入四月,宁夏告急,山西悍将李开远统帅上万步骑,连败宁夏总兵马世龙部,庆阳府,平凉府,宁夏后卫相继失陷。 山西贼连战连胜,降者如云,如今集数万步骑向北,灵州告急!灵州若破,宁夏数卫将群龙无首,任人鱼肉。 对于宁夏总兵马世龙的求援,崇祯皇帝发现他除了精神上的支援外,根本什么也拿不出来。 而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殷切的盼望殿内众臣能有一人给他一个惊喜时,这才发觉什么叫做,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在一帮子突然变成闷葫芦的大臣们装驼鸟之时,汉中府告急的奏折又突然出现在御前,这一次不是要支援的,而是来报丧的。 汉中知府黄行文奏折很简单,汉中各县相继降贼,独守府城的他却无兵无将,更是收到城中缙绅大户们联络投敌的消息,知道守无可守,唯有先手刃城中逆贼,然后手持三尺白绫,在城破之后一死报效皇恩了。 事实上,在崇祯收到这道令他涕泪交加的奏章之时,黄行文并没有在最后关头先发制人收拾掉城中那些缙绅大户们,更没有用三尺白绫报效皇恩,而是主动加入其中,大家和和气气的投了山西。 李悦大军兵不血刃的平了汉中,派兵把守各处关隘之后,便再次掉头向西,进入巩昌府内。 巩昌府比李悦还要积极,在李悦大军未至之前,便准备好一切的行头,直接带着全府投诚。 越过巩昌,便是甘肃地界,甘肃兵十分的干脆,一箭不发,便直接选择了投降。 他们是没有办法不得不这么做,若说陕西如今百弊从生,那甘肃就根本连百弊都省了,整个甘肃省能够适合人生的地方更是少之又少。 当地驻军因为恶劣的环境下,军队战力一向不弱,但后勤物资全部操之于陕西之下,他们根本就没有抵抗的本钱,李悦甚至只需要封锁边关一两月,这些人就只能人吃人了。 接手了甘肃的投诚,再安排部分随风人员驻守充当监军之后,李悦痛快的批了数万石军粮与十数万军饷,并当着所有守军的面,逐个发放! 没想到这点钱粮支出之后,倒是令甘肃镇守军完全归心,山呼万岁之声不绝于耳。 历史上甘肃镇守军的粮饷,从来就没有正常发放过,就算发放也最多四成上下,其中的猫腻人人皆知。 甘肃镇处于各族混居之地,向来是大小战不断,艰苦的环境也造就了他们不凡的战斗力,唯一的缺点便是粮饷不足,一直无法组建扩充部队,只能靠着寥寥数千人,守着巨大的防区。 今日这些钱粮却是头一次没有被上官克扣就下发,就冲这一点,这些惯于用武力解决问题,生性豪爽的甘陕汉子完全被折服。 李悦是带兵多年的将领,他深知若只是钱粮给足,这些人也许只有感恩之心,却无畏惧之情。 但是若是能够当着他们的面,展示自己的武功,那才能真正将这些人收归麾下。 李悦此来,本就是为了达成李征要求的固守河套的重任。 这一次便带着甘肃军队,自兰州城一路向西,接连收复被大明收缩防御时丢弃的西宁卫,庄浪卫,凉州卫,永昌卫,山丹卫,来到陕西行都司甘肃镇,这才停止了脚步。 一路历时三个多月,沿途击溃蒙古十数部,并且击溃盘踞甘肃五镇百年之久的霸主准葛尔部骑兵近万,共计斩首数千,强推千里。 过程更是令所有甘肃官兵深深的敬畏,一路上向前,他们唯一的作用就是在潞州军正面战胜对方后,从后追杀。 尤其是所有战胜品,李悦都是分文不取之后,全部赏赐给了这些穷光蛋。 没有什么风险,又有足够的好处拿,甘肃军上下已经完全归心,更是战意高昂,根本无需人催促,自永昌卫一战潞州军轻松击溃蒙古五个部落联盟六千骑兵之后,甘肃军便一改之前畏缩的模样,开始自动冲锋在前。 只是到了甘肃镇,李悦却是无法再向前推进了。 这次准备的物资已经被消耗的七七八八,通过以战养战,这才推进至此。想要再行向西,已经是力所不逮,漫长的补给线足以令如今极为单薄的后勤崩溃。 再多的土地,也需要有足够的力量才能够守住,对于李悦来说,这躺行军之旅,更多的意义是在于展示军威,压服地方派。 另一个顺手办的事情,便是将大量被掳掠为蒙古人为奴的汉人解放出来,将他们带回陕西安置,充实陕西的丁口。 随着李悦大军的回返,刚刚到手的甘肃五镇只能再次送入蒙古人之手,不过被打怕的蒙古人,何时再会回来,那就不是李悦所考虑之事了。 开疆拓土向来都是武人的最爱,但是李悦却也明白如今的现实,在陕西一片残破,百废俱兴之时,根本不可能支撑的起这般巨大的物资消耗。 不过他的底线却是在庄浪卫,一来这里可以为兰州预警,二来可以掩护河套区域之侧,哪怕刚开始几年艰苦一些,但只要河套开发出来,就可以源源不断的为大军提供粮草物资。 李悦大军于崇祯十一年八月初离开了甘肃,开始参与灵州攻防战。 数月以来,灵州城虽然一直被围,但是却一直不肯妥协。 在李开远扫荡周边,令河套之地尽收囊中之后,回头却是发现,灵州城依旧巍然而立。 但是攻打城池,不是李开远所部骑兵所擅长的,在陕西军政改革进行到关键阶段之时,西安城的守军也是不能轻易调动。 唯一能够支援灵州的,也只有李悦本部了。 第426章 乱世用重典 靠着缴获的大量战马,李悦只用了大半个月,便跨越近千里,从甘肃风尘仆仆的来到灵州。 来到灵州之时,灵州城已经不攻自破,马世龙虽然想为大明朝廷尽忠。但是下面的官兵却是不想为他陪葬,宁夏后卫指挥使在西门倡乱,大开城门将潞州军迎入城中。 激烈的肉搏战并没有发生,在潞州军已经进城的事实面前,绝大部分明军放下了武器,只有马世龙及其手下数百家丁还缩在总兵府负隅顽抗。 这些家丁大多都是马家世代的家将,忠诚性极高,也为他们的家主战斗到了最后一刻。 不过他们的顽抗并没有多少效果,在一排排火铳面前,他们的抵抗是那么的悲壮和卑微,没有任何的效果。 总兵府最后是在烈焰中完成了它最后的道路,火是马世龙放的,一家老小全部自焚于府。既是他对大明朝廷的忠诚,也为了他自己最后的尊严。 至此,陕西已经完全一统,李悦留下李开远率领狼骑营驻扎于最前的银川,再留下陆平率领三千潞州军驻扎于灵州,自己率领大军徐徐退回西安坐镇。 陕西的局势如今也并不平静,这里千疮百孔,经历了十数年的自然灾害,人祸,兵祸,各地的缙绅,官吏,百姓都是十不存一,完全就如同白纸一般。 只是无论再残破,曾经的权贵阶层也不曾完全消逝,在李开莫主政陕西,并在第一时间宣布陕西主持一体纳粮的政策之后。 原本已经平静下来的陕西各地,隐隐又有些动乱的迹象。 对于陕西官绅来说,谁来当这个家他们根本无所谓,但一体纳粮却是直接动了他们的奶酪,让还幸存的缙绅与官吏们大发国难财侵吞的巨量田地,一下子成了烫手山芋。 因为这些田产全部在他们的名下,那缴纳赋税的义务自然也落在了他们头上。 更可气的是,这些田地大多都是抛荒的,根本就没有任何的产出可言。 这就意味着,他们将要承担的赋税那将成为一个天文数字! 大明百多年来,吏治崩坏,这些士大夫老爷们爷爷的爷爷辈开始,就没有纳过一粒粮,到了如今竟然开始承担这么多不属于他们的赋税,好不是挖人祖坟么? 西安方面的态度很坚决,那便是以西安府为试点,所有登记在册的田地,全部一体纳粮,并限期半个月内缴齐! 如有拖延及恶意抗税者,当地驻军已经得到授权,无需请求即可出兵镇压。 当普通百姓的遭遇一小部分被复制在缙绅身上之时,这些缙绅已经觉得自己到了是可忍孰可不忍的程度。 对于普通百姓他们可以坐看对方破家而亡而无动于衷,甚至还能做诗嘲笑百姓不在家好好饿死,偏偏非要螳臂当车,但一旦自己的利益稍有损害,他们顿时如同炸了锅一般,狰狞而又疯狂。 十数天的时间,西安府各地便爆发了十数次的抗议与冲突,缙绅们难得的同心同力联合起来,聚集大家的佃户奴仆,聚拢围攻各地府衙,要求地方官员给个说法。 他们这一套对于大明官员可能极为有效,谁也担当不起一个激起民乱的帽子,但是对于李开莫而言,却是一个他早就等待已久的机会! 在李悦、李开远平定陕西周边之时,李开莫却是在忙着四处镇压西安府民乱! 在国家暴力机器已经不站在缙绅一边之时,这些缙绅才发现,他们的力量在国家面前完全不值一提! 地方官军在潞州军的高压下,不得不挥起屠刀,向着这些平时根本惹不起的官绅们头上落去。 所谓万事开头难,当真的将钢刀挥下去之后,他们却是惊奇的发现,这些平时惹不起的大老爷们,在钢刀面前与普通小民并无二致,甚至更加的可怜兮兮。 当西安方面传下命令,镇压缴获的钱粮,五成归于镇压官兵之后,所有旧官兵都开始疯狂了。 钱粮当前,谁也再顾不上对方是什么身份之人了,只要敢于作乱,他们就敢直接屠掉对方满门,将所有钱粮全部一抄而空。 他们终于想通了,如今他们已经不再是大明官兵了,根本无需再顾忌这些缙绅们在朝中到底有多少的人脉,也无需顾忌会再有上官到来之后,能够让他们付出代价。 毕竟这命令是西安下发的,在代表着李征的李开莫面前,谁敢秋后算帐,那便是打李开莫的脸,在潞州军中,除了李征以后,还有谁敢这般? 终于明白自己是奉旨而行的旧官兵们,顿时从一开始的小心翼翼变成肆无忌惮,甚至已经有地方官兵开始故意逼反缙绅,然后一涌而上,将他们的钱粮瓜分干净。 对于这样已经扩大化的清洗行动,李开莫完全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他的目的没有达到之前,他不介意清洗扩大化。 这些缙绅虽然没有叛乱,但是他们一直没有缴纳应有的赋税,那就是他新政的敌人,现在不剿灭,日后可不一定会有这样的好机会! 他就要给别人留下一个印象,在他这里,留不得那些最后一刻才想起官府言出必行的威严,而是要让他们知道,官府一旦下令,就要第一时间给予完成! 半个月来,在无数屠刀的白色恐怖笼罩之下,整个陕西一片人心惶惶,无数的缙绅、官吏哭喊着抛售他们的田地,地价一降再降,却是没有任何冤大头愿意接手。 整个陕西对于土地的渴望已经完成逆转,为了将手中的土地脱手,他们甚至反过来行贿地方官吏,哪怕倒贴钱他们也毫不犹豫。 当富平县令在西安的授意下,开始接收土地收为官有,并且在随后被西安赞赏之后,整个陕西地面上,顿时出现了无数哭喊着要捐献官田的缙绅们。 虽然这些缙绅、官吏们都明白,这是西安故意要他们吐出田地,但是他们却没有任何的选择,在满门尽灭与散心家财缴纳赋税两个基本相同的选择中,突然有了一丝生机,当然谁也不愿意放过。 乱世用重典,在李开莫铁血手段之下,只用了半个月不到,陕西土地兼并的趋势便嘎然而止,无数的田地被李开莫强行从缙绅手中剥离出来,并且在镇压地方叛乱之中,更是收获了巨大的钱粮。 还有一点更重要的是,这次并不是他们拿出田地就可以无事的。 因为这些士大爷们祖田还是不肯轻易交出的,不过李开莫不会放弃对田赋的征收,这些精挑细选保留下来的田地的赋税也是一笔不小的数字。 在整合了整个陕西的钱粮物资之后,崇祯十一年九月,李开莫终于亮出了自己的最终目的,那便是大规模的开始赈济灾民,恢复陕西生产和秩序。 第427章 陕西安定 陕西是大省,恢复秩序并不是喊喊口号便可以了。 不仅需要实际上的物资垫底,更需要大量的文人士子的参与和统筹规划。 好在山西学府如今已经遍地开花,每年毕业的学生都有数千人上下。 这些人也许放在高位上还因为经历不足而不能胜任,但是放在地方作一个小吏负责基层的运转,却是完全足够了。 陕西这次清洗,带给潞州军的不仅仅是钱粮,更有大批受到牵连的官员,地方吏员,这些人李开莫眼都不眨一下的便全部收拾,腾出来的大量的位置给予山西来的学生。 陕西省这次清洗中,一共有四个知府,三十余位县令或杀或囚,底下的世代小吏之家,被收拾的更是数不胜数。 若是李自成,面对着这种情况根本就是束手无策,但是李征却不一样,他手中能够胜任这工作的人数多的是。 而想当官的更是排着队等着,更可怕的是,每年就有更多被锻炼出来的学生有足够的能力管理一县。 对于官吏空缺,李开莫根本就没有任何压力,无论有多少空缺,他都可以迅速安排人员上岗。 而且这些潞州军系统培训出来的官吏,与自己配合起来,默契程度更是远远超过这些旧官吏。 对于如何赈济灾民,如何恢复生产,这更是潞州军的拿手好戏。 从修筑灌井开始,再到修茸水利,这些工程都是需要无数的人力,而在这个世道,人力却是最便宜的。 只要有一口吃的,灾民们都会闻风而至。 西安府的工程数量极多,无论躲的多远的百姓,一旦听说有这种以工代赈的事情,都会蜂涌而至。 哪怕是一些疑心极重,对官府已经没有一点信任感的百姓,也会陆续在半个月到一个月左右,从躲藏中的深山中自行出来加入,根本就无须人员前去宣传。 施行以工代赈的工程进行之时,并行而动的是对多如牛毛一般的山匪路霸的严打行动。 在这场严打行动之中,无数的官兵中的兵油子也被战场给剔除出来,这些作战不力却抢功积极的家伙们,因为如今陕西人力短缺,倒是没有被就地正法,而是大部分都被送入各个矿井之中,开采急需的各种资源。 通过一个多月的军事围剿,西安府的大小毛贼死的死,搬家的搬家,地方的治安开始迅速的好转。 在稳定了西安府这个陕西行政中心的秩序之后,靠着以工代赈修茸出来的一些水利设施,大规模的佃田还家行动也陆续展开。 这些田地已经一扫之前李征刚起步时还挂在他名下的暗地作法,而是明明白白的宣布一年免征,第二年亩征收三斗的政策,十年后田地便归耕种人所有的法令。 当这些田地开始陆续分配给原本只是来混口饭吃的灾民之后,顿时人群欢声雷动,人人都在感谢上苍终于降下一个为民作主的好官。 亩征三斗的赋税,比起大明朝廷明面上的赋税那是高上一倍有余,但是在官府保证不再征收任何其他杂税之后,这赋税却完全不值一提。 就算一亩的收成不多,但是户均高达三十亩的田地基数下,缴完赋税后,剩下的也足够一家老小吃喝了。 更重要的是,原本卖苦力吃口饭的苦役,如今却成了自己田地收成的保证,这等于是自己为自己在修茸水利,官府却是花了钱。 这种官府之前别说见过,听也没听过。 不过这些惠民措施想要落到实处,却是需要通过官僚们的手,潞州军是新兴势力,不仅内部清廉远胜于大明朝廷,更因为无处不在的随风组织,这个潞州军内部的锦衣卫在暗中窥视和监督,官吏们都还不敢太过于放肆。 三个月的时间,在李悦率领大军回返西安府后,西安府已经与三月前完全不一样了,虽然还算不上繁华,但整个西安府精神面貌完全焕然一新,充满着生机和朝气。 当李悦近三万新旧军回到西安府,李开莫有了强援之后,更是大刀阔斧将整个新政推向全陕。 而与他预料中的不一样,陕西各地并没有出现什么大规模的动乱,甚至小规模的骚乱也没有出现几例。 让李开莫空有杀人的心思,却是完全找不到杀人的理由。 有了西安府的例子在前,更是看到数万大军已经磨刀霍霍,甚至本地官军看向他们的眼神都有些不一样的情况下。 这些缙绅、官吏们十分明智的选择交出自己侵吞的大量田产,更是在号令传达各地的第一时间,便早早将已经准备好的钱粮自行送至官府衙门,完全一副乖宝宝的模样。 在各地缙绅们完全弃械投降之下,最为失望的当属各地的驻军们,他们大多都是旧官兵出身,更是经常被拖欠粮饷的存在,原本还指望这次能够发一笔财,最后却是一无所获。 不过他们并没有失望多久,西安府便派出了一队队的督查队伍,进驻了各个府。 在缙绅们如临大敌之下,这些督查队伍并没有再想其他由头对他们动手,而是在各府措辞极为严厉的召集各县所有官军,全部前去府城接受核查。 当百般不愿的各地官兵汇聚而来之后,他们惊奇的发现,这些督查队伍并不是来找他们麻烦的,而是来给他们发放军饷的。 这些官兵有一个算一个,每人都是足额发放了一年的粮饷,这些钱粮都是当地的缙绅们刚刚交纳的钱粮,根本不怕钱粮不足。 在这些官兵们满心欢喜的拿着粮饷欢呼万岁之后,督查组终于露出他们的獠牙,开始清理军队之中老弱病残,只留下青壮,并且重新登记造册。 淘汰出来的老弱也并没有就此不管,而是一次性补发一年军饷,便让他们就地解散。 各府官兵被裁汰之后,许多人的官职都是开始一连串的下降,有的游击,参将一类的,所部经过裁汰之后,最后只剩下百多个家丁,几乎直接成为了光杆司令。 这些人统统都被降职处理,有的甚至直接被清退,可谓严厉之极。 有清退的,自然有提升的,其中有一个叫林山会的小千总,便是直接被提拔为一府游击,只因所部一百余人,俱为青壮,在一众喝兵血,吃空饷的将领之中,完全可堪称奇迹。 各府之中,开始设立武备处,主管各府军饷发放以及军队训练、物资储存补充之职,独立于地方行政之外,由省府巡抚下设一武备司直接管辖。 这是一次尝试,也是李征对军政分离的一次改革。 武人之所以一直被文官所压制,就是因为后勤、训练、粮饷、升迁甚至指挥都全被文官操持,完全没有自己的独立性。 虽然李征也认为文官统国才是正道,毕竟无论过去还是未来,军人当政的国家,基本上都是穷兵牍武,战乱不断,百姓们活的都极为艰难。而文官治理的国家,最差的至少还能国家安定。 但是军人却需要一定的独立性,至少不能什么事都是文人说了算,尤其是明末这些基本上没什么底线的文人,绝大多数就是老鼠屎。 加上这么一个武备司,让各地军人独立于地方行政之外,而且也不是省级一把手直辖,只是受其管辖。 看起来似乎多了一个部门,但是却是形成文武相治相依,军人在文官的控制之下,但文官却又不能直接插手其中。 经过一个多月的核查造册,全陕除了榆林之外,裁汰后的军队人数在三万一千余,其中潞州军近万并不是常驻军,实际兵力二万二千。 其中宁夏兵力七千,甘肃镇兵力五千六百,陕西腹地的军队只有不足一万人,而且还是分散于各地。 军队经过打散重编,更是在潞州军教官为期两个月的突击训练中再次摔打了一番,无论军容还是战力,都得到了明显的增长。 崇祯十二年的腊月,陕西再一次开始出现大动作。 全省统一对各地的山贼,小股流寇进行全省联动进剿。 在潞州军压阵之下,各府陕西兵开始对各自辖地展开地毯式的清剿。 这一次,不再是如之前大明朝廷那般以杀为主,而是以抚为主。 只要在规定期限内下山自首者,其罪概不追究,并且官府还予以分田借粮,让他们能有一条活路。 毕竟事实上也根本无法追究,在这个人吃人的时代,不杀人,不抢人根本就在陕西这地界活不下去。 半个月时间,各地下山的山贼络绎不绝,而各地在督查队的监督下,也开始宣读政策,分发田地安置他们。 对于这些下山的盗贼们,各地并不敢大意,不仅打乱他们的社会关系,更是重新启用并实施了已经荒废多年的保甲制度,以连坐的重典方法,来让社会秩序更快的恢复过来。 而拒不下山的流寇,盗贼,则是开始被逐个清理。 如今陕西这些官兵已经不是之前的官兵,他们不仅训练有素,武器装备和粮饷更是有了保障,无论军心士气还是战斗力都已经与这些之前纠缠已久的老‘朋友’撇开了巨大的距离。 只用了不足十天,各府联动之下,各处积年老匪就大部被剿,零星的清理过程并非短期内能够完成,不过已经无须再动用军队,地方上的衙役就能够完成收尾工作。 在崇祯十一年年底之时,陕西整体局势已经完全安定下来。 而开封城的局势,却是到了极为危急的关头。 第428章 孙传庭出笼 崇祯十一年的年底,对大明朝廷来说,是一个极压抑的日子。 似乎从崇祯十年开始,大明朝廷已经再也没有好消息传来了,上至皇帝文武百官,下至京城百姓,所有人的日子都不好过。 一晃开封围城已经四月有余了,但是大明朝廷依旧拿不出任何的办法来给开封解围。 各地的军队调无可调,物资方面,大明朝廷更是没有丝毫的挪腾余地,京畿附近无数难民,他们都没有办法,更何况千里之外的开封。 崇祯皇帝对文臣们已经完全绝望,每日盯着这些个吵架能手,都恨不得杀几个解解气。 但是开封城的事情,已经抛弃了之前‘兼听’理念的崇祯皇帝,想要乾纲独断却也没有任何办法,只能默默的准备好了亲自所写的悼文,只等开封陷落,便即拿出来祭奠周王以及开封巡府等宗亲文武。 崇祯十一年十一月,陕西孙传庭带着十数个家丁狼狈来到京城。 但是整个人都快爆炸的崇祯,根本没有心情听这个败军之将介绍陕西局势,甚至只是听到陕西巡抚这四个字,就直接令人将之丢到了诏狱之中。 崇祯想装作驼鸟,但开封府每天例行三五封的求援文书,却是让他根本装不下去。 眼见每日间朝堂之中,上一刻还在争辩不休,下一刻一问到正事,便即跟死狗一般一言不发的文官们,崇祯皇帝觉得自己的忍耐力,正一天比一天快速流逝。 转眼间,便是腊月二十天,这是北方小年的日子。 崇祯皇帝耐着性子听了文臣们吵了半个时辰后,便即粗暴的宣布今日身体不适,今日朝议结束。 不过杨嗣昌临行时,却是被太监叫住,一路穿宫越厅,到了冬暖阁之中。 这里杨嗣昌并不陌生,来的也不是一次两次,但最近他是有些不愿意来这里了。 不是因为害怕进来了出不去,而是他心中的愧疚。 虽然在历史上,杨嗣昌办的错事极多,但是在对崇祯皇帝的忠心程度上,他是丝毫不下于卢象升。 他愧疚对于眼下的局势,根本没有丝毫的能力去解决,更害怕望见对他恩宠有加的崇祯皇帝那失望的眼神。 这一次卢象升之事事发,不比历史上卢象升爆尸战场近月,这一次李征送卢象升入真定府,杨嗣昌根本没有多少阻拦的可能。 卢象升战死已成事实,败兵回京之后更是将高起潜避战以及一触即溃宣扬的天下即知,杨嗣昌虽然及时制止了败兵四处宣扬,但是却是没有能够阻止宣府总兵杨国栋、大同总兵虎大威的联名弹劾。 虽然崇祯皇帝力主杨嗣昌从中阻挠,只是因为需要时间验明真伪,是老成谋国的表现,并不降罪。 但对于已经名声臭大街的高起潜,却是根本无须多想,直接脶于菜市口,算是将天下悠悠之口给堵上了。 继鳌拜之后,高起潜是第二个被李征这只妖蛾子祸害的历史名人,而且还是千刀万剐的那种。 不过杨嗣昌却是明白,这是崇祯皇帝强行压下反对意见,才保下了他。皇恩如此深重,已经重的他无法呼吸,但是对于目前天下的乱局,他却是感觉如此的无奈。 若说刚刚秉政之时,他十分自信能够内灭流寇,外除敌寇,但是形势变得太过于快了。 李征被针对之时,他觉得一介地方武将,收拾了就收拾了,并没有什么大不了,也就没有死保于他。 但是李征的能量却是出乎了他的预料,不仅成功击败了朝廷的镇压大军,更是如茅厕中的石头,在山西又臭又硬,隔断四地。 对他的影响便是,还未开始施展的四正六隅剿匪计划,还未开始便直接流产了。 然后满清入寇,本来他是没有想逼死卢象升的,他的真正目的是让卢象升明白,没有他的同意,他只能统驭几千人马而已,根本就没有与满清大军过招的本事。 但是他低估了卢象升的刚烈,卢象升并没有按照他的预想,在认识到自己的实力之后避战保存实力,反而一往无前的与满清生死决战。 卢象升是留下了千古英明,但是留给他的却是一地鸡毛和万古骂名。 卢象升战死,能战精锐尽丧不说,还令各地明军寒心,对朝廷更是充满了怨愤,让他偷鸡不成,反而惹来一身腥臊。 内心一直被这种失败感所缠绕的杨嗣昌,如今身体已经远不如两年前,只有数个月而已,整个人已经有些显露老态,身体垮下来的速度可谓惊人。 “杨爱卿,眼下开封府当真没有丝毫希望了么?” 崇祯皇帝招呼杨嗣昌坐定,声音已经充满了疲惫。 “开封确实已经无救,不过李闯却未必不能除灭!” 所谓哀莫过于心死,他杨嗣昌已经身披万世骂名,又何惜多上一桩开封惨案?! “啊!如何行事?” 崇祯皇帝眼中冒出神光,喜不可胜的看着杨嗣昌,心脏砰砰巨跳,呼吸都有些急促了。 果然在关键时候,还是他看重的人有办法,也不枉费他对于杨嗣昌的这一番苦心栽培! “陛下此法有伤干和,微臣去做便是了!陛下,此事万万不容引于己身,只需要将诏狱之中的孙传庭交于微臣,再拨付五百精锐便可!” 杨嗣昌却是不肯回答,更不愿意将这种事牵连到崇祯身上。 “一个孙传庭外加五百精锐顶的何用?到底何事如此忌讳?朕连知道都不能么?” 这话也是让崇祯皇帝起了好奇心,忍不住的追问道。 “陛下恕罪。微臣并非刻意欺瞒,只是陛下负天下之望,此等骂名万不能牵连到陛下之身!” 虽然崇祯皇帝一脸企盼,但杨嗣昌依旧坚决的摇摇头,不肯透露半分。 连问数次,杨嗣昌只是一言不发,崇祯皇帝愈发好奇,令身边近侍王承恩取来开封舆图,想要观摩猜测一二。 王承恩却不似崇祯皇帝那般,对外物尽是白痴级别,他取来舆图之时,手指却是不露痕迹的将黄河轻轻敲击了数下。 这个动作让崇祯充满了疑惑,但是他还是丝毫不明白,王承畴到底是要给他暗示什么。 但崇祯到底不是蠢人,略微思索一番就明白此事与黄河定然脱不开关系,一想到洪水泛滥的场面,崇祯打了个哆嗦,顿时完全明白了过来。 “杨卿,你随承恩去一躺诏狱,开封之事便交于尔等了,朕什么也不知道!” 崇祯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变成了坚定,沉声说道。 第429章 决堤 崇祯十二年,正月十八,开封城下。 李自成遥遥望着开封城,去年的这个时候,还是他第二次攻打开封之时,但谁也没有想到,又是一年过去了,他还是在开封城外,依旧没有进入城中。 对于开封城的坚韧,李自成心中也有些钦佩,孤军守孤城,却是能够坚持七个月之久,城内的狗官们,能力还真不是吹出来的。 不过眼下,李自成倒是不太着急了。 开封城下,他已经磨砺出了十数万大军,这些连续征战大半年的青壮,已经不再是之前普通的民夫,已经完成了蜕变,越看越有强军的样子了。 而开封城虽然依旧还在抵抗,但是他们的物资已经消耗待尽,无论箭矢还是檑石,或者火药,从两个月前,城中的各种攻击都是稀稀落落的,根本没有一开始之时那般的暴风骤雨。 若非河南难得的一场连绵一个月大雨,开封城早就被拿了下来,不过这样也好,正月大家都不想动刀兵,也正好让全军好好休息休息,等待天晴之后,一鼓作气直接拿下开封。 对于开封城内的官员,李自成已经没有多少杀心了,若是可能的话,他真的想将这些能官干吏全部纳入麾下。 “大哥,这开封城看起来已经快守不住了。驴球子的,耗了咱们这么久的时间!” 大帐掀动,一个魁梧的身体挤了进来,十分自然的坐于李自成身边烤着火,一边不爽的发出抱怨声。 李自成身边的牛金星看了一眼没有任何规矩的刘宗敏,眼中露出一丝厌恶,作为一个正统的士大夫,他对于这种完全没有任何规矩的草寇作风极为看不惯。 “刘兄弟莫要着恼,这他娘的也真是奇了怪了,干旱了这么多年,今年却是雨水这般的多,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李自成显然没有那么多的规矩,丝毫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笑呵呵的向旁边坐了坐,主动给刘宗敏留出更多的位置。 “只是这么大的雨,那边大河上的水位可是一直在上涨,可得小心点,莫要溃了堤,那就惨球喽!” 刘宗敏舒服的伸了个腰,刚刚巡视全营回来,这会儿坐在温暖的大帐中烤着火,说不出的惬意,懒洋洋的说道。 “军师,可有安排人员巡查?” 李自成当然不会放过这种潜在的危险,转头向牛金星问道。 “回闯王,十日前便已经安排人手日夜值守,只要河堤稍有不对,便会日燃黑烟,夜点烽火,绝对不会出任何事情!” 牛金星却是懂礼的多,回话之前更是弯腰鞠躬,语气坚定而又恭敬的回答道。 “军师你就是礼多,都是自家兄弟,弄那么多花样干啥?” 李自成轻轻皱了皱眉,有些不悦的摆摆手说道。 “闯王!圣人有云:礼乐之邦,方为中华。礼乐崩坏,人人悖礼妄为,则天下动乱,我华夏自古而今,莫不如是!闯王不可不察也!” 牛金星却并不应命,反而将脸一板,义正辞严的说道。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李岩兄弟不是又押送了一批粮草过来么,军师看看是否到了!” 李自成对这些繁文缛节十分的头疼,听到圣人云云什么的,更是感觉全身都有些起鸡皮疙瘩,赶紧摆手将话题转了开去。 牛金星无言的看了李自成一眼,却也只能应命而去。 淋淋漓漓的小雨一直到天黑时分才将将收住,这寒冬夜风中,根本就没有人愿意多呆在外面片刻。 黄河大堤上,一队闯军士兵却是冒着风雨前进着,夹杂着冻雨的寒风,艰难的前行着。 “他娘的,闯王就是欺负咱们河南人老实,这么大的风雨,一个鬼影子也没有,非得要咱们出来巡逻,巡个鬼啊!” 这群行走着的闯军,突然一人打了个喷嚏,用袖子抹掉鼻涕,气鼓鼓的说道。 “你他娘的就知足吧!要是没有闯王,你一家老小早就饿死了,就这么就风雨,你小子就鬼叫个啥哩?丢人不丢人?” 带队的是一个脸相憨厚的中年汉子,一口地道的河南腔,闻言很是满的瞪了一眼手下这个毛头小子,恶狠狠的骂道。 “曾叔莫气,俺也只是随便说说,不当真,不当真!” 说话的小子顿时怂了,对于这个带着他家人逃难来到洛阳的曾叔,不仅是他的长辈,更是他全家的恩人,眼见对方生气了,赶紧赔着笑说道。 “你小子就是欠收……咦,那边火把怎么突然熄了,这雨下的也太大了吧,娘的,包了松脂的火把也能浇灭!” 曾叔正要多训斥两句,却是轻咦了一声,看着远处有火把一闪而熄,有些狐疑的嘀咕了一句。 没有人怀疑这是来搞破坏的,这鬼地方就算搞破坏,也是自寻死路。而且官军连番大败,朝廷的援兵已经数月未见一个了,而且闯王的探马也不是吃素的,根本不可能有人欺的这么近,闯营却还一无所觉。 在黑暗之中,火把能够照耀的地方本就不大,也根本看不清楚远处到底出现了什么情况。 曾叔并没有急切过去,只不过是将熄灭的火把重新点燃而已,耽误这么会儿工夫并不算啥。 毕竟在这大冷天胡乱奔跑而前,对体力的消耗可是极大的。 换句话说,就是会更快的饿起来,而他们的口粮是定额的,饿了可是没地方找食去。 相距两百步左右,几分钟曾叔便到达那处火把的位置。 不过哪里不仅仅是一枝火把熄灭,还影影绰绰站了不少的人!但当他看清对方着装之后,已经完全迟了,一抹寒光直接划过他的脖子,大好人头冲天而起! 对面的竟然全是穿着鸳鸯战袍的明军,人数至少十数人,而且早就剑拔弩张,只等着他们过来! 但是不等曾叔下令作战并发出信号,堤岸之外的黄河之上突然出现无数声嗖嗖声响,百多张弩弓同时击发,这一队人直接便被乱箭乱刀砍成肉泥。 十数人快速的捡起掉落地上的火把,然后便大摇大摆的举着火把开始沿着河堤巡逻而过。 在远处看来,也只不过是火把闪烁了一下,便即再次恢复正常。这大风天,火把被吹的忽明忽暗根本就是平常事,完全没有任何值得怀疑的。 从黄河中的木筏上连续不断有人跳上岸来,最后上来的是一个短须,精瘦之人,这人眼神锐利,顾盼之间更是带着一股杀伐果断的气息,正是刚刚脱离牢笼的孙传庭。 对于这个破堤水淹闯军的计划,孙传庭与杨嗣昌可谓一拍即合,两人都是不怕牺牲人命的主,只要目的是正确的,那没有什么事是他们做不出来的! 说到底,两人都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唯一不同的是两人一个无论内外皆是主战,一个主张对外妥协对内镇压,政治观念不同,这才相互瞧不上眼。 为了不让手下人坏事,孙传庭更是冒险亲自带人来到大堤,以便及时处理各种突发事件。 “老夫观察了数日,这些巡逻闯贼大概一个时辰一轮换,都快点动手,多挖几处堤岸,半个时辰内要给本官全部完成!” 孙传庭根本没有丝毫犹豫,立即压低声音下令道。 这百多人只是这次偷袭的其中一股,其他人则是因为水流缘故,分散于各处。 不过这也在孙传庭预料之内,出发之前便已经有过交代,无论到达哪里,在隐蔽自身之后,便行到哪里挖到哪里! 不多时,整个堤岸上,叮叮当当的声音不绝于耳。 只是在寒风呼啸中,这点动静根本就无法及远,数百步外的闯营更是丝毫未察。 只有负责观察堤岸警情的士气,一边烤着火,一边时不时的扭头看一眼远处的堤岸。 不到一刻钟,准备充足的偷袭分队已经成功挖开第一个缺口,浑浊的黄河水顺着缺口不断的向外渗出,不断浸湿泡软坚硬的堤岸。 而一浪浪的黄河水则是不断的冲击而来,将这个缺口不断的冲的更大。 不到半个时辰,七八处缺口已经被挖开,潺潺的水流欢快的越过这一个个小口,顺着高高的堤岸不断流下,在黑暗中,却是根本没有任何人有所察觉。 十多分钟后,第一个被挖开的缺口已经在水流的冲击下,从拳头大小变成了人头大小。 在水流流的更加湍急之下,缺口变大的速度更是急速的增加着,只是数分钟便是扩大了一倍。 越来越多的水流更是加快了这一进程,密密麻麻的裂纹开始遍布在堤岸之上! 远处闯营的大营之中,再次亮起了一队火把,这顿时让一直紧盯着闯营的孙传庭心脏都开始揪紧了。 但是很快他发现,这只是一支过来换防的队伍,行走之间更是松松跨跨,完全是一副例行公事的模样,而人数更是只有寥寥的二十余人,并非他所想的闯营发现了端倪。 看着这些人慢腾腾的行来,孙传庭再看一眼已经扩大至半米左右的缺口,还有那已经开始摇晃起来的堤岸,他冷冷一笑,向身边的一个护卫一挥手。 顿时一声嘹亮的野鸭叫声响起,四周不断的出现各种水鸟的回应之声。 在一片回应声中,水中的木筏却是快速的向河北而行。 来到河北岸上,孙传庭一脸笑意的听着河对岸不时传来的惊呼之声,最后在一声巨大的轰鸣声中,满意的眯起了双眼! 第430章 天罚之力 轰隆隆的闷雷声将李自成从睡眠中惊醒,也许是出于野兽的直觉,他突然觉得胸口发闷,根本无法再次入眠。 披着衣服跨出大帐,却是意外的发现,天空繁星点点,虽然没有明月,但依旧可以看的出来根本不可能有浓密的阴云。 “决堤了!召集全军!快跑!” 但轰隆隆的声音还在不断响起,李自成终于听清楚了这声音是从何处传来,顿时睡意全消,一声大吼,直接奔向马圈。 整个马棚之中,战马已经全部在不安的跳跃着,不断的扯着将它们绑在马桩上的马缰,马嘶之声不绝于耳。 这会儿工夫,中军帐下的文武已经个个衣着不整的冲了过来,眼见李自成已经到了,也根本来不及打招呼,众人翻身上马,护着李自成,便打马向着最近的一处山岗上冲去。 闯营之中,号角声响成一片,无数从睡梦中惊醒的闯军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完全是跟着混乱的人群不断的拥挤推桑着,不知道到底是要做什么。 不过他们很快就明白过来,脚下的大地开始不断的颤抖,隆隆的声响自黄河那边不断传来,谁都明白到底是出了什么事,纷纷撒开脚丫亡命而逃。 黄河携带的泥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积累之下,在开封附近,黄河河床已经远远高过大地,比之地面高出十数米高。 在这种落差之下,距离堤岸最近的闯营,在奔腾而下的黄河面前,根本没有任何的反应时间,便被汹涌而来的黄河水直接席卷而走! 河水呼啸而过,接连将一座座营垒全部吞没,下一步便是追上一些虽然身在近处,但脑子聪明早早翻身上马的家伙,他们再快也快不过决堤而来的洪水! 大水漫卷而过,摧枯拉朽,无论人畜,还是树木房屋,在滔天的洪水面前,全部都一文不值,大树被连根拨起,人畜在水路载浮载沉,厚重的棉衣吸饱了水,顿时变成要命的阎王,将一个个闯军拖入水底,了无生望。 营寨一冲即跨,大批哭爹喊娘的闯军只是一声惊呼,便被洪水卷入水底,再也无法冒头。 身后是滔天的洪水,前面则是密密麻麻逃命的闯军,他们不断的被洪水吞没,然后消失在水中。 李自成的大帐就在一处山岗下面,当时之所以选择这里。是因为这里有山岗阻拦,寒风被挡了大半,很是温和舒适。 只是不想在洪水咆哮而来之时,由此上山岗却也是方便之极。 但是此时站在高高山岗上的李自成,却没有半点灾后余生的窃喜,反而暴跳连连,如同疯狂的野兽,直欲择人而噬! 他辛苦锻炼出来的大军,在洪水面前根本就没有丝毫还手之力,看着一营营满是篝火的大营,在洪水面前不断的熄灭,他的手在哆嗦,心在滴血。 这些都是他制霸天下的依仗,如今却是不断的成为水路鱼鳖,怎么能不令痛心疾首,愤怒滔天? 他极为痛恨自己为何不多派哨兵,为何只是对开封城一段的堤岸严防死守,对于别处他竟这般掉以轻心,如今一子落错,满盘皆输! 只觉得胸口一股又一股的郁气不断上涌,几欲张嘴喷出一口鲜血! 这贼老天为何如此不公?!这些天杀的狗官们,为何能如此心狠手辣,办出如此绝灭之事? 要知道开封城附近可不仅仅只有闯营,还有数以十万计的百姓和田地啊!大水过后,必定生灵涂炭,无数百姓流离失所! 但无论李自成如何愤怒,滔天的洪水却不会就此停住。 洪水带着摧毁一切的气息,席卷天地而过,最终猛的撞击在了开封城墙之上。 瞬间爆发出的巨大浪花,顿时将城头原本呆如木鸡的守军们浇的透心凉,一下子将他们从发呆中惊醒过来! “来人啊!决堤了!黄河决堤了!” 无数人如同鬼哭一般的嚎叫声,顿时将整个开封府所淹没。 无数的惊叫声此起彼伏,梆子声,铜锣声顿时响彻整个开封城,无数的人惊惶失措的从怀中奔出,人人脸色煞白的看向洪水奔腾发出的咆哮声的方向望去。 “轰隆!” 再一次的撞击声响起,似乎整个城池都在颤动,巨大的水流带来的动能无比巨大,将开封城墙都撞的晃了几晃! 好在开封城是数朝古都,城池坚固,虽然不断被洪峰撞的颤动,但却丝毫无碍,牢牢的将洪水挡在城外。 但是城门就没有这么好运了,什么撞城锥也不如天地的自然伟力,只是第一个洪峰扑来之时,城门上厚重的门栓便轰然断裂,滔天的洪水直接灌入城中! 一浪高过一浪的洪峰不断的汹涌而来,开封城中积水越来越高,无数百姓只能不断的向上攀爬,直到立于屋顶之上,这才保得半日安全。 及至天亮之时,城中积水已经过了屋顶,与城墙墙垛也只有半米上下,开封城已经完全成了水城! 这也倒益于连年干旱的缘故,尽管连下了一个月的雨,黄河水位却远远没有达到最高,若是换作宋朝之时,恐怕开封城就得再一次被埋在淤泥之下! 随着太阳慢慢升起,奔腾一夜的河水也终于将热情全部散尽,开始变得慵懒起来,河水时不时的荡漾一下,却是再无之前毁天灭地那般的伟力! 但是此时城内城外,却是漂着无数的尸首,其中有开封城百姓的,也有城外闯营的。 甚至有些闯营尸体被河水倒灌入开封城中,这些闯军官兵,生前没有打入开封,但死后却是浮于城内,委实无比的讽刺。 城墙上战战兢兢中过了一夜的守军看向城外时,已经再也看不见浩瀚无边的闯军了,满眼都是混浊的河水,连接天地之间的一切,将开封城变成了无边水域中的一座孤岛。 持续半年有余的战争就这般猝不及防的结束了,但是守军却无一人能够笑的出来,战争结束了,但是城内无处不在的浮尸,却也无声的告诉他们一个铁一样的事实,那便是他们要守护的家人也死的差不多了。 周王此时正立于自己府邸的三层小楼台之上,这里曾经是他最喜欢的地方,因为可以俯览目光可及的开封城,令他有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但是此时,这里却是成了周王府上下避难之所,人人脸色狼狈,形容憔悴,根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431章 一片凄惨 “畜生啊!畜生!” 望着极目到头,全是一片浮尸的开封城,周王目光有些浑浑噩噩,口中不断的咒骂着这两个字。 虽然周王梦中不知多少次盼望着开封城解围,但是他从来没想过竟然会是如此这般,这已经完全不是人能干出来的事情,与畜生何惜?! 此时一艘轻舟从密布的尸体中穿梭而来,小舟上站着数人,周王抬目一观,竟然是开封府巡府李乘风还有知府贺柄元,以及总兵陈永福,河南军政首脑齐聚于一叶扁舟之中。 若非周围全是尸体,一叶扁舟之上,一身长衫极有风度的李乘风,与按剑在侧的陈永福,绝对是一副赏心悦目的诗画主题。 “王爷无恙否,下官等叩请金安!” 李乘风远远的便作了一揖,扬声唱了个肥诺。 “本王一切安好,倒是要恭喜李大人了,出奇制胜,翻手灭了这数十万的闯贼,日后定然步步高升!” 周王冷目看了李乘风三人一眼,突然阴阳怪气的言道。 “这不是大王的妙计么?下官等原本是来贺喜大王的啊!” 说话间,李乘风数人便已经来到了竹楼之旁,闻听此言,顿时失声惊呼道。 “妄言!本王的兵哪里出的了这开封城?!” 周王冷哼一声,心底却有些纳闷了,这些文官们可不是这般的谦让的,他们可是没有功都要抢的主,这次怎么舍得拱手让人呢? “王爷恕罪,下官们的兵也一样,在这被围的水泄不通的开封城,哪里能出城办这大事?” 李乘风正了正衣冠,也是不名所以的说道。 看着李乘风一脸讶异之色,不似作假,周王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是他们,也不是自己,那这堤该不会是闯贼自己掘的吧,自己掘开将自家军马冲的四零八落不成? 正在此时,城墙上一连串的铜锣呜响,这是有敌靠近的警号。 只是这洪水滔天之际,谁有这么大本事踏水而来? “周王殿下可安好?巡抚大人及诸位大人可安好?援军到了!” 在众人狐疑中,整齐的声音自城外大喊道。 “走,去瞧瞧,也许就能见到正主了!” 周王闻言嘿了一声,跳在小舟之上,招呼李乘风三人道。 几人一同上了小舟,慢悠悠的来到城墙处,登上城头一看,只见十数艘大小船停在一箭之地外,船头一个身披文官服的中年汉子,正遥遥望着城头。 见到城头多了一行人,船头立着文官模样的船只便脱离舰队,向着城头而来。 “可是孙白谷乎?” 正在此时,开封知府贺柄元突然提声问道。 “正是本官!咦,可是贺家千里驹百生乎?” 孙传庭远远观察了一下说话之人,顿时将开封知府认了出来。 贺柄元老脸一红,忙出声应是。 他是陕西贺家一个另类,自幼喜读读书,更是高中三榜进士,在满是武夫的陕西贺家来说,一直被贺家里里外外称之谓千里驹,没想到会在这里,被孙传庭当着都是饱读诗书的大小官员面前这般称呼,让他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见是自己人,陈永福立即示意守军放下弓箭,扔下绳索吊蓝,将孙传庭及其护卫一个个的吊上城头。 “这漫天洪水可是出自孙大人之手,真可谓黄河之水自天上来,百万闯贼俱成鱼鳖,委实是大手笔啊!” 一行人相互见了礼,周王仔细观察了一番孙传庭,平淡的说道。 “王爷哪里的话,下官哪有这种本事,这十有八九是流寇自己作孽太多,上天佑我大明,故破堤灌之!此乃天厌之,天遣之!” 孙传庭却是直接一推四五六,根本不打算承认此事。 “孙大人说的极是!” 孙传庭说的这是政治正确,意思如放屁的话,周王自然不能反驳,微笑着点头称是。 “孙大人也是英材,早算到黄河决堤,提前搜集舟船来援开封,真是算无遗策,再世孔明啊!” 周王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孙传庭,口中却是丝毫不留情面。 “周王说笑了!下官看过流寇军阵,闯贼此次必定损失惨重,但是另一路贼寇罗汝才却是驻地上蔡,没有受天遣之威,实力尤在,不可怠慢!依下官看,王爷及各位大人,还是早些登船离开开封,方为上计!” 孙传庭经历过陕西大变,又在诏狱中磨砺了两个多月,之前的火爆脾气已经消退了许多,并没有动怒,反而淡淡一笑,转移开了话题。 周王朱恭枵眉头一皱,正欲直接拒绝,但是城中却是突然传出一阵阵的惊呼,回头一看,却是无数人在手中挣扎。 原来城中房屋在水中浸泡一夜,许多房屋上更是人满为患,纷纷在水中坍塌,落水者纷纷涌到其他房屋之上,超重之下顿时又是一阵的坍塌,连绵不绝。 周王脸色惨变,在生存面前,无论如何他也将原本的拒绝说不出口。 尤其是周王府的家眷子孙纷纷奋力借物划水而来之后,周王更是说不出拒绝的话语。 “事急矣,水位随时都会下降,到时船只恐怕无法摆渡,还请周王速断!” 一旦事情有变,孙传庭那作死的灵魂便又一次不安份的跳动起来,语带讥讽的说道。 “你!哼!登船!” 周王脸色一变,一声冷哼后,还是选择了妥协,登上了船只。 此时舟船已经全部靠近城边,一行人倒是十分顺利的登船而上,不仅周王一家老小,还有巡抚、知府等大小官员的家眷全部装船。 城中的守军此时已经绝望了,开封城是守无可守,而他们也家不成家,拼死拼活了这么久,就落得如此下场,但他们却没有任何的办法。 好在陈永福并没有抛弃他们,而是组织他们在城中搜救官兵家属,全部运达城头。 傍晚时分,水位开始下降,陈永福带着数千幸存又不愿意投降闯军的官兵与家眷,于开封北城向东离去。 闯军此时一片哀鸿,根本无人阻拦,倒是令开封官兵顺利的越过黄泛区,向北突围至大名府内。 开封一战,李闯与开封可谓两败俱伤,待水势消退。李自成收容败兵之时,才惨然的发现,围城的二十万众,如今只剩下八万出头。 其中虽然战兵居多,还有六万上下。但是与昨日相比,却是已经去了大半,剩下的也全部人心惶惶,建制混乱,兵甲几乎丢了个精光,战力大降。 实力一天时间腰斩过半,怎能不令李自成痛心疾首?! 不过再痛心,李自成也只能默然的快速回返洛阳,毕竟大水之后便是大疫,他可不希望最后这点家当也全部葬送于此。 第432章 兵发太原 开封之战,天下哗然。 虽然朝廷下发邸报,言之凿凿的宣称这是流寇百般攻城不克,这才愤然引水灌城。 但是能够成为各地封疆大吏的,都不是傻子,更是各自有各自的门路。尤其是当听说李自成部损失惨重之后,更是对此事讳莫如深,再也不加讨论。 谁会在引水灌城之时,不将自己的人马先转移至高地?要大家相信,李自成会蠢到在灌城的同时将自己的人马也冲走大半,那真是把大家的智商按在地上用力摩擦了。 河南省各地根本就不会受邸报的影响,让李自没有想到的是,河南各地已经完全对大明朝廷寒了心。 正月二十三,就在李自成黯然从开封府撤军之时,已经收到战报的河南各地,却是掀起了投降的狂潮。 正月二十七,汝宁府知府巩煜仰天长啸,如疯魔了一般,将知府衙门厅中那一块刻着‘尔俸尔禄,民脂民膏,小民易虐,上苍难欺’十六字石碑砸了个粉碎,然后红着眼睛派人快马向李自成递上了降表。 紧接着,崇祯十二年二月初六,南阳府也快马向洛阳送上了降表,夹在洛阳府与南阳府之间的汝州,在二月初八也不得不递上了降表。 只有临近山东的归德府,二月中还在羞羞答答的态度暧昧,但当闯军的军队进入汝宁府之后,也快速的向洛阳递上了降表。 至此,李自成完全完成了对河南的统一,虽然开封府已经成了一片泽国,但是有汝宁、归德作为跳板,闯军依旧是保持了对山东的虎视眈眈。 不过在李自成损失惨重之下,人员物资俱被大水一冲而没,根本没有余力兵向山东,这才不得不安静了下来。 当李征拿到大明朝廷的邸报之后,更是直接扔在一边,看都懒的再看一眼。 大明朝廷的邸报在崇祯七年之前,也许邸报还有看的必要,毕竟那时大明还有信心取得胜利,对失败也不会避讳。 但是崇祯七年之后,大明朝廷不仅在满清第二次入寇中颜面扫地,更是在崇祯八年年初便被挖了祖坟。 外战不行,内战又耐何不了越来越多的反叛者,大明朝的风向就开始转变了,开始报喜不报忧。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为了安定住人心,势必就得多制造一些鼓舞人心的假消息。 崇祯八年起,大明邸报之上,对于内外之敌,胜仗便一下子多了起来。 关宁军在辽东已经再也不似之前那般被人压着打,而是不断的‘开疆拓土’,邸报上不断出现关宁军痛揍建奴的‘捷报’,不是今日斩首数百,便是前日溃敌数千。 至于流寇军队,那就更加‘凄惨’了,这里被斩了数千,那里又被屠了数万,若是将崇祯八年至崇祯十二年这四年的斩首数字加在一起,那满清早就亡了族,流寇就更不用说了,估计大明都不会剩下多少人了。 至于这些消息有没有会人会信,估计写这些邸报的枪手都不敢保证。 李征此时端坐在椅中,再俯案看着桌子上的抽象地图。 他并不是想趁李自成虚弱之时兵发洛阳先灭了他,因为这对他并无半点好处,尤其在这刚刚送走李自成紧急派来,并对自己谨守承诺感恩戴德的使者之后,他更没这个心思。 虽然他并不看重军阀之间的承诺与信用,但是若是有可能在维护自己首要利益之后,还能维持这种信用,他还是愿意做一个守信之人的。 他的目标是太原府,这次并不是因为土地,而是为了商业利益。 在这小冰河时代,大明最火爆的生意不是别的,正是皮毛生意。 李征初来潞州抢来的几个小商行,如今在他的大力支持下,早就迈出了潞州府这个小池塘,在山西内部已经是巨无霸的存在。 但是在山西他可以做到一手遮天,可以用官府垄断地位将商行硬生生的托成巨无霸,尤其是官府信用担保出来的山西钱庄,如今更是将触角伸到了山西的各个方面。 当时的军票,如今的晋元,已经在山西全面流通,彻底改变了银子的地位。这种票币,虽然如今还是显得很稚嫩,但是却已经给李征提供了巨大的帮助,和无穷的税收收益。 但出了山西,商行还有多少本事,那就只能看底蕴来说话了。 偏偏这个方面,他的商行却是完全上不了台面。不仅仅是硬实力方面,在软实力方面,更是已经开始显露出糜烂之态。 摊子急速的扩大,人员海量的招募之下,难免会出现良莠不齐,再加上制度各方面的一片空白,各种舞弊和贪腐更是层出不穷。 若非还有随风组织存在,这个巨大的商行肯定会完全成为藏污纳垢之地,完全靠着政府在后撑腰过日子。 但随风也只是一个情报机构,里面的专业人士寥寥无几,商行里面的水极深,有时就算将帐本拿到你面前,你也根本看不出什么问题来。 这也是李征最头疼的问题,缺乏足够有专业知识的眼线来监督和核查商行,在严刑峻法震不住众多硕鼠之后,只能头疼医头,脚疼医脚,被动的等待出问题时才找出问题人物来。 就拿皮货贸易来说,财大气粗的山西商行,与塞外蒙古人的谈判却是处处落人下风,完全被人牵着鼻子走。 不仅拿货价比别人贵,拿到货更是差一等的东西,但是无论换了多少个掌柜的,如何改变绩效模式,也都会只持续极短时间的成效,却无法从根本上改变不了这种遭遇。 若说里面没有什么私下交易的猫腻,李征肯定是打死也不信。但是他基本上什么奖惩办法都试过了,哪怕最严厉的枪决,也根本拦不住那么多心存侥幸,要钱不要命的家伙。 这个商行在李征看来,基本上已经走到了尽头,只是如何肢解变现,得到最大的利益,才是李征需要考虑的事情。 在潞州军统治的山西治下,根本就找不出来能够吃下这么大盘口的存在,但山西这边吃不下,太原府却是没有什么问题。 明末山西的商人也不全是范家这种靠卖国发家之辈,还有许多数百年积累下来的巨富之家,也只有这种商贾,才是李征愿意接触打交道,并愿意大力扶持的存在。 不过太原府一日不统一在自己手中,他与这些大家族之间就不可能有真正的合作,而且不将太原大同纳入手中,真正将边关握在手中,山西之地那些除了烂命一条,再无他物的冒险家,迟早会再次进化出另一个范永斗之类。 这些人李征并不愿意全部一杀了之,这些富有冒险精神的人,可是这个大航海时代的富贵财富,李征有的时候也会yy一下,自己有能力之时,必会全力支持这些冒险家们也到全世界各地浪一下。 攻打太原并不是什么难事,在随风组织已经严重渗透进太原城之后,太原很容易就能被收拾掉。 唯一的问题是大同军,或者说是大同军统帅虎大威,李征委实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曾经的老大哥,这个曾经一起扛过枪,一起并肩作战,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 卢象升李征虽然做的不地道,明明知道会出现卢象升孤军奋战只能身死军灭的下场,却没有去救援。 但卢象升毕竟不是死在自己手中,而是如其所愿死于抵抗外来侵略的战场上,李征虽然心中有愧,但是却能自欺欺人的安慰自己,他的死与自己无关。 但是自己若是攻打太原,大同就要么派兵来援,要么就只能宣布直接投降。 但李征了解这个虎大威,虽然他的脾气不象卢象升那又臭又硬,而且还在崇祯十年满清入寇之时被大明朝廷摆了一道,但他对于大明的感情,却是真挚而又毫不保留的。 这从他一次次率军千里远征,一次次的浴血搏命大战各路流寇军就可以看出,这人对大明的忠心,绝对是天地可鉴! 李征可以想象的到,一旦自己出兵,虎大威就算明知必败,也会率兵来援,无论是死在战场上,还是兵败自刎,李征心中都会留下一个深深的沟壑。 不过沉思了许久,李征还是将这份愧疚压了下来。 以前是没有能力,在没有自保能力之前,他只能任由大明朝廷百般调遣,做着他不想做,但却不能不做之事。 但如今他已经羽翼丰满,大明朝廷更是已经如西沉落日,他根本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实力的扩张必须越来越快,地盘必须越来越大,不仅仅是军阀心态,更重要的是,他需要保护更多的百姓财富,为将来与满清这个生死大敌最终一战时,多增加筹码! 随着李征的动员令,潞州军自陕西回转的军队,在修整大半个月后,便再一次开始集结起来。 这一次李征并没有筹集粮草,而是在军队集结至一万两千之后,便即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干粮面饼,立即出兵北上。 这一次攻打太原,他要的是速决战,攻击锋锐甚至要比太原收到警报还要快! 从宁夏带回来的战马数量极多,足够为出征大军配齐坐骑,也为了这一次闪击战提供了强有力的保证。 李征在潞州府大肆集结军队,当然瞒不过邻居的眼睛。 在洛阳李自成大骂李征没有信用,是个毁约的骗子之时,潞州军却是向东虚晃一枪,然后大队人马闪电般的直扑太原府! 第433章 商会 崇祯十二年三月中,潞州军一万七千余骑闪击太原。 沿途大军丝毫不停,遇村绕村,遇城绕城,马不停蹄直奔太原府城,开创了大明闪击战的序幕。 半个月不到,潞州军前锋已经到达太原城不足十里。 就在太原城刚刚得到消息之时,无边的骑兵便将太原城围的水泄不通。 战兵虽然只有一万两千上下,但从汾州汇合而来的五千余辅兵却是携带了近万战马,驼运着大军七日的口粮。 而后续的粮草,更是自汾州打包起运,正在赶来太原的路上。 没有任何的大战发生,太原城十分痛快的开了城门,直接选择了投降。 作为山西老乡,他们都是明白李征的脾气性格,在他这里从来没有先打后降的选项,从来都是要么投降保全一家老小,或是家破之后钱人两失两个选项。 而目前为止,还没有哪座城池或者军队,能够与李征一战之后,还能在事后安安稳稳喝茶打屁的。 他们太原城没有资格,也根本不想当这第一个。 太原方面投降的极有底气,不仅仅是他们当机立断,在李征还没派人招降,只看清了李征的旗帜便出城投降的果断。 更因为他们之前许久便就秘密派人送过降表,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已经完全可以称的上是李征的卧底自己人了。 太原晋王也在纳降的人群中,在陕西秦王投降之后依旧保全一家老小后,晋王投降的心理障碍也就小多了。 不过太原城中其他缙绅,官吏,却大多战战兢兢的等待着李征的发落,李征可是没少干绝灭大户之事,这次事出突然,太原城内的大户根本没有得到事前消息,基本上可都是被困在太原城中。 尤其是当李征随着前护后拥的人群离开之后,一个小校却是在人群中挨个点名,将所有太原城中的富户全部点了个遍并且全部带走之后,许多人心中的不安便更加严重了。 这些世家大户的主事人,全部被齐聚于一处戏院之中,众人心头却是开始狐疑起来,完全闹不明白李征想要怎么对付他们。 难不成,还要请他们看一场戏?他们自认为,还没有与李征熟到这个程度,李征也完全没有必要这样拉拢他们。而且戏台上摆着一副桌椅,也不像是唱戏用的,反而有点象是说书的。 酉时二刻,戏院中也是流水般送来酒菜,虽然并不丰富,但是众人却都吃的极为安心。 因为古时,只有在第二日处斩之时,才会给人一顿丰盛的饭食,而显然,李征并没有打算拿他们怎么样。 只是大家都估计这顿饭肯定不便宜,李征既然给他们好处,那自然是要有回报的,大家心底多多少少都安稳了下来,捐饷捐粮什么的,他们早就有心理和实际准备。 大家伙是绝对不会拿身家性命开玩笑,在李征围城消息传来之后,各家便早早吩咐下面准备好钱粮,而且数量都极为不菲!因为大家对于李征的行为习惯,早两年便已经摸的清清楚楚了。 酉时末,在众人已经用过饭后,戏院后台却是来了一群顶盔带甲的士兵,在众人心提到极处之时,却是惊愕的发现,白日见过的李征竟然一身便服,走在众人最前面。 “草民见过将军!” “学生见过大帅!” 众人无不立即跪地叩首,口中纷乱的唱诺道。 李征如今的身份,也委实有些尴尬,没有名份,没有爵位,更没有自封什么职务,众人也都是胡乱叫着,根本没有统一的称呼。 这也是李征对于自封草头王无感的缘故,但是在一统山西、陕西之后,再听到这种乱哄哄的称呼,他心中也开始盘算,确实需要一个名头来震场了。 “各位,你们想比本将高么?落座吧!” 李征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挥挥手道。 刚刚与一帮子文武应酬完,他是真的觉得有些疲累。此话一出,谁还敢谦虚推让,赶紧一屁股坐下。 “本将麾下有四海商行,不知各位东家可曾听闻过?” 出乎这些富户大家的预料,李征并没有提起任何捐饷捐粮的事情,反而提出了这么一个不是问题的问题。 “自然听过,四海商行数年之内,便从蜗居一隅到全晋尽知,又有谁不称赞将军不仅武功了得,这经营之道,竟也如此了得,真乃五百年一出的人杰啊!” 这马屁已经拍的极大了,千年一出那是圣人,五百一出的人杰,也只是比圣人低了一筹而已。 一听到这种马屁,众人虽然肚子里暗骂,但表面上人人都是赞叹有加,似乎这人讲出了他们的心声一般。 “唔,看来这四海商行确实经营有道啊!”李征玩味的看了一圈台下所有人,戏谑的说道,“本将有意将这四海商行总部迁来太原城,以后大家就是好邻居了,多多亲近才是啊!” 台下顿时有些焉了,原本热烈的气氛也变得有些僵硬起来。 这年头做买卖,无一不是与各地官府相互勾结,而且所有商行背后肯定会有能够撑的住场面之辈。一句话,虽然大家底子都不干净,但多少还要点脸,只是背后搞动作。 但是似四海商行这般完全靠官府威压来经营的商行,那就完全将脸面全部丢了,他们与人做生意,从来就没有多少经营之道,永远都是武力压制,动不动就是派兵上门! 这还做什么生意,根本无需什么经营之道,也无需任何营销人材,大家全部拼刀子卖东西算了。 在李征控制地域,所有物资没有四海商行点头,根本无人能够运的进去,对于任何竞争对手,更是各种打压。 他们最多算是官商,这四海商行他娘的完全就是皇商,还是那种随时都能要人命的兵商。 眼见下面一片沉默,李征觉得差不多了,便亮出自己的目的,“四海商行本将想拆解卖出,不知可否有人接手?要是无人接手,那也只能这般将就着吧。” 这个消息极为震憾,下面顿时嗡声一片,谁也拿不定主意,究竟李征所言是否为真,究竟是不是来赚他们的。 第434章 荣辱于共 四海商行跨度极大,衣食住行,军火,铁,盐,金融无所不包,委实可谓所有商人的敌人。 而且这个敌人还是架在潞州军战无不胜的战车之上,根本就无法与之抗衡。 正常情况下,四海商行会随着潞州军的不断扩张,越来越庞大,直到鲸吞四方,将所有同行全部碾成粉碎。 但是这一次不一样,外人虽然不能耐何四海商行,但是做为主人的李征却不在这个行列,也唯有他能够将这个巨无霸完全肢解。 李征到来之前,已经将四海商行各个行业完全拆分,除了钱庄以及粮食储备这两个机构李征要握在手中之外,其他的行业李征打算全部打包卖出。 在这份清单中,各个行业从几十万两到一两百万两不等,价格委实高的吓人。 眼见李征已经拿出这个清单,众人这才相信李征是真的要解散这个对他们而言,极为巨大的威胁! 在人人振奋的同时,却也是被李征狮子大开口的要价给吓到了。 商人都是重利的,若是四海商行还是如之前那般横冲直撞,它的威胁就是致命的,多少钱买它高抬贵手都是可以的。 但是四海商行解散在即,却还是这般的高价,许多人都有些不情愿起来。 “值不值当,本将不会多劝,你们不接手,那便任它运行便是!” 对于商人,李征没有什么歧视,毕竟他也是商人出身,他也懂得如何才能令他们让步。 虽然谈不上好感,不过也没有多少恶感,这是一个为利而聚的群体,没有什么人情味,唯有利益至上原则。 “我渠家愿出百万银拿到铁行!” 正在李征有些不耐烦之时,一个浑厚的声音响了起来。 “这是本将的疏忽,铁行已经被平遥亢家拿下了。” 李征将手一挥,将铁料行划掉。 “将军,请恕学生孟浪,这些价格委实有些过高了。” 渠家家主再仔细观望了一番,轻轻摇摇头,实话实说的道。 这次,他本来就已经准备大出血来让李征满意,但是他却没想到最有利益的行当已经被人捷足先登,登时有些失望。 “本将当然明白这价格高,但是若是本官给你们接手之人四海商行的一切待遇,你们会不会还觉得这价格过高?” 李征没有晦言,直接将自己的打算挑明了出来。 “将军此言当真?” 下面的人闻言惊喜交加,几乎是异口同声的问了出来。 相比之前的沉闷,这一次他们完全是喜出望外,整个戏院的气氛顿时变得热烈起来。 若是一切待遇等同于之前的四海商行,那比起这个价格,完全就不可同日而语了,就算拿到手的只是一块破布,但只要有了这个名义,他们的生意必然会财源滚滚! 作为太原城传承数百年的世家,渠家向来就是商界的领袖般的存在,此时也成了全场的焦点,所有人目光都投向了他,静等他的回答。 相比于四海商行完全靠蛮力的下三滥,精于经营的他们,完全可以比四海商行更加的懂得变通,也更有手腕和头脑。 “将军大度却是令人钦佩,不过学生还有个问题,将军还有没有其他的条件?” 在万众瞩目之下,渠源中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的问出了他所担心的问题。 “当然,所有接手四海商行的东家,每年本将都会派人查帐,大明境内买卖按十抽一取税,大明之外则是十抽二取税!!” 李征没有任何隐瞒,直接将自己的要求当众说了出来。 场内再次陷入沉静,这个税额太过于巨大,商贾虽然低进高出赚取差价,但是路上风险也是极大,一个不小心,便会人货两失。 每年损耗是不可避免的,若是按照这个税额执行,他们一年到头辛苦虽不至于白白打工,但一半都得交给李征,委实令人没了兴趣。 “若是各位穿州过府之时,不用再忧心盗寇出没,再无须向地方交路税,地方官员不能再找各位索要关照费……在大明之外,只有你们一家是合法经营行当,任何其他人胆敢不经你们手出货就是走私,那你们觉得这税额还高么?” 李征并不着急,慢悠悠的说道。 “不怕告诉你们,本将还要向北拿下大同,并且攻略宣府张家口,彻底切断走私通道,日后只有拥有潞州军认可的商行才能出没于草原!也就是说,没有了走私货,草原上所有货物定价都是你们说了算,那大家还觉得这买卖不划算么?” 李征如同一个魔鬼一般,声音虽然不大,但是话语中的意思却是给人无尽的诱惑。 “大人能够完全禁绝走私么?” 终于有一个不一样的声音出现,目光殷切的看向李征,眼中充满着希冀。 “单靠本将肯定不行,不过若是有人提供消息或者证据,本将觉得至少也能禁绝九成以上!毕竟你们收入越高,本将得到的也会越多,咱们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关系!” 李征正色的望着这个吃螃蟹之人,十分坚定的说道。 “哪发现走私鼠辈,该如何与将军联系?” 这人听到李征的话,顿时精神一振,急声追问道。 “这个本来是本将接下来说的,既然你问了,本将就提前公告算了。本将决定成立一个由各个合作商行组成的议会,任何参与其中的都自动升为议员,享受言者无罪,见官不拜的殊遇!” “各位有何要求可以在这个议会上提出来,由议长转告于我!嗯,这个便是第一任议长,本将族弟李开阳,他会长驻于太原,一般缉拿走私盗贼,他自己就可以做主!” “另外,所有走私盗贼,他们货物一旦被查到,举报人可得其中五成!” 对于商人政治地位低下的陋规,李征觉得有必要更改过来,未来这些富于冒险精神的商人,才是大明走出国门的关键。 而商人无利不起早的习性,李征也觉得适当给些甜头,才能让他们态度更加的积极。 “将军说的极是!打击走私,人人有责!我吴沛山与走私鼠辈不共戴天!将军小人世代做皮毛生意的,愿意买下皮毛行为将军分忧!” 果然,在既有利益又有地位的甜头下,刚才那个出言之人,便激动的叫了出来。 “将军,小人也愿意为将军分忧!小人要布行!” “将军,学生要盐行!” “将军,草民要……” 这一次,再也无须渠家家主带头,许多人都开始激动的争抢着。 能够混到被李征正视并挑选出来来到这里的商家,哪一个不是数十万家财打底,他们的眼光和判断也绝不会象普通人一样! 只是从李征大概的话语,他们已经可以看到未来的前景,只要有这个待遇,那他们完全可以突破自己的瓶颈,达到一个他们世代无法达到的高度! 李征笑眯眯的选择了价高者得,各个行业从李征之前报出的低价不断的攀升着,商场搏杀极为惨烈,但却也摆脱不了力强者胜的规律。 场中的气氛不断的攀升着,许多商行之间殊死搏杀,甚至已经将货行的底价快要翻了一翻,但是却依旧无人肯退让半步。 这可是事关身家与子孙未来,又有谁愿意拱手让人? 当大商行加入搏杀之后,规模稍小一点的已经无力单独相抗。 不过是人都有三朋四友,许多规模相当的商行已经开始联手与大商行拼杀,只为了争取到其中一个名额。 这份利益哪怕是与人均分,也好过未来被人挤兑的关门大吉,那是绝对不能放弃的! “各位东家静一静!” 在以极快的速度将四海商行拆解一空之后,李征便抬手制止了还在兴奋讨论着的人群。 “所谓丑话先说在前面,本将可以保证你们应得的利益,并且可以立下保证,保护你们合法的收入不被任何人侵害。但是对于作假帐哄骗本官,偷税露税之人,本官也不会跟你们有任何的客气!” “只要发现一次,便被逐出议会,所有优待全部取消,并且直接查抄其家!” “各个商行在议会内商议的价格,其他合伙人不得低于此价格出售货物,一旦发现,既便没收货物,并处以两倍以上,五倍以下的货物价格的赔偿金,立即被逐出议会!” “各类货物只允许获得许可的商行或者合伙人单独经营,其他未经许可的其他议会中的商行擅自经营,均以走私罪处理,逐出议会之后,更需要拿出两倍以上,五倍以下的货物价格的赔偿金出来。” “以上各条,任何举报人,可以得到违例之人两成家产或罚金,具体数量按人数多少,证据多寡等量分配!” “以上种种皆为草例,具体实施以商务司讨论最终成例,由商务司司长邴怀民负责监查执行!” “本官的税收及一切交易均以晋元票为准,不接受金银器物。好了,接下来,本官祝各位东家生意兴隆,财源滚滚!这里有已经写就的条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问李开阳与邴怀民即可!” 李征扬了扬手中已经写成条文的待遇奖惩条例,给所有人都发放了一份观看,最后将李、邴二人叫到台前,自己带着护卫就要离去。 “将军,这份条例上有说无论谁动了议会商人的货物,潞州军都有为其讨还公道的义务,可是当真?!” 当李征准备离开之时,渠源中却是扬声问道。 “自然是真的!潞州军愿为所有诚信纳税之人提供任何力所能及的帮助和回馈,只要后勤能够达到的地方,潞州军就绝不推诿!” 李征并没有犹豫,直接了当的说道。 “多谢将军!” 所有商人同时跪下,多少年来了,这还是第一个愿意为商人出头的官府,所有人都同时明白了什么叫做荣辱于共。 第435章 互不退让 在太原,李征并没有耽误太长时间,与络绎不绝向南而去的商队相反,潞州军再次跨上战马,向着北方而去。 这一次攻打太原完全是兵不血刃,太原城下,周边各州县李征根本没有兴趣去一一拜访,只需等待他们一个个将降表递上,然后让早就准备走马上任的督查组进驻便可。 明末的官场显然是一个臭茅坑,任何不同流合污之人都根本在里面活不下去,李征也不打算一个个官员追究下来。 先前的一切可以清零不算,只要没有激起民愤的,他就没有非要他们命不可的理由。 这些督查级名义上是来监督的,但是他们实际上是后备官员。 只要在投降之后还有作奸犯科,觉得潞州军治下还如同大明时一样的官员,再敢伸出贪婪的爪子,那这些督查级就能直接拿出命令,处理了旧官之后,他们就能无须报备,直接走马上任。 这里面肯定会有构陷污蔑旧官的存在,但是李征并不会对这些之前贪婪无度的官员有什么同情心,有些时候这完全就是因果报应而已,只要不是所有旧官都被赶尽杀绝,李征就不会担心有人会拿这个做文章,与自己对抗到底。 宁武关是太原府连接大同镇的枢纽,这里驻军数千,领军之人是宁武总兵练国能。 练国能显然对的起他这个能字,根本就没有与李征交手的意思,便直接打开宁武关出降。 宁武关通畅,进入大同便是一片坦途。 当李征再次踏上朔州城墙之上时,心情已经完全不同,在三月春风的吹拂下,凝目远望,颇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沧桑感。 上一次来,还是极为紧张的面对着最强悍的敌人。并肩作战近一个月时间的三人,已经一人天人永隔,一人是敌非友,造化弄人,夫复何言。 这一次来,大军行动并不快速,毕竟带着数万降军在旁,也根本快不起来,每日间只是以四十里的行军速度向前,更是带足一月的粮草随军而行。 劝降的使者已经急驰越过朔州,带着李征的最后一丝和平的希望,向着北方而去。 大军在朔州并没有停留,依旧滚滚向着大同而去,默默观望了良久,李征这才领着亲卫,快速的融入大军之中。 …… 两天之后,李征的信使已经进入了大同城中。 “说吧,李征叫你来干嘛?” 虎大威如今气色不错,李征大军大举进入大同似乎并没有给他太大的压力,在信使到来之时,根本就没有任何避讳的意思,抱着个羊腿啃的极为酣畅淋漓,声音含糊的问道。 “大明朝廷昏庸无能,只知残害天下苍生。我家将军顺应天命,自成一体,所谓良禽择木而栖,将军何不弃暗投明,归顺于我家将军?!要知道我家将军……” 使者是一个带着些书卷气的年轻人,面对着虎大威也是一副平静从容的模样,侃侃而谈的说道。 “停停停!这是李征的原话么?” 不过他还没说完,虎大威就已经将他叫停了,原本就大的眼睛此时瞪的更圆,一副择人而噬的模样。 “不是,这是学生自己看三国通俗演义上学来的……” 年轻人顿时有些愕然,有些尴尬的说道。 “我就说嘛!李征怎么可能说这种不着边际的话!这不是看不起俺老虎么?说李征的原话,老子要听他怎么说!” 虎大威顿时换了一副脸庞,转头继续啃着自己的羊腿,声音再次含糊了起来。 “是,是……” 年轻人明显是缺乏锻炼,气势完全被虎大威给压制住了,有些讷讷的道。 “虎大哥,废话也不多说,当我是兄弟,咱们一起干,要是非想要一个忠名,当兄弟的也只能逢年过节之时,为兄洒一杯水酒了!” 这个年轻人虽然刚开始说的时候还有些惊慌,但是越说越是镇定,最后更是声音铿锵有力,将李征当时的语气和姿态模仿个十足。 “没了?” 虎大威猛的吞下一口羊肉,眼睛瞪的老大,气呼呼的道。 “没了!就这些!要杀要脶,悉随尊便!” 年轻人头一昂,直接摆出了完全豁出动的架势。 “老子杀你作甚?”虎大威却是突然呵呵笑了起来,目光也远远看向南方,“倒还真是李征的口气,说的话也对俺的胃口!不过你李征真的觉得,俺就只是案板鱼肉么?” “我家将军横扫宇内,无人可及!” 年轻人却是眼睛一瞪,丝毫不怯的与虎大威互相怒视着,显然对他的将军极有信心! “怪不得李征就喜欢用能识文断字的,原来除了那些窝里横的,读书人一旦有了廉耻,果然令人刮目相看哩!本将很喜欢你这脾气!” 对视良久,虎大威突然笑了,笑的极为畅快。 “大帅若是没有杀学生之意,还请告之大帅回答,学生也好回去复命。” 年轻人又拱手行礼,虎大威礼貌在先,他说话也客气了许多。 “回去告诉你家将军,本帅生为明臣,死为明鬼!俺虽是一介粗鄙武夫,却也懂得从一而终,来日刀兵相见,不必手下留情!因为本帅有机会,肯定会将李征脑袋扭下来的!” 虎大威哈哈一笑,语气豪迈的说道。 “且慢!” 正当使者点头记下,准备离开之时,一道威严的声音却是响了起来。 “虎帅来了客人,怎么不通知一下本官?这等逆贼信使,何不斩了以谢天下?” 虎大威眉头一皱,却是见到大同巡抚瞿成周快步来到节堂,一脸严厉的质问道。 “只是一个劝降使者罢了,杀之何益,徒惹人笑!打发了就是,无须大人多操劳忧心。” 虎大威头也不抬的回了句话,继续啃着自己的羊腿。 “李征逆贼拥兵数万而来,大帅内堂私相见询,又不肯杀之以明己志,难道是有从贼之心么?!” 瞿成周却是并不想就此放过,话语更是紧迫而来。 虎大威知道麻烦了,这瞿成周明显是故意的,他瞿家失了太原根基,家族财富更是一夜化为流水,与李征之仇完全就是不共戴天,此时借题发挥,只是为了心中一口郁气。 “两国相争,不斩来使。瞿大人,莫要因家仇而误了国事。” 虎大威淡淡的看了一眼瞿成周,语气平静的说道。 “不过是一介逆贼而已,何来两国?!虎大威,立即斩使明心!” 瞿成周并不松口,威严的盯着虎大威,丝毫不给虎大威退让的机会。 两人互不退让之下,场面顿时紧张起来。 第436章 为大帅报仇 白虎节堂内,虎大威与瞿成周两人怒目相视,双方家丁也是屏气凝神,气氛紧张万分。 “大人,大帅,你们这是闹哪般啊!李逆可是快要到了,在这个时候为点小事争执,于国何益?” 一个匆匆而来之人打破了这份宁静,这人一来便尖着嗓子打着圆场,急的脑袋都快冒汗了。 “陈监军来的正好!这匹夫私通贼人,意图谋反,快请了尚方宝剑拿了他!” 瞿成周看到监军陈大全到来,手指虎大威,愤怒的咆哮道。 “呸,狗官!本帅宰了你!” 虎大威被人扣上这么一个大帽子,顿时怒不可遏,直接拨刀怒吼道。 “瞿大人,你疯了么?!怎么能这般乱说!” 陈大全可不是瞿成周这种认不清形势,完全被家仇蒙蔽双眼的蠢货,急忙喝斥道. 眼下有兵的才是大爷,虎大威执掌大同十数年,可谓根深蒂固,你这蠢货还以为这是崇祯二年,随便逛骗有密旨在手,就能处置一方军政大员么? “本官乱说?那李逆使者就在那里,虎大威,你可敢斩了他以明心志?!” 瞿成周顿时跳了起来,恶狠狠的盯着虎大威说道。 “本帅行事,何须你来啰嗦?!”虎大威却是毫不示弱的直接顶了回去,向着李征使者一挥手,“小子,还不赶紧给本帅滚蛋?等着老子晚上给你摆宴席不成!?” “你敢!来人,给我拿下,就地正法!” 眼见虎大威执意放人,瞿成周顿时怒了,猛的下令道。 “我看谁敢!给我拿下!” 虎大威怒吼一声,直接操刀在手,他麾下的家丁顿时涌了上来,将瞿成周身边几个家丁全部制住。 “虎大威,公然冲撞上官,你真想选择不成?!” 瞿成周身边全是寒光闪闪的武器,顿时有些怂了,色厉内荏的咆哮道。 “呸,无胆腐儒!依老子看,这小子就强你百倍!来,小子,老子亲自送你出城!” 虎大威狠狠的啐了一口在瞿成周面前,鄙夷的看了一眼瞿成周,转手招呼使者离去。 不知为何,对这个一直压在自己头顶的文官,他痛快的骂出口后,整个人竟然轻松了许多,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望着虎大威离去的背影,瞿成周只觉得喉头发干,尴尬的咳嗽了两声,对也准备转身的陈大全大声道,“公公看见了吧。这厮枉顾纲纪,目无上官,更是威胁于本官,这等大逆不道之匹夫,公公难道还不严惩以正军法么?” 解决虎大威? 真要露出这种想法,估计第一时间被解决的便是他陈大全吧?你想死我不拦着,但别他娘的拉咱家下水好吗? 陈大全有些无语,看了一眼这个依旧拎不清形势的蠢货,完全没有安慰或者解释一番的心情,对于前路更是一片的绝望。 望着头也不回的远去的陈大全,瞿成周眼中充满了怨毒,再看着更前方大摇大摆行走着的虎大威,更是胸口都气的有些生疼,心中的杀意完全掩饰不住。 …… 在大同镇险些内讧之时,李征带着大队人马刚刚到达山阴城。 山阴城一如大军路过的所有城池一样,根本没有任何抵抗,直接出城投降。 这也是明军这边对这场战争的普通看法,谁也不觉得元气大伤的虎大威能够是所向披靡的潞州军的对手,提前站队虽然没有骨气和尊严,但总好过事后被清算。 而且这是投降李征,是同族之人,比起投降满清他们来的更加没有心理负担,丝毫没有任何的犹豫。 大军一路向北,完全就象是一场武装游行,所到之外,各城皆是开城投降,没有一个敢于抵抗之辈。 在距离大同城已经不足五十里的怀仁城,李征停下了脚步。 从使者带回来的消息已经确认,虎大威根本上是不可能拉拢的到了,一场大战不可避免。 但是李征却是感到了深深的悲哀,虎大威不知道的是,虽然他坚持抵抗,并且想要战至一兵一卒,为他的大明尽忠至死。 可是他手下的将官却没有多少愿意厮杀的了,只是这两天不断前来送上投诚并且约定举兵内应的将领委实太多了。 甚至虎大威的作战部署,城防布置,物资储存地,李征都已经了解的极为清楚详细。 从这份作战部署上来看,虎大威是做了充分的准备,而且各种反制措施极多,平时若是被李征碰上,那绝对是无比头疼的。 但是在众多将官已经暗地站队之下,这种防御部署就如同筛子一般,根本一点作用也无。 就比如驻扎最坚固的北城的大同游击贺柄成来说,他随时都可以开门迎接潞州军入城。 城门处驻扎的虽然是与贺柄成并无统属关系,刚刚调来的大同左卫的指挥使越成济,但是这家伙同样是一个设诚的卧底份子,只要李征统一指挥起这些人,大同城根本就不堪一击。 大同官兵投降李征,说好听的是大势已趋,说难听点是一来自认打不过,二来李征这边不仅军人的粮饷标准更高,而且还从来不拖欠。 这一日一夜是李征给虎大威最后的难得安宁日子,不过李征却是失算了,他完全没有料到人心的险恶。 崇祯十二年四月二十一,被虎大威当众羞辱的瞿成周悍然发动兵变,在虎大威府宅之中突袭了毫无防范的虎大威! 虎大威身边百多家丁根本挡不住数百抱着绝杀目的而来的袭击者,伤亡惨重的家丁最后护在虎大威退入内堂,被人纵火焚屋,与残余的家丁一起成为焦炭。 诡异的是,当晚大同城内并无军队前来支援,杨升荣等这些虎大威心腹更是巧合的在生变之夜被人灌的烂醉,等好不容易被叫醒并醒醉之后,一切都已经无可挽回。 第二日,一大早瞿成周便满面春风的来到府衙之中,回想起昨晚的一切,他都极为兴奋和满足。 他从未想到,自己在军队之中的威信竟然如此之高,只是联系了几位将领,其他收到消息的将领便主动投奔而来,更是群策群力的替他出人出力出情报。 昨晚的行动更是干净利落,只用了半个时辰便将虎大威这个眼中钉彻底铲除! 不过当他信心满满在府衙之中,准备整合全城力量御敌之时,却是惊恐又愤怒的发现,他等来的是杀气腾腾的军队! “杀了这狗官,为大帅报仇!” 而之前计划除掉虎大威之时,那一个个信誓旦旦站在他这边的将领,此时竟然一个不拉的全部到场,愤怒的高呼声更是响彻云霄! 第437章 问题不能拖着 谁也没有想到,大同城在李征还未到来之时,便即完成了投降。 当李征收到巡抚瞿成周的人头与印信之后,他还有些不敢相信,尤其是虎大威遇害的消息也传来之后,这里面的阴谋气息更是直接的扑鼻而来。 但是在大同城众口一词之下,李征也不能也不会去验证心中的怀疑,真的大肆寻找大同变乱之夜的真相,那不是一个玩政治的该做的事。 将大同镇收入囊下,才是他最需要做的事。 虎大威及其最后家丁的遗体都被收敛出来,虽然形体已经残破,但是还是可以从他随手的物品将他从众人中分辨出来。 他们一同被李征大葬于大同镇以北大青山上,虽然有些惋惜,但是李征知道,这是虎大威的选择。大家立场不同,没有最后刀兵相见便已经是极大的幸事了。 大同镇西起玉林,东至美峪关,背靠太原,正面对着的便是茫茫的草原,向来便是大明抵御外族的第一线。 大同镇在册官兵数量十七万六千三百,但是实际兵力只有这个数字的五成不到,其中可堪一战的兵员更是三成都不足。 这数万兵马若是战力强横,以攻代守,那不仅可以稳固边关,更可以扬威塞外。但是在明朝中期之后,大明国策开始趋向保守,变攻为守,后备松驰,更是战力一落千丈,这点人马看似不少,但是防御着绵延上千公里边境线,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之事。 在李征的思维里,从来都是进攻至上,就算四面被围攻,也是会选择主动出击。 不过如今他还不能继续进攻,大同镇乱七八糟的事情,还需要他在此处理。 首先便是遍地的堡垒,还有那无数的卫所,这些卫所早就已经糜烂,兵无战力,官无战心,若非这里是边关要塞,时不时会跟入侵的蒙古人打上几场,这些卫所军几乎都要退化的和内地卫所一样,快要成为地主佃户了。 一连几日,李征都在处理着大同繁杂的人事工作,重新整编太原以及大同这边的降军。 裁汰老弱,补发裁汰老弱的一年军饷,令他们可以暂时生活无忧。 只是对于大同边关这些将领们,李征并没有采取和陕西以及太原府一样的降级处理,这些将领哪怕身边只有百多个家丁和加几百个士兵,他们的官职都不会有什么变化。 只有那些完全混日子的军官,才是李征下手的对象。 不过下手也并不强硬,只是补发一笔钱粮,让他们离开军营完事。 有本部嫡系潞州军近两万在侧,一切整编都十分的顺利,并没有太大波澜。 对于献城有功者,李征也只是给予钱粮赏赐,并没有让他们的位置向上提一提。 这一点,李征在第一次召集这些降将之时便立过规矩,那便是潞州军从来没有靠献城晋升的先例,一切晋升都需要拿军功来说话。 这个态度自然是会有降将不满,但是在这个拳头大便是道理大的时代,任何不满也只能在心底压着。 只要李征没有虚弱下来,这些人还是不敢有什么动作出来。 至于各地的卫所,李征并没有动他们蛋糕的意思,在宣布所有卫所田地持有人不变之后,李征宣布从此废除卫所,所有军户皆为平民,去留随意。 李征相信,在军户人身自由得到解放之后,这些军户在自己推出的大量优惠佃田政策下,一定会有一个明智的选择。 废除卫所制,卫所之内原本主官在突然失去密之后,肯定会个个不满,毕竟卫所虽然没人看上,但是官职可是不低的,正三品武官的指挥使,正四品的千户官职,拿出来还是可以吓唬吓唬人的。 卫所人心浮动,但李征并不放在心上。若是大明朝廷宣布撤消卫所制度,那多少还有些忘恩负义嫌疑,但李征撤消卫所,却是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他并非堵死这些人晋升之路,只要他们能够拉的出兵来,李征还是可以将他们再次纳入体制之中。 不过他们再想进入军队之内,就得看他们手中握有力量的多少了,官职也肯定不会如之前那般的显赫。 至于可能出现的叛乱,李征更是早在期待着,所谓不破不立,不将旧秩序砸碎,新秩序就不可能建立的起来。 大半月内,收到大同府新政的各地卫所,人心浮动,蠢蠢欲动之辈比比皆是。 但令李征失望的是,等了大半个月,却依旧无人敢挑头闹事。虽然私下痛骂声不绝,但真正敢站出来说不的好汉,却没有一个。 虽然他们不敢出言,但后续的发展却是令他们都有些忍无可忍了,因为无数的潞州军学子们开始涌进太原、大同镇。 他们并没有接管当地的官吏,反而大部分沉入民间,硬生生的在县村之间多出一个环节,那便是亭长制度。 这多出来一环虽然简单,却是直接结束了大明皇权不下乡的惯例,真正做到了对基层的控制。 之前大明朝廷收赋,地方官员根本作不到直接控制,全部都是全权交于地方缙绅大户收缴,运送。 虽然官府省了其中许多麻烦,但是却是将地方的控制权完全交给了缙绅们,任由他们在地方上变成一方土皇帝,把持着乡村和丁口。 但这并不是短时间能够达成的,不仅仅需要众多学子能够在地方打开局面,也需要一定时间的磨合,令地方不得不认可这种模式。 不过李征不是一个喜欢等待的人,他更喜欢将矛盾激发出来,然后雷霆万钧的加以解决。 而士绅、官吏一体纳粮这个政策,就足以将矛盾完全激化,而李征带来的这批人,就是催化剂,将这个过程更加的迅速完成! 至于可能会出现的问题,李征倒是有些无所谓,甚至还十分欢迎他们的出现。 毕竟如今的潞州军是处于全盛之中,什么问题在这个时间段内出现,他都可以干脆利落的将之消灭。 而且在战争中锻炼出来的队伍,无论士兵还是将领,都无惧于战场搏杀,更无惧于任何敌人。 但是换了一代人之后,还能不能保持住这种态度和自信就不一定了,能够在第一代解决的难题,就不会留给下一代。 否则只会象大明卫所制度这般,在朱元璋时代便已经问题不断,但是老朱可能是因为面子问题,不愿意接受他的策略出现问题,一直拖着不解决。 而随后的朱棣虽然有这个能力解决,但却没了这个魄力,毕竟造反上位的他,得国本来就不正,再大刀阔斧的改革,必然会出现一系列连锁反应出来的问题,而这些问题,是朱棣也不愿意去面对的。 就这般,一代代问题积累下来,长于深宫的其他继任皇帝更是不可能有这个魄力和能力来解决问题。 第438章 终于到来了 大同镇的动乱从一个月后出现,起因很简单,今年的夏赋开始了。 惯例的是每年不变的夏赋,不一样的是,所有田地一体纳粮。 总有些人是看不清楚形势,也总有觉得自己应该高人一等的家伙,这些人对于这种士绅一体纳粮,总是反应激烈,不仅仅停止在口头上,而且还表现在行动上。 在头十天内,无数士绅慷慨激昂表示反对夏赋,并且大肆串连,游说所有人都同一步伐,大家都不去交纳,这些潞州蛮子难道还能将所有人都杀了不成? 当半个月的夏赋交纳期限越来越近之时,肯主动纳粮的人还是只有寥寥不多。 但是在最后数天,官军开始逐步驻扎在各个县城虎视眈眈之后,三分之一胆子没有口气大的士绅开始不情不愿的交了夏赋。 当最后一日的期限过后,无数士绅终于明白什么叫做有刀就是道理,在他们的庄院被火炮一次轰击便即土崩瓦解之后,他们也明白了什么叫做真理只在大炮之内。 不过他们已经没有机会后悔了,枪炮一响,谁也无法阻止战争的到来,只有杀戮才是唯一的王道。 大同、太原府顿时淹没在血泊之中,无数士绅在最后时刻哀求着愿意交纳双倍甚至数位的夏赋,却依旧无人理睬。 这些出征的官兵们都收到过命令,破门之后三成钱粮归他们所有,在这种高额赏银的激励下,他们恨不得将所有朱门大户全部洗劫一空,哪还会在意他们与自己毫无相关的保证? 骚动在十数日内便全部消失,在统一指挥又训练有素的官兵面前,任何的民间抵抗都显得那么孱弱无力。 真正的大户是不可能受到牵连的,他们与各地官府驻军联系极密,能够得到的消息,也远远超过那些固步自封的乡下土财主,知道上面的决心有多强,根本不会将自己家族拖入危险之中。 整个大同镇与太原府经历过这一次血洗之后,反而顺畅了许多,原本混然不被放在眼中的亭长们,权威也得到了空前的加强。 而十数个被牵连到的县令的落马,也让潞州军开始真正的掌控这两府之地的第一步。 此次清洗地方,得到的钱粮物资除了官军就得的三成之外,七成物资也被李征全部投入到恢复地方生产之上。 原有的格局被敲的粉碎,不仅让所有降军都赚的盆满钵满,认同感急增,更是将社会财富重新洗牌分布,大大的缓解了尖锐的阶级矛盾。 领军倡乱的并没有一个,那些卫所中有几个不知死活的蠢货,也全部被连根拨起。 设立亭长一职,将皇权下乡之后,效果这才显现了出来。 当潞州军方面将陕西的待遇照搬而来后,两府之地的紧急局势很快便平静了下来。 在乡间亭长们不断的宣传之下,大部分百姓们都是欢声雷动,他们不是傻子,只要不故意蒙蔽他们,他们自然会选对自己最有利的一方! 在他们的利益得到保证之后,就算有些缙绅想要闹事,也根本找不出来多少肯为他们火中取栗的傻子。 接二连三如此铁血的杀戮,自然引起了激烈的反弹。 在李征控制区内,被杀服的士绅们别说大厅广众之下,就算在自己家中说话都是小心翼翼,生怕惹祸上身。 但是在京城之中,对于李征的口诛笔伐,已经达到了顶点。 上至内阁,下至所有举人,秀才,一提到李征莫不是破口大骂,直恨的生啖其肉,睡寝其皮的地步。 至于土地兼并最激烈的江南,更是直接将李征在民间完全妖魔化了,什么爱用心肝下酒已经是小儿科了,青面獠牙餐餐食小儿脑子的传说,更是让李征的大名在江南已经可以夜镇儿啼了。 对于读书人来说,李征大肆诛杀士绅这些有功名的读书人还不算什么,毕竟本朝太祖朱元璋干的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但是士绅一体纳粮,这种在读书人身上割肉的行径,却是立即将所有读书人全部得罪了。 但在朝堂之上无论如何辱骂,也根本伤不了李征半根寒毛,想要收拾李征,还得需要朝廷官兵才行。 原本对讨伐李征根本没有任何办法,每次一提起就装死猪的大明文官集团,在被激怒之后,顿时也变得有办法起来。 说到底大明如今缺的不是兵丁,而是银子,既然缺钱,那便再征税便是,实在不行,将现有的税赋再提高个一两倍也不是不行。 毕竟国贼当道,为了让天下万民有更光明的未来,也只能再苦一下这天下万民几年,等到朝廷荡平了国贼,必定会还天下万民一个太平世道。 御吏康白川首先出班,声泪俱下的代表天下万民向崇祯皇帝苦苦哀求,天下万民苦李征国贼久矣,情愿再加三分剿饷,相助朝廷除此逆贼,复我大明正槊。 眼见天下万民如此的忠君爱国,深受感动的崇祯皇帝也不禁为之泪下,责令内阁尽快拟出章程票拟,承报上来。 内阁也以极快的速度完成了亩加三分加征剿饷银的票拟,并且第一时间便得到崇祯皇帝批复,用了大印之后,便即快速传达天下。 但是税收毕竟太慢了,有些恨不得李征见不到明日太阳的激进份子,甚至已经在京城发起募捐的义举,为朝廷多方筹措钱粮,助朝廷早日出兵平叛。 只是这些年轻人的热血却是应者寥寥,近一个月也只筹措到数千两上下,这其中很多还都是抹不开面子,只能随个份子的公子哥们。 这笔银子文官们倒是没有上下其手,其一也是这银子也太少了点,二来也是看在同为读书人的份上,不好伸手去拿。 这笔银子虽少,但是却是让崇祯一直阴郁的心情大为缓解,甚至激动的午膳都多吃了一碗。 连就寝之时,也兴奋的满面涨红,一直对着周皇后念叨着‘士民可用,大明有救’,让人都实在不忍心去泼冷水。 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天下万民不是谁都可以代表的,当他那加赋的旨意传达天下之后,本就动荡不安的天下,顿时鼎沸起来。 北方诸省还剩下的山东、安徽,一个月内便处处烽火,无数卖儿卖女都还不清赋税的百姓,纷纷揭竿而起,最为动荡的时代终于到来…… 第439章 异状 华北六省,一半已经被李征与李自成瓜分,剩下三省在手的大明朝廷,自然而然的将丢失三省的赋税加在了剩下三省身上。 这已经不是要人命的赋税了,而是奔着要人全家命去了。 京畿地区基本上千里无人,闹事的人有,但是却是形不成气势。 山东六府就硬气的多了,在半个月内便打翻了天,无数活不下去的百姓纷纷聚众上山躲避,有些比较大规模的百姓已经组团攻打县城,在生存面前,谁的面子都不好使了。 安徽各府更是全面暴动,凤阳府更是第一个出现大规模的叛乱。 凤阳向来都有一种民间花鼓戏,戏里更是讲凤阳府在大明时的遭遇唱的声动形象,‘自从出了个朱皇帝,凤阳十年倒有九年灾’。 崇祯十二年本应是天灾不断,朝廷再一次加赋加税,下面的官吏更是不会放弃这绝佳的捞钱机会,将朝廷的意思十倍扩大,逼的所有人不得不在全家饿死,或者造反两条路上选边。 原本在河南的舔食伤口的李自成,根本无需别人催促,敏锐的发现了这绝佳的机会,两路大军分别扑向了山东、安徽。 只是用了两个月不到,山东安徽已经大半掌握在其手。战局的顺利出乎了李自成的预料,无论他走到哪里,哪里便有无数前来投奔,给他带路的二五仔。 虽然李自成手中堪称精锐的军队剩下的并不多,但是每一路偏师,无论在哪里都能快速的卷起数倍于己的兵力,攻城掠地,如入无人之境。 安徽是进军最顺利的地方,就连首府徐州城在李自成面前也是不堪一击,内外夹击之下不足十日便即陷落。 在山东,李自成也同样顺风顺水,别说早就不稳的各府各城,就算首府济南城,也因为刚刚被满清祸害,远远没有恢复元气,根本无法阻挡铺天盖地的闯军的步伐。 但是在登州,李自成却是碰了一个碰茬子。 山东之变,大明朝廷还是处理了一批文臣武将,祖宽因为大败之下只剩下光棍司令,被大明朝廷毫不犹豫的直接斩了首。 山东巡抚朱大典,虽然极力的反抗过,但耐何双方实力差距太大,丢失济南后,也被大明朝廷给降了职,从一省巡抚变成了地方性的登莱巡抚。 不过是金子总会发光的,朱大典在满清退兵之后,痛定思痛,在登莱整顿军备,裁汰老弱,不断的对官兵进行训练,倒是在大半年内练出一支战力不俗的军队。 而登莱又是大明著名的火炮铸造地,登州城头之上,火炮数量委实多的令人发指。 登州城原本就是一座临海要塞,城内又兵精粮足,再加上有天津卫水师在侧援助,后援粮草补充通畅可直接从水路入城,也不怕围城消耗战。 凭借这种优势,朱大典硬是凭着一座城池,令李自成主力劳而无功,虽然反复调动数十万人攻击,城池却是巍然不动。 不过朱大典虽然守的密不透风,但是苦于兵力不足,却也无法对闯军做出什么实质性的打击,也只是能苦苦支撑而已。 在李自成留下刘宗敏带着数万人于黄县对峙后,便带着主力回返。 山东、安徽被攻下,大明朝廷的槽运便即彻底断绝,两个月时间不到,京城百物腾贵,甚至比起建奴围城之时,也不惶多让。 更可怕的是,失去了槽运之后,朝廷拨给九边的钱粮也一下子断绝了。所有人都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害怕听到雪片一般军队哗变的消息传来。 但令大明朝廷惊讶的是,虽然粮饷供给断了数月,但是九边却依旧安稳如个,似乎一点也不受影响。 在大明朝廷紧急商议以海运替代槽运的可能性之时,数月未得到粮饷的宣府军队终于抗不住了。 不过并不是因为粮饷,宣府军的粮饷基本上就没怎么靠过朝廷,作为大明为数不多的两个对外贸易的关口之一,每年只是对走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获就能养起他们的军队。 在潞州军在大同咄咄逼人的进逼态势下,宣府军虽然没有主动出击的能力,但依旧还是在杨国栋的指挥下,坚壁清野之下,再努力坚守城池不失。 这也是李征在陕西、太原、大同几地实施的士绅一体纳粮政策的后遗症,当利益被损害之后,士绅们团结起来时,也是能够给李征带来不小的麻烦。 这种乌龟一般的战术下,李征虽然方便一点点的蚕食宣府,但却也找不到机会将宣府主力一网打尽。 但这也只是麻烦而已,只要潞州军发力,这些麻烦也就不再是麻烦,相反还会因为城池抵抗过,而名正言顺的抄家积蓄钱粮。 不过李征对于宣府的贪念,最多也只停留在张家口这个对外物资出口,眼下这种不打大战,权当练兵的小规模蚕食也比较符合他的心意。 只是在崇祯十二年七月中开始,宣府突然开始出现大规模的投诚浪潮,这股浪潮甚至让李征都有些措手不及。 十日之内,万全都司除了宣镇之外,已经全部投降。甚至不等李征派人接手,便自顾自的更换了旗帜,一副急不可待的模样。 等李征明白事情缘由,也有些哭笑不得起来。 大明京城自漕运断绝之后,便即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京城中百万百姓每日消耗可谓车载海量,各类物资的供应可谓一日都不能断。 但在漕运断绝之后,在迟迟不能打开通道之后,京城内百姓富户逃离者一日甚过一日。 不足一个月,整个京城人口已经十去六七,空空荡荡的京城,就如同腐朽老迈的大明朝一般,摇摇欲坠。 在这种情况下,京城中也是多了另一股的声音,那便是迁都。 而且这股声音还不算小,在北方六省基本尽丧,漕运断绝之下,独守京畿明显就是一个死局,若是能够迁都南京,将这个乱摊子扔下,未尝不是国家之福。 南京可是保留着作为京都的一切条件,包括六部什么的都一应俱全,只要皇帝过去,一切都可以极为顺畅的重新运行。 这个提议也是得到不少人的赞同,甚至传闻皇帝都大为心动。 在这种情况下,宣府官兵哪里还有什么战斗的欲望,皇帝都走了,他们还在这打生打死,那不是白痴么? 在宣府明军开始大规模投降之时,辽东方面也突然出现了异状。 第440章 不共戴天 辽东方面,向来是大明一个黑洞般的存在。 多少钱粮投进来,都不会溅起丁点浪花。要说这帮子大爷们完全是无用的废物,也不尽数,至少无论他们是如何做到的,但确实在前线挡住了满清前进的脚步。 要说真是国之利器吧,他们又从来没有打过一次大捷,甚至连象样的捷报都没有一个。 不过在镇压国内流寇方面,辽东军确实算是比较出彩的,往往只是来数千骑,就可以左右一场大战的走向,称的上是战力强大。 因此,他们也往往是大明朝廷的一只鸡肋,那么多的钱粮堆出来这么一个不伦不类,介乎于有用与无用之间的集团,而且辽东上层的武将还不是那么听话,因此如何用便成了一个大难题。 这次漕运被断,大明朝廷在没有任何办法之余,也只能将希望寄托于这些辽东半藩镇的军阀身上,一个月前便一纸调令北上,准备集结辽东强军,真正的与李自成扳扳手腕! 辽东方面这一次一如既往的让人捉摸不透,虽然拿到调令之后,立即便开始集结军马,筹备粮沫,但是却迟迟不给京城回应,不知道他们到底何时才能出兵。 崇祯十二年八月,在漕运断绝已近两月。 对于迁都的呼声越来越高,朝廷文武百官都是人,而且还不是普通人。对于生活质量的要求更是比普通人要高上一截,在物资短缺,百特腾贵之下,他们也终于坐不住了。 不再有人一听到迁都便即破口大骂提议者偏安误国,而是开始含含糊糊表示任凭皇帝安排。 托李征的福,这一次并非是李自成有席卷天下的声势威逼大明,因此文武百官还没有决绝到开始选边,为了保住自己在京畿的无数家业,需要一个投名状让李顺政治接受自己,而选择阻止皇帝南迁的程度。 在各自生活质量受到极大损害之下,反对迁都的人已经少了许多。大多数人虽然心中百般情愿,但是却又不愿意背上南逃骂名,索性不反对也不支持,既不用背责任,又可以捞到实际的好处。 京城方面已经开始讨论迁都事宜,已经开始向外吹风此事。 不过这个时候辽东军南下的消息却是将这个进程给打断了,八月十七,辽东军出兵五万南下,顿时令所有人都为之侧目。 辽东军在与农民作战时,战力之强悍大明朝廷上下都人所共知,所有人都盼望着这支数万人规模的大军,能够在山东击败李闯,重新打通漕运。 虽然南迁已经没有多大阻力,但是若是能不南迁,大家都还是不愿意南下的,毕竟大家在京城这里,可是有着无数的不动产,就此全部放弃,任谁也不会甘心。 而崇祯皇帝则是另外的顾虑,那便是南迁势必会让他威严扫地,隐隐会给人一种大明朝大势已去,自己要去江南做一个偏安小朝廷一般的感觉。 哪怕有一丝机会,崇祯皇帝也不愿意这般灰溜溜的南下避难,这不仅仅是面子问题,还会造成将北方彻底拱手送人的局面。 辽东军来的极快,十七日从山海关出发,二十九便到达北京城下。 不过令大明朝廷上下不满的是,这帮子丘八不仅没有继续向南击退李闯,反而在城下开始索要粮饷,从开拔银到战地半年的双饷,足足提出了百万的数额出来! 对于这种要求,别说大明朝廷根本拿不出来,就算拿的出来,他们也绝对不会这般便宜这些借机狮子大开口的丘八们。 不过内阁却是对此有些忧虑,担心这是辽东军想要闹事的借口,在他们的不断劝说下,崇祯皇帝忍痛拿出了五万体己银子和数千石粮草,算是给这些大兵们一个交代。 但是崇祯皇帝完全低估了这帮子人的尿性,这些人在辽东欺软怕硬惯了,若是大明朝廷一口回绝,并且严厉训斥他们一番,说不定还能镇的住他们一时,但是大明朝廷服软给了银子,那就立即变成了大爷。 这些银子出城之后便少了一大半,送到军营之后更是只剩下买水钱,在军官们刻意的煽动之下,辽东军群起闹事,不仅将京城外驻扎的一营京营打的落花流水,更是在京城外面纵兵抢掳,田地里牧马放羊,将城外的一切都破坏的干干净净。 这一下,朝廷百官全都不乐意了。 城外的那些田地里的庄稼,还有那些没跑的百姓,大部分可都是他们的财产,这般任由这些丘八这般遭践,那叔能忍,婶子也不能忍啊! 在群情汹涌的弹劾下,崇祯皇帝也是勃然大怒,派人出城训诫,但是在朝廷软弱的嘴脸已经被看的一清二楚之下,根本就没有人鸟这个传旨的太监。 甚至有些辽东军官兵还十分恶趣味将太监扒了个精光,瞧瞧到底和正常人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太监光着屁股回城哭诉之后,崇祯皇帝差点的气的背过气去。这种戏弄传旨太监的事情已经不是跋扈,而已经是赤果果的打脸羞辱了! 但崇祯皇帝大怒大砸一通之后,却是惊愕的发现,自己竟然无力对这些辽东军做什么,也根本无法约束他们! 九月初三,崇祯皇帝再次下严旨训斥,要求辽东军立即回驻地防御建奴,并限期他们十天之间撤兵回去,否则便以谋逆同罪! 这道措词强硬的圣旨,立即将城外正潇洒快活的辽东军全部激怒了,老子是来勤王的,你却一点赏赐也无,便直接打发人回去?不回去还要给按个罪名? 就在第二日,辽东军便改头换面,直接打起清君侧的旗号,更是派使者入城晋见,哭诉自己实心为国,却缺粮少饷,忠君勤王,却被朝中奸贼鼓吹迁都变为弃子,若不铲除朝中奸佞,传缴天下永不迁都,还他们一个清白,他们便将跨马入城,自行为天下除此大害。 为了表示他们的清白,辽东军表示,他们愿意留下一万精兵防卫圣上及朝廷百官,使他们再不被贼人所迫。 这份集威胁与羞辱于一体的奏章,被来使当庭宣读,崇祯皇帝与百官俱都怒火填膺,这分明就是准备挟天子以令诸候的翻版,谁都知道辽东军若是进了城,大家就都只有仰其鼻息而活了! 建奴数次入寇,大明都从来没有想过签下什么耻辱条约,你个家奴一般的混蛋,又算的了什么东西?! 崇祯皇帝当场便定了这使者一个脶刑,并且直接在德胜门上执行,同样下旨全城戒严,誓言与辽东逆贼不共戴天! 第441章 遗忘 谁也没有想到,近百年来,第二次北京保卫战就这般在大明内部打了起来。 这一次,被激怒的不仅仅是崇祯皇帝,还有那无数的官员勋贵,以前见了自己就得跪地请安的货色,如今竟然想踩在自己头上,婶子也不能忍! 京城三大营原本有十数万人,但是如今三大营能够凑出三万人都已经是个奢望。不仅如此,这三万人能称的上精锐的,更是十不存一。 这种糜烂的程度,崇祯皇帝虽然不清楚,但是朝廷百官又有哪一个不明白。 不过好在虽然这些京营野战不行,但是守城之时却勉强可以胜任,唯一需要关注的便是他们的粮饷问题。 带头身家性命,这一次动员后的京营粮饷,文官中再没几个人动手脚。而文官们都不动手脚了,那还能让武夫们占这个便宜,在文官们派出无数眼睛睁的老大的督查官吏面前,战地双饷很快分发到位。 望着这些几乎足额发放的钱粮,京城三大营士兵无不欢呼雀跃,万岁之声直冲云霄,士气大振。 而辽东军在下了狠话之后,却是尴尬的发现这一次来的太急,之前也没有想过攻打京城,眼下手中甚至连一架云梯都欠奉。 大部分的军队都开始分散各自寻找树木,用来制造攻城器械,京城也趁机派出无数信使奔向四方,号召四方官兵前来勤王。 对于这些求援的使者,没有被拦截住的,辽东军也无意穷追不舍。 眼下大明接连受创,精锐主力几乎一扫而空,北方六省除了京畿这个空架子之后,已经全部沦陷,京城还能向哪里求援? 在迁都风波出现后,最后忠诚于京城的宣府也开始大规模的向山西李征投降,放眼京城方圆千里,已然尽是叛逆,又上哪里去求援兵? 若是大明朝不迁都,辽东军有吃有喝也不会出此下策,但是你大明朝廷拍拍屁股走人了,让咱们辽东还如何过安生日子? 北方双李都不好惹,面前的建奴更是凶神恶煞!辽东走廊狭小四面受敌,并非王霸基业之地,所以辽东军从来没有割据一方的想法,大家都是混混日子过活。 但你这么一走,立即打破了李征、李自成、满清三方的平衡,夹在三方中的辽东,无论投降哪边,都只有被人当炮灰先锋的下场,还让咱们上哪去找安生日子? 你不让我好好过日子,那我肯定不会让你有好日子过,今日看似鲁莽,但只要拿下京城,拿住皇帝与文武百官,无论哪一方先到京城,将人一交,便是泼天大功,安逸日子就有过下去的希望。 带着这种想法,辽东军这破天荒的集结了过半兵力南下,原本只是打算以这种气势来要求朝廷不要南迁,但最后却是阴差阳错的成了武力逼宫。 但不管是哪种方式,只要阻止了大明朝廷南迁,无论三方胜利者是谁,他们都可以毫无悬念的加入胜利者一方,荣华富贵一样也不会少。 …… 在辽东军满世界的寻找林木打制攻城器械之时,这则惊人的消息也随着突围的求援使者向整个大明扩散而去。 十数日后,固守孤城宣府的杨国栋选择了起兵勤王,他并非是弃城率孤军而前,而是派使者通知李征,如果李征同意出兵歼灭辽东逆贼,那无论成败他都愿立即出城纳降。 但是这个请求却是被李征眼都不眨的直接拒绝了,他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兴趣参合京城的这场大战。 他考虑的是未来,无论这一次崇祯皇帝能不能撑的过去,大明在北方的统治都已经基本清零。 在北方大地无主之时,满清必定会起举国之后前来争夺,那才是他的头号生死大敌,相比而言,无论李自成还是辽东军,都是不值得多损耗实力的主。 在随风情报处确认了京城之战之后,李征没有任何选择,立即下令全晋全陕总动员! 这一次扩军规模极大,在保持现有的军队规模之后,再组建十万以上的步兵,一万以上的骑兵! 李征当然明白这种总动员,对于治下经济破坏力有多大,但是他已经没有更多的时间来循序渐进。 受过去的思维所限制,李征潜意识一直觉得大明朝必然会撑到崇祯十七年,但是却没想到自己这个妖蛾子扑扇的所引起的动静越来越大,历史已经完全的面目全非。 京城之战只是一个引子,满清入关才是真正引爆全场的炸弹,这一仗不仅事关身家性命,更是事关国运走向,只能拿出所有本钱赌这一把,根本容不得李征有半点侥幸的态度! 在收到李征的断然拒绝之后,杨国栋在府中痛骂良久,最后把心一横,号令全军出发勤王,但是一出城,大军便直接做了鸟兽散,只余下数百忠心耿耿的家丁还环伺在侧。 杨国栋制止了家丁们准备追杀弹压的行动,望着这些追随自己百战不殆的老伙计,却是从心底叹了一口气。 虽然这些家丁全部都是一脸坚毅,但是杨国栋却不会带着他们去白白送死。 “大明,吾的大明!为何会如此!” 在下了最后一道命令,令麾下家丁全部投降李征之后,杨国栋仰天一声怒吼,拨出宝剑自刎而亡。 在山东半岛,坚持了数月之久的朱大典,不得不含泪放弃了胶东要塞登州,黯然的乘坐天津卫水师到达天津卫。 他前脚刚走,后脚登州便被虎视眈眈已久的刘宗敏袭取了登州,山东从此再不复大明所有。 朱大典率领的登州营五千余人,却是这次京畿祸乱之中,唯一一支勤王大军。 不过他虽然足够忠勇,但实力之间的差距却不是一腔血勇能够弥补,在武清城外,五千登州营两万辽东铁骑踏为齑粉,朱大典战亡。尽管他已经用出浑身解数,但却致死也未见到京城的轮廓。 虽然解决了京城的援军,但是从来没有进行过攻城战的辽东军,面对着京城却是无从下手。 一个月以来,任他手段百般用尽,京城却是巍然不动,双方只能处于相持之中。 在辽东军黔驴技穷之后,用上了满清挖沟围城之术后,却是极为尴尬的发现,到了目前为止,就只有他们与大明朝廷大战不断。 李征,李自成,满清三方,似乎完全将他们给遗忘了,过了如此之久,不仅无人派兵前来,甚至连一个沟通使者也不曾见过。 第442章 对耗 盛京。 辽东依旧没有多大变化,满清依旧被限制在山海关之外。 天启年间,努尔哈赤时代,虽然看似战无不胜,但是后金当时最高的政治主张,也只是独占辽东,割据一方,不用再看大明脸色。 努尔哈赤虽然打的大明数十万大军灰飞烟灭,但是对于大明的忌惮却从来没有减少过。 在他统治后期,大批的屠杀汉人,攻占通辽,广宁,觉远、锦州等地,但是他从来没有想过在这些地方长驻。 反而大批的屠杀当地百姓,人为的用屠刀制造了从山海关到沈阳千里无人区,目的不言处明,那便是加剧明军反攻之时后勤压力。 说到底努尔哈赤只是一个满足于拦路抢劫这个大型盗匪集团的定义,对于关内根本就没有任何觊觎之心。 但来到皇太极时代,满清在扫清了蒙古方面,朝鲜方面的掣肘之后,自然而然的将目光投向关内。 但是托努尔哈赤的福,这千里无人区同样成了满清极难跨越的一道障碍,想要攻击锦州、宁远这些大明边地,同样需要极大的人手维持后勤! 往往数万战兵就需要十数万的包衣阿哈们保障运输,每一次攻击都是一场得不偿失的军事行动。 因此对于关宁明军,满清向来都是不愿意大动干戈的,面对着城高池深,而且从不野战的关宁军,战争完全就成了拼消耗,而这恰恰是满清最不敢进行的战斗场面。 满清国小民少但兵员却多,一场消耗战就能将满清给拖垮拖死,他们每一战都必须要捞到极大的好处,才能将这个国家维持下去。 但是崇祯十年的这一次入寇,却是让皇太极看到了消耗战的希望,多尔衮先败后胜,在被逼退出边墙之后,物资钱粮收获并不多,严格说来这次入寇完全就是得不偿失。 但是多尔衮力排众议来了一次回马枪后,一切的劣势便完全改写了,山东一役,多尔衮捞到的好处更是多的令人发指,运回来的物资足够满清上下屁事不干吃上三年五年也毫无压力。 在这种功劳之下,多尔衮回师之时,皇太极不仅亲自率领盛京文武百官出城三十里相迎,更是解下自己的披风赐于多尔衮,若非多尔衮官职已经升无可升,肯定官运从此一帆风顺。 就算如此,多尔衮在这次大胜之下,也已经成为满清事实上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除了皇太极还能勉强压他一头外,其他人全部都是望尘莫及。 在关宁军南下勤王之后,物资钱粮充足的皇太极,已经开始筹划南下打通关宁防线的计划。 如今的他并不怕消耗战,对于关宁军这些城老鼠,他自信就算围也能将他们一个个围死,饿死。 虽然崇祯十年入寇,八旗损失不小,但是在充足的钱粮和掳掠而来的无数包衣帮衬下,通过赏赐下无数阿哈将大量满人从劳作中解脱出来后,大量无甲旗丁入军,然后少量抬旗已经驯服的汉八旗之后,却也将这个缺口给填了起来。 这样的抬旗自然不可能长久进行,否则满清的根基就会动摇,但皇太极也不是没有其他准备。 在满清妇人无法为族群瞬间带来无数新生命之前,一年来皇太极不断的向北入山搜捕生女真,在充足的人手操作之下,生女真的捕捉数量不断升高,大量生女真被补入战斗部队,也极大的充实着满八旗单薄的人口数量。 经过一年多的恢复休养,满八旗实力不仅完全恢复了战前的数量,在质量上因为众多生女真的加入,反而更加强大了许多。 在这种情况下,皇太极虽然人在盛京,但是对关内的局势却是从来没有忽略过,在关内李征与李自成飞快崛起之后,他更是生出一种事不我待的紧迫感。 崇祯十二年九月,皇太极在盛京祭天告祖,誓师起兵伐明,尽起满蒙汉大军一十三万,数路齐举,大举围攻锦州。 锦州的祖大寿这一次再也当不了他的飞将军了,逃无可逃的他并没有如同历史上那般咬牙坚持近两年,而是在谈妥投降后的待遇之后便即直接献城投降。 当皇太极的大军来到大明关内最后一座关隘之时,山海关新任总兵吴三桂却是将他的脚步挡了下来。 山海关作为万里长城第一关,这些年又因为满清大军的威胁,数十年来关墙从来就没有停止过修茸,可谓坚固异常。 如今没有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借口,吴三桂也就没有历史上那般痛快的答应投降,而是选择了抵抗。 他的抵抗并不是为了大明,更不是为了关内争雄的两强,李自成他根本就没有考虑过投诚。 在他看来,李自成这种靠流寇劫掠为生的流寇,根本就上不了台面,更不可能成为新朝之主,绝对不是他能够投降的人选。 至于李征,倒是有新朝气象,制度严谨而且人材济济,更重要的是,李征大军可是唯一一支连败满清大军的军队,还是同文同种的汉人军队。 无论哪方面考虑,投降李征才是他最好的选择。 但唯一的缺陷便是他距离李征距离实在太远,潞州军的触角如今只是探到宣府境内,距离山海关还有千里之遥,中间更是隔着京畿地区,根本无法为他后盾。 他如今之所以抵抗满清大军,完全是为了投降满清。 这看似矛盾,事实上却是一点也不矛盾。 他不需要击败满清大军,只要让满清大军明白,只要他肯抵抗,满清大军想要越过山海关,就得付出巨大的代价,那代价足以令满清方面肉痛! 事实上,皇太极在试探了几次攻击之后,也是明白了这个道理。 在坚固的山海雄关前,只要关上的明军还有战斗的意志,他就极难强行突破而过。 手握数千家丁,还有两三万普通明军的吴三桂,只要他还想抵抗,皇太极就不可能逾关而过。 山海关可不是锦州,他根本不可能做到四面围攻,吴三桂的粮道他更是无法切断,依山傍水的山海关,更是他无法靠围困能够解决的。 但事情到了这一步,皇太极反而不着急了。 因为他沉静下来思考之后,也想明白了一个问题,那便是谁想占据大明京城,就极有可能成为全天下的众矢之的,这也不是他想要的。 皇太极在派人向吴三桂以平南伯招降之后,双方开始漫天要价,着地还钱的使者来往之后。 满清大军留下万余停在了山海关外,大部开始撤向锦州,大肆从后方迁丁锦州、宁远,一副准备屯田种地,长期耗在这儿的架势。 第443章 变故 崇祯十二年底,是一个极为诡异的一年。 大明,关宁军,李征集团,李自成集团,满清集团,围绕着京畿山海关开始一种静态的对峙场面。 李征大军云集于宣大二府,前锋抢占京城顺天府美峪关,保定府紫荆关,距离京城已经不足百里,对京畿虎视眈眈,却是从不向前踏出一步。 李自成动作稍微温柔了一些,一统河南、安徽、山东之后,大军大举进入大名府,顺德府真定府,河间府,只是步步向南向北蚕食而来,从两个方向对京城形成威胁,其前锋已经夺下天津卫,距离京城尚有两百余里。 满清大军则继续与吴三桂纠缠着,对于吴三桂要求的亲王爵位则是态度暧昧,始终不肯松口答应。 这并不是满清舍不得一个傀儡般的王爵,这种王爵满清有不少,三顺王就是这样的,虽然他们都是名义上的王爷,但是在满清内部根本就没有多少话语权。 毕竟那些人都势穷而投,本身又没有多少嫡系人马,还是顺字开头的王爵,根本无人会在意他们。 但是吴三桂这并不一样,他手握重兵,就算满清想要动他也是会掂量一下利弊,他只要一获得王爵,虽说与满清王爷们还达不到一个级别,但是却也是极为重量级的人物。 更别说吴三桂可不是孤家寡人,关宁军还有其他的军头,他们若是有了一个核心人物,团结在一起的话,这股政治力量也是非同小可。 毕竟南边大明京城还有关宁军数万人马,目前为止只有祖大寿与吴三桂在关宁军说话声音最大,若是以祖大寿例,封吴三桂一个公爵,剩下的小鱼小虾,一个伯爵就足以打发,满满倒也无所谓。 但是若是给吴三桂封王了,那下面的关宁将领们还不知道会多出多少个公爵,一旦抱成团,那就更加难以收拾。 若是吴三佳只是一个公爵,那随便找个理由,再多提拔几个关宁军将领为公爵,那就可以很轻松让整个关宁军成为一盘散沙,再不可能变为影响极大的政治团体。 更重要的是满清内部的公爵都不多,一下子让这么多手下败将位置高在自己人之上,满清内部肯定会有无数不服气之人。 皇太极是一个懂得隐忍的人,从他当政之初,可以容忍三个人与自己平起平坐数年,更一直等到稳操胜眷,还忍耐着拉一个打一个,直到有压倒性优势,这才真正露出獠牙就可以看的出来。 他明白现在的局势谁先出头,谁就会遭到各个方面同时的打击,因此对于吴三桂不断的讨价还价,皇太极反而更加从容的不断应付,也给自己一个缓冲的战略局面。 吴三桂与皇太极不断的打嘴炮之时,李征与李自成也不断的交流着。 这个时代的李自成没有前世那般的激进,并不是他的性子改了,而是身边有一个李征这般强悍的存在,让他没有任何激进的可能。 李自成刚刚占领大片的领土,正处于急需时间来消化的阶段,因此对于李征大规模的军事动员和调动,那是极为敏感的。 虽然看着李征动员军队的方向是宣大二府,并不是对着闯营大本营洛阳,但是李自成依旧不敢有丝毫掉以轻心。 因为他如今正是最脆弱之时,本来就不多的军队还被分散在三省镇压地方反抗势力,无论哪个方向,李自成都挡不住李征的雷霆一击,说不定战事一起,就会形成连锁反应,落得一个不断崩塌的局面。 因此,从洛阳出发至大同的使者络绎不绝,在不断的陈述李自成坚决遵守盟约的同时,也在探听山西方向的意向。 不过李征并没有撕破协议的打算,事实上他对目前的局势也有些捉摸不透了,心中也在犹豫在该如何行动。 满清止步于山海关,这个变故令李征有些措手不及,原本在他盘算中,无论李自成还是满清,都不会在势如破竹之时止住脚步。 李自成有的是机会北上拿下京城皇袍加身的机会,但是他却生生的止住脚步,只是满足于蚕食向北,主力始终停留在洛阳保定天津一线,死活不肯向西北再进一步。 而皇太极明显就是另外一只老狐狸了,山海关虽固,但却根本挡不住他,只要他再一次绕道朵颜草原由蓟州入关,就足以令京城之外的关宁军与山海关的吴三桂不攻自败。 但这老狐狸却是停在山海关外,看似完全处于了被动,但是从他不断的迁丁向南屯田的举动来看,这老狐狸的盘算打的才是最精的。 只要他在山海关——宁远——锦州一线屯田一年以上,立稳了脚,那他就成功缩短了后勤距离,可以坐看关内风云,选择最为恰当的时机突入关内,分得最美味的一口羹。 而李征现在看似最强大,可以拥有最大的主动权,但是却是最为被动的。 从目前的形势来看,他最佳的策略便是南下夺取京城,然后大举进攻三方之中最弱的李自成,趁着李自成强吞三省消化不良之际,将李自成彻底的从这场天下争霸中除名。 但是这却是一个美好的愿望,李自成虽然容易打,现在也是最好的攻打机会,但是打下来之后呢,李征也会面对李自成如今一般无二的局面,蛇吞象的局面下,只能是消化不良,不分兵镇压地方,那就会地方不靖,占领与不占领没有任何区别。 但是一旦分兵,满清趁机大举入关,李征就会陷入主力分散而被动挨打局面。 更可怕的是,一旦让满清大军以集攻散,那潞州军就算战力再逆天,也只能是处处失利,那潞州军不可战胜的神话就会被打的粉碎,而这个政治影响力才是最致命的! 这东西看不到,摸不着,但对人心的影响却是实实在在的。 潞州军之所以这数月来,基本上一箭不发,却是顺利拿到上千公里的土地,这个名声的作用至少也占了八成以上。 但他若是不动,后果也是很可怕的。 大明朝廷这块肥肉他还可以直接忽略,但是让李自成再稳个一年两年,将占领的土地消化,那李自成也会立即变成一个极为棘手的存在,单单一城城的推过去,就不知道推到猴年马月了。 至于满清那更是不用说了,只要拿下摇摆不定的吴三桂,他就是如今战略地位最优越的存在,进可攻,退可守,谁也无法短时间内收拾了他。 在李征左右为难之际,李征完全忽略掉的大明京城却是突然出现了变故…… 第444章 一点就透 崇祯十二年十一月,围城已经数月的京城,终于坚持不住了。 漕运断绝,京城内本就百物腾贵,围城之后,更是度日如年。 在原本仇恨的支持下,大明文武百官对于反咬一口的关宁军都是恨之入骨,发誓要与其决一死战。 但是数月过后,城内百姓饿殍遍地也就算了,就连守军的家眷供应也开始捉襟见肘了。 进入十一月,原本守军家眷每日每户半斤粮食供应,如今已经变成二三两,这点粮食,一家数口人,每顿饭也就是一人一口罢了,完全就是吊命。 但这还不是每日都能供应的上了,许多官兵家中已经开始出现老人饿死的情况,已经令得军心开始有些动荡了。 更可怕的是,寒冷的冬季已经到来,但是城中可以取暖的柴薪却是根本没有任何的供应。 人不吃饭的话,还可以支撑个数日,但是穷当兵的家中本就没有几件象样的衣服,大冷天若是不取暖,夜里是真的会冻死人的。 城中逃亡百姓的房屋已经被拆的差不多了,所有能烧的,在这几个月都被做饭用火烧的差不多了,别说普通百姓,大户人家也开始为取暖而发愁。 但在这个关口,城中还依旧有人在屯积粮食与柴薪,黑市之中的粮食已经涨到百姓们不可触摸的价位,但依旧是有价无市。 柴薪虽然没有粮食涨的那般离谱,但是价位也是令普通百姓可望而不可及。 若只是如此,大家也都还能咬着牙的挺着过去,毕竟守军每日下发的口粮还是有一斤上下,每日带回一些回家,还能让家人勉强活下去。 但在十一月中,士兵们的口粮也快速降至平时的一半,这点粮食别说向家里带了,就算保持士兵们一天的体力都有些够呛。 城中闹事的守军已经接二连三,但朝廷却依旧拿不出任何的办法,既没有强力弹压全城,将所有粮食集中起来供应分配,甚至百官们连提也不提这这茬。 在他们每家都有定时供应之后,他们所有人的问题便从屯积居奇之辈身上移开,开始大谈特谈军需官兵有多艰难,军属供应困难,士气如何动荡之上。 但一问到如何处理,所有官员的意思都一样,那就是如今社稷危难,请皇帝大开内帑,供应前线。 崇祯皇帝是不明白什么叫做印钞机,他只有不断的拿出真金白银和还剩下不多的宫中粮食,源源不断的接济守军。 但是崇祯不明白的是,贪婪之辈从来都不会因为任何形势的改变而改变,他们的贪婪之心可谓永无休止。 从宫中流出的钱粮,出了宫门便会少了两三成,再从官僚们手中一过,就会直接减半,到达官兵手中,便只剩下了不足三成。 这种在眼皮下被人克扣挪用的事情,偏偏崇祯皇帝却是一无所知,在他自己费了锦衣卫与东厂之后,他就完全成了一个瞎子、聋子,每日所听所看,都是别人想让他看到的,至于真实的情况,根本也无人敢向他提起。 哪怕就算在他身边忠心耿耿的大太监王承恩,也不敢贸然向崇祯提起任何内幕,毕竟他也不敢保证,在举世皆敌之下,崇祯能不能保的住他。 但是在城头守军军心士气越来越动荡之际,王承恩却是再也坐不住了。 亲信大太监与皇帝的关系,向来便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换句话来说,他们才是真正的自己人,才是牢不可分的同盟关系。 若是文武百官在不断要钱之下,能够用这些钱将形势稳定住,那就算他们从中大捞特捞,那忌惮他们势力的王承恩能做的也只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如今在城池危亡之际,他们依旧这般不管不顾,王承恩那是完全坐不住了。 “万岁爷不要啊,再拨多少都是无用的!从宫中出的钱粮,到了守城官兵手中,向来最多只有两成多点而已!哪怕万岁爷将宫中钱粮全部搬出,也根本无济于事!这些狗官们,从来就没有办过任何实事,除了诓骗万岁爷,一无是处!” 左右都是一个死,王承恩还是决定哪怕被崇祯赐死,他也不想死在这些蝇营狗苟之辈手中,在崇祯皇帝又一次决定批复加大拨付内帑钱粮之时,勇敢的站了出来,将实情通通说了出来。 痛快的将心中话全部说出之后,王承恩再次重重的扣了几个响头,将眼一闭,只等狂风暴雨的出现。 但预料中狂暴的崇祯皇帝并没有出现,反而是一处的宁静,宁静的令人心悸,似乎时间一下子停滞了下来一般。 当王承恩缓缓睁开眼睛后,却是发现崇祯皇帝直挺挺的坐于龙椅之中,双眼空洞的看着屋顶,不知不觉间,两行清泪,正静静的顺着的他的双颊划落。 “万岁爷,万岁爷啊!还请保重龙体,莫要为了这些混帐们伤了自个的龙体啊!” 王承恩连滚带爬的来到崇祯身边,颤抖的替崇祯试去泪水,泣不成声的说道。 “承恩啊,你说朕哪里对不起他们了?登基十二载了,风雨无阻,天天上朝理政,他们的谏言,朕有几次驳斥了?就连东厂、锦衣卫,也是听从他们之说,束之高阁,朕如此的信任他们,他们,他们为何这般对朕?” 崇祯皇帝慢慢坐直了身体,目光定定的看着王承恩,半晌之后才幽幽的问道。 “贪婪之辈行事,又哪有什么道理可言?” 王承恩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有打起了太极,讷讷的道。 “有道理,本就贪婪,哪有什么道理可言?承恩,这宫中也就你敢跟朕说句实话了,眼下局势危急,你告诉朕,朕该如何是好?” 崇祯皇帝问也不问王承恩为何现在才告诉他这些,他并不是个蠢人,当然明白其中缘故,只是该如何处理这些人,崇祯皇帝方寸已乱的情况下,也委实想不出什么办法来。 “万岁爷,奴婢只是太监,太祖有令,太监不能参政……” 王承恩之前心血来潮的一腔血勇,此时也已经散的差不多了,听到这个问题,顿时打了个寒噤,小心的推辞道。 眼前魏忠贤前例不远,他说什么也不愿意再躺这趟混水。 “说!” 崇祯皇帝却是不打算放过他,目光严厉的盯着王承恩,虽然只是一个字,却是带着不容拒绝的威严。 “奴婢不知!只是奴婢觉得,对付这种人就得反其道而行,他们越是反对什么,咱们就越做什么,这样才能让他们任何奸谋都不能那般容易的达成!” 王承恩当然明白该如何,但却不敢说的太清楚,含糊的说道。 “好一个反其道而行!” 崇祯皇帝却是一点就透,目光中充满了锐利,喃喃的重复着这句话,身上再次恢复了皇帝的威势。 第445章 锦衣卫复出 崇祯十二年十一月二十二,冬暖阁。 锦衣卫指挥同知康白凝,此时正哆哆嗦嗦的跪在崇祯面前,整个人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这么冷的天,他的额头却是不断的渗出大颗大颗的汗滴,头发都被冷汗凝湿了,眼角酸涩难忍,却一动也不敢动。 因为在皇帝身边,王承恩正在一封封的念着文武百官弹劾他的折子,从来时到如今,已经小半个时辰了,那奏章的数量竟然还只念了三分之一不到! 对于为何被弹劾,他当然心知肚明。 在三天前崇祯皇帝密令他查抄京城之内黑市之时,他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却没有想到,当时信誓旦旦表示一定保他的崇祯皇帝,此时却是命人不断的宣读着他的罪状! “康卿,知道有多少人弹劾你了么?” 等这一封奏章念完后,崇祯皇帝却是制止了王承恩继续念下去,终于开了口。 “卑下知罪!卑下私自纵兵抢粮,更是殴死百姓,逮拿无辜,罪不容赦,请圣上治罪!” 康白凝一咬牙,十分干脆的领了罪,丝毫不敢提起之前的密议。 “谁说要治你罪了?!你一次性为朕拿来了粮万石,银近五万两,大功一件啊!这些奏章,在朕看来,全是为你请功而来的!骆指挥使年纪大了,你们年轻人才是朕以后的指望!” 眼见这康白凝在这般情况下也没有攀咬自己,崇祯皇帝却是心底大定,亲自将他扶了起来,十分喜悦的说道。 “呃……” 康白凝顿时愣在原地,根本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尤其听到最后一句,更是忍不住的激动起来。 原本的锦衣卫已经雪藏已久,指挥使也是一个七老八十的驼养性,完全没有一点脾气,历经三朝的他,完全就是混吃等死的主。 崇祯皇帝这般说话,那这锦衣卫指挥使,莫不是未来就属于他了? “谢圣上!” 康白凝顿时扑地叩谢,激动的不能自已。 这个世上从来不乏官迷,就算城破在即,只要能当一天,他们便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崇祯皇帝默默朝王承恩点了点头,对于他推选的这个人选极为的满意,这种即听话又懂得分寸的人,崇祯皇帝还真找不出来。 “这里有一份名单,我不问你如何去处理,但朕的要求只有一条,那便是抄来之后,八成的钱粮归朕,其余的朕不会干涉。朕明日还在这里,等群臣们对你行动的请功奏章!若再办好了这差事,指挥使一职朕就赏给你了!” 崇祯皇帝拍拍康白凝肩膀,十分熟练的接近着双方的关系和感情。 果然,在感受到了崇祯皇帝十二分的看重之心之后,康白凝走出冬暖阁之时,甚至觉得腰杆都挺直了极多。 “这些抄来的钱粮,就交给承恩你去支给官兵了,谁敢给朕伸爪子,千万别给朕客气!不要令朕失望!” 崇祯皇帝看着百分干劲的康白凝出动,这才对着王承恩点头道。 “奴婢定不负陛下所托。” 王承恩点点头,这点小事根本不在话下,只要不让面对群臣,剩下的事情都只是小儿科。 康白凝带着冰火两重天的心情回到自已衙门,望着一众忐忑难安的同僚和下属,顿时换了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拿出一封圣旨高声叫道,“有旨到!锦衣卫北镇抚司听令,随吾办差!” “卑职遵旨!” 一见到康白凝手中的黄绸布,众人都是惊讶交加,但谁也不敢多发呆,全部跪倒于地,恭敬的叫道。 康白凝看着下面整齐跪着的同僚们,一股压抑不住的激动立于胸中。 再想起昨日的行动,百余力士突袭黑市,事隔十数年,再一次亮出北镇抚司衙门的身份之后,那帮文人官吏惊讶的嘴脸,顿时感觉全身无处不爽。 有崇祯一朝,锦衣卫一向都如同被后娘养的一般,不仅失去了令所有文官见了都颤抖的威严,更是长期处于文官们的打压和羞辱之中,在这种环境呆了十数年,无论是谁,胸中那股子怨气,一旦有了出口的机会,那便会极为残忍! 当夜,那些还想羞辱他们的文官,基本上都被打落了满嘴铁齿铜牙,事实上还是锦衣卫对付这些文官最为拿手,玩嘴的碰上玩刀的,更是宿命仇敌,下手极为畅爽和狠辣! 当一个亮出御吏身份的白痴家伙,更是直接被锦衣卫故意活活殴死,这家伙完全就拎不清身份,若说锦衣卫与文官是仇家,那与御吏那就可谓不共戴天了,有下手的机会,哪会让他再看到第二日的太阳? 当康白凝得意洋洋的将崇祯皇帝的旨意念叨出来之后,北镇抚司已经完全沸腾了,在他们看来,这就是皇帝准备与文官开战的信号,他们这些锦衣卫终于摆脱了被雪藏的命运,再次凌驾于百官之上了! 虽然这个时候来的有些晚了,但是就算是死,也一定要拉着这帮子文官一起玩蛋,这几乎是所有北镇抚司选手们的共同心理。 在王承恩拉着无数钱粮在城头分发钱粮,安抚军心之时,成群结队的锦衣卫几乎空巢而出,一队队久违了的缇骑开始呼啸南北,向着一处处高官府邸奔驰而去。 不多时,砸门声,打杂声,里面夹杂着临死时的惨叫声,不断从京城之中各处传来、 上至六部部堂,下至六司小吏,到处都有呼喊、哀求、叫骂之声,整个京城几乎乱成一团。 甚至有几处畜养了大量家丁的官员府邸,更是强硬的将上门的锦衣卫打出府门,但是在锦衣卫再度大权在握之下,这一切的反抗反而更加的凄惨! 根本无需调动兵马前来,各处闻哨而来增援的锦衣卫、东厂番子,就强势的将一切骚动完全的镇压下来,那一个将锦衣卫打出门的高官,甚至还没想的及前往皇帝告状,便被无数如狼似虎的锦衣卫以谋逆的罪名直接抄家灭门,所有的一切全部被瓜分一空。 无数官吏都战战兢兢的看着这一切,似乎再次回到了天启年间那段黑暗的岁月里。 无数的弹劾飞也似的前往皇宫,但却是石沉大海,根本没有丝毫的回应。 但城内的局势却是越来越混乱起来,但与之相对应的是,城头上守军的欢呼声却是一浪高过一浪,似乎比之锦衣卫更加的欢喜看到这一切。 第446章 狂欢 一天的时间一晃而过,京城之中人人的心情都不平静。 锦衣卫如同关押已久的饿狼,疯狂而又狂热的横扫碰上城内一切,虽然大部分被收拾的都是名单上的人。 但是在这种情况下,锦衣卫当然不可能不报复一些他们早就看不顺眼的官员,肃反扩大化根本不可能避免。 在官员们绝望而又恐惧之时,锦衣卫完全陷入了另类的癫狂,一队队缇骑肆虐在城市大街小巷,完全就是一副天下无敌的模样。 崇祯皇帝则是极为吃惊的看着锦衣卫报上来的钱粮数字,平时里让这些名单上的人捐献个几十上百两,都能哭着向自已喊穷的官员们。 从他们家中却是抄出成千上万两,甚至数十万两的家产,就这么一份百人不足的名单之下,却是抄出了银一百七十余万两,粮十三万余石的巨大数字! 这份名单大多都是与崇祯皇帝拨付钱粮有关的,里面的官员只有寥寥的十数人,其他的大多都是太监、小吏之类,却是没有想到,这些看起来只是普通人的家伙,家底的深厚,委实令人为之啧舌! 单单这些人,抄出来的钱粮已经足以和崇祯皇帝之前下令,向全国加征的练饷数字差不多了,这不能不令崇祯皇帝反思,这天下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这些钱粮已经不少了,若是全部用在守城官兵的钱粮供应之上,就算再守几个月也完全足够。 但是执拗的崇祯皇帝却是被气的几欲癫狂,要知道这些钱粮可是锦衣卫扣去两成之后的数字,而这些官吏还只是京城百官小吏其中的一小部分,其他官吏相加会有多少? 这个数字只是略略的盘算一下,崇祯皇帝就觉得有些头晕目眩,大明全国每年的钱粮赋税估计都远远不及这些官员们所拥有的! 这些可恶的蛀虫! 这些一脸道貌岸然,满肚子男盗女娼的可憎蛆虫! 他们全部都应该下地狱,全部都应该打下十八层地狱,生生世世饱受炼狱之苦! 当崇祯皇帝看到无数为这些官吏喊冤的官员奏折之时,他满脑子都是这些恶毒的诅咒! 他这时候终于明白为何他兄长天启皇帝,自幼聪慧过人,却是一直受着魏忠贤的‘蒙蔽’,不断的残害‘忠贞之士’! 他的皇兄早就看明白了这些道貌岸然的文官嘴脸,早明白了大明的弊端何在,也知道单凭皇帝根本无法与整个士大夫集团抗衡,索性眼不见为净,这才不惜代价扶持大太监魏忠贤,令其结党与文官集团对抗,保证国家的正常运行。 再遥想他的祖父,数十年不上朝,还不是因为受够了文臣们的每日无用的争吵,这才一躲数十年的不上朝,躲在后面遥控朝政! 再一想自已兢兢业业的十数年风雨不辍,此时想想却是如此的讽刺,朝会上唯一能通过的,无不是消弱自已鹰爪之事。 比如雪藏锦衣卫、东厂,这些自已的耳目鹰爪,无不是全票欢呼通过。 再比如维持朝廷运行的矿税,茶税,盐税,无一不是被全票通过,让朝廷财政愈来愈困难,直到如今爷孙一代积攒而下的内帑几乎空空,大明朝廷举步为艰! 再想到自已一心摧毁对自已并无敌意,甚至完全是束手就擒的魏忠贤集团,还有当时朝堂之上一片歌功颂德之声,崇祯皇帝就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痛,这才想起皇兄临去时所说的话,是如此的正确和有先见之明。 提防文臣,善待魏忠贤这两条皇兄的临终遗言,他是一条也未做到,甚至在朝臣们已经对魏忠贤党羽网开一面之时,他还一心想要斩草除根,力排众议的将肃反扩大化,将所有兼顾自已利益与皇帝利益的朝臣被全部一扫而空之后,整个外朝在哪个时候已经完全无救了。 这些年因为没有眼睛,没有耳朵,崇祯的治国完全可以以盲人摸象来形容,一切可谓都是由文官说的作为依据施政,而成效自然是有目共睹。 从他接手皇兄天启的皇位之时,那时还算是一个天下太平之世,虽然后金当时在东北挺蹦哒,但以当时的战略局面来看,后金依旧只是一个旦夕可灭的小部落。 也许明日,也许后日,只要大明能打赢一场战役,后金就是待宰的蚂蚱。就算大明不出手,林丹汗等一众被后金调戏的蒙古部落,也会痛打落水狗,将他们撕成碎片。 但是进入崇祯朝之后,一切便急转直下,崇祯初年干净利落收拾掉魏忠贤之后,一切便似乎进入噩梦之中了。 崇祯眼睁睁的看着各地在加税之后,慢慢升腾起的烽火,只是他自认可以轻松的镇压下来,只要保持充足的财力先磨平辽东,腾出手后,挥挥手就足以灭掉内地不成气候的造反者。 但是被他寄予深厚希望,宁可让天下不宁也要什么给什么的袁崇焕,上任第一件事,就是砍了皮岛毛文龙,然后坐看东江镇群龙无首,一片散沙,对后金再无任何威胁。 但他还是坚持用人不疑的原则,不仅没有惩罚袁崇焕为毛文龙正名,反而还默默替他背书,默认了这件事的合法性。 他等来的不是袁崇焕大胜后金,凯旋回京的那一刻,反而等来了后金的入寇,这一次竟然直接打到了京城之下,让整个大明尊严扫地。 然后便是在文官们的建议下,一次次的加征赋税,既在填补在辽东那处吞噬钱粮的黑洞,又镇压着国内此起彼伏的叛乱。 十数年间,他不知道听了多少文臣的慷慨陈词,也不知道遵从了多少文臣们信誓旦旦的谋国之言,但这天下似乎从来就没有真正好转过,反而支离破碎,北方被打的几成一片白地。 慢慢地,崇祯皇帝的鼻息越来越沉重,眼中的杀机也是越来越浓郁,在无比的压抑中,崇祯皇帝再次在暴怒中下达了圣旨,以此次贪墨内帑钱粮为契机,全面对百官进行一场大狱! 一场大狱! 圣旨之中对于锦衣卫行动竟然用大狱来形容,这顿时让整个锦衣卫东厂彻底陷入了狂欢之中。 他们比皇帝更明白一件事,那便是在如今的大明官吏,见一个杀一个或许会有冤枉的,但隔一个宰一个,那绝对有大批的漏网之鱼! 所谓一朝权到手,便把令来行! 无数的番子与缇骑肆虐在大街小巷,根本不用任何的提审,只要是官吏之家,便即破门而入。 第447章 入城 崇祯十二年腊月,绝对是一个黑暗的月份。 至于对于京城之内的官吏来说,这是一个黑暗到让人绝望的月份,无数的官员家破人亡,无数的达官贵人一夜间便沦为阶下之囚! 别说北镇抚司的监狱,就算整个京城的大牢都是人满为患。 这里面的人也许罪行并不是最重的,但一定是京城内最有钱的,他们的财富也许能够骗过崇祯皇帝,但绝对骗不过在京城之内无孔不入的锦衣卫探子们。 锦衣卫得到的圣旨是抄家所得的钱粮可以独享两成,那在利益的驱使下,他们的目标自然而然便投到了那些家底丰厚的官吏们身上。 至于罪名,根本就无需去编织,这些人的屁股就没有一个是干净的,种种克扣吃拿,想要多少,锦衣卫的番子都可以给他们弄出来,根本就不带任何冤枉的。 这种情形下,整个京城的官僚体系几乎直接崩溃,各部主官基本上都被请去豪华大牢游了,剩下没有被拿的个个都战战兢兢,人人自危。 京城之中,就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只是数日工夫,所有官吏都已经明白了崇祯的数道圣旨内容,甚至连崇祯交代下来的名单他们都个个门清。 尤其是崇祯最后一道圣旨兴大狱,彻查贪墨案的到来,这种无限制大规模的清洗之下,所有官吏都觉得末日即将到来。 皇帝在大兵压境之下,竟然如此的疯狂搜捕逮拿官员,若说不是疯了,恐怕人人都不信。 谁都觉得,皇帝这敢情是要趁着这个机会,拉着所有人去陪葬!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极大的猜测,所有人都有些疯狂了。 既然左右都是一个死,那为什么不拼死一搏?城外可是些叛军,但那又如何,叛军进城可不一定会死,但是等到皇帝目光转到自已头上之时,那肯定是一个死! 城中虽然在戒严,但是却是难不住官僚阶层们的私下聚会,在愤怒的讨伐了一番皇帝的倒行逆施之后,众人一致的同意抢下一座城门,放关宁军入城。 但是他们太小看了锦衣卫与无孔不入的东厂,在他们还没有将详细章程商议出来之时,便被大批番子直接围了个水泄不通。 当晚,数十家参与密谋叛国的文臣们便被送入了皇宫,崇祯皇帝在心寒之余,更是下令再次将逆案扩大化的圣旨。 数十家谋逆弑君罪名坐实之后,更加严厉的株连开始了。 这一次不仅仅是无数的文官被这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同僚们拖下水,甚至连一直以来都没有被冲击到的武勋爵爷们也有一些被拉下了水。 这些勋贵们向来被排挤在朝政事务之外的勋贵们,却是无端端的因为娶了一个文臣女儿便被拉下了水,顿时各个大呼冤枉。 但是锦衣卫却是不管这么多,勋贵们相比于文官们来说,两百余年的积蓄下,家底更是丰厚,油水更是多的令人发指。 相对来说,这些人才是锦衣卫最想动手,却无法染指的存在! 不过如今有了逆案在手,这些人已经完全成了毡板鱼肉,不狠狠切一刀,怎么对的起自已? 当崇祯皇帝看到这些牵连进来的武勋们的丰厚家底之后,当场就有些不淡定了,望着这动不动就是数十万银子打底的勋贵,他仿佛看到一个个巴掌迎面而来,直打的脸皮生痛。 他顿时回想到几年前,他向百官及武勋们筹措银子时,这些人的是如何打的他的脸。 最多的是成国公朱能家,捐献了三千两银子,当时还给崇祯感动的眼泪婆娑,如今看看地位远远不如他的武阳伯何永正,都拥有着八十万银,米铺中近十万石的粮食,崇祯只觉得自已的智商都在被人按在地上用力摩擦着。 巨大的羞辱感,顿时让崇祯皇帝的理智一瞬间崩溃了。 就这么短短的十日不到,崇祯皇帝在他臣下抄家得来的银子已经超过一千三百万两,粮食五十余万石! 若是在一年前,有这么大一笔钱粮,他绝对能够喜极而泣,但是如今,他只觉得整个人都快要疯了,钱粮有了,他的尊严却是碎了一地,而且还是被人用力的碾过了好几遍! 武勋阶层中的顶尖权贵,与大明休戚于共的英国公在这个时候却是突然前来为被连累的武勋求情,顿时将已经在崩溃边缘的崇祯皇帝惹的雷霆大怒。 英国公也是很无奈,他本来是不想躺这道混水的,但是无奈这已经关系社稷倾覆了。 皇帝如何收拾文官他不会管,也不敢管,毕竟那些文官虽然平时拽的二五八万的,但是没有兵权在手,他们再闹腾也成不了什么事。 但武勋不同,特别是在这京城之内,三大营官兵基本上都是由勋贵统领的,若是勋贵不稳,这京城根本就守无可守了。 在崇祯皇帝发疯一般,根本听不进去英国公任何理智的劝告,在如今武勋集团撑着大局的情况下,却是悍然下令对牵连在其中的几家勋贵以谋逆罪论处! 已经被抄了家,还要面对皇帝穷究其罪的旨意,武勋集团也开炸了。 这年头,勋贵之间哪家不带亲沾故,若是真的动真格的,怕是根本剩下不了几家了。 若是平时大家还不会害怕,毕竟皇帝也是有分寸的,不可能真的将勋贵一网打尽。 但是如今的皇帝已经给人半疯的感觉,再看文官已经被打的七零八落,剩不下什么了。 这种状态下的皇帝,任何极端之事都做的出来! 之前收拾文官之时,他们大多在旁嘻嘻哈哈,甚至还高声的叫好,但是事情一轮到自已头上,顿时就有些笑不出来了。 但武人却是比文人更加的干脆,也更加的果断,当晚已经无路可退的武阳候便派遣密使前往城外,与关宁军商定了献城事宜。 次日深夜,虽然人已经在囚牢之中,但是武阳候的家丁家将却还在城上,代替武阳候践行了约定,将控制在手的一处城门大开,放关宁军入城。 当英国公闻讯匆忙带人前来平定叛乱之时,却已经为时已晚,大举入城的关宁军,根本就不是数十年未见刀兵的京营能够比拟的。 只是一个冲锋,便将拦路的守军冲的七零八落,在内应的配合下,关宁军极为轻松的便涌入了这座半年都未能进入的城池。 第448章 瓮中捉鳖 当崇祯皇帝还在做着一举平定内外敌人的春秋大梦之时,在大同的李征也终于下定决心,命令大军向京城进发。 无论如何,李征是绝对不能看着崇祯皇帝落入他人之手,毕竟崇祯不仅仅代表大明正统,更是他未来可以利用的极大优势筹码。 更重要的是,李征知道京城之中,可是储存着海量的钱粮物资,这些东西他更不会假手于人。 但是当李征来到宣府之后,却是惊愕的收到关宁军已经入城的消息,这个消息不可谓不惊人,李征根本就没有任何犹豫,直接便下令集结骑兵突袭北京城。 宣府、大同、太原、再加上李征本部骑兵,拥有的铁骑已经超过一万五千,再加上李征的骑马步兵,还有三地明军降军精锐,此次出兵规模更是已经达到了近七万步骑。 这是一个极为恐怖的数字,也是潞州军成军以来,首屈一指的大场面! 七万步骑,滚滚而前,只是一日便在华北大平原上到达京畿附近,几乎是跟着侦骑的尾巴一起回到的京城,刚刚因为破城而兴奋不已的关宁军,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反应机会,直接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也许是李征数月来止步于宣府让关宁军慢慢松懈了,也许关宁军本就有投降李征的打算,当近两万铁骑奔来之时,只有驻于城外寥寥三千余骑试图抵抗。 但是在侦骑面色惨白的说明大军足有十数万铁骑之后,这三千骑根本就没有任何上前的意思,远远的便直接掉头而逃。 得益于关宁军之前修筑的壕沟工事,潞州军极为轻松的便将数万关宁军封锁在京城之中,匹马不能逃脱。 在李征突然到来之后,关宁军也是乱成一团,是战是降两条路线,却让他们内部几乎吵炸了天。 这几天来,他们原本觉得大事底定,不仅没有进攻皇宫,反而在京城中大肆拷问百官,搜刮京城财富。 刚刚入城之时,关宁军各部还是遵守着约定,大家都只是来打一个前途的,并不是来抢掳的,毕竟无论是哪一方,都不想看到一个残缺不全的京城。 但是一入城,便被城中各处堆的满满当当的钱粮晃花了眼睛,那一堆堆闪烁着光芒的金银,完全将所有人的眼睛都吸引的挪不开了。 当揪住一个锦衣卫拷问出实情之后,关宁军上下都被京中文武大佬的财富给震惊到了,根本就想不起来自已本来是干啥的了。 只是一小批文武就有这么多钱,那将整个京城翻上一遍,那得到的财富会有多么的庞大? 原本就没什么追求的关宁军顿时被金银给迷失了,几天内除了搜捕文武百官,拷问金银外,他们根本什么也没干。 唯一大家遵守的,也许就是不去祸害皇宫,这是大家共有的功劳,谁也不能单独吞下。 但是他们不知道的是,英国公已经带领全家还有所有家丁家将入宫拱卫了。 原本已经谁也不信,处于疯癫之中的崇祯皇帝是断然拒绝英国公的拱卫的,但是当英国公命令家丁家将们在宫墙上弓箭手瞄准之下,全部刀口朝外列阵,本人带着嫡系子孙单独来到宫墙之下入宫晋见,实际是充当人质后,崇祯皇帝的疯癫终于平静了许多。 当天便有十数家勋贵还有文官也是拖家带口来到皇宫之下,愿意与皇帝共存亡之时,崇祯皇帝的疯癫终于慢慢的平静了下来。 所谓板荡见忠臣,在随时都会成为叛军攻击目标之时,这些文武能拖家带口而来,已经完全证明了他们的忠诚与信念。 这也让崇祯皇帝那颗受伤的小心灵,得到了极大的安慰,原来并不是所有文武都是吃人喝血的蛆虫,大明还是有数量众多的忠臣孝子。 只不过在这个时候才看出来,崇祯皇帝在绝望之余,也有些欣慰,也许他的为人还没有差到被人完全遗忘的地步。 宫城在这些文武,特别是忠心耿耿的几家勋贵的家丁家将汇入之后,终于不再那么单薄,虽然他们几家合起来的人数只有两千不到,但是皇宫规模也并没有京城这么大,这些忠心耿耿而且战力过人的家丁们加入,在钱粮都有足够保障之下,一时半会儿之间,叛军是不可能拿的下来了。 但是接连几日,叛军却只是在肆虐京城百官,似乎完全将皇宫给遗忘了。 这几日后,跑过来投奔的文武大臣便多了起来,不过大多都是狼狈不堪,甚至有的只带着几个家仆就匆匆而来,将妻儿老小都扔给了入城的叛军。 对于这些人,崇祯皇帝就完全是另一副模样了,根本不理会这些人的哭喊哀求,只要敢于接近皇城,便会一阵箭雨执行。 这些连妻儿老小都能抛弃之人,还指望他们对皇帝能有多少的忠诚?这不过是被叛军祸害的紧了,只能投奔皇宫寻求庇护罢了,但是崇祯皇帝明显没有这个心情。 这一切在崇祯十二年腊月初六嘎然而止,崇祯皇帝立于皇城阁楼之上,用千里镜看到了他最不想看到之人,那便是山西李征的大旗。 根本不用多看,那号令统一,行进有序的队伍,也只有山西一家独有,别无分号。 而城中正乱哄哄挖地寻宝藏的关宁军,也是一阵阵的大乱,无数的军官不断的鞭打喝斥下,无数兵丁开始向城墙上跑去,望着城外无边的骑兵,他们的喉头一阵阵的发紧,心也不断的坠了下去。 眼前此境何等的熟悉,在辽东他们经常见到这样的场景,只是唯一不同的是辽东的满清大军换成了山西的李征。 但是这并不能让他们有丝毫的放松,作为唯一一支曾经击败过满清大军的军队,他们这些满清手下败将,有什么资格能在这支军队面前挺直腰杆? 更可怕的是,这支军队可似满清没有多少对付坚城的能力,他们是汉人的军队,攻城更是他们的强项。 远的不说,西安那种坚城,哪怕是有洪承畴与孙传庭这种统帅在,却依旧阻挡不住潞州军进攻的步伐,只是数日间便即告破。 眼前的京城虽然坚固几可谓雄霸天下,但是在潞州军面前又能支撑多久?怕是也不会比西安多多少时日吧! 在城头上鸦雀无声之时,潞州军却是出来一小队骑兵,打着鲜红的旗帜便向城墙而来。 第449章 皇城 数万人的注目之下,数骑翩翩而来,极为嚣张的一直行至城墙之下十数步外。 “城上的人听着!我家大帅有令,明日日出之前若不出城投降,我部便认定你们为敌人!过时不候!勿谓言之不预也!” 这几骑根本没有别的使者那般小心翼翼,反而斜仰着头,一副天老大我老二的模样,说不出的桀骜不训,话语更是说不出的嚣张狂妄! 但是关宁军似乎就是吃这一套,城头上别说乱箭齐下,甚至连个大口喘气的都没有,人人如临大敌的看着这数骑,似乎这些人一会儿便能飞上城头一般。 来回奔驰在城墙之下,使者几乎将整个京城全部绕了个遍,不断的将话语重复着,努力让每一个人都能清晰听到。 全部转完之后,使者才回到原点,从事先架好的木桥之上悠然而过,整个过程根本就无人应答,更无人挺而走险。 整个京城之下,全部都是这种宽达两米有余的壕沟,若是城中之人有杀意,这几骑根本就没有任何生还的机会。 但城头之上的关宁军,却只是这般眼睁睁的看着,看着对方耀武扬威完之后,在三军面前来回奔驰,赢得阵阵的喝彩之声,才施施然的回到大阵之中。 数万大军匆匆而来,粮草物资什么都不齐备,在中军号角声中,数万官兵全部下马席地而坐,开始吃些干粮补充体力。 简单的吃完后,一营营的步兵陆续开出,寻找树木设立营寨,寻找水源,平整田地为后续兵力到来安营扎寨,整个过程井井有条,虽然繁忙,但却并不混乱。 只是从这方面看,潞州军的军纪、士兵素质就要远远超过大明的同僚,也让城头上的关宁军目光更加的复杂。 临到半夜时分,城外又是一阵阵喧闹声传来,原本还在争执是战是降的关宁军将领们,不约而同的起身又一次来到城墙之上。 城外火把透明,无数火把将外边照的如同白昼。 无数的后续兵马到来,种种物资粮草也陆续到来,看到这些物资补给,所有关宁军将领脸上都开始有些复杂了。 宣府距离京畿至少百里,但是潞州军的后勤系统却是能够在这一日夜不到的时间,便即赶上先头部队,这种强行军的速度,更是关宁军所望尘莫及的。 补给的领取依旧忙而不乱,似乎潞州军做事无论什么时候都是这种井然有序,整齐的令人心烦意乱,让人充满不安。 没有人争抢,没有人大叫大嚷,似乎每一支军队都知道各处的先后顺序,一营营军需官不断的从后勤处拉起各处的物资辎重,陆续向着各自营区而去。 视线中,一处处的大帐开始慢慢张起,如同一朵朵洁白的花朵出现在京畿大地之上,一直蔓延至火把绵延的视线尽头。 “张将军,你们还要议么?恕本将不奉陪了!” 一个中年将领再次观望了一番之后,便即向其他同僚拱了拱手,直接转身而去。 这一次,再也没有人阻拦于他,谁都明白,在满清无法大举前来之时,他们单靠自已,根本就无法抵御住如此强大的军队。 第二日天还未亮,京城十数门尽开,城内关宁军甚至连条件也没有提,直接就这般出城投降。 他们都是人精,否则也不可能在辽东这块土地上生存下来。 他们当然明白任何条件都只是建立在实力之上,潞州军有全灭他们于此的力量,那任何讨价还价都会给他们带来灾难。 尤其还是这种大家都不知道相互之间心意的情况下,若是只有自已提条件,那只会触怒李征,然后惹来杀身之祸。 若是大家一条心,无论胜负如何,大家都可以从后续的谈判中得利,但是最蛋疼的地方也在这里,关宁军出卖队友的次数太多了,多到了他们自已都不清楚多少次了。 相互堤防,相互坑害,这才是在关东混的根本。 否则就如同那个倔强的曹变蛟,被众人排挤至大凌河,于去年多尔衮回师之时,直接给包了饺子,匹马都未回宁远。 在解除了关宁军武器装备之后,李征更是将关宁军全部打散重编,然后再将重编后的军队交予各路降将,李征更是令关宁军分隔开于各个方向,这才稍稍放心下来。 身在险地,一点疏忽都不能犯。 对于关宁军,李征在后世论坛上也是久仰大名,更知道这帮孙子坑死人不偿命的作风,在对待他们之时,更是用出最复杂的办法,将关宁军弄成一盘散沙,这才罢手。 就算关宁军近段时间,肯定会因为军队被打散的原因,战力大减,但对于李征来说,这样的关宁军才是能够让他放心,不会从背后捅刀子的。 折腾完这一切,时间已经到了下午时分。 在派出大同军进入京城控制局势后,李征这才带着近卫营向京城之中行进。 一路顺着熟悉的道路,直直的来到皇宫之外,这才惊愕的发现,皇宫竟然没有受到丝毫攻击的模样,上面影影绰绰的还立着不少人影。 “你们竟然还没有打下皇城?这样也敢在城中抢掳文武百官?” 李征有些愕然看着身边的张正环,不可置信的问道。 张正环等一众关宁将领都无言以对,只觉得心都在滴血。这次的行动完全就是自发性的,连军官都无法约束已经红了眼的士兵。 但问题是就算这般狂热的抢劫了数日,最后却是发现大头全部归了李征。 在迫降关宁军之后,李征也是毫不客气的直接将他们辛苦得来的钱粮直接拿去了七成,能不令人心口发堵么? 但形势比人强,小命都在李征手中捏着,就算一转眼将他们全部坑了,他们也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能够给他们留下三成,已经算是恩德了。 “汉将军李求见大明皇帝陛下!” 转眼之间,便即来到了皇城之外一箭之地,李征一挥手,身边几个亲卫整齐的向上喊话道。 随着这道声音,无数弓箭与火铳齐齐现身,齐齐的对准李征这个方向。 “澎……” 火铳的射击声顿时打破皇城的宁静,无数的白烟升腾而来。 伴随火铳声响,还有无数的箭矢从皇城之上飞起,惨叫声顿时响成一片。 第450章 救朕,还是杀朕 首先开火的是李征的潞州军近卫营,对他们来说,任何用武器对准李征的都是敌人,根本无需任何的命令,任何表露敌意之人,都是需要立即毁灭的存在。 火铳声一轮响过一轮,皇城之上顿时一片片的惨叫声,连续数轮火铳响过,城头再没有人敢冒头出来瞄准李征。 虽然城头刚开始也奋勇还击,但是数秒之后,这种硬汉就不存在了,全部都是躲在墙垛之后,瑟瑟发抖。 经历了无数血战,近卫营本身也不是花架子,向来以凶悍顽强著称,是潞州军中数的着的强军。 再次喊了两遍话,依旧没有一人前来回应,李征无奈的摆摆手,两组爆破手快速包着炸药包来到皇宫城门之外,熟练的将炸药包安置完毕,点火,一气呵成。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过后,巍峨厚实的皇宫大门并没有碎成几块,而是猛的一振,连带着堡墙上众多的砖石向后倒撞而去,将城门洞中无数已经被震的七孔流血的官兵压在下面。 无数近卫军急冲而前,将城门洞中还在摇摇晃晃的大明官兵,一个个放倒在刺刀之下,更是生擒了一员披挂整齐的武将。 大军没有停留,冲开大门之后,鱼贯而入,一路上火铳声响不停,喊杀声一阵高过一阵,但不到一刻钟,所有杀喊声全部结束。 再看皇宫城头,已经尽是潞州军近卫营士兵肃立,黑洞洞的铳口已经转向宫内。 在一队近卫军士兵开路,李征骑着战马缓步跟在后面,穿过深深的城门洞,眼前是一处宽阔的广场。 数百步外,是一座巍峨的大殿,正是上次李征受封的乾清殿,也是外面百姓统称的紫禁城金銮殿。 数百步的广场,能给人一种极大的震憾感,置身其中往往都会让人觉得极为渺小,能够自然而然的升起一种对于兵权的敬畏之心。 哪怕这一次李征纯粹是靠武力进入,但是一进入这个广场,却依然有一种敬畏感油然而生。 不过今日不同往日,第一次来之时,李征头也不敢抬,更别说象今日这般左顾右盼,仔细打量着周边的环境了。 无数的大明官兵已经在奔来的路上,近千人的规模,也让这片广场开始显得有些拥挤起来。 这些忠勇可嘉的将士,虽然在无畏的冲击而来,但是在钢铁交织的弹流面前,他们的勇敢也只是带来更多的伤亡而已。 短短数分钟之后,地上便倒了一地的尸体,无论其人多么横勇无敌,却是根本就无人能够越过六十步这个死亡线! 当最后一轮火铳停止射击之后,近千防卫只剩下不足一半,不过却没有人再敢冲锋了,而是团团的护卫在乾清殿门口,一脸恐惧的望着不断缓步接近的潞州军,却是退无可退。 张正环有些喉咙发干,从李征如何破门,至打到金銮殿门口,他是全程看在眼中,全过程潞州军都游刃有余,除了夺城墙之时有十数伤亡之外,击溃这一两千的宫中禁卫,几乎就是零伤亡横推而过! 这种情形让他在心底同情这些禁卫之余,也为自已做出的选择庆幸不已,若是他换做这些禁卫,估计下场会更加的凄惨,起码这些人还能奋勇一击,他的部下可做不到在这种火力下连续冲锋数次,才最终崩溃而逃。 “李将军,且请住手!陛下召你入殿!” 就在近卫营已经来到近前,准备再次射击之时,一个苍老的身影从宫中步出,朗声说道。 “十息之内,放下武器!” 李征根本不为所动,冷漠的朝着那些侍卫喝道。 看着李征高高抬起的左手,老者心中明白,一旦李征这左手落下,这里最后数百的侍卫将再无生还者,顿时大喝一声,“诸将士听令,放下武器!” 数百将士大多依令放下手中武器,但还有百余将士根本不为所动,反而呐喊一声,疯狂的扑了上来。 “大明国士还真不少,只是可惜皇帝不能用。” 李征看着这百余忠勇将士,冷冷的挥下手臂,一阵火铳轰鸣声后,这百人顿时全部倒在血泊之中。 “请李将军入殿!” 老者显然是见过大场面之人,虽然刚刚目睹一场屠杀,但是却神色不变,平静的唱道。 李征不答,手臂一挥,身边百多人顿时鱼贯而入,等到带队军官出来立下行礼之后,这才迈步而入。 踏入乾清宫,李征发觉除了崇祯皇帝之外,殿内还林立站着数十文武官员。 但这么一座大殿,只有这数十人,更是显得冷冷清清,处处都是一片的落莫场景。 “大胆李征,见了陛下,还不行礼?!” 见到李征进来之后左顾右盼,一人顿时大怒,跳了出来怒喝道。 李征一看笑了,还是一个熟人,正是左御使刘宗周,这个大明朝堂之上顽固不化的老头子。 虽然如今的李征已经没有任何向崇祯皇帝叩拜的必要,但想起自已十年前是在这里接收崇祯给予的官职,然后才有自已的今天,李征觉得今日还是要给崇祯这个面子。 “臣李征,叩见大明天子。陛下昔日简拔之恩,虽然臣已不列臣班,但却永不敢忘。” 李征大礼参拜,语气真诚的说道。 “那用甲士打进紫禁城,你就是这般感激陛下洪恩么?” 眼见李征竟然真的行了大礼,刘宗周反而愣住了,但片刻便反应过来,怒喝道。 “这一拜,只是谢了陛下知遇之恩。崇祯十年满清入寇,李征带数万山西男儿浴血激战,伤亡无数,可有受过朝廷任何赏赐?十年来,李征内讨不臣,外御外侮,朝廷可曾发放颗米于李征?滴水之恩,李征已经涌泉相报,自问并没有任何愧疚于陛下之情。” 李征并没有丝毫尴尬之情,侃侃而言道。 “放肆!君君臣臣,名份早有注定!所谓雷霆雨露,俱为君恩,因为朝廷一点苛责,便即枉顾君恩,岂非禽兽所为?子曰……” 刘宗周显然并不认同李征的说法,大怒驳斥道,但话还未说完,便直接被李征打断了。 “刘大人要辩论,去找宫外的百官,李征来见的是陛下,并不是来听你训斥,莫非你已经可以代帝而言了?” 李征这个帽子扣的可不小,作为理教信徒,无论刘宗周再如何愤怒,却也不敢再开口了,否则就是坐实了这个罪名。 “李卿此来,救朕,还是杀朕?!” 正在此时,高高的龙椅之上,崇祯皇帝开了口,声音平静。 第451章 李曹操 救朕还是杀朕? 李征听了这话,委实是有些想笑。自已都已经带兵杀进宫了,你还摆你这副威严的模样,给谁看么? 崇祯皇帝到了这一步,还是这般高高在上俯视着苍生万物,始终不曾想过平视过人。 “无他,愿受潞安郡王一职,奉天子以安天下。” 在众目睽睽之下,李征脸不红气不喘的将自已的想法说了出来。 殿内顿时一片哗然,虽然有了心理准备,但看到一个活脱脱的白脸曹操出现在大殿之中,众文武还是忍不住的大声咆哮起来。 “你觉得朕会答应么?你觉得朕就一定会受你的摆布?” 出乎意料,崇祯皇帝竟然十分平静的制止了众文武的喝斥,语气极为平静的说道。 “依本王看,陛下刚烈之辈,断不会轻易接受,甚至会一怒自裁,给本王一个弑君的名声。不过本王觉得,陛下的儿子们必会有合作之人,换了谁都一样。” 李征平静的看着眼前气的脸红脖子粗的众文武,却是镇定自若直接自称本王,平静的说道。 似乎在印证李征的话语,皇宫之中不断传来火铳的轰鸣声,以及连绵的惨叫声,似乎后宫之中,正在发生一场激战。 “大家不用猜了,若本王所料不错,一刻钟后,几位殿下就会被请来殿内,请大家无需担心。” 李征目光看着这些直欲择人而噬的众文武,却是一点也没有同情,早知早日,何必当初。 当初你们助纣为虐残害百姓之时,可曾想过会有今日?你们大肆添赋加税,夺去百姓们的一切,让他们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之时,可曾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眼下只是让你们失去往日的权柄和尊严,还没有让你们家破人亡,你们就这般痛不欲生,那痛苦的日子还更在后面呢。 此时殿内已经完全都是李征带来的甲士,全部出入口都被封锁,几个想要夺路的武夫,全部都被击毙当场,冰冷的死尸顿时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再看向李征之时,也没了之前的高傲,一个个低垂下了脑袋,再不敢与李征对视。 畏惧死亡是生命的本质,真正视死如归之人之所以受人佩服和尊敬,是因为他们的数量实在是少之又少。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畏之?!姓李的,有种你就杀了老夫!君辱臣死,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何足道哉!” 视死如归之辈少之又少,但刘宗周却当的起其中一员,面对着黑洞洞的枪口,他却毫无畏惧,瞪大眼睛怒视着李征,大步向前逼来。 “刘卿!够了!你眼中还有没有朕,给朕退下!不,朕恩准你归家养老!” 正在李征目光一寒,准备直接了解这个倔老头之时,崇祯的话语却是先一步传了过来。 “陛下?!” 刘宗周顿时扑倒于地,大声嚎哭道。 “难不成你也要抗旨不遵么?回去吧!” 崇祯皇帝目光复杂的看了一眼刘宗周,柔声说道。 刘宗周更是老泪纵横,他当然明白崇祯皇帝的回护之意,不想他就此命丧当场,这才疾言厉声的喝斥。 “李贼,汝国贼耳,他日必入炼狱之中,饱受烈焰炙烤之罪!” 刘宗周却是不想就此苟且,猛的站起身来,怒目咒骂道。 “刘大人,你刚刚骂什么,我没有听到,信不信你再骂一句,便害死一位皇子?” 李征对于这种平时只会肃手谈心性,临头只能一死报君王的腐儒酸丁,根本没有丝毫的敬意,冷冰冰的说道。 “你……” 刘宗周果然就吃这一套,顿时张口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报大帅,诸皇子已然请到!” 正在这时,三位皇子正在甲士的簇拥之下,来到了大殿之中。 “陛下考虑的如何?要知道,曹操身死之时,汉献帝可是差点就将大权收回,陛下难道不想一试么?还是觉得这些皇子比陛下更加有把握做到这点?” 李征完全就是一个恶魔一般,不断的诱惑着崇祯皇帝。 “够了!” 崇祯皇帝气的浑身都开始哆嗦了,指着李征的手,都有些颤抖起来,但拒绝的话却始终无法说出口。 他是皇帝不假,也是一位父亲,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只要是人,就会有私心。 他不得不考虑,若是他这一脉断绝,皇权旁落的危险。人都在乎身后之事,谁也不想自已被盖棺定论之时,被定个恶谥。 若是子孙还在,这名号自然不会太不堪,但是一旦皇权旁落,那就不仅仅是身后之名,甚至还会被人如同朱棣一般将朱允炆牌位移出祖庙,那对人的羞辱就太大,也太不堪了。 “李卿且退下,朕不日自会有恩旨传下!” 崇祯皇帝深吸一口气,这才将满腔怒火压了下去,平静的说道。 “还是当着诸位殿下与众文武之面宣读吧,臣只是略等片刻,不妨事的。” 李征却是根本不打算夜长梦多,态度十分坚定的说道。 崇祯顿时愤怒的看向李征,但是李征却是十分坚定的注视着崇祯,只看的崇祯怒火慢慢消退而去,这才微微躬身行礼。 “李征听旨!李卿救驾有功,今特矅为潞安郡王,位同亲王,享入朝不拜,赐假节钺,丞相职,统领内阁及百官!布告天下,咸使闻之!钦此!” 崇祯皇帝没有任何的办法,不答应李征眼看就会出现废立之事,而几个儿子,够聪明的肯定会被斩草除根,留下来的绝对是最懦弱最无能的,与其如此,还不如自已背上这个恶名,还能与李征周旋一二。 “臣谢过龙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征心满意足的行了礼,众人却是失望的从其脸上,并没有发现任何得意或者高高在上的态度。 众人无不咒骂,李征这么深的城府到底是如何磨砺出来的,脸皮简直厚的惊人。 “为了保护吾皇不受外人侵扰,孤王决定,派遣孤王潞州军一营入驻皇宫,以策应陛下及众殿下以及诸位娘娘的安全!” 李征站起身后,再一次将众人的目光完全接收在了身上,平静的说道。 这是一个不可避免的事情,众人也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知道反对也是无用,索性直接将之无视。 “报王爷,陕西来报!” 正在皇帝以及百官你瞧我,我瞧你,个个垂头丧气之时,一个亲卫急匆匆步入大殿,来到李征身边压低声音说道。 ps:今天上午终于到地方了,一觉睡了一下午。从来没发觉,原来我也挺喜欢工作的。今天一会儿还有一章,估计会晚一点。 第452章 四朝并立 眼见李征大喇喇的告辞而去,崇祯皇帝与百官眼中,都是说不出的羞辱以及愤懑。 传来的消息很特别,没有具体的名字,只有一句,‘一号’已经投降,但要求不透露姓名,前去河套助少将军一臂之力。 对李征来说,这个要求并不过份,只要他肯出力,比这更离谱的条件,李征也不是不能考虑。 李征也不得不佩服这老狐狸眼光毒辣,河套虽然如今只是一片待开发的不毛之地,但却是未来李征集团的核心区域之一,这个时候参与到这种要地的开拓之中,是稳赚不赔之事,只要能够完成对河套地区的开发,未来他的位置肯定稳稳当当的。 不过有了他的加入,李开远那毛燥的性格也算有个可以指点一二的老师,只是这小子向来胆大,除了自已与李开莫之外,谁也不怯,倒是需要派人过去敲打敲打,让他凡事多听听那老狐狸的意见,免得他年轻莽撞误了大事。 眼前大明朝廷已经到手,名份什么也已经到手,李征并不是已经可以安枕无忧了。 在他面前还有满清与李自成这两个敌人,尤其是满清,更是绝对的强敌,容不得有半分的马虎。 而若要想最简单的收拾满清,那山海关就必须牢牢掌握在手,若是能将吴三桂招降过来,那就简单的多了。 以一支人马控制住吴三桂,再将他的力量分散开来,重新布置好蓟州防线,那满清就剩下苟延残喘一途了。 宣大如今已经不再是之前的宣大,满清想从宣大入寇,李征就不介意给他来一个诱敌深入外加关门打狗! 若是满清拼命攻打山海关或者蓟州天险,那李征就更加欢迎了,拼消耗他现在可是谁也不怵,钱粮充足的他就算境内三年不事任何生产,也足以支撑二十万大军所需! 只要撑过三年,他就能腾出手来将李自成赶的远远的,当他在李自成被逐出的地方恢复生产之后,李自成那套流寇手段就会彻底没了用处,至少在自已治下,口袋有粮名下有田的百姓,除非脑子坏了,否则谁还会亡命追随于流寇? 再有个五年休养生息,就算满清不来找自已麻烦,他也要挥军北上,彻底将这个心腹之患给连根拔起,将自已所预料的噩梦完全清理干净,能够好好安歇。 至于南边可能的小朝廷,依东林党人的尿性,只要自已抬抬手放福王过江,估计他们狗咬狗就能咬上个几年时间,想要整合江南与自已对抗,起码也得七八年后,福王坐稳了位置之后才能实现。 不过自已会给他们这么久的时间么? 现在所有的关键全部系于吴三桂一身,虽然他若是铁了心投靠满清,但却不会再象历史上那般,直接导致神州陆沉,最多也就是让自已通盘计划打乱。 不过只要自已还在,那满清就别想入主中原,哪怕拼的同归于尽,白白便宜了李自成这个嫁衣王,李征也决不会有任何的妥协! 招降吴三桂的使者,在李征入城之前便已经派了出去,但是李征却也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对于吴三桂,李征是抱着十二分的忌惮和怀疑的,毕竟历史上他将李自成玩的也太凄惨了,这孙子的无间道本事可谓炉火纯青,令人中者便永世铭记。 李征是不相信冲冠一怒为红颜这个破理由的,毕竟李自成再白痴也不可能糊涂到,一边招降吴三桂之时,一边做着***女,抄人家产的行径。 而且吴三桂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时间也与李自成招降他的时间相差极长,足足有一月时间,这个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什么让吴三桂不顾一切投降满清,估计除了当事人外,谁也猜不到。 李征自认只是中人之才,根本玩不过这些宦海生涯几十年的人精,他唯一的优势便在于事事有准备,事事都做好最坏的打算,无论你玩什么花样,我都有应对的手段,更有一力破十会的拳头,任你玩转万般阴谋,我自一拳打碎! 转眼之意,便是近十日过去,京城也在陆续的恢复之中。 只是文武百官的家产却是再也回不去了,钱是关宁军抢的,关宁军不仅拳头硬,又是李征照着的,无论是谁都不可能让李征卖这个面子出来。 唯一不同的是,李征这十日中虽然出门只有寥寥数次,但是却是经历了十数次的暗杀,而且花样百出,刺客正面相搏是最低级的,无孔不入的下毒,才是让人防不胜防。 李征不止一次发现食物中被下毒,厨子被收买也就算了,连征募的侍女也有行刺者,其中最凶险的一次,他所盖的被服之中被人藏了毒针,一个帮李征收被子的侍女不小心毒针入手,只是一刻钟不到,便即毒性身亡。 这种情况一直到了随风组织大举进入京城之后,这才告一段落,无数忠心耿耿的锦衣卫,东厂番子,虽然正面作战能力不强,但是他们各个擅长种种阴谋害人。 在连续被随风揿了几个锦衣卫余孽的秘密据点,大批漏网之鱼被处理之后,这种刺杀才慢慢平息下来。 不过李征却是明白,真正的主使人必定是他最亲爱的皇帝陛下,在将崇祯身边的老人全部清洗了一遍之后,彻底将崇祯与宫外隔离开后,这种有组织的刺杀才终于慢慢平息。 这十日来,吴三桂那边一直没有消息传来,但是李自成的祝福却是接连不断。 在腊月十七这天,李征更是得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那便是李自成已经于崇祯十二年腊月初十这日,于洛阳城正式登基称帝,国号不出意料的为‘顺’。 而江南也没有闲着,福王世子数月前便一路有惊无险的到达南京。 有感于京城消息断绝数月,刚刚流落于南京的福王世子朱由崧,立即被南京城的镇守太监卢九德,凤阳总督马士英以及黄得功等文武迎为监国。 南明的小朝廷总算建立了起来,依旧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熟悉的福王登基,但这几个月来,就算只是身为监国,等待京城方面传来消息的朱由崧,却不可避免的陷入了东林党的群起而攻之中。 在此时的华夏大地上,已经出现了大明,南明,大顺,满清四朝并立的局面。 第453章 合纵 当李征收到吴三桂的降表之时,已经是大半个月之后了。 这么长的时间才收到回复,李征不由的更加的猜疑起来,他不打算犯李自成的错误,让军队一批批过去受死。 而是直接派出两万步骑大军,全部接收山海关,并且下令吴三桂回京受封。 领军而前的是李征座下三号人物徐勇,他此次带着五千潞州军铁骑,还有五千骑马步兵,还有大同镇官兵万余骑兵,浩浩荡荡的向着山海关而去。 此次行军之前,李征也是有过交待,千万小心吴三桂,他极有可能已经与满清勾结,沆瀣一气。 大军过香河,玉田,一路顺风顺水进入永平府,直到接近抚宁,与山海关只有数十里距离,不仅约定中的交接依旧没有出现,连吴三桂也没有出城来迎。 徐勇已经下令全军戒备,并且探马齐出,如同进入战场一般,全面探索周围百里之内的风吹草动。 在崇祯十三年正月二十八,徐勇终于得到了令他又惊又怒的消息,在抚宁西北,距离山海关只有十数里的地方,探马侦查得知有数万规模的骑兵隐藏其中! 果然这吴三桂根本就没安好心,之前的一切都是在故意迷惑郡王,幸亏郡王早有预料,否则自已这般贸贸然的进入山海关,势必会被吴三桂与满清伏兵两面夹击! 若是一个不慎,甚至会直接大军溃灭! 警报不断的传来,西南方面也发现大量骑兵潜伏,山海关也出现警情,数万大军正从关内源源不断的开出,盔甲鲜明,杀气腾腾! 若是猝不及防,信息不明之下,徐勇或者还会冲击一下试试对方斤两,但是已经明知对方是满清倾国之力与吴三桂主力联手之下,徐勇明智的选择立即退兵,这已经不是他能够应付的了了。 潞州军此来尽为骑兵,说退就退,根本就没有任何拖泥带水。 两万大军在前狂奔,身后十数万满清、吴三桂联军在后追击,沿途各城纷纷关闭城门,求神拜佛希望上天能够搭救自已,莫要被殃及池鱼之灾! 双方你追我赶,行出永宁府之后,满清大军便停止了追击。 双方都是骑兵,一方一心要逃,在这华北大平原上根本就不存在追上的可能。 而且人的名,树的影,对方既然能够预料到自已有埋伏,那定然也不会不做任何准备,一旦穷追之下误入埋伏,那更是哭都哭不出来。 虽然他们停止下来,但是徐勇却是没敢停下来,留下一部骑兵在旁侦查之后,主力丝毫不停,直奔京畿而来。 在大军回返京城之后,一个惊人的消息也传向了四面八方,那便是满清大军再次入寇了。 更惊人的消息也开始传向四面八方,吴三桂也已经投降满清,满清入关的道路已经一片坦途了! 数日间,更多消息不断的传来,永平府已经尽数降清,满清先锋已经挺进丰城、玉田,正快速压迫京城而来。 …… 此时,远在河南洛阳的大顺朝廷,也陷入了激烈的争执之中。而这一切,则只是因为满清派来的一介倡议联盟的使者。 “陛下,臣以为绝不可以联清!与这帮灭绝人性的畜生联手,这是自绝于天下之计,死后也无面目见祖宗于地下!” 大顺朝恢复了丞相制,右丞相李岩对于满清派来劝说两家和好,共伐李征的提议,直接拍案而起,根本不打算有任何的接受。 “李丞相此言差矣!完全就是意气用事!李征势大,麾下能征善战之辈不知凡几,无论满清还是我大顺,单独相抗,都是有败无胜,只有两家能力合作,才能扭转乾坤,彻底灭了这心腹之患!” 左丞相朱金星则是摇头,但是说出来的话语却是让人不得不信服。 “右丞相,你可知前些时日,我皇每日西顾之时,每每都是充满焦虑,食不下咽,水不能进。时时恐惧李征毁约南下的无奈?这李征如今又作了曹操,挟天子以令诸候,占据了大义名份,若不趁此良机,合谋伐晋,来日岂非死无葬身之地?!” 牛金星刚刚说完,一旁的宋献策也是开了口,语气无奈的叹道。 “两位说的有理,只是李征自双方盟约之后,向无毁约之事。如今大顺这般出尔反尔,如何对天下英雄交待?何况就算双方灭晋,那李征灭后,大顺又如何抵抗满清倾国之师?到时又借谁之力?南明那般自顾不暇之辈么?人不图自强,寄望于他人,早晚必会自尝苦果!” 李岩并不被这三言两语说服,冷冰冰的说道。 “放肆!李岩你般长他人志气,到底是何居心?!” 牛金星勃然大怒,怒指着李岩,咆哮着吼道。 对于李岩的才华,他是极为忌惮的,虽然他靠着擅长把握人心的优势,在大顺地位高于李岩,但他明白,随着李岩的功劳越来越多,以后得势也只是迟早之事。 在历史上,也是牛金星在李自成兵败山海关之后,在李自成狂怒之时,背后进了谗言,让李自成大怒之下,斩了李岩这个他最大的竞争对手。 “正视自已就这么难么?若是自身强大,又何需借助他人之手?” 李岩丝毫不在乎牛金星的怒火,依旧是一副实话实说的模样。 “闯王,依微臣看,李征自从出晋以来,看似所有策略都是随手而为,但细细品味,每一步都是针对满清而去。显然在他看来,满清才是生死大敌。” “咱们大顺,说句不好听的话,也许只是他完全不放在心上的流寇罢了!他这个心理正好咱们可以加以利用,李征与满清开战,无论谁胜谁负,都至少数年时间才能分出。” “若是咱们大顺在这段时间内积蓄力量,向南攻伐,等到他们分出胜负,双方必定统统元气大伤!咱们大顺养精蓄锐,以逸待劳,从容破之,这才是咱们大顺的最好机会!” 李岩略带不屑的扫了一眼牛金星,侃侃而谈讲出闯军未来最好的发展战略。 “李兄弟这话,俺听着顺耳。不是说什么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么!咱们何必为满清这吃人老虎卖命?” 刘宗敏听了半天,觉得李岩这话最有道理,虽然李岩有些贬低大顺的嫌疑,但是所出的主意却是三者之中最好的。 “这事,再议!” 李自成却是没有当场拍板下来,沉吟许久之后,这才重重的出了一口气,显然拿不定最后的决策。 ps:现在已经上班了,事情千头万绪,尽量坚持每日保底两更,见谅。 第454章 接触 崇祯十三年二月二,龙抬头。 满清大军前锋已经越过玉田,正向着香河进发。 但是这次满清大军明显已经没有之前那般嚣狂,大军前行极为谨慎,不仅日行军只有四十里上下,更是斥候、侦骑尽出,不断的搜索前行,步步逼向京城而来。 对于潞州军来说,守城是极为难得的体验,他们的人生信条只有一个,那便是进攻! 在二月初二这一日,李征尽起京城大军,只留下不足万人守城,大军过十万,浩浩荡荡迎向香河,准备与满清倾国之军决战! 李征是这个思想的推动者,只看大明如今的情形,就知道野战的重要性。 辽东可谓一地堡垒,但没有敢于野战争锋的劲旅,这些堡垒都是死的,最盛之时绵延数百里的堡垒群有挡住满清的进攻么?答案是否定的,辽东广宁之战时,辽东一溃千里,这些堡垒屁用也没有。 在没有机动部队将这些堡垒联系在一起,满清大军一到,这些堡垒就成了一个个孤立的小岛,满清可以集中兵力个个击破,反而分散了明军的防御力量,更造成了满清不可战胜的神话。 并不是说堡垒完全无用,若是能在野战中击败满清军队,那各地堡垒的重要性便立即突显出来了。 无论是用作警戒还是大军进攻的桥头堡,堡垒的作用都是极大的。防御时一堡并不需要多少人手,只要能够在第一时间发出警报,剩下的事就交给野战部队即可了。 在进攻时,各个堡垒可以事先屯积粮草,大军行进之时,也可以作为休息补充之用,让大军可以保证良好的体力和精神面貌,去迎战强悍的敌人。 双方将近三十万人的大场面,在香河一线正式摆开了架式,连绵数十里的巨大战阵,极为的壮观。 这是决定明清两国未来走向的一场大战,对于李征而言,虽然准备仓促,但是他却没有选择,有些使命,哪怕明知胜算不大,也必须有人挺身而出! 大战并没有立即爆发,双方的斥候与小部队交锋从来没有停过,不断的试探着对方的军队分布与战力强弱。 李征的大阵依旧是潞州军本部位于中央,左翼是宣大劲旅,右翼则是刚刚招降的数万关宁军。 满清大军则是以蒙八旗为右翼,以汉八旗为中军,以吴三桂为左翼,满八旗在后压阵督战。 只从这种排兵布阵的形式看来,就明白双方的战略意图。 潞州军显然摆出的是进攻态势,而突破的锋锐便是中军! 满清方面则是防御态势,看起来打的主意是先用炮灰消耗潞州军的体力和精力,等待战局有利之时再以最精锐的满八旗一锤定音。 说到底满清只是一个小部落联盟,他们的丁口有限,甚至都不足以支撑一场消耗极大的战役。 毕竟若是一场战役只是一场惨胜,那对于满清来说就已经大败特败了,他们的丁口数量根本无法做到短时间内补齐缺额。 若是大明方面补充兵员的速度是年为单位,那满清就是以十年为单位,他们不仅不能输,甚至还不能以人命换取胜利,否则就是灭顶之灾到来! 在不断的试探中,宣大劲旅以其本身的实力验证他们九边精锐的身份,在得到李征足额粮饷的供应,以及无数做工精良的盔甲武器武装,还有严厉的军纪约束之后,已经完全脱胎换骨! 再对上蒙古老朋友,他们已经不再象之前那般的吃力,始终保持着对蒙古骑兵的压制,稳稳的压制着对方。 唯一可虑的是蒙古人的箭矢,如今他们的武器也算是鸟枪换炮了,在吸取了崇祯十年蒙古人攻击软弱的教训之后,满清也是下了血本,将蒙古人的骨箭头大规模的更换为铁箭头。 虽然这可能会造成蒙古人战力大增,但是满清方面高层现在两害相权取起轻,在李征威胁巨大的情况下,适当为炮灰军增加战力,绝对是利大于弊。 至于对蒙古人的控制,满清高层觉得还是有办法掌控的,至少在消灭李征政治集团之前,蒙古人战力增强对满清还是极有必要的。 潞州军唯一的软肋,就是刚刚收编不久,还没有来的及完成整编和清汰的关宁军。 这支军队若是单独放在京城,李征那是肯定不会放心的,谁也不知道这关宁军会不会反咬一口,但是带在身边之后,李征却是烦恼多多。 他深切的明白了后世二战那句话,一个猪队友的危害,远过于敌军的十个精锐师! 在大军向前之时,关宁军见到满清花花绿绿的旗帜之后,甚至本能的就想直接开溜!若非李征中军号角齐鸣,数万大军虎视眈眈,这些关宁军说不定真就能干出临阵脱逃之事。 不过这种强迫参战的精神状态,也让李征对于关宁军随后的表现,产生了深深的畏惧。甚至都有些后悔,为何当时不将关宁军再次打散然后向后方后送,令其直接充当地方治安部队了。 若是大战开始之后,他再给自已来这么一手,那真的哭都哭不出来了。 没有办法之下,李征也只能将中军一分为二,一部分充当督战队列于关宁军后方,火炮火铳齐出,只要关宁军胆敢无令后撤,就直接将其原地歼灭! 关宁军的表现,却是一如即往的稳定,面对弱敌,他们如狼似虎,面对强敌他们基本就是一个打酱油的,看似与吴三佳一方打的热火朝天,但真实伤亡估计连宣大军的零头都不到。 好在在潞州军督战队就在后面的缘故,他们还不至于一看到满八旗便直接跑路,就算是在作戏,怎么说都算是一种难得的进步了。 李征的要求并不高,只要在大战开启后,这些关宁军能够在满清大军进攻之时,咬牙顶住半个时辰,能够坚持到援军增援前不崩溃就足够了。 一天的时间,双方就在这种不断试探中结束,对于双方的强弱,在情报汇总之后,两军统帅都在晚上有了一个大概的估计。 不过可以想象的到,当双方统帅都已经有了考量,第二日的战斗热度必然会上个台阶。 但李征更明白,这种决战决不会轻易的全面开启,只因双方都输不起。 李征更担心的是,在南边坐山观虎斗的李闯集团会是一个什么态度,会不会在这个时间捅自已一刀? 第455章 无边的血债 满清这边,看似人多势重,但日子并不好过。 去年京畿之战的政治影响慢慢显现出来,此战不但打破了满清好不容易建立的军威,而且因为外藩蒙古参与了全程,并且均损失惨重之下,更是让蒙古人开始态度首鼠两端起来。 特别是喀喇沁和土默特两部蒙古因为投降满清比较晚,一直担任的便是最大的炮灰集团,损失更是惨重。随着那些残余返回各草原部落,后金的名声便一直在跌落。 崇祯十年入寇之战开局和收获都不错,刚刚投降不久的蒙古人信心都开始膨胀,但突然冒出来的潞州军在唐水河畔与蓟州,连续与满清大军战平,并且令蒙古人损失惨重之后,这些蒙古人顿时想起了大明两百年的积威了。 尤其是在蓟州,潞州军迫使多尔衮的战果去掉一半的事实,更是令他们军心大受震荡。 蒙古人可不管多尔衮最后一个回马枪多么的漂亮,他们只知道是一个后金的王爷统领的十万大军被区区两万人的潞州军战平,并且被逼交出一半的收成,这在实际意义上,已经是战败了。 随着消息的扩散,很多蒙古人开始不看好后金,包括已经投靠后金的蒙古人中,也不断有人逃跑,最多的一次包括上千人。 最近两年,到了每年年底惯常的朝拜之时,至少三成的蒙古部落没有来,主要集中在喀喇沁和土默特,连最忠诚的科尔沁也只来了往常一半的台吉。 外部条件不利,内部同样没有理顺,皇太极虽然除掉了最大的障碍莽古尔泰,但战绩上的缺陷,让他的威望远不如原本的历史,内部看似平和,但其实危机四伏。 尤其是崇祯十年,多尔衮先败后胜,掳掠了大笔钱粮之后,多尔衮的声势更是不断的激增,隐隐已经开始有了威胁皇太极地位的迹象。 这个不安分的弟弟虽然表现的依旧恭顺,但是皇太极却是不敢有丝毫的放松,想杀又没有适当的理由,想用却也不敢太过于大用,委实头痛的紧。 然后便是普通的旗丁层次,两年前掳掠虽然不少,但是粮草物资的大头都是在各旗旗主手中。 因为连年旱涝灾害对收成的影响,各旗虽然靠着掳掠来的钱粮,还不算缺衣少食,但在各旗贵族不改之前盘剥的故态,旗丁生活依旧还是比较困苦。 尤其是听说这一次要与十万众的潞州军大战,受到之前战局的影响,各旗士气十分低落。许多人都不明白,明明大明有那么多可以抢劫的地方,为何偏偏非要与潞州军打生打死! 内忧外患之下,皇太极也颇有难以招架的感觉,最可恨的是潞州军的骑兵在一步步壮大! 他们的马匹来源肯定是来自喀喇沁和土默特等部,在两部的欢喜冤家——宣大两军,也在中间充当了中间人的角色。 这些骑兵使得潞州军最后一块短板被补齐,其战术必然越加灵活,之前的伏击失败便体现出了这一点。 满清十数万人虽然派出了十万计的骑兵,但也只斩杀了最落后的数百人,而且还没有敢继续深入,眼睁睁的看着对方快速的消失在伏击圈外。 伏击失败,与潞州军的关系已经是不死不休。如今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当皇太极催动大军向大明京师而来之时,便已经明白两方决战已经不可避免。 但皇太极担心的是,对方这一次所来的兵马,大半都是旁系,其嫡系主力并未齐至,这一次就算打赢了,其根未断,那就算不得胜,对方依旧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对付潞州军,他一直在默默的思索,想要灭掉对方,只有两种办法,一种便是斩首,将李征击杀,潞州军必然会四分五裂,然后再拉拢一批,打击一批,边缘化一批,但是却不足以彻底的消灭他们。 要么就是攻入对方腹地,彻底的将潞州军连根拔起。这种办法是最彻底的灭亡办法,但却是最不可能做的到的。 皇太极对于崇祯七年朔州还历历在目,三千潞州军与万余大同兵硬抗自已十数万大军,却是鏖战多日而看不到拨城的希望。 但是自崇祯七年,双方初次交手以来,李征拉出来的军队,似乎每一支都一样的能打,与这种敌人逐城相争,他估计自已的族人就算死光一个不剩下,也不可能真正做到彻底荡平潞州军老巢。 眼前估计是最后一个机会了,趁着李征自大到以不足两万本部,外加七八万降军就与自已决战的优势,这一次定当彻底将李征留下,解决了这个祸首! 只要将他这个维持潞州军上下团结的蛇头斩落,至于他留下的老部下,自然就可以从长计议,不用担心这帮人还能翻出天来! “鳌拜,去传令各王爷贝勒入帐商议!” 皇太极思索良久,筹划出了大概的作战部署,扬声高呼道。 等了片刻,却没有听到有人回应,他诧异的抬起头,却是突然想起来,鳌拜已经战死了。 皇太极顿时愣住了,神情一片的落寞。鳌拜是他计划中的一部分,负责斩首行动,眼下少了这个强悍助力,事情的难度则更是上一个台阶以上。 “陛下节哀,鳌拜为国尽忠,死得其所!奴才一定要亲手斩了那李征,为鳌拜报仇,为陛下解忧!” 一旁的好友兼皇太极贴身侍卫达素,眼见皇太极脸色落寞,忍不住的劝慰道。 “达素,去吧,寻多王爷贝勒与蒙古台吉入帐军议!” 皇太极振奋了一下精神,挥挥手说道。 达素虽然说的豪迈,皇太极虽然也是含笑表示信任,但在皇太极心底,这个达素却是远远比不上鳌拜的。 虽然双方的武勇可能不相上下,但是在头脑方面,达素就及不上鳌拜之十一。简单来说,达素可以是一个勇将,冲锋陷阵不遑多让,但是让其办理一件极重要大事之时,却是应变能力不足,容易错失机会。 皇太极不由的有些愤怒起来,鳌拜之死一直是他的一块心病,令其数年来一直都不愿轻易碰触。 在他手下的亲卫中,论头脑,也许是亲卫队长索尼为最强,但是其人却是有些文弱,当不得战阵。达素只是一莽夫,不足以当大任。 偏偏唯一一个既有头脑,又有武勇的鳌拜,却是早早战死,令其如今想要找一个合适的人选,都有些不能! 不知不觉间,满清已经有无数的人命丧生于李征的魔爪之下,这李征欠大清无边的血债,也是时候来一个清算了! 第456章 战前布置 满清大军各部将领齐聚一帐,左边是女真的几十个王爷贝勒,右边是蒙古的二十几个台吉们,而排在最外的,则是几个身穿蟒服的汉人降王。 从这个排位就可以看的出来,汉人的地位最低,而且话语权也最少,能入这大帐的也只有那寥寥数人罢了。 “睿亲王,眼下决战在即,你与那李征大战数次,经验最多,且说说你的建议。” 眼见人已经到齐,皇太极目光投入如今满清内部炙手可热的多尔衮,平静的说道。 “皇上圣明,可见万里,在皇上面前,哪有臣弟说话的份?” 多尔衮当然明白皇太极的意思,也根本不想答这种对则无功,错则秋后算帐的问题,打着马虎眼道。 “朕想听听你的意思!” 皇太极顿时眯起了眼睛,锋利的目光死死盯着多尔衮,根本不打算就这样轻易放过他。 “关宁军!他们是潞州军最弱的一环,先集中满八旗,彻底击溃他们,再侧击李征本部!” 多尔衮退无可退,只能硬着头皮说道。 不过他还是留了一手,说出了这个谁都知道的共识,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皇太极有些失望的移开目光,他当然明白多尔衮是在藏拙,虽然已经到了如今国战的局面,但是因为双方的互不信任,却也只能是眼前这个局面。 “禀圣上,斥候来报,潞州军正于阵前大肆开挖壕沟,并且修筑工事,决战宜早不宜迟!而且此战首要便是斩杀李征,其次才是消灭尼堪的军队!” 看到皇太极脸上的失望,还有眼底那丝无奈,多尔衮犹豫了一下,又是张口说道。 “唔。”眼见多尔衮一下子便说到了点子上,皇太极惊讶之余,心中也更多了一分忌惮,开口说道,“十四弟说的不错,大清善野战,确实不能拖成攻防战。” ‘二哥,你的意思是?’ 皇太极目光转向代善,态度温和的询问道。 “皇上睿智圣明,我老了,打仗这些事就不要问我了。” 代善一如即往的滑头,含糊的回应道。 不过皇太极显然早就习惯了代善的这种态度,点点头,将目光转到了另一人身上。 “济尔哈朗,你还有何补充的?” “禀陛下,奴才以为,若是按照睿亲王的布置,那中军便只剩下汉军旗了,若是汉军旗一个不慎,没有顶住尼堪的中骨突破,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济尔哈朗就痛快多了,他是皇太极的人,说话自然也不需要多斟酌什么。 “你觉得何人可以相助汉军旗?” 皇太极点点头,然后又有些意味深长的问道。 “奴才觉得平南亲王新附,不宜令其置身于凶险战场。而且其与汉军旗皆讲汉话,也方便沟通,倒是合适的人选。” 济尔哈朗这话说的极是漂亮,看似是对吴三桂的一片爱护,但事实上却是将其正面放在了潞州军的锋锐之上,可谓深得皇太极之心。 皇太极欣慰的点点头,转头看向远处的吴三桂,微笑道,“平南亲王,这一次恐怕无法让你参与到铲除国贼,为你故君报仇了。你且隐忍片刻,不知你意下如何?” 虽然皇太极用的是询问,但吴三桂却不会听不出客气话,闻言也只能躬身谢道,“陛下与豫亲王厚意,小王感激不尽。” “平南亲王勿虑,朕再命正黄旗在侧后接应,也当遵你号令!” 皇太极微笑点头,接着又极为大度的说道。 “谢陛下隆恩!” 吴三桂肚里暗骂,但面上还得是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 正黄旗说是来协助吴三桂的,但吴三桂并非三岁小儿,真的去指挥向来只听命于皇太极的正黄旗。他明白正黄旗侧后支援只是一个名头罢了,估计更多的应该是充当督战队的职责! 皇太极也是没有办法了,他不可能让满八旗充当肉盾,而让吴三桂在旁边捡便宜。这一战关系重大,胜则满清入关之势大成,败则满清一落千丈,到时还需要防备吴三桂这种墙头草反咬一口。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将他的力量在这场大战之中消耗一番,胜则给予大量补偿便是,败了则是去了一股强敌! “席图库,你统驭蒙古诸部,牵制压迫宣大明军,令其无法脱身支援其他战场便可!我命镶黄旗协助尔等,凡退缩者及不前者,一率杀无赦!” 皇太极一扫右侧蒙古人,点名老牌盟友科尔沁蒙古部可汗之子席图库做为蒙古诸部统帅。 对于这个任务,蒙古各部都是有些诧异和不可置信,都害怕自已这是听错了。 毕竟只是牵制和压迫,对他们来说可是拿手好戏,而且伤亡也不会太大,完全就是坐看战场胜败的美差! 不过很快席图库便高声应命,所有蒙古台吉都是大大松了口气。所有人都觉得,这是皇太极在补偿他们前年征战时的惨重损失,刻意给他们了一份美差。 但皇太极看着这些蒙古人兴奋的样子,还有不断的感恩声,心中却是一阵阵的冷笑。 在这个节骨眼中,皇太极连满八旗都已经做好了损失惨重的心理准备,又怎么可能便宜了这些蒙古人? 他可是深知潞州军骑兵,如今大半都在宣大军中合营!这些蒙古人高兴的太早了,若是顶不住宣大骑兵的话,就不会象上次那般轻松了,总数过两万的宣大骑兵,一定能将大部分蒙古骑兵全部留在这个战场之上! 一句话,大清若是赢了这一战,那一切安好,若是大清输了这场决战,那大家就一齐去陪葬吧,也省的到时候被你们这些王八蛋反咬主子一口! “恭顺王、智顺王、义顺王何在?!” 皇太极脸上的微笑一闪而逝,再次扬声问道。 “奴才在!” 孔有德与耿仲明、尚可喜一前一后快速出了列班,跪倒在地上,恭敬的回应道。他们已经是抬了旗的旗丁,如今也是有资格自称奴才的汉臣了。 在崇祯十年与潞州军交手之后,对于多尔衮汇报的潞州军火炮兵、火铳兵与长枪兵配合极为默契,皇太极也是大为激赏。 火铳兵那威力无俦的三段射,连绵不绝的火力网让皇太极惊愕之余,也是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他并不是一个固步自封的蠢货,相反对于新科技与新战术,一向有深厚的兴趣。 尤其是那犀利的火炮,还有那威力无与伦比的‘横扫千军’(链弹),皇太极都表现出了极大的震憾与渴望。 但是山西的谍报系统却是一二再,再二三的被连根拔起之下,自保已经是极难了,更别说搜集这种绝密情报来为大清所用。 既然在质量上满足不了皇太极所用,那唯一能够做到的,也就只有数量了。 痛定思痛,开始加强对于汉八旗的武装和训练。不过如何驾驭这些威力无匹的军队,却也让皇太极大为头疼,更是耗费了不知多少心血。最后更是将这三部相互配合的军队,一分为三,掌握在三个投降而来的汉人败类身上。 其中孔有德主管炮兵,除了他逃离登州里带来的大量大将军火炮之外,满清这两年可是痛下决心,在失去了山西晋商的物资供应,在本事治铁能力极低的满清,将众多掳掠而来的汉人中,将大量的铁匠和一些技工们抬旗,不惜砸锅卖铁,又大批的仿制了大量的火炮供给孔有德部使用。 这两年来,盛京城外的治铁炉子可谓一眼望不到边,源源不断的为满清提供大量的铁料。 在充足的原料支撑下,满清不惜代价,不断的仿制火炮,使得火炮的数量从之前的近百门,一直扩大到如今的数百门之多! 在训练上,皇太极更是不惜血本,将国库中所有火药全部拿了出来,盛京周边驻扎的火炮营两年多来,从来没有停止过训练! 而且其部队更是一扩再扩,从之前的近千人,到了如今近五千人,几乎已经独立成军。 尚可喜负责的是火铳兵,这个之前满清最不重视的军种,如今也被皇太极投入了极大的人力物力保障,人员从一开始的几百人慢慢扩编至如今的近万人,成长最为迅速庞大! 不过为了预防潜在的风险,这些炮手火铳手除了训练之时分批进行之外,更是在平时完全是人、铳、弹药分离,根本不让他们有丝毫的机会来威胁满清的统治! 而耿仲明则是负责操练长枪兵,为火铳兵提供保护。长枪兵的数量就少了许多,许多还是各旗调拨过来的长枪手,人数更是只有千余。 毕竟满清本身就是野战的行家能手,并不需要投入太多力量到这种呆板又极为费时费力的兵种上来,靠着自家的肉搏大军就已经足够保护这些火铳兵不受外敌肉搏威胁了。 “尚卿家,你部火铳兵可能与潞州军一战?” 皇太极阴鸷的目光掠过三人,落在了智顺王尚可喜身上,威严的问道。 “圣上放心!火铳兵誓为陛下战至最后一兵一卒!” 尚可喜不敢说一定能战胜潞州军,很是聪明的表现了自已的忠心,讨好了皇太极,却也没有立出任何的军令状,倒也完全符合他这个‘智’字开头的王爵。 “这就好!正黄旗在你们后面,这一战乃国战,朕的要求只有一个,任何后退之人,都杀无赦!一人退斩一人,小队退则杀尽小队,若是全军皆退,则尽杀之!” 皇太极冷冷的扫过三顺王的脸,这话既是对尚可喜所说,也是对三顺王所说。 “奴才遵旨!” 三顺王可是明白皇太极言出必应的作风,顿时人人脸色大变,背上都渗出汗水,整齐的回应道。 “明日辰时,全军向前,与潞州军决一死战!睿亲王留下,其他人回去准备吧!大清命运,就在明日一战!” 皇太极一挥手,威严和自信又一次出现在他的脸上。 第457章 兄弟密议 众人应言退出,各处回营准备,只有多尔衮有些尴尬和忐忑的留在大帐之内,浑不知皇太极留下自已又准备弄什么么蛾子。 两人在帐中默默对视,但良久却并无任何声音发出。皇太极不说话,多尔衮也不敢多说,在没弄明白皇太极意思之前,最好的选择便是沉默是金。 “十四弟,咱们多久没有这般二人聊聊了?” 看着有些忐忑但并没有任何惊慌失措的多尔衮,皇太极心中叹了口气,终于打破了沉默。 “回陛下话,有些时日了。只是陛下日理万机,难得有空闲时间,臣弟有心亲近,却也不敢贸然打搅。” 多尔衮微笑着打了个千,这才起身笑吟吟的说道。 “唔?这么说来,倒是四哥的不是了。” 皇太极也是努力的坐直自已肥胖的身体,打趣着说道。 “臣弟不敢。” 多尔衮看的出来,皇太极今天不是来为难自已的,也跟着笑着说道。 “说到底,如今家大业大,四哥确实有些忙了,对你们也严厉的过了。只是这治国就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不得不慎啊!” 皇太极叹了口气,声音开始有些低沉。 多尔衮没有应声,他明白快要进入正题了,更是小心谨慎,树起耳朵仔细的聆听着。 “十四弟与别人不同,当明白朕在说什么。眼下大清正处于关键时刻,容不得半点意外,朕眼下有一件事,需要交于你做。” 皇太极正了正姿势,向着多尔衮平静的说道。 “请陛下吩咐,臣弟定当竭尽全力,不负陛下所托!” 多尔衮顿时心头一震,脑中瞬间闪过无数的危险任务,但还是不动声色的回应道。 “你方才也听到了吧,朕让镶黄旗与正白旗于蒙古人后面督战之事了吧!你不觉得,上三旗中的两旗督战,极为浪费人力么?” 皇太极并没有在乎多尔衮的马屁,十分平静的说道。 “皇上的意思是?” 多尔衮是真的有些迷惑了,根本不明白皇太极到底意欲何为。 “你的正白旗在右翼,随时可以脱离战场,朕是有一件重要之事,要由你去办!这事还需要瞒过所有人,才能真正的出其不意!现在,你明白了么?” 眼见多尔衮也没有猜到自已想要何为,皇太极心中总算舒服了一点,正色的说道。 “大明京城!?” 多尔衮沉默良久,这才突然惊声问道。 “嗯!京城之中有一门是关宁军白塔峪堡参将王阳良所守,正巧这人也是朕安排在关宁军中的细作,朕与他约定二月十五夜动手,以火把正反转三圈为号!你带着镶黄旗与正白旗主力,悄悄绕过战场,务必准时到达北京,为朕赚来大明京城!” 皇太极目光中充满锋锐,定定的望着多尔衮,声音压的极低。 “陛下妙算,神鬼莫及!” 多尔衮是完全的服气了,皇太极手段之高明,委实令他佩服,只是谁都知道,北京城如今极为空虚,无论是谁进城,都能手到擒来,这种完全是送功劳的事情,为何这般便宜自已? “之所以此事由你来办,乃是人心隔肚皮!除了朕亲至外,大清上下也只有你睿亲王能够真正分辨出来王阳良是真降还是故意使诈,此事关乎大军未来,十四弟需慎之再慎!” “十四弟,大清此次面对的敌人太过于强大了。容不得咱们有丝毫的退让,咱们大清与他不同,没有那无穷尽的族人可以训练上战场。如今可谓是时间每过一天,李征的实力就会膨胀一分,一旦李征拥有数十万,不,就算只有二十万大军,便足以令他横扫大明诸地!” “若是李征得了这大明天下,再合天下之力向北,咱们大清能抵挡的住么?这等敌人,只有尽早灭之,才是上策。” “崇祯七年,朕已经犯过一次大错,没有集全力向南入潞州将之粉碎于萌芽之中,才致使今日之大敌!为了大清的未来,也为了咱们爱新觉罗家族的万世基业,一切就拜托十四弟了!” 皇太极看出了多尔衮眼中的疑惑,语气也是严厉了起来,但是话语却是难得的掏心掏肺。 “臣弟明白了!定不负兄长重托!” 多尔衮也并不是一个不顾大局之人,眼见皇太极已经如此推心置腹,他除了点头应是之外,也没有其他好说的。 毕竟,此事除了皇太极之外,也只能落在他身上。 毕竟此次他统领的除了正白旗这个唯自已之命是从的嫡系之外,还有镶黄旗这个皇太极亲领的嫡系,能够镇的住场子的,也只有多铎、豪格、济尔哈朗等寥寥数人。 但是其他人根本无法同时压服两旗,豪格虽然有这个资格,但是性格却是暴燥无脑,容易犯错出事,此等大事,他根本操办不来。 这种复杂而且多变的局面,多尔衮有那么一瞬间便想退缩,但是皇太极这句大清的未来,却是令多尔衮退缩之意消了大半。 眼下毕竟是大清全力筹划和拼搏未来之时,若是因为自已一时退缩,令得大清前途尽毁,自已身负罪责还是其次,未来可能的身死族灭的下场,却是令他不得不站出来。 “事不宜尽,臣弟这便出去安排,还请陛下给臣弟一个手令,让臣弟可以顺利行事。” 想明白了关键点后,多尔衮一算时日,只有七日左右,已经由不得他多待,便拱手说道。 “手令朕无须写了,朕派御前侍卫达素随你左右,有他在镶黄旗定然能够如臂使指!” 皇太极当然不会给多尔衮这个手令,毕竟他不会给多尔衮这个机会渗透镶黄旗,将心腹达素派出,则是完美解决了配合问题,又不会给多尔衮什么消耗镶黄旗的机会。 多尔衮忙点头称是,心中却是暗暗咒骂,刚刚还升腾起来的那点兄弟之情,顿时烟消云散。 这点小伎俩当然不可能瞒的过他的眼睛,皇太极虽然话说的漂亮,但是对于自身的利益,却是丝毫没有任何放任的意思,这也令多尔衮心中警惕更甚。 不过这点愤懑却是还无法令多尔衮的责任心消失,当下拜别了皇太极,带着达素离开大帐,开始安排出征的事宜。 ps:马上就到了。 第458章 骑战 皇太极算盘打的挺好,但是李征也是一个不按照套路出牌之人。 在所有人都觉得李征只会防守反击之时,李征却是出人意料的首先进行了进攻。 多尔衮刚刚离开皇太极的中军大帐,数里外的潞州军大营便不断的响起战鼓声,数十面巨大的战鼓擂动之中,无数士兵踏着整齐的步伐,向着满清大军缓缓压迫而来。 与之前几次大战不同的是,潞州军步兵的行动更加稳健和从容,在自家无数骑兵左右护翼之下,不用担心两翼被突袭的潞州军,士气昂扬,一往无前。 别人也许会惧怕满清的兵威,但在与之交战数次之后,潞州军上下都再无畏惧,满清八旗好大的名头,但也不过如此而已! 双方大军云集,一触即发之下,本就神经紧绷到了极致。 在潞州军如此明显的挑衅之下,满清大军也迅速有了反应,号角声不断响起,一批批骑兵快速的从两翼阵地之中驰出,奔腾向前,迎击而来。 宣大骑兵一见到老相好到来,毫无畏惧的吹号催骑,直接执起各种武器,抵上前来。虽然蒙古骑兵人数是他们两倍有余,但他们却毫无惧色。 一时间,战场左翼一片雪亮的刃光闪烁,在阳光的照耀下,如同大片大片银霜绽开在大地之上。 双方都不是好脾气之人,数里的距离对于全速奔驰的战马来说,根本就是可以忽略不计的距离。 奔驰及百十步距离之时,蒙古骑兵中突然爆发出密集的箭雨! 对于与蒙古人纠缠打斗了数百年的宣大两镇来说,蒙古人的套路他们知之甚详,几乎与此同时,他们纷纷摘下马侧旁的轻木盾,同时紧缩身体,速度不减的迎向箭雨! 但是此时的蒙古人与之前他们遇见的已经不一样了,这些蒙古人的箭矢已经换成了破甲的铁箭头,轻薄的木盾根本起不了多大作用。 在密集的箭雨下,宣大二镇的骑兵不断的人仰马翻,只是一轮箭雨就至少数百英勇的骑兵倒在了战场之上。 不过在骑兵高速对冲之际,蒙古人的箭雨不可能连续发射,技术高超者还能再发一箭,但大部分蒙古人只能收弓拨出弯刀,呐喊着向前扑来。 宣大军整齐的扔下盾牌,然后便是密集的刀斧与铁骨朵、标枪之类的投掷武器扔出,疾冲而至的蒙古骑兵顿时响起一片密集的惨叫声,最前的骑兵不断的惨叫倒地。 但这种伤亡对于数万人的蒙古骑兵来说,根本无足为道,他们速度不减,飞驰而过最后的十数步,撞入宣大二镇的骑兵之中。 眨眼间,双方便冲撞在一起,无数躲避不及的战马相互冲撞在一起,战马的惨叫声中,马上的骑士顿时抛飞而起,就如同双方骑兵同时耍起了杂技空中飞人。 但这些空中飞人却是个个脸色惨白,在半空中不断的尖叫咆哮,但是却根本无济于事。 大部分都是被双方同袍斩成碎块,小部分则更加悲惨,直接摔入战马群中,在连绵的惨叫声中被杂乱的战马活活踩成了肉泥。 骑兵之间的较量瞬间展开,无数的残肢断壁不断的飞舞而起,鲜血满天飞舞。 在之前的宣大二镇之中,王君虽然是将门出身,但却是一个边缘化的人物。虽然在战场上冲劲十足,但是却并不服管教,属于军队中的刺头人物,向来不受上官的待见。 但在潞州军整合宣大二府军队之后,敢打敢拼的王君却是遇到了难得的机遇,从一众同僚中脱颖而出,更是被一路提拨至骑军参将之职。 这个职位可是他世代将门中军衔最高之职了,而且被压抑的时间久了,一到战场,他更是形如疯魔,勇不可挡。 家传的马槊在他手中,轻如无物,或劈或挑,或如重棍一般猛砸,在双方交错这电光火石之间,他总是能够快人一步,斩敌于马下。 一杆马槊如梨花飘舞,寒光闪烁之间,却是吞噬生命的黑洞一般,所过之处,方圆三丈之内,所遇之敌往往非死即残。 越是向前冲击,王君便愈发的兴奋,整个人眼珠一片通红,整个马槊也如同在血水之中浸泡过一般,挥动之间鲜血飞溅,如同血槊! 再次向前刺出,手中却是猛的一沉,当面之敌被他一槊贯体,整个尸体全部挂在马槊之上。 王君一声怒吼,胳膊上的肌肉暴涨,猛的挑起尸体,甩向侧面的一个蒙古骑兵,将之三叉枪直接撞飞,马槊伤势未消,重重的砸在那蒙古骑兵的头皮毡帽之上,那偷袭的蒙古骑兵。顿时脑袋如同西瓜一般炸死开来!红的白的,四下飞舞! “痛快!真他娘的痛快!” 就是这么一点时间,又是两骑对冲而至。 这时旧力未去新力未生的王君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收回马槊抵挡,但是王君却是哈哈狂笑,似乎根本看不到两柄武器就要近身! “锵!” 两声剧烈的金铁交呜声响起,王君左右亲卫同时举刀格挡,生生将两记偷袭挡了下来。 细长的马刀在两个亲卫手中一沉,旋即一个飞舞,两颗大好人头便随着喷涌的血液直冲天际,马上骑士的尸体晃了晃,便即倒撞下马,消失在无数的马蹄之中。 王君杀的兴起,在百多亲卫的护卫之下,不断的向前突破再突破,根本就无一人能够挡住他片刻。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面前无数的人流消失无踪,回眼看时,却发现已经杀透骑阵,两军交错而过! 无数的蒙古人浴血而过,在他们身后的战场上,混乱的出现一具具的尸体。 其中有他们的同袍,也有宣大二镇的将士,不过此时的他们却是无分彼此,在无数的骑马奔腾而过之后,血肉交融在一起,再也分不出那些肉泥究竟份属哪方。 不等交错而过的蒙古人松一口气,面前的大地不断的震荡着,数千骑潞州军骑兵再排成三排横阵疾驰而来! 那一排排整齐的马刀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那如墙一般毫无隙缝的骑阵,马速此时已经达到了最高,正带着排山倒海的气势,猛扑而来! 第459章 骑战下 “鬼脸军!哪些该死的鬼骑兵来了!” 蒙古人惊恐的望着那一排排如墙般的骑兵,嘈杂的声音响彻整片战场。 有幸在崇祯十年战场侥幸未死的蒙古骑兵,谁也不会忘记这一支带着鬼脸面具的骑兵,那标志性的骑墙阵,那阴气森森的鬼脸面具,还有那面具后一双双冷漠而又木然的眼睛,都令他们永远难以忘怀! 潞州军骑兵此时已经拉下了面具,那一张张狰狞的鬼脸面具,虽然在青天白日之下,依旧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数千骑奔驰而来,除了战马践踏大地时的震动外,再无一人发出声音,整个军队就如同从地狱中出现的魔鬼一般,沉静,森然,毫无任何生命气息! “装神弄鬼!草原的勇士们,你们有长生天的护佑,何惧这些鬼魅!给本汗杀光他们!” 蒙古人中席图库厉声咆哮着,当先举起弯刀,向着潞州军骑兵冲锋而来。 无数蒙古人拼命呐喊着,不断的向着他们的长生天祷告着,但却没有了退路,只能向前拼杀! 席图库虽然悍勇,但是他跨下的战马却还做不到他这般勇猛无敌,在它看到对面的骑墙阵根本没有一丝缝隙令它通过之后,生物的本能令它在没有主人的命令之下,便即掉过马头,转身就跑。 被战马带着跑路的席图库大怒,但任凭他如何拉扯马缰,战马却根本不肯回头,虽然被勒的仰天长嘶,却是根本不肯掉头迎战,斜刺刺的直接逃向战场边缘。 身后的蒙古骑兵个个傻了眼,头领豪气万丈的冲锋,还没有到百步便即落荒而逃,这让他们一往无前的冲锋顿时陷入了极度的尴尬之中。 但是他们不算聪明的大脑还没来的及想好该如何应对之际,对面的骑阵便即呼啸而至,凶狠的撞了上来。 一时间无数战马不断的惨叫着倒地,在一排排战马紧密相连之时,单体的骑马根本抵抗不住这种集团冲锋带来的冲击力,纷纷被撞的人仰马翻。 但不等他们从混乱中恢复过来,一排排的马刀便不断斩落而下,将一个个大好人头收割而去。 每一次身处在骑墙阵之中,王永都会觉得分外的安心。 只要在阵中,他就觉得自已仿佛有了无数的眼睛和手臂,任何敌人的偷袭都会被身边的同袍挡住,无论攻击任何人,都会有身边的同袍在旁协助。 这一点也令本身算不得武勇的王永分外的畅快,他一介算不得猛将的将领,却是在这种骑墙阵中体验到了举世茫茫无敌手的寂寥感觉。 无论是如何凶猛的敌人,在数把马刀同时斩落之下,也只能手忙脚乱的格挡自保,拼命的保证自已不会被第一时间短刀砍死。 但是无论再凶悍的对手,能挡住第一轮的攻击,却也无法挡住后面连续两波同袍的攻击。 潞州军骑兵成军时间极短,也许单体作战,远不如满清八旗,甚至连蒙古人都有所不及,但是他们一旦集团作战,那正面交战之下,无论蒙古人还是满八旗,也都只有被碾压的下场。 无论对方有多强大,正面交手之下,唯一的区别在于,潞州军骑兵付出的代价有多大而已。 这些蒙古人在与大明鏖战数百年下来,祖宗留下的老本早就耗的七七八八了,更因为固地自封,一味沉浸在老祖宗的旧日辉煌之中,始终不肯革新自已的战术,在这个时代,根本就上不得台面。 起码王永不断的挺进之时,根本就遇不到一合之将。 每次他攻击向前之时,对面的敌骑不是在躲避自已的攻击,便是在躲避同袍的攻击,根本就没有办法对他进行任何的还击。 许多次,王永都是一刀劈中对方,对方这才一声惊呼,将目光投到自已身上受创处。 但就是这么一迈眼的工夫,就会有第二把,第三把,无数把马刀从敌骑身上划过,直到敌骑从马上坠落,消失在潞州军骑兵的视线之中。 潞州军滚滚而前,沿途的蒙古骑兵或逃或避,根本就没有任何正面冲撞的意思。 这种规模的骑墙面前,任何冲阵之人若是不能第一时间将对面的人马全部击杀,那等待他的就只有死路一条。 人谁都不傻,尤其是这种事关个人小命之事,都是分外的积极和主动。 得益于之前与潞州军骑兵有过交锋,这些蒙古骑兵很明白如何做才能保存自已,大部分人仗着马速斜斜从潞州军骑兵正面掠过,避向两翼躲避这毁灭性的打击。 小部分人晕头的掉转马头的蒙古骑兵,则是因为失去速度,纷纷被追赶而来的潞州军骑兵自后斩杀。 尽管潞州军骑兵斩杀的蒙古骑兵数量并不多,但是却是成功的将蒙古骑兵的阵势搅的乱成一团。 而蒙古骑兵们还没来的及庆幸逃脱这可怕的骑阵之时,已经重新整理好骑阵的宣大二镇的骑兵,又一次滚滚而来。 这一次没有骑阵的蒙古骑兵,顿时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一万不到的宣大骑兵,直接将东一群,西一伙躲避的蒙古骑兵不断的吞没,并且不断的席卷向两翼,形成以专打散的巨大战术优势,自后不断的吞没着蒙古骑兵。 已经完全混乱的蒙古骑兵根本没有还手之力,虽然其中依旧有不少的勇士决死还击,但他们的努力却是根本没有太大的意义。 尽管也同样给了宣大二镇骑兵伤亡,但是却根本无法扭转整个大局,转瞬间便消逝在滚滚铁流之中。 在左翼激战正酣之时,右翼却是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 在关宁军一干官兵震惊的目光中,满清右翼前来迎战的并不是之前的吴三桂,反而是无数打着花花绿绿旗帜的满八旗骑兵! 只是粗略的扫了一眼,所有关宁军骑兵都能猜测个大概数量,满八旗骑兵至少也有一万五千上下! 这是何等可怕的一个数字!至少关宁军还从来没有在满清八旗人数超过数百之时占过便宜,更不要说对方人数已经过万了! 在关宁军上下个个胆战心惊之中,满八旗骑兵中慢慢的踱出千骑,个个身披白甲,打头突击的竟然是上千白甲兵! 这个数量一下子让关宁军停止了脚步,人人踌躇不敢前,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当中…… 第460章 稳定发挥 “稳住,退后者死!” 虽然满清八旗还没有出击,但是关宁军的骚动已经越来越大,在后面督战的徐勇怒吼着,目光死死的盯着关宁军,只要有人敢退他就敢就地将他们正法。 但是徐勇却是低估了满清八旗十数年来对于关宁军的心理压制,那不仅仅是一场场惨败带来的心理阴影,更是各级将领们为了保存实力不出战,故意对外对内宣扬了这么多年的固有印象。 对于徐勇来说,满清的那句‘女真不过万,过万不可敌’,根本就是一句屁话,但是对于关宁军来说,这就是如同事实一般的存在。 “呜呜呜~~~” 短暂而连绵的号角声中,一千白甲在关宁军死死面对着的目光中,缓缓起步,加速,面对数十倍于自己的对手,却是丝毫没有任何拖泥带水。 马如虎,人如龙,面对着数万关宁军,却如同在看草芥,气吞万里如虎! 在他们后面,一万余满八旗则是保持着两百余步的距离,在白甲兵后面缓缓加速,追随着白甲兵的脚步向前扑来。 数万只战马铁蹄叩击着大地,隆隆的轰鸣声中,大地也在不断的颤抖,似乎也抵受不住这种可怕的威压。 “击鼓吹号!进攻!” 徐勇在后面的瞭望车上冷冷的看着不断加速冲锋而来的满清八旗骑兵,将手一挥,平静的道。 身后的传令兵开始挥舞令旗,将徐勇的命令传达下去。 隆隆的战鼓声中,悠长的号角声伴随而起,激昂的号角声令人血脉迸涨,真欲向前冲杀而去。 但是关宁军却是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根本就提不起任务冲锋的劲头。 你见老鼠向猫发起挑战的么?这正是如今关宁军与满清骑兵之间的真实写照。 但是战鼓声却是不断的催促着,号角声也一阵比一阵急促,这已经是指挥官对他们不奉命行事的警告了,若是违令不遵,关宁军的下场也必然不会太好,但是就此向前冲击,却是谁也不敢。 他们不敢,不代表满清大军不敢! 一千白甲兵冲至百余步内,直接便是一阵箭雨覆盖而下,站在原地进退两难的关宁军,顿时惨叫着倒下百余人。 再奔行数十步内,白甲兵并没有直接冲阵,而是一个个滚鞍下马,拉弓搭箭,不断的向前射击而去。 在原地射击的准确率一下子便高了不少,一排排的箭雨不断的向前突破,关宁军的前排顿时一片片的倒下。 在满清白甲兵精准而且快速的箭术下,关宁军的反击却是显然那么微不足道。 密集的三眼铳不断的响起,整个关宁军前排已经笼罩在一层白烟之中,但是已经超出射程十数步的三眼铳,命中率委实低的吓人。 眼看着乒乒啪啪打的热闹,但是在身披重甲的白甲兵这边,他们能够取得的战果却是半个也无。 转眼间便是三轮箭雨掠过,关宁军伤亡已经达到数百人之多,他们的骚乱也越来越大,越来越无法控制。 当满清大军呼啸着从两翼扑击而来之后,关宁军更是惨叫连连,原地不动的骑兵,在高速冲击而来的骑兵面前,就是一个个活生生的靶子罢了,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威胁可言。 在外围的骑兵被削去一层之后,关宁军便再也坚持不住了,开始只是数人,然后便是数十人,等到骚乱的范围越来越大,惨叫声越来越密集之后,整个关宁军终于开始溃败。 当军队开始转身逃命之时,便是他们开始产生重大伤亡之时,当关宁军全军混乱已经完全不能重整之后,无论白甲还是普通满清骑兵,全部欢声大作,快速压迫而来,在后不断的砍杀着。 无数人欢呼咆哮,激动的整个人都不能呼吸了。 这才是他们所熟悉的大明军队,这才是他们最熟悉的战场,最熟悉的作战模式,他们最喜欢的配方,最熟悉的味道。 二十多年来,他们一次次的见证了大明军队在他们面前落荒而逃的场景,一次次追着无数的敌人,直杀的他们哭爹喊娘,一溃数十里。 那么多冒着烟雾,腾起冲天大火的城镇,那么多在战场上倒的漫山遍野都是的明军尸体,这才是最刺激人神经的画面,这才是他们最喜欢的时光。 但是自从潞州军横空出世之后,一切似乎都不一样了。 明军还是那个明军,但是潞州军却是一个独特的存在,不再如同他们所熟悉的明军、 他们敢战,他们团结,他们无比凶悍,他们甚至可以做到以少胜多,让他们无望不利的八旗劲旅屡屡碰的头破血流。 自从崇祯十年以来,满清内部虽然大家都不承认,但是从内心讲大家还是多少有些害怕和恐惧与潞州军作战的。 如此在与潞州军正面作战之时,竟然收到如此酣畅淋漓的胜利,怎么不令他们欢呼?! 下一秒,他们的喜悦便如同吃饭时一不注意,直接将一只死苍蝇吞下肚子一般,因为他们听到了那熟悉的火炮齐射的炸响声。 而且几乎是同一时间,无数火铳齐射的声音也同时响起,炒豆子的声音就没有停止过。 正在溃逃的关宁军这一次的惨叫声,远远超过了满清所造成的,几乎连绵成片,从数里宽的战线上,处处都是哀嚎和叫骂声。 准备充分,火炮中更是早就装好散弹火药,而且射击位置早就标定好的徐勇督战军队,第一波打击发出,便直接令关宁军溃兵直接少了一两千人。 而且这还不算完,一轮轮火铳根本就没有停止下来的意思,只要败兵依旧越过标定线,火铳的轰鸣就没有间断过,而装填速度稍慢的火炮,更是时不时的轰鸣一次。 眼前的是不可逾越的钢铁弹幕,后面则是穷追不舍凶神恶煞的要命祖宗,这种冰火两重天的待遇,不断的折磨着败兵的神经,令他们几欲崩溃。 激昂的战鼓声依旧在响着,命令进攻的号角声也没有停止过,徐勇的态度极为明确,要么战,要么潞州军就配合满清将他们斩尽杀绝! 败兵进退不能,许多人便一拉马头,向侧面奔驰而去。 他们中小部分幸运之辈确实从交战双方之间的空隙处成功逃生,但大部分人却是在满清侧面部队,以及潞州军中央军团的火力打击之下,惨叫连连。 “投降!我们投降!” 大部分猬集成一团的关宁军,则是如同无头苍蝇,许多人都是直接下马,无论面对着潞州军还是满清军,都是如丧老母一般的沮丧不堪,跪在地上哭嚎着喊道。 在已经迂回到位,直等从后给关宁军一个包圆的满清骑兵,却是突然开始降低马速,人人踌蹰不前。 在他们面前,突然出现一排排的黑幽幽的火铳,正是徐勇的督战军队! tmd,关键时间电脑坏了,现在才发现,电脑也不是说完全能让手机替代的,这章是手机码的,足足三个半小时,55555555真他娘的累啊。 第461章 爆发 徐勇本部并没有与满清大军对攻,只是保持着严密的阵形,缓缓向中央本部靠拢,护在了中军侧后。 受到崇祯十年之战的教训,李征对于擅长迂回奔袭的满清骑兵也开始长了心眼,不再那么将自已陷入危险之中。 眼前的关宁军已经救无可救,基本上失去建制,更是完全失去作战勇气的关宁军,比一坨烂泥也好不到哪里去。 徐勇做的更多的只是将这块烂泥推的更远,令他们无法来影响中央阵线。 右翼的彻底崩溃,完全出乎所有人的预料,谁也想不到看起来盔甲鲜明,装备精良人五人六的关宁军,竟然如此的完全就是一个花架子,只是在建奴一个冲锋之下便即兵败如山倒。 李征在收到警报之后,也是多少有些后悔,之前为了好控制关宁军,将他们编制完全打乱,战斗力多少也因此受到一些影响。 不过就算如此,数万人竟然败的如此快,如此的惨,却是令人恨的牙痒痒的。 右翼的崩溃,立即让李征陷入极端被动之中。 中央战线原本还在向前主动进攻的态势,在右翼已经空门大开之下,顿时变成了防御,三面受敌,极为被动。 好在徐勇当机立断,带着本部徐徐撤向中军,将中军侧后护住,否则这仗根本没法打了,完全就是处于满清大军的团团包围之中了。 在李征对于右翼的崩溃束手无策之时,满清倒是如鱼得水,不断的在战场上直接收编关宁军败兵。 这种收编是危险的,因为败兵虽然都会反水。 但是满清有这个自信,也有应对的办法,那便是收编一队便派一队前去充当炮灰,直接攻击潞州军中军。 在满清大军虎视眈眈之下,这些败兵也没有了退路,以千人为单位,不断的在满清的利箭砍刀面前,向前冲锋着。 他们的冲锋根本就没有丝毫的效果,本就是惊弓之鸟大败之中的他们,别说士气,就算武器盔甲都丢的满地图都是,完全就是上前凑人数消耗潞州军弹药的存在。 一次次的冲锋基本上都在潞州军火铳一轮齐射之下便即崩溃逃散,然后一次次的被重整,再一次被逼上战场。 所谓穷鼠噬猫,在被逼上战场十数次后,不甘就这般送死的关宁败兵终于暴发了,不过却不是向满清或者潞州军挥刀,而是拼了命的突围逃生。 这可是关宁军的老本行,数以万计的关宁军从两军交战的空隙中强行突围而出,直接打马逃的漫山遍野都是,他们根本不管什么方向,只要逃出战场,逃的越远越好。 但是大半的关宁军却没有这个好运气,他们被死死的限制在明清交战的中间,挪腾都不方便,更别说突围而出了。 沉默,不在沉默中暴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关宁军彻底的发怒了,骑战他们不敢与满清交手,以骑对步,他们更不敢与满清都不愿正面相对的潞州军动手。 但眼下进也死,退也死,没有选择的他们也只能选择为一方而战,才有最终的活路。 在这种压抑的气氛下,关宁军竟然直接闹起了内讧,少半人紧临潞州军中军的关宁军,被迫选择为潞州军效力,在外围大多数选择为满清出力。 在各个将领的呼喊之中,政治选择不同的两拔人直接拨刀相向,双方直接厮杀成一团,蔚为壮观。 不过在双方战力相差不多,这般交手根本就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分出胜负,看着厮杀极酣,却是打雷多,下雨少,完全就是一片彼此叫骂和乱战,半个多时辰也没有死几个人。 这种突然出现的混乱,让明清双方都有些摸不着头脑,根本就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满清可不管你是为谁效力,只要你不向前,便直接刀斧箭矢伺候。 外围的关宁军不断的倒在满清督战队箭下、刀下,但内圈的关宁军却是迟迟打不开向前的道路,关宁军外围的拼命向前,但却被眼前无数的同袍挡住前路,只能绝望的等待着一轮轮箭雨的洗历。 只是小半个时辰,关宁军便在督战队的大肆砍杀下,损失了近两千人,这种在背后箭杀,刀斩的督战,根本上已经可以称之谓屠杀了。 “妈的,左右都是个死,跟这帮子建奴拼休!” 默默承受了这么久,如今已经被战场上前后夹击闹的精神都基本崩溃的关宁军,许多人再也克制不住自已的恐惧和愤怒,直接掉头杀向督战队。 这些人虽然够血性,但是却是并没有什么效果,人还未奔近,就已经被无数的箭矢直接射成刺猬。 但是他们的行动,却是如同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整个关宁军完全的疯狂了。 “拼休!” “干他娘的!” 无数人呐喊着,自发的掉转马头,向着满清督战队冲锋而来。 数以千计亡命冲锋的骑兵,根本不是箭矢能够阻挡的住的,他们疯狂的冲向迎击而来的建奴骑兵之中,发疯一般的乱砍乱杀,人人都是已经半疯狂了。 出乎他们的预料,想象中必死的局面并没有出现,他们这千余人虽然在冲破建奴两千骑督战队之后,只剩下三四百人,但是却真的硬生生的凿穿了建奴的骑阵! 要知道,这可是在这千骑根本没有任何阵形之下做到的,这也是他们之前想也不敢想的事情! “哇哈哈哈哈……建奴也不过如此!” “咱砍了三个!痛快!” “我杀了一个!” 三百余骑惊魂未定之中,突然有人在人群中狂笑着,尽管满身浴血,但却笑的极为开心和畅爽,他们从来没想过,在突然自已的心理极限之后,是如此的从容和满足! “建奴!不过尔尔!” 三百人中近半数人都被这笑声惊醒过来,也想起了他们每人或多或少都有所斩获,顿时爆发出如雷般的欢呼声,齐声咆哮道! 拦截他们的建奴人数稀疏了许多,至少有数百骑消失在战场之中,这些劫后余生的骑兵们顿时士气大振,眼中再看向满清骑兵之后,目光中少了许多敬畏,竟出奇的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高傲! “弟兄们,杀奴!” 三百余骑军心士气已经完全被提升了起来,又是一轮爆喝之后,三百人悍勇无匹的直接向着正滚滚而来的一千余满清骑兵! “杀奴!” 远处,无数咆哮声同时响起,原本如同耗子遇到猫一般的关宁军大军,却是突然爆发出惊天的怒吼。 抬头看时,无数关宁军已经掉转马头,如同泄洪一般向着满清大军扑击而来! 第462章 迎击 香河三桥店,潞州军右翼,这里交战已经白热化。 成千上万的骑兵往来纵横,不断的交错冲锋,但看双方的战斗却是互有损伤,没有一方能够彻底压制住对手。 关宁军驻守的右翼,成为满清攻击的重点目标,在满八旗主力的猛攻下,只是一个回合就将关宁军打的彻底崩溃。 但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在满清根本不信任关宁军败兵的情况下,不断的强力弹压,关宁军溃兵一次次的被推上战场充当炮灰!在对未来一片绝望之后,彻底失去退路的关宁军也完全爆发,终于勇敢的向着他们的噩梦对象挥出了手中的刀子。 双方数万骑纠缠厮杀,却是打的难分伯仲。 所谓万事开头难,大家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真的在战场上拼起命来,反而越打越顺手,越打越是斗志昂扬! 许多人都是第一次发现,自已原来是这么的强悍,起码张正环就是这么认为的。 在关宁军开始咬牙拼命,死战不退之后,满清大军却是被关宁军这种视死如归的气势,压的不断后退着。 第一次能够在正面压制住心中的噩梦般的存在,关宁军士气不断的攀升着,处于人生最高光的时刻,他们厮杀之时也更加的悍勇和疯狂,完全陷入一种变态的亢奋之中! 不可否认,对面的建奴单兵武力的确要强于关宁军,他们之间的配合更加默契,战场杀伐更加的果敢和凌厉! 关宁军每前进一步,都得付出血的代价,往往两三个人才能换来对方一个人的伤亡,但是在疯狂的关宁军面前,任何伤亡已经不在他们眼中,报仇的畅爽感觉,不断的刺激着他们已经兽性大于人性的思维,不断的向前再向前! 只要这口气不泄,已经疯狂起来的关宁军估计拼到最后一人,也不会有人后撤一步! 张正环是关宁军中唯一不多还有理智的人,此时他正身处重重保护之中,不断的催促着手下向前攻击。 比起对面与自已杀的血肉横飞的建奴,张正环突然发现,他实际上更惧怕的是身后的潞州军督战队。 他们才是称的上魔鬼一般的存在,杀人不眨眼完全说的就是他们,死在他们手中的败兵数量,可是远远超过正面作战的军队数量。 不同于建奴,潞州军更是令他根本无法应对的存在,他们火器太过于犀利,根本就不给你任何短兵交接的机会! 一百人冲锋,能有十几二十个突破火力网拦截,冲到他们跟前已经是老天保佑了,但是张正环却不敢相信,有哪只部队能够忍受八成伤亡之后,还能再坚持战斗的。 相比于与潞州军那火力网拼个死活,他更愿意面对心中的梦魇——建奴大军,起码这些建奴还是能够比划比划的,比如士气如虹的现在,建奴就显得没那么可怕了。 不过双方实力的差距,还是令关宁军士气开始慢慢下坠,毕竟一次次的交锋,一次次的败北而回,关宁军身上的疯狂气息,也被满八旗挫的差不多了。 但是当败的次数多了,贪生怕死一冲就散的垃圾少了,关宁军的整体实力反而更加的上一个层次,彼此之间厮杀时,伤亡数量却是慢慢的势均力敌,大家相互拼着伤亡的忍耐力。 对张正环来说,麾下的儿郎经过连番血战,对于满清八旗的畏惧已经在慢慢消退。 从一开始之时,一见到满清八旗的旗帜之后,许多人都不由的腿肚子打颤。 但是一来二去熟悉之后,却反而没有那种畏惧了。 满清也是人,挨上一刀也会流血,一刀斩落脑袋,也会颓然倒地,大家都是爹生娘养的,真杀红了眼,还管的了你到底是谁? 浑浑噩噩的大战了一天,关宁军的精气神明显得到了极大的提升,尤其是在第一次惨败之时,不仅督战的潞州军大量杀伤了溃败的关宁军,追击而来的满八旗也是将关宁军打的人仰马翻。 在经历了潞州军与满清八旗双重洗历之后,关宁军自上而下都明白了眼前的局势,若是还是畏畏缩缩的这般,他们迟早会全部死在这个战场之上。 必死的局面之下,再懦弱的人也变得悍勇起来,不拼命就没活路之下,人人都是勇士! 血肉横飞的战场,根本没有任何怜悯可以幸存,只有赤果果的弱肉强食! 关宁军与满清打的旗鼓相当之时,潞州军中军战线,也是打的如火如荼。 在右翼突然间爆发之后,压力大减的李征,顿时松了口气,开始将大部分注意力集中在正面。 眼前是携带着百多门红衣大炮的汉八旗,沉重的大将军炮,每门炮都得十数匹战马拖曳,百多人同时拉绳索,这才能在大地上缓慢的前进着。 在火炮的后面,则是跟着密密麻麻的汉八旗士兵。 他们打着花花绿绿的旗帜,列着李征极为熟悉的步兵方阵,远远一看,还以为是另一只潞州军重现。 不过很明显的区别便是,潞州军行进之时,根本没有任何的拖泥带水,大军行进如刀劈斧削,完全就是整齐的一条人墙。 而对面的汉八旗,则是一条显得有些弯弯曲曲的线条,尽管军官们不断的喝斥打骂,但是却始终走不出那种天下舍我其谁的气势。 在李征的千里镜下,汉八旗手中的武器也是一清二楚。 他们大多装备着火铳,却并非潞州军如今已经全部更换完毕的燧发枪,反而是火绳枪居多,只有少量的燧发枪点缀期间。 队列倒也是是像模像样的三排横列,行走之间也是有鼓点控制,但是很明显的是,这些人的训练十分有限,每次行走数十步后,整个大阵就会变得参差不齐,必须停下来重新调整队形。 不过这也倒歪打正着的与炮兵形成了默契,火炮行走缓慢,步兵行走数十步便整理队形,双方始终保持着一个极佳的距离,可以相互掩护,相互配合。 数里的距离,汉八旗行走了近一个时辰还没有走过中线。 而潞州军在右翼空门大开之时,也不得不停下来组织防御,只能无奈的等待着汉八旗主动来攻。 但眼下关宁军的爆发,让李征终于不用再耐着性子等待下去,令旗挥舞之间,潞州军中军开始主动向前,迎击汉八旗大军! 第463章 火铳对决 鼓角声中,潞州军中军开始主动出击。 一排排潞州军组成一个个大大小小的方阵,迈着整齐的步伐向前压迫而来。 上万人整齐抬步,落地踏步,整齐如一,直如一堵无形的铁流,虽然看不见摸不着,但在汉八旗眼中,却是只觉心头俱震,一股无形的气势扑面而来。 双方的距离尚有千步之遥,其中数百步的距离,潞州军根本就没有任何停留,队形始终整齐划一,无需任何整队,双方高下立判! 百十门大小火炮,更是速度惊人,这些专为野战而设计生产出来的火炮,战场机动能力远远不是满清那些笨重的大将军炮可以比拟的,双方根本就不是一个等级的对手! 最后三百余步之时,满清汉八旗已经不再向前,不仅是他们在气势上已经输了一筹,更重要的是,他们要提前做好准备,火炮也需要时间固定在地上。 在潞州军行至两百步左右之时,满清的火炮已经安置完毕,显然对方的炮兵素质并不差,训练也还算过的去。 在满清方面翘首以盼的殷切目光下,汉八旗终于有火炮装填完毕,开始陆续进行试射。 “轰!” 第一门火炮骤然轰鸣,一颗数斤重的炮子呼啸出膛,向着正在行进之中的潞州军狞笑而来。 这一颗炮子角度有些高了,直接越过前排的潞州军士兵,飞出近百步这才轰然砸落,在大地上连续弹跳了数次,这才不情不愿的停下了脚步。 陆续数门炮轰响,甚至还有一门炮直接出现了炸膛,不过其中大多数都打了个空,只有两颗炮子落入潞州军阵形之中。 带着巨大动能而来的炮子,毫无悬念的在人群中势不可挡的犁出两条血胡同,数人惨叫着倒下。 但是他们刚刚倒下,后面的士兵便自发向前一步,将他们的空位替补,继续维持着大阵的完整。 百多门火炮不断的打响,炮子不断的落入潞州军人群之中,惨叫声不绝于耳,但是潞州军大阵前进的步伐却没有停止或者混乱,向前的步伐甚至连丝毫犹豫都没有。 两百余步的行走之中,汉八旗火炮共计轰击了不足两轮,命中率更是惨不忍睹,只有数十颗炮子犁入人群,给潞州军共计造成了百多人的伤亡。 不仅仅是步兵,就连炮兵也没有停止的意思,百十门大小火炮依旧伴随着步兵缓缓同步而行! 行进百步之内,汉八旗的火炮开始更新散弹,只是他们的动作实在太慢,长长的炮膛无论装填还是清理都极为费时费力。 这个时代的火炮命中率是惊的吓人的,就算潞州军已经百般的搜集人材,但是炮弹的轨迹却也只能估计个大概方位,至于精确命中,那是想都不用想的。 进入八十步内后,潞州军终于停了下来。开始摆开阵势,火炮开始固定,不断的在军官的喝令下,调整各自的角度。 潞州军的火炮已经完成了装填,在对方炮火不断轰鸣中,数门火炮也开始试射。 一百步的距离,散弹是毫无准备度可言的,汉八旗百多门火炮,命中率只有一成不到,造成潞州军伤亡也只有寥寥的百多人。 当他们还没有清理出来炮膛,百多门火炮在滚滚而前的潞州军面前停止,终于发出他们在战场上以来第一次怒吼! 数十颗链弹迅速在空中飞舞成一团死亡风暴,呼啸的落入汉八旗之中,所过之处人马皆碎,根本无物可挡。 小炮装填的依旧是炮子,大大小小的炮子密集的砸向在群,虽然命中率只有可怜的六成不到,但是密集的人群中,却也是令得大片大片的汉八旗士兵惨叫连连,整个阵形都开始混乱起来。 这种混乱很快便在各级官军的强力弹压下平静下来,滚滚人头的落地,杀伤甚至还要超越潞州军火炮所造成的杀伤。 虽然八十步的距离并不是合适的攻击距离,但是汉八旗上下在胆战心惊之下,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无数火铳在没有任何命令的情况下,不断的轰鸣着,士兵们拼了命的扣击着火铳板机,疯狂的向前输出着火力。 虽然零零落落有士兵闷哼一声倒地,潞州军却并没有还手,反而在军鼓声中,迎着火铳向前大步而来! 就在这时,汉八旗的第三轮火炮射击又一次到来,不过这一次虽然只有近半的火炮轰响,但因为距离的拉近,所造成的杀伤却要大的多,数百潞州军士兵哀嚎着倒下。 但这一次,潞州军并没有停步,反而更加大步的向前开来。 六十步,五十步…… 汉八旗士兵已经快要被逼疯了,眼前的敌人无论他们如何攻击,似乎他们人数从来不会减少一般,还是那么整齐的队列,始终没有任何空缺位置存在! 更要命的是,这些对手似乎根本不惧怕死亡一般,不仅没有任何的混乱,甚至连斜靠在肩膀上的火铳都始终没有端平! 许多汉八旗士兵已经紧张的手足无措,平时训练的步骤已经完全一片空白,许多人连装填了双份弹药都不自知,许多人甚至连火铳的捅条都忘了拨出! 炸膛声此起彼伏,时不时还有一些拿着火绳枪的倒霉蛋,一个不慎将火绳把身上的火药引燃,顿时变成一团处处冒烟的怪物,大片皮肤被灼伤的他们,痛苦的地上不断的打滚惨嚎,直到军官将他们直接击毙于当场,这才让他们得到解脱! “预备!” 在行进至四十步内后,一声声尖锐的哨子声终于响了起来,与此同时,节奏分明的行军鼓也立即停止了敲击声。 “哗……” 火铳兵们整齐的将火铳持平,目光死死的盯着已经可以看的很清楚汉八旗士兵们,甚至连他们惊呼之时的满嘴黄牙都看的清清楚楚! “射击!” 在这道命令声中,无数潞州军士兵陆续的扣动板机,向着对手射出了他们复仇的铳弹! 在这种完全全的清楚双方长相的距离,火铳的威力已经大到无以复加,无论是身披数层盔甲的将领,还是只着皮甲的汉八旗士兵,在高速呼啸而来的铳弹面前,都只有一个下场,那便是后背突然炸开了一个碗大的血洞,无数血肉与内脏四处纷飞! 这还是第一次齐射,接着便是第二轮,第三轮! 火铳兵们不断的第次向前,一轮轮的火铳不断的轰击而出…… 第464章 崩溃 汉八旗大片大片的倒下,甚至连炮手,也在连绵不绝的火铳下死伤惨重。 不过在这种距离下,汉八旗的火炮偶尔发射一次,就是极为血腥的场面。 一炮轰出,至少就有数十潞州军士兵永远的倒下! 一轮轮齐射不断向前,交替前进之中,面前的汉八旗已经再没有任何的还手之力,最悍勇的都已经死在第一轮齐射之下。 之所以还没有崩溃,并不是汉八旗有多悍勇,而是他们退无可退,在无数的督战队在后催促,后面的不断向前推挤,压的前排根本没有丝毫机会逃跑! 一轮又一轮的齐射,到了现在完全就成了排队枪毙,脑子灵活一些的,纷纷趴在地上头也不敢抬,不那么聪明的,则只有一排排倒下的命动! 原本不断的喝斥打骂弹压的军官,已经再也看不到人影,要么死在了齐射之下,要么就是躲入人群再也不敢冒头。 仗打到这个份上,汉八旗已经完全证明了自已的能力,那便是假冒的永远无法跟正版的正面抗御。 不过可悲的是,早就被满清认定为炮灰的他们,连退下来的资格都没有,只能被动的承受一轮轮的接受火铳洗历的命运! 潞州军火铳兵已经越过汉八旗布置在前线的火炮阵地,二十余门火炮全部被败兵遗弃在阵地之上。 百多个火铳兵立即取出身上的铁锤与铁块,在火炮的火门上开始操作,叮叮当当的声音不绝于耳,不一会儿,所有火炮的火门都被封的严严实实! 没有了火门的火炮,已经完全没有任何作用,与一堆废铁没有任何区别。 中央战线,潞州军进展极为顺利,所过之地大地一片狼籍,处处都是汉八旗士兵横七竖八的尸体。 再行了数百步,汉八旗潮水退下的道路之后,竟然是一处处的壕沟,无数的汉八旗跳入壕沟之中,只露出少半个身体出来,潞州军的火铳威力顿时直接打了个折扣。 缓过一口气的汉八旗,在有了防御工整之后,也慢慢恢复过来士气,开始与潞州对射。 这种对射潞州军是占不到任何便宜的,不过潞州军也不是没有应对之策。 在一阵急促的尖锐哨子声中,火铳兵们从军靴之中抽出刺刀,迅速卡在火铳之上,直接发起了集团冲锋! 无论火铳技术有多少突破,李征从来都没有放松过军队的肉搏战术,因为这是到了二战之时还经常出现的战斗场面。 一支不能刺刀见红的军队,根本称不上一支强军! 无数的潞州军士兵冒着不断的火铳射击,奔跑着冲入壕沟,直接展开白刃战! 刺刀翻飞之间,无数只是手持火铳的汉八旗根本没有任何还手之力,不断的被刺死在壕沟之中。 经过近半个时辰的白刃战,壕沟之中的汉八旗直接被全歼! 但这仅仅是一个开始,后面还有数条壕沟不断的冒着白烟,明显是早就准备好的战场。 潞州军并没有继续向前,这样的壕沟还不知道有多少条,一条条的打过去,建制什么的肯定全部乱了,再看看远方虎视眈眈的吴三桂的骑兵大军,这般过去肯定不会有任何好果子吃。 这片战场是建奴预设的战场,在潞州军到达之前的几天时间内,谁也不知道还有多少机关陷阱,贸然前冲,决非智者所为。 在旗开得胜之下,虽然李征的战略自然也开始转为更强力的进攻,但目前的形势却不容他这般冒险。 右翼关宁军完全就是一个神经病患者,战力与立场总是更换的极快,眼下虽然足够强悍,但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状况。 左翼的宣大军与潞州军骑兵本部,虽然攻势凌厉,但是蒙古人在猝不及防之下吃了大亏之后,却是慢慢恢复过来。 他们的组织并没有被打乱,人数更是宣大潞州本部数倍之多,依靠着人数优势,也在慢慢的抵消着潞州军积累起来的优势,眼下虽然依旧是手忙脚乱,但却是在慢慢调整恢复之中。 更可怕的是,有支近万人的军队正在慢慢迂回向宣大军侧后,虽然还不知道这支军队实力如何,但若是让他们三面夹击,宣大军败亡肯定只是迟早之事! 至于关宁军这个神经病患者,李征是根本没有任何办法去支援他们,因为李征也没有把握,去支援他们的人,会不会被他们反戈一击,或者再次出现之前徐勇的尴尬局面在现。 在不知道多少壕沟中汉八旗火铳兵的保护下,满清中剩下的火炮还在不断的轰鸣着,虽然都是些实心弹,但也不能任由他们这般轰击自已的军队。 只是想威胁到这些火炮,就必须先清除各自壕沟之中的汉八旗,这又回到之前的原点。 与满清一样,李征对于自已的潞州军,也是极为爱惜的,不愿意付出太大的伤亡数字。 这种情形下,想不付出巨大的代价,根本不可能快速的消灭汉八旗与其火炮。 依靠着自已火炮齐射的笨办法,不仅费时费力,更是没有任何必胜的把握。 不过任何决定也比没有决定要好,在李征令旗挥舞之下,双方的炮战顿时开始。 不同的是,潞州军火炮的目标是满清的火炮,但是满清的火炮却是明白双方操炮手之间的差距,他们的目标更多的是潞州军的大军。 双方炮战了近一个时辰,直到双方的火炮都因为发射次数过多而炮膛温度极度被迫停止射击之后,还是没有达到双方想要的效果。 在炮火中,潞州军步兵伤亡并不大,在连续突破三道壕沟之后,潞州军终于在吴三桂的骑兵突袭之下停住脚步,开始边打边撤。 在炮兵交战中,满清十数门火炮被击伤击毁,却也并没有从根本上消灭对方的远程支援火力,自已的火药炮弹消耗更是极大,这种高射炮打蚊子的炮战,就算财大气粗的潞州军也根本支撑不了几次。 转眼间,便是数个时辰的战斗,在天色近黑之时,潞州军中军已经退回出发前攻击位置,而宣大军队终于无法在慢慢缓过劲来的数万蒙古兵攻击中坚持下来,开始缓缓退向中军寻求支援。 而在此时,右翼的关宁军,却是再一次发生崩溃了…… 第465章 分歧 关宁军崩溃来的很突然,气势如虹的向前攻击了数个时辰,却是被镶白旗在侧面一个突袭,便即土崩瓦解。 不过这也怪不得关宁军,经历了李征的重编,再加上连声鏖战,关宁军中又没有一个众人都信服的统帅,完全就是凭着个人血勇在战斗。 说白了,从军队是有组织有统一指令构成的特点上,他们本质上来说,只是一群乌合之众而已。 顾头不顾尾之下,在正面猛攻被人顶住之后,侧后突袭之下,没有指挥的情况下,崩溃也是再所难免。 不过还好的是,溃败下来的关宁军总算是找到了组织,在令旗的指挥下,这些已经变乖了许多的关宁军,再也没有之前无组织无纪律的状况。 顺着潞州军预留的通道撤至中军之侧,在徐勇数千大军铳炮齐呜之下,总算将追击而来的满清八旗逼退,让关宁军可以有一个安全的处所。 一天的大战落下帷幕,双方都是损失不小,各自沉默着收兵回营舔食伤口。 一天的大战下来,李征无语的看着各部送上来的伤亡数字,只觉得头皮都有些发麻。 宣大军骑兵与潞州军骑兵本部的伤亡,各是三千两百余,以及一千三百余,损失都超过了三分之一,按照这个时代的计算方法,两部都算是被打残了,不重新休整根本无法负担激烈的战斗。 而李征所率领的中军,伤亡也达到了一千五百余人,毕竟汉八旗再弱,他们手中的家伙也是会伤人的。 最大的损失还是来源于火炮,特别是散弹造成的伤亡是最多的,占了伤亡人数的六成以上。 二十余门火炮的损耗,换来了潞州军近千人的伤亡,怎么看怎么划算。起码在李征看来,这是满清方面赚大了。 而这些损失加起来,也只是关宁军损失的零头而已。 这次关宁军随李征而来的人数是四万三千余,但此时统计下来的人数,伤亡及逃散者无数,如今却是只有一万出头,而且个个都是丢盔弃甲,基本上已经丧失了战斗力。 李征只觉得有些欲哭无泪,来之时的七万余大军,如今只剩下潞州军本部步骑一万四千余,宣大军六千出头,关宁军一万败兵,直接折了六成! 至于事后的抚恤银子,李征已经不愿意想了,那个数字实在太庞大了,大到他都不愿意去触碰了。 虽然有些不服气,但是李征还是明白,自已真的是轻视了满清大军,也高估了自已的驭人之术。 他明白自已只是中人之姿,此战若是换了卢象升这样的天生将种,估计关宁军也不会狼狈如此。 李征打仗向来是以强推为主,讲究的是一力降十会,在排兵布阵方面,更是粗糙之极。 在面对弱小敌人之时,这当然根本不算什么,只要潞州军能够摧枯拉朽的攻破对方,对方再精妙的计策也根本无从施展。 但是这一次,他面对的是满清的倾国之兵,更是满清不世出的牛人皇太极,以两万不到的本部,想要从对方身上碾压而过,他根本没有这个能力! 而且他统帅的部队成份也太复杂了一些,关宁军这种擅长逃跑的军队,他将他们放在最前线也一个失误,毕竟没有强有力的核心为依托,指望关宁军能够雄起与满清死磕,完全就是一个白日梦而已。 李征对于关宁军根深啻固的不信任,也让他根本就没有放置任何嫡系充当核心的原因,也造就了关宁军士气不振,又没有统一指挥的弱点所在。 不过现在说什么已经晚了,如今的形势满清虽然损失不小,但是相对于他们二十万上下的规模,这点损失虽然称不上忽略不计,但还算不上伤筋动骨,但是自已却是直接一地鸡毛了。 当晚,潞州军大营全面戒备,气氛凝重之极。 战到如今,大家都已经明白,野战想要击败满清大军,他们的实力还是不够的。 不过想要就此离去,却也不是一件容易之事,满清大军的调动就算晚上也没有停歇过,摆明就是打着将他们一网打尽的架式! 唯一令他们安慰的是,潞州军本部损失并不大,人数还有一千四千上下,就算猬集成团,也不是满清能够轻松吃下的。 不过后路被断已经是摆在明面上的事情了,根本不用多思考就明白其中道理。 “今日一战,三军受挫,原因皆因本王孟浪了。如今形势大家已经明白了,不知各位有何高见?” 在各军统军将领齐聚一堂后,李征首先将责任揽在自已身上,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 他是三军之魂,只有他平静无波,诸将领才不会方寸大乱。 “王爷明见,依末将看,建奴很有可能会连夜在我大营周边挖设壕沟,将咱们团团困在营中!他们在辽东,可没少干这种事!” 在明白了伤亡情况与目前处境之后,与会的将领个个神色复杂,第一个出现说话的,却是关宁军将领张正环。 张正环能够出席这次会议,完全是看在关宁军今日最后关头浴血而前的面子上,本来他应该是夹着尾巴做人的,但却是出人意料第一个发言。 “呸!懦夫!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咱们又不聋不瞎,能放任他们在咱们面前挖壕?” 徐勇大怒站起身来,恶狠狠的瞪着张正环,咆哮着说道。 今日之战,关宁军表现令他这个督军脸上颜面全失,对于关宁军一系的将领他是不可能有任何的好脸色。 “徐勇,言者无罪!我有说过不让自家兄弟说话么?!” 李征是一个能够听的进去人言之人,虽然对张正环观感因为关宁军的糟糕表现而极低,但还是分的清楚对错的,对着徐勇喝斥道。 “王爷,他们关宁军就是群没有卵……” 徐勇还不肯服气,继续吼道,但是这个侮辱性的词还未出口,便即被李征一声怒喝制止了。 “闭嘴!是不是连本王的话都不打算听了么?!” 李征这话说的可谓极重,徐勇一个激灵,再也不敢多说,连连请罪。 “张将军久在辽东,熟知建奴行事风格,末将觉得这种情况很有可能出现!” 眼见李征并不以气用事,宣府新任总兵张大井也站了出来,赞同的说道。 “不可不虑!” 当李征目光投向大同新任总兵练国能时,练国能也是点点头,直接表示赞同。 “末将觉得不太可能!关宁军被围也许只能坐等求援,但我潞州军却从来不会坐以待毙,在我们不断进攻面前,任何壕沟都是修不成的!在我潞州军面前,还没有人可以从容的修筑工事!” 徐勇却是摇头,语气中虽然还带着偏见,但是说的却是事实。 “徐将军说的,只是若是建奴自远处挖壕断路,却也不能不防!” 陆平也站了出来,将众人心中的不安讲了出来。 对于这点,众人倒是没有人反对,想要潞州军眼皮底下断路重围,就算满清人多势众,也几无可能。 众人之所以赞同张正环的话,也是害怕他们在数百步外动手,毕竟二十万齐齐动手,一夜时间足以办成很多事情了。 “怕个个鸟!咱们潞州军从来就是进攻再进攻!他能挖,咱们就能把它给填了!今日咱们灭掉的鞑虏何止上万,再这般杀他个几天,我就不信宰不完这帮狗娘养的!” 王永也站了起来,慷慨激昂的说道。 他虽然说的提气,但是众人都明白眼前的局面,经过今日之战,满清大军必定会调整战略战术,伤亡肯定不会象今日这般巨大。 而且敌众我寡,就在鏖战下去,胜负委实难料。 “若是建奴留下一半人马与咱们对耗,大军一分为二,肆虐京畿宣大,又当如何?” 宁武总兵张俊才却是摇摇头,对此并不抱多少乐观。 今日一战,让所有人都见识到了人多势众的威力,就算强如潞州军步兵,也没有能一鼓作气击穿汉八旗的阵线。 事实证明,建奴在这里做的功课极多,长久相对,总是意外多多,智者所不取,不值得久待。 “那你什么意思,撤兵么?咱们潞州军何时在对手面前撤退过?!皇太极又如何?咱们崇祯十年只有两万不到,不也打的多尔衮十万大军狼狈不堪?如今还有三万余人马在手,反而胆子没了?!” 王永大怒,戟指着张俊才,愤怒已极。 “此一时,彼一时。多尔衮当时既要对付咱们,还要分心顾忌掳掠的钱粮丁口,束手束脚之下,焉能不败?如今皇太极御众近二十万,又无钱粮丁口束缚,更是在这香河布置良久。再打下去,只能是以短击长,事倍功半!” 张俊才并没有生气,十分平静的说道。 “呸,还不是怕了!怂货一个!” 虽然觉得张俊才说的有理,但是从自尊上来说,王永却是始终不肯接受临敌退兵的主张。 “想要以少胜多,只能出奇制胜。或焚其粮草,或夜半偷营,或以天地伟力水火相辅,不知道王将军能做到哪条?徒逞你一时血勇,连累麾下万千忠勇将士,这样你才满意?!嗯?!” 被人这般羞辱,张俊才虽然算不得李征的老班底,却也是嫡系出身,哪里能受的了这个,顿时大怒反驳道。 “你……” 王永被人骂为莽夫,顿时一拍椅子,就想动手。 “都住口!大敌当前,还这般吵闹是何道理!” 李征一拍桌案,声音中已经带了愠怒。 “本王心意已决,明日步军在前,与皇太极再争个高下!” 见众人齐齐请罪,李征也终于拿定了主意,斗志昂扬的说道。 无论如何,他可以接受战败,但却不能接受不战而退! 第466章 偷袭 与潞州军不一样,入夜之后,满清大营气氛倒是轻松不少。 白日一战,潞州军虽然损失不小,但损失的大多为关宁军这种炮灰军队,本部嫡系能战之辈损失并不大,实力尤在。 而满清损失虽也不小,其中本部满八旗在关宁军拼命之下,折损了近两千人,但一举击溃关宁军数万,更是斩杀近万,这等辉煌的战绩还是令众人都士气高昂。 汉八旗损失颇大,一战而殁近万,更是建制乱了大半。正在连夜整编,恢复战力之中。 炮军损失不小,近四成的火炮没了作用。不过这一战也是将炮营锻炼出来不少,尤其是后期炮战之时,汉军炮营实力稳步提高,射击速度也越来越快,明显已经开始慢慢适应战场的环境。 蒙八旗损失最重,一天鏖战下来,近八万的蒙古骑兵,死伤加上逃亡,数量已经接近两万,委实是伤筋动骨。 不过建制还在,战斗力损失并不算大。而且在适应了潞州军骑兵的战术之后,之后的战损也在稳步减少,士气也多少有所恢复。 而吴三桂的骑兵损失也不小,在潞州军连续突破两道壕沟之后,吴三桂紧急支援而前时,受到了集火攻击,伤亡起码也在千骑以上。 不同于满蒙汉八旗,吴三桂损失的人马可都是他手下的精锐家丁,虽然人数只有千余,但实际上他的实力上损失,绝对超过了三千普通骑兵。 从大局层面上来看,满清大军在今日一战中,算是稍稍占据优势,虽然这个优势是一个惨胜,但在本部嫡系损失有限的情况下,对于潞州军却是依旧占据在优势。 无论是在人数优势,还是在战略层面上,满清都是占据着绝对的优势。 今夜参加军议的依旧是之前的那批人,不过却是不见之前的凝重与忐忑,反而多了不少自信。 毕竟承受潞州军打击的是汉八旗尼堪们,在他们未死绝之前,其他人还不用考虑直面潞州军本部。 许多细心的人发现,这次军议没有并看到大清二号人物多尔衮。 不过更诡异的是,在白天大战之时,多尔衮带领正白旗与镶黄旗远远躲开战场,最后更是直接消失不见。当一些皇太极安置在蒙古人的亲信上报皇太极,并没有收到任何回应之后。 所有人都明白这里面水很深,在皇太极没有发话的情况下,谁也不会傻到自找麻烦。 “俄里图,明日率领漠北五部突袭通州,务求一击拿下!” “席图勒,扎鲁特,你二人今夜率其他诸蒙古部落,轮流安歇,分批偷营,昼夜不休,不求有功,只要闹的他们无法安眠便可!” “杜度,带镶蓝旗三个甲喇,向南搜索,将斥候侦查范围再扩大两百里,特别是南边的闯贼各军,若有任何风吹草动,设法迟滞他们,并立即来报!” “孔有德,你的炮朕记得可是能打数里之遥,今夜你当与席图勒,扎鲁特两位台吉好生配合,好好招待那些尼堪!” “阿济格,萨哈璘!” “你二人点齐镶白旗与正蓝旗人马,移营尼堪大营西北,随时候命,若是尼堪有突围的举动,便迟滞骚扰他们。” “其他人各自回去休息,养足精神,等待明日大战!” 皇太极这次并没有犹豫,直接一口气将所有任务全部安置了下来。 再三权衡,发觉并没有遗漏什么,无论李征明日是战是退,他都有应对之策。 众人纷纷应命而去,各自回营布置。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一切都在按照皇太极安置的不断进行着。不过皇太极却是有些无法安睡,心中总是有着莫名的惊惧。 实在难以安抚有些焦燥的心脏,他最后更是步出大帐,在营中瞭望台上,远远的凝视着数里外的明军大营。 不多时,远处喊杀声四起,皇太极看着无数火箭腾空而起,呼啸的向着明军大营而去,嘴角也不禁露出一丝微笑。 蒙古人最擅长奔袭与偷营,只看那铺天盖地的微弱光点,皇太极就明白李征今晚是别想安睡了。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刚刚兴高采烈的射完箭矢的蒙古人,还未来的及转身离开,在他们之中却是突然出现一团团的火光。 伴随着那不断升腾起来的连绵火光,还有隐隐闷雷般的声音远远的传了过来。 远处蒙古人虽然只能通过一团团火光看到他们开始混乱,但却看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但从随风传来的嘈杂声音,就可以判断出来,蒙古人是中了什么圈套。 然后便是无数火花从天边不断的亮起,两条火龙一左一右汹涌撞入正乱成一团的蒙古骑兵之中,杀伐声震天。 不多时,无边的马蹄声便席卷而回,无数蒙古骑兵扔了他们能够扔掉的一切东西,亡命向着满清大营奔腾而来。 两条火龙在追到满清大营外数百步便即停下脚步,满天的嘲笑声不断响起,在满清大营驰出援兵的接应下,明军开始掉头而回。 皇太极注意到,明军回去的路线与来之时完全一样,在他们所经过的地方,并没有出现之前的团团火光,似乎只有这么一条安全路线可以直达明军大营。 当蒙古败兵回营之后,皇太极更是鼻子都快气歪了,因为领军将领席图勒失去了一条腿,已经痛的晕厥过去。 白天大战如此激烈,满清都没有损失这种级别的将领,但是一场偷袭,却是直接折了。 不过情况他还是要弄个明白,否则他怎么也不能心安。 通过副将的汇报,他大致明白了经过,席图勒作为统帅,向来喜欢冲在第一线。 这次一路平静异常,甚至连个斥候都看不到。 他们一路摸到营边近百步,也没有受到任何的阻拦。但就在跨上战马冲锋向前之时,噩梦却是发生了。 无数的震天雷突然在五十步到一百步这个距离之中炸响,连绵的震天雷不仅数量极多,威力更是巨大,最前的数百骑几乎一个照面便即损失一空。 席图勒则是战马受到惊吓,将其掀翻在地,大腿正好压在一颗震天雷之上,直接被炸成满天血肉。 当亲卫拼命抢出席图勒之后,无数明军骑兵便从两个方向夹击而来,失去统帅并且被震天雷炸的一片混乱的蒙古骑兵,毫无抵抗之力便被打的直接全军崩溃。 唯一令皇太极注意到重点是,明军似乎并没有第一时间扑上来,反而从两翼迂回而来,否则的话,这些蒙古骑兵估计损失会更加的大。 唯一奇怪的是,那些震天雷似乎也是将明军也炸了好几骑,不过任凭皇太极如何绞尽脑汁,却是怎么也猜不出来这其中到底有什么道道。 疲敌之计瞬间便被取消了,既然玩阴的无法让李征受创,那来日堂堂正正一战便是了。 第467章 野马冲撞 其实令皇太极迷惑不解的东西,只是最简易版的地雷。 这东西在燧发枪被研制出来之后,根本就不存在技术上的难题。与后世的地雷不同,这东西另一头引线是绑在石头上的,不是靠踩踏引爆,完全靠被人绊到拉索绳完成点火。 这东西因为是事先放置,所以可以做的很大,在火药装填极多的情况下,爆炸的威力也是十分十佳。 只是这东西却天生就是一个鸡肋般的存在,若是视线良好的情况下,只要不瞎就能一眼看到,这么大的重量又不稳定的引燃时间,也使得它根本无法投掷。 不过在黑夜之中当作大军屏障,却是得其所用,唯一的缺点便是因为火石击发大量的哑火率,实战的作用并不大,最多也只是扰敌而已。 昨夜的百多枚地雷,被引发的就只有区区的四十余枚,其中数枚还是被追击的潞州军骑兵再次绊发才引爆。 而且清理起来也是极为危险,一个不慎就会炸到自已人,李征带来的并不多,全部布置在正前方,却是没有想到,蒙古人会专门选择这条路线偷袭,然后就稀里糊涂的被打了个落花流水。 在被狠狠的修理了一番之后,满清大军在摸不着真实情况之下,便直接偃旗息鼓了。 一夜时间一晃而过,次日天色蒙蒙亮,双方便开始埋锅造饭,开始会战前的最后饱餐。 如今潞州军的战绩已经严重缩水,除了中军阵地没有任何变化外,大军两翼已经放弃。 今日一战,潞州军步兵在前,两万骑兵分列侧后,显然已经不再选择与满清最长处硬碰硬,这将是步兵独自承担大部分压力。 辰时三刻,双方军队便不断的汇聚于战场之中,遥遥相对。 这一次,李征并没有选择主动进攻,如今他的兵力十分薄弱,而且失去了两翼的掩护,再大举进攻显然不是什么好主意。 满清大军今日却不同昨日,并没有选择用汉八旗充当炮灰,反而是满八旗打头阵,数万满八旗浩浩荡荡而来,虽然只是踩着缓步而前,气势却是强的可怕。 人上一万,无边无沿。 更不用说数万骑兵跨马而前,那简直就如同黑色的洪流席卷大地,漫延至苍茫大地的尽头! 等到四百余步,满清大军依旧没有冲锋的意思。 要知道,骑兵从提速到加速至极限,至少也得两百余步的距离,但是满清迟迟没有动作,却是令李征心中开始泛起嘀咕,完全弄不明白满清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数万大军再缓步数十步,突然开始奔腾起来,速度也越来越快。 李征并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反而心中更加的警惕起来。 满清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不可能高尚到选择自已族人打头阵,让蒙汉八旗看热闹的程度。 正在李征眯着眼睛下令全军准备之时,满八旗却是在二百五十余步便即一分为二,向着两翼迂回而去。 当李征看到后续的情况后,顿时眼睛一缩,不自禁的打了个寒噤! 满清果然是有气魄,玩的也真是蔚为壮观! 在满清八旗后面,是无尽的马匹!之前被满清八旗在前面遮挡着,看的不是太清楚,但现在骑兵散开,李征顿时看的清楚,那一匹匹战马身上,并没有任何的骑士! “想用野马群冲散我的大军么?你也太小看我李征了吧!” 李征终于长长松出口气,平静的自语道。 野马群奔腾之时,委实厉害,但是皇太极却是忽略了马儿的灵性,他们会害怕,会恐惧。 只要潞州军枪炮齐呜之下,巨大的爆炸声必然会让马儿惊惧难安,根本不敢冲近! “传令火炮自由射击!连绵射击,不得有误!” 李征并没有耽误,尽管这在火炮的极限射程之中,但是李征却也顾不得了。 “火铳兵全部极限射击,三段轮射!” 李征的命令不断下达,帅旗的舞动始终没有任何停歇。 潞州军的火炮下一瞬间便即轰鸣,三十七门中型野战炮首先开火,数十颗炮子,夹杂着刺耳的尖啸声呼啸而出,直直的没入野马群中! 数万匹马浩浩荡荡,根本就不存在射空的可能,无数炮子落入马群中,顿时一片马匹悲嘶声不断响起,每一颗炮子都将十数匹马击的失去奔行能力。 但是这些马儿似乎毫无所觉,根本就不为那尖锐的炮啸声所惊忧,虽然受伤的马儿引起周边的马儿的一阵慌乱,但它们却是毫不停留,直接绕开,直直的向着前面奔行而来。 “这些马没有听力!” 李征瞳孔一缩,额头冷汗顿时汹涌了出来。 皇太极这一手玩的极为精彩,也够大手笔,直接以废掉数万的战马为代价,制造了这一庞大的盟友来为他征战!怪不得开战第一天没有用这招,原本需要时间进行准备! “火炮,火铳兵给我顶住,后边结密集长枪阵!传令长枪兵,不得后退一步,否则军法从事!” 李征额头冷汗不住的滴落而下,他根本无法想象如同这些马儿撞上自家军队,将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无数的战马不断的奔腾着,速度也越来越快! 李征终于看到,并不是所有战马都没有操控者,打头的数十匹更加的高大的战马身上,还是有着骑士在操控! 那些高大的多的战马,想必就是这些战马的头马,所有马儿都是在跟着这些头马在行动! 可是李征却没有任何办法通知下面的官兵,让他们分辨哪个是头马,是优先要击杀的目标! 无数战马继续奔腾着,单靠火炮根本就无法阻拦他们前进的步伐! 两百步! 一百步! 火铳齐射的声音骤然响起,在密集的火铳面前,战马的悲嘶声一浪高过一浪。 但是马儿的生命力要远远强过人类,在人类身上致命的伤势,在它们身上,却是还能再坚持! 火铳兵们已经发现了危机,在生死关头,所有人的动作不由得仓忙起来。 之前无论面对的是谁,哪怕是天下人听到都要身体颤抖的满八旗,他们也能从容的射击应对。 但在这些没有多少智慧,只凭主人操控或者本能行事的战马面前,他们却是不由得开始紧张起来。 密集的三段击虽然连绵了下来,但是每一次齐射之时,总是有近四分之一的士兵放了空枪! 虽然汹涌而来的战马尸体已经倒了一地,但是战马冲刺的速度根本就没有减少多少! 三十步! 近了,更近了! 第468章 哀军 随着三声急促的尖锐哨声,火铳兵如蒙大赦,纷纷掉头就跑,沿着长枪兵侧身让开的通道,快速的消失在长枪兵背后。 “王爷有令,后退者,军法从事!” “王爷就在身后,莫要误人误已更误了自家家人!” “畜生们有什么好怕的!咱们杀光他们今晚加餐!” 尽管各级军官都是心中狂跳,但是所有军官还是努力镇定着情绪,不断的安慰着麾下的士兵。 作为军官,他们虽然福利更好,晋升通道更加广阔,但是他们的位置却是最危险的地方。 在潞州军中,哪怕是最低级的军官,都是走在第一排第一个!而一个个小方阵的队长,更是自已打着队旗走在队伍最前面,为全队官兵作表率。 这是一个既危险,又最容易升职的职位,只要打过几仗不死,都能稳稳的向上升上一级,成为曲将,从此脱离最危险的位置,负责全曲的指挥之责。 不过象如今这种情况,几乎所有队长都绝望着看着无边无际的野马群,用他们略显颤抖的声音,不断的安抚着麾下的士兵,努力保持着最英勇的样子。 这一刻已经无关军纪了,完全就是严厉的连坐制度将他们最后一条退路完全堵死,身为队正,他们若是敢临阵逃脱,那后果就会令全队覆没,全家都会为此付出代价! “给我顶紧了,后面顶着前面,列枪阵!” 无数的咆哮声不断的响起,军官们几乎是吼的声道不断的叫喊着。 最长排的长枪兵长枪四十五度角向天,右脚死死的踩在枪尾,第二排则是将长枪探出,借着前面同伴肩膀支撑,平举着长枪,第三排则是用肩膀向前死死撑着前面的同伴。 后面数排的长枪兵也个个向前托着同袍,只等撞击瞬间的到来! 仅仅是数息时间,野马群已经呼啸而来。 最前排的长枪兵,赫然的发现,打前的数十匹马儿眼睛都已经被刺瞎,全靠着身上骑士指挥,这才奔腾至此。 但这仅仅是匆匆一瞥,无数的马儿便撞在了长枪之上。 锋利的长枪枪头毫无阻碍的直贯而入,将马儿与它背上的骑士统统刺穿! 但巨大的速度之下,惯性带来的力量却是大的惊人!他们手中一股巨大迅速的随着枪杆传导而来,几欲直接翻转过来! 第一排的长枪兵大惊之下,拼命的压低长枪,死死的支撑着。 两股大力相持之下,韧性十足的长枪也完全承受不住,瞬间便即被拉到极限,然后咯吱一声应声而断。急剧断裂的长枪带着巨大的频率震颤着,直接将本就贯体的伤口搅的扩大数倍不止! 最前面的战马就算生命力顽强,也吃不住这种伤害和剧痛,纷纷哀鸣中扑倒向前。 “喀嚓……” 一连串密集的骨骼碎裂声不断的响起,第一排的长枪兵们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即被撞的全身骨骼碎裂而死。 但是不等他们软倒于地,连绵不绝的马儿便不断的撞击而来,一股股巨力不断的撞击而来,不仅令前排的士兵骨骼尽碎,甚至身体也开始变得血肉模糊,最后更是完全分不清人形了。 第二排的士兵也不好受,巨大的撞击力,虽然隔着一人,但也让他们五脏都破碎开来,一口口夹杂着血肉碎块的鲜血不断的喷涌而出!还未看清楚状况,便即纷纷毙命! 第三排则是被一股大力撞的直接向后猛的一仰,连带着将身后的同袍也带的向后一仰。 好在他们身后还有同袍在支撑着他们,这才不至于令他们倒飞而出。 不过他们却是如同喝醉酒一般,脚步棉软,根本就找不到着力点。 不等他们恢复过来,第二拨,第三拨,无数的马儿前赴后继的不断撞击而来,直撞的长枪兵阵形不断的摇晃,所有人都如同喝醉了一般,根本无法站稳。 “上!帮忙!” 火铳兵们只是刚刚跑进长枪兵身后接受保护,还没反应过来便即看到长枪兵们已经顶不住的场面。 没有任何的花言巧语,无数的人直接上前,肩并肩,在后拼命帮助长枪兵们支撑着。 一浪接一浪的冲击似乎永无尽头,在连绵的撞击之中,长枪兵们前三排已经没有什么活人存在了。 但是野马群却是如同沸腾的海水一般,永无休止! 所谓刚不可久,柔不可守。 再猛烈的暴风雨也有平静的时候,当长枪兵前面的战马积累到一定程度之后,后面的马儿再撞击上来之后,便再也没有之前那般人力无法抗拒的力量了。 但是如今长枪兵们则大多没了任何战斗力,一共六排的长枪兵,如今还能喘气的已经不足一半人。 能够独自站立的只有两成不到,但就算损失如此惨重,长枪兵们还是顾盼自豪,在这场人与野马拼搏的战斗中,他们虽然损失惨重,但却没有输掉! 他们是潞州军长枪兵,代表着的是战无不胜!他们用生命捍卫了自已的尊严,无论面对的敌人是人或者不是人,他们始终不落下风! 野马群还在奔腾着,相互之间撞击成一团,但在前面无数野马的尸体阻拦之下,根本无法对潞州军再带来任何伤害! 火铳兵们擦掉眼角的泪水,发疯的向前扒拉着,将一个个被战马尸体压在下面的同袍不断的搜索出来,不断的向后输送。 尽管有些人已经完全成为一团血泥,他们也没有放弃,将所有碎块甚至带血的泥土都一并乱干净,包裹好送回。 这些长枪兵都是为了保护他们而亡,都是他们最坚实的后盾和生死相托的袍泽,没有这些袍泽的牺牲,就没有他们安稳站在这里的可能! 号角声声中,满清大军却是大举从三面包围而来,其中一路数万人的骑兵,更是极为嚣张的向侧后迂回,似乎准备将潞州军整个包围一口吞下去! “全体炮兵听令,不能把火把留给建奴!给老子毁了所有火炮,拿起同袍的长枪,咱们与这帮建奴决一死战!” 炮兵们看着被战马所笼罩住的大小火炮,正茫然之时,却是听到炮营参将汪德庆的咆哮之声! “长枪兵听令,收好所有战死者尸首,原地休整!” “火铳兵听令,列阵!决一死战!” “决一死战!” “决一死战!” “决一死战!” 目睹了长枪兵悲壮的行动之后,无数愤怒又悲凉的声音不断汇聚而来,有步兵,有骑兵,有潞州军,也有宣大骑兵,更有原本还显得惶惶不可终日的关宁军。 一股浓浓的悲愤开始弥漫在整支军队心头,如同心头被万虫噬咬,令人恨不得长啸狂杀! 第469章 横扫 疯狂的野马群已经被阻止住,但是潞州军的损失却是大的令人惊心。 数千长枪兵几乎伤亡殆尽,只有寥寥的千人还能勉强坚持作战,但是这样的状态,他们也只能从保卫者变成被保护者。 远处号角重重声中,无数的骑兵正慢慢提速逼来,在无数的骑兵当中,一杆巨大的团龙大旗正在迎风飘扬,正是皇太极的帅旗,竟然是亲自上前督战而来! 李征明白,皇太极等这个全歼的机会已经很久了,而且也根本无法忍受坐等消息的到来,亲自御驾亲征而来! 李征沉默的轻踢战马,猛的拨出佩剑,快速来到全军之前,目光在一个个士兵的脸上快速掠过。 他看到了悲伤,看到了愤怒,更看到如火山爆发前一般外表平静而又内心狂暴的复仇之火! “进攻!今日不是敌死,便是我亡!为死难的同袍们报仇!” 李征没有多余的废话,当先向着无边无际的满清大军冲锋而去。在他身边百多护卫死死将他护住,跟着冲锋而去。 并非李征故意摆出这副架势,而是在以寡敌众之时,将为军胆,只有将领无畏,士兵才能勇往直前! “报仇!” “报仇!” “报仇!” 明军全部疯狂的咆哮着,无论骑兵还是步兵,都已经被眼前的场景刺激的几欲发狂! 六千火铳兵飞快的列阵,悲凉沧桑的气息弥漫全军,他们没有原地防守,而是大踏步的迎向已经开始加速的满清骑兵军团。 “杀奴!” 在他们的侧翼,明军骑兵已经排列完毕,在万众疯狂的咆哮浪潮中,更是先一步的发起了抢攻! 李征的表率作用已经做到,无数被激励的骑兵如风一般超越李征,滚滚尘灰在后,一往无前的扑向了满清大军。 突如其来的进攻,虽然稍稍打乱了满清大军的进攻,但是满清大军很快调整过来,大军滚滚向前,带着碾碎一切的气势,直扑而来。 “杀!杀奴啊!” 悍将王群第一个披风入阵,手中的马槊疯狂的挥击着,所过之处,生灵尽灭! 无数的骑兵追随其后,涌入无边的骑兵之中,刀枪挥舞不绝于耳,惨叫坠马者不绝于目。 带着决死之心的明军骑兵,势不可挡的扑入人群,尽管人数远逊,但是却是士气如虹,直接将当面之敌压的步步后退,势不可挡! 虽然明军骑兵人数远逊,但夫战勇气也,在亡命反扑的明军骑兵面前,满蒙骑兵无不被压的步步后退! 所谓横的怕不要命的,在已经疯狂的明骑面前,正面突然显然不是一个好主意。 当正面受阻之后,无数满蒙骑兵也开始在号角声中调整方向,选择从两翼袭扰突破。 但是他们却是惊喜的发现,他们完全选对了地方! 在两翼明骑中间,无数满蒙骑兵的正面,数千火铳兵正迈着坚定的步伐,大踏步而来!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岂曰无袍,与子同裳!” 绕过骑兵对战的宽阔正面,六千火铳兵引亢高歌,断绝两千年的大秦军歌再次飘扬在战场之中。 这些明军火铳兵何其愚蠢啊! 无数满蒙骑兵欢呼雀跃,没有长枪兵保护的火铳兵,竟然敢独自的在这战场上行来,岂不是他们最好的杀戮对象?! 只要硬挨两轮火铳的攻击,跨越这数十步的距离后,这些火铳兵就完全是待宰的羔羊! 潞州军的长枪兵已经覆灭,若是再将这些火铳兵一并打发了,潞州军必然精锐尽失,蜕毛凤凰不如鸡! 无数的铁骑呐喊欢呼着,铁蹄叩击着大地汹涌而来,火铳兵们却是根本毫无惧色,一排排火铳兵从容的装填着火铳,对于当面扑来的骑兵似是根本毫无察觉。 七十步! 在此起彼伏尖锐的哨子声中,密集的火铳猛的炸响开来,近千的铳子凶猛的扑面而来,马上骑士不断惨叫着倒下! 但不等侥幸未被击中的骑兵高兴,第二轮齐射便即汹涌而来。 然后便是第三轮,第四轮,绵延无尽! 无数的战马哀嚎着倒地,火铳兵们似乎根本看不到,他们再也没有之前面对野马群时的慌乱,他们动作从容不迫,似乎就在训练场之中射击一般,娴熟之中还透露着一种赏心悦目。 但是对于对手而言,就完全成了一场噩梦,在无数弹幕组成的钢铁洪流面前,他们根本无法前进一步,这完全就是生命的禁区! 一泼泼冲前的铁骑连人带马消失在眼前,视线不远处,人马的尸体已经堆积如墙,如同一道无形的界限一般,一旦过线,便会直接成为一具具尸体! 火铳兵们并没有原地停止,而是以交替向前的方式不断的轰击而前,四段射之下,火铳之间根本就没有停止的间隔,连绵不绝! 随着时间的推移,密集的尸体已经在地上堆成一道尸墙,无数后续的骑兵就算不被铳子打死,在这面墙前也只能勒马避免绊倒。 当面的骑兵冲锋之势已经完全消失,不过他们想要掉头却是很不容易。猬集在一起的骑兵,在火铳的轰击之下,速度已经接近为零的他们,完全就是一个个等待最后时刻的活靶子! 不同的是靶子可以连续挨无数枪不倒,而他们却是连一铳都接不下来! 火铳兵不断向前,木然的将不断转身向后的骑兵个个击倒于地,不知过了多久,眼前已经出现了刚刚开始时的死亡线。 当火铳兵们费力翻过这座尸体组成的尸墙之后,前面的敌人已经一个不剩下了。 只有侧面不远处还在与明军骑兵缠斗不休的满蒙骑兵们,没有任何犹豫,火铳兵再次大踏步向着战场逼近而来! 当无数铳弹将将来阻拦的近千铁骑打的灰飞烟灭之后,原本厮杀的难解难分的明、蒙骑兵们,顿时如同见了鬼一般,纷纷勒马后退。 不同的是明军骑兵们开始欢呼,而蒙古骑兵则开始选择吹号收兵!不是他们不愿意再尝试,而是因为配合他们的满八旗都已经开始跑路了,他们又不是傻子,哪里还敢独自呆在这里受到两面夹击! 衔尾追杀这可是难得的体验,一只军队无论有多强悍,一旦他开始转身逃跑,就注定成为一条丧家之犬! 这一场追击可谓极尽憋屈之后的总升华,尤其是关宁军骑兵,更是人生第一次参与到这种对于满清骑兵的追击之中,更是人人眼睛发红,亢奋无比。 这一次交锋耗时不长,但是对双方士气的打击都是极具毁灭性的,若是之前的野马阵潞州军没有挡住,如今的潞州军绝对是兵败如山倒,能逃出多少人都是一个未知数。 但当长枪兵挺身而出,以几乎全军覆没的代价为潞州军挡下这次攻击后,潞州军就已经变得势不可挡,他们完全就是一群哀兵,真正是除死无大事! 虽然满清大军退兵,但是潞州军却没有停止脚步,以六千火铳兵为锋矢,两翼骑兵缓缓护拥而前,直奔皇太极团龙大旗而来。 这种行径已经不是挑衅了,完全就是羞辱了! 两万出头的明军,向着十数万满蒙汉大军进攻,而且攻的还是对方主帅位置,这完全是不将所有满清官兵放在眼中的节奏啊! 不过所有前来阻挡的军队,都会经历两个过程,中军被火铳兵连续的齐射击溃,然后两翼纠缠的骑兵再被火铳兵一个侧击击退,然后全军追杀,再次整队,继续逼向皇太极大旗。 因为是满清大军主动进攻,布置在后方满清的火炮也一下子失去了作用,大部分火炮都因为无法做到不击伤已方而直接哑了火。 虽然还有一些方向刁钻的火炮时不时的呜响,不断的有明军官兵被炮子击中丧命,但整个大军的节奏却是丝毫不停! 三百步,两百步! 又是连续三波骑兵被击退,其中不乏有白甲兵冲阵。 但他们所有人的区别,只在于能够对潞州军造成多大的伤害罢了,至于结果,只要是血肉之躯,就会完全一样。 不过潞州军所造成的杀伤却是越来越小,满蒙骑兵开始进行奔射,以远程对远程,进行着远程压制。 但是这种伤亡却是无法动摇潞州军前进的步伐,高速奔驰中的骑兵,命中率是远远低于潞州军火铳兵,他们付出极大的代价,也只是换来潞州军脚步放缓片刻,或者多了几个随军而前的伤兵或者阵亡者而已。 在距离皇太极大旗一百步内后,满清的火炮已经全部停止了射击,这个距离已经远远超过了炮子的安全距离,而如果误伤皇太极,那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百步内,当面的是匆忙聚集而来的汉八旗,无数火铳兵正在手忙脚乱的装填着火铳。 但与昨日更不堪的是,在潞州军步步逼近之下,他们的动作已经完全不是失误了,而是完全失了章法了! 几乎没有人能够无视越来越近的潞州军,将精神集中在装填之上,所有人都是边忙活着,边偷偷打量着潞州军和他们之间的距离! “轰!” 不断的有火铳兵装填完毕,及时的发出它们最后的怒吼!但是百步开外,他们能够取得的战果完全可以忽略。潞州军多个火铳兵应声倒下,但是后面的人立即快步补上空位,然后便是一轮齐射。 潞州军的火铳就不一样了,这一轮齐射远远的就在百多人直接哀嚎着倒地,再行进十数步后,又是一轮火铳轰出。 汉八旗火铳兵们惨叫着倒了一片,眼见又一轮齐射堪堪击发,其他侥幸未死之人,直接选择了一哄而散。 他们一逃,潞州军火铳兵便直接轰击在皇太极面前的亲卫身上,当那些侍卫飞溅的鲜血落在皇太极脸上身上之后,原本镇定如恒的皇太极再没了镇定,那特意打制的龙撵直接选择向后便退…… 第470章 突围 皇太极快速远去,伴随他离去的,不仅仅有那高高飘扬着的团龙大旗,还有无数完全不明情况的满清大军。 战场上帅旗一举一动都极为引人注目,更别说在这种大战之中,帅旗突然向后遁去,这更是会令三军士气挫动。 好在满清大军是百战之师,虽然老大招呼都不打一声便开溜了,但是各部还是十分体贴的跟随后撤,不断的拉开与潞州军的距离,收兵回营。 李征并没有全力追击,甚至可以说象样的追击都没有发动过。在满清实力还在随时可能会反扑的情况下,追击显然是一个愚蠢的主意。 在全力一击暂时击退满清大军后,李征也终于在心底承认,这次会战已经战败的事实。 在收拢大军回营,并且将所有长枪兵尸首收回后,李征也只能黯然的回营收拾准备突围而去。 今日的大战虽然只有两个多时辰长,但是潞州军的损失已经远远超过了昨日,不仅长枪兵几乎损失殆尽,火炮更是一门中型火炮也没有救回来。 在刚刚激烈的战斗之中,火炮兵虽然心疼万分,但却也只能用铁块将火门封死,将所有的火炮全部毁掉,以免落入满清手中。 在之前的一轮混战之中,骑兵基本上都是三面硬抗,给火铳兵创造机会,损失也是极大,至少数千忠勇将士战死沙场! 早上原本尚有三万余的大军,如今已经只剩下两万不到,已经完全是强弩之末了。 大军十停去了八停,原本为八万人准备一月的粮草如今却是根本用不了这么多了,大营之中粮草十分充足,火药储备也还能支撑一两场大战,但在失去了火炮之后,在满清方面的大炮威胁之下,坚守大营只能是自取灭亡! 摆在眼前只有一条路,那便是突围保存实力,以待来日卷土重来。 只是眼下是保护着粮草辎重缓缓而退,还是直接放弃焚烧一切辎重,全员直接上马突围,却是让李征有些拿不定主意。 但是很快李征便拿定了主意,帮他拿定主意的人不是自已人,而是皇太极。 当事先准备好的烽火台一道道狼烟升腾而起之后,李征明白他已经没有别的选择。 五道烟柱直冲向天,这代表着至少万骑以上的大军已经攻向大军后方。 此次前来香河,李征的后勤基地就设在身后数十里外的通州,驻扎城中的是李征部将王浩副将,以及他统领的两千潞州军。 两千人若是有备,根本不可能给满清骑兵有偷城的机会,但是李征却不能不考虑到,后续满清大军齐聚之后,王浩还有没有突围的机会。 毕竟如今潞州军主力惨败,皇太极的力量却是折损不多,再孤守城池已经只能是死路一条。 而在上万铁骑的围城下,想要突围也只能依靠主力的接应! 好在如今潞州军战马并不稀缺,空余的战马足够潞州军全军一人两骑,机动挪腾根本不成问题。 满清大军新败,重新聚拢将士,分配任务也需要不少时间,正是潞州军突围的最佳时机! 但是李征却是猛然发现不对,再仔细数了数烟柱,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这并不是五根黑烟,而是六根! 虽然只是多了一根,但代表的意思已经完全不同! 五根代表受到万人以上的围攻,但六根却是代表着,通州城已经弃城! 只有在最极端的情况下,才会出现弃城而退之事! 李征一下子呆住了,他实在想象不到,还有什么情况会重要到令通州城觉得弃城也好过原地固守? 原本已经准备下令全军撤退的李征,此时却是心乱如麻,更是不能再下令向通州撤退。 通州据点已失,再去京城路途已经达到一百五十里上下,根本不可能以骑兵突围强行军做到这一点。 毕竟战马也是会累的,根本不可能保持全速奔驰一百五十里的距离,若是在丢掉了粮草物资再被满清大军追上,那动辄就是全军覆没的下场! “启禀王爷,三里屯发现大批满八旗伏兵!看旗号是满清镶白,正蓝两旗,人数至少过万!” 就在李征心乱如麻之时,百多骑飞奔面来,一个身插倒三角旗的斥候飞马而至,焦急的说道。 李征一下子沉默了,三里屯是大军折返的必经之路,满清竟然提前下好伏兵,一下子令大军陷入前后夹击的危境之中! 但坏消息却接连而至,自大军西南狼狈奔来十数骑,许多人满身浴血,在他们身后,还有百多骑正在追杀,弓箭不断的拉响,前面的骑兵不时便会倒下一二。 追杀他们的,竟然是清一色的满清白甲兵! 虽然距离大营只有两百余步,但看这情形,若是没有求援,只怕到达大营之前,就会被追兵射杀殆尽! 看到这个情况,不等李征命令,外围的斥候骑兵便即飞速迎了上去,根本无需多问,前面这些打着四角旗的骑兵必然是同袍无异! 放过前面的十数骑,百多斥候便即翻身下马,平举起各自的火铳,遥遥瞄准着扑来的白甲。 不过这些白甲显然不是傻到完全没智商的家伙,一见潞州军援兵接应,便即纷纷勒马降低马速,快速的打马向侧,快速消失在这些斥候们的面前。 在一通极限射程外的火铳为之送行,只是将寥寥数骑留了下来,白甲兵来去自如,让人根本无法耐何。 “紧急军情!紧急军情!快带我去见王爷!” 在例行的搜身之时,这些人困马乏的信使拼命的大叫着,脸上的焦急根本无法遮掩。 当搜查过后,一行人快速的来到李征面前,噗通跪倒于地,焦急的讲道,“标下王副将亲兵队长!将军派小的拼死前来报信,昨日京城有警,西门守将关宁军白塔峪堡参将王阳良私通建奴,被随风侦知后更是在京城中叛乱!” “京城镇守将军苏总兵带兵顺利平叛,击溃叛军主力,正搜拿余党之时,满清正白,镶黄二旗突然现身京城之外,城中士绅旧军与王党余孽趁机作乱夺下南门,满清大军已入城!” “苏总兵兵力分散无法抵挡,如今退守内宫城,正与满清大军与敌军在京城中激战!我家将军两个时辰前便焚毁通州所有粮草辎重,奉命紧急增援京城!” “我家将军先后派出四路骑兵小队前来报信,标下是最后一批,现在看来,也只有标下这队人侥幸越过防线……” 这位亲兵队长快速的将情况全部说完,取出自已的腰牌与一张已经有些汗渍的纸张,恭敬的递了上来。 信上只有一句话,‘京城有变,末将奉命支援’。 王浩是李征的老部下了,他这张纸上那歪歪扭扭的字迹他也是十分熟悉,别人根本也模仿不来。 一看到这张纸,李征便明白,京城是真的出事了。 王浩这个时候增援京城,必然是冒着巨大的风险。不过好在通州距离京城极近,只要小心谨慎,满清就算有上万铁骑,也难以阻挡住三千潞州军前进的步伐。 皇太极果然是不世出的枭雄,一出手便是凶猛的连杀招,一套组合拳施展出来,完全将李征打的晕头转向,一时间只觉得人在去里雾里,整个人都有些眩晕。 “王爷,我们怎么办?!” 正在李征憋屈的快要爆炸之时,一个粗豪的声音将他唤了回来。 李征一看,正是王永,再看向周围围拢过来的诸多将领,他们人人眼中那都带着惶恐的目光时,李征心中咯噔一声,顿时明白了自已的失态。 “急什么,天蹋不下来!咱们潞州府还有十万大军,满清已经家底尽出,怕他个卵子!大不了咱们不要京城了,回山西休养个一年半载,大军齐出,还怕收拾不了这帮只会以多欺少的混帐!” 李征轻咳了一声,虽然没有任何解决眼前问题的策略,但是他的话却是让所有人都大大松了口气。 他们顿时明白过来,眼前虽然局势危急,但是他们却与满清不一样,他们这里的人马只是潞州军的一小部分,他们败的起! 山西、陕西、河套还在他们手中,三地若是全力爆兵,数年内便可组建数十万的军队,一时的胜负根本无法左右未来的局势! “各营回营收拾物资,准备好引火之物,所有带不走的物资,一律尽数焚毁!一刻钟后潞州军骑兵为先锋,为大军开道!长枪兵及战死官兵尸首为中军,关宁军各部护卫两翼,宣府镇骑兵与火骑兵殿后!” “一刻钟后,放火焚烧大营,开大营南门直冲香河!” “建奴料我必救京城,但咱们反其道而行,向南突围!香河城虽小而且残破,但大军固守却是绰绰有余!只要粮草足够,坚持数月等到山西援军到来,咱们还怕他个甚!” “只要有城池可依,有大量战马可用,大军便可进可退,皇太极想要安安稳稳的全军挥师京城,只能是做梦!” 有了时间缓冲,李征也立即开始思索起作战部署,战争其实就是一场比拼双方统帅思维的游戏,只要遵循敌人越不想自已做什么,就越要做什么的思维方式,就能找出最合适的办法。 这个办法虽然消极,但是却是如今最适合潞州军的战略。 “王永,立即派人绕路通知苏浩,京城可守便守,实在守不住,就将所有粮草物资尽数焚烧,大军退入宣府,美峪关,固守待援!记住,宁可多绕路,也一定要将命令传达至京城!” 李征最后扫了一眼王永,仔细的嘱咐道。 一番安排之下,李征终于稍稍松了口气,再看向皇太极大旗方向时,目光中除了仇视外,也带了些许的敬佩。 毕竟,能将他逼到这个地步的,到了目前,也仅仅只有皇太极一人而已。 第471章 突围中 大军收拾的极快,一刻钟后,潞州军大营不断的冒起熊熊烈火,无法带走的火药全部被倒在粮包之上,容易引燃的帐篷与车辆等杂物堆积其上,一旦点燃,极短时间内便会火光冲天。 号角声声中,潞州军骑兵骑阵缓缓加速,以战斗姿态向着已经开始陆续出现迂回骑兵的南方奔腾而去。 王永的骑兵营是大军的前驱,不仅负责击溃沿路的满清拦截军队,还负责提前占领香河的重伤。 好在如今的香河,在经历过数次战乱之后,城墙破损严重,而大明早就崩溃的财政,也根本无法支撑住城池的维修,依靠残破的城防,城中那些明军根本不可能抵挡的住王永的进攻。 在潞州军骑兵汹涌而过之后,他们身后,则是数千宣大骑兵护送着的,无数驭着战死者尸体的战马,过万的战马浩浩荡荡,在数百骑兵的驱赶下,快速的向前奔驰着,恍如一支亡灵大军驰骋在沙场之中。 两翼的关宁军如两道斜斜的箭矢跟在潞州军骑兵侧后,将前锋与亡灵大军的两翼保护在其内。 李征所带领的殿后军队,则是静静的立于大营之外,凝望着不断接近的满清大军,毫无惧意。 六千火铳兵如今已经骑坐在战马之上,虽然战马上根本排列不出整齐的方阵,但那无数的火铳在手,却也让吃过大亏的满清大军根本不敢轻易上前。只是不断的在四周骚扰,不断的迂回而前。 当前锋与中军已经走远,六千将士也快速的掉转马头,在宣大骑兵的掩护下,快速撤退而去。 潞州军想要这般安稳的离开,纯粹是痴人说梦。 根本无需皇太极下令,所有满清将领们都已经明白,这一仗他们已经胜了。唯一的问题就是能够在追击中斩获多少敌人,有多少鲜血才能将他们的前程補的更加平整一些。 说到追击,蒙古人绝对可以称的上是当世第一,毕竟论马上功夫,就算这个时代堪称战力第一的满八旗也完全不是对手。 毕竟游牧民族打小便是从马背上长大,许多令汉人看起来匪夷所思的动作与招数,对他们来说都是如同喝水吃饭一样的简单。 而这种追击,更是他们强项中的强项。 打小便在马上追羊逐兔,长大便是套马逐狼,不仅一把弓箭用的极为娴熟,就算是套索挥舞起来,威力也是大的吓人。 三五成群的蒙古骑兵不断的怪叫着催马靠近,时而箭射,时而挥舞着套索扔出,将一个个掉队的明军骑兵拉下马来,拖曳在地上,如同外出打到猎物一般,人群中不断发出阵阵残忍的狂笑声。 不过他们也根本笑不久,殿后的火骑兵虽然骑战不行,但却是最精锐的火铳兵,彼此交替后撤,一轮轮的火铳齐射,也是将靠的太近的蒙古骑兵,打的人仰马翻。 唯一遗憾的是,眼下不是杀敌的时候,尽管蒙古骑兵不时被打的四散而逃,只要派出骑兵追杀,就能大获全胜,但却只能放任他们一次次的落荒而逃。 毕竟满清大军正在陆续调整之中,若是这会儿掉头回去,被满清大军一个包圆,恐怕全军大部都要留在这儿。 李征转折向南,算是完全打破了皇太极的如意算盘,令他精心布置的连环杀招全部落空,在大军主力偏向西、北两个方面张网以待的情况下,想要派出大军拦截耗费的时间委实极多。 正在急奔之时,前方却是传来了惊天动地的喊杀声,似乎有无数的敌骑正在前路冲杀而来。 李征没有想到的是,皇太极在南路也安排了兵马。 不过这并不是皇太极真的算无遗策,而是皇太极之前为了防备李自成所安排的兵马,而且只有杜度所率领的镶蓝旗三个甲喇五千余骑。 镶蓝旗一直都是满清的下三旗中最垫底的一个,完全可以称之谓大垃圾桶。 满清民族成份极为复杂,除了八部女真组成的上三旗之外,其他东北各个少数民族,也是被他们强行揉捏在一块,统统编为了女真族。 这些原本份属不同民族的少数民族,就全部被扔在了镶蓝旗之中,而不定期的,则是从镶蓝旗中挑选最为归心女真部之人,将他们抬入上三旗补充丁口。 不过这些少数民族都是被满清击败,并且镇压杀戮过一番的少数民族,能够归心的毕竟是少数,这也使的镶蓝旗在数量上,向来便是八旗之首。 最高之时,镶蓝旗甚至达到两百余个牛录,近六万人的规模。 唯一可惜的是,人心极为不齐的镶蓝旗,战力自然是一蹋糊涂,对付一下更加糜烂的明军也许还能强压一头,但这个时候来拦截潞州军,却明显有些不够看了。 杜度也许忠心足够,但奈何下面的士兵委实太不给力。 这些士兵已经见识过潞州军的兵锋,眼见潞州军数千骑墙扑来,他们大部分很明智的选择直接四散跑路,少部分英勇的将士,则大多直接被淹没在了滚滚骑墙之下。 杜度这位努尔哈赤的长孙,老奴长子褚英的长子,原本应该是满清最正统的继续人,但在满清内部受尽排斥歧视的边缘人,并没有选择逃避保全性命回去接受皇太极的羞辱,反而奋勇拼杀于前,直接战死于敌军之中,成为此次大战潞州军斩获的最高级别的满清贵族。 不过王永根本就没有对这位满清贵族有任何的另眼相看,直接带着大军滚滚而过,区区一个小小的贝勒,根本不值得他多看上一眼,他的目标只是不远处的香河城。 后续的军队也没有任何的停留,一匹匹战马从其尸首上践踏而过,直到将之血肉与大地踩在一起。 王永抵达香河之后,并没有任何战斗的出现,民不满一千,士兵一个也无,只靠衙役维持秩序的香河城,根本没有丝毫抵抗的能力,很是痛快的开城投降。 不多时,驭着无数尸骨而来的幽灵军团快速入城,根本没有任何的停留,再一次奔腾向西,在数百骑兵的驱赶下,滚滚而西而去。 残余的长枪兵则入城后停了下来,并且快速的接手城防,腾出手来的王永骑兵营与宣大骑兵营再一次出城而来。 在不远处,李征的殿后军队已经与满清追击部队打成一团,而掩护粮草辎重的关宁军也在苦苦的支撑着…… 第473章 突围下 被满清纠缠住,李征早就有心理准备,毕竟无数的粮草物资行进速度不可能快的过骑兵,被追上只是早晚的事。 唯一值得的庆幸的是,大营距离香河只有寥寥的二十余里,抢在满清大军全面围拢过来之前到达城池,难度并不算太大。 关宁军加上潞州军火铳兵还有近两万人,除了两千余负责驱赶马车的士兵之外,能战之士超过一万七千余。 关宁军全是骑兵,而火铳兵则是作为大军后卫,遇敌下马步战,无敌上马急行。 而最先围过来的是满清正红旗,这支一只在战场上打酱油的军队,在老油条代善的指挥下,硬仗硬是一场没打,一遇到这种追击的好事,便立即如同闻到鲜花味的蜜蜂一般,快速涌了上来。 不过他们明显踢到了钢板,潞州军显然不是普通明军那种遇到撤兵,便即开启与队员赛跑模式的软脚虾。 相反在李征亲自殿后稳定军心之下,潞州军的后卫军队战力极为的剽悍。 正面进攻,会被潞州军火铳兵骑兵直接打的崩溃,侧面进攻则是会被两翼虎视眈眈的关宁军截住。 关宁军虽然战力上还是比不上满八旗,但是如今的他们已经明显脱胎换骨,虽然无法击败正红旗,但是拖住他们却是完全没有问题。 一旦被拖到潞州军火骑兵到来,那就立即会是一场屠杀。 真正被战场锻炼出来的这六千火铳兵,无论临战反应还是战场机动如今都已经可谓是潞州军称冠,对付人数不足七千的正红旗,完全就是毫无压力可言。 几次进攻试探损失了数百人后,正红旗便十分乖巧的停止了进攻,开始在两翼不断的进行着骚扰,但是这种骚扰对于潞州军来说,已经根本无关痛痒,在自家骑兵的战场遮蔽掩护之下,后勤大军行进的步伐丝毫没有迟滞。 当正蓝旗快速赶到之时,情况也开始发生了变化。 性格暴燥的豪格,没有代善那么多的花花肠子,一心立功的他,到达战场便即发动抢攻,恨不得立即拿下李征的人头,向皇太极证明他的能力。 鲁莽的豪格毫无意外,直接撞上最后方殿后的火铳骑兵正面,不等豪格从正面的火铳兵中脱身出来,两翼的关宁军已经包夹而来,直接陷入潞州军三面夹击之中。 好在豪格虽然鲁莽总还带着脑子,并没有选择身先士卒的冲锋,不过因为他不肯放弃已经三面受围的前军,不断的向前突击想接应过前军,却是不想将他本部也弄得越陷越深。 眼看整个正蓝旗都快要被人包了饺子,原本乐呵呵的在一旁看戏的代善也坐不住了。 正蓝旗吃点亏,他是乐观其成的,但是若是正蓝旗元气大伤,甚至豪格战死沙场,那就不是他愿意看到了的,因为那势必要面对皇太极的冲天怒火。 当正红旗选择关宁军最薄弱的东西猛攻之后,关宁军再也支持不住,不得不撤开一个大口子。 靠着正红旗在侧翼扒出一个大口子,豪格终于狼狈不堪的将正蓝旗从半包围中带了出来。 但是一看人数,豪格也是欲哭无泪,只是这么一次进攻,正蓝旗便损失了近千骑。 在吃了这么一个大亏之后,豪格顿时收敛了许多,再不敢过分相逼,开始与正红旗一样小心了许多,在侧翼不断游走着,牵制着潞州军行进的步伐。 豪格的鲁莽举动,虽然令正蓝旗损失极大,但是对于整个满清大军来说,却是争取到了难得的小半个时辰。 经过一系列的调整,满清大军已经重心从北向南转换过来。 对于皇太极来说,北京城的战斗已经基本上与他无关,那是多尔衮应该操心的事。 甚至可以说,在他心中,北京城与李征根本就没有任何可比性,他宁可暂时放弃北京城,也绝对不愿意放弃这个可以斩杀李征于此的大好机会! 如果说能够用数万蒙古人的性命换李征一条命,皇太极绝对不会有丝毫的犹豫。 不过在追击之前,为了确保各路人马能够全力做战,出发之前皇太极却是先行来了一场杀鸡儆猴。 之前负责半路伏击的多铎,萨哈璘已经被紧急调回,而败退而回的镶蓝旗之中牛录额真及甲喇额真,还有最先避战的数百人,更是被当着蒙古人的面,全部塞入麻袋之中,被数千战马当场踏成了肉泥。 在这种强硬手段之下,镶蓝旗原本混日子的心态彻底崩了,人人都是战战兢兢的低下了头,彻底的记住了皇太极的狠辣手段。 至于蒙古人,则更是噤若寒蝉,更是明白这是皇太极对于他们无声的警告。 满清本部的兵马,在作战不利之下,都落得了这么一个下场,若是他们再敢如此,那他们的下场必定不会比这个更加美好! 一番整理之后,以数万蒙古人为前锋,浩浩荡荡的十数万大军再次扎营而前,向着南方便滚滚而来。 在距离香河城不足十里的地方,蒙古骑兵已经追上李征的殿后军,没有二话,再得到了皇太极严厉的暗示后,蒙古人也开始拼命了。 面对着如雨一般倾泻而下的箭雨,六千火铳兵已经无法再进行战场机动,被迫停下来进行反击。 不过这一次蒙古人学乖了,再也不肯正面硬刚,往往都是风一般的呼啸而来,打击的也不是潞州军的火铳兵,而是负责两翼掩护的关宁军骑兵。 在这种远程打击下,关宁军却是没有太多的回击办法,他们的三眼铳射程不及弓箭,又担负着掩护粮车的任务。面对着来往如风的蒙古骑射,几番下来,顿时损失惨重。 好在这种情况并没有持续多久,当宣大骑兵终于掉头增援而来之后,蒙古骑兵的这种撒欢一般的狩猎才终于告一段落。 在没有选择之下,李征当机立断,命令宣大骑兵与潞州军骑兵接手后卫,火铳兵负责掩护粮车之后,明军骑兵这才放开了手脚,纵马驰骋,与蒙古骑兵战成一团。 不过很明显的是,在满蒙骑兵的联手冲击下,明军骑兵明显有些招架不住,在对方数量、质量上均占优势的情况下,被打的步步后退。 不过一时半会儿,满蒙骑兵还做不到彻底将明军骑兵击败,双方只能咬着牙,不断的边战边走。 当粮车队伍终于到达香河城后,已经是天色将黑,在火铳兵强行突破满蒙骑兵在城下的拦截护送粮车入城之后,满清大军终于响起的收兵的号角。 面对着战役的失败,满清大军下一步的全面包围城池,李征不仅没有半点的沮丧,在全军进入香河城之后,反而开怀的大笑起来。 因为他终于满意的看到,皇太极的团龙大旗已经跟了过来,而且从夜晚中密集的火把也可以判断出来,满清大军的主力也跟着过来了! 以身为饵目的已经达成,满清大军终于完全将目光锁定在自已身上,他们上钩了! 第473章 有大动作 香河城并不大,长有十里余,宽六里余,只是一座大明极为普通,而且还小的可怜的城池。 但因为李征与皇太极近二十万大军汇聚之下,顿时便成了大明上下关注的焦点所在。 对于皇太极来说,十个北京城也比不了一个李征的价值,在李征如今已经‘穷途末路’的情况下,是最佳彻底消灭这个最大的敌人的最好机会。 为了灭掉李征,皇太极根本就不在乎死多少人,只要死的不是满人就行。更巧的是,他手中汉蒙炮灰部队数量也多的是。 蒙古人不擅长攻城,汉八旗才是攻城的主力。 不过这些包衣奴才们也委实太无能了一些,用惊慌失措已经不能形容他们,一触即溃更适合这些狗才们。 一连十数日的攻城,满清收获的只有满地的尸体,甚至在将大将军炮辛苦的拉来对着城池猛轰之下,也是收获寥寥。 本就残破的城池虽然被大将军炮轰的更加支离破碎,甚至许多城墙都开始垮蹋下来,但是当欢呼雀跃的汉八旗顺着斜坡攀爬而上之时,却是丝毫作用也无,城中那一排排火铳,还有没有垮蹋的城墙上三面夹击之下,上去多少人就会死去多少人。 这十数日里,汉八旗因为无令后退被斩杀的,已经不知凡几。 甚至有一次,汉八旗近两千人在还没有摸到城墙之时便即崩溃,这些溃兵直接将皇太极敏感的神经完全弄崩了,这两千退下来的汉八旗二话不说便被督战队全部斩杀于战场之中。 所部军官哪怕最底级的什长,有一个算一个,全部被塞入麻袋,在大军之前活生生的被蹋成肉泥。 在这种高压之下,没有退路的汉八旗作战不可谓不悍勇,但是在有城可守,根本无需担心两翼以及侧后完全的潞州军面前,这些正面冲杀都只有死亡一个下场。 密集的火铳齐射将汉八旗的进攻一次次的撕的粉碎,蒙古人的骑射在城池防御之中,也完全失去了作用,任何敢于接近城池八十步内的军队,都会遭到钢铁火焰风暴的猛烈打击。 在火铳齐射面前,就算骑兵也无法正面占得便宜,更别说这些行走缓慢的步军。 十数日间,满清也打制了无数的盾车掩护汉八旗向前,但是盾车虽然可以接近城墙,却是根本无法爬上城墙,一旦身形暴露出来,受到的打击就是毁灭性的。 在百般尝试之下,皇太极也不得不放弃武力攻入香河的想法,开始选择长期围困。 皇太极的办法很简单,既然你们躲在城中不出来,那我便围着城池挖出一条壕沟,彻底的将你们困死城中。 说干就干是实事家的行事准则,皇太极也是极快的在香河东西南三面挖好了壕沟,但是在北门的壕沟,却是陷入了困境之中。 毕竟潞州军不同于普通明军,他们是敢于野战的军队,而且为了阻止满清对于北城的封锁,李征也是完全不惜代价的不断派兵出城袭扰,根本不打算让满清有任何可以轻松完工的可能。 在这种打打杀杀之中,很快便来到了崇祯十三年的三月中。 …… 宣府镇,怀来卫。 京城守卫总兵苏浩到来这里已经大半个月了,放弃京城虽然是李征的命令,但是对于全权负责守卫的苏浩来说,就算听从命令保存实力退出京城,也是对他个人的莫大羞辱。 苏浩放弃京城回宣府的过程,虽然有些麻烦,但是却并没有多少惊险,多尔衮的大军固然十分强大,但也正因为是清一色的满八旗,在战力强大之余,却也是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便是承担不起太大的伤亡。 苏浩在满清骑兵的骚扰之下,连续有序退兵数日后,在昌平州白羊口所成功的进行了一次伏击,全军反身一扑,将紧追而来的一个甲喇兵马一口吞下后,满清大军终于开始有了理智,大军十分识趣的尾随于后,再也不肯有丝毫的冒险。 安然的回到怀来卫,重新将大军布置一番后,尾随的满清大军也十分识趣的掉头而回,毕竟在潞州军的地盘上,多尔衮还没有狂妄的觉得自已这一万多人,能够掀起什么风浪。 在全面接手宣府之后,苏浩安排防务极为顺畅,很快便布置出一条有守有攻的防线出来。 不过令他疑惑的是,李征的命令不仅是令他退出京城,更是严令他不得率军前去香河为大军解围,更是告诫他必须坚守宣府,不得有丝毫闪失。 对于坚守宣府,苏浩当然明白其中的道理,宣府是大同镇羽翼,更是河北进入山西的屏障,只要守住这里,满清大军就别想轻易向西攻入山西。 更重要的是,在之前徐勇奉命接管山海关之时,却是遭遇满清大军埋伏,收到消息后李征便即下令,将京城绝大部分缴获的钱粮开始向宣府转运。 此时再细想一番,似乎在那个时候,李征便即已经有了放弃京城的想法了。 似乎王爷率领不占优势的大军前去迎击满清倾国之师,也是疑点重重,前去会战的七万军队中,关宁降军占了大半。 苏浩自已都可以察觉的出,关宁军根本就是被迫而来,立场更是摇摆不定,根本就不值得信赖。 他不相信,以李征的精明,怎么会看不出来,率领这样的大军主动前去会战,根本不可能有什么胜利的希望。 但是李征却是就这般去了,去的更是毫不拖泥带水,那种决然的态度,甚至让苏浩都觉得,是不是自家王爷最近过的太顺,开始有些飘飘然起来了。 不过出于对李征的绝对信服,苏浩却是很快将这些念头扫出脑海,毕竟从李征提前就安排钱粮出京城,就可以看的出来,李征并不是头脑发热。 但是王爷的打算到底是什么,苏浩却是一无所知,也根本无从猜测的到。 就在他对于李征的想法百般揣测之时,却是意外的接到报告,远在陕西驻扎的潞州军二号人物李悦,已经到达了宣府境中。 而且李悦并不是单身前来,随同他而来的,还有四万潞州军大军,大军一路偃旗息鼓,完全就是急行军而且秘密行军而来! “这绝对是有大动作了!” 得到消息的苏浩在惊喜之余,内心也是充满振奋,猛的一拍旧案怒吼道。 第474章 出塞 也无怪乎苏浩兴奋的拍着旧案,毕竟这近月来委实太过于憋屈了。 潞州军自成军以来,别说这样数万大军的败退,就算战斗损伤也从来没有超过两成。 这一个月来,潞州军处处被动,不仅李征的大军战败,被迫向南退向香河困守,甚至七万大军也折损过半,人数剩下的不足三万。 虽然大半损失都是关宁军的,而且这些降军也根本不能当之重任,但是他们毕竟在明面上还是属于潞州军集团的,损失过大,也是对潞州军威严的极大打击。 而他更是憋屈的放弃大明京城,只带着皇帝与嫔妃皇子们,以及一些皇帝的贴身太监狼狈逃出京城,在这宣府镇中,无奈的舔食伤口,遥遥的看着大明京城沦陷却毫无办法。 这几个月来,苏浩也是开了眼界,大明的腐朽与坠落也是令他为之啧舌不已。 原本李征只是想夺得太原、若是有机会,将大同也纳入统治范围之内,便即已经可以达成战略意图。 但是不曾想到的是,大明朝廷预备南迁的消息一经泄漏出来,整个大明北方完全乱成一团糟了。 宣府大同军队在这个消息的推动下,直接便彻底对大明死心了,全部倒向了潞州军集团。 而关宁军南下逼宫,一下子将大明整潭水彻底搅浑了。 短短几个月,宣大、蓟州,辽东,整个北方已经全部反了,更可怕的是,满清与李自成都在这个大环境下,点尽便宜,三家发力几乎将整个大明北方全部瓜分,只余下京畿附近还在朝廷掌握之中。 不过在大明朝廷一日未彻底倒下之前,潞州军,满清,李自成集团三方也是形成了一个微妙的平衡,并没有任何一方向大明京城靠拢,似乎都在等待其他人先动手。 在三方隔着大明京城隔空对峙之时,关宁军的意外入城却是将这微妙的平衡直接打破,没有选择而且明白京城之中有何等巨大财富的李征,毫不犹豫的挥军东进,直接将关宁军的胜利成果摘到自已手中。 但是吴三桂的投降,却是让满清入关的道路一片平坦,尤其是对方打着清君侧,诛国贼的名义,引清军入关,竟然还收到大明诸多对李征极为敌视的缙绅们拍手叫好。 接下来便是李征向东与满清大军决战,然后不出意料的失败之后,大军却是并未退回京城,而是向南固守残城,将满清大军牢牢吸引住。 此时李悦的到达更是让苏浩心情激荡,从李悦这么快从陕西而来,就可以看的出来,至少一个月前,李征便已经开始在布局了,唯一不知道的是,李征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或者说,是什么才能令李征甘冒奇险,宁可损兵折将冒着自已与大军覆没的危险去决战,也没有用最稳妥的固守京城,等待援军这个办法。 不过很快就可以见到李悦,这个疑问应该也能得到回答了。 不对,这里面有情况! 苏浩突然之间明白哪里不对了,李悦的大军最应该走的路线应该是紫荆关,房山,良乡一线,而不是绕到宣府境内的张家口,这不仅需要走的道路更多,而且也不利于他去救援王爷啊! 苏浩终于想到一个他一直忽略的问题,为何李悦都出现在宣府了,他这才收到消息,在早已经坚壁清野的戒严政策之下,任何风吹草动都不可能被宣大两地无数的斥数忽略,大军这般自山西穿县越境而来,却没有一点消息报上来,这根本是不可能之事! 这些问题让苏浩的脑袋都有些发痛,索性不再去想,打马急急向着张家口而去,他需要当面问一些问题,否则他晚上都会睡不着觉! 当苏浩来到张家口时,虽然李悦确实在这里补充粮草辎重,但苏浩却是愕然的发现,在他面前并没有消息上面说的那么多的军队,眼前的军队最多也只有七八千人,而且看他们匆忙的情形,似乎只等粮草补充完毕,便会立即出发! 在口子里,苏浩见到了李悦,此时的李悦风尘仆仆,满脸倦容,但是眼睛却是在布满血丝之中,还带着出奇的亢奋。 “末将苏浩,见过永昌伯!” 一见面,苏浩便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唱了一个肥诺。 “耗子你也跟咱来这一套,自家兄弟,无需多礼!幸亏你来的及时,再过一个时辰,咱便要离开了!” 李悦一把拉起苏浩,用力的拍打着苏浩的肩膀,这个当年斥候队中的一直跟随着他的小老弟,如今虽然身份已经不同,但是当年的那份情分却是永远都在。 “离开?是去解王爷之围么?这么点人,恐怕远远不够!你不走山西直入京畿,从塞外急行军而来,绕了这么一个大圈,却只是带了这么点人,究竟是为何?” 苏浩却是没有多少高兴之色,他黑着脸,目光不善的盯着李悦。 “你倒还是这个性子!不过,王爷无需任何人去救!而咱,也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跟咱来看看吧!” 尽管被苏浩置疑,李悦却并没有生气,不过也没有解释,直接拉着苏浩来到口子之外。 在口子外,便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在这本该大地复苏的三月底,小冰河时代的草原上却看不到多少绿色,只有无数枯黄。 唯一不同的是,在苏浩的视线中,无数的黑烟正在不断腾空而起,虽然一个个间隔极远,有的只是隐隐看到一缕轻烟,但确实是整个大草原都在燃烧着一般。 “这是,这是怎么回事?” 眼前景象让苏浩整个人都有些呆住了,根本不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这种整个草原都在燃烧着的情形,别说四万人,就算十万人也办不到这种大场面吧! “这一次不仅是咱来了,还有少将军他们也来了!咱们这一次的军队,并不是只有四万人,而是六万步军,八万铁骑!如今草原空虚,辽东满清更是空国而出!这十四万大军足以横扫草原,犁平辽东!” 李悦猛的一拍苏浩肩膀,放声大笑起来。 “多少人!?” 苏浩完全傻了眼了,距离李悦平定陕西这还不足一年吧,怎么会拉出这么庞大的军队出来? 虽然震惊,但苏浩更多的是振奋,满清向来只会以多欺少,若是这一次真的有这么多的军队,那他可要好好给满清尝尝这种滋味到底有多美妙了! “不错!一十四万大军!真男儿建功立业,正当其时也!” 李悦豪气万丈的说道,目光中带着希冀与狂热。 第475章 布局 “王爷究竟是如何打算的?” 苏浩努力平复了半天心情,这才将这则震憾人心的数字消化了下来,但又十分疑惑的问道。 “很简单,王爷以身为饵,将满清主力牢牢拖在关内!” “咱带着六万步军并三万铁骑,自塞外入密云,蓟州,永宁,山海关,重整布置沿边防御,将满清入寇大军全部围在关内!” “而少将军将趁蒙古人主力外出之际,带领五万铁骑先行扫荡整片草原,视情况决定,或自朵颜草原入辽东,荡平辽东!或增援关内,将建奴一网打尽!” 但是李悦却是轻轻吐出一口气,语气虽然平静,但内容却是令人心胆俱颤! “也是时候与满清算总帐了!” 李悦眯着眼睛,观望着草原上一望无际的冲天烽烟,直觉得全身舒坦。 “可是咱们从哪里来的这么多军队?!” 苏浩终于又问出了他内心这个已经盘桓很久的问题,从内心讲,他是不相信短短一年时间就可以拉出这么大规模的军队。 “放心,咱知道轻重,山西兵一个没动!全是陕西汉子,个个都是合格的战兵!陕地咱呆了近年,训练出近三万人,再加上从全陕抽调的官军,凑足六万人并不算什么难事。” 李悦给苏浩解开了疑惑,十分轻松的的笑着说道。 陕西冷娃生存在恶劣的环境中,又经历了十数年的战乱,已经基本上算是人人皆兵,否则在这乱世也根本活不下去,只要你拿的出钱粮土地,兵员这种事要多少有多少。 “陕西那边蒙古人可是不少,而且河套地方更是乱的不象样子,一下子抽出这么多人,那边又该如何自保?” 苏浩也不是笨人,当然明白这种抽调是何等的庞大,就算陕西能够做的出来,也基本上算是中空了。 “河套蒙古人?他们已经不存在了!甘肃一战,咱带回来了数万牧奴,这些被掳掠的汉人,为蒙古人当了一辈子甚至数代的奴隶了,个个弓马娴熟,稍稍调教一番,就是极合格的骑兵。” “半年前,少将军便在洪大人的配合下,将整个河套都肃清了,蒙古人要么当咱们手中的刀,要么就当咱们手中的刀下亡魂,河套早已经平了!要不然,咱们从哪里来的这么多的骑兵?” 李悦冷冷一笑,声音冷酷的说道。 所谓风水轮流转,已经过了昨日辉煌之后,尤其是林丹汗这一蒙古最后公认的大汗继承人死去,蒙古人已经完全四分五裂,一般散沙的蒙古人如今已经落毛凤凰不如鸡了,只能依附强者而存。 而且李开远虽然看似年少无害,却是一个狠茬子,河套蒙古人如此快速的消逝一空,与他的高过车轮的男丁一率屠杀也有极大的关系。 打又打不过,不投降就会在战败之后被完全清洗之下,生死之间,蒙古部落投降可谓络绎不绝。 不仅仅是在河套,自出塞之后,大军所过之地,基本上都是顺昌逆亡,在大量的察哈尔部蒙古人投降之后,大军沿途攻略,可谓如有神助,只要大军前方的蒙古部落,就没有找不到的。 滚滚而过的大军后面,则是一片燃烧的草原,以及无数倒在火焰中的蒙古人,一如这些年中被入寇后的汉地惨状。 但是这种激进政策并不是什么值得夸耀之事,李悦也不打算说与苏浩听闻。 “就算你不来,咱也要通知你,好好守住宣大,便是大功一件!还记得王爷讲的满清与蒙古人的关系么?” 李悦岔开了话题,向着苏浩发问道。 “当然记得。王爷说满清与蒙古是相附相依的,没有蒙古的满清就是一个天生的瘸子,双拳虽然有力,但是也根本不可能与大明这个正常人相抗。” “满清也许能够击倒大明一百次,但只要在一百零一次大明能够击倒他一次,他就不可能再站的起来。有了蒙古人,满清才算是一个完整的人,一次两次的失败便再也无法动摇他们的根本。” 这是李征早就在内部通告过的,苏浩当然不可能不知道,直白的语言也是清晰的将满蒙双方的关系说的极为通彻。 “王爷近年来所做所为,无不是为了这个目标而来的。无论此战成功与否,在拿下并整合河套草原的咱们,可以无数次的入塞,不断的攻打蒙古部落,逼迫他们选边站。” “按照王爷最低限度的估计,就算蒙古人依旧依附于满清,但不断遭受打击的他们,势必将大部分力量放在草原上,再也无法象现在这般肆无忌惮的随着满清入关,也一样能达到王爷分化满蒙的目的!” “你试想一下,若是蒙古人部落不断遭袭,消息传到京畿那里,蒙古人还能安稳的围困王爷么?等那数万的蒙古人一撤军,单凭皇太极那数万满八旗与烂泥扶不上墙的汉八旗,能挡的住咱们的全力一击么?更别说,辽东最多半个月也要处处烽烟了,皇太极能不能再回到辽东,也是一个大大的疑问!” 李悦目光冷然,遥望着大草原,恶狠狠的道。 “六万兵马看似不少,若是散在九边,恐怕每地也不过数千人,你能支撑的住么?还有蒙古人报信的使者,需要我暗中放水么?” 苏浩沉默了片刻,仔细的权衡了一番,这才幽幽问道。 “如今咱们不缺战马,一地受攻击,各地都可以快速支援。咱们可不是那样无能的明军,咱们敢于野战,也不是那么容易被快速击败,只要支援来的及时,封住皇太极不算什么难事!” “而且皇太极一退,王爷必定尾随追击,你的宣大兵也要做好准备,随时自西夹击而来,咱倒要看看,在这种天罗地网之中,皇太极到底是不是真的三头六臂!” “至于蒙古报信的使者,你勿必全力拦截,唱戏也要唱全套,就算全力拦截也必有漏网之鱼,伤亡惨重之下,蒙古人才能更加相信老巢已经危在旦夕之中!” “满清经历辽东数十年,并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解决的存在。不过将蒙古人从他们的战车中分离出来之后,满清就会再一次变成瘸子,无论怎么折腾,都不可能会有太大的威胁了。” 李悦丝毫没有迟疑,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一个可以彻底将满清与蒙古人打残废的机会,虽然其中风险极大,但是收益却是远远超过风险! “你的粮草辎重又该如何?” 苏浩神情越发的振奋,但是对于出塞之后的后勤保证,他还是有些担心。 “后勤保障靠的就是那帮子晋地奸商!眼下做的还是挺不错的,根本不需要咱们再自已动手了。” “不知道王爷是如何跟他们谈的,只是一纸文书之后,无数晋商发疯了一般的上窜下跳,短短十天不到,便为大军准备好了出塞后沿途的所需!如今他们依旧在不断前进着,比咱们大军的速度还要快,真是一帮子莫名其妙的家伙!” 对此,李悦也是沉吟了一下,这才稍稍改变了一下措词说道。 “好了,粮草补给的差不多了,咱时间紧迫,就不多与你说了,保重,山海关再见!” 李悦翻身上马,奋马急驰而去,而他所带领的最后一批潞州军已经在开赴的路上了。 “保重……” 望着远去的李悦,苏浩扬声高呼道。 第476章 草原行 又是一个晴朗的早晨,太阳散发着柔和的光芒,给这寒冷的大草原上带了丝丝暖意。 在一条不知名的小河畔,一顶又一顶毡帐立于河流东岸,悠扬的冬不拉发出它苍凉的声调,伴随着老牧民那粗旷豪迈的歌声,远远的飘扬开来。 这是一处足有几百顶蒙古包的大部落,只看这星星点点的蒙古包数量,就可以明白,这一处部落人数至少也在五千以上! 拉着冬不拉的老牧民,则是坐在一个马扎之上,就在蒙古包最外围的地方。 在老牧民的身边,聚集着一群孩童,他们听着悠扬的琴声,听着那自古流传而来的歌谣,一个个如痴如醉的手舞足蹈着,欢快的跳着草原上的舞蹈。 这是他们一天最开心的时候,老牧民一向都是先唱完几首歌谣,然后便会对着他们讲述自家祖先们的荣耀,那纵横大漠所向无敌的铁骑劲旅,还有那伟大的成吉思汗横扫天下万国的英雄伟姿。 虽然这些故事已经听了无数遍,尤其是那句‘凡战马可以达到之处,全为蒙古人的牧场’,更是令无数孩童们还是露出向往的目光,幻想着有朝一日,跨上骏马,驰骋在疆场之上,为蒙古人开辟出无穷无尽的土地,从此摆脱如今这种食不果腹,朝不保夕的日子。 “伟大的成吉思汗曾说过,人生最得意之事,莫过于杀光他们的男人,抢光他们的妇人,占有他们的财产,让他们的亲人痛哭……” 在另一边,半大的孩子已经跨上了他们的战马,开始学着大人们在马上拉经引箭,三五成群的结伴围猎着一头头猎物,锻炼着他们的作战能力。 无数的妇女还有牧奴们,正在辛勤的挤着马奶,宰杀牲畜,准备着一日所需的食物。 这种喧闹又安详的日子似乎与昨日并没有什么区别,就如同这千百年来一样,没有丝毫的改变。 大队骑兵奔驰的声音让所有人都开始下意识的停止了动作,在这大草原之中,生存环境极为恶劣,他们不仅要与天斗,更要与人斗,草原上并不是乐土,大队马贼也从来不少见。 一旦碰上这些马贼,若是战斗不利,部落为之一空也是常有之事。尤其是这种部落中青壮男丁大多被抽调随大汗出征之后,碰到这种情况,更是警惕连连。 不过当他们看到这些骑兵打着旗帜,而且并没有冲锋的意思之后,许多人都是下意识的松了口气。 马贼是不打旗帜的,而且也不会有这么多的精良的装备,牧民们大多不识字,他们看不懂旗帜上面的字代表着什么意思。 不过他们的营地,距离汗帐已经不算太远,已经算是安全腹心了,只要成建制的骑兵,就基本上与马贼拉不上关系。 来骑打的是红旗,不过并没有草原上旗帜上经常绣着狼头或者其他图腾的图案,根本分不清楚到底隶属何方。 部落之中几个壮丁打马向前,战战兢兢的想要询问这些骑兵的来历和去向,但是他们刚刚动身,部落中的老人却是脸色一变,有人甚至已经趴在了地上,仔细的聆听着。 在这些经验丰富的老人耳中,大地还在不断的震颤着,左右两侧也有着数量不菲的骑兵正在迂回而来! “不要去!快,大家快逃!是敌人!” 这种三面包夹绝对称不上是善意,老人只是听了片刻,便即扬声高呼道。 但是老人的喊话明显有些晚了,前去探路的几个男丁直接被无数箭矢射成了刺猬,不等部落中的蒙古人反应过来,来骑已经整齐的拉下了头盔上的面罩,在最前面那骑马槊挥舞向前之中,已经山崩海啸一般的冲击而来! 部落之中的青壮加上半大的孩子也不过一千人,更何况在这种突然袭击之下,根本就没有任何队列形成,无数人在来袭骑兵的冲击之下,还在焦急的寻找着自已的战马。 无数人在焦急的叫嚷着,妇人呼喊孩童,老人招呼家人跨上战马的声音不绝于耳,整个部落已经完全沸反盈天。 “鬼脸军,是鬼脸军!快逃,带上孩子逃!” “乌力图,带人阻拦,让妇人孩子们先走,只要他们还在,部落就还在!” 在一片慌乱之中,部落族长终于看清楚来骑的来历,顿时凄厉的呼喊道。 匆忙集合的近三百部落骑兵,还想迟滞一下来骑的步伐,为族人争取更多的时间,但是他们的努力显得那么的可笑。 一千余骑狂飙猛进,只是一个照面,这三百急忙应战的蒙古骑兵便即消失在滚滚铁流之中。 “杀!不留活口!不能让土默特汗帐收到消息!” 来骑首领冷落的轻甩了一下马槊上的血珠,从牙缝之中挤出了这一道冷冰的命令。 随着这道命令的出口,一阵阵号角声不断的响起。 原本还在迂回驱赶的骑兵,顿时露出他们锋锐的獠牙,大军纵横奔驰,将所有活物全部斩于马下。 “奚兴,带百个牧手收拢这个部落的牛羊,驱赶着它们向东,我们在王帐汇合。” “遵命!少将军!” 奚兴猛的一拍胸口,来了一个标准的蒙古礼节。 他并不是蒙古人,而是被掳掠来的汉奴,不过久在蒙古人处,已经处处都烙印着蒙古人的行为习惯,同他一样的,在这支骑兵之中,为数也是不少。 他们是合格的牧手,也是合格的战士,唯一不同的是,他们如今已经是自由之身! 而让他们之所以如此这般誓死效命的理由,那是他们已经得到承诺,只要击败了这些蒙古人,他们即将成为这片苍茫大地的主人。 是的,李征根本就没有打算放过这片草原,不同于历史上只是击败蒙古人便撤回关内的惯例。 李征要完全将这片草原拿下,掌握在自已手中。而将这些征服的土地分封给这些已经习惯于大漠的汉奴们,也是极为明智的选择。 历代君王并不是做不到这点,而是他们虽然个个英明过人,武勇更是威震大漠,不过他们大多都是疑心极重之人,根本不可能也没有想过将这片土地交给别人,他们要的只是这片土地上不再存在人,但是这根本就是一个不可能的事情。 作为后世人,李征根本没有这么多的戒备心,他不怕未来留在这里的汉奴们重新强大起来,进而威胁到自已的地位。 “报少将军,越过这条灰水河,再向东北五十里,便是土默特人汗帐所在!” 在蒙古部落中的惨叫声渐渐消逝之中,一个结结巴巴的蒙古人来到不远处,恭敬的用不熟练的汉话禀告道。 “立即出发!不破王庭决不收兵!” 李开远冷目望向东北方向,目光中带着凌厉的杀意。 第477章 练刀 李开远带着近五千的骑兵,奔驰在辽阔无边的大草原之中。 象他们这种规模的骑兵,共有十数批,彼此之间间隔至少数十里之遥,完全就是拉网式的进行着草原清洗。 在宽达数百公里的巨大战线之上,直接一路上横杀而过,如同死亡散播者一般,将无边的杀戮和鲜血洒落在大草原之中。 他们并非毫无目的的杀戮,在整合了河套草原之后,原本逃至河套草原的察哈尔蒙古人,大多已经被并入他们之中。 这些原本草原上的王族,对于草原的了解,显然远远超过了李开远和他麾下的汉军骑兵。 作为草原上原本的统治者,他们十分熟悉草原上哪些地方适合放牧,哪些地方有水源可以供给牧民饮用。 人类的历史其实就是以水为本的历史,无论是那个文明都是依河而立的,只要找的到水源,就能找的到人。 在这些蒙奸的带路下,李开远的大军可谓无往不利,任何在漠南草原的蒙古人都逃不过他们的攻击。 十数日来,跨越近千里,所灭的小部落如恒河之沙,万人以上的大部落也被灭掉数个,至于方才这种中等规模的部落,已经让人根本记不住有多少了。 不同于之前的部落,除了反抗激烈的部落,其他投降的部落大多都是男丁编入军队,妇人孩子被押解向南,送入宣大二地充当人质。 如今他已经收编了一万三千余的归义军,由三万潞州军骑兵的看押下,正日夜兼程突袭山海关,无论山海关能否被突袭倒下,他们是最好的炮灰人选。 至于死多少人,李开远根本就不在意。 他如今的大军破袭数百大大小小的部落,斩获牛羊牲畜数十万,正在解救出来的汉奴驱赶着,自后而来,为大军提供后勤支援。 如今他最想感谢的便是皇太极,若非他将蒙古草原上的骑兵抽调大半,他哪有如今这般惬意的日子? 唯一担心的是被皇太极团团包围着的李征,他以身为饵将满清大军牢牢牵制在关内,情况必定不会太佳。 他在草原上的动作越快捷,蒙古人收到消息的时间就会越早,瓦解蒙古人就会越快,也越能给李征解除巨大的压力。 这些时日来,他也是对一些漏网之鱼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他们不断向南突围求援,甚至对于汗帐所在地,他也是十分佛系的观念。 能够拿下汗帐固然好,拿不下来,也不是什么损失,受到这种打击的土默特人,还有可能和满清保持依附关系,再次如之前那般听凭调遣么? 李开远可以想象的到,当无数的蒙古人南下将自已到达草原大开杀戒的消息带到关内后,正在围攻李征的蒙古人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至于满清到时会与急于回师救援的蒙古人如何摩擦,无论是威逼还是利诱他们,李开远都是乐观其见。 老巢着火蒙古人就算被强迫留在战场上,也不会有什么战意,每日间逃跑的人肯定不知凡知。 正思索着,远处已经可以看到无数的蒙古包树立在草原土地上。 有一杆极高的大氅,上面有六条狼尾包裹着旗杆,巨大的旗面上是一头张牙舞爪的青狼,正是土默特蒙古人的汗旗。 显然李开远等人的到来,早就被汗帐打探到了。 草原毕竟蒙古人的大本营,在这里任何风吹草动,他们都是可以极快的得知消息。 区区数千骑兵沿途大开杀戒也就罢了,毕竟土默特牧民分散各地,以寡敌众,不敌也是必然的。 不过这区区两千先锋骑兵也敢来犯,哪怕明知这伙骑兵来者不善,而且肯定都是精锐,但土默特大汗俄布木楚是真的愤怒了,依旧在汗庭坐镇根本没有躲避的意思! 他是谁,他是土默特蒙古人的大汗,是漠南蒙古最强的部落!说句时髦的话,土默特人也是曾经阔过的,曾经打到过北京城的强大部落集合体! 大明隆庆六年,土默特的蒙古阿勒坦汗召集各族能工巧匠,模仿元大都,在大青山之阴,黄河之滨,集整个部落的无尽人力物力而建设而成。 这城一建便是四年,至万历三年,城池方才建成。而此时的阿勒坦汗却也是年事已高,城池建设基本上都是由其妻三娘子所督工建造,而三娘子此人也是一直致力于蒙汉合解,城池建成之日也是派人跋山涉水来到大明,请求大明赐予城池名字。 而大明也给予此城名字为归化,而草原上蒙古人多称其为库库和屯或者三娘子城,是草原上希望之城。 崇祯七年,归化被察哈尔林丹汗所攻破占据。自此,土默特人便与察哈尔蒙古成为死敌。 但也此时起,土默特蒙古人也开始走上下坡路,别说打不过林丹汗,甚至漠北的蒙古人,也可以时不时南下来抢劫他们一把。 虽然后来归顺满清,有了满清的撑腰,他们终于赶走了占着他们家业的察哈尔人,但是土默特人却是从此失去了自由,一切的行动都得听从满人的安排。 满清不仅年年要求纳贡称臣,更是对他的部落不断的伸手要钱要牲畜,更可气的是他们这些年不仅不断的向部落中渗沙子,更是强行更改了蒙古人逐草而牧的习惯,强迫他们只能在指定的区域放牧牛羊牲口! 虽然当时俄布木楚在强压之下不得不低头,甚至为保留了自家祖宗留下的草原有些窃喜。 但这些年来,他却是发现了一个问题,那便是只能固定放牧,也是将他的族群牢牢的钉在同一位置之上,满清通过这种政策,对他们的束缚也越来越强烈起来。 很多时候,俄布木楚都觉得,自已这个大汗完全就名不副实,完全就是满清的一个扯线木偶罢了,完全没有自主权。 长年的心理压抑之下,让他在被潞州军挑衅之时完全暴发了,完全忽略了潜在的危险,强势的集结王庭铁卫,准备决一死战! 看着整齐排列的七千王庭铁卫,再看看数百步外正在慢慢整队的潞州军骑兵,俄布木楚的信心也开始慢慢恢复起来。 任何的大业都是从微不足道的小战斗开始的,先祖成吉思汗不也是曾经东躲西藏,寄人篱下,然后才慢慢一统草原的么? 既然都是这样,那就让我俄布木楚也从点滴开始吧! 先拿这帮汉人练刀吧! 第478章 迫降 李开远一骑在先,默默的打量着眼前这数千王庭铁卫。 在他身后,长途跋涉而来的亲卫军狼骑营,正在他身后快速的整理队伍,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大战。 土默特人的铁卫,名字听起来还挺唬人的。 但再看看他们大多只是一身皮甲,佩戴着腰刀和复合角弓的模样,李开远却是眼底闪过一丝不屑。 潞州军骑兵虽然表面看来,大多只是一身皮袍,但是他们皮实下面货真价实的铁甲,清一色制式的马刀,还有那坚固厚实,里面还着铁面罩的头盔,完全可以说是武装到了牙齿。 不同于土默特人这十数年来就没打过胜仗铁卫,潞州军骑兵却是在一次次大战之中得到成长,虽然人数比之对方少了太多,而且还是以劳击逸,但李开远并不觉得自已会输给他们。 更重要的是,他的本部两千人这把斩刀并不孤独,来自两翼的迂回部队也应该基本运动到位了。 “前进!骑墙阵!” 李开远拉下面罩,开始第一个打马向前。 他还是不太习惯骑墙阵型,他手中丈许的马槊也不是一件适合骑墙阵的武器,他更喜欢的是一骑突前,杀入敌阵时的畅快感! 在他身后,百余人随着李开远缓缓向前而进,在他们身后,两千狼骑兵已经开始列成整齐的队伍,形成一道数里长的骑阵,缓缓向前压迫而来。 “鬼脸军!是鬼脸军!” 随着两千余骑兵面罩拉下,一张张狰狞的鬼脸也出现在所有土默特骑兵眼中,许多人顿时惊慌的叫喊起来。 鬼脸军在草原上也是威名着著,崇祯十年之时,那无敌的风姿也是让所有蒙古骑兵都深深记忆着。 “散开,以骑射侧面袭扰,不可正面冲撞!” 这种战术的精髓是正面搏杀,只要绕开正面,骑墙的威力根本就发挥不出来。 但是呜呜的号角声中,左右两翼都有骑兵呼啸而来,虽然人数并不多,两边都只有一千五百骑上下,但是他们的突然出现,却是让土默特人铁卫向两翼散开的努力化为泡影。 两翼的骑兵人还未至,双方的箭雨便即交织在了一起,两翼的骑兵大多都是汉奴出身,还有三分之一以上的蒙古降兵,他们这些人战力都相差不大。 大家都是在草原上混的,所用的手段更是大差不离,密集的箭雨过后,两翼骑兵毫不犹豫的猛扑而来,死死的咬住土默特铁卫不放,展开激烈的肉搏战。 在他们的正面,滚滚而来的狼骑兵营已经慢慢将速度提到巅峰,排山倒海一般的压迫而来。 密集的箭雨根本无法令狼骑营脚步有丝毫的停留,骑战之时,箭雨最多只有一轮,在损失了百余骑之后,双方不可避免的撞在了一起。 一马当先的李开远直接破入敌阵之中,马槊上下翻飞,凶猛的力道将正面的数骑直接连人带马扫翻,一杆马槊更是一个穿刺,连续穿透三骑,直将马槊压的都开始弯曲起来。 李开远大喝一声,猛的一个抖手,韧性极佳的马槊猛的弹直,将三人甩了开去,余势未消,将右侧一人直接抽下马来。 抽、挑,刺,马槊翻飞之间,所有挡在前面的骑兵无不人仰马翻,哭喊声响成一片。 百多亲卫紧随两侧,随着李开远凿开的口子,不断的向前挥击着武器,将这个口子开的更大。 后面呼啸而来的骑墙阵,更是所向无敌,在他们面前就根本没有任何生存的可能,紧密的阵势令他们在同样的空间内,密度是对方的数倍不止! 一个人同时面对数件兵器,他的下场可想而知,而如同铁链拴在一起的骑墙阵,更是势大力沉,所有被迫减速躲避的战马,无一不是被撞的翻倒,然后再被无数的铁蹄践踏成泥。 中间战场速度极快,在两翼还在纠缠之中时,已经分出了胜负,只是一战,数千铁卫便已经归于尘土。 与数千铁卫一起归于尘土的,还有土默特汗俄布木楚刚刚升腾起来不久的野望,在中央被迅速突破之后,两翼的土默特骑兵根本没有任何的战意了。 几乎在潞州军开始向他们扑击而来之前,便即纷纷脱离接触,疯狂的打马逃避。 但是这个时候才想着逃,会不会太晚了些? 两翼的明军骑兵,大部分都是汉奴与蒙古降兵组成,论起追击来,他们不比任何土默特蒙古人差。 更因土默特人是临阵而逃,只是一个简单的转身,他们便付出了无数的生命做为代价。 弓箭与套索尽出,落在后面的土默特骑兵一个个的倒了下来,无数欢呼雀跃的潞州军开始解散编制,开始进行追击。 俄布木楚逃的极为狼狈,只是一个冲锋,他的铁卫便少了近半!在见识到了这种场面之后,深深的恐惧便将他的野心打磨的点滴不剩,唯一的念头便是立即逃跑。 就算满清骑兵也没有给过他这种震憾,满清骑兵对付察哈尔人,还需要反复对冲数次,才能在骑战之中取得压倒性优势,然后再开始疯狂的追杀。 但是一个照面便打掉他四成人马,这完全是太疯狂了,疯狂到他根本就无法接受的地步! 他逃跑的方向是向北,并没有选择向东逃跑,以期待进入满清的保护圈之内,他可以明显的感觉到,这些军队的目标并不是他,而是东方的满清。 只要逃出漠南草原,到达环境更加恶劣的漠北草原,他便基本上完全了,这些汉人是不可能追着他一路向北的。 但只跑上数十里,俄布木楚便无法再继续下去了。 在他前面不远,一支数千人的骑兵正在滚滚南下,方向也正是他这边。 看着那远处迎风飘扬着的四角旗帜,俄布木楚将心中最后一点希望也给掐灭了,这不可能是满清正红旗的援兵,颜色虽然一致,但形状却是差异极大。 “打出白旗,咱们投降!” 看着前面滚滚而来的骑兵,再看一眼后面追着尾巴便追杀而来的潞州军骑兵,俄布木楚根本就没有别的任何选择,直接下马请降。 毕竟投降这事对他来说,并不是第一次了,而且对强者投降,也不是什么抹不开面子之事,这种事情他们又不是没有做过。 几千年来,南面的汉人强大之时,他们祖祖辈辈都是这样过来的,根本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第479章 山海关 在李开远在草原上驰骋,肆意砍杀之际,李悦的军队也是进展极为顺利。 顺着长城而行,沿途各个堡垒与城池,就没有一个敢于抵抗的。 一来是大明王朝的威严已经尽失,二来李征这个大明名义上的王爷,更是已经完全操持了朝廷,更兼兵强马壮,俨然一副新朝崛起的模样,有成为新朝权贵的机会,谁也不愿意为大明陪葬。 不过对于边线的布置,李悦却是不同于大明往昔,将兵力完全摊开在边防之上,然后落得一个处处挨打的局面。 李悦则是将蓟州重新布置防御线,兵力更加集中,只是在密云,遵化,喜峰口,古北口几个要地各驻扎三千陕西军队。 再留下陆平,张大井率领两万潞州军精锐,前至蓟州城这个几处要地的中间之地,当道立营,不仅可以直挡满清大军兵锋,更是随时可以出发增援其他三地。 至于李悦则是带着两万大军直抵山海关,他们将在李开远部归义军以及一万察哈尔与汉奴为主体的三万骑兵的配合下,强攻山海关。 十数日间,大军前锋已经逼迫山海关。 所谓万里山河第一关的山海关,以威武雄壮的“天下第一关”箭楼而得名于世。 山海关的城池,是一座小城,东西约有十里上下,整个城池与长城相连,以城为关。全城有四座主要城门,并有多种古代的防御建筑,是一座防御体系比较完整的城关,辅以靖边楼、临闾楼、牧营楼、威远堂、瓮城,东西罗城、南北翼城。 山海关城门有四个,东镇东门,西迎恩门,南望洋门,北威远门。四门俱存,东门即为天下第一关。城高三丈余,上面密布火炮,城墙为条石筑就,坚固无比,远看便令人心畏。 不过眼下的天下第一关,在吴三桂放满清放关之后已经成了笑话,再也难副其名。 李悦到达的正是西罗城,这座只有里许的城池,完全不是一座堡垒而已,其中兵力不足数百,在李悦到达之前,便即被归义军给附蚁攻下。 大军行至山海关下,面对着威远门,大军三个方向包围着山海关,旗帜连天,军容极盛。 李悦不知道的是他刚刚经过的地方,后世极为的出名。 若是李征亲自带兵前来,肯定会注意刚刚行过的山海关北门数里前,那一块土石枯草相间的异常开阔地带,那就是后世著名的一片石地域,顺清吴三方曾经浴血搏命的地方,也是整个华夏历史沦为黑暗的起点所在! 不过如今已经不是后世的那个场面了,李悦要面对的敌人显然比李自成当年面对的敌人差距极大。 城中的守军是镶红旗三个不满员的甲喇,还有汉八旗数千人不等。 这些汉八旗都是满清中战力较差的存在,甚至已经可以称的上是上不得台面的家伙们。 毕竟稍有实力的都已经随着皇太极入关征战了,这些不成器的东西,也就只是打打下手,协助满清方向从关外运粮向前线。 只有那近四千人镶红旗,还算是麻烦的存在,不过在数万潞州军面前,也仅仅只是能扛住几天时间的麻烦而已。 潞州军的突然兵临城下,委实出乎所有满清将军的预料,在还未围城之时,紧急求援的信使已经连续派出去了十数批,毕竟这是大军后路,根本不容有失。 根本没有任何的休整,在提前数日便已经到达的蒙古人,早就准备好了云梯,全军休息了半个时辰后,潞州军便即开始对山海关开始全面进攻。 城头上那些火炮一刻不停的轰击着,但是这种老式大炮吓唬人的成份是有,真正的杀伤却是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 一排排的火铳手忍受着火炮带来的伤亡,不断的前进至城下六十步开外,便即开始一轮接一轮的射击。 虽然这种射击根本无法耐何躲在墙垛之后的满清军队,但是却是能让他们根本无法对开始准备附蚁攻城的归义军进行打击。 在一轮接一轮的火铳射击中,任何敢于露头出来的满清士兵,都免不了或死或伤的下场。 当无数的云梯靠上城池之后,火铳兵们这才停止了射击,而在云梯上归义蒙古人还未攀爬之时,城门洞却是先一步在轰呜声中四分五裂。 早就准备好的归义蒙古人欢呼雀跃,根本没有命令的情况下,便立功心切的与附蚁攻城的蒙古人两头并进,大批骑兵涌向城池。 在火铳射击停止之后,无数满清士兵再一次探头出来,开始疯狂的向着附蚁攻城的蒙古人反击起来。 一时间箭如雨下,种种檑木滚石不断砸落,在城下负责掩护的蒙古弓箭手也不客气,双方之间的伤亡无不飞速上升。 一刻钟后,第一个归义蒙古人踏上城墙,但是不等他欢呼出来,就被数刀斩成肉块,横死当场。 但是这个成功登城的人却也极大的激昂了士气,冒着城头无数的箭矢与滚石,不断的有人开始登上城池,开始与城头的镶红旗展开激烈的肉搏战。 而冲进城池的蒙古骑兵却是进了地狱,在城门之外并不是他们想象中的街道,而是一堵厚实的翁城,在他们不断向前突击之中,城头两侧却是出现无数的弓箭手,一轮轮的箭矢不断的落下,进城的蒙古人损失极为惨重,余部狼狈的退出城外,一时间并不敢再向前一步。 看着这些人狼狈的模样,李悦丝毫同情的心情也无,大手一挥,数辆大车快速向前而行。 在大车之上,还摆着一个大大的铁钟,密封的极为完整,与大车连为一体,正在十数人的推动下,快速向前冲来。 火铳兵的齐射再一次响起,将城门楼上虎视眈眈的满清军队打的鬼哭狼嚎,连头也不敢冒。 数辆车两辆车快速进入城门洞,十数人合力之下,大车跑的飞快,不一会儿便来到了瓮城城墙之处,数人举着大盾为同伴掩护,其他人飞快的将大车牢牢抵住城墙,然后全力将车头抬起,将下方的伸缩杆拉直,死死的在后顶住大车,令其分毫不动。 这一过程极为娴熟,整个过程只用了一分钟不到,但是城头上清军疯狂的攻击之下,还是有数人中箭中石而死伤。 当导火索被点燃之后,十数人顿时亡命而逃,就如后面有猛虎追着似的。 第480章 动荡 不多时,两声巨大的爆炸声响起。 等烟雾散去,李悦却是皱起了眉头。这两辆破城车效果并不是试验时的那么明显,虽然爆炸之声惊天动地,但是城墙却是却没有被炸出一个大窟窿。 只有一条条裂痕不断的蔓延开来,根本看不到有倒塌的模样。 “再来一次!” 李悦并不纠结,再次挥手道。 毕竟战场意外总是会有发生,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四次,反正这次带来的试验品数量不菲,这城池总有炸蹋之时! 意外还是有的,当第二批爆破兵再次全速冲入城门洞时,却是直接遭到了突袭,城墙之上的清军将领看到这东西的威力,当然不会坐以待毙。 虽然不能出城逆袭,但是却不妨碍他提前用绳索坠人下城,埋伏在瓮城城墙之下。 当数十个清军突然冲出,十数个爆炸兵根本毫无准备,更没有任何时间拔出武器迎战,只是几息时间便被尽数斩杀于此。 虽然有反应快的火铳兵立即出手射击,但是大部分清兵却是安然无恙的退入瓮城之中。 李悦看的真切,额头青筋都开始不断的跳动,为些爆破兵可不同于普通战士,他们个个都称的上是技术兵种,训练一个委实不易。 眼下在他大意之间,居然毫无还手之手被斩十数个,委实令他极为心痛。 但不等他改变策略,准备派遣人手护送下一批爆破兵入城之时,城头上却是不断落下种种杂物,片刻间便将城门洞堵的严严实实。 不多时,更是有数桶油水直接倒落而下,虽然尚未点火,但李悦却是明白爆破术已经被破解了,在对方随时能够点火的威胁下,再派破城车上前,那就是自寻死路了。 这种破城车,是专门用来对付坚固程度不高的瓮城的,对于坚固条石所制的外城墙作用并不大,就算他手中数十辆破城车齐出,也根本无法撼动外城墙半分。 取巧手段失效,李悦也不得不将主要精力放在正面强攻之中,不过看着进展缓慢的附蚁攻城,在失去了他们攻城掩护爆破兵突袭的策略失效之后,李悦也令人鸣金收兵,放弃了这种损耗极大的办法。 虽然叫住了附蚁攻城,但是李悦并不是放弃了攻城。 这次前来,为了保证大军前进的速度,潞州军并没有携带行动缓慢的火炮,而是选择轻装前进,除了一些试验的新武器之外,携带的都是粮草和火药还有近战武器。 不过近战武器中的轰天雷(手榴弹)却是比较适合这种战斗的,只要制造出来一些简易的投石机,这种轰天雷就足以让城头的清军好好喝一壶了。 一连三日,潞州军再没有进行过任何进攻,各部都在紧张的制作着投石机。 李悦觉得,既然满清守军还有守城的勇气,那李悦就有必要彻底的将他们的脊梁打断,让他们明白,任何的防御在无尽的轰天雷面前,都只能是徒劳无益。 一定要让他们明白,在潞州军面前,根本就不存在任何坚城一说,让他们从此再也不敢冒出任何妄想,在潞州军面前根本没有城池可以保护他们! …… 在山海关战斗陷入沉闷之时,香河城下,却是一片的慌乱。 与李征大战之后这才一个月不到,战况急转直下的速度让满清上下都是惊惶失措起来。 京城方面的多尔衮是最先得到消息的,络绎不绝的蒙古使者不断的到来,也让原本还以为只是有人在挑拨的多尔衮也开始慌乱起来。 不过他倒还有理智,问明白了事情的缘由。原来这一切的原由都是因为陕西、河套的潞州军倾巢而出所造成的,如今草原上已经血流成河,被屠灭的大小部落已经不计其数! 如今大明边关重新封锁,而且游骑不断巡逻截杀草原上的使者,道路全部封闭,所有消息都需要翻山越岭而来,他们最早的这一批,也是已经行了十数日,这才到达大明境内。 多尔衮将信将疑之间,不仅扣住了求援的使者,更是将斥候拉开百里方圆,将所有前去香河报信的蒙古使者尽数捉拿。 同一时间,他更是派兵北进密云试探虚实,在遭到一次伏击,损失数百人马之后,多尔衮也开始恐惧起来了。 若是事情真的演变到了这一步,那若是不能快速突破关防而走,等到对方稳固边防,然后大军再四面合围而来,那满清这里的大军就会有全军覆没于关内的凄凉下场! 在封锁消息的同时,更是快马通知皇太极,希望这位无所不能的四哥能够从这种危局中找出解决的办法。 但皇太极毕竟是人不是神,尤其是这种原本已经将满清不世大敌李征团团包围在一座小小的城池之中,覆灭他们只是时间问题的时候,突然传来的噩耗,几乎差点让皇太极直接吐出一口老血来。 不过就算强行压下了心中烦闷,但是皇太极原本已经数月未曾流淌的鼻血,却是无法控制的不断流淌起来。 越是思索,鼻血就越是流个不停。 但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就在皇太极脸色不断变幻,难以决断之时。 山海关加急求援信使却是满头惶恐的到来,他带过来的消息,更是令皇太极眼前直接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当皇太极再次醒来之时,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了。 而此时的他也已经从噩梦中走了出来,无论如何,满清大军命运全决系于他一人之身,无论如何他都要拿一个章程出来,才能对的起多尔衮给他争取的这段时间。 若只是李征的人马开始封锁边关,皇太极还并不是很恐惧,大明漫长的边防线上,只要时间充足,漏洞肯定是能够发现的。 就算是一时发现不了,只要大清集中兵力猛攻一个点,还是可以强行的破围而出,根本不算是什么难事。 但是蒙古草原上的潞州军骑兵,却是让皇太极内心惶恐起来。 他想都不用想,这起码数万的骑兵肯定不会是想在草原上吓唬那些蒙古人的,这些人肯定是打算扫平沿路蒙古部落,然后再驱赶着他们奔向他们的最终目的地。 这些骑兵的目的地根本不用怀疑,肯定是自已的辽东。 在皇太极将大清大半的兵力带出来后,这些潞州军肯定能将辽东搅的一塌糊涂,他甚至可以想象的到,无数满族奴才们,在无边的铁骑面前,只有不断横死当场的下场。 更可怕的是,这些可不是没有什么攻城能力的蒙古人,他们是最擅长于攻守城的汉人。 皇太极甚至都不敢想,若是他们长驱而入盛京之后,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 不过在危机之中,是最考验一个人能力的时候,皇太极显然是个中翘楚,他很快便即冷静下来。 静心思索了片刻之后,皇太极发现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三条路,第一便是立即拔营向东,全军全速赶往山海关,只要山海关还在自已手中控制,那八旗就不会有覆没之虞。 不过这肯定不会是一路顺风,甚至可以说是凶险万分。 他不相信这一切在这座小城中被围一个月的李征会不知晓,甚至八成可能就是这家伙在背后运作。只要自已一旦开始露出撤退的意思,李征肯定会不死不休的在后追击。 现在看来,这一次看似李征势穷被围在这里,事实上完全就是他自已心甘情愿的被围在这里,完全就是为了把自已牢牢的套在这里。 只不过这个时候看穿这一切,明显已经晚了。是人都会有虚荣心,在潞州军与大清八旗屡次交战中,从来没有有过胜仗的他们来说,这一次击败李征,并将李征团团围困在这小城之中后。 皇太极的威名,如今已经在满清中至高无上,人人看向他的目光都是带着敬畏和钦服,在这种目光之下待的久了。 于公于私,皇太极就更加不肯放弃这个彻底绝灭最大对方的机会。若说皇太极没有防备李征的援军,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只是没想到,李征竟然胆大至此,他的援军根本就不是前来求援于他,而是用了一个堪称鱼死网破的打法,直接来了一个瓮中捉鳖! 身为一个政治集团的首领,居然能行如此险着,这种事情皇太极是根本干不出来的,这才让喜欢以已渡人的皇太极没有察觉背后的危险,一时间被动之极。 第二条路,便是另外选突破口了,不过皇太极只是思索一下便即放弃,李征甘冒大险,若是没有完整的安排,他是肯定不信的。 第三条路,那就更加疯狂了,直接冲击李征如今肯定已经空虚的老巢,来一个以命搏命,同归于尽。 不过这个疯狂的想法虽然美好,但是皇太极却是明白,先不说成功实现的可能性并不大。 就算成功了,李征最后也不一定会山穷水尽,只要他这三万多人马一脱困,汉地无论何地,他都能重新发展起来。 失去了辽东根基,大清就算在这种绝境之下能够爆发奇迹击败甚至击杀李征,那也完全成了殉葬品。 但事实上,皇太极深深的明白,就算让整个大清作为殉葬品,也不可能斩杀的了李征,最多只是能够将李征的发展生生打断。 乐观的话,可以扼制李征十年,甚至只有数年时间,他还没有高尚到愿意做这种嫁衣王的程度。 眼下唯一的退路便是山海关,不过却是不能大张旗鼓,满八旗肯定要全速后退,然后是蒙八旗,而汉八旗则不能退却,而且还得做出全力攻打城池的模样,一定不能让城中的李征发现任何端倪。 正在完善着思路,大营中却是突然出现嘈杂声,而且嘈杂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响,似乎整个大营都开始动荡起来…… 第481章 一线生机 “主子,蒙古人全部乱起来了!” 皇太极还未出声询问,便见索尼惊惶失措的爬入大帐,刚入帐便即扑倒于地,急促的说道。 “什么?!” 皇太极顿时脸色一变,也不顾鼻血横流,直接撕下两条布条,将鼻孔堵上,便即急匆匆的行出大帐。 刚出大帐,皇太极的脑子便嗡的一声,直觉得又是一阵天旋地转,不过皇太极却是硬生生的将这股眩晕压了下去,目光死死的盯着远方,忍受着眩晕带来的阵阵不适。 满清大营已经完全乱套了,蒙古人甚至已经开始与满八旗刀枪相向,就差一个刺激,就能直接开战了。 草原上络绎不绝的求援使者,多尔衮根本无法做到全部拦截,甚至有些看到多尔衮截拿蒙古求援使者的场面后,更是小心的迂回而前,再也不敢与满清方面打照面。 而当这些历经磨难的使者,将消息传递而来后,却是让蒙古远征大军全部炸开了锅! 虽然在外围不断的截杀使者的多尔衮给皇太极争取了时间,但是却是在皇太极却是在连续的噩耗之间体力不支晕厥,却是完全浪费了多尔衮的这片忠心。 好在皇太极只是眩晕,并没有脑梗,稍一清醒过来,便即命令使者立即传令,命多尔衮立即回师增援山海关。 同一时间,他亲自出面安抚蒙古各台吉,当着众人的面,狠狠抽了带兵弹压的济尔哈朗数鞭,诚恳的向蒙古诸台吉保证,大清会优先照顾蒙古人撤出关外,满蒙一家亲的固有政策。 眼见蒙古台吉们的情绪稳定了下来,皇太极也不再渴求什么迷惑战术了,经过这么一闹腾,李征只要不瞎,就会明白他的计谋已经得逞了,直接宣布全军火速撤兵山海关! 他已经考虑的极为清楚,蓟州虽然近在咫尺,但是却是地形复杂,道路难行,一旦被人前后夹击,瞬间便是覆没之危! 山海关虽然道路遥远,但是却没有什么山川险阻,只要保住山海关,大军回家的路就不会断绝,一切就还有希望。 至于蒙古人,不到万不得已之时,皇太极委实不愿意就此放他们各自离去,人心若是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 他是深深明白蒙古人对满清的重要意义,根本不愿意就此让蒙古人离心离德,因为那将意味着满清将再次恢复到天启六年,老奴努尔哈赤去世之时后金那几乎完全崩溃,生死存亡于一线的危急时刻! 甚至形势会更加的恶劣,毕竟那个时候并没有潞州军这般强悍的对手,他还可以从容周旋。 但眼下若是满清露出破绽,潞州军势必不会给大清丝毫的喘息时机,必定穷追猛打,直至身死族灭为止! 皇太极想的极好,不过这个时候撤兵,真的有那么容易么? 当李征发现满清大军的燥动之时,城中已经憋屈了月余的潞州军更是人人看的真切,瞬间便即欢声雷动。 在大胜就在眼前之时,潞州军士气昂扬到了极点。李征也不耽误,借着高昂的士气,便即下令立即开始全方位的骚扰,蛰伏近月的潞州军火铳兵率先出击。 六千火铳兵尽数出城,从各个方向隔沟轰击满清大营。 在火铳兵的掩护之下,无数骑兵飞马出城,人人马背上只有数包泥土,急驰而来之后,将马背的上的土包飞快的扔入壕沟,三千骑兵只用了半个时辰不到,便将皇太极半月有余的心血化为泡影。 香河城北的壕沟已经被填平,大军向北的通道完全成为坦途。 这一次撤兵,皇太极也是下了血本,为了安抚蒙古人,憋屈的选择让他们为大军先锋,先一步撤离战场,向山海关撤退。 汉八旗又一次成为牺牲品,在正红旗与镶蓝旗的督阵下,死死的盯在香河城北,城东方向,忍受着潞州军一轮轮的进攻。 好在这一月来,皇太极也没有闲着,围绕着香河挖掘了无数的藏兵洞,和无数的防御工事。 这原本是为了阻止李征突围的设置,此时却是成为阻止潞州军追击的强硬底牌。 躲在防御工事后的汉八旗,只是一味防御,倒也打的似模似样,火炮火铳不断的轰鸣着,与潞州军鏖战近日,却是平分秋色。 不过在第二日,汉八旗却是恐惧的发现,潞州军并没有一味与他们在城北死磕,其他三个方面他们也在快速的突破着,尤其是基本上没有任何留守兵力的南门,更是已经完全被踏平。 在两万余等待已久的骑兵挣脱牢笼之后,自城南迂回而至城北后,眼见事不可为的正红旗与镶蓝旗并没有选择决战,而是快速扔下汉八旗,打马便向山海关而去。 满八旗一撤退,汉八旗顿时失去了所有的战意,无数人跟着便向东北而逃。 但是他们显然忘记了,两条腿根本不可能跑的过四条腿。 被围月余,潞州军中大多数损伤都来自于汉八旗的火炮轰击,此时看到这些出卖祖宗的汉奸们,人人更是眼睛通红,根本不管不顾逃跑不及的汉八旗们如何哭喊求饶,大军所过之处,千里不留行! 两个时辰不到,在骑兵与火铳兵的两面夹击之下,三万余汉八旗汉奸兵一个不剩的全部被斩杀于战场之中。 尽管不收俘虏的政策,令得潞州军至少多了千余伤亡,但是却没有一个官兵后悔,这些汉奸的可恶远胜于远道而来的侵略者,他们才是最令人痛恨的蛆虫! 耽误了近一天半时间,李征也根本来不及打扫战场,只留下近千骑照顾受伤的官兵,大军毫不停留,直扑山海关而去。 无数官兵欢呼响应,憋屈了这么久,大胜的契机就在眼前,谁又能不狂呼喧泄心中的郁气! …… 蓟州府蓟县。 满清军队没了袁都督的策应,这一次却是再也不能如同崇祯二年一样,从数万明军面前‘潜越’而过,当道立营的潞州军就如同一道坚固堤岸,稍有靠近,便是铳炮齐呜,完全就是一副魂过身不过的架式。 不过皇太极并不打算走蓟州这条道,之所以派兵而来,也只是心中的那番万一的念想。 当这些满清偏师得到他们的答案之后,也根本没有停留,直接转身便向东打马追赶主力而去。 一日后到达玉田,皇太极身体已经极为虚弱,不仅与他之前初入关之时意气风发时完全比不上,就连端坐片刻都觉得支撑不住。 仅仅一日,蒙古人已经跑了两三万,原本入关之时十万有余的蒙古骑兵,如今凄凉凉的只有不足五万还跟随在侧。 八旗大军倒是实力尚存,多尔衮这个滑头果然对的起他的‘睿’字,不令正白旗损失不大,被他带着的镶黄旗伤亡也只有数百而已,完全可以说是正常损耗。 其他各旗,零零散散的损失只有八千之和,相比于满清八旗五六万的人数,还算不得伤筋动骨。 虽然满八旗还在,皇太极却是没有一点庆幸的心情,甚至只觉得未来已经一片黑暗。 汉八旗却是基本上全军覆没,除了几百个有坐骑的藩王和他们的家丁之外,军队,武器,一切的一切都全部丢在这大明的土地之上了。 再想想入关之时,皇皇的近二十万大军,如今只有这十万余人,虽然还有吴三桂那接近三万人的兵马随侧,但是这些兵马如今的忠诚委实极度值得怀疑,不仅不能当作自已人,还需要分出大量的人手防备他们突然作乱。 更可悲的是物资粮草更是丢了个干净,如果不能迅速突出重围,大军就算想要持久战,也是万万不可能之事! 一想到形势的恶劣,皇太极就觉得胸口一阵阵的发闷。 一直奔腾向前的御车,在这种亡命向前的速度下,也不可避免的剧烈颠簸着,更是令皇太极本就虚弱的身体更加雪上加霜。 不知不觉间,皇太极便激烈的咳嗽起来,好不容易停歇之后,手中堵住嘴巴的洁白手帕之上,已经出现了点点血痕。 看到了血痕后,皇太极却是一脸平静的仔细的擦擦嘴巴,便即不动声色的收起手帕,闭目假寐。 “朕不能死!朕一定要将大军带出大明境内,只要让朕再休养几年,朕还是会卷土重来!” 皇太极脸上平静,但是心中却是一点也不平静,正不断的竭斯底里咆哮着,不断的为自已打着气。 “报陛下,锡德宜回来了。” 正在皇太极思绪万千之时,一道尖锐的嗓子响了起来。 皇太极勉力的坐直身体,拉开窗帘,却是见一个满身血污的将领正距离御车数米外。 “蓟州情况如何?” 见到锡德宜这副模样,皇太极心中已经明白了个大概,但还是十分从容的询问道。 “回主子,蓟州潞州军至少数万!奴才不能靠近,回来路上却是遇到李征部主力截击,奴才拼死突围而出,所部大多战殆,请主子治罪!” 锡德宜在马上拱手,一脸羞惭的说道。 不知从何时起,满清上下再提到潞州军,再也无人用尼堪这个羞辱汉人的词语,统统开始用上潞州军这个正式的称谓起来。 “胜败乃兵家常事,力不如人,非战之罪!好好活着回辽东,休养一番又是一条好汉!” 皇太极眸光一暗,锡德宜所带的是镶黄旗的一个甲喇,一千五百余人,却是这般说没就没了,但他却不能再怪罪了,就这么一点奴才,再杀一批,还能给他剩下多少? “多谢主子!” 锡德宜惊喜交加,若非还骑在马上,真恨不得立即跪地连磕几个头,以表达他的感激之情。 皇太极却是一脸麻木的放下了窗帘,心中一点欣喜也无,放过锡德宜只是一句话而已。 但是要李征放过大清,又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或者说,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才能挣得那一线生机? 不过为了挣得这一线生机,皇太极也不得不派遣使者,游说他向来看不起的流寇大亨李自成,虽然说的依旧是唇亡齿寒的老调,但是却也是他如今唯一能够多增加的一点筹码。 至于成与不成,也只能全凭天意。 第482章 生路 在收到多尔衮退出北京城的消息之后,代宣大总兵官苏浩便即率领早就枕戈待旦的一万八千余潞州军,向东而进。 在密云,两万余蒙古骑兵正在猛攻着渤海所,希望能够拿下这处堡垒,打开入塞的道路。 但是很明显的是,这些蒙古骑兵空有强大的突击能力,却是无法将战马骑上城头。 无数的箭矢横空,虽然看似壮观,但是早有准备的明军面前,杀伤力委实可以说是忽略不计。 当苏浩引军至此之时,已经是这两万蒙古攻城的第三日了。 他们没有等到守军的崩溃,却是等来了潞州军的援军。 渤海所一战,两万余蒙古骑兵大败而逃,阵斩三千,迫降近万,剩余蒙古人小部分窜入山林,大半向东追赶满清大军。 但是这些蒙古人显然高估了自已的本事,也低估了如今华北各地的潞州军,尤其是蓟州的潞州军已经整装待发,准备前往山海关助战之时,他们却是偏偏撞在了枪口之上。 在三轮火铳齐射过后,前有堵截后有追兵的蒙古人,大多数也只能就地投降,成为新的归义军。 当苏浩大军看押着过万归义军到来之后,两军合兵一起,除却留下五千守军镇守城池策应四方之后,大军合兵一处,加上归义军数量已经高达五万余,浩浩荡荡的向着山海关而前。 在他们前面,李征率领的大军已经追上满清大军后军,万骑纵横,这是一片铁与火的交织战场。 已经被逼入绝境之中的满清后卫,表现出了极大的战斗力,但是如今的他们在脱离主力殿后拦截之时,人数上却已经不再占有优势。 在宣大骑兵与潞州军骑兵两翼压迫之下,他们不得不面对着潞州军火铳兵的齐射攻击。 生命在这残酷的战场上一文不值,彪悍的满八旗在钢铁面前表现的也并不比谁更加好看一些。 殿后的正蓝旗与镶红旗虽然拼命血战,但是在火铳兵面前,他们依旧只是不断增加的死亡名字,经过数个时辰的激战,殿后的正蓝旗与镶红旗损失数千人,不得不狼狈逃向满清大军方向寻求保护。 在山海关,无数的震天雷已经将山海关上的镶红旗炸的人仰马翻,在无数的火药面前,再坚韧的人也无法与火药相抗。 四月初三,山海关便即陷落,城内镶红旗三个甲喇全部被诛。 四月初王,当满清大军先锋正白旗到达山海关之时,多尔衮却是无奈的发现,整个山海关已经完全变换了旗帜,大军后退的道路已经被封锁。 多尔衮只是观看了片刻,便即直接带队离开,在潞州军面前,他委实没有任何攻城的信心。 但是他不攻击,却不代表李悦肯就此放过他,数万骑兵自山海关席卷而出,向着只有不足一万五千的正白旗与镶黄旗狂飙而来,誓要将其完全聚歼于山海关下。 面对着这数万并非骑墙阵的骑兵,多尔衮是丝毫不惧的,甚至还跃跃欲试的想来一场痛快淋漓的会战,彻底击败这伙骑兵,为大军有些低靡的士气提提气。 但是当看到山海关同时还出现了上万的步兵之后,多尔衮也将这个念头彻底放弃。 骑战,他并不畏惧,但是对方步骑协同,他就有些心中打鼓了。 关键时刻,在因为熟悉环境被派向前来增援的吴三桂大军杀到,双方合兵近五万,这才令潞州军骑兵停下脚步,重新评估开战之后的利弊得失。 李悦的目标并不仅仅是正白、镶黄两旗,他的目的是将整个八旗兵全部围在关内,聚而歼之,相比这个时候决战,不如等待满清大军全部到来,方为最上策。 毕竟与歼灭眼前的敌人相比,保住山海关不失,形成完整锁链,将满清彻底困死,这才是头等大事。 而山海关,也是满清最有可能选择的突破口,容不得丝毫的大意! 山海关附近,关口不计其数,虽然其中大多都是小口子,而且道路难行,但是李悦在不打算放过一人的情况下,这些大小口子,还是需要大量的官兵守御。 “有劳平南王相助!” 缓缓退出数里后,多尔衮还是有些心有余悸,望着始终伴随在侧的吴三桂,他也是由衷的感激道。 “睿亲王无须客气。不过眼前事急矣!咱们必须立即出关!” 吴三桂并没有多少恭敬的神色给多尔衮看,如今这个时代已经不是历史上如日中天的满清了,现在的满清游走于灭亡边缘,他也没有太多的顾忌。 吴三桂虽然拼命前来接应多尔衮,但却并非他愿意这样,而是他如今是已经上了贼般,根本无法下来了。 在听识过香河城外的汉八旗下场之后,吴三桂也是彻底断了重新回归的想法。 以潞州军的作风,他这个已经基本上可以称之谓大明头号汉奸的人物,就算反正回去,估计最好的下场也是被绑去菜市口,甚至最可怕的是,千刀万脶也不是不可能的。 毕竟他之前在李征的招降之时,毅然选择了皇太极,更是联合皇太极设伏围歼李征手下悍将徐勇,双方之间已经完全可以称之谓不共戴天,根本就不能共存。 “本王哪里不知要出去,但从哪里出去?如今大明边防全面加强,要冲出去,谈何容易?!” 多尔衮脸色也不好看,若是能够出的去,谁还会这般踌躇难决。 “走迁安,过冷口出关!虽然道路难行一些,但是这是唯一的生路所在!” 事情危急,吴三桂也不与多尔衮多废话,直接点指西北方向说道。 “迁安守军不足为虑,只是冷口可是有近千的明军防守,若是一时半会儿拿不下来,一旦潞州军四面合围,那就是倾覆之祸!” 多尔衮看了一眼吴三桂,一字一句的说道。 “冷口无需多虑,小王早就在此埋过伏子,只要大军一到,保证可以直接拿下关口!若是睿亲王不信,小王愿为先锋,替大军打开道路回归辽东!” 吴三桂一咬牙,快速的说道。 “本王与你一起!” 到了这个份上,多尔衮也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已经没有时间给他验证什么,不过为了防吴三桂转手卖了他,他还是决定与吴三桂一起行动。 毕竟山海关之时,吴三桂毫不犹豫直接卖了李征,虽然没有得逞,但是这种说翻脸就翻脸的果决,却也是给多尔衮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此时他不得不防。 他自已手中有一万五千八旗在手,只要伴随在侧,那就算吴三桂想翻脸不认人,他这点兵力也根本无法耐何自已,甚至可以被一击而溃。 “那就一起!” 吴三桂显然也猜到多尔衮所想,根本没有犹豫,十分痛快的答应下来。 大军折而回军,滚滚而向迁安方向。 迁安城如今已经再次挂回大明红旗,但是看到如此庞大的军队快速接近,再想换满清旗帜却也完全来不及了。 好在多尔衮对于迁安根本就没有半点兴趣,大军只是从旁快速而去,直奔着迁安西北方向的冷口而来。 冷口关上飘扬着的是大明的红旗,关口上影影绰绰,守军剑拔弩张,一副戒备森严的模样。 在关口一众人中,有十数人的神态、衣物明显与旁边守军不同,不同于守军个个有些战战兢兢的模样,这十数人却是脸色冷峻,个个站的如同标枪一般,面对着似乎无边无际的满清铁骑,却是丝毫没有畏惧。 “王爷,小王这便去叫门了,你且稍等片刻!” 吴三桂拱了拱手,向多尔衮说道。 “老子吴三桂!阿大你还不开门,更待何时?” 根本不等多尔衮回应,吴三桂便只带着数十骑便即直趋一箭之地,低头看向了关口之上,猛的吼道。 “杀了他们!” 守将脸色冷漠,目光却是死死的盯着已经步入一箭之地的吴三桂,手臂猛的一挥,大声吼道。 十数个潞州军监军闻言稍稍松了口气,右手也下意识的松开了紧握的刀柄。 但就是这个时候变故突生,看似守将是在命令士兵乱箭射死已经进入一箭之地的吴三桂,但命令攻击的目标却是这些潞州军官兵们。 百多人毫无征兆的突然下了杀手,猝不及防的十数人顿时被乱刀砍死了大半,剩下的人虽然拼命搏杀,但显而易见的是,在这么多人的围攻之下,他根本就不可能有任何生路。 在最后几名负隅顽抗的潞州军士兵还在浴血搏命之时,关口大门也是快速的被打开。 拿下冷口出乎意料的容易,看似与吴三桂毫无瓜葛的冷口守将,一看到吴三桂的到来,竟然直接选择开门相迎。 多尔衮又惊又喜,顾不上跟吴三桂打招呼,便即直接派人入城接管城防,然后飞马通知尚在丰润,正急急向着迁安赶来的皇太极报信,引导大军折而向北。 三日后,皇太极大军与纠缠厮杀成一团的李征大军同时到达,不过满清出关的道路已经畅通无阻。 见到后路已开,皇太极终于稍稍放松开一直紧绷的神经,一边指挥大军与李征厮杀,一边命令大军火速通过冷口出关。 不过谁也没有想到的是,当道路畅通之后,没有了那种绝地求生的战意之后,蒙古人已经完全失去了指挥,毫不理会皇太极递次交替的命令,直接一窝烽的涌向冷口,匆忙逃命而去。 蒙古人的堵城,也是令满清军队还算顺利的分批过境,一下子变得完全无序。 大批蒙古人蜂涌而入,将堡门挤的水泄不通,大家相互推挤之下,却是谁也无法进入。 第483章 昨日黄花 失去了秩序之后,满清本就是临危出逃的紧张局面,便隐隐开始出现崩溃的前奏。 本就只是招架,毫无战心的满清军队,更是因为侧翼蒙古人的突然溃逃,军心动荡。 而李征在因为看到冷口居然失守心神激荡的情绪过后,便开始全力攻击向前,更加不会放过这个最后的机会,更是一步步逼的更紧,若非自已军队只有三万,李征都有些恨不得直接全面进入混战,将战场上剩下的满八旗的军队尽数咬住,让他们再无出逃的机会。 眼见自已唯一的生路被愚蠢的蒙古人破坏,多尔衮没有丝毫犹豫,直接下令堡上弓箭手直接动手,大批的箭雨覆盖而下,将一泼泼涌来的蒙古尽数射倒于堡前。 在生死存亡之前,本族的利益自然是放在最前的,若是平时也许能让着蒙古人,但生死关头,满蒙一家亲的口号连厕纸都不如! 在无数的伤亡面前,蒙古各部发晕的头脑终于开始清醒了少许,两侧的蒙古人再也不推挤,甚至吓的纷纷后退。 没有了推挤,进城的步伐一下子变得迅捷了起来!虽然很不情愿满清大军为蒙古人殿后,但是事已至此,多尔衮也没有任何办法。 蒙古人已经来到堡门口,若是不让他们先出去,他们这么多人堵在这里,更是影响大军的出关。 好在冷静下来的蒙古人,也开始一部部的入关,再直接越关而过,还余下不到三万的蒙古人,只用了一个时辰不到,便即完全出关。 更令多尔衮气炸肺的是,这些蒙古人根本不管满清大军还在关内激战,一旦出头,便即立即四散而逃,已经完全没有了任何约束的可能。 虽然明白这是因为满清在关内大败已成定局,威信急剧下降的后果所致,但是这些蒙古人如此没有道义,还是令多尔衮胸口一阵阵的抽痛。 眼见蒙古人星散而逃,全程都在眼底的吴三桂,目光也开始变得玩味起来,几次偷瞄多尔衮时,目光中都带着挣扎。 但是很快吴三桂目光便即恢复宁静,他再三权衡之后,还是放弃了拿下多尔衮,彻底封死这唯一生路的打算。 首先,他的这些军队不一定能够拿下多尔衮的正白旗,第二他已经陷的太深了。 若说之前投降还有微弱的免死可能,但在他大战李悦的骑兵接应多尔衮的正白旗之后,这丝微弱的可能也基本上已经断绝。 而他打开冷口大门之后,他就再也没有任何的回头路,他如今不仅仅是得罪了潞州军中二号三号人物,更是彻底得罪了李征这个全局的谋划者,让李征的计划功亏一篑,估计这会儿李征活吃他的心都有,更别说活命了。 “平南王,八旗诸军久战已经疲惫不堪。本王想你部出城一万,为大清八旗稍稍分担一下压力,阻挡一下潞州军,不知你意下如何?” 正在胡思乱想之时,多尔衮却是突然回过头来,向着吴三桂问道,虽然看似是在询问,但语气却是十分的坚定。 “睿亲王见谅,我部同样连场厮杀,怕是也没有一战之力了。” 吴三桂当然不会上这个当,这个时候谁出去,谁就是充当最后的炮灰,他当然不愿意自已部下当这个炮灰,这些人马是他保全自身的根本,根本不可能承担这么大的损失。 “平南王,你可是我大清的王爷,为我大清出力不是理所当然么?你这般保存实力,一点不肯出力,于人于已都不是什么好事吧。” 对于吴三桂的断然拒绝,多尔衮并没有生气,反而平静的看着吴三桂,十分认真的说道。 “难道我帮大清八旗打开生路,这还不算出力么?” 吴三桂也正了正神色,目光炯烔的看着多尔衮。 “自然是大功一件!本王也只是一个提议,愿不愿听完全听凭平南王自决便是。” 多尔衮也没有过份相逼,毕竟如今大军还身在危境,若是将吴三桂惹恼了,大家都会落的难以收场。 吴三桂也不再纠缠此事,不过当然也不可能同意派兵出去,这些人是他的依仗,有他们在,他吴三桂才能被人客客气气的称一声平南王,失去了这些人的话,他什么也不是。 随着战局不断向着冷口而来,满清兵力开始越来越集中,李征大军攻击也越发的吃力,火铳兵虽然依旧犀利,但是战场机动能力却并不强,满清军队是清一色的骑兵,想要痛揍倏忽来往的骑兵,难度委实不是一般的大。 虽然不时有骑兵不断的倒下,但火铳兵在满清不断的组织兵力亡命反击之下,虽然势不可挡,但却也始终无法形成毁灭性的打击。 归根结底,满清如今在战场上的兵力还是在他的三倍以上,只要其部军心不溃,单单依靠火铳兵,还无法造成满清大军的全面崩溃。 而他的部队长途跋涉而来,又连续作战数日,本就是强弩之末。 更因堡内的多尔衮这几日间也不是完全没有任何的运作,三日间无数的盾车被仓促制作出来,这东西是火铳的克星,根本不可能被击穿。 在不断的送出厚实的盾车掩护之下,满清的战斗也更加的轻松,在躲在盾车之后弓箭手们密集的箭雨掩护下,冲击而前的潞州军骑兵大片大片的倒下。 火铳兵虽然不断的喷射着火炮,却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盾车木屑纷飞,根本就无法有效的杀伤迟滞敌人,只能任由满清大军不断入城出关,却是无法阻止。 冷口这个漏洞是李征没有想到的,李征虽然策划了大局,但具体的实施人是李悦,而很明显的是,李悦并没有发现这个漏洞,这才让满清大军有了这么一条活路。 而且李悦也犯一个大错,那便是坐等满清前来山海关,并没有精锐尽出,向关内压迫而来。 虽然李征理智上明白,大军没有压迫而来是正确的,必须防止满清直接自山海关破防,而且还可以收到以逸待劳的优势。 但是此时满清改从冷口出塞,山海关已经变得可有可无,只是这个消息却是无法让李悦知道了。 此时再通知李悦已经完全来不及了,李征也只能选择尽可能的将满清军队更多的留下来! 不过这不代表李征会轻饶了李悦,毕竟满清大军自山海关后退已经数日了,李悦却并没有收到或者侦查到冷口有警的情况,无论如何这都是说不过去之事。 大军发起一轮又一轮的冲击,双方前锋与后卫甚至都杀红了眼,但却依旧无法形成快速突破,只有火铳兵一轮轮的齐射,如同剥洋葱一般,将依旧与潞州军杀成一团的满清后卫一层层的剥开。 满八旗也不是束手待毙的货色,在冷口之外,一队队的满八旗呼啸来去,一泼泼的箭雨也是几乎将整个天空笼罩其中。 双方的骑兵你来我往,杀的难解难分,在犬牙交错之中,火铳兵能够做的委实不多。 皇太极的旗帜一直在冷口之下,并没有立即入关,在团龙旗的号召下,满清大军轮番交替后撤,退兵者不乱,殿后者不惧,委实是百战精锐之师。 一个时辰过去,满清入城的军队已经达到了近万,这么多的士兵在城内根本就站不下,只能不断的顺着冷口关的通道,不断的向着塞外开去。 但是这种撤退场面,根本就不可能组织的了任何的反击,而且不断减少的人数,也是让殿后的军队压力越来越大。 在双方数量已经相差不多之后,李征便再也没有任何忌惮。 潞州军此时已经全面开动,数万人根本就没有任何的章法,只管扑上去死死的咬住当面的敌人,令其无法摆脱潞州军攻击,无法顺利的退出关内。 无数的手斧标枪横飞,残肢断臂不断飞舞,交战双方的战士不断的惨叫着落马,然后便是有人再次替补而上,亡命相搏。 甚至原本对满清军队最有心理障碍的关宁军,在不断的胜利面前,对满清军队的畏惧也是一扫而空,此刻也个个如狼似虎,似乎完全换了一批人一般。 本来这种混战,乱战是满清军队的强项,但是在累败之下,再加上大军不断的收缩后撤,再强大的军队也发挥不出多大的战力。 双方厮杀连连,却是旗鼓相当,谁也无法将对方彻底压倒! 眼见最后数个本就伤亡惨重的甲喇已经被纠缠住,根本无法脱身,皇太极也只能长叹一口气,没有再派兵前去救援,而是直接进入了冷口关。 皇太极的大旗一消失,最后面殿后的三千余的满清八旗兵再也没有战斗的勇气,一窝蜂的向着冷口急冲而来。 最后数百名疯狂冲击而来的满清士兵,被潞州军全部斩杀殆尽! 有了这些死士的拖延,满清大军已经全部通关而过,重新进入了茫茫草原之中。 城头上依旧还是有着守军,根本就没有丝毫攻城能力的李征,面对着关口上密密麻麻的弓箭手,也只能瞪着通红的眼睛,坐视满清大军逾关而出的现实。 不过这一战,满清已经如同昨日黄花,凶威不再。只是从玉田至迁安这百多里路程,满八旗就起码扔下了数千条的人命! 而在这冷口堡下,满清留下的尸体更是密密麻麻,根本估算不出来数量,就算余部撤出大明境内,也已经是元气大伤! 就算自已无法再追击,他们也不一定能够逃过李开远的那一关! 第484章 举止望辽东 在迁安的满清大军开始破关而出之时,李开远也在面对着他在草原上的最后一波敌人——科尔沁部。 如今的李开远大军已经云集于朵颜草原,除却本部所带的五万骑外,这一路横扫草原,也是迫降了近三万的蒙古骑兵。 以八万骑对阵科尔沁蒙古人东拼西凑的近三万骑,这根本就不是一场势均力敌的大战。 只是从开战之时起,科尔沁蒙古人便是不断的被压着打,所谓的骑兵对冲,在第一次冲锋之后,科尔沁人便即完全放弃了这种打法。 无论对比骑射,还是对比骑兵肉搏,在绝对人数的优势压迫下,科尔沁人都是完败下来。 虽然不敌,但是科尔沁人并没有屈服,不是他们不愿意投降,而是科尔沁人与满清捆绑的实在太深了。 就算这些汉人肯放他们一马,他们以后也不可能有任何的好日子好过。 满清只要一衰落,那些向来被他们依仗满清实力,而不断欺压的蒙古兄弟们,也会群起而攻,直到将他们撕成粉碎! 大战进行了数个时辰之后,科尔沁人已经只能下马依靠战马阻挡结圆阵步战,这也是蒙古人对抗强敌之时最后的抵抗手段。 许多人都惊惧于蒙古铁骑骑射天下无敌,但谁又能想到,蒙古人在势穷之时,却是会选择那些人完全看不起的步阵迎敌? 形成步阵之后,科尔沁人的防御力顿时大增,虽然人数比起进攻的蒙古降兵少许多,但是人人都是毫不在意,奋勇厮杀,进攻的蒙古人连续冲阵十数次,甚至有几次还是跳下战马肉搏向前,却依旧拿这些科尔沁人的负隅顽抗毫无办法。 他们这般死抗到底也不是没有理由的,因为在他们身后百多里外,是科尔沁部落的妇孺牲畜,此时的她们正在滚滚向东而进,涌入辽东寻求满清的保护。 那是他们科尔沁人东山再起的希望所在,他们也愿意为了他们的家人奋战到底。 结成步阵的科尔沁人很是顽强,再与蒙古降兵呼啸而来的箭矢中奋勇还击,双方箭矢如雨般互相倾泻着,均是伤亡惨重。 原本期待的漠北五部的增援,也仅仅是昙花一现,在遭遇到李开远的数万骑兵之后,双方只是混战了一场。 漠北五部蒙古人便敏锐的发现了不正常,满清大军已经入关参战他们是知道的,但是在草原已经乱成一锅粥的情况下,辽东女真依旧没有派兵前来迎战,却是让漠北五部感觉到情况有些不太美妙。 本来就是不得不屈服的漠北五部,在发现眼前的汉人这般嚣张跋扈的气焰之后,更是想起了许多不美妙的曾经,此时更是十分干脆的率兵回返,决定不再躺这道浑水。 在漠北五部撤兵之后,科尔沁人实际上已经完全没有战胜这路大军的可能,但是好在朵颜草原距离辽东足够的近,只要越过数百里的草原,便可直达台州所,越过大安口后,便可以进入满清的核心区域,辽阳城。 这也是科尔沁部落唯一的活命机会,大家一起走的话,只能玉石俱焚,集合全族老幼男丁一战,却是可以为部族留下一条活路,无论是谁,都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老婆孩子被人斩杀一空的惨状。 在战事进行至三个时辰之后,随着李开远开始追杀骑兵的不断远去,担心妇孺安全,军心受到极大震荡的科尔沁人,终于开始支撑不住。 在土默特人与喀尔喀人的震天欢呼声中,科尔沁部落的勇士被大片大片的射倒,更是在随后的一轮轮骑兵摧残之下,被冲击的四分五裂,然后便是草原上最常见的生死追逐战。 李开远并没有在战场上多等,对于他而言,已经陷入团团包围,只守难攻的科尔沁人,已经完全成了桌上的一盘菜,能不能吃的问题已经解决了,唯一的问题就是什么时候能吃的完。 在扫灭这些科尔沁人后,李开远的后路已经基本上安全了。 在解除了后路之忧之后,他唯一应该考虑的便是如何冲入满清腹地,展开血腥的报复。 至于科尔沁人的妇孺,李开远并没有多大兴趣。 并不是他愿意放过这些满清左膀右臂的余孽,而是因为在科尔沁男丁大多死在战场的情况下,就算李开远不杀他们,这些妇孺根本就没有明天。 但是似乎老天都在帮助李开远,在急驰了近百里之后,他竟然幸运的发现了正赶着牧群向辽东腹地进发的科尔沁妇孺们。 这些妇孺们虽然先行了数个时辰之久,但是却是受限于族内老弱以及无数的牲畜,根本就没有与追兵拉开太远的距离。 根本就没有二话,李开远的数万骑便即呼啸着扑了上去,根本无分男女老幼的展开了一场屠杀,所谓风水轮流转,苍天放过谁。 在科尔沁人追随着满清一次次入关烧杀抢掳之时,就应该想过会有被人反过来砍杀的这么一天。 这次的追杀根本无足为道,甚至连象样的抵抗都看不见,草原上这种现象实在太普遍了,相互之间的仇杀更是不断的交替轮换。 虽然这种屠杀比起车轮定生死更加的残酷,但是敢反抗的依旧寥寥无几,毕竟不反抗的话,女人和年岁小一些孩童还是可以保全的,一旦反抗,那就是全族尽灭的下场。 科尔沁部落是与满清走的最近的部落,也是在满清不断强大之下收益最大的蒙古部落,他们中的钱财数量多的委实令李开远都有些眼红,区区两万帐不到的部落,财富却是比起李开远一路横扫的蒙古部落全部加起来还要多一些。 当然这些东西都便宜了李开远,在宣布女人孩子全部分于下属之后,缴获钱粮拿出三成犒劳有功将士之后,更是令得已经注定要在大漠上安家的汉奴骑兵们三军欢声雷动,人人摩拳擦掌,兴奋不已。 不过这些东西暂时却不能分于下面,一来是影响军队的负重,二来也是会消磨下面军队的战力。 得益于满清向来厌恶城防的根子,被扒去城墙的台州所根本不值一提,驻守所内的是一个不满员的牛录,其中老弱病残者居多。 若是在满清如日中天之时,这个小小的卫所小两百号人全部拉出来,也是可以吓唬吓唬人。 但是在滚滚行来的数万铁骑的脚下,却连一朵浪花都翻不起。 大军一路来到太安口,这才遇到了麻烦,一个甲喇的清兵已经增援于此,将李开远阻挡在了口子的另一端。 李开远并没有任何的意外,他的目光已经越过了这拦路的满清甲喇,似乎已经看到了那远处的辽阳城。 辽阳,我来了…… 第485章 偷袭 此时天色已经接近傍晚,李开远并没有下令攻击,而是安排好值夜的军队后,便让大军驻扎下来。 一顶顶蒙古包在大安关前绵延展开,无数的篝火一个接一个的被点燃,在后面解决了科尔沁人的蒙古人陆续到来之后,无数抢掳而来的牲畜也成了今晚的盛宴。 蒙古人是天生的浪子,尽管刚刚经历过一场血仗,许多人身上甚至还一身血污,但是在一只只宰好的牛羊被送上来后,他们便完全忘记了战场的残酷,兴高采烈的炙烤着肉食,大口的喝着马奶酒。 有些性格格外开朗的,甚至已经开始对着辽阔的天地放声高歌。 马奶酒并不多,每人只有半斤上下。受限于这个时代蒙古人的酿酒技术,这种酒度数并不高,甚至还比不上后世一些度数高一些的啤酒,这半斤不到的酒水,对于这些蒙古人来说,完全就如同在喝水一般,距离尽兴还远的很。 不过他们却也十分识趣的不敢同李开远多要,在这战场之上,有的喝已经是不错的了,想喝的尽兴,那根本是不可能之事。 相比于蒙古人大营那喧闹的气氛,汉骑营的气氛却是安静的多,无数人对于肉食的兴趣远远超过于美酒。 在汉地,普通人吃肉的机会可是不多的,有的人甚至一年到头也吃不到几块肉。 虽然在潞州军中,日常吃食已经有了肉食,但是数量肯定不可能有多少。 象如今这种开始放开肚皮吃肉的机会,那可是很少见的。 这种情况下,还没有吃到饱的汉人,自然不可能有蒙古人那种雅兴,为了唱歌,连肉都来不及多吃一口。 这也许是这些汉骑在这艰苦的草原上,唯一的乐趣所在了,只要有足够的肉食,他们可以毫无畏惧的征战到天边。 四月初,草原上的野草已经长的十分茂盛了,这也省得了大家四处放牧的苦楚,马儿们自由的在附近晃荡着,一把摇晃着脖子,一边悠然的在地上啃食着青草。 当它们的主人酒足饭饱之后,便会怡然的来到它们身边,从它们身上的搭链上取出谷物精料,一把把的喂给它们吃下。 骑兵白日征战,晚上就必须给战马喂食足够的谷物以蓄养马力,以备来日的征战。 在连战连胜之下,整个大营是悠然的,气氛也是欢快的。 李开远的大帐并没有处于大军最安全的核心,相反却是偏向东边的边缘,此时的他正团坐在篝火旁边,篝火上还有一只烤的油脂不断滴落而下的羔羊。 李开远依旧是全身披挂,手中把玩着一把匕首,时不时的从烤的金黄的羔羊上割下小块的肉,轻轻的沾了沾盐巴,有一阵没一阵的咀嚼着,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他之所以现在还披着甲,那是因为他在等待着建奴的到来。 不用什么太高深的经验智慧,也是可以猜的出来,眼下潞州军骑兵与归义军骑兵近十万人,绝对不是太安口那点可怜的守军能够应付的过来的。 如果正面开战,对面是必败无疑的。 眼下建奴唯一的胜望,就是出其不意的偷袭,如果够果断,够凌厉,造成的混乱足够大,说不定还能直接演绎出一幕精彩的以少胜多的杰出战例。 李开远相信,就算建奴明白自已会有所防备,他们也会不得不来,毕竟来偷袭说不定还有万一的机会,一旦天亮大军正面会战,他们只会被碾压的连渣都不会剩下! 四月的天,中原大地已经开始转暖,但在这塞外苦寒之地,依旧是寒风吹的人有些难受。 在已经有半膝深的草地上,巴尔堪正带着数千兵马蹑手蹑脚的行进着。 在大安关口,满清的守御军队并不是一个甲喇,而是整整四个甲喇!一个摆在正面,另外三个则是隐在两翼,视情况危急程度相机支援。 并不是巴尔堪不想将兵力集中,而是因为除了他亲领的这个甲喇之外,其他三个,大部分都是满清八旗中的半大孩子组成。 在皇太极几乎将整个满清能战这兵召集一空,前去入关争夺天下之后,辽东境内就只剩下几个重要据点的近万兵力,以及这些半大孩子和老弱妇孺了。 在潞州军向东横扫草原之时,满清就已经收到消息,但是一直到科尔沁蒙古败亡,满清也没有派出哪怕一支军队支援。 不是他们不想派,而是根本派无可派。 辽东境内,满人中的半大孩子还有六十以下的老人,都已经被紧急扩编入伍。 虽然境内汉人数量依旧极多,但是在这个汉人即将打进辽东的当口,满清已经完全不敢再信任汉人了,不要说驱赶他们与汉人军队对阵,就算这些人不闹事就已经能烧高香了。 好在潞州军一路向东,速度根本快不起来。 这个意外惊喜,也是给了满清一个极好的喘息机会,一番东拼西凑后,他们也是再次凑出了近八千队伍。 不过这些大部分都是根本没有上过战场的半大孩子组成的军队,他们的战力,肯定不可能与之前身经百战的满清八旗相比。 好在今晚巴尔堪所带的少年兵还算是比较争气,一路潜行而来,却是十分给脸的没有发出半点动静,这让原本还忐忑难安的巴尔堪,也多了几分成功的信心。 一路上小心翼翼之下,巴尔堪所带领的四千人也已经摸到了潞州军大营里许之外。 潞州军大营内火光熊熊,无数的篝火和火把,将整个营地照的如同白昼,里面的情况纤毫可见。 大营之中,处处都是载歌载舞的蒙古骑兵,他们有的在对月狂歌,有的在兴致勃勃的围着篝火比赛着摔跤,根本就不象刚刚大战连场的模样,似乎个个都有着用不完的力气一般。 周围是围观的人群,一阵阵的打气鼓劲声不绝于耳,欢呼声,口哨声连起,气氛甚是热烈。 无论怎么看,潞州军的大营似乎根本就没有任何的防备,与乌合之众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区别。 一切都极为顺利,顺利的令巴尔堪都有些无法想象。 但是巴尔堪却是迟迟下不了决心,他总是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却是根本看不出来。 “愿萨满保佑我们!” 动脑子显然不是巴尔堪这种擅长暴力解决问题的人所专长,耐心思索了良久,依久得不出任何结论的他,只能默默的向着天空祷告着。 第486章 大败 巴尔堪是个谨慎的人,十数年的军旅生涯,带给他的不仅仅是一身战场本事,更是让他有着狐狸一般的狡猾。 在战场上看不清楚形势而盲动,这本是兵家大忌,但是对于巴尔堪而言,他能选择的并不多,在希望渺茫的出奇制胜与来日堂堂正正对战之时十死无生的局面之下,他不得不冒险一试。 再次沉默着带着一众少年兵向前行了近百步后,数十步外已经可以看到影影绰绰的哨兵,再起潜行已经是不可能之事了。 “记得老子出发前说的,哪里人多就冲哪里,冲散了不要追击,继续向前,一路上记得给老子点火,将你看的见的帐篷全部烧了,所有你手中武器够的到的敌人,全部杀了!” “一句话,尽量将水搅混,但目标只有汉人统帅一人!只要斩了他,这些乌合之众,就再不足为惧!” “上马,冲锋!” 眼下已经没有任何隐藏的必要了,巴尔堪翻身上马,最后不放心的再次交代了一番,便即一提缰绳,猛吼一声,一马当先的向着已经开始有些混乱的哨兵们冲击而去。 无数的建奴翻身上马,他们虽然年轻,虽然没有经验,但是少年人特有的胆大,却是在此时被他们发挥的淋漓尽致。 没有人退缩,所有人都是一声怒吼,追随着他们的统帅,向着十倍于已的敌人冲锋而去。 他们都是听着父辈们英勇战绩长大的,对于战场不仅不会陌生,反而因为父辈们一次次的骄傲的自夸武勇之中,让他们对战场也是充满了期待。 他们渴望着在战场上表现自已,渴望着自已能够如同父辈一样,在战场上纵横无敌,将所有敌人全部踏于马下,掳掠来无数的钱财,丁口,女人,让自已的生活过的更加的快意。 只是他们都不懂得,战场上并没有父辈口中那么的轻松写意,而是充满了残酷和鲜血,更是充满了尔虞我诈,就比如现在一般。 当无数的建奴冲至潞州军骑兵大营之时,原本慌乱的哨兵已经四散逃远,在他们兴致勃勃的准备借着明军篝火引燃火把,然后大肆放火烧毁帐篷,然后大肆砍杀之时。 一阵阵尖锐的哨子声突然不断的响起,在急促的哨子声中,前面原本杂乱无章的帐篷,此时却是齐刷刷的倒了下去,里面根本连个人影也无。 在无数倒下来的帐篷之后,突然出现了一排排手持长枪的士兵,虽然这些士兵看起来并不是专业的长枪兵,但是无数的长枪树立起来的长枪阵,在辖地篝火的照耀下,散发的寒光却是实实在在的。 虽然距离潞州军大营尚有一百五十步上下,足够令建奴兵将马速提到最高,强行将这些单薄的长枪兵撞开,但是上至巴尔堪,下至小兵,根本无人会蠢到与长枪兵硬撼,建奴骑兵不自觉的开始向两翼躲避迂回而去。 而巴尔堪更是一下子心凉到了极点,在看到长枪兵的一瞬间,他便明白自已的计划已经完全失败,明军已经有了准备,更可怕的是,明军既然在营中会有准备,当然不可能不会封锁他的后路,将他围而歼之! 但就在他心如乱麻,不断的思索着该如何下一步行动之时,他已经急驰到了长枪兵范围之外的地方。 这里已经是篝火照不到的地方了,巴尔堪刚刚想下令全军撤退,却是听到跨下坐骑突然间悲呜一声,猛的跪倒在地,倒在地上的一瞬间,更是悲嘶声不绝。 巴尔堪在摔在地上的一瞬间,便明白过来地上有什么东西了,他摔下来直接一个打滚,想要避开可能的危险。 但是这个滚只打了个开头,便在他不自觉的一声惨叫声中停止了下来,好巧不巧的,菊花刚好被一个尖锐的东西刺到,这种酸爽一下子让他整个人都绷住了,所有动作一下子僵到了一半。 不过他的反应很快,右手便快速的向菊花抓去,想要将那个可怕的东西给拿开,却是在半路便一把抓到了另一个尖锐之物,剧痛之下,左手猛的一按地面,便想站起身来。 却是又按在了另一个上面,手臂发力,臀部提起,这本来是同时的动作,但在左手猛的泄力之下,屁股顿时一下子坐实在地上,顿时整个人眼珠子都快被刺激出来,整个人不断的倒抽凉气,甚至连惨叫声也发不出来了。 在他身后,无数的马嘶声接连响起,一区区战马不断的奔腾而来,却是被一匹匹的惨叫着倒在地上。 在这些建奴前进的方向,原本平坦的地面,已经早早被扔满了尖锐的三角锥,这东西实用方便,根本无需什么布置,直接派人扔在战场之上便可。 三角锥三个角,无论怎么扔,都会有一个角是朝上的,战马一旦踩上去,绝对是一个直没入骨的下场,委实是居家旅行,上阵杀敌的不二法宝。 若是经验丰富的军队,虽然可能会被这种阴人的手段给坑了前锋,但是后卫的骑兵会第一时间减速,然后大军或者绕行,或者掉头,都可以轻松的摆脱这种困境。 但是这些少年兵却是没有这样的战场经验,而且在这黑灯瞎火的地方,在没有巴尔堪的命令之下,也惯性的追随着巴尔堪奔行的方向而来,根本就没有意识到前面战马惨叫连连发出的危险信号。 但巴尔堪已经没有发号施令的能力了,在他还未从酸爽中恢复过来,便有数十骑自其后方奔驰而过,直接将他撞倒在地。 不等巴尔堪惊呼,便被战马直接踩在地上,虽然这一蹄没有要了他的命,但是被猛的撞倒在地,数个锐利的三角锥便直接贯体而过,只能颓然的倒在了战场之上,也终于告别了那无尽的酸爽感觉。 巴尔堪的倒地,只是建奴偷袭部队灭亡的开始。 在失去了统一指挥之后,此次到来的三个不满编的甲喇,顿时如同无头苍蝇一般,乱成一团。 而早早的就布置好的伏击部队,此时开始打起火把,如同两条快速苏醒的恶龙,一左一右的向着已经惊慌失措起来的建奴扑击而来。 在无数的建奴开始恐惧后退之时,在他们来路上,一只迂回而来的火龙已经先他们一步,冲入了关口之中…… 第487章 放开手脚 尽管召集还是夜里,李开远也没有任何的犹豫,听到厮杀声后便即出了帐篷,在一众亲卫的前护后拥之下来到了战场之中。 此时的厮杀声已经渐渐变小,渐渐变远,在三面夹击之下的建奴,死的死,逃的逃,已经尽数散于无边无际的草原之中。 “报少将军,来敌已经被灭,阵斩无数,俘虏至少有数百!雷康将军也按照计划突袭太安口,估计此时已经拿下口子了。不过,建奴这次来的人,大多是毛头小子,这倒是奇怪了。” 不多时,远处便来了一骑,对着李开远禀报道。 “带我看看俘虏。” 一听建奴连半大孩子都派上了战场,李开远顿时也来了兴趣。 如今的他已经不是战场的上的稚儿了,他十分明白建奴连孩子都打发上战场,是一个什么样的概念。 这表示建奴兵源已经基本枯竭,只要他们的大军遭受一次毁灭性的打击,建奴就会直接轰然倒下,再无翻身之力。 看着那一个个满脸稚气,却一个个眼神凶狠的建奴狼崽子,李开远的目光也越来越不善,随便看了十数个人之后,李开远便没了兴致,挥挥手,让人将这些狼崽子押了下去。 对于这些在战场上被俘虏的敌寇,李开远并没有屠杀的心思,不仅仅是因为自古以来杀俘不详的传说,更重要的是,这些人他还有用处,未来还有需要他们的地方。 这些人就算不死,也不会有什么好命运等着他们,可能未来余生都会在各个矿洞劳役至死。 “报!少将军,雷将军已经拿下关口!” 在李开远举步回营之时,数骑急骤而至,最先一人翻身下马,快速的禀告道。 “知道了!狼骑营随本将向前,扼守住谷口!” 李开远应了一声,便即带着本部狼骑营连夜拔营向前,亲自镇守着太安口。 拿下这个谷口,通往辽阳的道路便即彻底畅通。 虽然李开远觉得建奴不可能还有能力在雷康手下三千铁骑的手中将谷口夺回,但是大反攻在即的李开远,却是不愿意出现任何的万一,他已经完全没有任何耐心再进行拉据战了,他迫不及待的想将铁与火带到辽东。 次日清晨,李开远在突兀响起的号角声中醒来,侧身倾听,隐约能够听到似乎有交战的声音。 只是交战的方向似乎距离他的大帐有些远,听声音看,似乎交战双方还在越战越远。 步出大帐,一个亲兵便即行礼,端来了水盆。 简单的擦了一把脸,李开远便等到了前来汇报情况的雷康亲兵。 “一刻钟前,正黄旗两个牛录的建奴前来巡查,已经被我家将军击退!” “伤亡几何?可看清楚来敌年岁如何?” 李开远看着这个跪在地上的亲兵,平静的问道。 “都是成丁,战力不弱,一个回合下来,我部战损近百,建奴遗尸数十,如今已经全部遁去。我家将军正在追击,特命小的前来禀报一声。” 亲兵快速的回答道。 “下去吧!” 李开远点点头,挥手说道。 这个亲兵行礼回退而去,李开远目光的懒散快速的消退而去,铿锵的道,“来人吹号,聚将!” 在号角声中,无数的骑兵开始不断的从谷外涌入,在太安口外不断的向着两翼扩展开来。 十万骑的队伍,已经几乎将视线之内的所有大地全部覆盖一空,按照着各个军队的派系,分为左右两个巨大的营盘。 在初升的朝阳下,无数蒙古人开始宰杀着牛羊,升起一堆堆的篝火,开始兴奋的准备着早餐。 对于蒙古人来说,早上能有饱饭吃,已经是一个极为难得的恩赐了,普通牧人可不会在这大早上便即开始饱餐,甚至可以说,一天能敞开吃一顿饱饭,也不是人人都办的到的。 不过在李开远将漠南蒙古完全犁了一遍之后,缴获的牛羊数不胜数,在将占据最多资源大贵族们的财产抢掳之后,他们的牲畜还是多的令人发指的。 虽然这些东西可能可够这十万人吃上一两个月,但是对于李开远来说,这已经完全足够他在辽东搅的天翻地覆了。 至于草原上的蒙古人在吃完这些牲畜之后未来会怎么样,这点并不在李开远的考虑之中,甚至他还觉得,让蒙古人未来因为饥饿多折损一些丁口,也是一件他喜闻乐见之事。 在十万骑兵兴高采烈的烧着牛羊肉,他们不知道的是,再过两个时辰,他们就会将无边的杀戮带至辽东平原之上。 崇祯十三年四月初五,整片辽东大地哀鸿遍野。 除却李开远本部四万余骑直奔辽阳城而去外,其他蒙古归义军,则是完全没了秩序,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向着整个辽东奔腾而去。 一时间,辽东大地上处处都是浓烟,到处都是尸体。 无数村落在铁骑的践踏下,化为废墟,无数的农田之中还郁郁葱葱的庄稼,也变成了无数铁骑跨下战马的口粮。 蒙古人本就骨子里透着野性,在如今这种完全没有制约,甚至可以说是完全放纵的情况下,更是将狠戾发挥到了极致。 每过一地,无分老弱,无分种族,甚至连男女也不分,所过之地,完全就是一片人间地狱,百里无鸡呜,千里无生灵。 因为满清向来都是进攻者,除了沿海地区因为当年的毛文龙的缘故,建立了无数的堡垒之外,本土腹地的防御根本就毫不重视。 这也完全便宜了攻坚能力不强蒙古人,除了大一点的城池之外,没有多少防御力的村落与乡镇,完全就成了蒙古人的跑马场,死伤无数。 虽然也有满清部队奋勇还击,但是在人数上完全不占据优势的满清地方部队,根本就挡不住这滔滔的骑兵洪流,数百人的队伍,若是在之前可能还能吓唬一下蒙古人。 但是在这蒙古人已经抢掳、杀戮红了眼之时,这些小部队根本就是不堪一击,数千人一个冲锋,就会将他们彻底淹没在滚滚洪流之中。 数万骑在数百里的正面上,根本就不会存在任何死角,沿途破坏杀戮着一切,将辽东地带皇太极苦心经营的一切全部摧毁,狼烟数百里,蔚为壮观! 无论他们是去毁灭哪一片地方,李开远都不在意,他要的就是将辽东完全的摧毁,彻底的将辽东战争潜力完全破坏一空! 第488章 南下 在李征将皇太极逼迫的凄惨之极之时,李闯本部内却是在疯狂的争吵之中。 事情起因很简单,李自成收到了皇太极的信件。 在信件之中,皇太极毫无保留的将满清遇到的情况全部说了出来,甚至还十分悲观的预料到满清可能再无无能牵制李征。 这些内容对李闯集团来说,并没有多少份量,满清全部死绝了李闯集团也不会对他们有任何的怜悯。 但是皇太极转而分析天下局势之后,李闯集团的人便再也坐不住了。 李征在击败皇太极,并且并大明九边纳入囊中之后,肯定会对内部进行一轮清洗,在满清无力牵制李征之后,与李征接壤的李自成集团,必然会成为李征下一个攻伐目标。 在李征已然从大,势力突飞猛进之时,两家联手也成为不得不摆上台面之事。 皇太极虽然元气大伤,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在关外他还是能够牵制李征大部分的精力的。 李征虽然接手了大明九边,但是这漫长的边防线,也是李征的致命弱点,只要皇太极能够在关外不断的抵抗或者伺机窥关,李征就势必会留下大半的军力来与满清周旋。 而趁着李征大半兵力在关外与满清激战之时,也是李自成最好,也是唯一的攻伐机会,只要李自成能够趁虚捣毁李征的老巢,两家就都能存活下来,否则就是被李征逐个击败,身死族灭的下场。 这封信极为恳切,而且条理分明,逻辑性极强,无论怎么看,两家联手也必然成为唯一的生存之道。 只是与上次满清与李征决战之时一般无二,李闯内部为了接下来的战略,同样的吵的不可开交。 “闯王,不能再犹豫了,必须立即出兵山西!若不趁虚取了李征的山西根本,待他收拾了满清之后,数十万大军齐齐南下,咱们又该如何自处?!” 默默的看完了皇太极的书信,牛金星一拱手,郑重的说道。 “闯王不可,此时攻击山西,除非一鼓而下,否则就是引火烧身,李征北攻皇太极之大军势必放弃穷追建奴,转而全力南下,这完全就是火中取栗!皇太极此信看似善意,实则用心险恶!” 牛金星话一说完,李岩却是摇摇头,十分不屑的说道。 牛金星顿时大怒,自从来到这闯营之中后,无论他提出什么战略,这个李岩都会跟着他唱反调,屡屡如此,委实令他肝火大旺,心中杀机陡增。 “权将军此言,在下真的听不懂了。放着这难得的机会,不直捣黄龙,彻底灭了这心腹之患,莫非是劝闯王按兵不动,干等着李征灭了建奴之后,再回头对付咱们?若是如此,那还不如直接劝大王束手就擒,执礼于李征脚下算了!” 牛金星冷冷的扫了一眼李岩,话语中充满讥讽,更是带着深深的诱导性。 果然,一听到牛金星此言,李自成也是眉头猛的一挑,虽然没有说话,但是那一股子难掩的沉默,也是将他的不悦完全展露了出来。 “闯王容禀!建奴可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对手,皇太极信中说的凄惨,但是据斥候回报,建奴大军虽然损失惨重,但建奴八旗损失并不算大,死亡的大多是汉八旗,蒙古八旗而已。建奴的本族人马实力尚存,完全没有到随时溃灭的地步!” 李岩根本就没看牛金星一眼,站起身来,侃侃而谈的道。 “建奴窃据辽东数十年,根深啻固,想要快速联根拔起,根本就不现实。属下判断,李征想要彻底绝灭建奴,没有一两年的工夫,根本主不现实。” “建奴本就是渔猎抢掠出身,就算他们被李征逼迫的紧了,完全可以放弃辽东城池,钻入黑山老林之中,李征想要快速剿灭他们,更是难上加难!” “从山西到辽东,物资运输何止千里?李征若是肯消耗无数钱粮在辽东,哪咱们又何必将他重新从辽东引回来?坐着看他不断的消耗元气不好么?” “想要维持这么长的粮道,钱粮是一方面,运粮的夫子更是需要极大,单靠山西一地想要维持这种消耗,势必会加粮加饷,再走大明昏君的后辙,若是弄的全晋沸腾,若是底下的老百姓都开始痛恨他李征了,咱们想要拿下山西,哪不就易如反掌么?” 李岩的话也是令李自成眼中精芒一闪,不自禁的点头同意,他就是靠着愤怒的百姓起家的,更是善于利用这种情绪达到他的目的。 “可笑!李征可不是崇祯,他不会为了一点虚名,就会弄的治下民意沸腾,指望李征横征暴敛,完全就是痴人说梦!属下敢以项上人头保证,只要李征觉得不划算,他就会立即退兵的!” 牛金星当然不可能就此认输,冷笑一声,铿锵有力的说道。 “军师此言甚是,本将也是这么想的。但是他若是感觉支撑不住的话,就已经消耗了大量的钱粮,而且打蛇不死反被蛇咬。为了不让建奴再次卷土重来,九边重镇他势必会投入大量力量,再加上之前的钱粮损耗,至少他两三年内,是不可能有余力再次大举向外攻伐的!” 李岩微微一笑,也是十分肯定的说道。 牛金星顿时有些无语,若是再强辩李征放弃九边,那他就是在侮辱李自成的智商了。若是李征保留九边驻军,那需要的物资必定是海量的,自然会将他的脚步完全束缚住。 “你说的有理,但咱们难道就这般看着李征慢慢恢复元气?” 牛金星虽然承认李岩说的有道理,但是还是十分不服气的说道。 “闯王,咱们刚刚拿下山西安徽二地,若是有个一年两年的统治,两省这才能够完全消化下来,不象如今这般,只要轻轻一推,地方上原本就不太心服的官绅豪强必然会群起而攻。” “虽然眼下依旧要以安稳地方为重,但是如今已经时不我待,趁着咱们还有力,必须拿下湖广这个粮食产地在手,有了稳定的钱粮丁口属地,等到完全消化之后,咱们至少也有了与李征对抗的资本!” 李岩虽然想安稳的巩固根据地几年,但是李征的快速膨胀却是让他根本停不下来,必须要在李征潜伏之时,快速的扩大地盘,积攒力量。 李自成听的暗暗点头,觉得李岩的意思更加的稳妥,正准备定下调子之时,外面却是突然响起一连串的急报之声。 “报闯王!大明潞安郡王李征,携马军三万,步军三万南下,探马回报前,已经到达武清,天津!” “什么!?” 李自成眼睛顿时瞪的滚圆,一幅不可置信的模样。 第489章 如鱼得水 彻底解决建奴的问题,是李征一直的执念。 但是对于在辽东树大根深的满清,李征也十分清楚,快速消灭他们只能是痴人说梦。 一来在京畿一片残破的情况下,他根本没有拉据战的本钱,他的力量想要伸到辽东极为吃力。 二来他更不愿意看到李自成在内地成功立足,眼下在李自成治下暗流涌动之下,是最好的收拾他的机会。 三来,李自成是一个上好的破坏者,与其让其留在北方祸害已经一片残破的北地,还不如让其向南挺进,解决南方那些最顽固的大明缙绅们。 北方连年战乱,缙绅们被教训了无数次之后,顽固不化的基本上已经死绝,剩下的都是懂得自我变通的。 只要不将他们逼到绝境,他们是肯与任何人合作的,包括满清在内,谁来统治他们都一样。 但是南方就不一样了,在整个明末,南方基本上都是安宁的,没有受过荼毒的他们,思想顽固的比比皆是。 除了在官场上被掇过的比如钱谦益之类的,大多数没有为官的底层士人在没有看到屠刀之前,他们都是极为保守的。 因此在满清入关之后,最为激烈的抵抗都在南方。而且最可笑的是,顶尖士人进士之类的士人骨头是最软的,拼命的都是一些举人,秀才之类的士人。 在大明立国之初,便即对东南定义为盘剥对象,赋税也是远远过于大明北地,向来都是攫夺东南养北地的国策。 两百年下来,也让东南缙绅对于大明的态度既怨愤又带着傲气,怨其只会抢夺,傲气其全依仗自已而活。 事实也确实如此,在崇祯皇帝听信东南士人代表东林党的怂恿,以‘国不与民争利’为借口,废除南方各类杂税之后,大明的财政便立即开始崩溃。 东南压力陡降之下,北方的压力只能迅速飙升,再加上天灾人祸,大明的情况便江河日下,等到流寇四起之后,更是太祖朱元璋在世,成祖朱棣复活,也不一定能够力挽狂澜了。 崇祯这般作法,也让原本还勉强能够维持的九边重镇,一下子糜烂起来。 这也造就了另一个严重后果,那便是南北对立,北方觉得南方那么富庶,供应抵抗异族的北地边关,是理所当然之事。 南方富人却是觉得北方那些穷鬼事情太多,耗费太大,甚至都有人在民间散布放弃北地,南北分治的想法。 虽然这种说法敢应和的人不多,但却也已经代表了一种民意的态度,那便是南北事实上已经形成了对立。 在明末,无数的降将降兵投降满清之后,便开始大举向南进攻。 一路上屠城灭地,杀伤无数。 除了满清故意的纵容和授意之外,这种南北对立的情绪也占了很大的原因。 事实上就算不是满清入关,北方只要再次形成统一,南方也不会那么容易融入进来,北方想要一统南方,不杀戮一场根本不可能得到南方。 而李征不愿意成为这个屠刀,但清洗南方的顽固份子却是必须之事,那将李自成等流寇赶过去,他只负责战后重建就容易的多,也顺利的多。 因此在暂时无力对满清进行大规模灭族战争之前,李征也只能无奈的将辽东这个烂摊子扔给李开远。 毕竟李开远完全就是在以战养战,在没有将抢来的物资全部消耗完毕之前,他还是可以保持着强大的攻击力。 只要李开远还在草原上,满清就不可能有任何的喘息机会,李征大可以在等待几年,将北方的元气稍稍恢复一下,再大举向北,彻底灭掉他多年来的梦魇。 对付李自成,李征并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和压力。 虽然李自成打的是均田免赋,似乎完全是为底层百姓争得一口吃食的革命者形象。 但是均田免赋,他的军队粮饷又从何而来? 唯一的办法就是杀大户,但是大户数量就那么多,杀光吃光了以后呢?就只能吃中户了。 但是在这明末十数年的战乱之下,中户自我保护的能力肯定远远比不上大户,数量只能比之大户数量更加的少,又能为他带来多少粮饷? 根本不需要太过精妙的统治,李征也完全可以算的出来这个结果,整个北地的大户,中户,富户全部斩尽杀绝,也不可能让他的大军坚持一年以上! 虽然李自成部也在鼓励百姓开垦荒田,但是在免赋的情况下,李自成要么是毁约向百姓索取赋税,要么就只能将稍稍恢复一些元气的百姓吃下,没有其他的任何选择。 一年的时间内,根本不可能让百姓有多少粮食,甚至全部收缴了,也不一定能够满足他那百万大军的肚子。 在李自成不破釜沉舟裁汰大半军队,全面扶持百姓大规模开荒,兴修水利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维持的下去。 不能让自已的军队吃饱,不能让百姓有条活路活下去,未来的战乱只是迟早之事。 除非李自成能够一路吃下去,不断的攻城掠地,向前再向前,走出大明,打入东南亚,走向世界,直到整个世界全部占领。 但这可能么? 百姓们是在听从李自成那句,‘吃他娘,喝他娘,闯王来了不纳粮’的歌谣中投奔而来的,也是因为这句歌谣,无数除了烂命一条再无寸缕的百姓们,前赴后继的用血肉之躯,为李自成拿下了一座座城池。 令得李自成只用少量的嫡系军队,就可以统辖着无数的百姓不断向前,数月时间便即席卷了河南、山东、安徽三省,令其摇身一变,成了坐拥三省之地,带甲百万的绝世枭雄。 不过成也百姓,败也百姓。 在这数月以来,吃光了抢来的粮食之后,狂热的百姓们已经在每日减少的粮食供应上慢慢清醒了过来,他们渐渐发现,自已的生活并没有变得更好。 分到的田地数量虽然不少,但是在这见鬼的天灾面前,他们依旧是不堪一击的,虽然他们每日都在即日的劳作着,但数月辛苦种下的粮食,收获的甚至还没有种下的粮种多。 粮食供应已经没有了,虽然眼下靠着省吃俭用下的粮食,日子还能维持一段时间,但是田地没了产出,来年的生活依旧充满着绝望。 三省虽然被李自成事实上占领,但是在李自成将缙绅斩杀一空之后,各地的治理也成了问题。 李自成手下的人,虽然杀人是一把好手,他们坐堂审案也勉强凑合,但各项政务却是完全满眼黑,只是认字都是一件无法完成的重任。 尤其是地方上,各地投奔李大王的山匪盗贼们,已经完全完成了洗白,自以为已经得了从龙之功,开始在各地招摇过市,祸害乡间。 各地的刑事案件数量急剧攀升,官府这边却是只能听之任之。短短几个月时间,闯营治下普通百姓便开始对地方官府充满着怨恨。 再加上缙绅余孽的挑拨之下,闯军治下表面看似平静,内部早就开始崩坏。 在这种情况下,李征大军一步入河间府,立即变得如鱼得水。 第490章 好狠的心啊 自天津入静海县,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静海县有流寇数千,在数万大军面前,他们连跑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无边的铁流直接淹没。 地方上原本招摇过市的盗贼们,也是一瞬间被清洗一空,或成为尸体,或远遁于深山之中。 对于潞州军的到来,最先表示欢迎的便是缙绅余孽们,这些人在李自成大军到来之前,大部分都作鸟兽散,甚至有的躲入深山已经数月,听闻官军到来,一夜之间,便全部从无数躲藏地汇聚而来。 对于这些残存的缙绅们,愿意充当带路的,李征是表示欢迎的,对于义正辞严要求李征为他们取回各自家产者,李征都会十分仁慈的赏一顿板子。 如今的李征已经不太需要这些旧缙绅们的协助,在山西各地书院之中,有着无数等待着位置的学子。 从崇祯五年李征办起第一座书院开始,李征就没有停止过办理书院,一直到崇祯九年与朝廷撕破脸之后,各地的书院开始由暗转明,在无数钱粮的支持下,山西一地早已经实现了免费教育。 虽然大半的孩子都是被拦在了小学程度,但是绝对的基础数量之下,能够在中级学院合格毕业的学生,每年都有几千人之多。 这些人才是李征博弈天下的底气所在,虽然从学院出来的人大多选择军中服役,但是还是有三成的人选择从文。 这么多年积累下来,李征可用的人才可谓数不胜数,根本不存在地方上缙绅不配合就无法行政的问题。 这些与李征理念相同的学生,才是李征重新改变大明的基石。 虽然这些学生大多都在山西,但如今李征军中就有数量不菲的可用之材,挑选个数百人弃武从文,暂时治理地方,也完全足以胜任。 山西的地方治理并没有任何的高明之处,以工代赈兴修水利,减免赋税休养百姓,安稳发展两年左右,就算天灾依旧,但有了自救能力之后,百姓们也能多少有些积蓄。 然后官府再鼓励商贸,或者干脆自已组建商行,对外交换有无,慢慢繁荣市场。 虽然只是简单的路数,带来的变化,也只是给百姓一个稳定的环境和一个喘息恢复的机会。 但是华夏百姓是最坚韧不拔的,只要有了一条活路,只要官府能够指引大概的发展方向,百姓们自已就能很快将一地变得繁华起来。 李征这些年做的都是这些基础设施的建设,努力将基础打的更牢固一些。 比起南方缙绅们,北方士绅十分的懂变通。 在看到那些理直气壮要田要钱的人被痛打一顿,扔死狗一般扔出去的人之后,他们便个个将小心思彻底掐灭。 他们眼前的人是李征,是那个连皇帝都不放在眼中的大国贼,是那个杀的蒙古人建奴人头滚滚的铁血屠夫,那个连皇太极都在他面前落荒而逃的男人。 在李征面前,他们又有什么资格提任何要求?一个区区进士的身份,在人眼中根本如同蝼蚁一般,一根指头就能碾死! 聪明一点已经开始向李征靠拢,只要能够在这静海县谋个一官半职,他们的家业也不是不能再次恢复过来,而且这个李征新败皇太极,麾下兵马兵强马壮,眼看就是新朝气象,这个时候投靠而来,说不定未来就是一个从龙之功,这可是百世难逢的大好机会啊! 但李征对于求官之人,却是一概不见,只是拿出数个小吏的名额出来。 许多人都是觉得这是李征在羞辱于他们,敢于向李征要官之人,大多都是自诩为饱读读书之辈,许多人甚至还有进士的出身。 以进士之身做一个不入流的小吏,别说光宗耀祖了,完全就是辱没门楣! 愿意充当小吏的一个也无,正当残存的缙绅们冷笑着准备看李征如何收场之时,李征却是直接分出一只数百人的队伍,大军没有多作停留,直奔河涧府沧州城而去。 在众缙绅们冷眼之下,这只数百人的小部队,大半开始巡视城池,十数个军官模样的人也没有坐堂处理公务,反而在一众文人惊掉大牙之下,开始熟练的书写着公告,榜文。 缙绅们还没有胆大到敢行到近前观看内容的地步,只是心痒难耐立于远处,看着奋笔疾书的军官,人人脸上都带着惋惜。 只看那提笔的姿态,虽然坐姿不可避免的带着军人的挺直,就可以看的出来此人是真正读过书之人。一个读书人,却是做了一个舞刀弄枪的丘八,委实是明珠暗投,李征也太过于遭践读书人了。 不多时,那军官,不代理县官已经风风火火的写了数张榜文,随手招来几个士兵,便打发他们出城张贴,并为百姓解说榜文。 令众缙绅惊异的是,那几个士兵竟然没有请军官解释文字意思,直接接过榜文便行,似乎他们个个都识得字一般。 这些缙绅们也来了兴趣,跟着那些士兵们出了城,想要看看这些士兵是不是真的识得字。 当榜文被贴在城门口之外,这些缙绅们一看,差点笑出声来。 这些字许多见所未见,偶尔有几个见过的也是缺失极多,已经字不象字,虽然写的依旧横平竖直,但依旧惹人发笑。 但是当这些士兵开始按着榜文向周围百姓逐字读榜之时,他们便笑不出来了。 看着那些一个个简单的字体,他们突然发现,只是听过一遍,他们竟然就能将这上面的字认个七七八八。 而且上面的有一些奇怪的符号,也让断句变得极为简单,他们中间一些有识之士一观,就在心中掀起滔天大浪。 若是他们年幼之时,接触的是这种字,那么他们启蒙就会变得极为简单,而且这种字也不似繁体字那般读记困难,而他们读书人为何地位独崇?就是因为大多数百姓,根本过不了这繁复的字体这一关! 只看这些小兵都能轻松的读写文字,缙绅们就明白这种文字推广根本丝毫不难!甚至可以想象的到,估计山西一地,如今已经大半的人都能识文断字了! 毕竟这种简单明了的文字,只要一旦官府有心推广,百姓们就算大多还是做不了学问,但是从此文字便不会是读书人卖属了! 再一想到若是全天下人都识得了字,断的了句,他们这些读书人还能有什么待权?还能如何依仗读书人的身份,处处受人尊重? 虽然只是一个简单的字体改良,却是不动声色间便将读书人崇高的身份打压了下来。 “李征,你好狠的心啊!” 一个想明白的缙绅嘴唇都开始哆嗦了,在心中不断的狂骂道。 第491章 摧枯拉朽 沧州城,足足驻扎了闯营近万兵力。 不过这些兵丁大半几个月前还是为了一口饭努力挣扎的流民,战斗力为五的渣渣,潞州军只是炸开城门,一个冲锋就将他们的抵抗全部瓦解。 斩首数百人,余者全部成了俘虏。 沧州城轻松拿下,河涧府各地的缙绅顿时暴起发难,整个河涧府便即直接传缴而定。 受到河涧府的鼓舞,李征大军不断向南推进之下,真定府,顺德府,山东的济南府,东昌府相继开始动摇起来,在各地被逼入绝境的缙绅们群起攻伐之下,闯军在河北,山东的统治地位摇摇欲坠。 只是十数日功夫,李征大军便即横跨近千里,数府相继沦陷,尤其是济南府一夜变天,在缙绅团练疯狂反扑之下,短短数日便只剩下济南城一座孤城之后,整个山东已经完全动荡了。 在李征数万大军快速扑向济南城之际,驻守济南的大将刘宗敏根本不敢出城平叛。 他清楚的明白他手下都是些什么东西,虽然人数足有数万,但是除了本部数千人可堪一战之外,其他人都是摇旗呐喊的货色,上了战场成事不足,坏事有余。 李征手中足有精兵五万,其中还有骑兵三万,野战是打不过的,守城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不过济南城并不是最好的选择,崇祯十一年建奴曾经大肆破坏过济南城墙,虽然已经两年时间过去了,但是城池却一直没有修葺过。 虽然刘宗敏接手之后,不断的加固,但是毕竟时日尚短,而且他也不是这方面的专家,也只是看起来修好了,至于到底有没有作用,他自已都没有底。 不过他也已经没有退路了,他这数万人如今不敢稍动,若是他离城之后,再被骑兵一个突击,那才是最冤枉的事。 崇祯十三年四月二十,李征已经兵临济南城下。 不过令刘宗敏没有料到的是,根本无需李征在外夺城,城内突然乱兵四起,直接打开了东门,放潞州军入城。 数千骑兵蜂涌入城,城内这些乌合之众根本就难挡一合之击,直接被骑兵冲的支离破碎。 刘宗敏眼见大势已去,带着本部直接放弃城池,开南门逃亡。 城外两万蒙古归义军的堵截之下,刘宗敏奋勇冲击,只带数十家丁溃围而出,麾下大军尽没。 是役,斩杀闯军数千,俘虏数万。 济南大捷之下,山东各地几乎瞬间平静,各地原本只是为口粮吃的百姓,纷纷再次归家为农。 李征在济南俘虏之中重新征募士兵,留下两千潞州军防守操练新军,大军并未停下,折而向南,进入东昌府。 崇祯十三年四月底,李征一路势如破竹,东昌府,大名府,彰德府,卫辉府相继上表请降。 崇祯十三年五月十三,李征大军兵临开封城下,此时的开封城已经几成废墟,自从崇祯十一年引黄河灌李闯军之后,城内已经再无人烟,住着的野兽比人还要多。 越过已成为废墟的开封城,潞州军与匆忙集结大军向东而来的李自成于中牟县内对圆。 李自成虽然占领三省之地,但是流寇本色并没有减弱多少。他依旧是一个信奉人多力量大的草莽,依旧没有学会简单的经济学,没有完成一个统治者该有的蜕变。 这次进兵而来,依旧是数十万人连绵而进,浩浩荡荡看不到头尾。 不过这一次,李征已经不打算再与李闯打阵地战了,他如今骑兵占优,战术自然需要改变。 在李自成还在不断的完善着阵地之时,三万铁骑已经开始迂回向两翼,开始不断的袭扰。 火骑兵在前,遇敌下马以火铳打乱对方的阵列,然后蒙古骑兵自侧后寻机突破。 先以火铳将对方铁壳打碎,然后蒙古人如风一般突击踹营,靠着这套简单的战术,潞州军在左翼连破十数营,打的闯营根本收不住脚,一泼泼的回卷而回。 正当蒙古人杀的痛快之时,闯营中也是突然迎出数千骑,直直的冲着蒙古人百来。 虽然远远观看来骑的气势,蒙古骑兵便明白对方肯定是一支劲旅,但是在节节连胜之下,蒙古人多少已经开始有些膨胀了,再加上自已数量远远超过对方,更是毫不示弱,直接对冲而去。 漫天的箭矢下,闯营骑兵呐喊着迎着箭雨向前,虽然不断的人仰马翻,但却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骑兵对冲之时,最多只有一箭之力,射出一箭后,无数蒙古人也直接拨出弯刀,呐喊着冲锋而来。 在高速的战马奔驰下,双方不到十息便撞在一起,各种武器瞬间挥舞成了一片白茫。 惨叫声不绝于耳,残肢断臂也不断飞舞着,时不时有人头带着一篷篷鲜血高高飞起,双方厮杀成一团,毫不退让。 出乎意料的是,这支数千人的骑兵,战力却是不容小窥,人数虽然只有蒙古人的三分之一,但是浴血拼搏之下,竟然一时间与蒙古人杀的难解难分,丝毫不落下风。 在右翼,宣大骑兵却是进展极为顺利,连续踹翻数十营,杀的闯军逃的漫山遍野都是,根本没有抗衡之人。 无数的骑兵往来冲突,不断的压迫着败兵,让他们只能哭嚎着直奔中军而去。 “放箭!” 在无数败兵涌向中军大阵之时,闯营中也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喝令之声。 在号令声中,连续的箭雨不断挥洒而下,密集的箭雨几乎令天空为之一暗,将大片大片的败兵射倒在中军之前。 无数的败兵哀嚎声中,箭雨一轮轮的不断落下,只要这些炮灰们继续向前,等待他们的命运就只能是被密集的箭雨完全钉在地上。 没有了败兵的掩护,宣大骑兵的冲锋势头直接被挫败,纷纷勒马收缰,冷漠的望着前方不远处的闯军中军大阵。 望着那密密麻麻的长枪阵列,还有那绵延不尽的弓箭手,宣大骑兵只能无奈的斜切而过,追砍了一番那些败兵,这才悻悻的回返本部。 在右翼无功而返之后,左翼的蒙古人虽然伤亡惨重,却是终于击败与他们纠缠不休的闯营骑兵,呐喊着冲击向闯军本阵。 “开火!” 在蒙古人前锋惊骇的目光中,无数黑幽幽的火铳突然一排排的出现,在一声尖利的哨子声中,轰然炸响…… 第492章 二李决战 蒙古人是吃过火铳的苦头的,甚至可以说早就成了惊弓之鸟。 一见到火铳出现,甚至还未等闯营的火铳兵开铳,前锋的蒙古人已经彻底乱套了,无数人根本就不等命令,直接一拉马头,便想向旁边避开。 但是他们却是忘了这是在战场之上,他们这种愚蠢行动,也直接造成后面躲避不及时的骑兵猛的撞了上来,只是火铳兵突然出现的这一刻,就有数十骑撞在一起。 当火铳终于炸响之后,蒙古人几乎都是下意识的一拉马缰,将速度减慢了下来。 他们都没有注意到,这一轮的火铳攻击,对他们的伤亡并不大,甚至都还没有他们惊慌之时,相互撞击死的人多。 还没等蒙古骑兵统领下令,前锋的蒙古人几乎同时一拉马头,整齐的向两边斜切开来,仓皇后退。 这些惊弓之鸟,在面对火铳之时,根本就没有丝毫的勇气可言。 在蒙古人匆忙逃跑之时,又是两轮火铳齐射响起,共有三百多骑倒在这一击之下,剩下的蒙古人更是胆战心惊,根本连头也不敢回,便即灰溜溜的逃回本阵。 事实上,三轮齐射基本上已经是闯军火铳兵的三斧头,他们装备的大多是火绳枪,装填火药弹子的步骤极为繁琐,重新装填的速度,根本就不可能形成连绵的射击浪潮。 但是这一切都不在蒙古人的考量之中,面对着他们最为恐惧的武器之一,他们根本就没有正面冲锋的勇气。 看着出去带着五千余骑兵,只退回来四千骑不到李锦,李自成虽然十分大度的安抚了一番有些沮丧的李锦,但是眼底深处却是露出深深的失望。 这数千骑兵可谓是他的压箱底宝贝,成员是从全军中挑选而出,不仅包括他南征北战的老兄弟,更有罗汝才这个与张献忠一起进攻四川,却被秦良玉打的满头包的倒霉鬼麾下强悍边军出身的骑兵。 更是供给了无数的钱粮装备给他们,配备了全军最好的武器装备,给予了最充足的训练物资。 虽然人数并不多,但却是李自成用来压服各路流寇大佬们的杀手锏,本来自信满满就算遇到满清大军也能一战,却不料第一战,便败在了李征手下的炮灰蒙古人手中。 虽然蒙古人损失更大,伤亡数字在这支骑兵的两倍以上,完全是依靠人数优势取胜,但败了就是败了。 这让他一时间都有些胸口发堵,恨不得仰天长啸。 李自成并不知道,蒙古人之所以能够支撑这么久,冒着这种伤亡也死战不退,只是因为他们退无可退,若是被这支人数远逊于他们的骑兵击败,回去他们肯定不会有好果子吃。 他们宁愿面对沉重的伤亡,也不愿意回去面对李征那个无法战胜的魔鬼。 好在,火铳手的惊艳表现,却是令李自成胸口稍微顺畅了一些。 在三千火铳手的攻击下,过万的蒙古骑兵却是直接溃败,这仗胜的极是漂亮。 若是没有提前将手中骑兵派出,只是这一次,保管就能让蒙古人死伤大半! 李自成不知道的是,蒙古骑兵根本就不怕他的骑兵,若是他的骑兵敢追出来,蒙古骑兵肯定会现掉头冲杀过去。 对于蒙古人败退而来,李征并没有什么惩罚,让这些蒙古人害怕一样东西,比让他们摆脱恐惧更加的有利,也更容易降服他们。 看着像模像样压过来的闯军军队,李征由衷的笑了。 潞州军到来这个世上已经十年,受过潞州军打击的已经囊括所有大明世界的军队,包括明军,蒙古人,建奴,流寇等待各路人马。 不仅仅建奴在模仿潞州军,李自成部也在模仿潞州军,除却已经完全没落,而且财政危机的明军,各路人马都在模仿潞州军。 这种情形下,就算李征战死,就算潞州军因为各种原因毁灭,满清再想入关称王称霸,成本就会呈几何式的增长! 初看闯营大军那整齐的长枪军与火铳军,也是如同建奴汉八旗一般像模像样,只是他们全部都是只得其形,不得其神,完全找不到其中的精髓所在。 潞州军官兵与他们最大的区别在于精神层面,他们人人都有敢战的勇气,能够接受英勇赴死的过程。 并不是他们不怕死,而是他们都明白,在战场上怕死是无用的,他们的一切美好生活都是需要拼命换来的,他们家人安定的生活,需要他们来撑起来。 但是闯军的阵营虽然也算是整齐,甚至在队列方面已经胜过建奴一筹,至少没有发生走上数十步便要整理一下队列的情形,但是他们明显没有赴死的勇气。 说到底,他们当兵只是为了一口吃食,根本不知道为何而战。 李征这次出征,并没有携带沉重的火炮,仅有的十几座火炮也只是小型火炮,实心弹射程也只有两百步上下,至于散弹,更是比火铳强不到哪里去。 但是闯营那边,却是有着十数门大型火炮,虽然是从各个城池上拆下来的老旧型号,但射程肯定不会比李征的差。 唯一的缺点便是,射速极慢,而且年久失修之下,炸膛的风险极高,对操炮手的威胁也是极大。 在两军缓缓接近之时,两翼的骑兵骚扰始终没有停歇过,闯军骑兵也是倾巢而出,与蒙古骑兵与宣大骑兵厮杀成一团,始终掩护着中军两翼。 在三百步开外,闯军便即炮声隆隆。 一颗颗实心弹不断的呼啸而过,重重的砸在空地之中。 没有经过多少实弹训练的闯军炮兵,素质不是一般的差,在准确度上,比之建奴依旧要差上许多。 他们的炮声轰鸣并没有多长时间,便即停止了下来,一部分是因为炸膛,大部分是因为连续三炮发射之后,炮筒已经热通红,必须冷却一断时间才能继续使用。 三轮火炮只是给潞州军带来百多人的伤亡,对庞大的潞州军火铳兵队伍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潞州军军阵根本不受丝毫影响,只是不断的向前推进着。 潞州军火炮始终没有发言,始终伴随着火铳兵一齐向前,缓慢的接近着闯军火铳兵。 在百步距离,闯军便即停止下来,开始用捅条夯实火药。他们使用的大多都是潞州军淘汰下来的火绳枪,甚至连定装火药都没有开始普及,交战之前最后一次检查火铳,也是必须之事。 潞州军并没有停步,一万余火铳兵依旧大踏步向前,向着闯军压迫而来。 第493章 大战 在双方距离还有八十步上下之时,闯军便即首先开火,一团团硝烟弥漫,炒豆子般的声音响个不停。 但是这种老式火铳,在八十步的距离想要命中敌人,委实是需要一些人品的,而闯军的人品明显不怎么样,这个距离上命中潞州军只是寥寥的数人。 潞州军不断的向前,已经进入七十步的距离之中。 闯军的火铳兵第二轮齐射快速而至,这一次命中率高了不少,数十人应声倒下。 后排的潞州军士兵默不作声的上前一步,将队列补齐,却是依旧没有命令让他们还击,只能不断向前接近。 “贼寇火铳兵素质不错,起码比起建奴要强不少!” 李征拉开千里镜,轻笑着对身边的徐勇一众人说道。 “那就打的他们再不敢应战!让他们明白火铳应该怎么玩!” 李开莫面无表情的看着一两百步外的闯军火铳兵,声音十分冷漠的说道。 对面闯营排列整齐,行走之际也颇有章法。虽然只是中军数万人能够做到这点,但是相比于一两年前,却是飞一般的进步。对于流寇这么快速的进步,他是打心眼里觉得不太好。 “差不多了,命令还击!” 眼见闯军第二轮火铳齐射已经完成,李征挥挥手,下达了命令。 随着令旗挥舞,一连串的哨子声猛的响起,火铳兵在七十步上下的位置停了下来。 七十步是燧发枪的最佳射程之内,火铳兵越是接近对方,杀伤力便是越大,但是看着对方素质不错,李征也不愿意再象与建奴交战那般,多负担数百人的伤亡,一次性将对方打服气。 如今潞州军火铳兵已经能够做到三连射连贯射击,完全不必要用这种一次性买卖。 再一次开铳的依旧是闯军,不同于潞州军三排队列的模样,闯军火铳兵是六队排列。 在一系列的摸索之中,李岩也是明白了武器的差距性,火绳枪不仅是装填缓慢,而且队列还必须散的极开,避免因为火绳引燃同伴身上的火药。 这种队列下,齐射的密度根本不够,对付步兵也许十分顺利,但是对付骑兵,根本就做不到弹幕拦截。 装填缓慢,想要形成连绵不断的射击,最起码也是需要六排火铳兵交替射击。 而且为了让士兵们不至于紧张,李岩也是不得不选择百步就开始进行齐射,虽然明知道杀敌效果不会好,但是却是可以很好的缓解士兵们焦虑的心情。 至于实战效果,也只能在战场上检验。 “射击!” 在闯军第三轮射击之后,潞州军也终于等来了还击的命令。 “轰!” 没有闯军那明显可以听的出来快慢的齐射,潞州军的齐射完全就象是同声而呜,整条战线瞬间便被滚滚硝烟所笼罩。 在齐射响起的同时,对面的闯军前排火铳兵几乎整个被一扫而空,许多弹丸从隙缝中击入,将后排的火铳兵也打倒了一大片。 第一次齐射之后,连绵的齐射就再也没有停止过。 射击完成之后,第一排便即原地不动,快速的装填着火药弹丸,后排则会从隙缝中来到前排,然后举铳射击。后排再次滚动向前,永无休止。 闯军火铳兵根本没有任何心理准备,还没想的及替换前排火铳兵,便愕然的发现自已已经成了前排。 但是不等他们举起火铳还击,便觉得身体如同被一柄大锤击中,向后飞撞而回,在他们愕然倒地之时,最后的目光看到身后的火铳兵也是一排排的倒了下来…… 双方火铳兵的交战,完全就象是大人在教训小孩子。 闯军火铳兵在潞州军火铳兵未还击之前,多少占了些便宜,但在潞州军开始还手之后,他们便再也没有了还手的机会。 眼看着同伴一排排的倒下,之前因为事发突然,完全愣在当场,但同伴的惨叫声却是提醒了他们,让他们明白眼前之敌根本就是不可战胜的存在。 无数的火铳兵直接将武器一扔,嚎叫着便向后挤去,这种干挨打没法还手的战斗,谁也没有信心战斗的下去。 “举盾!向前!” 闯军这边却是没有慌乱,在火铳兵败退之下,号令声不断响起,一排排厚木大盾便从火铳兵后面露了出来,如同一道坚墙,压了过来。 无数的火铳不断的射击着,却是根本无法耐何这么厚的木盾,尽管打的木盾木屑纷飞,却是无法对盾牌后面缓步而来的步兵有丝毫损伤。 虽然只是靠近了十步,但火铳兵射出的弹丸力量便猛的增加一倍有余,厚实木盾虽然依旧无法击穿,但却是如同一柄柄大锤猛的砸在盾牌上一般,将持盾士兵撞的猛的向后一仰。 连绵不绝的火铳不断的轰击着,持盾的闯军前锋只觉得手中一股大力猛的冲撞而来,手臂无力者便即被盾牌狠狠的撞在胸口上,内脏都受到极大的震动。 不过这种程度的伤害,还是无法让士兵们停止前进的步伐,甚至在一阵阵军号的催促下,他们奋起余勇,呐喊着向前冲锋而来。 “轰……” 一直没有发出声音的潞州军火炮终于连绵不断的响起,早就装填好了散弹的火炮一门门的吐出火焰,将炮膛内的无数钢铁碎块喷出。 火炮的冲击力远非火铳可比,无数的钢铁碎块呼啸而出,巨大的冲撞力根本就不是这些士兵可以接的下来的。 无数的盾牌被打的翻飞而起,将后面的士兵撞的散乱不堪。 潞州军火铳兵的射击始终没有停止过,在盾牌刚刚被击飞之后,无数的士兵便哀嚎着倒了下去。 在连绵的射击中,盾阵根本就无法再次形成,在六十步不到的距离上,火铳的杀伤力完全可以用恐怖来形容。 人群一片片的倒下,根本没有丝毫还手之力。 但这也只是火炮笼罩的范围之内,整齐的防线被轰开了十数个巨大口子。 但相比于闯军宽达数里的阵线来说,根本算不上太过严重的伤害,在火炮轰击的范围之后,大部分的军阵却是依旧在不断的推进着。 行到三十步之内后,闯军中响起的震天的战鼓声,激昂的号角声越吹越高,直欲破人肝胆! 在鼓角齐呜之下,无数的闯军顿时狂呼起来,前排的木盾手们猛的推起盾牌,直接冲锋而前,直直的向着潞州军大阵撞击而来…… 第494章 大战下 看着盾墙轰然撞来,连绵的哨子声再次响了起来。 听着一长三短的哨子声,火铳兵们纷纷从靴子旁将刺刀拨出,熟练的斜斜的套在铳管之上,等刺刀穿过卡扣,再轻轻一转,便牢牢固定在了铳管上。 做好这一切后,所有火铳兵都是快速的半蹲于地。 同一时间,无数长枪开始由斜靠于肩,变成平举向前,朝着木盾猛刺而去。 “杀!” 在弥漫的硝烟中,无数突然窜出来的盾牌凶狠的撞在长枪之上,巨大的冲撞力,将许多长枪都撞的向内弯曲起来。 但韧性极佳的长枪并没有折断,弯到极限之后便即弹直开来,将盾牌死死的挡在外面。 “轰天雷!” “标枪,手斧!” 几乎是在长枪兵与木盾撞在一起的同一时间,双方都是大声的下达着命令。 密集如雨一般的标枪与手斧被疯狂的甩了过来,潞州军这边无数的手榴弹也带着星星点点的火花回敬了回去。 密集的标枪手斧如雨一般的落下,所过之处,人群一片片的倒下,潞州军士兵也不断向前替补而来,咬着牙硬顶着。 直到第二轮标枪手斧落下,潞州军中扔过去的第一批手榴弹这才轰然炸响。 不同于之前火炮只是轰击一片,近战之中手榴弹可是在整条战绩上不断的炸响。 只是一轮爆炸过后,前面的盾墙便即全部崩蹋,将躲在其后的闯军再次暴露出来。 战场上的硝烟依旧在弥漫,根本就看不到对面之人。 长枪兵不断的向前伸缩着,在无法看到敌人的情况下,潞州军也无法做到精准的刺杀,只能利用长枪齐刺这种全面进攻方式攻击着。 对面惨叫声不绝,但是依旧有不少人猛的越过硝烟扑上来,但是他们还没来的及庆幸越过长枪阵,便被躲在正面的火铳兵刺刀一个个捅死当场。 一长两短的哨子声再次响起,躲在长枪之下的第一排火铳兵,便即立即在长枪缝隙之中站起,突然的发起一次齐射。 这一轮齐射效果极好,无数刚刚越过硝烟扑来的闯军士兵顿时如同被巨锤击中,猛的倒飞而出。 在这个距离上,铳子的威力大的惊人,许多人直接被命中头部,坚硬的脑袋在铳子面前,却脆弱的如同西瓜,直接被轰的碎裂开来,红的鲜血,白的脑浆四飞,骇人无比。 被击中胸膛的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整个胸膛都会被击出一个大洞,残破的五脏不断的从血洞之中落下,极为渗人。 不过在浓密的硝烟之中,闯军根本看不到这种惨状,依旧在悍不畏死的发起着冲击。 第一排火铳兵齐射之后,便即快速蹲下,然后便是第二次齐射,然后第三次…… 闯军倒下的士兵越来越多,当死亡圈扩大至硝烟无法笼罩的区域之时,后排的闯军对于同伴这种死亡方式已经完全看的呆住了。 不过他们并没有发呆多长时间,一轮轮齐射不断的轰鸣着,当硝烟外的闯军愕然的发现他们已经在第一排之时,便只能身体一震,后背出现一个斗大的血洞,轰然倒下。 也不知道齐射了多少轮,战场上又是白烟弥漫,潞州军火铳兵根本看不清眼前的人影,只有耳朵能够听到闯军士兵的不断惨叫声,而且还在越来越远之中。 “攻击前进!” 虽然鏖战之中的火铳兵根本不知道眼前的战况,但是在望斗之上的李征却是看的极为清楚。 无数的闯军在遭遇到数轮打击之下,已经全线动摇,无数的人已经再没有了冲锋的勇气,向后推挤着便跑。 冷兵器时代,最前排的士兵都是军中最悍勇,战力最强悍的存在,如今连他们都是一个水泡都没有冒起,便即全部横死当场,这些闯军又哪里还能坚持的住。 火铳兵大踏步向前,十数步后便越过了浓郁的化不开的硝烟,眼前视线正常之时,却是看到无数闯军败兵正在快速远去。 在他们两翼,骑兵正在与闯军骑兵酣战之中。 无数的战马在失去了冲锋的速度之后,骑兵之间的战斗也基本上形成了混战。 这种数万骑的大战,在没有外力的干扰下,没个几个时辰根本分不出胜负出来。 不过当闯军中军步军败退之后,闯军骑兵的侧翼便即直接被暴露了出来,靠近两翼的步军顿时开始小跑向前,准备在侧翼侧击闯军骑兵。 骑兵步兵并不是一味的克制,失去了速度的骑兵,在步兵面前别说占便宜,一个不好就是被屠杀的对象。 两翼只是近千火铳兵侧击数次,闯军骑兵便即吃不住劲,开始出现混乱。 他们本来就是为了掩护中军而来,如今中军已经没有任何掩护的价值,他们的侧翼反而出现了巨大的空洞。 而且中军败退,更是让骑兵的军心不稳,而潞州军骑兵则是士气大振,拼杀起来更加的奋勇无敌,压的闯军骑兵不断的后退。 当两翼的步军开始不断的接近之后,闯军骑兵再也无法坚持,在号角声中,开始掉头就跑。 现在跑,也许只是被人斩下殿后的骑兵,若是在步兵围上来之后,他们估计想跑也跑不了了。 闯军骑兵败退,殿后的骑兵也都不是傻子,没有坚定的信仰,能够在大军撤退之后,还能坚持拼杀的人根本就不可能存在。 在没有殿后军队阻击之下,一场后退便即变成了溃退,然后在潞州军骑兵的追杀下,溃退很快便成了溃败。 潞州军骑兵无不欢呼雀跃,在战场之中,最受军队欢迎的莫过于尾随追杀,逃跑之中的军队是没有丝毫威胁力可言的,而且这个时候战果也是最辉煌的。 四条腿永远跑的要比两条腿快,闯军骑兵虽然溃败的比步兵晚,但是一旦撒开蹄子奔逃,速度却是远远超过步军。 在步军恐惧的目光下,败退的骑兵不断的从步兵身边越过,甚至很多败兵为了尽快摆脱骑兵的追杀,甚至还直接纵马将前面挡路的步军一个个的撞翻在地,呼啸而过。 被遗弃在后面的步兵,顿时被遭了老秧,无数人被随后追来的骑兵撞翻在地,骑兵手中的武器也没有闲着,不断的上下翻飞砍杀着。 不知不觉之间,潞州军骑兵便追至李自成本部大阵之外,当骑兵们不断的驱赶着败兵向前冲击而去之时,密集的箭雨却是直接无差别的笼罩而下! 不仅潞州军骑兵倒下了百余骑,大片大片的败兵也被射死在地…… 第495章 连续两轮箭雨呼啸而下,潞州军骑兵不得不收集脚步,慢慢后退到一箭之地外,看着不远处矮山岗之上的闯字大旗,却是无法再向前。 倒是蒙古骑兵却依旧还在不断的奔驰着,一轮轮的箭雨不断的向着前面呼啸而下。 借着马力,蒙古人的箭雨堪堪与闯军的强弓劲弩打了个五五开。 不过双方之间的败兵就比较凄惨了,在双方数轮交手之后,无数尸体便横陈在双方之间。 经过李自成本部军队的拦截,大部分败兵得以从大军两侧抱头而回,在李自成本部之后重新整顿。 李自成本部有着坚固的营垒,在严密的防御之下,单靠骑兵根本不可能攻的下来。 层层叠叠的营帐连绵无尽,如同平地上一道蜿蜒的城池,一直绵延至视线的尽头。 有坚固的堡墙保护,李自成手下的士兵虽然素质比起李征的士兵差许多,但是却是能够依托有利的地形,顽强的抵抗着。 潞州军火铳兵在营中密集的厚木盾面前,也失去了无往不利的犀利,离的远了,根本无法击穿木盾,离的近了,又会被闯军密集的箭雨给笼罩其中。 只有火炮能够有效的杀伤闯军士兵,但是区区十数门小型火炮,在正面会战之时也发挥不了多少作用,更不用说在这种地形复杂的环境下,虽然不断的杀伤闯军。 但是这种伤亡对于数目庞大的闯军来说,根本就不足为道。 “看来,李闯是准备坚守,与咱们拼消耗了。” 李征信步游骑的在李闯大营前不断的奔驰着,仔细的观察着闯军的方略,最后得出了这个结论。 “他倒是挺明智的。会战已经说明,他们人数再多,也不可能是咱们潞州军的对手!洛阳距离这里虽然有数百里,但是补给线却远远比我们短,对耗对他们是有利的。” 李开莫策马立于李征身边,赞同的说道。 “李自成要对耗,却是正中咱们心意,算算时日也差不多了,我看李闯还能够耗几天?” 李征哈哈一笑,满不在乎的说道。 这话让身边的众将都开始笑了起来,受之前大战建奴的启发,李征又一次用出了以身为饵的战术。 他亲率主力由东南西,不断的击破闯军在山东、河南、安徽的薄弱统治,将李自成的目光牢牢的吸引在自已身上。 另一路苏浩大军,则是偃旗息鼓,一路悄悄奔袭洛阳。 唯一不同的是,他此次带领的军队是主力部队,七万余大军之中,潞州军与宣大军就占据了近五万,剩下的都是蒙古的归义军。 这股大军足以横扫李自成,由不得李自成不率主力迎击而来。 虽然李征的打算是打痛李自成,逼迫其向南祸乱南方缙绅,但若是李自成不来迎战于他,而是躲在洛阳城,那也并没有什么不好的。 若是李自成真的蠢到固守洛阳的话,李征也不介意全面催动大军围死洛阳,彻底将李自成剿杀。 毕竟能够祸乱江南缙绅的流寇数不胜数,罗汝才,张献忠,哪一个会是省油的灯,甚至名义上的官军方面,左良玉也是一个极佳的选择。 这些人,无论将哪一个赶过去,他都能跟在后面大捡便宜。 如今李自成愿意与自已在这里对峙,李征当然不会不给这个脸面,只要洛阳城如今依旧空虚,他就不怕这李自成不会再一次流窜。 只不过,如今的北方,已经再也没有李自成回旋的余地,除了北方已经抢无可抢的境地外。在陕西、山西、河北、山东已经连成一体,李征手中又掌握着大量骑兵的情况下,李自成再想象前些年那般纵横驰骋,完全就是痴人说梦。 虽然李征若是不惜代价,强行破营的话,李自成也根本不可能守的住他这条并不算坚固的大营,但是有更省力的法子,他也不愿意再付出巨大的伤亡代价。 这一系列战争虽然李征都打赢了,但是李征的损耗也是极大。 与建奴之战,单单潞州州嫡系伤亡的数字起码有八千以上,大部分的损失都是在与皇太极的野马冲阵之时产生的。 除却嫡系,杂系关宁军更是凄惨,五万大军一仗下来基本上赔了个精光,在冷口狂攻皇太极之时,又是产生了巨大的伤亡,最后剩下的数量还不足九千。 虽然这些军队战力已经与之前判若两人,但是这种惨烈的淘汰,还是令人为之胆颤。 唯一的好处也许就是大部分的伤亡,李征根本无需为他们买单。 毕竟有万余骑的伤亡,是在无令后退逃跑的路上,至于逃亡的人,更是数不胜数,这些人按照潞州军的军法,都是需要赏一颗铅弹的,抚恤更是一个铜子也无。 最大的消耗是钱粮,这一次出征,几乎将在京城抢来的粮草消耗一空,尤其是驻守大明九边的李悦大军,更是直接将粮食卷去了大半。 至于金银,倒是并没有用去多少。 不过在可见的未来,大笔的军功赏银,伤亡抚恤银子,还有日益膨胀的军队的基本粮饷,都是一个天文数字。 甚至未来一两年,整个九边都还需要依仗山西粮食供给才能维持,这其中的消耗又是一个天文数字。 而北方数省想要恢复元气,更是需要海量的物资支援,李征有的时候都不敢细算,感觉自已时时刻刻都快要处在崇祯皇帝的处境中,那便是朝廷在事实上的破产。 宁夏那边倒是不断的恢复着,虽然时间只有短短的两年不到,但是却是已经开始无需山西不断的供血支持,反而开始向陕西甘肃宁夏三边供血。 在大明一朝,除了开国之时的数十年宁夏还能为大明所用之外,余下的两百年来,号称塞上江南的宁夏却是根本无法负担起三边的军用,这里面牵扯到一些宗教问题,巨大的阻力让大明朝开发宁夏阻力重重,甚至还不断的倒退。 至于李开远在当地实施的政策,李征也有些耳闻。 不过李征却也看的出来,很多政策单凭李开远这种脑袋里面长肌肉的莽夫还是想不出来的,背后是有高人在指点的。 至于是谁,李征也完全猜的出来。 如今山西方面派遣的官吏军团也在加紧的向着河北、山东而来,他们将是地方上新的治理者,这些完全适应了山西新体制且经验老道的官吏,在河北,山东这种已经被打的白纸一张没有任何阻力的地方,想必很快就能让这两地重新焕然一新。 在李征耐心等待着洛阳消息之时,皇太极也终于再一次回到了盛京。 第496章 回归 虽然此时已经距离盛京城不足百里,但是皇太极的心情却一点也不平静。 自从出了冷口,满清大军并不是可以欢呼庆幸了,而是再次面临着艰巨的考验。 蒙古不出所料,一出关口,便即直接零散而逃。甚至满清的铁杆盟友科尔沁部,也同样直接作了鸟兽散。 这一次入寇,对于蒙古人来说,完全就如同梦魇一般的经历,时间虽然不长,但是遭受的心灵创伤太严重了。 损失惨重之下,他们也终于想起了大明的两百年积威,想要再唤起他们的斗志,估计不是一个短时间内可以做到的事情。甚至可以说,只要建奴不能在战场上,对潞州军来一次摧枯拉朽一般的胜利,蒙古人必然会直接抛弃建奴。 好在虽然因为出关而发生哗变,但吴三桂还带领着能够控制的,仅余的一万三千人,始终追随在侧,这才让只剩下不足四万的满清大军看起来,并不是那么的凄凉。 山海关大军齐出,沿途的堡垒再一次落入潞州军手中,不同于之前懦弱无能的关宁军,潞州军是敢于出兵野战的。 虽然接到建奴已经溃围逃入辽东的消息,已经是两天后之事,而且同一时间也收到在外的堡垒群传来的烽烟信号。 李悦也没有犹豫,直接率领大军出关追击。 有强军在外,堡垒群才终于发挥出了它的作用。 满清想要通过一地的堡垒,就完全成了噩梦。 只要是一个时辰内解决不了当面的堡垒,便会有潞州军大军出现,疯狂的攻杀而来。 虽然来的迟了些,但是养精蓄锐数日的李悦大军,无论士气还是求战之心,都远远超过了大败之后心情低落的建奴大军。 在连续接战两场之后,皇太极也不得不放弃了从一地堡垒的辽西走廊入辽东的企图,开始向西绕道朵颜草原,摆脱以步兵为主力的李悦大军的追杀。 进入了草原,虽然处境一下子变得安全了许多,但是粮草补给也成了大问题。 大败逃出关外,随军携带的粮食根本就不多,又经历了数次追击,大军的粮草已经见底。 朵颜草原已经是被李开远犁过了一遍,原本分布在朵颜草原上的三十六部蒙古,如今死的死,逃的逃,剩下的基本上都跟着李开远已经进入辽东境内大开杀戒了。 建奴大军虽然人多势众,但在这茫茫无际的草原上,却也根本找不到丝毫的食物。 迫不得已之下,杀马充饥也成了唯一的选择。 好在如今已经是五月天,草原上的青草已经十分旺盛,战马的食物还无需操心。 在舍弃了所有辎重,还有抢来的笨重物品后,只用了五日不到,建奴大军便顺着几乎与李开远同样的路线,到达了科尔沁部放牧区。 这里是朵颜草原上,最适合放牧的地方。 平日间,无数的马匹牛羊在草原上自由自在的啃食着青春,处处可以听到悠远的蒙古歌谣声。 但是如今,除了已经长到小腿处的草地外,别说牛羊了,就连蒙古包都看不见一个。 之前先行逃回来的科尔沁人,如今也不知去向,天地间似乎除了这一支踉跄归家的建奴大军之外,再无生命迹象。 当他们步入辽东境内后,顿时被眼前的惨状所震惊到了。 大地上一片焦黑,田间里已经开始抽穗的麦子,也看不到几根完好的,到处都是马匹啃食过后留下的痕迹。 一路上,建奴大军经过的一处处村落,也全部都成为残垣断壁,甚至有些大梁木还在顽强的散发着一缕缕轻烟,无声的诉说着它们所经历的痛苦回忆。 越是靠近城池,地上的尸体数量便即越多,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唯一的区别就是年轻人并不多。 不过这也在情理之中,在辽东老人只可能是满人,或者已经被驯服的第一代汉人。 这几年来,满清不断的掳掠汉人充当阿哈包衣,所选的人都是年轻人,而且经历了一路的风吹雨打还能活到辽东的,无一不是身体强健之辈。 最重要的是,虽然这些屠夫们不懂得如何分辨满汉人,但是他们却是能够听的出来满语与汉语的区别。 还有一点,任何敢于拿起武器反抗的,无论满汉,全部都是被屠戮的对象。 刚刚被掳掠来辽东的汉人,自然是不会这么快认命,当李开远大军到来之后,无数的阿哈也开始群起响应。 虽然这些人的战力可以忽略不计,但是这些对辽东,最起码对于自已身边数十里已经开始熟悉起来的汉人,却是最好的带路党。 有着这些人的配合,无论蒙汉骑兵,效率一下子提高了许多。 一路向南杀戮而来,几乎不会漏掉任何一个满人的庄子,直杀的人头滚滚,整个辽东都在哭泣。 当看到这种情况心急如焚的皇太极,快速催动大军向南奔进之后的第六天,建奴大军终于在安乐州追上了正在大肆屠城的蒙古人。 事实证明,在狂怒的建奴人面前,摆开架式正面会战,蒙古人完全不是建奴的对手。 一万余正在城内烧杀抢掳的正痛快的蒙古人,野战之中被正白旗五千锐兵直接杀的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自从努尔哈赤起兵以来,除了家门口那只大明恶犬毛文龙,时不时会趁着建奴出门抢劫之时,不断的趁虚偷鸡摸狗之外。 这数十年来,只有大清去别人家里搬东西,哪里还有谁敢在大清家里拿东西,更别说还这般直接入城抢劫,肆意砍杀的?!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 数千投降的蒙古人,也没有好下场,被一连串的挫败,弄得已经处于歇斯底里之中的建奴,直接将这些蒙古人全部塞入麻袋之中,直接用千军万马将他们踩的粉碎。 虽然很是出了胸中一口争气,但是皇太极却也不敢多呆,在麾下建奴大军情绪慢慢稳定下来之后,便即催促大军快速向前,直扑沈阳。 因为刚刚从俘虏哪里得知,数量已经超过八万的蒙汉骑兵,如今正将沈阳围的水泄不通,日日攻打不止。 而沈阳周边才是建奴的精华之地,无数的家眷与财产全部集中在沈阳周边百里之内,一旦沈阳有失,整个满清都得一夜回到解放前。 数日之后,随着无数的尸体指引,满清大军终于行至距离盛京不足百里之地。 第497章 登城 洛阳城下,望着无边无际一般涌来的潞州军骑兵,李岩脸色极为难看。 自从李自成不听自已劝说,非要跋涉千里迎击李征的大军之时,虽然他知道这是因为李自成想保卫他的河南府粮食产区,但他还是觉得李闯集团的末日在步步逼近。 虽然李岩更不愿意李自成困守孤城洛阳,但是李岩更希望的是,李自成只在洛阳附近依托地形优势,与李征长期消耗。 洛阳附近四面环山,只要扼守险要,便可以与李征长期的对峙下去,但是唯一的问题便是粮草问题不好解决。 不过这也不是不能解决的问题,只要李自成愿意裁减大量的炮灰军队,厉行节俭,靠着去年的田产,哪怕是抢,也能抢出足够的粮食与李征对耗。毕竟李征远道而来,粮道极其的漫长,长期对耗闯军绝对是占了上风的。 很显然的是,李自成是不会选择裁汰军队的,数十万良莠不齐的军队是他称王称霸的基础,那是宁死也不会放手的。 但是若是还这般拥兵数十万,对于后勤的压力却是极其的大。 在不能向老百姓收税的情况下,劫掠大户缙绅阶层,也就成了唯一的选择。 在占领三省这短短数个月,李自成便几乎将各地的八成以上的缙绅杀了个干净,在上层极端敌视富人的情绪下,下面的人更是将这种杀戮扩大化。 几个月下来,只要稍稍有钱的人,都成了闯军的攻击目标。 在这种杀戮之下,无数原本只想观望的缙绅地主们,也自然而然的成了闯军不共戴天的仇人。 各地的反叛就从来没有间断过,若是大军前来平叛,这些地头蛇就会消失的无影无踪,一旦大军离开,那便是又一轮的叛乱,杀不尽,斩不绝。 对于李自成的这种政策,不仅仅是李岩,甚至牛金星也多次劝说过,但是李自成却是根本办不到,不仅仅是出于对富人的仇视,更大的原因就是不杀戮这些富户们,他的百万大军的粮饷根本就没有其他地方可以着落。 而这一次,李征秋风扫落叶一般的拿下山东,也是印证了李自成在处理阶级矛盾时的失误政策。 而在李自成拼命抽调回安徽的驻军,迎击李征大军之后,安徽也立即全省暴乱,许多地方已经重新打回了大明旗帜。 在这种情况下,防卫空虚的洛阳,却是屋漏偏逢连阴雨,迎来了潞州军的一路偏师。 在飞马给李自成报信之后,李岩也只能打起精神,安排城池的防守部署。 虽然只是一路偏师,但是人数却是在近三万,而且观其主力,却是行进有度,号令分明,这明显是潞州军的精锐部队。 如今的洛阳城,兵力尚有十万众,但是李岩却是明白,这些根本就没有经历过任何训练,也没有经历过阵仗的‘大军’,战斗力甚至连李自成带走的炮灰都不如。 唯一给他安全感的是,洛阳城是一座坚城,城池坚固高大,占尽了地利优势。 潞州军的攻城手段,李岩也是早就打听的一清二楚。 无论对方是穴攻炸毁城墙,还是正面炸毁城门,李岩都已经有了妥善的安排,这也是他守住洛阳城的唯一信心所在。 几乎没有休整的时间,潞州军便即开始了攻城的准备。 虽然洛阳城周边树木已经被砍伐的一空,但是早有准备的潞州军却是随军便携带了无数的攻城器械。 两个时辰不到的工夫,便即在城下组建一架架投石车,通过一些长短不一的木料,竟然快速的组装出一架架云梯。 “难道潞州军竟然要打一场正规的攻城战?” 李岩瞳孔一缩,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忙碌着进行着战前准备的潞州军。 这显然不是潞州军的作风才是,他们向来便是以巧破城,从来没有用过附蚁攻城这种低级的攻城方略。 不过李岩却也不敢放松,甚至更加谨慎的命令监听之人保持警惕。 他在城墙之下早有安排,每隔数十步,便有一口大瓮,在大瓮之后,也会有一两个耳聪的士兵在监听着地底的动静。 一旦有从地底挖掘通道的声音,便会立即组织人挖掘蓄水池,引水反灌之。 指望这些义勇都算不上的军队出城逆袭,李岩觉得完全就是没有任何意义,因此各个城门更是直接被李岩用杂物完全堵死,就算被潞州军爆破开城门,也无法做到尾随破城。 城头的火炮虽然被李自成调去大半,但剩余的火炮依旧在有一声没一声的轰鸣着,既是为了镇慑敌人,也是给自已人壮胆。 一上午的时间很快过去,下午时分,潞州军根本就没有顾的上休息,便即大军齐发,汹涌而前。 在炮火的轰鸣中,潞州军攻城车根本没有任何影响便来到城池外一百余步处,二话不说的开始固定抛石机,无数的士兵开始不断的搬运物资,堆积在抛石机周边。 这些抛石机并不是投射石块,而是投射一个个硕大的手榴弹,数十台抛石机一字排开,不断的有被点燃的手榴弹破空而出,向着城墙呼啸而去。 虽然大部分手榴弹在半空或者城墙之外爆炸,但是少部分落在城头上的手榴弹轰然爆炸声中,城头原本就没有多少士气的守军顿时一片的混乱。 在飞溅的弹片中,无数的人满身是血的倒了下来。 密集的手榴弹似乎永无止歇,那一声声爆炸声,更是让人胸口发紧,人人都是一脸的惊惶。 短短一刻钟,在抛石机正对的北面城墙之上,北城上驻守的闯军已经逃散大半,根本就没有人还能坚持的住。 任何人在爆炸的区域内,都是一身的铁块,这种打击别说根本没有什么纪律性的闯军,就算是潞州军本身都不一定能够承受的住。 在连绵的爆炸声中,无数潞州军士兵扛着云梯快速向前。 当他们冲近五十步内之后,肆虐的抛石机终于停下了它们的咆哮,但是当城头上还幸存的闯军士兵战战兢兢的向城外观望之时,一轮轮火铳齐射也是轰然炸响。 无数探出头来的身体惨叫着倒下城墙,在密集的火铳手掩护下,数十架云梯已经搭上了城墙边缘。 一队队骁勇的士兵快速的向上攀爬着,几乎是毫无阻碍的便即登上城头。 第498章 窝火的李开远 在洛阳城潞州军进展十分顺利之时,在沈阳城下已经被阻了十数天的李开远,也终于放弃了拿下盛京的想法。 并不是李开远不骁勇,而是他的大军主要是为了野战而组建的,攻城实非他所长,更重要的是,他根本就没有多少攻城的武器。 原本在攻城的第一天,李开远便取得了重大的突破,当数个炸药包将沈阳东门轰的支离破碎之后,洞开的沈阳城,距离李开远是如此的近在咫尺。 不过当三千早就准备好的蒙古人突入城中之时,眼见前锋数百骑刚刚跨入城池,便有一道千斤石直接砸落而下,硬生生的将蒙古人切成两段。 更令李开远伤心的是,这数百蒙古人在沈阳城内造成的杀戮声,一直持续了近一个时辰,这么长时间,才将数量仅仅只有数百骑的蒙古人斩尽杀绝,显然沈阳的空虚绝对是超出了李开远原本的估计。 但是当李开远再一次派人冒着满天的箭雨,成功的将千斤闸爆破成一地碎石之后,却是无奈的发现,城门头早就被城中的建奴用杂物完全的堵塞了。 更可气的是,城门洞中还被浇了火油,熊熊的烈火之下,根本就是生人勿近的禁地。 眼见建奴虚弱至此,李开远铁了心哪怕用人命填,也一定要拿下盛京,彻底将建奴脊梁骨打断的决断。 为此,李开远不惜推翻了之前已经设定好的,以屠戮辽东为主要目的的作战,开始不断的集结军队,包围盛京。 在附蚁攻城战开始之后,建奴的抵抗也是如同预料中的一样空虚,甚至最初数次,还被附蚁登城的蒙古人直接冲上城头。 虽然这些蒙古人很快被建奴重新赶下了城墙,但是这些退下来的士兵,却是带回来令全军振奋的消息,那便是他们发现,在城头上守卫的军队,竟然有数量不少的建奴妇人! 连女人半大孩子都上了战场,建奴的虚弱可想而知! 在全军欢呼之中,李开远的大军也是发起了一轮轮的进攻,但是出奇的是,每次似乎都距离胜利还差那么一点点,但却始终看不到胜利的到来。 也正是因为觉得就差一点点努力就能灭掉建奴,李开远也不断的召集军队,进攻的规模一次比一次大,一次比一次凶狠。 一次次的进攻,一次次的挫败。 而城头上的建奴军队,已经从一开始的妇孺老人,开始陆续出现一些强壮的男丁。 当攻城战打到第九天之后,李开远已经动员了数万军队发动狂风暴雨一般的进攻后,城头上更是立即出现数量不菲的白甲兵! 当第十二天之时,各个城墙的守军人数已经是刚开始攻城之时的十倍之多!当李开远狂怒的看着城头之上,已经不下数千人的守军之后,也明白了过来,短时间内想要拿下这座坚城,根本是不可能之事。 在这个时候,只要眼睛不瞎,任谁都看的出来,他们完全就是中了建奴的示弱之计,被生生的拖在城下十数天。 不仅盛京城急切难下,更是耽误了他们原本的活计。 虽然现在才明白过来自已中了建奴的示弱之计,白白浪费了大量的时间于坚城之下,李开远虽然怒火滔滔,但还是多少有些理智,没有再继续纠缠在这坚城之中。 三日前,李开远便再次将大部分蒙古人打发出去,让他们自由的去抢劫。 而他的本部四万余骑,则依旧盘踞在盛京城外,一边不断的纵马啃食着城外无数田地即将成熟的庄稼,一边静静的等待城内建奴无法坐观之后,极有可能会出现的出城逆袭。 只是令他失望的是,已经三天过去了,城内的守军依旧没有任何外出的意思。 在五月二十三这一天,他没有等到城内建奴的逆袭,却是等来了皇太极已经接近百里之内的消息。 来报消息的是一部刚刚被击溃的蒙古人,根本来不及多想,李开远便开始集结军队,放弃了对盛京的围攻,准备迎接建奴主力大军的到来。 城外李开远大军这么大的调动,当然瞒不过城内的建奴,尤其是李开远大军全部撤至沈阳以南,更是摆下防御阵形之后,城中守军的欢呼声更是大作。 谁都知道这肯定是援军到了,甚至有些二愣子还建议趁着汉蛮子与蒙古鞑子注意力全在援军身上,对城内守军并无多少防备的情况之下,趁夜偷营一把。 但是这个愚蠢的主意立即遭到了大部分人的反对,他们呕心沥血筹划了这么久,才将这些人牢牢的牵制在盛京城下,若是偷袭有个闪失,在最后的关头丢了盛京这根本之地,那才是最大的笑话。 在他们将李开远牢牢的耗在盛京之下十几天时间里,让辽东被破坏的危险降到了最低点,无论如何,他们都可以跟皇太极交待了。在最后关头,一定需要谨慎再谨慎。 百多里的距离,对于清一色骑兵的建奴大军来说,根本就不是什么遥远的距离,只是第二天下午,他们便接近了盛京城。 望着城外已经集结完结,足有七万余骑的李开远大军,皇太极所带领的建奴主力,虽然心中忌惮,但却也没有太大的恐惧。 只要是他们熟悉的骑兵作战领域,他们根本无所畏惧。 只是在两军堪堪接近之后,建奴大军并没有直接选择决战,而是大军直接来到城北,隔着城池与李开远的大军遥遥对峙。 虽然建奴主力大军千里遁逃而来,但是在辽东数十年的经营之地,他们可以得到充足的休息与补给,已经不再是刚刚进入蒙古草原之时,那般的人困马乏之下,没有多少锐气。 如今的他们,士气虽然没有恢复多少,但是大军上下都已经恢复了过来。之所以没有立即进行决战,并不是建奴畏惧了,而是皇太极的身体已经极为虚弱! 在回到熟悉的盛京城中,皇太极已经有些气若游丝,这次入关之后的惨败,再加上沿途目睹辽东被破坏的惨状,让皇太极急怒攻心之下,身体状况急转直下,已经不太适合大战的节奏了,如今的他,迫切需要的是好好休息。 不过李开远显然不打算让皇太极能够好好休息,在确定建奴大军没有主动进攻的意思,窝着满肚子怒火的李开远直接催动大军,缓缓向前逼迫而来…… 第499章 纷乱 洛阳城的战斗没有什么悬念,在数百潞州军先锋站稳城头之后,李岩便再也没有将潞州军赶下城的机会。 在数百潞州军汇合之后,更是控制了一段城墙隔出了一段安全区后,无数的潞州军便源源不断的涌上城头。 洛阳城中战力低下的农民军根本就无法阻挡这些杀人机器,只是用了一刻钟不到的时间,洛阳北门已经再没有一个闯军守兵。 大队人马毫不停歇的杀入城中,开始镇压城中任何敢于抵抗的农民军,并且将一干趁火打劫的泼皮无赖尽数剿灭之后,洛阳城便再一次换了主人。 李岩所带领的杞县子弟兵抵抗到了最后,但是他手中仅有的两千不到的子弟兵,根本无法抵抗浩浩荡荡的潞州军大军。 在堵死四门之后,他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最后的结局只能是被五花大绑的押到苏浩面前。 对于这个敢于抵抗到最后之人,苏浩没有兴趣多做理会,直接便将其与一众大小头目一起押入大牢,根本没有令眼相待的意思。 拿下洛阳之后,苏浩没有停止脚步,开始快速的向着洛阳府各个县城派去使者,要求他们立即改旗易弦。 这个过程进行的很顺利,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抗拒,除了驻扎有闯军兵马的县城,其他县城很是痛快的再次回归大明旗帜之下。 毕竟他们本来就是大明的官,再次回归大明治下,根本没有一点的心理负担。 不等洛阳府彻底平靖下来,苏浩在留下五千官兵守城之后,便再一次带领大军向着开封府进发,那里盘踞着李自成大军的主力,这才是他最主要的目标。 崇祯十三年五月二十,苏浩大军已经进到虎牢关、汜水、荥阳一线,等待着李自成大军的到来。 只是苏浩的等待注定是白费的,在收到洛阳失陷的消息后,李自成便即果断的放弃了中牟,朱仙镇一线的防御,并没有向西反攻洛阳,反而大踏步向南撤退,进入汝宁府内。 对于李自成的撤退,李征当然不可能这般轻易的放过于他,数万骑兵百余里追杀之下,除了李自成的老营数万人队伍外,其他的杂兵基本上全被李征直接一锅端了。 汝宁府知府巩煜可谓是闯营中的死硬派,也许是因为对于大明朝廷百般残民行径的愤慨,并没有如同其他几府那般,眼见李征势大,便即再次投靠于大明。 相反,他在邀请李自成大军入境之后,更是利用自已清明的官声,大肆招兵买马,屯积钱粮,全面动员整个汝宁府人丁钱粮,决意与李征决一死战! 不过李自成显然是不愿意再与李征有过多的接触,事实上在与李征野战争锋挫败之后,李自成明显已经有些失去了争锋之心,整个人显得暮气了许多。 在巩煜不断的动员汝宁府准备玉石俱焚之时,李自成却是没有了锐气。不仅没有被巩煜这种玩命的态度下激发斗志,甚至没有在汝宁府过多的停留,直接穿府而过,直奔湖广而去。 眼下的湖广已经是闯军的天下,李自成只是分出袁宗第这一次偏师,却是进展极其顺利,袁宗敏数万偏师一个月不到便即连破襄阳府,郧阳府,德阳府,兵锋直指承天府!将湖广境内的大明官军打的狼奔逐逃,毫无还手之力、 元气大伤的平寇将军左良玉,在匆忙出兵救援德阳府却是遭遇伏击大败之后,根本不敢直撄其锋,放弃承天府,直接逃往武昌府。 一直被左良玉蹂躏的张献忠,趁着左良玉大败之余,率部向四川进发。 不是他突然对四川有了兴趣,而是他更加不愿意看到李自成。 虽然同为农民军,但是李自成实力明显要高于张献忠,他张献忠打不过左良玉,但是左良玉却是打不赢李闯的一路偏师,其中的差距谁都看的出来。 在农民军中,一旦势力不如别人,若是不想就此伏在别人脚下求活,那最好的办法不是卧薪尝胆,而是有多远跑多远。 尤其是李自成,张献忠更是早就心存忌惮,崇祯八年之时,张献忠势穷时曾经尝试托庇于李自成之下,但是差点被李自成收拾了之后,两人便再也没有过任何的接触。 而且刚刚被李自成‘斩其帅,夺其军’的冤魂罗汝才,更是让张献忠对于李自成最后一丝期望完全落空,在闯军大举入湖广已经不可避免之下,张献忠不得不将目光投向四川。 不过眼下的局势却是令张献忠惊喜不已,大军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即攻克夔州,打开了入蜀的大门。 接着,如同时运到来一般,张献忠顺风顺水,大军连克梁山、忠州和涪州,击败总兵曹英,破佛图关,兵锋直指重庆! 就算是之前张献忠极为畏惧,每战必被蹂躏的四川总兵秦良玉率兵来战,亦被张献忠四路伏兵齐出,鏖战数个时辰之后,将其击败逐走。 在张献忠义子李定国奇兵突出,自后绕行至泸州之后,一举攻克泸州后,张献忠义子孙可望也于六月二十日占领川北重镇重庆。 从汉中逃来的瑞王朱常浩、巡抚陈士奇、兵备副使陈纁、知府王行俭等一批明朝宗室和官僚,被农民军俘获并处死。 七月初四日,觉得时运已至的张献忠,命刘廷举守重庆。亲自率领主力大军,以孙可望,李定国,艾能奇为帅,分三路向四川首府成都挺进。 沿路州县“望风瓦解,烽火数百里不绝,成都大震”。四川巡抚龙文光由顺庆驰援成都,又调总兵刘镇藩及附近土兵守城。 一时成都援兵四集,张献忠命李定国穿起缴获来的大明官兵军服,带着如假包换的泸州参将官身,伪装为援兵混入城中,龙文光根本不能辨认所有的官军,眼见李定国带来足有五千众,便命其独守南门。 七月初七日,农民军从四面同时攻城,里应外合,三日城破。 在张献忠顺风顺水一般入主蜀中之时,李自成大军也从河南进入湖广,与袁宗第合兵一处,直扑已经将武昌府弄的人神共愤的左良玉大军。 眼见十数万闯军大肆向武昌府扑来,左良玉也不敢怠慢,立即将所有财帛女人装上大船,数百艘大小船只开始顺流而下。 如今的南明小朝廷也给了左良玉一个极佳的借口,那便是福潞之争,左良玉打着‘清君侧’的旗号,浩浩荡荡的顺江而下。 但是所部却是没有第一时间奔赴南京,反而在江西境内开始大肆祸害地方。 在大明崇祯十三年纷纷扬扬的混乱中,李征却是出人意料的在汝宁府外停下了追击的脚步。 第500章 盛京城下 盛京城下,刚刚临危受命统率全军迎敌的多尔衮,望着滚滚而来的李开远大军,脸色难看到极点。 虽然执掌大权,统御满清全部大军向来便是多尔衮追求的终极目标,但在眼下这个时间突然有了这个权利,却是让多尔衮根本高兴不起来。 皇太极看似是完全信任于他,将所有军队包括他的身家性命都交到他手里,但是多尔衮却明白,自已其实根本没有那么大的权利。 满八旗如今能够如臂使指一般听令多尔衮的,只有两白旗,而上三旗的两黄旗与正蓝旗,如今却是在豪格与济尔哈朗手中掌握着,两红旗一个在萨哈璘手里,一个在老狐狸代善手中。 还有一个镶蓝旗,不仅人心浮动,而且旗主还是豪格。 上面这些人中,要么是满肚子坏心眼的老狐狸,要么就是皇太极的心腹,尤其是豪格,更是与多尔衮处处都不对付。 这样子的八旗,多尔衮又如何统御? 若是指派两黄旗啃硬骨头,豪格根本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就会予以拒绝,济尔哈朗虽然整天笑呵呵,一副和谁都极为客气的模样,但是多尔衮却是深知,没有皇太极的允可,多尔衮是根本无法调动对方的镶蓝旗一兵一卒的。 依靠战功与皇太极提拔的萨哈璘,眼中除了皇太极,更是谁也不鸟,就算是豪格,他也不是多听从,更不用说他多尔衮了。 至于代善,多尔衮觉得若是让其打头阵,除非日头从西边升起。 但是让两白旗充当先锋,为大军壮胆,多尔衮更是不会同意,这是他为数不多的本钱,也是他在满清保命的基础,更是不可能为皇太极做嫁衣。 多尔衮虽然明白如今已经是满清的紧要关头,根本不能容许任何的勾心斗角,但是明白归明白,能不能做的到,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正自踌躇之间,十数骑却是快速来到大军之前,来人多尔衮也是十分熟悉,正是皇太极贴身侍卫达素。 “睿亲王,皇上有旨,赐你贴身佩剑。今日一战,有敢号令不前,或临阵逃脱者,无论其人官居何职,无论其人远近亲疏,一律阵前用此剑斩杀!” 达素没有任何废话,快速的将皇太极交代的事情说完,更是手捧佩剑,在万军之前交给了多尔衮。 “臣弟接旨谢恩!” 皇太极这一道命令却是大出多尔衮的预料,更是将他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 不仅仅如此,城头上数百人也是齐声高呼,将皇太极的旨意全力大声的宣读了一遍。 眼见有这种旨意下达,城外诸军无不诧异,但是眼看传旨的皇太极最信任的近卫达素,城内也是同样的声音宣读着旨意,却是由不得他们不信。 再看向多尔衮高举的佩剑之后,人人都是心中一懔,许多人再也不敢有什么小心思。 “豪格,带镶黄旗试试汉人的虚实!注意莫要正面进攻,多从侧面试探几轮。” 多尔衮心中大定,只是瞄了一眼正缓缓压迫而来的李开远大军,便即直接的下令道。 “领命!” 听到居然要自已打头阵,而且还是带着镶黄旗,豪格顿时眼睛一立,正欲冷语反对,却是看到多尔衮似笑非笑的眼睛正牢牢盯着他,更是手握皇太极佩剑,只等他发难的模样,顿时心中打了个突。再看向达素之时,发现对方虽然脸上充斥着不满,却是一副强忍着的模样,也是明白过来,皇太极这次绝对不是在开玩笑,为了不被多尔衮借题发挥,他只有不情不愿的抱拳应是道。 在阵阵号角声中,镶黄旗近七千人顿时策马向前奔腾。 在如今连遭打击的满八旗中,镶黄旗算是受损最少的一旗,由他们试探明人虚实,也完全说的过去。 七千骑慢慢的开始加速,被逼上阵的豪格心中充满了怨怒,但在无法反抗狐假虎威的多尔衮之下,也只能将满腔的怒意发散在眼前的敌人身上。 他不断的抽打着战马,更是用号角指挥着镶黄旗,直冲李开远大军而来。不同于面对潞州军的枪炮时的战战兢兢,对付这些之前已经打服气的蒙古奴仆所占大半的骑兵,他根本毫无畏惧可言。 眼见镶黄旗来势汹汹,占据绝对人数优势的蒙古人根本没有二话,在李开远中军沉闷的号角声中,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大声嚎叫着迎了上来。 围上来是土默特蒙古人,外加一些附庸的部落骑兵,他们人数足有一万三千之众,近乎镶黄旗的两倍。 这段时间来在辽东屠村灭镇无数,节节胜利之下,让他们对于满八旗的畏惧也不断的降低。眼见镶黄旗的邀战,也并不示弱,直接迎了上来。 两军很快撞在一起,无数的箭矢与铁骨朵相互问候了数轮之后,两军便陷入了惨烈的肉搏战之中。 人多并不一定就是胜利者,七千镶黄旗骑兵不仅个人武力远过于蒙古人,更兼着保家卫国的念头,突入蒙古人中,更是悍勇异常。 七千人不仅成功的破入蒙古人之中,更是大砍大杀,压的土默特两万骑不断的后退,甚至都有些收不住脚。 肉搏战中,最是体现骑兵盔甲的重要性,其次才是个人的武勇,土默特人大多只是身披皮甲,武器更是五花八门,甚至连用粪叉子的人都有。 反观镶黄旗,打头的白甲就不用说了,这些身披数重甲胄的白甲根本就是一个个人形杀戮机器。 普通的镶黄旗也大多身披铁甲或锁子甲,甚至前锋的骑兵还会身披两层甲胄,蒙古人的攻击不一定能够对镶黄旗骑兵造成什么伤害,但是镶黄旗只要攻击打实了,蒙古人就肯定是跌落马下的下场。 “代善、萨哈璘听令!你二人率两红旗于西北侧击左翼蒙古人,若是不胜,就莫要回来了!” 眼见豪格在右翼取得极大的优势,多尔衮心中一松,再次喝令道。 原本李开远大军缓缓压迫而来之时,谁也不知道对方的虚实,但在豪格攻击向前之后,汉人军队中的弱点一下子便暴露了出来。 左翼蒙古人是整个李开远大军中,阵列最为混乱的存在。毕竟有数十个大小部落组成的联军,能够接受统一指挥已经是了不得的事情了,指望他们能够令行禁止,那完全就是强人所难。 虽然多尔衮不胜不归这种命令,显得有些不近情理,但谁都看的出来,对付这种临时聚集起来的军队,若是两红旗还不能战而胜之,那绝对是代善二人作战不力,倒也不算是苛待他们。 二人也都是战场上的老手了,只是扫了一眼战场,便即抱拳应命,统御座下本部,急驰而去。 第501章 盛京城下中 两红旗是这一次入寇之中,伤亡最大的两旗,原本两旗兵力总共过万。但如今两旗加在一起,也不足六千众,完全已经是伤了元气。 不过在这种关系着身死族灭的国战之中,代善也没有了逃避的可能,沉默着带着两红旗快速奔向战场,扑向明军骑兵左翼。 左翼的蒙古人正如他们观察的那般,在阵阵的号角声中,混乱不堪的大军快速的迎击而来。人数虽然足有两万余,却是中看不中用,根本架不住两红旗的冲击。 两红旗几乎是一瞬间便将敢于挑战他们的蒙古人前锋一扫而空,在高速的战马之下,更是横冲直撞的将蒙古人稀松的战死撞的更加七零八落,根本就没有一合之将,直接从阵前凿穿到阵尾。 这可不是骑兵的对冲,而是硬生生的蒙古骑兵中间杀出了一条血路出来。 所有两红旗骑兵冲过蒙古人的战线,完全是人马皆赤,刀尖上还不断的淌落着鲜血,再加上他们鲜红的旗帜,他们的模样完全是名符其实的两红旗。 虽然两红旗的损失不下五百人,但萨哈璘却依旧在哈哈的狂笑着,沐浴着无边的鲜血,带给他的只有精神上无休无止的畅爽,这才是他熟悉的战场,这才是他熟悉的对手。这种酣畅淋漓的战斗,多久没有经历过了? 右翼蒙古人毕竟人多势众,虽然被两红旗杀的人头滚滚,但是仗着人多的优势,还是再一次的呼啸冲击而来。 萨哈璘毫不掩饰他目光中的鄙夷,狠狠的吐了口唾沫,再次引刀向前,带领着两红旗再次冲杀而来。 这些手下败将,来的人数再多,又有何用?还不只是给他的功劳薄上再多增加一些笔墨罢了! 右翼的胜利,也让多尔衮悬着的心慢慢安宁下来,不等两红旗再次与蒙古人厮杀在一起,他便再次下令道,“达素,带正黄旗出战,配合礼亲王彻底击溃蒙古人,绕到侧后攻击汉蛮子的主力!” “遵命!睿亲王,奴才也要提醒你一句,陛下是给了你生杀的大权,但却不是让你保存实力,坐享其成的!” 达素虽然抱拳应是,但是看向多尔衮的目光,却是带着丝丝不状况。 “陛下有大胸襟,本王也并非当不得大任!若是达素你不愿意配合两红旗作战,本王也不逼迫于你,本王自带两白旗去就是了。不过汉蛮子的主力,可就要你来担当了!” 多尔衮并没有选择以权压人,而是平静的看着达素,冷冷的道。 “奴才不敢!” 听到让自已抵挡潞州军的兵锋,达素顿时打了个突,再也不敢多说,立即引马带着正黄旗匆匆而去。 对于左翼土默特人阵形散乱,似乎有些招架不住的情形,李开远只是冷冷的观看着,根本没有任何插手的意思。 对于右翼蒙古人的拙劣表现,李开远更是丝毫不放在心上。 对他而言,蒙古人都只是他的仆从军,属于消耗品,甚至李开远还觉得蒙古人多消耗一些,对于他的草原战略反而更加的有利。 他的目标只是满清中军的旗帜,只是那还屹立在中军旗下的多尔衮。 三万余本部骑兵已经开始慢慢加速,李开远默默拉下鬼脸面具,亲领着三千狼骑兵奔驰在最前。 潞州军独有的墙式骑兵再次出现在战场之上,在他们面前却是横亘着两白旗与两蓝旗近两万的骑兵。 当李开远的狼骑兵速度还未达到顶峰之时,两蓝旗却是突然动了,让开墙骑兵的正面,一左一右的向着狼骑兵两翼的河套骑兵压了上来。 河套骑兵并不似蒙古骑兵那般装备落后,已经被纳入体系当中的他们,虽然战力可能与蒙古人不相上下,但是武器装备却是丝毫不弱于满清骑兵。 满清两蓝旗战力可能更强一些,但是河套骑兵人数却是占据着压倒性的优势,双方惨烈的厮杀在一起,却是难分高下。 李开远并没有停留,狼骑兵的方向并没有任何改变,直直的向着两白旗疾冲而来。 对于李开远的挑战,多尔衮当然不会有丝毫发怵。 两白旗滚滚而前,针锋相对的迎了上来。 在两军还有两百步时,两白旗却是突然一分为二,让开狼骑兵正面,向其两翼迂回而去。 多尔衮显然是没有与狼骑兵墙式冲锋正面硬刚的心思,他明白就算他能够拿下这墙骑阵,付出的代价也绝对会远远超出他的承受范围。 不过在与潞州军骑兵打交道这么多次以后,他是深深的明白这种墙骑兵的弱点与优点。 虽然正面作战攻无不克,但是面对侧面的袭扰,他们根本就无可奈何。 两白旗在多尔衮的指挥下,一左一右的分散开来,只要再行进个百余步,彻底将狼骑兵包围在两白旗中间,然后一左一右从侧面发起猛攻,就算彻底将他们围歼在这里,也不是不可能之事! 但是不等多尔衮嘴角的笑容完全勾勒出来,激昂的号角声便从狼骑兵阵营中响了起来。 然后在多尔衮惊骇的目光之中,狼骑兵竟然开始缓缓降下马速,在两军快速交错而过之时,无数的火铳如同变戏法一般的从狼骑兵身后来到身前。 当第一轮齐射响起之时,战场上的满清骑兵顿时人人身体一颤,这个声音他们太熟悉了,熟悉到令他们在噩梦中都能直接惊醒。 在这种并不是那么整齐的齐射声中,他们有多少的同袍与奴仆倒在火铳之下,根本就计算不出来。 正面的两白旗更是惨叫连连,若是他们是正面对冲,也许在挨完这一轮火铳齐射之后,他们便能跃马入阵,大砍大杀。 但是在全军向两翼迂回之时,突然遭受这种打击,顿时一个个人仰马翻,却是毫无还手之力。 第一轮齐射之后,第一排的骑兵左手直接向后一递,右手便接过从后递来的已经装填完毕的火铳,然后便是又一轮的齐射。 然后便是第三轮,第四轮。 等四排骑兵人手一杆的火铳齐射完毕,原本还打算两翼突袭的两白旗已经再无人有这个心思了,他们迂回的圈子更大,完全不象是想侧面突袭的模样,反而更象是抱头鼠窜的逃跑。 在两白旗突遭重创之下,已经被揍的满头包,开始看着后路准备跑路的蒙古人也是士气大振,开始亡命反扑起来,战况一下子更加的白热化起来。 第502章 盛京城下三 再厉害的羊也无法战胜凶恶的狼,虽然满八旗这头狼已经遍体鳞伤,但也不是这些已经完全将祖先武勇忘的差不多,多年来只会窝里横的蒙古人能够战胜的。 右翼的崩溃来的如此突然,又如此的顺理成章。 当士气大振的蒙古人鼓起勇气,向着刚刚杀的他们胆寒的两红旗再次撕咬而来之时,却是被正黄旗近六千骑兵自侧面一拳给打懵了。 作为满八旗中上三旗的第一旗,皇太极嫡系中的嫡系,正黄旗在皇太极这些年不断的抽调各旗精锐加入之后,战力早就傲视其余诸旗。 这些应对下三旗的两红旗都如此吃力的蒙古骑兵,在正黄旗面前更是没有一合之敌。 有达素这个猛人打头,正黄旗完全就锐不可挡,数千人只是一个冲锋便将还有两万以上数量的蒙古人搅的七零八落。 这还不是两红旗那般杀出一条路,正黄旗完全就是一路血杀而过,在他们身后无数的冤魂哀嚎着倒下。 这完全就不是战斗,而是单方面的屠杀,当正黄旗毫不讲理的血杀而过与两红旗相遇之后,至少数千蒙古人消失在战场之上。 而正黄旗的损失,却是只有寥寥的百余骑。 毕竟在至少身披双层甲的正黄旗面前,蒙古人简陋的武器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杀伤力可言,在单兵战力方面,蒙古人更是差的极远。 望着已经开始逃的满世界都是的蒙古溃兵,达素强行按下了追击的想法,简单的整理了一下队伍,便再一次杀向李开远大军的中军。 两白旗如今在李开远中军的火铳齐射之下,阵脚大乱,匆忙撤军之时,又在河套骑兵的追击下伤亡惨重,眼下是急需增援之时。 若是换在两年前,多尔衮两白旗伤亡如此惨重,达素多半还会幸灾乐祸,甚至还会坐观皇太极以这个理由好好收拾多尔衮兄弟。 但是如今汉人已经打到了家门口,若是还敢这般隔岸观火,唯一的下场便是被各个击破,然后身死族灭。 以满人屠戮无数汉人的血债来看,只要有机会,汉人肯定不会给满人留下一点后路,只要主力战败,那绝对就只能是族灭的下场。 达素一点也不想族灭,更是不愿意身死,既然没有选择,也只能杀败这些汉人! 正黄旗当先发起攻击,深知其中利害的两红旗也没有观望,立即跟随在正黄旗侧后,向着李开远中军狂奔而去。 在李开远大军的左翼,土默特人在火铳响起之时,还曾发力反攻过数次。 但是他们很快便即发现,这不过是无用功而已。 在得到正蓝旗加持之后的镶黄旗,无论人数还是战力,已经完全稳稳压制住了土默特人,甚至镶黄旗还有余力向右更加的迂回一些,形成了一个范围极大的半包围圈。 原本就只是屈从于李开远武力的土默特人,在镶黄、正蓝两旗的强势攻击之下,只是坚持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便因为土默特汗俄木布楚的率先逃跑,而彻底的崩溃开来。 激战一个时辰不到,左右两翼蒙古人已经全数溃散,在满八旗面前,这些本来就是墙头草的蒙古人,根本就坚持不了也不愿为汉人多作任何的坚持。 与达素的选择相同,在击溃了左翼土默特人之后,豪格也没有选择追击,而是再次将目光投向了李开远中军身上。 当满八旗从左右两个方向冲击而来之时,李开远的局势立即变得极其恶劣起来。 随着两翼的挫败,李开远重创两白旗的战果一下子化为乌有,不过他却没有多少恐惧,他手中如今的兵力依旧与满八旗不相上下。 在激昂的号角声中,狼骑兵直接掉头,直直的迎向正黄旗与两红旗,河套骑兵则是划了一个半圆,向着镶黄旗、正蓝两旗迎击而去。 一马当先的达素眼见眼前数百步外的河套骑兵纷纷向后退却,更是兴奋的咆哮着,催促着战马不断的向前再向前。 这种临阵转向,是最好的攻击机会,若是把握的好,他六千不到的正黄旗一举击破汉骑主力,也不是不可能之事! 但是当他带领正黄旗疾冲两三百步后,却是愕然的发现,一个方方正正的骑阵正在冷漠的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虽然这个骑阵人数只有三千上下,但是达素的瞳孔却是一下子收缩了起来。 就在达素惊恐的目光下,又是密集的火铳出现在瞳孔之中,但这个时候再转向,不仅为时已晚,更是会将侧面暴露给火铳兵们,完全就是毫无还手之力的活靶子。 “杀光这些汉蛮子!” 达素猛的长啸一声,他已经没有任何选择,若不能直冲向前击破李开远本部,他率领的正黄旗根本没有任何的活路可言! 吼完这一声命令,他立即一个兜里藏身,一翻身躲在马腹之下,操控着战马视死如归一般向前冲击而去。 尖锐的哨子声再一次响起,火铳的第一次齐射再次响起。 正黄旗骑兵虽然勇悍绝伦,但能够如同达素这般兜里藏身者却是根本不多,大部分骑兵只是拼命伏低身体,与战马相平,咬着牙催马向前。 一轮齐射后,百余骑猛的连人带马栽倒于地,好在正黄旗的骑阵并非密集的阵形,后续战马大多都能绕行而过,虽有骚乱,但却没有蔓延开来。 第一排射击完毕之后,并同有如同之前那般火铳后递,而是直接伏低在马鞍之上。 后排的火铳再次齐射,然后便是第三轮。 第二轮火铳因为距离够近,数百匹战马应声落马,正黄旗的大军不可避免的开始出现混乱。 当第三轮火铳齐射之时,正黄旗几乎已经冲锋至狼骑兵面前,十数步的距离下,火铳的威力完全大的吓人,许多人都是连人带马直接被打出一个巨大的血窟窿。 三轮齐射之后,正黄旗已经损失了近千人,就算身披两层以上的重甲,也无法抵挡这种强横的铳弹,就算只是巨大的冲撞力,也足以令中弹者五脏受创而跌落下马。 在这种万马奔腾之下,落马的下场也只有一个,那便是被践踏成肉泥! 但挺过三轮火铳打击之后,滚滚而来的正黄旗便即猛的撞上了李开远本部,无数的骨断筋折之声顿时不绝于耳。 第503章 狼骑兵 一方静止,一方高速冲击而来,威势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带着巨大冲击力的正黄旗顿时将李开远本部骑兵撞的人仰马翻,双方落马者不绝于目。好在连续的齐射,已经将正黄旗冲锋阵线打的凹凸不平,只是百余骑相撞,并没有威胁到狼骑兵整个阵线。 不等正黄旗缓过一口气来,在连续的哨子声中,无数的手榴弹便从狼骑兵后面如雨一般的扔了出来。 连绵的爆炸声顿时不断的响个不停,正在疾冲而来的正黄旗后军顿时一片人喊马嘶之音。 手榴弹这种东西对于骑兵的杀伤力并不是很显著,但是对于战马的惊吓作用却是无比巨大。 尤其是这种连绵的爆炸声,对于没有受过专门训练的战马,更是让它们完全不受主人的控制,这也正是李开远为何要以狼骑兵本部,单独迎击正黄旗与两红旗的原因。 巨大连绵的爆炸声,顿时让许多战马都是在受到惊吓之下猛的收步不前,但是在巨大的惯性作用之下,坚固的马腿也根本承受不住这种剧烈的转换,不断的有战马悲鸣着栽倒于地。 这种影响不是一个地方,而是遍布于狼骑兵的整条战线,在这种突发事件之下,正黄旗顿时乱成一团,后方不断的有战马被绊倒于地,再也不复冲锋姿态。 “杀!” 整齐的咆哮声响起,狼骑兵在李开远马槊向前一引之下,随着李开远向前加速而来。 数十步的距离委实太过于近了,只是在狼骑兵刚刚放开马缰,便已经来到了乱成一团的正黄旗面前,二话不说,便即开始大砍大杀。 手榴弹更是似乎没有停歇的意思,不断的向着前方投掷而去。 狼骑兵已经没有了之前那种墙式阵列,开始以散兵线不断的砍杀着拼命安抚战马,或者被战马甩在地上,骨骼都破裂开来,半天都站不起来的正黄旗骑兵。 在战马已经完全无法控制,只是不停的在原地乱窜之中,正黄旗的骑兵们别说作战了,就算能安稳骑在马上,都算是有本事的了。 这种情况下,打仗完全已经不是打仗,而是一面倒的屠杀。 再悍勇的勇士,也架不住这种战斗,许多人索性任由着坐骑横冲直撞,直接被战马带着离开这已经算是屠宰场的战场。 在有胜利希望的时候,满八旗是能够忍受极大的伤亡的,但是在这种完全没有还手之力的情况下,正黄旗的表现也并不比他们之前遇到的关宁铁骑强多少。 尤其是统军的达素始终没有出现,更是令群龙无首的正黄旗始终组织不起来任何象样的反击。 在前锋近千骑消失之后,后续的正黄旗便即彻底崩溃,剩余的四千不到的骑兵化为无数细流,快速的消失在狼骑兵的正面。 狼骑兵却是没有追击的意思,开始快速的整队。 但是在狼骑兵右翼,河套骑兵却是分出一支数千人的骑兵,快速的扑了上来,以专打零,数千骑丝毫没有放弃的意思,骑兵们紧紧追在后面,不断的追杀着散乱的正黄旗。 在侧方,两红旗已经绕开了溃败的正黄旗溃兵,绕行至狼骑兵侧后,看样子是打着准备从侧后侧击的想法。 只是狼骑兵的快速整队,让已经差不多整理好队列的两红旗没有更多的选择时间,四千余骑快速压了上来,想趁着狼骑兵还没有整理好队列,杀狼骑兵一个措手不及。 虽然还远没有形成墙骑兵阵列,但是李开远却是毫无畏惧,直接以松散的骑阵,毫无示弱的迎了上去。 也许是潞州军向来只会用骑兵墙式冲锋的惯例,令满清上下都产生了潞州军若是没有了墙式冲锋,就完全不堪一击的印象。 因此一看到松散骑兵队列的狼骑兵,两红旗上下顿时一片的欢呼,人人目露狰狞之色,只等两军接触,就让狼骑兵明白,骑战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场景! 以四千余骑对阵两千余骑,无论怎么看,对面的狼骑兵都不可能有什么胜算,这一次他们定能一扫前耻,彻底的杀光这些可恶的汉蛮子! 两军很快冲到一起,萨哈璘也是紧紧盯着大旗之下的李开远,这个汉蛮子的主帅虽然十分与众不同的敢于亲自上阵,他决定亲自斩下这汉蛮子的脑袋,回去制作一个精美的酒杯,好好收藏起来! 在萨哈璘紧盯着李开远之时,李开远也注意到了这个长相凶悍的建奴,感受着强烈的敌意与杀机,他的眼睛顿时眯了起来。 两人迅速接近,一柄斩马刀猛的向上一撞,便将李开远的马槊撞偏开来,等到斩马刀撞开马槊升至最高,李开远的战马也已经奔至萨哈璘面前,只要斩马刀顺势一个猛斩,就可以将李开远连人带马劈为两截! 这一套组合刀法,虽然简单,但在战场上却是极为实用,更是屡试不爽,根本就没有任何一个例外逃脱的。 只要一息时间不到,就可以看到对面这个年轻的汉蛮子成为两截的模样了,萨哈璘脸上的狞笑也更加冷冽了起来。 但是萨哈璘却是永远也等不到两人相遇了,李开远的左手突然出现一柄短手铳,然后便是一声巨大的轰鸣声,便将他所有的希望全部化为乌有。 这么近的距离下,萨哈璘根本无法躲避,扬起的斩马刀还未落下,整个人便即直接被轰飞出去。 制作精良的白甲也无法守护他的生命,张口猛的吐出一口带着脏器碎片的鲜血,便被无数的战马践踏而过。 没有了这个武力值一看就超过九十的混蛋拉路,李开远的马槊再次变成了黑龙出洞,刺、挑、劈、扫无往而不利,在两侧亲卫拼命的格挡防御下,他的马槊上下翻飞间,不断有八旗兵掉落马下。 骑战对冲,速度极快,只是数十息后,两军便即交错而过。 集潞州军所有精华于一身的狼骑兵,在配备了最好的武器装备之后,终于第一次在战场上露出了他的獠牙! 令人恐惧的是,尽管以少战多,但是狼骑兵损失只有数百人,但是两红旗的损失却是达到了惊人的近千人! 虽然顶多只是一汉顶两胡,而且顶的还是满八旗中的下三旗两红旗,但是却是让两红旗上下都开始恐惧起来了。 “呜呜呜……” 苍凉的号角声中,李开远再次带着麾下的狼骑兵,向着显然已经有些单薄的两红旗,奔驰而来。 第504章 完全不一样了 面对着狼骑兵的冲锋,两红旗在没了悍将萨哈璘的带领下,已经开始产生了深深的畏惧了。 两红旗如今人数只剩下三千出头,再对上狼骑兵已经没有多少兵力优势,在见识过狼骑兵的悍勇之后,代善已经开始起了自保之心了。 代善在满清内部向来以八面玲珑著称,这种猾溜的如同泥鳅一般的人物,自然不可能有什么坚定的信念或者悍不畏死的作风。 在面对困难和挑战之时,他的习惯更倾向于避敌锋芒,在皇太极逼迫莽古而泰之时,若是他能坚决的站在莽古尔泰一方,那皇太极肯定无法对莽古尔泰下手,四大贝勒共同南面理事的局面就不可能会有任何的变化。 历史上在皇太极暴毙之时,若是他能坚决一点,而不是纯粹打酱油,也不可能出现多尔衮独大,并且当上满清的摄政王的故事。 基本上来说,这家伙就是一个墙头草,而且还是那种微风一吹就会直接低头的那种。 皇太极明白他的为人,因此对莽古尔泰下手之时,毫不拖泥带水,直接将事权全部收归自已。 多尔衮也明白他的为人,因此在战场上才会直接下达不胜不归的命令。 此时,两红旗在这种人的带领下,也完全就是一群墙头草。人数占略微优势的两红旗,面对着强敌的挑战,他根本没有任何思考,便即下令全军后撤,向主力靠拢. 左翼满清正黄旗与两红旗的败退,顿时让遭到左右夹击的李开远压力陡轻,可以将所有的军队全部投到右翼,与势头正锐的镶黄旗与两蓝旗展开激战。 而狼骑兵则是环卫在河套骑兵侧翼,对着已经回过神来,正在侧翼虎视眈眈的两白旗遥遥对峙。 在五千河套骑兵穷追不舍之下,狼狈溃逃的正黄旗基本上被打残了。而自大明境内就没有安稳过,屡次被潞州军沉重打击,多灾多难的两红旗,在代善下令退兵的那一刻,胸口挺着的一口气一散,短时间内算是彻底的跨了,没有任何打硬仗的可能了。 虽然围绕着两白旗的正黄旗,两红旗三旗人数还有近六千,但是想重新组织他们上战场,明显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办的到的。 人数占据绝对优势的河套骑兵,对镶黄、两蓝旗形成了一个弧形包围圈,数万骑激烈碰撞,打的不相上下。尽管凭借人数优势河套骑兵甚至还稍稍占据上风,但想短时间内击败这三旗,却还是做不到的。 战场之上,明清双方唯一能够决定战场胜负的,也许只有两白旗与狼骑兵两军。 不过两军似乎都不着急进行决战,都在沉默的寻找着对方的破绽,试图一击必杀。 不知不觉中,双方从开始交锋到如今已经激战超过了三个时辰,眼见天色已经慢慢暗淡下来,已经打的筋疲力尽的双方,已经开始慢慢脱离接触,各自收兵回营。 这一战下来,李开远损失惨重,不仅蒙古仆从军基本上全部完蛋,甚至连带着这些蒙古人的牲畜也被抢了大半。 好在大部分牲畜是在李开远大营之中,一时半会儿还不会出现缺粮之虞。 不过满清的日子更不好过,本就遭到重创的满八旗,此战更是被狠狠的放了一次血。 两红旗被打残,正黄旗损失惨重,至于一直硬抗着河套骑兵主力的镶黄旗与两蓝旗都损失不小,两白旗伤亡则是介乎于两者之间,整个满八旗锐减了近万人。 更糟糕的是,城内的皇太极已经有些命不久矣的模样,自从被送入城后,更是连理事的能力都没有,时而清醒,时而晕厥,更是令已经风雨飘摇的满清更加的寒意入骨。 虽然多尔衮一直以来很是仇视皇太极,但是他却不得不承认,满清在这次入关之前的极盛国运,基本上都是皇太极的功劳,皇太极也当的起满清内部主心骨与定海神针的名头,但眼下这个雄才大略的首领却是与满清的国运一样,都是如此的急转直下。 在皇太极朝不保夕的情况下,又遇上强敌窥侧在旁,八旗内部已经是人心惶惶,谁也不知道明天的到底会如何。 好在他们有坚城可守,虽然人心惶惶,但是收兵入城之后,却也安全无虞。 但这种情况更是令许多满州老人为之神伤,这些二十几年前便即跟随老奴尔哈赤四处征战,无论什么时候,哪怕面对大明十数万精锐分进合击之时,他们也没有据城而守过。 但是眼下却为了城外不足四万的敌人,八旗大军竟然需要靠城池才能安定人心,这委实让人痛心。 城外的鼓噪一刻都未停过,李开远虽然不知道皇太极已经病入膏肓,但是今日一日激战,却也没有看到满清皇帝皇太极露面过一次,他自然可以推断出皇太极身体肯定出了问题。 抱着敌人不想让自已做,就要拼命做的原则,李开远也是派出数支队伍,不停在的城外鼓噪生事,务必让皇太极不能安心的调养身体。 是夜,几乎满清内部所有能够主事之人,都已经齐集于崇文殿中,焦急而又恐惧的望着不断的从内宫进进出出之人。 他们渴望得到皇太极的消息,却又怕听到他们最不想听到的消息。 多尔衮已经用事实证明,由他统领满八旗,根本无法击败城外明军的事实。 凭心而论,多尔衮并没有在战场上犯什么大错,所有的指挥都可圈可点。而且两白旗也没有故意保存实力,双方在实际上是打了个平手,若是连那些蒙古人也算在内,多尔衮甚至还算是打了一场大捷。 但是大战之后的结果却是明军依旧停在城外,盛京城的局势依旧没有任何的好转,并没有令他们危局有任何的改观。 自然而然的,人们都是急切的盼望着更加强势,更加睿智的皇太极能够好起来。 就如同十数年前那般,在后金总崩溃前昔,带领着他们重新走出一条生路,然后再次崛起。 不过有见识的人,都能明白过来,就算这一次皇太极能够好转起来,满清想再一次崛起,也几乎毫无一点机会了。 毕竟这一次,面对的敌人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第505章 大建设 战争似乎一下子结束了,满八旗自从入城之后,便再也没有出城过,似乎已经下定了死守的决心。 这个结果倒是出乎了李开远的预料,毕竟就从上次盛京城下鏖战之时来看,满八旗还是十分的有力量的。 但是这种情况下,李开远却也只能望着沈阳城兴叹。他没有攻城武器,单兵作战能力也不如建奴,靠着手下这些人,就算登上城头,也不可能解决的掉城内的建奴。 甚至可以说,若是他真有这个打算,满清还十分欢迎他们入城打一场巷战,他这点人和武器装备,入城只能是自取灭亡。 眼下物资还支撑的住他在辽东征战月余,既然建奴不再出城了,那他还是能够按照原计划,开始扫荡辽东。 以三千铁骑为核心,不断的收拢蒙古败兵之后,倒是也组成了一支一万五千人的扫荡大军。 一个月来,安州,海州,营口,盘口,广宁这些已经被建奴收缩兵力,已经处于半放弃状态中的城市相继光复,特别是沈阳附近建奴的精华之地,更是解救出来数十万被掳来的汉奴。 他们中大部分只是数年来被掳来的,这些人属于可以争取的,李开远将他们全部集中于广宁附近屯田,以为大军未来后勤所在。 小部分包衣二代的汉奴,已经不能称之谓汉奴了,完全已经被建奴驯服的他们,甚至还有拿起武器抵抗大军的顽固份子。 这些人当然被李开远毫不犹豫的直接镇压了,虽然他急缺人力开发辽东,但却不缺少这种已经完全没了族群归属感的铁杆汉奸。 在狠狠的将盛京附近数百里,李开远扫荡部队能够到达的地方全部犁了一遍之后,后勤开始吃紧的李开远也不得不选择了退兵。 不过他并不准备放弃辽东,而是在朵颜草原与辽河套地区驻扎了下来,与沈阳遥遥相望,准备长期与建奴进行对耗。 李开远的大军大部分都是游牧族群组成,这也让他在这里扎根有了基础。 再加上辽西走廊那些关宁军阀们的屯田基础,若是能够从内地再迁来一批百姓重新屯田,那只要内地还能提供少许的粮草补给,李开远便有足够的信心在辽东坚持下来。 李开远在盘山,辽河套设立了防线之后。 这种内地补给的道路也变得可能了,粮草可以走登州海路,再经由双台子河一路进入盘山,这种损耗并不大的线路,也让长期坚守成为了可能。 李开远虽然并不仅仅满足于固守,但在足够的粮草与援军到来前,他也只能固守这道防线,牢牢的将建奴挡在辽东,让其无法染指辽西走廊,更不用说入寇关内了。 …… 在李开远将辽东搅的一蹋糊涂之时,李征大军也已经停止了脚步。 并非李征的后勤已经无法支撑,而是河南大地的惨状实在让李征无法再前进一步。 大军一路行来,路边倒下的饿孚数不胜数。 虽然李征早就知道,在河南人吃人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但是亲眼看见一个女人将自已女儿扔进锅里的人间惨事,也让李征本来已经锻炼的无比坚韧的心脏也有刹那的停滞。 那是一个六口之家,没有老人,只有一对夫妇与四个孩子。被扔进锅里的不知道是老二还是老三,看那小孩模样不仅已经饿的皮包骨头,更是一副病秧秧的模样。 所幸李征带着十数个亲卫探查地形时所发现,而且水还没有被烧开,这才被李征救了下来。 抱着那个年龄最多六七岁的小女孩,李征的手都有些哆嗦了。 但是他却没有痛骂这做父母的,李征如今也是为人父母之人,他十分的理解但凡有丝毫的办法,也就没有人能下的去这个手。 对已经快要饿死的人讲道德,那是最大的不道德。 一句不知道何时看到的话语,此时在李征心中划过,让他压抑的几乎喘不过气来。 这还只是他偶尔看到的这个时代的冰山一角,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究竟还有多少的人间惨事正在发生? 被这种惨事刺激到的李征,只能默默的拿出自已随身携带的干粮,让这家人饱餐了一顿,然后带着这个小女孩回城治病。 若他是一个没有能力的人,他救完这一家就可以心安理得的继续向南,因为只要保持着这种推进速度,那被他追的气都喘不匀的李自成,唯一的选择就是继续南下,替李征将江南杀的人头滚滚。 最多两年,他就可以直接拿下被李自成搅得一片残破的江南。 那时他无论如何推行新政,遇到的阻力肯定极小。 但若是放任让江南从内斗中决出胜利者,再安心发展几年,李征南下遇到的阻力必然更大。 可惜的是,李征是有能力改变这一切的人,也是有这个愿望改变这一切的人。 原本向南的计划被紧急叫停,然后无数原本准备向南的钱粮,也开始大规模的向东转移。 投入到河南、山东、京畿之地的秩序恢复之中,大量的粮草需求,几乎直接将山西的家底全部搬空,海量的人才需要,更是让山西各地的书院学子们几乎出现了断层。 自崇祯十三年五月中起,山西向着三省的粮食输入就没有断绝过。 大批提前结业的学子,也随着军队不断的向东而来,开始组织百姓修筑水渠,打制灌井,开始以工代赈。 而无数晋商,也开始向江南涌去,开始大批的采购粮食,然后转运北方。 这些晋商与之前的晋商已经完全不一样,他们不仅带来了李征东征西战缴获来的无数钱财,更带着潞州军的死亡威胁。 任何惜粮不售者,都将会被记入黑名单,未来必然会有惨烈的报复之日。 这并不是虚言恫吓,而是实实在在的最后警告。 在潞州军于京畿大败满清,又快速击败拥兵百万的李自成后,俨然已经有了新朝的气象。 潞州军虽然目前仍在江北,但是谁都看的出来,这天下若说有人能够统一,那潞州军集团必然是最有希望的那一个。 这样的势力已经放出狠话了,谁还敢不当一回事? 在无数的钱粮开道面前,江南的粮食也开始源源不断的运入北方,参与到北方的大建设之中。 第506章 接待 横跨三省的大建设,需要的不仅仅是大量的物资与粮食,还需要极为高效与老练的官僚体系。 李征没有这种宏观层面上的经验,下面直接参与其中的又大半是刚出校门不久的学子。 按照道理说,这样的大建设,失败的可能几乎达到九成。 但情况却是完全相反,学子们虽然没有那么多的经验,但他们却有着那些官僚们没有朝气与百折不挠的韧性。 他们一般都是带着百余士兵便进入一县,没有人高坐庙堂,所有人都是下到乡间,山区,向着他们遇到的每一个百姓介绍朝廷的新政策,并且每个乡镇都架起一处粥棚,实打实的对地方朝廷赈济。 百姓们并不傻,谁对他们好,他们自然看的清楚。 在有已经饿的撑不住的人,战战兢兢的带着一家老小,来到粥棚讨到粥后,无数的百姓们便即蜂涌而来。 地方上幸亏的士绅们,也被全部动员了起来。在潞州军高高的屠刀面前,他们也不得不弯下各自的头,拿出自已的最后家底,开始设立粥棚,组织百姓兴修水利,开垦已经抛荒的田地。 只是一个月不到,靠近山西的河南已经开始变得生机勃**来,无数被提供了两三天续命粥的百姓,开始在学院中出来的学子们的带领和指挥下,开始进入轰轰烈烈的以工代赈之中来。 老人孩子帮忙做面食,成丁妇人们开始进入工地,以汗水换取一家老小的生存权利。 而那些十四岁以下失去双亲的孩童,则是全部被军队收容,在各地的学堂之中入学,虽然这些孩童的数量委实不少,足有数万人之多,但是眼下已经全力动员的李征,却并不算多大之事。 只是这种学堂已经与后世的学校差不多了,基本上都是一个老师带数十上百个孩子,不同于后世已经成熟的教育制度,在如今的大明教育完全就是李征拍脑袋定下来课程,只是这种粗糙教育走出来的孩童,在质量上肯定无法与山西的学子相比。 短短两个月不到,河南的局势便即安定了下来,只要肯卖力气的人,都已经脱离了朝不保夕的日子。 李征在北方的最大收获,便是两年前在京城中的天主教教堂发现的红薯与土豆。 虽然数量并不多,但是在山西已经有了试验田,山西一向都是流民涌入的地区,那里早就人烟稠密,田地已经被开发一空,在各地水利已经修茸完毕之下,并不缺水的山西,粮食产量一向不低,因而百姓们普遍不愿意尝试种植这些新物品。 虽然在山西并没有大规模的普及,但是在地广人稀的陕西,推行的阻力却是小了许多。 虽然刚开始之时,人们依旧只是种上一亩多点,但是在见识到了这种农作物惊人的产量而且口感十分不错后,陕西已经自发的开始大面积种植,不到两年,陕西如今的粮食已经基本上能够做到自给自足了。 因为李征在陕西收的赋税以这些新作物为主,因而如今在他手中,储备的种子却是数量已经不少了。 不同于之前在山西时,李征没有经过实验,不知道这东西究竟有没有那么大的产量之下,只能选择温和的模式。 如今的河南与两三年前的陕西如出一辙,李征便也动了这些家作物的念头,但经过陕西的实验后,已经满目疮痍急待救命粮的河南地区,他便不再朝廷温和的模式。 大批的红薯土豆不断的被运抵河南,在无数百姓怀疑的目光中,被强制的进行了大规模的种植。 好在河南百姓们已经受尽了人间苦难,好不容易来了一个拿他们当人看的官员,虽然还是心有怀疑,但在一家老小有一口活命饭的情况下,却没有什么怨气,只是默默的等待着。 李征这也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据他了解河南受小冰河时代的影响至少还要持续两年以上,寒冷和干旱依旧是未来两三年的主基调,这种极端天气一直持续到崇祯十六年才开始恢复正常。 在这种极端天气下,除非来一次后世的南水北调,否则哪怕是水利工程兴修完成,河南地区的干旱也不会有多大的改善。 在这种情况下,小麦的产量更是低的令人发指,除了红薯土豆这种耐旱耐寒的农作物,河南的绝大部分地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摆脱粮食不足的困境。 京畿地区的开发是最低的,在满清数次入寇大肆杀戮与掳掠,再加上关宁军叛变,还有李自成与李征相继在这里大战之后,整个京畿地区的人口或死或逃,基本上十室九空,完全可以称的上是千里无鸡鸣,百里无人烟。 这些地区,想要开发只有当河南、山东人口恢复,然后组织或引导两省百姓向北大量转移,也许才能有开发的潜力。 山东地方的乱象并不大,崇祯四年孔有德的祸害经过十年的休养,基本上已经恢复了大半。 而李自成入山东因为没有什么抵抗,也就没有带来多大的杀戮。李征入山东,李自成的山东守军一溃千里,除了溃兵逃逸的道路外,其他地方根本就没有多少损伤。 唯一的难题便是在李自成将地方大户抢掳一空后,山东地区也出现了粮食危机。 好在今年山东地界,收成还算不错,只要调拨一些粮食入山东,就足以让山东恢复过来。 需要警惕的只有山东历来便有的白莲教起义,只要驻扎一支强有力的军队,再调来山西方面已经得到过历练的行政人员和吏员,就足以稳定住山东的局势。 在李征的全力支持之下,河南地方的恢复可谓是肉眼能够看的见的。 各地的盗匪看不见了,以往道路上连绵不绝的流民群也在缓缓消失,各地的田地也在开始重新耕种,虽然种的都是些大明官民不太熟悉的新作物,但是谁都看的出来,中原大地的乱象已经得到了控制。 崇祯十三年十月初,寒风已经开始肆虐的时候,百余骑却是自南而来,逆着已经有些刮面如刀的西北风,向着开封府而来。 及至十月底,在已经被清理的差不多的开封府内,李征亲自接待了这一行十分隐密的人员。 第507章 怀念 汝宁府突然的易帜,除了令河南重归一统之外,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波澜。毕竟河南统一完全就是无用置疑的必定情况,李征只是自已停止了脚步,并非被阻挡无法前进。 唯一令人惊讶的是,汝宁府知府巩焴竟然只是一投降,便即直接被任命为河南府巡府一职。 这种提拔可不是按部就班,而是直接连升三级,这种提拔速度在大明文官体系之中,也许只有当年的袁都督可以压上一头。 不过很快所有人便见识到了巩焴的雷厉风行,甫一上任,便即将他游历河南时发现的数十贪渎的大小官吏全部处理干净。 其中甚至还包括山西系的数人,巩焴并没有留任何情面,只要被他捉到,就是直接就正明正典型。 巩焴显然不是一个喜欢呆在房间里的人,数月下来,他的足迹遍布了河南大地,前后收拾了近百的钱粮官以及地方主官。 要知道能够做到一地钱粮官,基本上都是李征的嫡系才能办的到的情况,这些人被处理,也可见巩焴权限之大。 这明显是李征给的权限,是其在背后为之撑腰,才能做到的事情。 李征并不喜欢华夏数千年来的六部制度,在他看来这套制度实在太过于粗糙了,他准备将随风的监视海内外的权限剥立出来,成立一个新的监督机构。 而随着他与巩焴的一番交谈,他觉得巩焴是这个部门最合适的人选,这个为了反对崇祯的横征暴敛,竟然敢于痛骂皇帝并挂印而去的知府,为人操守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而大明地方官的权限和管理范围之大,也令李征为之啧舌,一个知县要管理地方上的刑侦,审讯,税收,教育,基础设施,规划,经济,军事,全部都要管,只会全部都管理不到位。 李征准备将这些全部都独立出来,在六部之中,再架设这些部门,其中教育已经有了山西第一所学院院长赵成济,商贸则先用晋商搭起架子,然后再补充全国各地的商人。 而捉拿与审讯犯人,李征打算依照后世将两者分离开来,新成立一个大提刑官职位,并且从地方官员手中将之剥离出来,重新立一个衙门。 这个部门李征觉得相当有必要,而且很有必要将之抬高到与原六部齐平的地步,未来之事不可期,但是只要李征还在一天,就决不允许权大于法的情况出现。 军事方面,则是成立一个国防部,虽然依旧要采用文官统辖制度,但主官必须是从武将转型为文官,而且人员要五年一换。 陆军,以及即将成立的海军,两部门也要分开,每五年便换其中一方退役将领出任国防部长,这样也可以不会出现一方独大的情况出现。 明显可以看的出来,如今正强势的陆军在相当长时间内,也必然会压制连人员都不太齐全的海军,但李征还在这个位置之上,就会扶植海军发展,不会令华夏错过这个大航海时代。 而商业部,也是李征未来的重中之重,不过这需要李征先行建立起强大的海军,这才能从海外不断的攫取利益,海外的财富极大,想必能够满足国内上层阶级的胃口,让他们能够在满足之余,减少对国内百姓一点盘剥,还能稍微给国内百姓露一点好处。 山东的造船厂是齐备的,但是山东如今的局面,却是无法大动干戈去造般。 在河南一片废墟,无法恢复粮食产地本来的面貌,可以支撑这般大规模动员的情况之下,根本无法动这样的工程。 不过这也不是永久性的,李征十分乐观的估计,最多一两年时间,北方就能恢复安定,三五年时间内,李征就能将这些项目上马,依托大明浩瀚的领土,和近乎无穷无尽的资源支持,就算在这场瓜分世界的狂欢中,比之欧洲人晚了数十年,但最终谁胜谁负,却也未可预料。 当河南各地重新编修的户籍送到李征面前后,李征也是为之叹息,中原向来便是人烟稠密之地,但如今剩下的户口已经不足百万,丁口只有寥寥的四百余万人。 战争带来的伤害,果然足以毁灭一切。 若是这种战争再拉据个十数年,估计中原大地上都不会有什么人剩的下来了。 好在李自成办事靠谱,河南大地上的缙绅大户百不存一,再下层的地主数量也锐减至不足十一,算是让李征根本就不用再下令恢复士绅一体纳粮,就自然而然的水到渠成。 至于那些幸存的有功名的缙绅大户,在轮番清洗之下,也根本没有胆子向李征要求免赋,李自成脾气不好,李征的脾气也不好,尤其是在对待有功名的读书人交税这个问题,李征在山西也称的上是赶尽杀绝。 李征最后的杀手锏便是一道政令,开垦荒田头年免赋,第二年交纳十一,第三年则全额按照十三比例进行。 而抛荒的田地,若是三年未耕,便会被官府收回,重新分配。 这一次也算是将缙绅们的后路完全斩断了,这些人拥有的田地数量,估计若是不翻翻田契,他们都无法精确到个位数上。 而指望经历一场大乱之后,被李闯杀的只剩下漏网之鱼的他们还能全部耕种上,那完全就是痴人说梦。 至于招募佃户为他们耕种,更是一个笑话,如今河南的田地抛荒的数量多不胜数,与其给缙绅老爷们种田然后交纳六七成的产出,还不如自已选一块荒田,种出来多少东西都属于自已。 百姓们并不傻,尤其是在这种事关自身利益的问题上,他们更是不会看不明白。 至于发动百姓们闹事,在这种他们声望已经跌到谷底的情况下,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而缙绅们唯一能够为自已发声的渠道,大明朝廷,如今却是已经落在了李征手中,指望李征自已处理自已,那更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资格的缙绅们,只能默默的忍受着李征近乎剥夺他们家产的政令,却是没有丝毫的办法。 许多幸存的缙绅,都开始怀念过去那个百般优待着他们的大明朝廷,希望能够再次回到大明的怀抱之中。 平生第一次如此的渴望大明能够重现,只要能够让她继续延命下去,哪怕交纳上半数家产充当赋税也再所不惜。 第508章 大西王 秋去冬来。 在凛冽的寒风中,崇祯十三年已经接近尾声,大明也即将步入崇祯十四年的春天。 不过这个春天对于大明来说依旧是刺骨的寒冷,四川境内,已经拿下成都的张献忠,却也无法安生的待着。 不同于历史上他入川之时,大明的官兵已经基本上毫无斗志,这一次他只是趁虚而入,打了川兵一个措手不及,但四川官兵并没有受到毁灭性的打击,他们的实力依旧还在。 石柱秦良玉实力尤在,石柱兵向以精锐著称于大明,虽然人数不多,但张献忠却是吃过不少的亏,而且还从来没有在这位老太君手中讨过任何的便宜。 叙州府,嘉定州官兵也在集结着,这些可是刚刚平定奢安之乱的强军,实力不容小窥。 而大宁府,菱州府的山兵也在秦良玉的号召下开始集结,从数个方向对着成都府压迫而来。 张献忠接了数战,虽然互有胜负,但他的军队是流寇作战的,如今守土作战,内外都是困难重重。 内部缙绅们的抵抗从来就没有停止过,这些人在平原上无法耐何张献忠大军,但是带着心腹家丁偷袭埋伏,打击张献忠的运粮小分队,却是其中好手。 张献忠这次来四川,是抱着长期待在这易守难攻的天府之国发展的想法的。从他刚刚拿下成都,便即直接打出大西国号,自封为大西王就可见一斑。 在入川之后,张献忠除了将蜀王一家老小全部送入地狱之后,便没有再对其他缙绅动手。 甚至对于麾下几个府县那些挂印不理事的官员,明知道他们就躲在衙门中喝茶,故意给自已难看,却也难得的保持着沉默。 甚至对于缙绅们的挑衅,还有背后的一些小动作,他也是抱着十二分的忍耐。 张献忠还在谋士的劝说下,特意像模像样开了一次科举,希望能够用功名来收服这些读书人们。 可惜张献忠的一片苦心,却是换来了羞辱。 不仅前来应第的不足十人,而且这些人还基本上都是来骂他的,当张献忠看到这些通篇没一个脏字,都是将他祖宗十八代全部骂了个底朝天的卷子后,他几乎下意识便想直接将这些人全部斩了,然后再去他们家中前他们满门全灭了。 但是张献忠最终还是接受了谋士的劝告,不仅没有杀了这些人,反而出人意料的放了这些本就是前来赴死的倔脾气,书生意气极重的年轻人。 不过对于谋士要他宴请这些人,给四川士人们看看他宽阔的胸襟。对于这个骚主意,还自认为没有唾面自干本事的张献忠,却是想也不想的直接予以拒绝了。 虽然被四川士人排挤,但是对于跑了大半辈子,好不容易有一块可以享受的根据地,张献忠一来觉得谋士的建议很对,二来若再乱杀一通,人全部杀光了,自已又上哪里去吃喝。 在各种牵绊之下,张献忠也不得不低下头,忍气吞声的怀柔地方,试图慢慢感化这些人,将这些收归已用。 但他却是忘了,大明对于这些士人又何曾不好?而且还是两三百年来不断的优待这些王八蛋,但是大明走到如今这种地步,这些士人又为大明做了什么? 当数月连绵的战事,让张献忠抢掳来的物资粮草都耗的七七八八之后,张献忠也终于沉不住气了。 当他向缙绅们借钱借粮之时,却是没有一个人愿意出钱出粮,甚至个个都是鼻孔朝天,根本鸟都不鸟一下张献忠。 不得已之下,张献忠改变了策略,将借改为买,反正这些年他抢来的金银财富不计其数,也完全没有用的到的地方。 一换了买,士人立马便即换了一副嘴脸,虽然没有人明着与张献忠交易,但是一时之间进入大西王府的掌柜往来不绝。 但令人不快的是,这些人对于卖粮的兴趣是有,但是对于钱财却是更加的痴迷。 似乎明白了张献忠缺粮的处境,成都府的粮价一日三涨,给张献忠的粮价也是一天一个模样。 张献忠脸上的笑容虽然没有消失,但是脸上的笑容却是变得越来越玩味起来。他虽然不缺钱财,但却不是一个任人宰割的凯子。 在屡遭挑衅之下,张献忠也是狂性大发,开始对缙绅阶级展开灭绝行动。 第一批被打击到的便是那些挂印不合作的属地官员,对于这些人张献忠丝毫没有同情之心,杀起来也没有丝毫的心理障碍。 因为事实证明,就算没有这些端坐在大堂的泥菩萨,这数月来,地方上也并没有变得更加混乱。 相反,在张献忠这个更加凶恶的恶棍来到四川之后,川中的治安情况反而还有些微的好转。 基本上还没有几个不开眼的山大王,敢来张大王的领地之内发财。 当这些官员的家财被起出之后,张献忠根本毫不在意的将这些金银分发出去,然后将阴冷的目光盯上了那些家中米粮满仓的大户们身上,这些人才是他的目标。 半个月不到,在张献忠的统一安排之下,李定国、孙可望这些原本在重庆,嘉定州与大明官军打的热火朝天的义子们,纷纷开始撤兵回返成都。 然而他们的目的并不是回成都休整,而是直接一路血杀而回。 大军所过之地,所有缙绅大户都是他们打击的目标,原本就已经因为缺粮开始吃不饱肚子的军队,此时杀起这些家中米粮满仓的缙绅们,根本没有丝毫的怜悯。 转瞬之间,整个成都府便即烽烟处处,无数的缙绅们根本没有料到张献忠翻脸的如此之快,根本连逃的机会都没有,无数人直接被破家灭门。 而此时成都府开始出现无数的士人涌向大西王府,开始哭诉他们愿意加入大西政权的迫切愿望,愿意追随张大王征战天下。 如果张献忠没有发狂,他也许还能考虑一下得失,将这些已经被钢刀压的低头的士人们拉拢为自已所用,但是如今的他,已经完全对这些士人们恨之入骨。 不仅没有理会他们被迫的投效,反而直接动用自已的亲卫,开始亲自清理成都城。 一时间,成都府处处哀鸣,完全陷入一片腥风血雨之中。 第509章 返回 对于四川的局势,收到消息的李征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同情。 大明的缙绅们,完全就是被大明惯坏的宠儿,完全就认不清形势。就象是一群熊孩子,不被社会毒打的体无完肤,就会一直在作死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 大明天子在堂时,他们想骂就骂,想撂挑子就撂挑子。甚至对于皇帝的家事,也能与皇帝对骂个天翻地覆。 但是在满清一番血杀之后,这帮孙子便一个比一个乖巧,完全变成一条条驯服的家犬,只会在奴酋后面腆着笑脸,用力的摇着尾巴,一个屁也不敢放。 在李征看来,张献忠唯一的错误,便是将原本可以拉来的软骨头,也全部一杀了事。 虽然这可能会有短期内,让他的政令通行无阻,但是造成的负面影响实在太大。日后无论张献忠再向哪个方向发展,都会受到最彻底的抵抗,他最好的结果也只是自封于四川之中。 相比较而言,原本历史上的满清就比张献忠聪明多了。 在满清一统天下之前,也是一直怀柔这些孙子们,但是在全国局势大概安定之后,便即立即用‘哭庙案’、“奏销案”、“庄史案”一系列大案连诛了近百万的江南士人。 这一系列大案直接让江南士人的脊梁骨被打断,从此变成了听话的忠犬。不过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天下基本太平,这些缙绅们已经翻不起大浪之时。 虽然满清做的与如今的张献忠本质上没有区别,都是铁血清理这些熊孩子,并杀鸡给猴看。但在实现过程中,却是手腕高明的多,收到的效果也好的多。 相比较张献忠,李自成这边做的也好的多。 李自成虽然也是一样血杀缙绅官员,但是这一次扮演屠刀的人却是变成了左良玉。 在李自成大军不断的追击之下,左良玉一溃千里,本来就松散的军纪,在大败之余更是荡然无存。 一路从湖广沿长江逃向江南,左良玉大军几乎将所有能祸害的人全部祸害了,而且不分官吏、缙绅、普通百姓,只要是个人,他们都能从中榨出油水来。 官吏、缙绅这种有钱有粮的人不用说了,家产粮草全部被抢掳一空,普通百姓左军也没有放过的意思,男人只要拿的动武器,全部被拉了壮丁,女人有姿色的充当营伎,没有姿色的直接杀了沉江。 所过之地,可谓真正的赤地千里,寸草不生,生人避退。甚至只要一听到左军到来的消息,整县整府都会直接逃散一空。 一时间,兵不象兵,兵祸远过于匪祸,江西苦左良玉久矣。 李自成大军随后而来,虽然军纪也算不上严明,但是凡事就怕一个对比。 相比较左良玉,李自成大军已经完全可以称的上是仁义威武王师了,靠着左良玉在前不断的祸害,李自成竟然不费吹灰之力便即一路招降纳叛无数。 各地城池一见到闯字大旗,无不纳头便拜,献上降表。 李自成到底是不是流寇,是不是忤逆君父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李自成一来,左良玉便不敢再来祸害了。 甚至有些心急的,或者说已经快要被左良玉大军祸害的城池,还没等到李自成的到来,便即直接换了城头大王旗,将大明红旗一扔,直接换了李自成的闯字大旗。 还别说,换一个旗子之后,左军前锋就会直接哗然,然后大军便折了一个方向,再次远遁而去。 不过这种伎俩,当然不可能长久,当左良玉回过神来之后,这些城池无一例外都会被直接屠城。 换了现代人,也许对于屠城这种事会有极大的愤慨,但对于明末的军队来说,这可是会极大提高军队士气与战斗力的事情。 一旦下了这种命令,只要城池一破,那城中的子女财帛就会进入攻城军队的腰包。 一座城池之中的财富可是极大的,也会令士兵们都能好好的发上一笔财,另外城内的女人更是会任由他们蹂躏发泄。 这也是为何李自成入主京城之后,却会因为钱粮紧张,不得不向勋贵、官吏发起追赃助饷,而满清却根本没有这个问题的原因所在。 满清入关之后,全面接手了大明九边的边兵,然后在满清的推波助澜之下,这些九边精锐连续屠城,个个赚的盆满钵满。 鲜血刺激了他们的神经,女人让他们长久的压抑得到了释放,而原本高不可攀,甚至跟他们说话都会鼻孔朝天的权贵人家被他们血洗,也让他们积累的怨气得到宣泄,一下子让北方边兵完全认可了满清。 更是心甘情愿的成为了满清的马前卒,为满清一统天下立下了汗马功劳。 降军们哪怕是个小兵,也捞到好处无数,更是得到精神上的无边满足。而满清更是无须负担任何的钱粮和军饷,还因为这种血腥手段,成功的震慑了敢于抵抗的汉人,双方可谓是双赢,只不过这个双赢,却是建立无数的冤魂哀嚎的基础之上。 如今的李自成当然不会知道这些事情,他如今已经铁了心的不断的追逐着左良玉,不过却是暗暗放慢军队行军速度,保持了与左军五天以上的行军路程。 这一路收获实在太大,甚至都有些让李自成想向上天祷告,祝福让左良玉能够长命百岁了。 这一次湖广征战,也让李自成原本已经有些绝望的心情再次振奋了起来。 如此轻松击败左良玉,说实话李自成也没有想到,竟然如此轻易的拿下湖广全境。 袁宗第大军只是一路向南攻略,却是出乎意料的容易,在左良玉兵败之后,各地官军都是一触即溃,完全可以称的上是望风而逃。 湖广向来便是大明的粮食主产区,好好经营一番,霸业依旧可期。 而袁宗第的前锋已经开始试探的向贵州进发,若是阻力不大的话,甚至都要开进云贵了。 而他追着左良玉,更是顺风顺水,被祸害的长江两岸江西、安徽二省缙绅官吏对自已的到来,完全可以称的上是迎接王师了,这更让他坚信了内心的信念,他是天选之人,到处都可以绝处逢生。 他更期望着左良玉能够进入江南,毕竟那里可是大明的精华膏腴之地,对李自成的诱惑可谓极大。 但是令李自成失望的是,左良玉大军在进入安庆之后,便即遇到了激烈抵抗,被牢牢的挡在了安庆之外不得寸进。不过李自成也十分配合的停下脚步,没有过份逼迫左良玉,坐观他与黄得功等江南将领打的不可开交。 在李自成与左良玉一对好基友,配合默契的盯着江南之时,李征已经回返京城。 第510章 大明君臣 李征回来京城的原因很简单,那便是因为崇祯皇帝已经开始在做小动作了。 之前皇太极围困李征,多尔衮进攻京城之时,无法阻挡的苏浩直接撤离京城。 崇祯皇帝是十分配合苏浩的行动的,毫不犹豫的便带着家人与侍卫跟随苏浩到了宣大。 虽然崇祯皇帝如今事实上已经被李征架空,但是在李征依旧以臣子礼待之下,他名义上依旧还是大明的皇帝。比起李征这个国贼,崇祯更加不愿意落入建奴手中。 建奴毕竟原本只是他家的一介家奴,若是沦落入建奴手中受其羞辱,崇祯觉得还不如自杀来的痛快。 说实话,李征对他可以称的上极为优厚,除了政令不由他之外,各项供奉从来没有短缺过。吃穿用度甚至都远远优于他之前的日子,在没有多余政务需要处理,不再需要劳心劳心,短短数月之下,崇祯皇帝原本鬓角的白发都有了转黑的迹象。 与任何曾经大权在握的人一样,虽然他也曾经歇斯底里在心底不断的咒骂着文武百官,虽然他也曾经不止一次想将堆积如山一般的奏折一把火烧掉,但是当这一切全部失去之后,崇祯皇帝却是深深的怀念起过往的煎熬。 李征对他的看管并不算严密,甚至都没有禁绝外臣与他的见面。 在这些外臣的帮助下,崇祯皇帝对于外界的消息并不闭塞,也清楚的明白李征集团在外的不断胜利。 不仅仅知道这些,崇祯皇帝更加知道,北方各地缙绅对于李征的满已经溢满胸怀,每天都有无数的官员缙绅求告于可以接近皇帝的外臣,要求他们代为向皇帝陛下诉苦,并且破天荒的表示,愿意为朝廷提供钱粮,编练新军,以制衡日益势大的李征。 其实不算北方这些已经被收拾的苦不堪言的缙绅士人们,就算京城中还幸存的文官们,对于李征的观感也极为不善。 李征不仅仅强迫缙绅们割肉,更是直接以山西学院的学子们直接将官吏位置一扫而空,这些没有经历过科举的学子们,却是直接将他们这些最起码寒窗十年,却很多都摸不到官位边缘的读书人如何去想? 断其根本,绝其前路。 这种仇恨已经不仅仅是你死我活了,完全就是不共戴天! 只是这些官员缙绅们,对于拿着巨大屠刀的李征,却根本没有丝毫的办法,更是已经被打的噤若寒蝉。 因此,在自已无法反抗的情况下,他们也只能将主意打到曾经的大明主宰,崇祯皇帝头上。 对于这些缙绅迟来的醒悟,崇祯皇帝原本已经死寂的心也开始慢慢活跃起来。 不同于李征对于底层百姓的重视,三观都在读书人帮忙建立下的崇祯皇帝,对于底层百姓其实没有多少认知的,甚至觉得是可有可无的。 只有士人才是朝廷栋梁和基石的观念,在他心中根本难以动摇,在明确得到北方缙绅士人们的拥护之后,原本已经认命想当一辈子汉献帝的崇祯皇帝,突然觉得也许他翻身的时候已经不远了。 在他看来,虽然眼下李征集团节节胜利,但是得罪了天下缙绅士人的李征,却注定不可能长久的胜利下去,舍弃了基石的高楼,无论建的再高,也终会轰然倒蹋! 由于他没有受到隔绝,而且围绕着他身边的文官集团的不甘心,让崇祯皇帝也再次升起了不安份的心理。 在他的示意下,在外的文官开始试图收买京城卫戍将领,不仅拿出大笔的钱财,更是许下了丰厚的高官厚禄。 只是这些达官贵人们与潞州军完全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根本就不了解潞州军的组织形态。 潞州军虽然也是有着贪婪之辈,可以被金钱收买的人不知凡几,但军队构成的主体却是已经在李征改革中受益的自耕农出身,换句话说,这些士兵与这些官员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这些人在大明官府的百般欺压之下,根本就不会相信大明官员们。让他们放弃能够给他们一家老小一条活路,让他们全家能够吃饱穿暖的李征,转而相信他们画下的大饼,那简直就是做梦。 也许将领们能够被收买,但是任何将领也不可能下达损害李征利益的命令,否则不用等到军法官拿下他们,士兵们都能直接将他们完全撕碎。 不过这些文官们的收买计划进行的极为顺利,不仅京城内的卫戍部队已经被他们策反了三营将领,宣大军队更是有数位将领秘密向皇帝效忠。 极好的开端,让文官们个个振奋之余,也有着淡淡的怀疑,怀疑这可能会是潞州军的引蛇出洞之计。 但当他们的命令得到那些军队不打折损的执行之后,这些文官的怀疑总算消减了许多。 毕竟他们下的命令可是将皇长子偷偷带出京城,然后安排他坐上下江南的船只,这种杀头大罪都能犯下了,也不怕这些已经秘密投诚的军队不追随于他们。 随着局势越来越明朗,参与进来的文武大员也越来越多,甚至这些人都已经拟定好突袭京营总兵苏浩的将军府,然后趁乱带着皇帝直奔天津口,然后坐般直下江南的宏伟计划。 他们不知道的是,李征此时已经秘密回到京城,而那个被‘偷偷’送出城外的皇长子如今就在他隔壁的房间。 甚至这些文官武勋们所有下达的命令,李征这里都会有一份副录,他们完全就是在李征眼皮底下不断的蹦哒着。 李征手中参与其事的人员名单也在不断的增加着,最后几乎裹囊着京城之中所有的文武官员。 出乎李征预料的是,原本最应该积极参与其事的英国公,却是一直没有参与进来,相反还不止一次入宫劝阻皇帝莫要轻信这些文官,这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们,只会最后连累到皇帝。 对于英国公的劝阻,已经完全被连续好消息冲晕头脑的崇祯皇帝根本听不进去,不仅痛斥了英国公不助君父的不义,更是痛骂了英国公的不忠。 若非崇祯皇帝还知道在这节骨眼上,不能重罚英国公以免走露风声,他甚至都恨不得直接仗毙了这个枉顾大明两百余年皇恩的逆臣。 崇祯十四年正月十五,元宵节。 今天就是崇祯皇帝和一杆心腹文武准备动手的日子,今天是令人放松警惕的佳节,也是最出人意料的动手时间。 而李征,也是这么认为的。 第511章 警示 崇祯皇帝亲自发动的兵变,却是连个水泡都没有冒起,便宣告了失败。 在约定的时间,约定的信号发出之后,他们也确实等来了已经被他们‘策反’的军队。 不过这些军队并不是来帮助他们起事的,而是过来按照名单抓人的。 一看到这些昨日还在自已面前赔着笑脸,点头哈腰的武将,这个时候竟然一脸戏谑的令人将一众文官按倒在地后,许多人脑袋都是当场当机了,完全弄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当有一些机灵的文官,高声提醒这些武将,让他们莫要忘了他们放走了皇长子一事。并十分诚恳的提醒他们,这种事情可不是他们现在倒戈一击,就能够弥补的滔天大罪。 但是回应他们的,也只有不屑的冷笑声。 很快这些文官便明白了怎么回事,当他们看到李征竟然突兀的出现在皇宫之外,身边竟然还站着皇长子后,所有人都明白过来。 也许这些武将还演不了这出戏,但若是李征也参与其中,那一切都说的过去了。 这些武将执行放走皇长子的命令,虽然是出自他们之口,但看这模样,应该是得到了李征的许可,这种情况下,这些武将无论做什么,都不会有任何的责任在身。 在想明白原来一切都是李征在幕后指挥后,大部分文官都不约而同的跪于地上,不断的哭嚎着分辨这全是皇帝的意思,他们只是依旨行事,完全是身不由己。 至于武勋们,倒是比文官们多了一些骨气,肯跪地向李征求饶的只是少数,大多数虽然已经吓的浑身颤抖,但攀咬崇祯皇帝的,依旧没有几人。 并不是这些武勋们个个身怀大义,而是因为他们大多都是大明立国之初便即封爵的世家,已经与大明密不可分,反咬崇祯一口不仅不会给他们减轻罪责,更是会给李征留下一个白眼狼的印象,就算逃过今日,未来也势必难逃一死。 崇祯皇帝身体剧烈的颤抖着,并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愤怒与羞愧。 虽然之前便已经明白文官不可用,但是这一次他却依旧傻乎乎的选择相信文官们的策划,但是如今一个个不断攀咬着他的文官,就如同一个个迎面而来的巴掌,直打的他脸色通红,恨不得立即杀光这些无耻之徒,然后再自刎于此。 “拉下去,以谋逆罪论处。” 对于现场无论是哭嚎求饶的文官们,还是一言不发的武勋们,李征的态度没有任何改变,直接一挥手,森冷的说道。 相比于战场上成千上万人的死伤,区区百余人以及他们家族近千人的死活,完全就不值一提。 当李征的目光望向崇祯之时,眼神中的危险气息也开始凝聚起来。 留着崇祯皇帝,并不是因为李征仁慈,而是因为李征不想看到一个能够从法理上站住脚的南明小朝廷。 在可以预见的未来,北方不可能在数年间完全平定,在北方没有平定之前,根本不可能出兵江南,那么保留一个内部混乱的江南,便是重中之重。 毕竟崇祯还在,江南最多也只能出来一个监国,而有这个资格当监国的人,数量还不少。 甚至一些原本没有觊觎大位的王爷们,对于监国的位置,却也会轻易放过。 比如李征放过江的福王,周王,鲁王,唐王,以及江南本土的潞王,都是强有力的竞争者。 这些王爷在大统的继承上或许没有什么竞争力,但是区区一个监国位置,他们却个个都能胜任。 或许他们本身没有什么野望,但是只要东林党人不对付的福王是坐在这个位置上的,那就不愁这些东林党人不会推波助澜。 毕竟在之前的历史上,东林党人都生生的为福王泡制出了无法查证的‘七大罪’,眼下选择众多之下,东林党人已经无须再为了血脉靠边站的潞王呕心沥血,只需要多推举几位王爷,就能让福王无法安稳的坐于位置上了。 要江南不能拧成一条绳,就是李征留下崇祯的最大原因。 但如今崇祯已经明显表现出了不甘心的情况,李征目光闪烁不定,不断的思考着弄死崇祯的利弊。 就在李征不断的考量着利弊得失之时,唯一没有参与这场事变的英国公张世泽缓步从崇祯皇帝背后走前,噗通跪倒于地,坚声道,“王爷扫荡宵小,扫除君王面前奸佞之辈,安定大明上下人心,委实大明柱石,社稷之福!” 这段看似是一片拍马之词,却是令李征改变了主意。 并不是因为其中马屁有多精彩,相反这个马屁十分的粗鄙,完全是教科书式的对白,根本引不起人多大享受,反而觉得格外僵硬。 唯一令李征转变念头的,是张世泽那一句‘安定大明上下人心’,虽然不想承认,但是李征还是觉得,留着崇祯这面旗帜在,许多事情做起来也方便的多。 不管这面旗帜是破烂的还是光鲜的,他做事还是有着大义名份的。 不过不弄死崇祯皇帝,并不代表着李征会这般轻易的放过他,在他诚恳的‘请求’下,崇祯皇帝不得不欣然的答应了亲自监斩这些‘谋逆’罪臣的要求。 看着一个个人头不断滚落而下,崇祯皇帝原本劫后余生的窃喜已经飞到九霄云外,虽然崇祯皇帝也杀过不少人,但是亲自见到行刑过程却还是第一次。 而且这一次一下子便看到百余人头落地,对于他的心理冲击之大,完全可以想象的到。 行刑数人之后,崇祯皇帝便再也忍受不住胃里的不断翻腾,很没有形象的开始不断的呕吐着。 但是在李征没有发话之前,崇祯皇帝虽然已经将胃里的苦水都全部吐了出来,但却也只能默默忍耐着,不敢有丝毫的反抗。 李征眼角默默的盯着崇祯皇帝,对于崇祯皇帝这般剧烈的反应毫不在意。 他是故意要落一下崇祯皇帝的面子,不仅仅只是为了刺激他的精神,更重要的是让他留下心理阴影。 尤其是文官中那为数不多的几个,宁死也不曾攀咬崇祯皇帝的官员,必定会令他深刻的明白一个道理,那便是一旦做错了事情,就要付出惨烈的代价。 这个代价,今日可以是这些愚蠢的官员,下一次就有可能会落到他本人头上。 第512章 定位 京城的剧变,让整个大明都为之震颤,也更加坐实了李征国贼的名号。 但是李征对此毫不在乎,毕竟他代表的是无数自耕农阶层,小部分的上层阶级的任何反攻倒算,他都会以铁血的姿态进行镇压。 只要李征能够搞定大多数人,少部分人就算对他再仇视和咬牙切齿,都不可能对他造成多大的影响。 唯一遗憾的是,这些人已经被关宁叛军刮过了一番油水,这次抄家所获并不多。 在关宁军当时搜刮北京城之时,李征黄雀在后也是发了一笔大财,也正是靠着这笔巨财,李征才能从容在九边布置精锐守边,而不用担心钱粮问题。 在将一脸铁青的崇祯皇帝送入皇宫之后,李征在自已的王府也接见了两位特殊的人物。 面前坐着的郑氏兄弟,只看那有些黑油油的肤色,便知道他们都是长久在海上讨生活的主。 虽然这两人在李征面前一副听话乖巧的模样,但目光中偶尔一掠而过的精光,却也显示着这两人并非是好好的在海上做生意,而是干着一些没本钱的买卖。 对于郑芝龙这么快便找上门来,李征显然是有些意外的。 虽然几个月前,在拿下天津港后,他派了一只船南下去寻找郑芝虎,但却也只是抱着得失不计的心态,根本没有想到郑芝龙竟然这么快就有了反应。 按照李征的预料,郑家应该会是在自已大军越过长江之后才会前来才对,毕竟当时满清入关之后,也是一直打到福建,郑芝龙这才领着族人投降。 “草民郑芝虎(郑彩),见过王爷!” 两人在李征进来之后,便即十分驯服的跪倒于地,恭敬有礼的唱诺道。 “起来吧。不知你家家主考虑的如何了?” 李征挥挥手令二人起身,然后平静的问道。 “多谢王爷好意,我家大哥自然愿意追随王爷!只要王爷饮马长江后,我郑家立即举家来投!” 对于这个问题,郑芝虎显然早就已经有了准备,回答的十分干脆利落。 “举家来投,那你家的海上生意呢?” 李征品了口茶,玩味的向着郑芝虎问道。 “这些都是小节,任凭王爷按排便是。” 郑芝虎并没有被问道,还是十分干脆的回答道。 李征嗯了一声,心中却是对于郑芝龙的评价再次上了个档次。 并不是因为郑芝龙这么识相,而是郑芝龙表现出来的这种识相,不是他真的愿意将一切全部交出来,而是打着以退为进的主意。 李征虽然没有学过谈判学,但是毕竟也经营过一家公司。平时遇到斤斤计较的客户时,他反而没有多少压力,若是碰上了一开门便一脸憨厚,二话不说便将自已所有底牌全部亮出来之人,他却是会立即变得警惕起来。 原因无他,被坑的多了,自然而然学会了防备。 这东西就如同后世推销之时免费品尝,或者免费赠送一样。李征过往经历让他深深的明白,一开始打头免费招牌的东西,到了最后都会让人裁个大跟斗。 就如这郑芝虎这般说话,看似所有主动权全部在李征手中,但是李征却是根本不可能就这般点头答应。 一来这郑芝虎根本不是郑氏的老大,他答应的再多,郑芝龙事后都可以全部推翻,丝毫做不得数。 二来,却会逼迫李征先开口说一个价钱,变被动为主动,谈的来就谈,谈不来,他们也有足够的理由和李征翻脸。 不要小看这个先开口,在谈判中,谁想提条件谁就会注定被动。 好在李征这一次并不打算象满清那般吞并郑芝虎的家业,他是深知术业有专攻这个道理的,他手中陆战强手数不胜数。 但这些旱鸭子一到了水上,立即就会成为任人宰割的绵羊,就算成功夺了郑家基业,在郑家影响力极大的船队上面,他想要理清之间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然后快速形成战斗力,也根本不可能。 “本王打算保举郑一官为大明靖海候,提督闽粤水师总兵官,不知两位觉得如何?” 想了想,李征便开口说道,直接给两人扔了一个炸弹下来。 “靖海候?” 两人顿时呆住了,委实想不到,李征出手竟然如此大方。 “多谢王爷恩典!不知王爷需要小的家主做什么?” 虽然心中欢喜,但是郑芝虎还是略有疑惑的问道。 所谓无功不受禄,李征下了这么大的本钱,若是一无所求,他们反而不敢轻易接受。 对于二人表现出来的淡淡怀疑,李征这才松了口气,不怕他们有怀疑,就怕他们完全就是一副磕头虫的模样。 敢于有置疑,这才是正式进入谈判的征兆。 虽然李征的身份注定要高他们一头,但是在如今李征没有什么水军在手的情况下,双方其实身份地位并没有如郑氏固有思维中的那么大。 在李征看来,这基本上可以算是双方平等的谈判,既然是平等地位,那双方就要讲究利益平衡以及双赢模式。 “你们应该听过荷兰东印度公司吧。”李征沉吟了一会儿,看着两人点头表示听过,这才继续说道,“本王打算如他们一般组建一支大明的公司,暂时叫做四海商行吧。运行机制与他们差不多,你们在外拥有可以代表大明的资格,本王也可以在大明境内支持你们所有的合理要求,允许你们在大明内征召人手,采购货物,甚至火炮、火铳,强大你们的力量,与他们争夺吕宋香料群岛。作为回报,朝廷要在其中抽取三成的商税!” 三成的商税,比之大明太祖朱元璋所定的三十抽一的比例,高的可不是一星半点,而是整整十倍。但是这恰恰也说明了,李征对于海贸利润的深刻认知。 而随口道出吕宋这个香料群岛,这也让郑芝虎明白过来,李征并不是大明天子那般对海洋一无所知,而是进入过深入的了解。 “大王是准备在江南开海了么?” 更重要的是,郑芝虎敏锐的发现了李征话里潜在的意思,顿时急不可耐的说道。 “不。本王的意思是,当本王拿下江南之后,便会在全大明全面推行海贸!” 李征摇摇头,目光盯着郑芝虎,一字一句的说道。 一听到全面推行海贸,郑芝虎顿时身体一震,这才明白过来郑家未来的定位。 第513章 皇太极死了 郑芝虎并不是初出的稚儿,当然明白全面推行海贸的意思。 这并不是仅仅鼓励民意开拓海路,更重要的是,大明未来的目光必然会从陆上走向海洋。 而维持这么一个巨大的海贸市场,庞大的水师自然是不可避免的。 海贸带来不仅仅是万帆竞流,更是有着无数的风险,这个年代的海商,可是亦商亦盗的,若是没有强大的水师作为支撑,那大明漫长的海岸线必定会处处烽火! 若是朝廷未来的发展方向是海洋,那凭借大明海量的物资人材,组建出一支强大的水师完全就是数年工夫而已。 当年三宝太监下西洋之时,大明那堪称恐怖的舰队一旦再次现世。他们郑家赖之以为长城的海盗舰队,在湟湟大明面前,完全就是被碾压的份。 他毫不怀疑,这个在大明已经冉冉升起的新朝之主,完全有魄力也有能力将这么一支庞大无边的舰队打造出来。 “王爷明鉴,这江南对南洋红毛鬼的生意,向来是以草民兄长代为操持。并非草民兄长霸道,毕竟红毛鬼向喜劫掠,若没有武力保障,恐怕单独商船前往,会有去无回。” 还是头一次,郑芝虎觉得在与朝廷的谈判之中,完全处于了劣势地位,不过为了郑家的核心利益,郑芝虎还是硬着头皮的解释道。 “本王也无意让大明商贾恶意竞争,开海贸也并非让所有人都下海,组建四海商行的目的也在于此。 虽然到时天下商贾皆可经营海贸,但能够出海贸易的只会有数家商行代理。而且各个商行代理的货物不能相同,需各理其业。避免同行竞争,令得大家都没得钱赚。 不过这都是本王初步的设想,而且如今还无法为你们提供各种便利,却要让你们从现在起便要缴纳商税,算起来你们确实是吃亏了。不过本王虽然如今正是需要钱粮之时,但也不打算占你郑家便宜。 你郑家有现成的船队,也算是占得待机,本王现在可以许你郑家挑选三种货物经营权,作为你郑家的补偿。 当然,这都算是画大饼来着。毕竟本王如今还没有完全解决北方的问题,眼下还顾不得南方,你们还是有拒绝的资格的。” 正当郑芝虎内心焦燥难安之时,李征温和平静的解释着,但最后的声音虽然依旧温和,但却是让郑芝虎身体猛的一震。 “郑家不敢!愿意听从王爷安排!” 不过这一次郑芝虎却是不敢再象之前那般以退为进,急忙惶恐的回答道。 “好了,你无须跟本王保证什么。只要回去将本王的意思告诉郑一官便是了,本王等待他回复的时间还是有的。” 对于明显智力不低的郑家人,李征觉得敲打的已经足够了,便即好文安抚道。 其实细想一下,三成的商税虽然不低,但是相比于独吞对外代理权,却是可以直接的在对外定价之时将这笔损失弥补回来,完全就算不上什么损失。 而且优先选择三种货物代理权,更是一个肥美的肥肉,海贸之中最赚钱的货物垄断权,足够补偿郑家接下来几年白白拿出的商税了。 “王爷说笑了。王爷肯给郑氏一口饭吃,郑氏自然愿意誓死追随王爷!为表示我郑家诚意,家兄愿奉上军饷白银五十万两以资军用。” 郑芝虎此时已经完全没有了之前的小心思,眼前的李征已经让他清楚的明白,这不是他们能够招惹的人,便立即将大哥交待的投名状拿了出来。 “本王不缺钱,只是北方连年战乱,田地抛荒极多。若是郑一官有心,多从南洋购些稻米回来,这才是本王需要的。若是有懂得机械与火炮铸造的西洋人,郑家若是碰上了,送到本王这儿,本王自然会有酬谢。” 李征摇摇头,并没有直接接受,他现在并不缺钱,如今北方缺的是粮食,而不是银子。 虽然明白这是富可敌国的郑芝龙表示自已足以的投名状,但李征还是明白什么钱该拿,什么钱不该拿,他要的是这几年郑家会给他带来源源不断的利益,相比这些,这点银子却还不放在李征眼中。 毕竟对于聚拢银子,李征已经有了其他搜刮而来的办法,不是用刀子,而是用货币改革。 这个办法虽然成效慢,但是却胜在润物细无声,而且搜刮的更是彻底干净。 毕竟若是能够用官府的信用,慢慢将货币的信用建立起来,那轻便易携带的纸币,不用象那样笨重体积大,还要查验成色、买卖还得称枰铜钱、银子,绝对能够充当货物交割的最佳媒介,快速的在全国流通起来。 一旦全国流通起来,那还怕那些把金银埋在地窖中的地主老财们,不把他们的金银全部送入银行,兑换成纸币? 朱元璋当年在银子铜钱紧缺之时,也曾经印过大明宝钞,但是朱元璋却是只印发不回收,结果却让好好的聚宝盆宝钞变成一张张废纸,而李征却是不会犯这种错误。 “王爷客气了,草民这就回去准备粮草,解押北来。至于王爷要的这些红毛鬼,草民也会一个不剩的给王爷送来。” 对于李征的要求,郑芝虎当然不会轻视,虽然郑芝虎不明白啥叫机械,但是却不妨碍他去问他的兄长。这点小事,他还是可以直接做主的。 “回去告诉你的兄长,若是有能力的话,多护佑一下在吕宋,爪哇国的汉民,也替本王警告西班牙人,莫要让他们觉得我华夏无人!” 当郑芝虎已经再次行礼,准备离开返回福建时,李征却是再一次将他叫住,十分郑重的说道。 “草民遵命!” 虽然不明白为何李征会维护那些已经弃国的百姓,但是这却也不是郑芝虎能够理解的,他痛快的应了下来,反正要不要执行还得问他的大哥。 看着郑芝虎身影消失在门外,李征也沉默了下来,也许这个时代的人普遍都觉得那些离开国家讨生活的人,是背弃了这个国家,但是李征却是不会这样认为。 历史上那一次次的屠杀,更是让李征记忆深刻,眼下能够有保护他们的机会,李征便不会再允许这种事情再度发生。 “王爷!辽东急报!皇太极死了!” 正在李征目光森冷之时,一声急促的脚步声快速由远而近,里面的消息更是令李征都直接一跃而起! 第514章 到达山海关 这个消息来的如此突然,甚至都让李征端在嘴边的茶杯都停滞在了半空中,足足一分钟这才恢复了动作。 皇太极暴毙,并不仅仅是满清死了一个奴酋,而是满清基本上已经失去了国运。 这可不是大明风雨飘摇的崇祯十七年,轻轻一推就会轰然倒蹋,满清面对的更加不是已经被打的抬不起头的大明官兵。 甚至潞州军的兵锋已经逼至盛京城下,而且更是强硬的盘踞在满清家门口虎视眈眈,在这种危机四伏的阶段,作为满清核心人物,唯一能够压服整个满八旗的皇太极却是突然之间死了。 纵观满清,已经找不出第二个可以如皇太极这般雄才大略的统治者,多尔衮虽然也算不错,但比起皇太极他还是显得太过于稚嫩了。 几乎在听到这个消息一瞬间,李征便已经动了对满清灭国之战的念头。虽然如今并不是一个好时机,北方大地还远没有到达恢复的地步,但李征还是觉得这个时机完全不能错过。 虽然李征如今钱粮并不充裕,但是努力筹措之下,还是可以弄到足够十万大军远征半年的粮草。这个代价就是北方大地恢复元气的时间,可能会再次推迟一到两年,而且北方百姓也得做好饿肚子的准备,剩下的粮食最多能做到让人勉强活着而已。 李征是一个想到就会去做的人,仅仅权衡了数分钟不到,流水价的命令便不断的从王府之中传出,正在行军回京城,准备休整数月的南征大军,取消了所有的休整,开始折而向东,向着山海关开去。 九边重镇并没有被征调,甚至宣大骑兵也已经回驻地休整,毕竟这一次李征需要的骑兵数量已经足够,在与满清决战在即,也需要防备已经基本上被抢的连内裤都穿不上的蒙古人可能殊死的突袭。 李征动用的是本部三万人,外加山海关李悦部近四万人,还有李开远的本部三万余骑还有蒙古仆从军三万余骑。 这一次李征基本上将自已的老本全部拿出来对赌,胜则北方全线安宁,败则数年内必定苦不堪言。 虽然这一次与大明崇祯十四年洪承畴提督蓟辽的兵力一样,但是李征却不认为满清还能如之前那般逆天般的轻松击败自已,毕竟满清自数月前盛京城下一战后,他们的骑兵便再也没有成建制的进入过草原,甚至在连续的拉据战中,都没能战胜盘踞在辽河套与朵颜草原,隔断大明与辽东的李开远部。 不过这种规模的大军调动,所需要的钱粮可谓如山如海,甚至单凭如今的李征,没个数月工夫,根本不可能将大军所需要的钱粮准备齐全。 不过好在李征也是有盟友的,那便是那些山西商人。 在之前经略草原之时,这些山西商人高效的组织力,与强悍的后勤补给运输能力,已经给李征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虽然之后是用蒙古草原上无数的毛皮牛羊马匹还上了这笔帐目,但是从经济学的角度上看,李征在事实上还是完全赚到了。 这一次对于满清的灭国之战,李征当然不会忘记这些商人。 而且他更知道,这次对于满清的战争,这些人只会更加的疯狂与主动合作。 相比于贫瘠的蒙古草原,数十年不断掳掠大明,更是屡屡得手的满清,更是一块冒着阵阵扑鼻芬芳的肥肉。 虽是换了其他明军,这些商人或者还不敢将宝押在战争上面,但这支军队是曾经数次击败过满清八旗的潞州军,这一切就完全不一样了。 商人是逐利的,尤其是这种暴利,只要李征能够拿出足够的战利品作为补偿,他们完全可以用整个家业来赌这么一次。 事实上,在李征开始下令集结物资,并开始将军队向北调拔之后,整个太原府的商人已经开始疯狂了起来。 无数人开始不断的向各个渠道大量进购粮食,药草甚至各类军需品,在家主飞一般的策马向京城而去之前,一队队押解着满满粮草的大车已经先一步的行动起来,向着辽东而去。 而山西商人联议会更是派出代表觐见李征,大包大揽的表示愿意负责大军所有的后勤保障,当然他们现在还不敢与李征讨价还价,只能是先一步将自已的善意表达出来,后续的谈判自会有人与他们进行。 通过对漠南蒙古的征服,没有事后的出尔反尔,甚至极为痛快的将商人该有的利益一分不少的拿出来后,李征的信用已经建立了起来,李征用铁一般的事实向他们明示,付出多大,收获才会有多大。 在有过一次成功的合作之后,商人也敢于与李征的部下讨论利益分配。不过他们依旧没有意识或者说胆量,直接与李征展开对话。 不过对于他们包揽整个辽东战场后勤的想法,却是被潞州军方面予以拒绝。 因为这一次,不仅仅是他们有这个想法,被留在京城之中作为代表郑家与李征联络的郑芝龙,也敏锐的意识到了这个机会。 郑芝龙十分聪明的向李征递上文书,不仅保证第一批价值五十两两白银的粮食如期送到,更是会在江南再次筹集不低于三十万石的粮食北上,以助李征平灭建奴。 郑芝龙更是代表郑家表示,这些钱粮完全可以从未来海贸利润中抵消,他们不需要额外的补偿。作为郑家的二当家,郑芝虎完全是有这个资本代表郑家作这些粮食的主。 对于郑家如此知情识趣,李征也是笑着接受了对方的好意,但是对于郑家表示不参与战后利益分配,予以了坚定的拒绝。 并不是李征帮作谦让,而是李征深深的明白,想要一个人完全出钱出力,绑在自已这辆战车之上,武力的威慑只是双方合作的开端,利益的捆绑才是牢不可破的纽带。 钱粮的需要自已是必须的,而且献上一个投名状更是必须,但是却不代表李征可以无限制的只进不出,那样只会让他变成孤家寡人。 在亲自为郑家划定足够补偿他们损失的战利品规模后,李征也开始随着最后一批军队离开京城,前往山海关。 因为郑家庞大的船队已经接近盘山前线,并且在盘山城卸下第一批近三十万石的粮食! 崇祯十四年三月中,李征到达了山海关。 第515章 摄政王 对于山海关,李征并没有多少的兴趣。 虽然山海关十分的雄伟壮观,但对于已经见惯了坚城要塞的李征来说,也完全就是那么一回事。 唯一一点的亮点便是,山海关不同于内地那些关隘,她不仅靠山,而且还依海为邻。 对于北门上那一个‘天下第一关’的匾额,李征完全嗤之以鼻,若是从起点来说,靠海的山海关确实还当的上这个名字,但是就以她本身的作用来说,一个吴三桂就完全将山海关这个匾额弄的处境尴尬。 因为钱粮已经到位,李征在山海关并没有多呆,只是让军队休整了数日之后,便即与李悦主力合兵,再次越关而过,向着北方而行。 只是在关外一片石地区,李征却是来了兴趣,在这一块历史上顺清国运之战的地方,沉默观看了许久。 虽然对于李征这么看重一片荒地,而且脸上一脸的惆怅十分的不解,但是看着李征没有说话的兴趣,李悦也是十分识趣的没有去询问,只是静立于一边,等待着李征。 “终于改变了这么多,这里原本的一切都不会再发生了……” 静立了近一刻钟,李征终于从久远的历史中恢复过来,在心中默默的感慨道。 虽然不明白李征到底在想什么,但是恢复过来的李征,脸上的惆怅已经一扫而空,脸上重新回到了坚毅与自信。 大军一路行军向前,前进的速度并不快,这并不是因为潞州军战地必须谨慎行军,而是为了给不断征战的潞州军官兵们每日多一些休息时间,让他们尽可能的恢复巅峰时的身体。 毕竟辽西走廊上早就没有了敌踪,就算往日里还残余的百姓,也随着距离山海关越来越远,也变得渐渐不可见。 山海关到锦州,这里原本是已经半军阀化的关宁军的私人领地,这里根本没有真正的百姓,绝大多数都是依附于关宁军阀生活的佃农。 但在关宁军在关内被消耗大半,又被吴三桂带了万余人投靠满清之后,这里的佃户便大多逃亡关内,少部分被满清掳走作了包衣奴。 这个时候的辽东是残破的,也是毫无生气的。 一路上所见所听,都是满目疮痍,真正的千里无人烟,别说普通百姓,就算占山为王的山贼都没有,完全就是死一般的沉寂。 一路上,看到最多的便是被破坏掉的堡垒与城镇,看那些痕迹,最新的也是近一年前的杰作,大明朝廷每年无数的钱粮供应起来的辽西走廊,如今除了一地瓦砾之外,更无其他。 …… 在李征收到皇太极死讯,然后果断的在关内不断筹备着北伐之时,满清内部完全就是一片的死寂。 皇太极的突然死去,受到震荡最大的并不是李征,而是这些满清的权贵们。 无论他们过去多么的不喜欢皇太极,但没有人敢不承认,皇太极才是他们的主心骨,这一点甚至连最仇视皇太极,之前无时无刻不盼着皇太极暴毙的多尔衮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在皇太极死去的消息传来时,多尔衮完全没有自已想象中的狂喜与解脱,甚至直觉得脑袋一嗡,整个人都有些许的眩晕。 十数年来,多尔衮做梦时无数次都在想象着自已干掉皇太极,然后登临满清皇位的场景。 但是在这如今希望最大之时,他却是根本一点也兴奋不起来,因为如今的满清战略形势委实太过于恶劣了。 整个草原在满清大败,明军大举压境之后,厚道一点的只是纷纷切断与满清的联系。若是遇到一些心黑的,往往都会不断的骚扰肆虐着辽东大地,在满清本就鲜血淋漓的身体上,不断的嘶咬着一块块的血肉,让大清伤的更加严重。 站立于风口,猪都能一飞冲天。 这句话用在国家层面也同样适用,在拥有大势之时,无论如何去做,都注定会顺风顺水。 就比如说多铎这种无勇无谋的夯货,也能在无数汉奴军队在前为他充当炮灰,可以用本部零战斗伤亡,一直从山东打到了扬州,麾下军队数量反而越打越多。 多尔衮更是能够毫无顾忌的下达剃发易服的政策,而不担心会有变天的风险,这就是身处于在大势之中,浩浩荡荡,顺者逆亡。 而这一切都不是多尔衮或者多铎建立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皇太极十数年的呕心沥血的积累所得。 尤其是在皇太极病重的这大半年,单独领军与李开远不断拉据之后,多尔衮完全明白了自已的斤量,由他率领的满八旗,在劣势之下,即无法彻底击败李开远这个潞州军偏师,更是无法象皇太极那般长袖善舞,笼络蒙古人,汉人为自已所用。 甚至对于吴三桂,多尔衮都有些无法驾驭。 在盛京城下一战,无论局势是好是坏,多尔衮都是无法对吴三桂的军队进行任何形式的调动,无论是让他们上战场拼杀还是装装样子,吴三桂都是充耳不闻,只是自已另立一营,默默的观察着双方的大战。 对于吴三桂,多尔衮完全是恨的牙痒痒的,几次都想动手直接宰了这个墙头草。但是多尔衮又下不了再次伤亡数千人代价的后果,甚至还因为忌惮这厮在战场上捅自已一刀,不得不对他采取怀柔的政策。 但是大半年来,皇太极虽然一直活着,但却是大部分时间都处于晕迷之中,偶尔清醒之时,却是完全说不出他的意见,整个人身体已经完全的瘫痪。 望着只能眨眼睛表示自已活着的皇太极,满清上下无不垂头丧气。这样的皇太极,根本无法对如今满清有任何的帮助。 多尔衮曾经想出一个办法,让皇太极眨一下眼睛表示同意,眨两下眼睛表示反对,倒是终于能够让皇太极表达自已的意见出来。 但当兴奋的满清权贵们,前来问询该当如何渡过眼前劫难之时,却是突然发现事情又回到了原点。 众人轮流发表自已的意见,从全面动员满族同胞与潞州军决战,到化整为零的骚扰战,甚至再次聚拢蒙古人,更异想天开的绕道攻入大明之类的想法不一而足,但皇太极却是统统表达了反对。 既然排除了所有的可能,那再不可能的情况也变成了可能,也许撤退黑山白水的老林子里,重新过上渔猎的生活,才是唯一能够延续种族生存的办法。 只是这个唯一的办法,却是十分惊人的没有一个人愿意提起,或者说在他们彻底山穷水尽之前,谁也不愿意放弃现有的一切。 “摄政王,太后请你入宫议事。” 正在多尔衮一脸纠解之时,屋外响起了心腹奴才的说话声。 第516章 殿议 与历史上多尔衮充当满清摄政王时不同,这个时候的多尔衮是一点也不想当这个摄政王的。 而且在这个时代,他当上摄政王还是他拼命推辞接任皇帝位置之后的折中方案,除却豪格虚弱的表示不服之外,其他人更是没有丝毫的阻碍。 满清向来是强者居上,虽然皇太极将满清体制更改的面目全非,但在生死存亡之际,遵从强者明显是最优的选择。 多尔衮无论哪个方面,都要远远强于豪格。虽然屡屡被皇太极打压,但是就算是皇太极,也不得不承认多尔衮是除他之外,大清最堪撑起大局之人。 而多尔衮此时的实力,也是足以让人坐上这个位置。 满八旗如今两黄旗实力折损大半,尤其是正黄旗,更是在盛京城下几乎被打了个全军覆没,但靠镶黄旗,已经无法对两白旗有任何的压制和制衡。 而两红旗只剩下几千残兵败将,根本无足轻重,两蓝旗正蓝旗更是在盛京城下元气大伤,至于镶蓝旗,从来都是凑人数的,旗主济尔哈朗,更是没有勇气与多尔衮刚正面。 两白旗虽然损失也不小,但因为多尔衮一系列正确的决策,反而保留着最大的元气。 虽然论起势力来还不足以完全压制两黄旗无法抬头,但是论起人数和精锐数量,如今已经可以稳稳的坐居满清内部第一。 在绝对的实力和地位面前,再看向豪格时,多尔衮发现自已的心态已经完全不同了。 在满清面临前生死危机之时,现在的他更是已经没有心情去理会豪格了,如今他的权势想要弄死豪格,完全就象捏死只鸡,只是他更不愿意满清在这个时候出现内乱,否则就是立即有灭族之祸。 满清在盛京中的皇宫,只是当年明初之时,辽王镇守辽东的王府,但在辽王改藩南昌之后,这里也就没落下来,当皇太极定都沈阳之时,曾经大肆翻修和重建,这才成了满清的皇宫。 之前多尔衮每次进入皇宫,都会觉得宫殿极为的巍峨和庄严,但今时再次进入满清皇宫之时,却是没来由的觉得有些破败和萧索。 多尔衮来到皇宫之时,满清内部的权贵们,已经到的差不多了。 当内监一声嘹亮的‘摄政王到’,所有权贵们都侧面于外,看着多尔衮昂首挺胸的进入大殿之中。 “给摄政王看座。” 见到多尔衮入殿,皇位上的一个小男孩,顿时有些紧张的吩咐道。 他是知道这个王叔与自已老爹之间的龌龊的,也明白多尔衮肯定不会对他有多少好感,眼下多尔衮得势,他不恐惧才是怪事。 多尔衮也没有客气,向着小皇帝道谢一声后,便四平八稳的坐于椅中。 “王叔,刚刚收到蛮子城急报,明国李征携兵二十万大举进犯我大清,已经到达山海关,不知王叔有何应对之策?” 小皇帝虽然紧张,但还是依照皇太后布木布泰事先教好的话语,轻轻的发问道。 “本王想听听各位王爷贝勒有何高见。” 多尔衮没有直接回答,目光却是扫向殿内的满清权贵们。 如今的满清朝堂可不是当年四大贝勒共同南面的状况,在皇太极强横的专制下,朝堂之中敢于说话的人越来越少。无数的例子已经证明,乱说话的下场,可是十分凄惨的。 多尔衮眉头一皱,皇太极当时的专制让他十分不快,但是却不能否认皇太极政策的正确性。 毕竟皇太极的个人智慧,已经完全碾压了整个满清权贵集团,而且为了能够让整个满清拧成一条绳子,根本不可能让各旗自行其事。 有的时候,意见太多也并不是好事,尤其是面对着一帮子蠢货的时候。皇太极大多数时候,需要的并不是让别人的意见补充自已,他需要的仅仅只是众人对他服从而已。 皇太极能用的法子,多尔衮却并不一定也能用,而且他也没有皇太极那般的威势。 当他的话音落下,豪格便第一个站了出来,大声的道,“明军人数来的再多,又有何妨!在这辽东,咱们满洲便是无敌的!当年皇祖父能够以区区数万装备不齐的八旗击败大明十数万大军,咱们现在盔甲齐备,钱粮充足,又怕他个甚!只要豁出命去,照样给他们再来一次萨尔浒之战!” 豪格的话听着十分提气,但能够站在这里的人,基本上都已经告别了年少轻狂,更不可能被这几句话一煸,便即热血上脑。 萨尔浒之战虽然振奋人心,但其实之中有太多的幸运成份,过程更是惊险多多。就算是努尔哈赤,想要重复第二次萨尔浒之战,也是一件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多尔衮更是毫不理会这种匹夫之勇的意见,眼见殿内众人根本没有人有说话的意思,多尔衮也只能开始一个个的点名,转头看向代善,拱手道,“二哥,你的意思呢?” 虽然明知代善为人极为滑溜,但多尔衮觉得值此生死存亡之际,也由不得代善再行拖延,不过他是有些错估了代善的无耻。 “这些大事,十四弟看着办就是了,我老了,拿不了这个主意。” 代善却是摇摇手,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 多尔衮心中暗暗骂娘,但是脸上却是还得一副笑脸,继续带着笑脸看向济尔哈朗,“郑亲王呢?” “这事还得摄政王拿主意,小王向来愚笨,从来只是听令行事,不敢置喙。” 济尔哈朗更是一推四五六,开玩笑,这话谁说也轮不到他说。 多尔衮一笑,也并没有在意,本来他问济尔哈朗,也只是客气一番而已。指望这个皇太极的跟屁虫提出撤退的建议,那简直比登天还难。 “阿济格,你的意思呢?” 多尔衮目光最后看向了阿济格,这个一母同胞的兄弟,也是最后一个争取的对象。 “十四弟,我觉得应该撤出盛京。李征率领的潞州军可不是咱们之前打的明军,虽然我不相信他有二十万人,但是就算只来一半十万人,咱们也不可能挡的住。 若是咱们全部缩在盛京之中,只会给李征来一个一网打尽!” 阿济格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坚定的说道。 “阿济格!你要逃么?你还是不是我爱新觉罗氏的子弟?我们爱新觉罗氏何时在敌人面前逃过!” 一听到阿济格居然建议逃跑,豪格顿时怒不可遏的咆哮道。 出乎豪格意料的是,他这般痛骂阿济格这个懦夫,大殿之中竟然没有人肯开口支持于自已。 PS:昨夜睡着了,不好意思。 第517章 撤退 整个皇宫大殿一片寂静,只有豪格那愤怒的声音在回荡。 “今日若是逃了,日后大清就再也不是大清了!” 豪格怒目环视了整个大殿,愤怒的情绪在众人的冷漠之中,也开始慢慢收敛,以手掩面低沉的嚎叫道。 听到豪格难得的说了一句令人深思的话语,所有人都是身体一震,但人群还是在沉默着,还是无人应答。 谁都明白,一旦放弃了盛京,满清就会再一次被打回到原本的形态,最好的可能是回到十数年前,成为一个大明边地叛乱的小部落。 最差也是最大的可能会是,满清从此回到数十年前,变成只能在白山黑水间拦路打劫的强盗。 只是他们这些人中的老人,比如代善都早已经忘记了年幼之时的渔猎工夫,年轻一代更是从来就没有在这深山之中生存的经历,族群入山之后的生活也是一个极大的问题。 “那请肃亲王给拿个章程,如何能够稳赢李征的大军,或者说,如何能够确保大军不幸战败之后,咱们的退路不被封锁!” 阿济格目光冷冷的盯着豪格,站了出来,以更大的声音咆哮着问道。 豪格顿时沉默了,也许战场搏杀,他不输于这里的任何人,但是让他策略军国大事,一下子便将他给问的闭口不言了。 “以不足四万之兵力,对抗李征十数万大军,哪个敢言必胜的,请站出来!” 眼见豪格终于消停了,阿济格却是没有停留,再次向大殿之内人问道。 “打又不敢打,撤退又没有人敢说!难道什么事都要让十四弟去背么?那好吧,大家都装作看不见那十数万正在赶来的大军,咱们就在这盛京等着那李征到来,到时大战一场,是死是活,各凭天命便了!” 多铎也站了出来,他脾气本就暴燥,眼下没有了皇太极的压制,更是百无禁忌。 “老十七回来,这么大了还这般孩子气!还有没有人有其他的意见?” 多尔衮干咳一声,轻飘飘的用孩子气将多铎这咄咄逼人的话语给圆了回来,并且打破了大殿内的死寂,涩声问道。 作为满清第三代的掌舵人,无论撤退的命令如何的合理,如何的对族群生存有极大的好处,但不可否认的是,在掌权之时,他是下这个命令的人,也是担负这个责任之人。 “十四弟,大家都明白你的苦心。只是这数万人撤入大山,哪个山能够容纳的下咱们这么多人?” 眼见如今情势已定,代善终于不再滑溜,开口问道。 多尔衮鄙夷的看了一眼这只老狐狸,这老东西永远都是这个模样,担责任的时候溜的比谁都快,挑刺时却是一针见血。 “二哥多虑了,李开远部就在旁边虎视眈眈,根本不可能走的了数万人。 而且我也不打算进入大山之内,起码咱们还有朝鲜这条路可走。 朝鲜国虽小,但是却足以容纳咱们剩余的族人,而且朝鲜北地山川险阻极多,只要扼守几个要害之地,层层抵抗数月工夫,就不怕他李征能够死盯着我们不放。 相比于咱们,关内才是李征的重中之重,他是不敢将大军空耗在关外,他也没有那么多的钱粮耗在朝鲜这块弹丸之地。” 多尔衮显然已经仔细衡量过得失,从容的说道。 听到多尔衮的话语,殿内众人都是稍稍松了口气,比起入山当野人,朝鲜虽小,却也算的上是人间天堂了。 看着众人满意的目光,多尔衮却是在心底深深的叹了口气,事实上多尔衮更希望的是,八旗能够入山,虽然条件可能会极其的艰苦,但是却会再次被恶劣的环境磨砺出无数坚韧不拔,武艺过人的奴才。 去朝鲜虽然是一条可行之路,数年内应该会无虞,但当李征解决完国内之事,再将目光投向东北之后,那便会直接是灭族的下场。 不过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在所有人没有吃够苦头之前,贸然入山,满清势必就此分裂,甚至大部分奴才都会因为完全丧失信心,而出现一轰而散的情况。 多尔衮不打算这般刚硬的完成满清的转变,先入朝鲜只是一时的权宜之计,他还是有数年的工夫可以从容布置。 就算事有不偕,他也可以有足够的时间和机会,率领自已的部下进入茫茫林海,避开灭顶之灾。 在这个折中方案下,几乎所有人都直接选择了同意多尔衮的意见,豪格虽然依旧面色不善,但眼下却是由不得他有什么意见。 小皇帝十分乖巧听话的一语不发,在大殿中这些实权派一个个的表达了自已的意见后,小皇帝也在母亲的耳述之下,用稚嫩的声音宣布了准奏。 虽然这个形式看似无聊且无用,但却是可以提醒众人,虽然多尔衮大权独揽,但小皇帝才是这个朝廷名义上的主人。 在形成统一认识之后,所有人便不再多待,全部急匆匆的回营,如今各自的部众与奴才们还分散在辽东大地上,需要快速的将命令传递给他们,让他们一起撤离。 这是一件耗时的工作,也是各人安身立命的基础,那是断然不容有失的。 各个王爷贝勒们,更是一个个奴隶主,整个满清大部分财富都是集于他们之手。 眼见转移在即,谁也不知道还有多少时间可以挥霍,人人开始迅速的收拾着各自的行礼钱粮,进行转移前的准备。 在小皇帝的圣旨便传达之后,再看到城内主子们都已经开始收拾物资,城内的女真人也不敢怠慢,纷纷涌回各自家中,开始收拾着各自值钱的物什,做好了行走的准备。 整个盛京并没有愿意留下的女真人,不是他们完全效忠于主子们,而是因为大明斩一级建奴五十两赏银的政策。 这个政策也让明清发生战争了几十年,明军却是没有抓到过一个活着的满八旗士兵。 他们深深的明白,在大明那些苦哈哈的官兵面前,五十两银子已经足够让他们人头落地了。 战死是个死,投降更是一个死。 因而在战场上,满八旗从来都没有投降的习惯。而且在李征在辽东已经被满清妖魔化之后,天天听闻着李征最喜欢吃活人心肝的故事,满人们如今更是不敢赌李征会对他们手下留情。 盛京城的异状,很快被整理为情报,一天后便被送到了李开远手中…… 第518章 突围 这个情报对于李开远来说,已经不存在情报真假的问题了。 事实上,他在李征要亲征建奴之时,便即将全部注意力放在了盛京方向,大军一直徘徊在盛京外数十里,始终监视着盛京的一举一动。 在李征大军即将到达之时,满清唯一的选择就是有多远逃多远,否则一旦大军合围,数十年来不可一世的满清就会轰然倒蹋,从上到下不复存在。 但是在与多尔衮打交道这大半年,李开远算是吃足了多尔衮的苦头。 毕竟当双方军队战力差不多时,统帅的能力就是影响胜利的天平。很遗憾的是,在这一方面,虽然算的上青年才俊的李开远,在大军团指挥艺术上却是还距离多尔衮有一段距离。 好在李开远战场应变能力不错,虽然屡次中伏,屡次被压着打,但却因为多尔衮不敢将本钱全部一次性投入的情况下,李开远虽然在小规模多批次的遭遇战中,被打的比较狼狈,但没有充足的兵力之下,想要消灭李开远这数万纯骑兵大军,完全就是一件难如登天的事情。 更重要的是,在李开远横在辽东与草原之间后,草原上的蒙古人也开始慢慢倒向李开远。 毕竟雪中送炭少,锦上添花多这是人性的本性,在满清行将灭亡的场面已经基本坐实之后,蒙古人也十分识趣的把握着这个难得的机会,纷纷汇聚而来痛打落水狗,以此向新的中原王朝表示忠心。 在人数充足之下,李开远完全能够一面压制着满清主力,一面不断的派出小股部队到辽东烧杀劫掠,让他们不断的流血,根本无法安心的耕种田地。 而代价则只是,给那些已经基本饿红了眼的蒙古人分一些战利品,再管他们一顿饱饭而已。 在潞州军中,向来是缴获七三开,李征占七成,三成则是属于士兵们的。因为李征还要负责奖励有战功者,以及对伤残官兵进行抚恤,这个分配比例,官兵们向来也没有多少意见。 但是蒙古人出去劫掠,李开远并没有再按照七三,而是将比例倒了过来,变成了三七,他占三,蒙古人占七。 并不是李开远变得比较仁慈了,而是他压根不用管这些蒙古人会不会有伤亡,胜负也根本不必权衡,完全就是指一条路,便即坐地等着分赃,完全就是无本万利的好事。 靠着这种十分合理的分配,愿意为李开远而战的蒙古人也越来越多,而且大部分还是蒙古的大部落。 毕竟之前盛京城下的拙劣表演,不仅让他们出够了洋相,更是让李开远对他们负面印象实在太差。若是不能好好表现一番,说不定等这些汉人弄死了满清后,就会直接拿他们来开刀。 在收到满清想要跑路的消息后,李开远二话不说,直接带着早就集结好的大军全部全速扑向盛京城。 对于这样的挑衅,满清也已经早就习惯了,多尔衮更是早已经完全麻木了。 大半年来,这样兵临城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虽然大多数都是虚张声势,但谁能看的出来,只要他们来这么一次,地里的庄稼就不用再指望了。 平时满八旗根本不打算理会这些骑兵,毕竟他们再厉害也不可能纵马入城,反正城外早已经糜烂,也犯不着与他们硬刚。 自已就在家中,而城外的李开远却是劳军远征,后勤线已经漫长的令人发指,若从京城算起,足以绵延两千里,这种距离下, 多尔衮原本还打算将李开远耗死在这茫茫草原之上,但最后却是发现,李开远大军大半年了却依旧坚挺如故,似乎储备了无数的钱粮在盘山防线之上。 有好几次多尔衮都是行险派出数千军队,迂回盘山防线后方,想要截断李开远的后勤线,但令他惊讶的是,数千骑兵在茫茫草原上游弋了大半个月,却是根本没有发现任何的后勤车队。 不仅没有车队的影子,甚至这些敢死队还向南入侵辽西走廊,也是毫无所获,甚至连车队留下的车辙印子都没有发现。 难道这些人将蒙古草原完全吃空了? 若真的如此,多尔衮甚至会感谢李开远,什么都没有了的蒙古人,势必会悍不畏死的南下抢粮,若是运作的好,甚至可以将蒙古人再次依附在满清的战车之上。 但是他满怀憧憬的等待,却是在一次次的失望中变成了绝望。 直到最后忠诚于满清的蛮子城密谍,百死还生的来到盛京之下,多尔衮才恼怒的发现,这些明人的后勤根本就不是走陆路,而是走的海路。 走海路的消耗远远低于陆路,这也肯定不是李征在北方的粮食,没有猜错的话,这应该是从江南运来的粮食。 头一次,多尔衮对大明辽阔的疆域产生了深深的畏惧,若是大明朝廷能够做到这种动员力,估计满清根本不可能存在这数十年了吧。 看着城下密密麻麻的骑兵,多尔衮却是没有了任何选择,他不能再在这里耗下去了。 李征的大军穿过辽西走廊速度虽然不快,但最慢也会在十日后兵临沈阳城下,若是再与这些骑兵纠缠下去,满清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未来了。 “十四弟,该走了!” 代善全身披挂,立于多尔衮身边,有些压抑的说道。 多尔衮点点头,并没有说话,而是转过身来,望着城内已经准备齐全的八旗将士与他们的家属们。 参与突围的,除了孩子外,便是是清一色的青壮,老人一个也无。满清内部除了极少数人外,包括女人就没有不会骑马的,这让他们突围的成功机率又提高了几成。 至于老人,在丛林法则中他们本来就是被淘汰的人群,还能帮助牵制一部分敌人,完全算的上是废物利用了。而这个时候,想必妇孺们已经过了宽甸了吧。 “豪格率领镶黄旗为大军先锋!大军自南门开出!兵发朝鲜!” 只是沉默了片刻时间,多尔衮便即下达了撤退命令。 随着他的命令被不断的传达下去,原本沉寂的沈阳城顿时马嘶人喊声不绝于耳,大队人马开始陆续出城。 看着城外紧张戒备着的明军骑兵,多尔衮嘴角闪过一丝冷笑,今日注定会给城外的军队一个大大的惊喜。 第519章 渐无路上 满清出城的速度极快,在李开远刚刚集结好部下向南运动后,城内已经涌出了数千人马。 李开远看着这数千人一出城便即直接开始突围,似乎根本没有任何妇孺拖累的样子,他的笑容也开始变得狰狞起来。 吃过多尔衮那么多次的大亏,就算是头猪,也该觉得聪明了一些。 李开远自认为自已不是头蠢猪,当然也会从之前的种种蛛丝马迹之中找到不正常的地方。 在十日前,李开远等到李征已经到达山海关后,满清方面便即开始了高强度的不断袭扰,不仅硬生生的将自已的围猎部队压制的不断后退,防线一退再退,更是破天荒的出现在自已防线之后。 在那个时候,李开远便觉得,满清似乎有些不对头了。 好在李开远人多,虽然小部队不断的被打的溃败,但是当他大军齐出之时,却是能够直接将满清袭扰部队压制而回。 虽然从表露的情况分析,满清不断的袭扰,而且还用上断粮的策略,打的明显是在李征大军到来之前,先行解决自已的军队的主意。 但是李开远吃过亏后也开始产生了怀疑,在动用大军将满清袭扰军队赶回城后,便暗暗留下斥候小队,日夜监视沈阳城。 果然给他逮到了猫腻,连续数日夜半时分,原本灯火通明的沈阳城北门总会熄灭半个时辰左右,然后再次恢复原状。 虽然第二天城上的旗帜依旧花花绿绿的一大批,但是李开远却明白,多尔衮已经开始分批转移妇孺,肯定是做好了逃命的准备。 而斥候的回报也证实了这种判断,北门外马蹄印极多,明显是有人半夜出城而逃。 但当李开远暗暗带着狼骑兵埋伏于通向赫图阿拉的道路时,却是愕然的扑了个空,搜索方圆数十里,也没有看到马蹄的印迹。 但是在他们向南搜索之时,却是惊愕的发现,通向本溪方向的道路上,出现了数量众多的马蹄印迹,道路上更是有着众多战马遗留的粪便,延着道路一直蜿蜒向东南方向。 在确认了这个消息之后,李开远根本就没有与多尔衮客气的想法,将手中最精锐的狼骑兵尽数派出,沿路迂回向凤城而去。 虽然他是后发,但是他相信自已清一色的精锐士兵,又是轻装急进,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比那些妇孺走的更慢。 而他麾下的河套骑兵,更是大半都散入了辽东大地,开始疯狂的屠杀那些准备向朝鲜进发的女真人。 平时这些人大多躲于老林子之中,想要将他们揪出来并不容易,但是如今他们从林子里钻了出来,又有明确的目的地,可是千载难逢的战机,容不得错过。 如今还是盛京城下的骑兵,大半都是蒙古炮灰军,却是大半打着他新军的旗号,这一招也是跟多尔衮学的,纯属现学现用。 被阴了这么多次,李开远终于可以还回去一次了。 眼看着多尔衮率领数千骑兵,如同苍龙席卷大地,极为干脆的在炮灰中杀出一条血路,滚滚向南的背影,李开远并不为意,长笑一声,便催促着全军,自后追杀而来。 如此轻易的杀透重围,甚至数千骑都没有损失多少,多尔衮并没有任何兴奋或得意,反而眉头一下子扭成了个川字。 也许是因为野蛮的本能,不知为何,他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似乎落入了某个陷阱之中一般。 但如今却不是细想之时,身后数万骑兵山崩海啸一般的自后追来,就算以多尔衮的胆量,也绝对不愿意以数千骑硬撼身后这数万骑。 双方的战马都是养精蓄锐已久,一追一逃之际,很快便奔行了数十里,而多尔衮的心理的不好感觉,也愈发的强烈起来。 道路上尸体很多,只是简单的看了一眼衣饰和体格,就明白他们大多都是女真人,有老有少,年轻的更多,只是他们如今都变成了地上的死尸。 而在视线可及的田野里,时不时就能看到一群群的野狗,在不远处围绕着嘶咬着东西。只看那些野狗红的发亮的眼睛,稍有经验的人,都看的出来,那是吃人吃的太多的缘故。 野狗是不吃腐烂血肉的,显然那些被撕咬的尸体,就是这几天被杀的。 让多尔衮更加心慌意乱的是,视线所及的远处,还时不时的会出现一队队的骑兵,虽然每一队人数并不算多,但是只奔行了数十里,便看到了近十股的骑兵,任谁也不会觉得这是一个好兆头。 强压着心中的烦噪,多尔衮不断的抽打着坐骑,拼命的向南逃遁着。身后时不时会有人发出惨叫,隔着这么多人,传到多尔衮耳中,已经是微不可察的声响,但声音却是连绵的,不断刺激着多尔衮,让他根本无法静下心来思索。 数个时辰过去,双方一追一逃,至少又奔出百多里路。 就算骑兵们还能坚持,但双方的战马都有些疲累了,若是再这般死催跨下战马,要不了多久,战马就会力竭而死。 当多尔衮进入一处村庄稍稍休整战马,补充一些吃食之时,他终于满意的听到,身后那隆隆的战马奔驰声消失不见。 但休息了还不到半个时辰,外围便响起了急骤的马蹄声,然后便是连续的呐喊厮杀之声。 不过多尔衮并没有有什么动作,他是老于战阵之人,只是略略听了听声响,便明白来敌最多只有数十骑,根本不足以让他为此多费心神,养足精力才好继续赶路。 果然不多时,斥候队长便来报告,言称是数十个蒙古斥候靠的太近,已经被他击退,斩杀七人,活捉两人,剩下全部逃遁而去。 这是蒙古人的真实战力,多尔衮也没有往心里去。只是向来听到大清八旗就会腿肚子打颤的蒙古人,竟然敢单独靠近这么近的距离探查,也是让多尔衮眉头一皱。 他明白这是满八旗如今威慑力大为降低的缘故,但是却是让他有些难以接受。 再休息了数分钟,多尔衮便面色一寒,他刚刚想到一个极为重要的问题,还没有想透彻,耳边便再一次传来大批骑兵奔驰时大地发出的隆隆声,委实让人厌烦。 但是无论他有多厌烦,面对着汹涌而来的骑兵海洋,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再次翻身上马,继续打马向南而去。 第520章 渐无路下 一连三日,除了夜晚数个时辰之外,身后的追兵就没有停止过。 期间更有数次明军打算从两翼迂回包抄,但却均被多尔衮一一识破,根本不可能给对方合围的机会。 这些行动,基本都在多尔衮的预料之中,完全中规中矩,只是佐证着他的判断。 靠着一人双马,极强的机动力保障。他如今已经逐渐将追兵慢慢甩开距离,但多尔衮心底的不安却是越来越强,而且他还完全不知道,这种不安到底来自于哪里。 不过这数日高强度的行军,带来的不仅仅是身体的疲累,更是精神上的极度折磨。 唯一的好处便是,他终于隔开了一段安全距离,可以安全的向预定方向进行转移。 “图尔斋,距离连山关还有多远?” 多尔衮一边打马缓行,一边向着身边的亲卫问道。 “回主子,只有三十里不到了。” 图尔斋是负责大军斥候指挥的,这种地理位置当然一清二楚,闻言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好!传令大军火速前进,直达连山关再行休息!” 多尔衮精神一振,马鞭一指前方,下令道。 这几日工夫,多尔衮并非以一条直线向前,而是东绕西绕,不断的带着后面的追兵兜着圈子,原本两天可以跑完的距离,却是被他生生跑了三天。 不过多尔衮却并不在意,他虽然极为疲累,但是后面的追兵只会更加的疲惫,而他们只需要穿过这处林子,再掩去形迹,就可以让追兵完全找不到方向了。 这完全就是智力上的碾压,明军统帅空有数量极多的大军,却是没有多少智慧,这大半年来不断的被自已戏耍的团团转。 多尔衮甚至有时还会下意识的想,若是自已换在对方的位置上,估计现在的大清早就不能坚持了。 但是多尔衮却是没有任何得意之情,相反还觉得深深的悲哀,明明依靠蛮力的应该是大清八旗才是,什么时候骁勇善战的大清八旗,要沦落到依靠智慧打仗的地步了。 虽然心中还有些许的悲哀,但是多尔衮却是了一丝期望,这样蠢笨的敌人,他恨不得李征多派一些来,最好让这些蠢货来指挥李征的嫡系潞州军,这样的话,满清说不定还会有翻身的可能性。 但是李征会不会真的这么昏聩呢? 事实上李开远也并非多尔衮心中所想的这般废物,之所以懒的多动脑子,完全是建立在李开远想多消耗蒙古人实力的基础之上的,李开远可没有兴趣帮蒙古人培养出来一批能征善战的军队出来。 因此,完全依靠人数优势的战术也便这般被用了出来,对于李开远来说,哪怕用十个八个蒙古人的伤亡,换来一个满清八旗的死亡,对他来说,也完全是赚的。 而他的本部,也只是在蒙古人失败之后,肩负起将满清八旗势头打下去的任务,并重塑蒙古人的信心而已。 多尔衮不知道的是,在他心中其蠢无比的李开远,并没有在多尔衮后面赶鸭子,而是早就判断出了多尔衮的行进路线,如今已经在十里外等候着他了。 当多尔衮大军艰难的冲出林子,眼前的连山关遥遥在望之时,正在全军心情开始略略放松之时,却是突然听到四周不断的出现尖锐的响箭之声。 当第一声响箭射出时,身经百战的满清八旗兵们,已经自发开始的调整行军队列,在各自军官的喝令下,急匆匆的开始列阵。 但是他们数千人刚刚从密林之中行出,人马散乱,想要快速的组成战阵,又谈何容易? 同样埋伏在密林两侧的李开远本部,距离多尔衮大军还不足千步,数百步的距离对于步兵来说是需要些时间,但对于开始奔驰起来的骑兵来说,根本就不远,一两分钟就能直接杀到眼前。 而一两分钟,满八旗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列的成队列。 在多尔衮眼珠通红之际,图尔斋却是一鞭抽在了多尔衮的坐骑上,大声的喊道,“来不及了!主子快走,奴才带本部阻挡一阵!” 在多尔衮半推半就的随着战马离开之后,图尔斋抽出自已的腰刀,狂吼一声,也不管队列还没有整理好,便即带着自已麾下牛录向前冲锋而去。 数百人的队伍对于上万的河套骑兵,根本就算不上威胁,但在图尔斋亡命的抵抗之下,却是不可避免的被阻挡了片刻,当图尔斋本部全部变为尸体,也只是片刻而已。 就是在这片刻工夫,多尔衮已经行的远了,但是李开远却是毫不着急,不急不徐的在后追赶着,似乎完全不将多尔衮跑远而忧虑。 多尔衮亡命逃入连山关,根本就没有多待,便即穿关而过,向着通远堡,凤凰城而去。 突然出现的李开远,不仅令他大吃一惊,更是让他的心开始疯狂的跳动起来。 隐隐间有一丝明悟在他心中升起,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向前再向前,去求证自已最不愿意面对的情况。 一路向前奔驰了近百里,看着眼前的情景,不仅多尔衮呆住了,他下面的八旗兵也个个一脸的惊恐。 过了通远堡,在通往凤凰城的道路上,倒着无数的尸体。尸体自脚下一直绵延至天际,根本就看不到尽头。 他们有男有女,更是有着孩童,散乱的物品扔了一地,甚至连金银财宝都落的满地都是,让人明白他们当时逃跑之时,究竟有多匆忙和绝望。 多尔衮只觉得胸口一阵阵发闷,一股郁气不断的淤积着,让他胸口如同立着一块大石,几欲直接晕去。 明人早就看破了他的计策,更是早早安排人在路上拦截,凤凰城并没有让满清浴火重生,反而让整个满清直接坠入了无边地狱。 屠戮妇孺向来是满清的最爱,但当这个被屠戮的对象换成自已时,却是谁也爱不起来。 看着无数的尸体,多尔衮内心已经清楚,既然此地有这么多的族人被屠戮,那本该保护他们的八旗兵,肯定是凶多吉少了。 能够将护送妇孺的八旗击败,所动员的兵力数量,肯定是一个极其庞大的数字。在这种数量的敌人面前,多尔衮再向前行,只能是自已找死。 更可怕的是,在失去了无数族人之后,大清已经再也没有了未来。 虽然道路就在脚下,但多尔衮却是感觉到虽然四海苍茫,但大清与他却是再也没有了前路。 “列阵!报仇!” 看着一众眼巴巴看着自已,等待着自已命令的奴才们,多尔衮强行将心中的绝望压了下去,轻轻的拉转过马头,回望着来路方向,十分平静的说道。 只是谁都听的出来,多尔衮那平静话语下掩盖不住的愤怒。 第521章 末路 报仇二字似乎天然带着一些魔力,听到多尔衮的话语后,几乎所有八旗骑兵都慢慢的安静了下来。 队伍整理的速度也更加的快速起来,在一排排整队完毕的满清八旗身上,开始透露出浓浓的哀伤,以及视死如归一般的气息。 多尔衮并不是一个视死如归之人,事实上对于多尔衮来说,满清的族人死的再多,他也不会有多少心疼。 最多是因为这些奴才死的太多,他再也没有那么多的奴才可以使唤,不能信赖他们,为自已取得万世不拔的基业而已。 但现在摆在多尔衮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条便是直接决一死战,要么拿下李开远的人头,再苟延残喘的活一段时间。 要么就是直接遁入山林之中,避开汉人的锋芒,慢慢再积累力量。 第一条路,多尔衮根本想也不会想。 但第二条路,多尔衮现在还不想做,也做不到。 密林之中根本不可能养活的了这数千人马,而且若是不能给已经追随过来的李开远重重一击,多尔衮觉得就算自已能够逃入密林,也逃不过接下来的搜山检海一般的追击。 因此,先与李开远追兵大战一场,便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了。 只要利用得当,这数千刚刚见到无数族人横死的八旗兵们,骨子里面的暴虐被完全释放出来,更兼哀兵之势,就算不能击败追来的李开远,也势必能够将其重创,方便自已逃生。 同时一场大战也会势必让追兵损失不小,幸亏的人再入山,那存活的机率就大多了,也会降低跟随的军队在无法填饱肚子之时可能产生的叛乱。 这般悠然的在战场上慢慢等候,实属这些天来极为难得的休整。 多尔衮此时已经不再多想在他之前转移的小皇帝的命运会如何,也不愿意去想在自已突围之后,难得的表现一次无畏气魄,毅然留下守城的代善命运会如何。 眼下的他已经不再为满清而战,而是为了自已的生存而战。 只是过了大半个时辰,远处视线尽头已经出现了滚滚的尘烟,这是大队骑兵奔驰而前所带起的尘沙。 唯一令多尔衮瞳孔收缩的是,这些骑兵是从他的背后而来! 不远处已经出现了明军游骑斥候的模样,似乎看到满清军队正在静静等待着他们的到来,顿时有数骑飞马而回,其他人则是有些迟疑不定,围绕着满清大军来回兜着圈子。 对于这些斥候,多尔衮没有驱赶的意思,将珍贵的马力和士兵的体力消耗在十几次苍蝇身上,委实不值得。 再过了近一刻钟,隆隆的战马奔驰声已经清晰可闻,天边一道黑线,正在快速的变粗变大。 滚滚铁骑袭来,旗帜在风中咧咧作响,金戈铁马中带着着冲天的杀气,压迫而来。旗帜上飘扬着一颗滴血的狼牙,如此的醒目。 骑兵并没有减速,在三百步外,便由小跑开始慢慢加速,直接向着多尔衮大军冲击而来。 “鬼脸骑兵!” 满清八旗人人脸上都有些凝重,作为与这些狼骑兵征战近年的他们,当然不会认不出这群敌人来。 正是这只骑兵改变了他们对于潞州军骑兵,只会呆板的列墙而战的看法,这股骑兵能分能合,甚至可以作到以松散的骑阵与八旗兵打的不相上下。 “进攻!” 多尔衮脸色木然,嘴中冷冷的吐出这一个词。 他看到的不仅仅是那滴血的狼牙,更看到了在滴血狼牙旗帜旁边,一杆破破烂烂矮了半截的黄底红边的团龙旗。 那是镶黄旗的旗帜,如今旗帜落在狼骑兵手中,镶黄旗的下场,可谓不言而喻。 令多尔衮不明的是,镶黄旗怎么也是有着数千兵力的大旗,还有两蓝旗相伴,怎么可能被眼前这股人数还不足五千的狼骑兵一战而灭,甚至连大旗都被夺了去? “我宰了你们!” 这情况显然不只是多尔衮看到,另一人也看到了。一看到这面旗帜,豪格便即怒发冲冠,咆哮一声便即跃马而前,疯狂的冲击向狼骑兵。 两黄旗是皇太极留给他的最大的依仗,却没有想到短短半年,两黄旗便即全部折戟沉沙,怎么不令他愤怒欲狂?! 风声啸啸,战马长嘶。 两支骑兵如箭一般相互靠近着,漫天的箭雨冲天而起,向着狼骑兵笼罩而去。 无数的箭矢射在骑兵厚实的甲胄上,叮当作响,倒下马之人却是寥寥无几。 多尔衮的疑惑很快便得到了答案,映入他眼帘的是无数的黑乎乎的圆球漫天而来。 这些东西他并不陌生,在关内他也是尝够了它们的苦头。 不过这些所谓的手榴弹,不是必须要点火才能引爆的么?为何不见对面的骑兵有引火的动作,便即直接被甩了过来? 但是那在半空中便不断冒着青烟的手榴弹,却是打消了多尔衮觉得对方只是虚张声势的想法,同时他也直接闭上了眼睛,明白镶黄旗再加上两蓝旗是如何败北的了,更知道今天自已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打赢这场仗了。 无数的爆炸声在密集的八旗骑兵阵中轰然炸响,无数飞溅的铁流,顿时让一片片的骑兵倒下马来,甚至战马这种生命力强悍的生物,也根本挡不住几块弹片的摧残,只是一个照面,八旗骑兵便即人仰马翻,大片大片的倒撞下马。 多尔衮闷哼一声,虽然被心腹奴才保护的极为严密,但是还是小腿上一麻,滚热的血流不断的汹涌而出。 不过他却来不及有任何的反应,映入眼帘的便是一片雪亮的刀芒。 狼骑兵毫不停留的直接扑入人群,在八旗骑兵还在爆炸中晕头晕脑之际,便即疾冲而来大砍大杀。 骑兵之间的对冲速度极快,在多尔衮没挥舞几次佩刀之后,便即眼前一空,再无一名敌骑。 不过扫视了一眼身边的士兵,多尔衮顿时心中一阵阵的发紧,只是这一次对冲,他的奴才就损失了超过两千人! 这些可都是他未来的依仗,都是他属下的两白旗奴才,本来大半年征战,剩下的人数只有六千多点,这一战就这般窝囊的丢了两千人,而对方伤亡最多也只有百多人而已! 更令多尔衮心中不是滋味的是,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已前方不远的豪格,连续身中数刀,最致命的一刀是从左侧带过他的脖子,直接将他的脑袋拉的向后九十度断折! 亲眼看着与自已纠缠争斗一生的豪格这般落幕,一股末路的悲凉瞬间划过多尔衮的脑海。 “全面分散!撤入老林!” 这种一面倒战争,完全就是送死的战斗,已经完全没有必要,多尔衮只是权衡了数息,便即直接下令道。 第522章 科尔沁 事实上,李征来的比多尔衮预料到要快上数日。 在多尔衮刚刚窜入山林之中时,李征便已经带着近万骑兵先行到达了沈阳城下。 此时的沈阳城,已经是遍地血污,城中更是血腥味冲天,还有浓重的烤肉味,遍地尸骸。 在多尔衮率领两白旗突围之后,代善便带着两红旗残部,与城中无法跟随大军突围的近万老兵,殊死的与围城的蒙古人大战连连。 到了如今这个份上,在多尔衮都已经放弃了满清都城沈阳的情况下,满清的没落已经不可避免。 这些蒙古人攻击起来便再也没有了任何的顾忌,反咬主人的狗从来都是最凶残的,被满清圈养了十数年的蒙古人就是这种心态。 在火药炸开了城门之后,无数的蒙古人便即发疯一般的冲入盛京城中,与满清余孽展开了血腥的厮杀。所有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活物都是他们屠戮的目标,不狠狠的将旧主人撕成碎片,又如何能够在新主人面前拥有地位? 尽管盛京城中只剩下老弱病残,但是悍勇又绝望的满清老兵们,依旧给了蒙古人沉重的打击,数千蒙古人殃于此役。 不过随后杀红眼的蒙古人,直接放火将半个盛京烧成了一片白地,若非顾忌着新主人的不喜,甚至整个盛京城根本就找不出来任何完好的建筑。 李征到来时,大火刚刚熄灭不久。 眼看着这座汇聚着满清两代人努力经营的城池,变成一地的瓦砾垃圾,李征的心情也是极为复杂。 “王爷,奴酋代善的首级在此,请王爷过目。” 一个衣着鲜明的蒙古贵族,在一队蒙古人的护卫下,接受过安检来到李征面前,恭敬的将一个盒子递了上来。 “做的不错,你是哪个部落的?” 虽然对于代善的首级丝毫没有兴趣,但李征还是满面微笑的向着这个蒙古人问道。 到了他这个份上,个人的情绪已经不重要的,一言一行都需要慎重,特别是这种新投靠的二五仔,更是需要安抚一番。 “奴才是科尔沁部可汗之子扎鲁库图,见过王爷!科尔沁部之前被建奴蒙蔽,如今已经翻然悔悟,已经尽起部族勇士,前来相助李将军共诛建奴!” 来人顿时将头深深埋在地上,急匆匆的将自已部族与名字报了出来,更是对自已部落的行为进行了干巴巴的辩解。 虽然这个辩解极为的没有营养,甚至用的理由哪怕一个小孩子都不会相信,但这毕竟是一个态度,表达出来的意思,就是科尔沁部已经臣服。 “扎鲁库图,你该不会觉得,用这轻飘飘的几句话,就可以将科尔沁部与建奴一起十数年间,对大明造成的无数伤害全部抵消了吧?” 李征听到科尔沁部这个名字之后,却是慢慢收起了笑容,声音也开始冷漠了下来。 “王爷,科尔沁部知道错了,请给我部一个机会,我部愿意世世代代效忠于王爷!” 扎鲁库图不断的磕着头,不断的哀求着。 “空洞的话语可救不了你科尔沁部。” 李征油盐不进,冷哼一声说道。 “请王爷示下!王爷但凡有令,科尔沁部无有不从!” 扎鲁库图身体颤抖了一下,一咬牙坚决的说道。 李征的这种态度也是令扎鲁库图有些措手不及,不是说汉人只要被说上几句好话,再发誓会世代效忠,汉人就会十分大方的赦免他们的罪行,然后还会有大批赏赐落下么?眼前这个李征的态度,却是完全打破他对于汉人的固有印象。 “三个月内,去拿回多尔衮或者一万个建奴的人头回来。记住,这是你科尔沁部最后也是唯一的一次机会。” 李征平静的看着面前跪着的这个科尔沁部未来继承人,声音虽然不大,但谁也不会怀疑其话中的坚定和自信。 这是来自于对自身实力的绝对自信,漠南蒙古部落已经基本上全部归降于李征,科尔沁部若是不肯答应的话,便只有被全灭于草原之上,或者大举北迁,试试漠北五部会不会接纳他们。 不过李征十分确定,生存条件极为恶劣的漠北五部是不会欢迎一个新人加入他们的,这必将消耗他们本就不多的资源。 更可恨的是,这个新人是之前一直依仗着建奴兵威,曾不断欺压于他们的科尔沁人。 毕竟科尔沁人向来占据着草原上最肥美的牧场,单从这一点上来说,他就基本上整个草原的公敌,无论到了哪里,都不会受到欢迎。 眼下落难了,几乎没有人会放弃这个报仇雪恨的机会。 “王爷,三个月的时间,委实太过于急迫了……” 一听到这个条件,扎鲁库图顿时头皮有些发麻,这完全就是将他们科尔沁人往死路上逼啊。 “你在与本王讲条件?你觉得本王没了你科尔沁部就办不成事了?谁给你的勇气?” 但是他的话还未说完,李征便冷冷的打断了他。 “奴才不敢!奴才这就召集族人去办!” 扎鲁库图噗通一声再次跪倒于地,不断的磕头。 “记住,你只有三个月的时间!” 李征看着准备立即回去的扎鲁库图,平静的说道。 “奴才谨记!” 扎鲁库图身体再次颤抖一下,恭敬的回答道。 眼见李征挥手,扎鲁库图脚步有些踉跄的翻身上马,死命的抽打着战马,向着远方狂奔而去。 他是一刻也不想待在李征旁边了,这里的氛围让他压抑的几乎要发疯了。 “七哥,这厮跑的如此匆忙,会不会回去之后便召集部众,直接全族迁徙跑了?” 李征身边的李开莫眼看着扎鲁库图如同被老虎追着一般,快速消失在视线尽头,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跑?他往哪里跑?科尔沁部与建奴关系太亲密了,在草原上仇敌比咱们还多,无论漠南还是漠北,他都是被排挤报复的对象。除非他一路向北,跑出奴尔干都司的范围,钻入野林子里偷生,否则只会是死路一条。” 李征摇摇头,对于科尔沁部,他还真不怕他会跑了。 “通知下去,今年的那达幕大会在盛京城下召开,让所有蒙古部落到时都要到场,我今年打算与他们一起过过这个节日。” 李征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太久,便即向李开莫吩咐道。 “我这就去办。” 李开莫点点头,那达幕大会是六月初四召开,眼下时间完全来的及。 第523章 末路 辽东的战事来的快,去的也快。 在李征决定倾国之兵前来灭国之时,满清就注定已经没有了作为国家的可能。 在多尔衮狼狈窜入密林之中时,多尔衮已经完全明白,这个已经不再是推论,而是实实在在的事实。 狼骑兵自后而来,唯一的解释就是前期向朝鲜转移的八旗部众如今肯定已经烟消云散,而护卫他们的三旗兵马,如今估计也跟着殃于战争之中。 在三天前,带着无数物资和丁口的满清部众,艰难的到达通远堡时,却被一路迂回先行到达通远堡的狼骑兵,在夜间偷袭了警惕心大为放松的镶黄旗。 镶黄旗本就元气大伤,虽然补充了一些旗丁,人数已经达到了六千余。但是这些新丁根本没有增加镶黄旗的战力,他们无论作战意志还是作战技巧,都远远比不上之前的镶黄旗。 在五千狼骑面前,这些镶黄旗只是坚持了数分钟,便在无数的手榴弹下败下阵来。 在后续的一万余河套骑兵呼啸着从狼骑兵撕开的口子一涌而入后,战局便再也没有了任何的悬念。 战力不如,数量更不如的镶黄旗,瞬间便从败退变成了溃退。最后在近两万骑兵的疯狂攻击下,直接原地崩溃,甚至连被他们保护在中间的皇帝都完全放弃,直接从人群中杀出一条血路,向无边的原野中逃散开去。 侧翼的镶黄旗的败退,直接将无数满清旗丁给暴露了出来,这些没有经过什么战阵训练,只能算是武装平民的旗丁,在武装到牙齿的狼骑兵面前,完全就是被屠戮的对象。 无数逃命的人群直接将闻讯赶来支援的两蓝旗冲的支离破碎,混战了数个时辰,镶黄旗两蓝旗便即一战而溃,尤其是镶黄旗,更是狼狈的将自家的大旗都丢了。 多尔衮之前所立之地,便是当夜被杀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满族部众逃亡的起点。 狼起兵一直追杀至鸭绿江,这才停止了追上,不是不想追了,而是马力已然耗尽。 两百余里的大追杀,满族作为一个整体民族的主体,已经轰然崩塌,十数万丁口的尸体,自通远堡绵一路延至鸭绿江畔,造就了一条由尸首铺设的鬼路。 所谓天道好轮换,苍天饶过谁。 当年努尔哈赤自辽阳一路横杀至鸭绿江,数百万的辽东汉人,在短短的半年内便被杀的只剩下了数十万。 从毛文龙镇江堡大捷,到建立东江镇这短短的两年时间里,又有多少汉人在出逃路上横尸无算? 杀人者,人恒杀之。 狼骑兵所做之事,与努尔哈赤当年一般无二,都是灭绝一切。 对于逃入朝鲜的满清小皇帝,狼骑兵上下根本就没有追入朝鲜的意思,在得知李征大军入辽东之后,虽然狼骑兵杀的人头滚滚,但所有人都十分默契的等待着李征大军的到来。 毕竟数万大军北上,不能劳军无功,而这个已经被打断了两条腿的满清小皇帝,就是李征此次北上最好的果实。 因为是轻装简从,根本就没有多少物资的狼骑兵,在随便打扫了一下战场之后。留下了河套骑兵驻守鸭绿江畔,阻止分割开满清溃兵与冲入朝鲜的小皇帝,狼骑兵便即踏上了返程之路。 没有想到,竟然在这里碰到了多尔衮。 本来就士气高昂的狼骑兵,面对着只有数千兵力的多尔衮,自然不会有丝毫客气,只是一轮冲击,便将多尔衮打的生死不知的逃入密林之中。 在主力尽失之下,满清已经再也不能称之为国家,再次退化成为拦路抢劫的建奴。 半个时辰后,李开远便与自已的本部狼骑兵汇合,不过此时狼骑兵大半兵力已经散入山林之路,追着多尔衮逃跑的方向紧追不舍的跟了下去。 李开远并没有加入这场追逐战中,狼骑兵中追下去的,都是有着火铳傍身的精锐,他手下这些半吊子骑兵,以多打少有把握的,但是这种单打独斗,还是尽量避免的好。 不过李开远当然不会这般闲着,大军散开向四面八方,在满清主力已灭的情况下,开始对于各个地方展开拉网式的搜索,不放弃一个满人部落。 崇祯十四年五月中,李征大军一路跋涉,来到了鸭绿江畔。 看着那碧绿的波浪,李征耳连连似乎又响起了后世那首军歌,无数的革命先烈唱着这首激昂的军歌,义无反顾的踏上鸭绿江大桥,奔赴向前方的战场。 那一仗,让国人从此在世界上真正的站了起来,让人再也不敢轻易的侮辱国家。 而这一次,他同样也是领着军队跨过这条河,不过并不是悲壮的奋起拼杀,而是彻底将他的噩梦终结。 朝鲜国中,烽烟处处。 原本十分恭顺的朝鲜国人,在建奴一溃千里来到朝鲜之后,却是人人振奋,原本被压制的主战派再次抬头。 虽然朝鲜人的战力微弱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是建奴如今剩下的也只是残兵败将,更是数量极少,只有数千八旗,外加数万最擅长跑路的旗丁。 这点力量根本无法快速的将朝鲜反抗的苗头扑灭,在大明军队已经追杀过来的消息鼓舞下,越来越多原本敢怒不敢言的朝鲜人,已经开始三三两两的发起了反抗,虽然大部分人都以横死告终,但是偶尔一两个落单的建奴被杀之后,还是将朝鲜人反抗的信心激励了起来。 相比于大规模的叛乱,这种小规模的抵抗才是最要命的,建奴不可能每次出去,都是大规模的出门,三五人成群出营,很可能就会在平壤消失的无影无踪,但是大军出动之后,却是根本找不到一个人影子。 在这种要命的气氛下,原本就因为大败之下,人心扭曲敏感的八旗败兵,疯狂的进行了一轮又一轮的屠杀报复。 许多根本没有参与其中的朝鲜人,却也只能悲惨的倒在屠刀之下! 若是平时,杀的越狠,反抗的人就越少。 但在满清已经如同秋后蚂蚱一般之时,这种疯狂的状况反而更加刺激了朝鲜人,越来越多的朝鲜人开始起来反抗。 在李征踏入朝鲜国土之后,便是迎来了无数的带路党,在这些本地人的带领下,李征大军耳聪目明,如入无人之境,攻必有果,战必有得。 平壤被光复时,建奴最后的大军宣布灰飞烟灭,在建奴与李征共同努力下,整个平壤都变成了熊熊燃烧着的火炬,为城内最后的一千余残兵共同化为灰烬…… 第524章 捷报 满清小皇帝在一处小山包被抓到的,同时被抓到的还有布木布泰这个未来鼎鼎大名的孝庄皇太后。 至于其他人,李征也懒得问他们的名字,全部被杀了个干净。 不过蒙古人的那达幕大会李征无论如何是赶不上了,他要参加这个大会目的也很明确,那便是继续对建奴进行捕杀。 在未来半年内,便是蒙古人势力划分的规划开始,而前提就是他们能够拿到多少建奴的人头前来。 无论如何,李征是不可能让建奴再次死灰复燃,用草场换人头,对他来说是一个稳赚不赔的买卖。 而且河套出来的汉奴,也将成为草原上的一方势力,这对于他经略蒙古十分的有帮助。 对于蒙古人,李征决定沿用满清当年的政策。 所谓清修庙,明修墙。 大明持之不懈的修墙后果已经显露出来了,那便是蒙古人从来就没有真正臣服过大明,而满清大肆修庙,并划定草场,规定蒙古人只能长子守家,其他儿子全部进庙拜佛的政策,再加上挑唆蒙古人之间相互争斗,然后坐收渔利的政策,也是历史上第一次将草原完全压服的例子。 不过李征显然不用这么麻烦,他如今正在推动蒸汽机的发明,虽然短期内大明想造出蒸汽机不太现实,但是在已经将北方平定的情况下,他也可以开始将目光转向南方。 一旦将大明再次整合完毕,集全国之力开始推动科技时,李征相信这一天绝对不会太远。 一旦有了蒸汽机,再造出火车,那困扰中原农耕民族远征的最后障碍,大规模筹集粮草和远距离路途消耗巨大的麻烦就会迎刃而解。 只要有充足的后勤保障,再配合数千精锐步兵,外加实力强悍的部分骑兵,李征就有十成的把握,将整个草原完全置于统治之下,让这片时不时祸害中原大地的草原,真正的与中原大地融化在一起。 他不怕草原民族人口众多,只要他能够如后世一般,让草原民族认同并融入中华民族之路,那便再也不会有任何兵祸连结。 而这一点,李征觉得并不困难,毕竟虽然两地打了数千年,看似已经结下了无边的血仇,但是双方却也因此相互之间有了极为深刻的了解。 而且很快北方的俄罗斯人就会越过空旷浩瀚的西伯利亚,面对着这个更加嗜血的民族,李征觉得在共同的敌人面前,双方之间融合会更加容易一些。 只要前期武力压服,后期再大规模的迁汉民入草原,并对蒙汉孩童进行针对性的教育,要不了几代人,双方必然会完全整合在一起。 当南方平定之后,李征就会有足够的钱粮来推行他这项政策,彻底的消弭双方之间的隔阂。毕竟李征对于西伯利亚地区,是抱着极深厚的兴趣,甚至不下于那无边的海洋。 而北方苦寒之地,却是汉人所无法驻足之地,未来还需要这些蒙古人充当先锋,不断的扩大华夏民族的生存空间。 西方世界现在正在狂欢之路,大航海时代带给他们的不仅仅是面积庞大的殖民地,更是无穷无尽的财富。 靠着这些巨量的财富,西方世界正在飞速的发展着,无论经济,文化,军事,全部都在突飞猛进中。 大明在这方面根本就没有起步,而李征想要从中分一杯羹,需要的不仅仅是和郑一官这样的海盗集团合作,更是需要拿下南方,建立起一支足够强大的海军。 时间已经不是很充裕了,而李征却还刚刚平定辽东,距离让整个北方完全恢复更是还需要一段不短的时间。 虽然李征知道现在向南用兵,只会让北方恢复的速度更加延后,但是已经没有多少耐心的李征,却是不得不选择尽快向南用兵,以最快的速度一统天下,这样才能用南方充沛的钱粮,加快北方大方的复苏。 东北的问题已经解决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事情李开远坐镇北方,已经足以收尾了。 但西北方向的强敌,却是让李征有些烦燥。 那便是日渐强盛的准葛尔蒙古,在李开远大肆抽调河套骑兵向东北用兵之后,原本被宁夏、陕甘边军压制着的准葛尔部开始不断的冒头,开始屡屡挑衅大明西北边境。 永昌卫与凉州卫,是陕甘边军在甘肃的最后底线,却是不断的被准葛尔人袭击。 原本还只是零零星星的百多骑,数百骑,但是半年前,潞州军主力向北方倾斜之后,这些地方受到的骚扰便开始一日多过一日,数千骑的会战,双方都已经打了不止一次两次。 而且准葛尔人并不是与草原上的蒙古人那般,完全蜕化至石器时代一样,他们的武器并不落后,甚至都开始大规模的装备了火铳、火炮这种武器,无论野战还是攻城,都是颇有章法。 好在陕西处,还有洪承畴这只老狐狸存在,陕西新军虽然编练只有半年多,还被李悦带走了大半,但就是靠着一万新军,外加两三万的旧官兵,还有宁夏镇、甘肃镇一万余骑的协助,洪承畴却硬是将三边防线打造的密不透风。 大半年来,大战小战不断,却是硬是没有让拥兵数万的准葛尔人踏入内地一步。 留着准葛尔人明显是一个祸害,不过李征并不打算立即便收拾他们,这也是穿越者的一大好处,那便是还能看清没被改变的历史走向。 要不了多久,准葛尔人便会停止东进,开始与哈萨克、灭叶尔羌汗国打的热火朝天,直到三年后出生的葛尔丹执掌大权之前,再也没有心力向东一步。 “这一躺来的有些亏了。” 李征喃喃的道,这一次出兵,也是他唯一一次没有捞到足够好处的战争,虽然士兵们个个都十分满意得到这个灭国之战的名头,但李征还是觉得有些亏了。 “报王爷!河套急报!” 正在李征开始想着如何从江南缙绅们身上,将这次出兵的亏损给补偿出来之时,一连串的急报声由远而近。 李征悚然而惊,如今的历史已经被他改的面目全非,难道准葛尔人这次没有按照历史走向,全力攻入了陕西? 若是如此的话,那他也只有立即回师陕西,放弃南下计划,全力与准葛尔人决一死战了。 “三边总督急报!古浪所大捷,阵斩准葛尔部七千,迫降万余!” 第525章 落幕 河套的捷报,让李征忧心尽去。 西北,东北边患都已经解除,如今正是南下的最好时机。 大军在北地不能久留,毕竟各种损耗极为巨大,这还是靠海,有海船可以直接运送物资的情况下,若是全部依赖陆运,李征就算破产也根本无法支撑这种程度的北伐。 那达幕大会已经落幕,这一次的那达幕大会,也许是蒙古人有这个大会以来,最凄凉也是最疯狂的一次盛会。 前来参加大会的蒙古人只有寥寥的万余人,许多人还是全身血污,尤其是蒙古的王公贵族们,一下子少了一大半。 最疯狂的是,这次大会一下子进行了五天,蒙古人几乎在狂欢中将自已身体中的能量全部耗尽。 这并不是他们有多么的开心,而是大多数蒙古人,都已经看不清未来,许多甚至已经对未来完全绝望。越是疯狂的玩闹,就越是让人觉得他们的绝望。 两年不到,看似辉煌无限的满清便即轰然倒蹋,而蒙古人却似乎倒的更加快速一些。 两年前在关内已经被重创一次,这大半年更是被李开远狠狠杀了一批,又拉起大批的炮灰向辽东进军,在盛京城下更是再次被重创了一番。 最讽刺的是,在明清双方的国战之中。 决战双方前期的损失都是可以忽略不计,损失最大的却全部都是蒙古人,在这两年多时间内,蒙古人消失的部落已经不计其数,如今每过一天,就有更多的部落妇孺在男丁被征调一空,部落牛羊被抢劫一空之后,只能绝望的饿死在草原之上。 数年前,蒙古人无法拒绝满清。数年后,蒙古人也无法拒绝大明。 夹杂在两大强者之间,蒙古人有的只是不断的流血,不断的将族中勇士送向战场,付出的极多,却是只能分到一些残羹冷炙。 好在这一切即将结束,明清之间的国战,也终于以大明全面胜利而宣布结束。 不过这一切却是建立在蒙古人十损七八的结果上,就不那么令蒙古人兴奋了。 但打又打不过,逃又逃不了,这些汉人不同以往,他们是长期在草原上驻守的,又根本不愿意跟他们讲道理,完全就是一场悲哀。 当蒙古人将全部的悲哀全部化为狂欢,完全发泄出来之后,他们却是听到了令他们惊喜的内容。 这些汉人并没有对他们赶尽杀绝,而是在大会之后,开始为蒙古人划定牧场,随着百多个大大小小的牧场被划分出来,蒙古人这才觉得以后的日子有了一点盼头。 对于汉人制定的百颗建奴头颅才能有挑选资格的规定,蒙古人却不太在意,如今辽东各地的建奴数量还有不少,凑够这些人头并不算什么难事。 而一些大部落,譬如土默特部与喀尔喀部,更是早就有了这些斩获,其中最早跟随李开远部征战的土默特部,更是所获的建奴首级已经有数千具。 虽然大多都是建奴的妇孺老人,但是他们却是如愿的得到了他们祖辈生活的草场,而那座草原明珠归化城,也再次回到了他们的怀抱,更是令他们喜出望外。 其余小部落只要在辽东征战过,多少也能拿出来这些首级,就算没有,多向辽东穷乡僻壤之路跑上几次,这些首级也并不难得到。 至于凑齐百级首级之后,李开远更是开出了一级换十斤米粮,三级换一只羊羔的赏格之后,所有蒙古人已经完全疯狂了,已经穷的只剩下自已手中刀枪的他们,再看向辽东大地之后,眼睛都开始通红了。 粮食可是如今草原上最硬通的货物了,而牛羊更是牧民们生存下去的唯一保障,再想起辽东的建奴时,他们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高高举起屠刀了。 在一片欢腾之路,蒙古头人们却是心底发寒。 虽然战败者失去一切,这是草原上最基本的法则,但是这般狩猎建奴,已经不是报复了,完全就是灭族了。 头一次,蒙古贵族们看向汉人时,目光中已经充满了畏惧。 一向给他们宽宏大量,甚至可以说是迂腐的汉人,竟然这般残忍的开始进行灭族战争,这让蒙古人怎么可能不战栗? 数千年来,汉人从来都没有对曾经侵略过自已的游牧民族用如此残忍的手段,这也让蒙古贵族都明白,眼前的汉人已经开始改变了。 他们不再是之前那些讲究以德报怨的汉人,而是睚眦必报的超级狠人!以后若是再有对汉人心存不轨时,都不得不考虑一旦失败,会落得个什么样的下场。 在参加完那达幕大会之后,李开远便即率领本部一万余人坐镇于沈阳,其他河套骑兵开始占据辽河套与朵颜草原,这片原本属于科尔沁部的肥美草场,变成了汉人的跑马场。 而无数已经红了眼睛的蒙古人,开始大规模的扫荡辽东,为了部落的生存,为了族人活下去的一线生机,他们不分昼夜的不断的在辽东肆虐着,只会拿到一具具可以换得草场的首级。 在没有退路,只能玩命向前的蒙古人不断的拉网搜索下,无数躲在密林之路的零散建奴也是遭了老秧,无数的鲜血不断的流淌着,就算躲在老鼠洞中的建奴,也完全逃脱不了被追杀的命运。 而科尔沁部,更是全族不眠不休的搜索着建奴,与建奴关系最密切的他们,反咬起来也是最为狠的角色。 尤其是在赫图阿拉周边的密林之中,躲避其中秘地的建奴贵族,根本无法瞒过曾经最为亲密的盟友,直接被杀的人头滚滚,密林中的野兽都不再啃食尸体了。 若非多尔衮死后及时赶到,并且拼命击败了疯狂的科尔沁人,说不定建奴整个族群最后的主体,都会全部倒在科尔沁人的屠刀之下。 刚刚拿到手,还没有暖热的首级,再次被多尔衮抢了回去。 没有了退路的科尔沁人,根本就没有打算回头,冲入密林,与多尔衮展开一次又一次的亡命厮杀,疯狂的程度令原本便以凶残闻名于世的建奴,都不得不侧目。 在辽东一片杀戮声中,李征在朝鲜斩尽建奴余孽之后,也踏上了前来接应的海船之上,沿着渤海湾,向着山东而来。 这一次,他已经开始向南进兵的准备了。 第526章 视察 李征南下的企图并没有得逞,不是因为粮草或者其他政治原因,完全是因为他没有料到,或者说过高的估计了自已与手下的旱鸭子的航海能力。 从辽东至山东登州,短短十日海程不到,他手下的大军已经完全失去了战斗力。 不仅仅是士兵,包括李征也是如此。前世的他是不会晕船的,但他却没有料到这一世的身体对于船只的抵抗力实在是弱的可怜。 从坐上般的第二天起,士兵们就开始不断的出现恶心、呕吐的症状,每日里无数的士兵扶着船舷大口呕吐的状况,委实蔚为壮观。 这东西是会传染的,原本还不算太晕船的士兵,在听到连绵不绝的呕吐声后,原本还能勉强压制住的胃里翻腾,便会再也压制不住,加入进这大合唱之中。 李征算是比较沉稳的了,一直压制着自已的烦闷至第五天,这才再也坚持不住,开始加入大合唱之中。 当到达登州时,整个大军基本上已经全部失去了战斗力,大半的人还能坚持着摇摇晃晃的下了般,小半的人都无法靠着自已离船登岸。 看着这些士兵们个个站都站不稳,还有那些被登州水兵不断的抬下战船的士兵,李征在晕眩之际,也不禁有些欲哭无泪。 这个教训实在太深刻了,幸亏山东已经是他征服之地,可以在这里从容休息恢复,否则的话,只需要来个数百人的敌军,就足以令他麾下这些原本可令建奴都退避三舍的大军全军覆没。 原本出兵安徽的计划被迫取消,大军这种情况,不休养了十天半月,根本别想恢复元气。 好在这种短途的航行,只是让士兵们个个萎靡不振,还不至于要了这些身强力壮的悍卒们的命,不过短时间内是不可能有什么战斗力了。 适应力极强的李征在美美的睡了一天一夜后,已经再次恢复了精神,在登州城内闲来无事的他,便带着数十骑没有晕船的亲卫,打发走登州主官殷勤的调派数百兵丁保护的想法,便带着这些亲卫自顾自的出城游历而去。 跨出了登州这座大兵营,吹着已经有些燥热的海风,腥咸的海风让他精神也为之一振。 田地间的冬小麦已经收割一空,空空的麦茬地让四野看起来十分的空旷。 田地地头还有着勤劳的农夫已经开始在种植红薯,玉米等作物,山东地方并不缺水,在去年轰轰烈烈的兴修水利工程之后,山东的农业生产也开始恢复。 事实证明,天灾并不能对农业造成毁灭性的灾难,只有人祸兵祸才是最致命的。 山东经历过崇祯四年的孔有德之乱,崇祯十年的建奴入寇,还有崇祯十二年,崇祯十三年李自成与李征走马灯一般的变幻大王旗之后,人口数量锐减,大批缙绅地主阶级在李自成的疯狂打击下消亡之后,土地和阶级矛盾却是降到了最低,在李征集团的引领下,山东已经开始慢慢恢复元气,好转的速度远远超过内陆的河南。 红薯玉米的推广,也让山东大地今年已经不存在饿死人的情况,轻徭薄赋再加上全面兴修出来的水利政策,更是让山东大地再次恢复了生气。 河南、山东大地上强行推广的新作物红薯与玉米的巨大产量,让山东的农夫们在今年根本就不需要官府再强行推广,纷纷自发性的开始大规模的种植。 农民是憨厚的,也是有些狡猾的,他们完全分的清楚什么是对,什么是错的,在尝到新作物巨大的甜头之后,对于李征集团的向心力也在不断的增强着。 这年头,说的再好,也不如将他们的肚子填饱。只要能够做到这一点,换谁来统治他们并不重要。 策马奔腾了十数里,风中也传来了隐隐的读书声。 不远处便是一个集镇,读书声便是从镇子最外围的一处学校里传出。 李征一行人直接策马缓步来到学校,对看门人在亮出自已的腰牌。但是看门人却是满头雾水的看着这块腰牌,却是根本就不明白这块腰牌代表着什么。 不过虽然不清楚李征的身份,但是对方拿出的腰牌是金牌,他却是认识的,有这种东西,而且带着这么多的家丁的人,并不是他能够得罪的起的,也不敢有任何阻拦,只能行礼让开道路,让李征走入了学校。 学校的祭酒的办公房就在看门人旁边,听到这边动静后,也行了出来。不过显然他也是不明白李征腰牌代表的意思,不过他刚想阻拦,一旁侍卫拿出了潞阳郡王府的腰牌后,顿时让他跪倒于地,刚想出口的阻拦话语顿时咽回了肚子。 在学校祭酒的陪同下,李征兴致勃勃的游览起这座成立还不足一年的新学堂。 这是一处占地数亩的学校,只有寥寥十数间教室,形成一个类似于井字形的建筑群。 不过里面的学子却是坐的满满当当,看起来至少也是有数百学子位于其中。 其中大多都是七八岁的小孩,也有少量半大的孩子,最外面的几处教室,大多都在学习着拼音与简单的汉字,还有一些课堂正在教授简单的算学。 突然见到外人到来,里面的孩子还十分好奇的看着李征一行人,尤其是看到他们眼中最有威严的祭酒竟然低头哈腰的相伴左右,更是令他们目瞪口呆,甚至连听课都有些走神了。 直到先生气咻咻的拿着戒尺将他们打的鬼叫连连之后,顿时满眼含泪的将注意力收了回来,再不敢向外多看。 李征制止了祭酒想要张口呼喊先生过来见礼的打算,他今日只是一时兴起而来,并不想打扰这些教书先生的工作。 在高一年级的学堂中,这里的孩子数量明显少了许多,至少比起低年纪学生少了一大半。 看着这些孩子已经在先生的带领下,开始朗诵着诗文,李征心中欢喜,却也没有进行任何的打扰。 李征来的正是时候,这个点已经差不多是学堂开饭之时。 随着一连串有节奏的铁钟敲打声,原本还算安静的学校顿时一片片的欢呼声响起,无数的孩子欢快的走出学堂,一窝蜂一般的向着饭堂而去。 学堂里的饭食是免费提供的,这也是这里半大小子数量众多的原因。 已经来了,李征也打算去看看这里的饭食。 看着整齐排着队一个个领着自已吃食的小家伙们,李征耐心的看着这些孩子狼吞虎咽的吃着已经半凉的煮红薯,喝着温热的玉米粥。 再看看还算充足的食物数量,李征点点头,便直接转身而去。 直到看着李征背影远去,祭酒还觉得尤在梦中。 第427章 江南乱局 十数天以来,李征就在登州大地上不断的行走着,暗中调查着登州府的状况。 这种恶趣味来自于后世的电视剧,李征对于微服出巡十分的有兴趣。只是他自已亲自走过才明白,电视剧上都是骗人的。 如今的他还不是皇帝,就这般的注意自已的安全问题,无论到了哪里,身边这数十骑却是从来没有少过的。 而随着越来越多的亲卫们开始恢复过来,他所带的随从也越来越庞大,最后数百骑奔腾之下,什么微服出巡就完全变成了笑话。 至于皇帝本人,估计是天下最怕死的人,单身出巡这种事情,估计也只有脑袋被驴踢了才会去办。 十数天下来,各地的情况让李征比较满意,虽然问题依旧存在,但是只是小范围内的情况,大部分官吏的情况还算的上是中规中矩。 这也是李征大规模拔高官吏的俸禄的前提下,大明朝的官吏俸禄低的委实令人发指。 大明朝最有名的清官海瑞,完全不拿任何超过俸禄的钱财,结果却让他一年到头都吃不起肉,甚至给老母过寿割了三斤肉,就被弄的惊到了满朝文武,甚至都写入了史书之中。 好官被弄的吃不起饭,这种事情听着就叫人心酸。而海瑞这种贫贱不能移的志气,已经完全可以称之谓圣人表现了,但是圣人之所以称之谓圣人,受到万世膜拜,就是因为实在太少了,数百上千年能够出现一个就已经令人惊喜。 普通人根本不可能做到这种无欲无求的境界,那在无法维持体面生活之下,收一些仪金便成了大明官场的惯例。 但当他们发现,朝廷每年发俸禄的官吏一个县城只有县令、主薄,几个捕头寥寥数人之后,他们要是不想县城之内盗匪横行,除了要有捕头之外,还必须要维持一支数量不少的衙役,这些人吃饱问题也是需要县官筹措出来。 但县令毕竟只是读四书五经上任的,遇到各种政务之时,顿时就有些难以下手。而且县令需要主管的事情又实在太多,审案、劝农耕,官学,税务,治安,甚至修桥铺路也是他们的职责。 他们就悲哀的发现,这么多的工作根本就不是一个人能够做的完的,那聘请几个文书小吏和师爷也是应有之事,否则单单是一个断案和来往文书,就足以令县令其他什么事都不用干了。 在这么多需要拿钱出来的部门,县令若不想破家为国,办法也只有一个,那便是收礼了。 大部分还有些正义感的,只是收够足够的钱财之后,便即收手,不会太过于肆虐地方。 但凡事就怕有个开头,在这条路上,只有一次不干,和无数次两种选择。当不了破家为国的圣人,那大家就在这条路上闭眼走到黑了。 一些本就贪婪的,第一次也许还是被逼不得不拿钱,但欲望被打开后,就会越收越多,最后甚至会煎迫地方拿钱,随后就会变成肆虐地方的巨害。 朱元璋的这一套刻薄对付官员的政策,也就收到了心中完全不同的结果,那便是无官不贪,就算是以朱元璋捉到贪官便即剥皮宣草的狠辣手段,却也阻止不了官员们前赴后继的在贪上面一去不复返。 李征虽然同样看不上这些官员,但他好歹还是懂得想让马儿跑,就得让马儿先吃饱的道理。不仅仅前治下的官员待遇提高了数倍,更是限定了官员的师爷数量,并且给这些师爷也发放俸禄。 至于刀笔小吏,更是直接指派学院出来的学子担任,在分担县令的工作之余,也开始尝试着让这些小吏形成制度化,慢慢将县令原本手中的权利分割开来。 如今地方上,司法已经开始独立,税务独立也在进行之中,治安这一块,原本就没有几个县令愿意去操办,在事实上也已经分离出来。 进入七月,李征麾下大军已经基本恢复过来。 不过这炎炎夏日,却依旧十分蛮横的将大军进军的步伐给阻挡住,只是站在太阳底下就觉得酷热难耐,更不用想在这种天气下行军了。 向南而进,也只能等到秋高气爽的季节。 在李征大军停留在登州避暑之时,江南却是乱成了一锅粥。 福王当初登上监国位置,是因为崇祯皇帝和他的儿子一个也没有到达南京城,而从血缘上来讲,福王世子因为与崇祯皇帝血缘最近,也就成了最合适的人选。 但是对于把持着江南的东林党来说,无论谁当这个监国都好,就是不能让福王坐上这个位置。 他们两方可谓是生死之敌,恩怨都能直接追溯至万历年间,从宫廷三大案,东林党不仅得罪了万历皇帝,更是将福王、郑贵妃全部得罪尽了,整个福王一系基本上与东林党势如水火。 在崇祯皇帝被李征这个国贼挟天子的背景下,江南决定效法英宗旧事,直接再推出一位亲王担任大统。只不过崇祯还没有膈屁,只能选择监国这个位置。 基于这个原因,东林党一直在为潞王朱常淓摇旗呐喊。以钱谦益、史可法为首的东林党人希望拥立潞王朱常淓。 可非东林党人也不傻,拥立之功怎么能让给你东林党呢?而且被东林党人压制了这么多年,怎么也该翻身了。 你不是不愿意拥立福王吗?我们就是要拥立福王。无论是血缘关系还是按资排辈,福王都是除崇祯一家人以外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以马士英为首的非东林党人便宣布拥立福王朱由崧。 东林党人的理由是:福王朱由崧是神宗的孙子,按辈份、排行应当立为君王,但是他有七大缺点:贪婪、好色、酗酒、不孝、虐待下属、不读书、干预官吏。潞王朱常淓是神宗的侄儿,贤良而且聪明,应当立他为君。 马士英向来觉得自已已经比较高看东林党的无耻了,却是没有想到,这世上本来就是没有最无耻,只有更无耻。 贪婪、好色、酗酒、虐待下属本就是大明王爷们的标配,在大明就几乎没有哪个王爷不这么干,甚至于不读书更是令他眼界大开,本来不允许王爷读书,那是明成祖朱棣之后的潜规则,毕竟谁都不愿意让王爷读书读的精明起来,包括各地王爷们都是这个想法,安安分分过日子,谁也不想让朝廷对他们猜忌,再来一场削藩旧事。 至于不孝,大抵意思应该就是福王世子没有与老福王一起逃出洛阳,不过你东林党难道能在闯贼攻陷洛阳时,施施然的将全家全部带出来? 自已做不到的事情,却让别人做到完美,站着说话不腰痛的混帐,马士英觉得与他们辩论都是侮辱自已的智商。 至于干预官吏,这事基本上属于皇家本身的光环了。别说藩王了,就算是连个镇国将军都没混到的老朱家子孙,明明已经是一个平民了,但是又有几个是好相与的? 这些人大明朝不让他们读书,不让他们做官,更不让他们做任何低贱的职业,没有糊口生计的他们,在各地偷鸡摸狗,敲诈勒索啥事没干过? 又有哪个官吏敢去管他们,谁又敢将他们扔进大牢? 甚至一些故意帮人打官司,故意揽事上事,在公堂上大吵大闹的,怎么不见你们这些恶心的东西去干涉? 马士英提出这件事之时,这帮孙子就开始以太祖定例,朱家人见官大一级说事,什么刑不上士大夫,更加不能上皇族推塘。 但是对于马士英所说太祖有令,立嫡立长的祖规,并且要求立福王之后。这帮人马上开始引经论典,竟然绕到了国家危难之际,应当事急从权,立贤不立长。 这就让人有些蛋疼了,剩下所有的谈话全部就变成了,不打朱家人这是祖规,福王所有问题,全部变成了事急从权的车咕噜话语。 虽然马士英就早明白了,这帮东西从来就是对人不对事,但是这般拿着太祖成例说事,而且还是那种有用的就用,损害利益的直接扔厕所的本事,还是令人不得不佩服。 不过佩服归佩服,马士英还是觉得自已虽然贪点,虽然大半时间也是尸位其上,但多少还算有一点良知。 就为了这点良机,他也不能将江南交给这帮狗娘养的,至少不能这么轻易将大权让给他们。 不过江南毕竟是东林党的大本营,马士英虽然掌握着大义,但是面对着滚滚而来的东林诸士,还是被压制成了少数派。 既然好好说话不能解决问题,马士英总算是顿悟了,魏忠贤时期这帮孙子为何那般好说话,还不是因为魏老太监根本就不跟他们好好说话,只是握紧拳头一拳拳砸过来,一次不服,就两次,两次不服,直接人道毁灭,不断的暴力打压之下,号称最难说话的东林党人,很快变得好说话了。 不过马士英虽然官至庐凤总督,但是手底下的兵却是没有几个,能够镇场面的更是半支军队也无。 他没有强兵,这也没关系,驻扎在江北的黄得功、刘良佐有就行,而从山东败退回来的山东总兵刘泽清虽然打不过建奴,甚至连李自成都打不过,不过相对于江南的军队来说,他却是不折不扣的强军了,也需要拉拢一番。 马士英还算是识相,由于他率先与军阀联络,军阀们也希望朝堂上有一位自己人,所以在马士英答应事成之后,人人都有爵位赐下,江北军阀们顿时群起响应。 在军阀带着他们的拳头加入辩论后,向来看不起武人的东林党人,这才惊愕的发现自已竟然又TM的成了国家暴力机器的敌人. 这个时候的东林党人,早就没了天启年间的硬骨头了,那些前辈那般刀子砍在脑袋上也不认耸,始终敢于抗争的脾气。 这个时候的东林党人,别说拿刀架在脖子上了,就算拿刀的人不把刀抽出来,只是朝着他们冷哼一声,他们就会觉得腿肚子打颤,连说话声音顿时小了许多。 在邀请了数位无声胜有声的队友之后,马士英便将所有政敌全部压了下去,立刻成为了南方小朝廷上最有权力的官员。 在这种背景下,文臣们已经不再争论该立福王还是潞王的问题了,因为没有意义。这时候就该听军阀们的话,否则就是自找苦吃。 于是,由于马士英受到了军阀们的认可,所以他建议由福王继位,军阀们均点头表示同意。 在没有反对票的存在下,马士英率军五万护卫着福王朱由崧浩浩荡荡直奔南京而来,顺利的登上了监国宝座。 而几个有了拥立之功的军阀们,也个个得到了他们的爵位,摇身一变,成为大明新鲜出炉的三位候、伯爵。 马士英因此拥立有功,升任东阁大学士兼兵部尚书,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成为南明明弘光政权首辅,人称“马阁老”。 一时之间风光无限,几乎无人可挡。唯一可以与他争锋的只有大明南京原兵部尚书史可法,但是此时的史可法,却是已经没了争雄之心了。 在这场拥立闹剧中,史可法既不敢表明自己的政治态度,据理力争,坦言福王伦序当立、“拥潞”或将开肇兵端。 他为了不得罪人,或者说团结所有人,不敢坚持自己的观点,站出来阐述自己对这一问题的认识,以打消众人对“拥嫡”的疑惧之心,而是畏首畏尾至于“引避不言矣”,最后竟搞出了一个试图两不得罪,不伦不类的“拥桂”方案。 在这种拥立错误的情况下,向来有功大莫过于拥立的大明,站错队的他,虽然依旧有无数东林党人的支持,但却没了在南明中枢的位置,不得不自请督师扬州。 史可法一去,马士英意气风发,他自信东林党人元气大伤之下,只能绝望的看着福王高居宝座。甚至已经制定好了如何打击一批、拉拢一批东林党人,让东林党人也能参与到小朝廷之中,共同努力保证大明正统不失。 只是他忘了,自从喊出了那句著名的“若非同道,即为仇敌”的名言,东林党人从来都不是愿意与人分享权力的存在!绝望之余的东林党人,也开始疯狂的战斗起来。 所谓欲让其亡,必让其狂。 不甘失败的东林党人,不仅仅在赋税方面不断给马士英找麻烦,他们本来就是江南最大的缙绅地主,马士英掌握朝堂,他们则是掌握着地方,从县令到小吏衙役,没有他们的点头,朝廷根本无法征收足够的钱粮。 无法征收足够的钱粮练军,浪费了宝贵的一年喘息时间。这当然还不够,东林党人不遗余力的不断在民意散布着君昏臣奸的消息,刻意让全江南明白,福王小朝廷就是一个集人间万恶于一身的存在。 好好说话收不来钱粮,马士英不得不派遣酷吏下乡征缴,这些酷历做事粗暴,更是喜欢牵连大片,他们得罪不起大户,便只能将气撒在小民身上,小民们纷纷遭秧,纷纷咒骂福王小朝廷,反而也是从另一个侧面,坐实了南明小朝廷的君昏臣奸。 一年下来,南明福王小朝廷在民间几乎丧尽民心,恶评如潮。 正当马士英对东林党人彻底失望,决定采取铁血手段整治江南之时,却是传来了左良玉顺江而下的消息。 这一下,所有的整治手段就全部落空了。他不得不开始调集军队,全力阻挡顺流而下的左良玉。 不甘被闯营与江北军阀两路夹击的左良玉,更是直接打出清君侧的口号,旗帜鲜明的表示自已不是来抢劫的,而是来招来奸臣的。 东林党人闻讯更是如蒙大赦,欣喜若狂,更是全力的拖南明小朝廷的后退。 在东林党人的全力施为之下,左良玉与黄得功等人在长江上打的难解难分,从去年打到今年双方依旧是难为上下. 甚至等到李征于崇祯十四年八月二十六誓师出征之际,马步军十二万大举出兵向南,双方依旧还在打的火热。 第528章 皇觉寺 凤阳府。 这里不仅仅是老朱家起家的地方,同样也是一个多灾多难的地方。一句‘凤阳出了个朱皇帝,十年倒有九年荒’,完全道尽了凤阳府的艰辛与无奈。 古人对于风水的敬畏无以复加,表现在王朝层次,便是压倒一切的高度。为了不破坏风水,凤阳府这个大明中都,从来都没有修过城墙,哪怕因此让凤阳府的百姓直面刀锋也在所不惜。 崇祯八年凤阳府被张献忠彻底的清洗了一番,但是事后凤阳府依旧没有进行任何的补救,城墙依旧没有修筑,哪怕在如今这个年年刀兵不绝的时代。 没有强军坐镇,又没有坚固的城防可以依托,凤阳府上下完全就是一个墙头草,无论是谁来便投向谁。无论杀心极重的张献忠,还是对缙绅不留余地的李自成,当官的从来都是听贼便跑,百姓是见谁都降。 李征来到凤阳府后,当地的官府却没有跑路,反而十分罕见的迎了出来,李征如今也没有打出反旗,他们甚至连旗号都不需要换,完全就是一副下官接待上官的模样。 在这个乱世之中,李征已经算是比较好说话的了。虽然李征也屠城,而且针对的也是缙绅,但这却是在遭到抵抗的时候,因此毫无抵抗能力的凤阳府上下根本就不害怕被收拾。 对于普通人,李征还是没有举过屠刀的。 进入凤阳城,李征也不得不佩服华夏民族的坚韧不拔,六年前的战争痕迹已经看不到了。 老朱祖坟也已经重新进行过修茸,并且越发的雄伟了。李征没有参拜别人祖坟的喜好,而且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办,也没有停留,似乎是带着游逛的兴致,来到了皇觉寺。 皇觉寺已经修茸一新,雄伟的佛像变得更加的高大了,似乎完全不受这乱世的影响,皇觉寺中善男信女络绎不绝,只看那人流量,他觉得那一个供奉箱不知道够不够用。 看着一个满身补丁的妇人极为虔诚的跪倒在进门口处,向着左右两边的罗汉不断的叩拜,拜完之后十分小心的拿出自已里三层外三层包裹着的几枚铜钱,满脸希冀的投入功德箱。 但是守在功德箱不远的一个肥胖和尚根本看都不看她一眼,看着第一重大殿能够有资格进去的人并没有多少,大部分人都在门口拜过之后,便即转身离去,李征嘴角出现了一些淡淡的讥讽。 李征制止了凤阳府知府准备吆喝衙役,赶走庙内闲杂人等的动作,只是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些只有拜佛之时,才会让麻木的脸庞有点人气的百姓,再看看那肥头大耳的和尚,也不知道心中在想什么。 到里面报信的人已经去了,不多时,一个身披着鲜红袈裟的老和尚匆匆而来,那一身鲜艳的袈裟上,甚至还点缀着数枚宝石,再配合老和尚一脸的庄严气息,一股得道高人的场面直接迎面而来。 不过这位得道高人,却是在做着比较煞风景的事情,譬如命令众多和尚开始清场,为李征的到来腾出位置。 众多的和尚并没有弄出什么强行赶人的场景,只是不断的在各位善男信女之中合十施礼劝说他们离去。 百姓们显然十分熟悉这种场景,个个明白是有大人物到了,也没有人辩解或者抗拒,纷纷拿出香油钱入劝德箱,便即匆匆离去。 也许是因为场面稍稍有些拥挤,之前那个小心翼翼投铜钱的妇人,一不小心,被人撞到胳膊,然后一声惊呼,两枚铜钱摔落在地,‘叮当’一声脆响,便不知道滚到哪里去了。 妇人一声惊呼,急忙伏地找觅,只是急切间哪里找的到? 身边的和尚催促的话语已经明显带着些不耐烦了,但这是妇人仅有财产了,不能供奉佛爷,就这般消失无踪,她哪里肯就此作罢? 看到这里,李征笑了笑,正在举步进去。 那和尚见到李征已经准备入寺了,哪里还能容许这妇人再停留在此,冲撞了贵人?虽然靠着百姓供奉过活,但李征却是能够一言决他们生死的存在,没有脑袋还如何吃饭? 在和尚准备强行拖离妇人之时,李征摇摇头,一指那个和尚,身边的亲卫立即上前,直接拉着和尚将之扔到一边。 李征拿着一锭银子给予妇人,道,“不用找了,这些银子拿回去,日后这里再不会有刀兵之灾了,好好过日子去吧。” 看着妇人千恩万谢的离去,并且看着大殿中的佛像不断的作揖,李征觉得她感念佛祖慈悲估计远胜感谢自已,不过李征却也不在乎。 不知为何一看到这些在末世里面依旧肥头大耳的和尚,李征总是在心中想起那首诗来。 佛前一跪三千前,未见我佛心生怜。 莫是尘埃遮佛眼,原来未献香火钱。 不过对于宗教,李征并没有多少虔诚,当然也更加谈不上什么敬畏,只是盛世佛教闭门谢客,乱世道教下山救人,却让他本能的更加偏向于道教。 尽管道教中假道士层出不穷,但真正的道观却是建立在人迹罕至的地方,而寺庙却是恰恰相反,向来便建立于人群密集处,至少也是人们方便到来的地方。 道家闲云野鹤,佛教善于敛财,这也是两者教义上的根本区别。 李征进入寺庙,虽然没有添上任何香油钱,但却是主持亲自出来相迎,这便是人与人之间地位的差距。 “阿弥陀佛!贵人宅心仁厚,救助人生于苦难,委实乃菩萨心肠,原是与我佛有缘之人!” 主持高宣了一声佛号,向着李征合什行礼,低眉顺眼的说道。 “好说。今日来此,也是向大师讨教一番。冒昧来访,不知大师可认识此人?” 李征笑了笑,一个亲卫便即拿出一张海捕文书,张开对老主持问道。 里面之人并不是一个满脸横肉,一脸凶相之辈,一看就是混道上而且心狠手辣的家伙。相反,这家伙怎么看,怎么象是一个文采风流的文士,十分的俊朗。 这张图画辨认度极差,起码李征是这般觉得的,这个年头的东西都是这个样子的。 但是起码的五官特征却是全部被勾画了出来,包括左眉处一个黑痣也标的清清楚楚。 “敢问王爷,此人是犯了什么事?” 老主持眉头微不可察的抖动了一下,旋即平静的问道。 “老主持是要下山问案么?” 李征没有回答,笑吟吟的对着佛像揖了一揖,然后语带讽刺的问道。 “老纳乃是出家人,哪里会过问世间俗事?王爷说笑了。” 老主持一愣,旋即展颜笑道。 “既然不问俗事,哪便将人交出来吧。” 李征含笑点点头,但是话语却是丝毫没有任何妥协的意思。 “王爷见谅,老纳从未见过此人……” 老和尚话语还未落下,李征便直接打断了他,轻轻吐出一个字。 “搜!” 下面十数个亲卫顿时四散开来,如狼似虎的冲向寺庙后殿,直奔其中某一个禅房,似乎早就清楚自已的目标所在。 “王爷,佛门清净之地,莫要行兵事,否则佛祖难容!” 老和尚眼见李征直接便即大打出手,顿时有些急了,语气铿锵的说道,充满了威严气息。 “无妨,佛祖既然能容纳戕害数十人,逼死二十余户人家,强行卖了百多个妇人女子之辈躲入寺庙,相信也能容的了本王在此放肆。” 李征很没有形象的坐在一个蒲团之上,看着已经明显开始镇定不下来的主持,冷冷的说道。 不多时,一伙人被抬入佛堂之中,领头之人正是海捕文书上的贼首施文良,唯一不同的是,这家伙一家老小竟然全部都死的不能再死了。那兀自圆睁的怒目,显示其死前有多么的不甘和怨毒。 李征看了一眼老主持,虽然没有说话,但眼中的玩味却是让老主持顿时出了一身白毛汗。 之所以李征会亲自抓捕这一个贼,并不是李征有多闲,而是这家伙的家产实在太过于丰厚,甚至多的让李征都有些动心了。 而且因为李征数次大战,钱粮消耗极大,急需大批钱财来填补空缺。于是,作为富甲一方的施文良,自然成了李征的首要目标,而且收拾起他来,还没有一点心理负担。 这家伙是一个民间高利贷世家,自大明中期正德年间就开始在凤阳府放贷,听说与凤阳的皇家也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甚至有人断言,这人必是朱家人无疑,只是无人能够找到证据,而且敢深究的人,都是会莫名的消失,久而久之,也无人再敢多事了。 数代人过去,这位姓施的一家人,在凤阳府地界早就盘根错节,关系网深不可测,李征刚刚冒起收拾他的心思,还没来的及出手,便被这人得到情报,直接逃之夭夭。 不过他却不明白,当政权脱离了合法的外衣之后,后者才是真正的流氓祖宗,被李征盯上的人,怎么可能逃脱的掉? 只是用了三天不到,便被随风追踪到了这一家皇家寺庙,并且确定了对方的位置。 至于罪名,连岳飞都可以被强行加上,更别说这样一个雄霸一方的人物,没有几十上百条人命在手,哪里能震慑住一域之地? “本王听说,这位施公子可是一个乐善好施之辈,每年来寺里不少添加香油钱,各类香火数量也是极多,老主持何以不识此人?” 再看向主持之时,李征的目光已经变得象鹰一般的锐利,冷冷的盯着老主持,等待着他的回答。 见老主持不答,李征却是并不准备放过他,冷冷的开口道,“老主持也许是人老脑袋不灵光,记不起个把人可以理解。不过本王想让你解释一下,为何这些人会死在你禅房之中?” 眼见老主持默然不答,李征嘿嘿一笑,“百姓牙缝中挤出来的香油钱,摇身一变成为盘剥百姓的贷子,老主持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但这生财的办法,却依旧是高明之极啊!谁能想到,盘剥百姓,逼人家破人亡的高贷背后之人,竟然是自称大德之士的高僧?” “信口开河!老纳乃化外之人,钱财对老纳如无物,若尘似埃……” “给我打,直到牙齿全打掉为止!” 李征却是没有耐心再跟他废什么话,他来是求财的,不是来以理服人的,他向来喜欢的是以拳头服人。 当他从随风处了解到,这个施公子的情况后,他就决定拿这人开刀。 虽然这人的关系极为复杂,但是对于李征来说,他并不需要遵守那么多的条条框框,地方官需要注意的各种规矩对他来讲,根本就不是什么问题。 他不怕有人能罢自已的官,也不打算跟任何人论战,别说手中拥有命案铁证,就算没有这些命案,想收拾一个肆虐地方豪强,也不过是挥挥手的事罢了,根本不值得他多横量得失。 至于对方可能是皇族中人,就更不在李征眼中了。连皇帝都在自已手里,区区一个朱家人的身份,别说让他心有顾忌,直接剁碎了喂狗,也不会眼睛眨一下。 事实上,在李征已经放出风声收拾这家伙之时,凤阳原本与他关系密切的人,几乎都是毫不犹豫直接将之抛弃,甚至还有想的透彻的人,还主动将之爪牙送至李征面前。 唯一不合作的便是面前这个正被打的满嘴掉牙的老秃驴,不仅收容对方入寺,更是对外严密封锁消息。 不过在李征已经掌握了施文良的大部分社会关系之后,他根本就不需要多猜,直接安排出大量人员在重点关系处埋伏,就能找到施文良的踪迹。 皇觉寺更是重中之重,这座数年前被一把火烧了的寺庙,短短一年不到便即重新建立好,并且还趁势扩大了三成规模的存在,怎么能不令李征重视? 通过对施文良手下的审讯,也确定了施文良家族背后的大金主便是皇觉寺,换句话说,施文良只是皇觉寺放在外面的幌子,真正的主事人是眼前这个老秃驴。 收容这姓施的,估计是怕惹祸上身,只不过这老秃驴也真够狠的,直接下手弄死了这几人,算是弄出来一个死无对证。 虽然这对于官员来说,就算心中明白是个什么原因,但也只能至此为止,但李征却不是官员,官员不敢干的事,他却是百无禁忌。 “将老秃驴及其身侧亲近的秃驴全部拿了,交给随风拷问!” 对于为施家人报仇的想法,李征是没有一丝一毫的,这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的事情,他唯一在乎的是,施家人的财富,还有这些和尚赚的染血银子。 打发了一干碍眼的秃驴,李征在一个战战兢兢的小沙弥带领之下,开始真正的参观起皇觉寺。 对于这座后世已经烧为平地的寺院,李征还是有些兴趣的。 他更有兴趣的是,一个已经约好在此相见的人。 鼎明最新6章节 第528章 皇觉寺 凤阳府。 这里不仅仅是老朱家起家的地方,同样也是一个多灾多难的地方。一句‘凤阳出了个朱皇帝,十年倒有九年荒’,完全道尽了凤阳府的艰辛与无奈。 古人对于风水的敬畏无以复加,表现在王朝层次,便是压倒一切的高度。为了不破坏风水,凤阳府这个大明中都,从来都没有修过城墙,哪怕因此让凤阳府的百姓直面刀锋也在所不惜。 崇祯八年凤阳府被张献忠彻底的清洗了一番,但是事后凤阳府依旧没有进行任何的补救,城墙依旧没有修筑,哪怕在如今这个年年刀兵不绝的时代。 没有强军坐镇,又没有坚固的城防可以依托,凤阳府上下完全就是一个墙头草,无论是谁来便投向谁。无论杀心极重的张献忠,还是对缙绅不留余地的李自成,当官的从来都是听贼便跑,百姓是见谁都降。 李征来到凤阳府后,当地的官府却没有跑路,反而十分罕见的迎了出来,李征如今也没有打出反旗,他们甚至连旗号都不需要换,完全就是一副下官接待上官的模样。 在这个乱世之中,李征已经算是比较好说话的了。虽然李征也屠城,而且针对的也是缙绅,但这却是在遭到抵抗的时候,因此毫无抵抗能力的凤阳府上下根本就不害怕被收拾。 对于普通人,李征还是没有举过屠刀的。 进入凤阳城,李征也不得不佩服华夏民族的坚韧不拔,六年前的战争痕迹已经看不到了。 老朱祖坟也已经重新进行过修茸,并且越发的雄伟了。李征没有参拜别人祖坟的喜好,而且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办,也没有停留,似乎是带着游逛的兴致,来到了皇觉寺。 皇觉寺已经修茸一新,雄伟的佛像变得更加的高大了,似乎完全不受这乱世的影响,皇觉寺中善男信女络绎不绝,只看那人流量,他觉得那一个供奉箱不知道够不够用。 看着一个满身补丁的妇人极为虔诚的跪倒在进门口处,向着左右两边的罗汉不断的叩拜,拜完之后十分小心的拿出自已里三层外三层包裹着的几枚铜钱,满脸希冀的投入功德箱。 但是守在功德箱不远的一个肥胖和尚根本看都不看她一眼,看着第一重大殿能够有资格进去的人并没有多少,大部分人都在门口拜过之后,便即转身离去,李征嘴角出现了一些淡淡的讥讽。 李征制止了凤阳府知府准备吆喝衙役,赶走庙内闲杂人等的动作,只是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些只有拜佛之时,才会让麻木的脸庞有点人气的百姓,再看看那肥头大耳的和尚,也不知道心中在想什么。 到里面报信的人已经去了,不多时,一个身披着鲜红袈裟的老和尚匆匆而来,那一身鲜艳的袈裟上,甚至还点缀着数枚宝石,再配合老和尚一脸的庄严气息,一股得道高人的场面直接迎面而来。 不过这位得道高人,却是在做着比较煞风景的事情,譬如命令众多和尚开始清场,为李征的到来腾出位置。 众多的和尚并没有弄出什么强行赶人的场景,只是不断的在各位善男信女之中合十施礼劝说他们离去。 百姓们显然十分熟悉这种场景,个个明白是有大人物到了,也没有人辩解或者抗拒,纷纷拿出香油钱入劝德箱,便即匆匆离去。 也许是因为场面稍稍有些拥挤,之前那个小心翼翼投铜钱的妇人,一不小心,被人撞到胳膊,然后一声惊呼,两枚铜钱摔落在地,‘叮当’一声脆响,便不知道滚到哪里去了。 妇人一声惊呼,急忙伏地找觅,只是急切间哪里找的到? 身边的和尚催促的话语已经明显带着些不耐烦了,但这是妇人仅有财产了,不能供奉佛爷,就这般消失无踪,她哪里肯就此作罢? 看到这里,李征笑了笑,正在举步进去。 那和尚见到李征已经准备入寺了,哪里还能容许这妇人再停留在此,冲撞了贵人?虽然靠着百姓供奉过活,但李征却是能够一言决他们生死的存在,没有脑袋还如何吃饭? 在和尚准备强行拖离妇人之时,李征摇摇头,一指那个和尚,身边的亲卫立即上前,直接拉着和尚将之扔到一边。 李征拿着一锭银子给予妇人,道,“不用找了,这些银子拿回去,日后这里再不会有刀兵之灾了,好好过日子去吧。” 看着妇人千恩万谢的离去,并且看着大殿中的佛像不断的作揖,李征觉得她感念佛祖慈悲估计远胜感谢自已,不过李征却也不在乎。 不知为何一看到这些在末世里面依旧肥头大耳的和尚,李征总是在心中想起那首诗来。 佛前一跪三千前,未见我佛心生怜。 莫是尘埃遮佛眼,原来未献香火钱。 不过对于宗教,李征并没有多少虔诚,当然也更加谈不上什么敬畏,只是盛世佛教闭门谢客,乱世道教下山救人,却让他本能的更加偏向于道教。 尽管道教中假道士层出不穷,但真正的道观却是建立在人迹罕至的地方,而寺庙却是恰恰相反,向来便建立于人群密集处,至少也是人们方便到来的地方。 道家闲云野鹤,佛教善于敛财,这也是两者教义上的根本区别。 李征进入寺庙,虽然没有添上任何香油钱,但却是主持亲自出来相迎,这便是人与人之间地位的差距。 “阿弥陀佛!贵人宅心仁厚,救助人生于苦难,委实乃菩萨心肠,原是与我佛有缘之人!” 主持高宣了一声佛号,向着李征合什行礼,低眉顺眼的说道。 “好说。今日来此,也是向大师讨教一番。冒昧来访,不知大师可认识此人?” 李征笑了笑,一个亲卫便即拿出一张海捕文书,张开对老主持问道。 里面之人并不是一个满脸横肉,一脸凶相之辈,一看就是混道上而且心狠手辣的家伙。相反,这家伙怎么看,怎么象是一个文采风流的文士,十分的俊朗。 这张图画辨认度极差,起码李征是这般觉得的,这个年头的东西都是这个样子的。 但是起码的五官特征却是全部被勾画了出来,包括左眉处一个黑痣也标的清清楚楚。 “敢问王爷,此人是犯了什么事?” 老主持眉头微不可察的抖动了一下,旋即平静的问道。 “老主持是要下山问案么?” 李征没有回答,笑吟吟的对着佛像揖了一揖,然后语带讽刺的问道。 “老纳乃是出家人,哪里会过问世间俗事?王爷说笑了。” 老主持一愣,旋即展颜笑道。 “既然不问俗事,哪便将人交出来吧。” 李征含笑点点头,但是话语却是丝毫没有任何妥协的意思。 “王爷见谅,老纳从未见过此人……” 老和尚话语还未落下,李征便直接打断了他,轻轻吐出一个字。 “搜!” 下面十数个亲卫顿时四散开来,如狼似虎的冲向寺庙后殿,直奔其中某一个禅房,似乎早就清楚自已的目标所在。 “王爷,佛门清净之地,莫要行兵事,否则佛祖难容!” 老和尚眼见李征直接便即大打出手,顿时有些急了,语气铿锵的说道,充满了威严气息。 “无妨,佛祖既然能容纳戕害数十人,逼死二十余户人家,强行卖了百多个妇人女子之辈躲入寺庙,相信也能容的了本王在此放肆。” 李征很没有形象的坐在一个蒲团之上,看着已经明显开始镇定不下来的主持,冷冷的说道。 不多时,一伙人被抬入佛堂之中,领头之人正是海捕文书上的贼首施文良,唯一不同的是,这家伙一家老小竟然全部都死的不能再死了。那兀自圆睁的怒目,显示其死前有多么的不甘和怨毒。 李征看了一眼老主持,虽然没有说话,但眼中的玩味却是让老主持顿时出了一身白毛汗。 之所以李征会亲自抓捕这一个贼,并不是李征有多闲,而是这家伙的家产实在太过于丰厚,甚至多的让李征都有些动心了。 而且因为李征数次大战,钱粮消耗极大,急需大批钱财来填补空缺。于是,作为富甲一方的施文良,自然成了李征的首要目标,而且收拾起他来,还没有一点心理负担。 这家伙是一个民间高利贷世家,自大明中期正德年间就开始在凤阳府放贷,听说与凤阳的皇家也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甚至有人断言,这人必是朱家人无疑,只是无人能够找到证据,而且敢深究的人,都是会莫名的消失,久而久之,也无人再敢多事了。 数代人过去,这位姓施的一家人,在凤阳府地界早就盘根错节,关系网深不可测,李征刚刚冒起收拾他的心思,还没来的及出手,便被这人得到情报,直接逃之夭夭。 不过他却不明白,当政权脱离了合法的外衣之后,后者才是真正的流氓祖宗,被李征盯上的人,怎么可能逃脱的掉? 只是用了三天不到,便被随风追踪到了这一家皇家寺庙,并且确定了对方的位置。 至于罪名,连岳飞都可以被强行加上,更别说这样一个雄霸一方的人物,没有几十上百条人命在手,哪里能震慑住一域之地? “本王听说,这位施公子可是一个乐善好施之辈,每年来寺里不少添加香油钱,各类香火数量也是极多,老主持何以不识此人?” 再看向主持之时,李征的目光已经变得象鹰一般的锐利,冷冷的盯着老主持,等待着他的回答。 见老主持不答,李征却是并不准备放过他,冷冷的开口道,“老主持也许是人老脑袋不灵光,记不起个把人可以理解。不过本王想让你解释一下,为何这些人会死在你禅房之中?” 眼见老主持默然不答,李征嘿嘿一笑,“百姓牙缝中挤出来的香油钱,摇身一变成为盘剥百姓的贷子,老主持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但这生财的办法,却依旧是高明之极啊!谁能想到,盘剥百姓,逼人家破人亡的高贷背后之人,竟然是自称大德之士的高僧?” “信口开河!老纳乃化外之人,钱财对老纳如无物,若尘似埃……” “给我打,直到牙齿全打掉为止!” 李征却是没有耐心再跟他废什么话,他来是求财的,不是来以理服人的,他向来喜欢的是以拳头服人。 当他从随风处了解到,这个施公子的情况后,他就决定拿这人开刀。 虽然这人的关系极为复杂,但是对于李征来说,他并不需要遵守那么多的条条框框,地方官需要注意的各种规矩对他来讲,根本就不是什么问题。 他不怕有人能罢自已的官,也不打算跟任何人论战,别说手中拥有命案铁证,就算没有这些命案,想收拾一个肆虐地方豪强,也不过是挥挥手的事罢了,根本不值得他多横量得失。 至于对方可能是皇族中人,就更不在李征眼中了。连皇帝都在自已手里,区区一个朱家人的身份,别说让他心有顾忌,直接剁碎了喂狗,也不会眼睛眨一下。 事实上,在李征已经放出风声收拾这家伙之时,凤阳原本与他关系密切的人,几乎都是毫不犹豫直接将之抛弃,甚至还有想的透彻的人,还主动将之爪牙送至李征面前。 唯一不合作的便是面前这个正被打的满嘴掉牙的老秃驴,不仅收容对方入寺,更是对外严密封锁消息。 不过在李征已经掌握了施文良的大部分社会关系之后,他根本就不需要多猜,直接安排出大量人员在重点关系处埋伏,就能找到施文良的踪迹。 皇觉寺更是重中之重,这座数年前被一把火烧了的寺庙,短短一年不到便即重新建立好,并且还趁势扩大了三成规模的存在,怎么能不令李征重视? 通过对施文良手下的审讯,也确定了施文良家族背后的大金主便是皇觉寺,换句话说,施文良只是皇觉寺放在外面的幌子,真正的主事人是眼前这个老秃驴。 收容这姓施的,估计是怕惹祸上身,只不过这老秃驴也真够狠的,直接下手弄死了这几人,算是弄出来一个死无对证。 虽然这对于官员来说,就算心中明白是个什么原因,但也只能至此为止,但李征却不是官员,官员不敢干的事,他却是百无禁忌。 “将老秃驴及其身侧亲近的秃驴全部拿了,交给随风拷问!” 对于为施家人报仇的想法,李征是没有一丝一毫的,这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的事情,他唯一在乎的是,施家人的财富,还有这些和尚赚的染血银子。 打发了一干碍眼的秃驴,李征在一个战战兢兢的小沙弥带领之下,开始真正的参观起皇觉寺。 对于这座后世已经烧为平地的寺院,李征还是有些兴趣的。 他更有兴趣的是,一个已经约好在此相见的人。 《鼎明》正文卷 第529章 扬州城破 在游玩了整座皇觉寺后,李征也等到了他要等的人。 那便是山东总兵刘泽清与苏松水师提督梁化凤,这两人中最重要的便是苏松水师副将梁化凤,和他手中的船只。 对于南下江南,李征并不在乎南明那些战力孱弱的军队,而是长江天堑。 没有足够的船只,他也只能望江兴叹。 梁化凤是一个聪明的人,在李征还没有找上门之前,便即主动前来投靠。就如同当年的满清南下一般,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满清是打下扬州之后,梁化凤才找上门,而李征是刚刚到达凤阳,他便主动上门。 “末将手中有大船一百五十七艘,小船数百,一次性可以运送两万大军过江。南京水师都是些没有见过战阵的货色,末将有信心挡住他们,不会让他们影响大军过江!” 对着李征,梁化凤将胸膛拍的震天响,十分自信的保证道。 李征笑了笑,并没有接口。 事实上,梁化凤的投靠的作用并没有象他表现出来的这般巨大,李征已经有了郑家水师。 不过对于这种战略性的军事行动,多一个选择,也是为大军多一份保险,他对于梁化凤并没有什么抵触。 相比于一向首鼠两端,最后被多尔衮忍无可忍集全力剿灭的吴三桂,虽然满八旗因为对吴三桂斩草除根,自身损失极大。但对于吴三桂这种随时会捅自已一刀的家伙,明显这个代价十分的值得。 而梁化凤显然会做人的多,做的更是让人无话可说。 他这次来的不仅仅是他自已,还有他一家老小,包括所有的儿子和几个兄弟。 这种完全断绝后路的作派,显然也得到了李征认可,直接将其官职提升为苏松总兵,并且保证大军过江之后,便会考虑为其封爵。 梁化凤带着满心的欢喜而回,而刘泽清则是战战兢兢的等待着李征的发落。 刘泽清手中的筹码实在太少,甚至可以说根本没有什么能够让李征看的上眼的东西,部下战力差就算了,自已还没有什么本事。 别说与满清作战,就算与左良玉手底下那些强拉来的壮丁作战,依旧是败多胜少,可以说几乎一无是处。 唯一令李征觉得有利用价值的是,刘泽清手下的都是些**,这些人能够完成一些李征不愿做的脏活,譬如说过江去祸害江南缙绅们。 但这也有一个前提,那便是左良玉没有抢先一步去祸害江南。 在李征大军南下之后,原本一直尾随左良玉的李自成部,已经再次拐了一个大弯,不再追击左良玉,而是全军退回湖广,开始专心经营云贵,打的主意很明显,就是借着地利的优势,与李征长期相抗。 不过李自成此时显然也已经陷入了贵州的十万大山之中难以自拔,这种糟糕的地形,对于现在的李自成显然也是一个折磨,大军在湖南南部便即陷入泥潭。 湖南的缙绅们显然对于李自成的到来,十分的抵触,这些少数民族遍地的湘南,李自成进展极为缓慢,再没了之前势如破竹的气势,完全陷入苦战之中。 左良玉如今船舶已经大部沉入江底,不得不弃船登岸,鏖战大半年,他在湖广搜刮而来的钱粮已经基本上见底。只能深入江西南昌府,饶州府境内,大肆搜刮钱粮,以安抚麾下的数十万大军。 长江上已经没有战事,而南京方面对于左良玉显然已经不再多作理会,毕竟在李征这个大老虎面前,一条鬣狗的威胁性,已经大为减轻,至少还不足以致命。 黄得功的军队已经被紧急调去了扬州,归属史可法的指挥,明末的文官们显然觉得守江必守淮的道理,而坚城扬州更是阻挡北方大军的不二选择。 当李征大军来到扬州城下之时,他终于满意的看到长江口,那浩浩荡荡而来的郑家舰队。 悍将黄得功并没有听从史可法的要求出城逆袭,他知道城外无数适合埋伏的地点,但他却根本没有进行任何的布置。 因为他深深的明白,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只一个笑话罢了。 依靠着扬州坚城,彻底的将李征大军死死的耗在扬州城下,才是唯一可取的策略。 扬州城三面环水,一面临陆,原本是极佳的防御北方铁骑的坚城。而且因为临水,南方军队又有水面优势,根本不怕被李征切断补给通道,两者对耗下去,耗不住的肯定是李征。 而扬州城中驻军七万余,就算大部分人都是战力不济的地方守备,但是若是依托城池,在自已强军的带领下,坚守数个月应该不是问题。毕竟扬州可不是北地,在这里挖掘一丈就会见水的地方挖掘地道,完全就是找死。 在封死了正门之后,潞州军一向的炸毁城门的手段,也会变成一个笑话,一切都得真刀真枪说了算。 但是在原本极为安全的三面临水城墙外,出现密密麻麻的舰队之后,又得到了舰队数百门火炮一轮轮的轰击之后,城头上面顿时变得一片慌乱和绝望。 扬州城下,原本的满清一共打了十三天,但是这一次在李征面前,他们根本就没有坚持到三天。 这也是李征与满清之间的差距,同文同种的李征到来之后,所遭遇的抵抗,远远抵于异族的满清。 在城内守军完全绝望的情况下,几乎没怎么招降,只是拉开架式准备攻城后,当晚便有一位副将率先叛乱,虽然没有成功打开黄得功把守的城门,却是成功的策应到了城外的潞州军,直接被一战而克。 黄得功虽然依旧与历史上一般,战斗至最后一刻,当他和数百家丁在密集的火铳下,全部成为一地死尸之后,城头的抵抗便宣布全面结束。 除了这数百悍勇甲士之外,几乎在潞州军第一个士兵踏上城头,其他的明军便即直接选择跪地投降。 一座城池,几乎没有什么象样的抵抗,先锋寥寥百多人的潞州军一路冲向府衙,在他们面前,处处都是跪地的降兵,虽然他们的人数要比这队多上无数倍,却是没有一人拿起刀枪反抗。 唯一的抵抗在府衙正门外,史可法单人独剑,头发散乱,疯狂的挥舞着,涕泪横流。 不过这个文弱书生,还有他手中那柄装饰大于实战的佩剑,连士兵的汗毛都挨不住,瞬间便被几个士兵死死按倒在地,也宣告了这座城池最后的抵抗彻底终结。 《鼎明》正文卷 第529章 扬州城破 在游玩了整座皇觉寺后,李征也等到了他要等的人。 那便是山东总兵刘泽清与苏松水师提督梁化凤,这两人中最重要的便是苏松水师副将梁化凤,和他手中的船只。 对于南下江南,李征并不在乎南明那些战力孱弱的军队,而是长江天堑。 没有足够的船只,他也只能望江兴叹。 梁化凤是一个聪明的人,在李征还没有找上门之前,便即主动前来投靠。就如同当年的满清南下一般,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满清是打下扬州之后,梁化凤才找上门,而李征是刚刚到达凤阳,他便主动上门。 “末将手中有大船一百五十七艘,小船数百,一次性可以运送两万大军过江。南京水师都是些没有见过战阵的货色,末将有信心挡住他们,不会让他们影响大军过江!” 对着李征,梁化凤将胸膛拍的震天响,十分自信的保证道。 李征笑了笑,并没有接口。 事实上,梁化凤的投靠的作用并没有象他表现出来的这般巨大,李征已经有了郑家水师。 不过对于这种战略性的军事行动,多一个选择,也是为大军多一份保险,他对于梁化凤并没有什么抵触。 相比于一向首鼠两端,最后被多尔衮忍无可忍集全力剿灭的吴三桂,虽然满八旗因为对吴三桂斩草除根,自身损失极大。但对于吴三桂这种随时会捅自已一刀的家伙,明显这个代价十分的值得。 而梁化凤显然会做人的多,做的更是让人无话可说。 他这次来的不仅仅是他自已,还有他一家老小,包括所有的儿子和几个兄弟。 这种完全断绝后路的作派,显然也得到了李征认可,直接将其官职提升为苏松总兵,并且保证大军过江之后,便会考虑为其封爵。 梁化凤带着满心的欢喜而回,而刘泽清则是战战兢兢的等待着李征的发落。 刘泽清手中的筹码实在太少,甚至可以说根本没有什么能够让李征看的上眼的东西,部下战力差就算了,自已还没有什么本事。 别说与满清作战,就算与左良玉手底下那些强拉来的壮丁作战,依旧是败多胜少,可以说几乎一无是处。 唯一令李征觉得有利用价值的是,刘泽清手下的都是些**,这些人能够完成一些李征不愿做的脏活,譬如说过江去祸害江南缙绅们。 但这也有一个前提,那便是左良玉没有抢先一步去祸害江南。 在李征大军南下之后,原本一直尾随左良玉的李自成部,已经再次拐了一个大弯,不再追击左良玉,而是全军退回湖广,开始专心经营云贵,打的主意很明显,就是借着地利的优势,与李征长期相抗。 不过李自成此时显然也已经陷入了贵州的十万大山之中难以自拔,这种糟糕的地形,对于现在的李自成显然也是一个折磨,大军在湖南南部便即陷入泥潭。 湖南的缙绅们显然对于李自成的到来,十分的抵触,这些少数民族遍地的湘南,李自成进展极为缓慢,再没了之前势如破竹的气势,完全陷入苦战之中。 左良玉如今船舶已经大部沉入江底,不得不弃船登岸,鏖战大半年,他在湖广搜刮而来的钱粮已经基本上见底。只能深入江西南昌府,饶州府境内,大肆搜刮钱粮,以安抚麾下的数十万大军。 长江上已经没有战事,而南京方面对于左良玉显然已经不再多作理会,毕竟在李征这个大老虎面前,一条鬣狗的威胁性,已经大为减轻,至少还不足以致命。 黄得功的军队已经被紧急调去了扬州,归属史可法的指挥,明末的文官们显然觉得守江必守淮的道理,而坚城扬州更是阻挡北方大军的不二选择。 当李征大军来到扬州城下之时,他终于满意的看到长江口,那浩浩荡荡而来的郑家舰队。 悍将黄得功并没有听从史可法的要求出城逆袭,他知道城外无数适合埋伏的地点,但他却根本没有进行任何的布置。 因为他深深的明白,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只一个笑话罢了。 依靠着扬州坚城,彻底的将李征大军死死的耗在扬州城下,才是唯一可取的策略。 扬州城三面环水,一面临陆,原本是极佳的防御北方铁骑的坚城。而且因为临水,南方军队又有水面优势,根本不怕被李征切断补给通道,两者对耗下去,耗不住的肯定是李征。 而扬州城中驻军七万余,就算大部分人都是战力不济的地方守备,但是若是依托城池,在自已强军的带领下,坚守数个月应该不是问题。毕竟扬州可不是北地,在这里挖掘一丈就会见水的地方挖掘地道,完全就是找死。 在封死了正门之后,潞州军一向的炸毁城门的手段,也会变成一个笑话,一切都得真刀真枪说了算。 但是在原本极为安全的三面临水城墙外,出现密密麻麻的舰队之后,又得到了舰队数百门火炮一轮轮的轰击之后,城头上面顿时变得一片慌乱和绝望。 扬州城下,原本的满清一共打了十三天,但是这一次在李征面前,他们根本就没有坚持到三天。 这也是李征与满清之间的差距,同文同种的李征到来之后,所遭遇的抵抗,远远抵于异族的满清。 在城内守军完全绝望的情况下,几乎没怎么招降,只是拉开架式准备攻城后,当晚便有一位副将率先叛乱,虽然没有成功打开黄得功把守的城门,却是成功的策应到了城外的潞州军,直接被一战而克。 黄得功虽然依旧与历史上一般,战斗至最后一刻,当他和数百家丁在密集的火铳下,全部成为一地死尸之后,城头的抵抗便宣布全面结束。 除了这数百悍勇甲士之外,几乎在潞州军第一个士兵踏上城头,其他的明军便即直接选择跪地投降。 一座城池,几乎没有什么象样的抵抗,先锋寥寥百多人的潞州军一路冲向府衙,在他们面前,处处都是跪地的降兵,虽然他们的人数要比这队多上无数倍,却是没有一人拿起刀枪反抗。 唯一的抵抗在府衙正门外,史可法单人独剑,头发散乱,疯狂的挥舞着,涕泪横流。 不过这个文弱书生,还有他手中那柄装饰大于实战的佩剑,连士兵的汗毛都挨不住,瞬间便被几个士兵死死按倒在地,也宣告了这座城池最后的抵抗彻底终结。 《鼎明》正文卷 第530章 南京 当李征进入扬州城后,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 对于敢于抵抗的扬州城,尽管抵抗极度的轻微,但李征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在安置了所有降兵之后,李征也开始对城中的缙绅与商贾下手。 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 扬州城的富庶,可见一斑。 这里不仅仅有着田亩连纤的大缙绅,更有大明最著名的盐商,而李征这一次的目标,也正是这些已经富到擦屁股都用银锭子的家伙们。 一家家早就标定好的豪门被一一砸开,激烈的抵抗这个时候才开始发生,这些家丁私奴的战斗力显然都已经超越了守城的明军,装备之精良更是降兵所不能望其项背。 不过这种抵抗对于潞州军来说,根本就是浮云。 在院中抵抗者,一轮火铳齐射便即打的他们哭爹喊娘,在房中抵抗者,则是手榴弹直接招呼,一轮轮的爆炸声中,潞州军十分的娴熟处理着一处处大户。 拿到主事人之后,便会有随风的人员接手,这些专业的刑讯人员,绝对能够让这些人将他们最后一个铜板也交待清楚。 一切都是这么有的秩序,这么的有条理,如同最精密的机器,让所有名单上的大户个个绝望。 在大军不断的搜索而前之时,李征却是在头疼该如何处理这个倔强的史可法。 坦白说,史可法在李征眼中根本就无足轻重,李征对于这个文不成武不就,只能临危一死报君王的所谓名臣,根本没有丝毫的好感。 后世偌大的名头,也只是因为他坚持不降清而已,这也代表着东林党最后的颜面,所以才会被大书特书。 至于守城,这位史大人根本就没有一点章法,满清从兵临城下,然后安营扎寨,例行劝降数次不果,最后发动攻城战,一整套流程走下来也只用了十天多点。 也就是说,史可法所带领的大明军队,也仅仅只是抵抗了最多三天而已,对于拥兵数万坐镇坚城扬州的史可法来说,这种抵抗与不抵抗根本没有任何区别,最后却是扬州全城被屠。 可能有人会因为他誓死不降的作派同情他,但这却不包括李征在内,但凡这位史可法能稍微听从一下麾下武将的意见,认真的发动全城军民奋勇抵抗,也不至少败的这般难看。 李征犹豫的并不是杀不杀他,而是要不要见他。 听说这家伙不止一次的向关押他的士兵狂呼要见李征,对于他这个级别的人物,下面的人也不敢怠慢,层层的报了上来。 不过李征考虑再三,还是选择了不见他。他可以预料的到,这家伙见了自已会说什么话,无非是痛骂自已一通,然后含笑就义之类的。 “去告诉史可法,想死的话,本王也不会拦着,给他三尺白绫即可。本王没有时间,听一个酸丁叫嚣。” 李征显然没有听别人痛骂自已的爱好,思索一翻便即直接回绝了史可法的见面要求。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李征的目光很快便投到了地图之上。 扬州对面便是镇江城,再向上数十里,便是大明南都南京,只要拿下南京,整个江南基本上就可以传缴而定。 而如今一切都已经准备就序,郑家庞大的舰队已经如约而至。 而更加驯服的梁化凤,甚至在十日前便奉命到达了南京城下,不过他来可不是为南明小朝廷站场子的,而是来砸场子的。 在所有人目瞪口呆之中,他直接偷袭了毫无防备的南京水师,玩了一手很是漂亮的火烧水营的大戏。 南京水师一战之下,被烧了个七七八八,任何离营而出的船只都被围攻炸沉在长江之中。 在李征已经拿下扬州之后,梁化凤依旧还在统兵横扫着长江上的南明水师的漏网之鱼,这支庞大的舰队的叛变,直接宣告了南明依托长江为天堑的希望变成了奢望。 崇祯十四年十月初八,短暂休整过后的潞州军便即登上庞大的郑家船队,到达了江南。 镇江城外,看着人数已经翻滚到了二十万以上的大军登陆,镇江府知府根本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开城投降。 没有任何意外,在看到潞州军的兵锋之盛后,相邻的常州府也递上了降表。 至于苏州府与松江府,这两府更是在李征拿下扬州之前,在看到庞大的郑家舰队进入长江口之后,便即先一步选择了投降。 潞州军在镇江城停留了整整三日,等到所部士卒克服了晕船的不适后,大军便即一分为二,潞州军本部向着南京出发,扬州降军在数千潞州军的带领下,直接向着广德府,宁国府推进,兵锋直指浙江。 南京城中,早就乱成一团,黄得功所部于扬州城全军覆没,南京城能够依靠的竟然只有刘良佐与刘泽清这两个逃跑将军保卫。 但是逃跑将军就是逃跑将军,虽然这几天两人的官爵一路扶摇直上,已经快速升到了公爵位置,但是他们报效南明小朝廷的心思,依旧如同真空管中的空气一样的浓郁。 几乎在潞州军刚刚到达南京城下,二刘便十分默契的在城中作乱,二刘实力本就远超过城中那些早就成了太平少爷兵的本地兵,更是在城中直接倡乱,更是让南京城防直接为之崩溃。 潞州军几乎是兵不血刃的进入了南京城中,根本无需他们自已动手,二刘就已经将整个南京敢于反抗的人直接杀了一个空空。 当马士英被五花大绑的押到李征面前之时,兀自不断的痛骂二刘背信弃义,狼子野心。 福王倒是很干脆,眼见事不可为,便即带着百多亲卫逃离皇宫,依靠着之前逃跑的经验,匆匆换上了百姓衣物之后,便即趁乱和逃难百姓一起向南京西门涌去,希望能够趁乱逃出生天。 不过他明显高估了自已的能耐,或者说他从来就没有真正了解过战场,百多人护卫一人逃离,哪怕全部都换了百姓衣衫,却也是一个极其显眼的目标。 原本就打着拿下福王讨好李征的二刘,本身又是逃命的行家,福王这种粗浅的方略,完全就是班门弄斧。 在他还没来的及出西门,便即被二刘擒下,一并送至李征面前。 《鼎明》正文卷 第530章 南京 当李征进入扬州城后,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 对于敢于抵抗的扬州城,尽管抵抗极度的轻微,但李征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在安置了所有降兵之后,李征也开始对城中的缙绅与商贾下手。 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 扬州城的富庶,可见一斑。 这里不仅仅有着田亩连纤的大缙绅,更有大明最著名的盐商,而李征这一次的目标,也正是这些已经富到擦屁股都用银锭子的家伙们。 一家家早就标定好的豪门被一一砸开,激烈的抵抗这个时候才开始发生,这些家丁私奴的战斗力显然都已经超越了守城的明军,装备之精良更是降兵所不能望其项背。 不过这种抵抗对于潞州军来说,根本就是浮云。 在院中抵抗者,一轮火铳齐射便即打的他们哭爹喊娘,在房中抵抗者,则是手榴弹直接招呼,一轮轮的爆炸声中,潞州军十分的娴熟处理着一处处大户。 拿到主事人之后,便会有随风的人员接手,这些专业的刑讯人员,绝对能够让这些人将他们最后一个铜板也交待清楚。 一切都是这么有的秩序,这么的有条理,如同最精密的机器,让所有名单上的大户个个绝望。 在大军不断的搜索而前之时,李征却是在头疼该如何处理这个倔强的史可法。 坦白说,史可法在李征眼中根本就无足轻重,李征对于这个文不成武不就,只能临危一死报君王的所谓名臣,根本没有丝毫的好感。 后世偌大的名头,也只是因为他坚持不降清而已,这也代表着东林党最后的颜面,所以才会被大书特书。 至于守城,这位史大人根本就没有一点章法,满清从兵临城下,然后安营扎寨,例行劝降数次不果,最后发动攻城战,一整套流程走下来也只用了十天多点。 也就是说,史可法所带领的大明军队,也仅仅只是抵抗了最多三天而已,对于拥兵数万坐镇坚城扬州的史可法来说,这种抵抗与不抵抗根本没有任何区别,最后却是扬州全城被屠。 可能有人会因为他誓死不降的作派同情他,但这却不包括李征在内,但凡这位史可法能稍微听从一下麾下武将的意见,认真的发动全城军民奋勇抵抗,也不至少败的这般难看。 李征犹豫的并不是杀不杀他,而是要不要见他。 听说这家伙不止一次的向关押他的士兵狂呼要见李征,对于他这个级别的人物,下面的人也不敢怠慢,层层的报了上来。 不过李征考虑再三,还是选择了不见他。他可以预料的到,这家伙见了自已会说什么话,无非是痛骂自已一通,然后含笑就义之类的。 “去告诉史可法,想死的话,本王也不会拦着,给他三尺白绫即可。本王没有时间,听一个酸丁叫嚣。” 李征显然没有听别人痛骂自已的爱好,思索一翻便即直接回绝了史可法的见面要求。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李征的目光很快便投到了地图之上。 扬州对面便是镇江城,再向上数十里,便是大明南都南京,只要拿下南京,整个江南基本上就可以传缴而定。 而如今一切都已经准备就序,郑家庞大的舰队已经如约而至。 而更加驯服的梁化凤,甚至在十日前便奉命到达了南京城下,不过他来可不是为南明小朝廷站场子的,而是来砸场子的。 在所有人目瞪口呆之中,他直接偷袭了毫无防备的南京水师,玩了一手很是漂亮的火烧水营的大戏。 南京水师一战之下,被烧了个七七八八,任何离营而出的船只都被围攻炸沉在长江之中。 在李征已经拿下扬州之后,梁化凤依旧还在统兵横扫着长江上的南明水师的漏网之鱼,这支庞大的舰队的叛变,直接宣告了南明依托长江为天堑的希望变成了奢望。 崇祯十四年十月初八,短暂休整过后的潞州军便即登上庞大的郑家船队,到达了江南。 镇江城外,看着人数已经翻滚到了二十万以上的大军登陆,镇江府知府根本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开城投降。 没有任何意外,在看到潞州军的兵锋之盛后,相邻的常州府也递上了降表。 至于苏州府与松江府,这两府更是在李征拿下扬州之前,在看到庞大的郑家舰队进入长江口之后,便即先一步选择了投降。 潞州军在镇江城停留了整整三日,等到所部士卒克服了晕船的不适后,大军便即一分为二,潞州军本部向着南京出发,扬州降军在数千潞州军的带领下,直接向着广德府,宁国府推进,兵锋直指浙江。 南京城中,早就乱成一团,黄得功所部于扬州城全军覆没,南京城能够依靠的竟然只有刘良佐与刘泽清这两个逃跑将军保卫。 但是逃跑将军就是逃跑将军,虽然这几天两人的官爵一路扶摇直上,已经快速升到了公爵位置,但是他们报效南明小朝廷的心思,依旧如同真空管中的空气一样的浓郁。 几乎在潞州军刚刚到达南京城下,二刘便十分默契的在城中作乱,二刘实力本就远超过城中那些早就成了太平少爷兵的本地兵,更是在城中直接倡乱,更是让南京城防直接为之崩溃。 潞州军几乎是兵不血刃的进入了南京城中,根本无需他们自已动手,二刘就已经将整个南京敢于反抗的人直接杀了一个空空。 当马士英被五花大绑的押到李征面前之时,兀自不断的痛骂二刘背信弃义,狼子野心。 福王倒是很干脆,眼见事不可为,便即带着百多亲卫逃离皇宫,依靠着之前逃跑的经验,匆匆换上了百姓衣物之后,便即趁乱和逃难百姓一起向南京西门涌去,希望能够趁乱逃出生天。 不过他明显高估了自已的能耐,或者说他从来就没有真正了解过战场,百多人护卫一人逃离,哪怕全部都换了百姓衣衫,却也是一个极其显眼的目标。 原本就打着拿下福王讨好李征的二刘,本身又是逃命的行家,福王这种粗浅的方略,完全就是班门弄斧。 在他还没来的及出西门,便即被二刘擒下,一并送至李征面前。 《鼎明》正文卷 第531章 左良玉覆灭 平定江南出乎意料的容易,招降纳叛的十数万军队,根本没有受到任何抵抗便即相继占领浙江、福建、广东三省。 最令李征意料不到的是,东林党人对自已的到来竟然抱着极大的热忱与热心。 不仅每一地东林党人作主的城池,都是第一时间闻风而降,甚至还十分识趣的组织起百姓欢迎王师的到来。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依旧没有一个东林党人肯拿出真金白银来招待李征的大军。 对于各地传回来的这种情报,李征也笑的十分的玩味,东林党人完全已经忘了,或者说在福王当政的巨大潜在威胁下,忽略了自已才是他们最大敌人的事实。 不过这个时候李征也十分配合他们,并没有对他们有任何的骚扰,甚至连一体纳粮的政策也提都未提,靠着对扬州盐商与江南各地王爷的搜刮,如今的李征完全没有钱粮之虞。 大批降军再次被安排到了三省各地镇守,腾出手来的潞州军主力,则是沿着东南各省宽大的正面,开始形成一个巨大的包围圈,向着湖广缓缓收缩而来。 在襄阳,休整已经大半年的宣大军已经开始南下,自北向南推进,与李征的南路大军交相互映,一个巨大无比的包围圈,已经开始慢慢收紧绳索。 闯营的抵抗不可谓不坚决,但在完全占据了数量和质量优势的潞州军面前,他们只能是不断的节节败退。 在大武昌保卫战中,向来以智能兼备著称于闯营的李过、刘体纯二部,遭遇到了极大的惨败,集结起来的近十万大军,在两万步军,一万五千骑兵的攻击下,只是一个时辰不到,便即兵败如山倒。 这十万大军可是之前那般青壮与妇孺混杂的军队,而是清一色的青壮,但是在武器方面已经存在巨大代差的情况下,他们尽管作战极有勇气,对伤亡忍耐极高,但却根本无法阻挡钢铁组成的铁幕,在火炮的轰鸣声轰然崩碎。 李自成这一年多来,在湖广地方不断的打击豪强,缙绅,将土地分给贫苦百姓,在民心这一块已经不输于李征集团。 但是武器巨大的差距,却是让会战根本不可能让有赢的任何希望。 虽然丢了武昌,但是李过二人却还能带着数万死心踏地追随他们的青壮及家眷,仓惶向南逃去。 在江西,左良玉遭遇到了更加血腥的战事。 饶州府,抚州府,吉安府,临江府中左军的将兵,正在不断的被屠杀着,这些只能依靠人数优势,吓唬肆虐百姓的匪兵,在真正的军队面前,完全就象是壮汉与蹒跚学步孩童之间的差别。 他毫无士气可言的数十万大军,更是分散在数府之中烧杀抢掠,在潞州军的突袭之下,大多数都只是一个照面,便即被呼啸而来的骑兵撕的粉碎。 偶尔还有几个机灵的,能够喝止住乱军,似模似样的阵势还没有列成,便如雨一般倾泻而来的手榴弹弹雨简单粗暴的炸的崩溃。 四面八方响起的爆炸声,惨叫声,还有那似乎无处不在的战马嘶鸣声,混乱的战场让溃兵根本不知道向哪个方向逃跑,各个战场上的左军几乎都是丢盔弃甲一个模样,抱着头在骑兵的追杀下不断的哀嚎着。 骑兵肆虐过一遍之后,步军便从后方跟进而来,相比于骑兵简单的清理,步军阵列更密集,他们清洗的范围更加的广大,只要是在战场上的人,都是他们的打击目标。 这些匪兵完全就是乌合之众,甚至积年老匪的战斗力都要比他们强上不少,完全就没有任何的组织性和纪律性,就是一群只懂得烧杀抢掳的暴民集团。 十数万大军鱼贯而前,在方圆数千平方公里的土地上不断的攻击前进着,从三个方向不断的收缩包围圈。 三府之地中,左部士兵一片片的倒下,根本不用斥候追查败兵逃跑的路线,地上看不到尽头的尸体朝向已经将他们逃跑的方向直接指了出来,这完全就是一场屠杀,左军显然毫无还手之力。 路边大片大片跪地投降之人,忙于追击敢于逃跑的左军的潞州军骑兵,没有时间收拾这些家伙。 但随后跟进的步军,却是根本无人去受降,这些兽军也根本没有任何资格让潞州军收俘,甚至连让其余生为苦力入矿洞挣活路,将功赎罪的机会都没有。 李征的命令就是,将左军斩尽杀绝,一个不留。 只要看看进入江西后看到的一切,潞州军中就没一个对左军有任何同情心之人,这些早就没了人性的兽兵,根本就不应该在人间界多停留,地狱才是他们该去的地方。 在饶州府,抚州府,临江府,三面不断的压迫之下,原本还兴高采烈肆虐三府的左良玉军队的溃兵,只能向着唯一还没有传来枪炮声的北方狼奔琢逃,希望能够挣开一条生路。 李征也确实是给了他们一条生路,那便是全体涌入已经成了尸山血海的南昌城。 因为李征希望他们到那里,因为他要在这座月余前被左军屠戮一空的城池,变成他们巨大的坟墓。 轮番追杀之下,能够逃入南昌城的左军,十不存一,大部分被裹胁入伙的本地人,熟悉地形的都能从并不严密的包围圈中脱逃。 能够进城的,无一不是左军的中坚,因为他们大多都是外地人,在潞州军已经摆明不受降的情况下,也只有跟着左良玉大旗跑路的选择。 崇祯十四年腊月初八,南昌城中被驱赶过来的匪兵人数已经超过了十五万,在这种略显残破的城池下,则是近二十万的潞州军主力与他们的仆从军。 无数的潞州军到来,但看起来却是没有任何攻城的打算,除了将城池围的水泄不通之外,就是打造无数的投石机。 靠着这些投石机想打破十数万人驻守的城池?这个想法是够疯狂的,但是潞州军明明有更好的攻城办法,为何却用这种下策? 左军上下的疑问,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数万人齐齐动手,只是三天时间,便即打制了数以千计的投石机,然后左军上下就疑惑的看着无数的瓦罐从天而降。 当他们从无数碎裂的瓦罐中看到全是黑呼呼散发着油脂味的液体外,绝望一下子笼罩在了所有人的心田。 这些郑家从海外运来的石油,第一次出现在战场之上,数以千计的投石机连绵不绝的将瓦罐投掷一空之后,则是无数闪着星星点点的大号手榴弹落下,然后整座城池便即连绵的爆炸声中陷入一片火海之中…… 《鼎明》正文卷 第531章 左良玉覆灭 平定江南出乎意料的容易,招降纳叛的十数万军队,根本没有受到任何抵抗便即相继占领浙江、福建、广东三省。 最令李征意料不到的是,东林党人对自已的到来竟然抱着极大的热忱与热心。 不仅每一地东林党人作主的城池,都是第一时间闻风而降,甚至还十分识趣的组织起百姓欢迎王师的到来。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依旧没有一个东林党人肯拿出真金白银来招待李征的大军。 对于各地传回来的这种情报,李征也笑的十分的玩味,东林党人完全已经忘了,或者说在福王当政的巨大潜在威胁下,忽略了自已才是他们最大敌人的事实。 不过这个时候李征也十分配合他们,并没有对他们有任何的骚扰,甚至连一体纳粮的政策也提都未提,靠着对扬州盐商与江南各地王爷的搜刮,如今的李征完全没有钱粮之虞。 大批降军再次被安排到了三省各地镇守,腾出手来的潞州军主力,则是沿着东南各省宽大的正面,开始形成一个巨大的包围圈,向着湖广缓缓收缩而来。 在襄阳,休整已经大半年的宣大军已经开始南下,自北向南推进,与李征的南路大军交相互映,一个巨大无比的包围圈,已经开始慢慢收紧绳索。 闯营的抵抗不可谓不坚决,但在完全占据了数量和质量优势的潞州军面前,他们只能是不断的节节败退。 在大武昌保卫战中,向来以智能兼备著称于闯营的李过、刘体纯二部,遭遇到了极大的惨败,集结起来的近十万大军,在两万步军,一万五千骑兵的攻击下,只是一个时辰不到,便即兵败如山倒。 这十万大军可是之前那般青壮与妇孺混杂的军队,而是清一色的青壮,但是在武器方面已经存在巨大代差的情况下,他们尽管作战极有勇气,对伤亡忍耐极高,但却根本无法阻挡钢铁组成的铁幕,在火炮的轰鸣声轰然崩碎。 李自成这一年多来,在湖广地方不断的打击豪强,缙绅,将土地分给贫苦百姓,在民心这一块已经不输于李征集团。 但是武器巨大的差距,却是让会战根本不可能让有赢的任何希望。 虽然丢了武昌,但是李过二人却还能带着数万死心踏地追随他们的青壮及家眷,仓惶向南逃去。 在江西,左良玉遭遇到了更加血腥的战事。 饶州府,抚州府,吉安府,临江府中左军的将兵,正在不断的被屠杀着,这些只能依靠人数优势,吓唬肆虐百姓的匪兵,在真正的军队面前,完全就象是壮汉与蹒跚学步孩童之间的差别。 他毫无士气可言的数十万大军,更是分散在数府之中烧杀抢掠,在潞州军的突袭之下,大多数都只是一个照面,便即被呼啸而来的骑兵撕的粉碎。 偶尔还有几个机灵的,能够喝止住乱军,似模似样的阵势还没有列成,便如雨一般倾泻而来的手榴弹弹雨简单粗暴的炸的崩溃。 四面八方响起的爆炸声,惨叫声,还有那似乎无处不在的战马嘶鸣声,混乱的战场让溃兵根本不知道向哪个方向逃跑,各个战场上的左军几乎都是丢盔弃甲一个模样,抱着头在骑兵的追杀下不断的哀嚎着。 骑兵肆虐过一遍之后,步军便从后方跟进而来,相比于骑兵简单的清理,步军阵列更密集,他们清洗的范围更加的广大,只要是在战场上的人,都是他们的打击目标。 这些匪兵完全就是乌合之众,甚至积年老匪的战斗力都要比他们强上不少,完全就没有任何的组织性和纪律性,就是一群只懂得烧杀抢掳的暴民集团。 十数万大军鱼贯而前,在方圆数千平方公里的土地上不断的攻击前进着,从三个方向不断的收缩包围圈。 三府之地中,左部士兵一片片的倒下,根本不用斥候追查败兵逃跑的路线,地上看不到尽头的尸体朝向已经将他们逃跑的方向直接指了出来,这完全就是一场屠杀,左军显然毫无还手之力。 路边大片大片跪地投降之人,忙于追击敢于逃跑的左军的潞州军骑兵,没有时间收拾这些家伙。 但随后跟进的步军,却是根本无人去受降,这些兽军也根本没有任何资格让潞州军收俘,甚至连让其余生为苦力入矿洞挣活路,将功赎罪的机会都没有。 李征的命令就是,将左军斩尽杀绝,一个不留。 只要看看进入江西后看到的一切,潞州军中就没一个对左军有任何同情心之人,这些早就没了人性的兽兵,根本就不应该在人间界多停留,地狱才是他们该去的地方。 在饶州府,抚州府,临江府,三面不断的压迫之下,原本还兴高采烈肆虐三府的左良玉军队的溃兵,只能向着唯一还没有传来枪炮声的北方狼奔琢逃,希望能够挣开一条生路。 李征也确实是给了他们一条生路,那便是全体涌入已经成了尸山血海的南昌城。 因为李征希望他们到那里,因为他要在这座月余前被左军屠戮一空的城池,变成他们巨大的坟墓。 轮番追杀之下,能够逃入南昌城的左军,十不存一,大部分被裹胁入伙的本地人,熟悉地形的都能从并不严密的包围圈中脱逃。 能够进城的,无一不是左军的中坚,因为他们大多都是外地人,在潞州军已经摆明不受降的情况下,也只有跟着左良玉大旗跑路的选择。 崇祯十四年腊月初八,南昌城中被驱赶过来的匪兵人数已经超过了十五万,在这种略显残破的城池下,则是近二十万的潞州军主力与他们的仆从军。 无数的潞州军到来,但看起来却是没有任何攻城的打算,除了将城池围的水泄不通之外,就是打造无数的投石机。 靠着这些投石机想打破十数万人驻守的城池?这个想法是够疯狂的,但是潞州军明明有更好的攻城办法,为何却用这种下策? 左军上下的疑问,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数万人齐齐动手,只是三天时间,便即打制了数以千计的投石机,然后左军上下就疑惑的看着无数的瓦罐从天而降。 当他们从无数碎裂的瓦罐中看到全是黑呼呼散发着油脂味的液体外,绝望一下子笼罩在了所有人的心田。 这些郑家从海外运来的石油,第一次出现在战场之上,数以千计的投石机连绵不绝的将瓦罐投掷一空之后,则是无数闪着星星点点的大号手榴弹落下,然后整座城池便即连绵的爆炸声中陷入一片火海之中…… 《鼎明》正文卷 第532章 使者到 南昌城直接化为一座燃烧着的城池,这个结果让李征很是满意。 在他看来,南昌城见证了太多的人类的阴暗面,而且里面全部都是披着人皮的恶魔,彻底在烈火之下被净化掉,才能迎来她的新生。 南昌四门洞开,无数浑身浴火的左军不断的从城中惨嚎着冲出,但是他们大部分都没有走出城池五十步,便即倒在了前行的路上。 偶尔有个别生命力极其顽强的,也最多只是行至大军数十步外,便即轰然倒下。 自始而终,除了偶尔几个还能骑马奔行向前,接近潞州军大阵二十步内的左军被火铳兵射杀以外,其他人甚至无人愿意多浪费一颗铅弹在这些必死之人身上。 除了最初数分钟之中,不断的有人惨叫着冲出城池之外,便再也无人从城中行出。 大火在无数人的注视下,不断的汹涌澎湃的燃烧着,这种石油一旦燃烧起来,可不是用水就能扑灭的。大火越烧越旺,最后直接将整座城池全部笼罩其中。 在火势已经完全无法控制之下,城中没有被火焰吞噬的左军,再也无法躲避,四门中到处都是拼命向外奔跑之人,在死讯的威胁下,左军上下完全爆发出了惊人的潜力,速度快的吓人。 不过他们再快,也快不过火铳射出的铳弹,在一轮轮铳弹的射击之下,大片大片的左军不断的倒在前进的道路上,四门外,不多时,便即堆成了尸墙,完全将城门数十步内塞的严严实实。 不断的有人攀爬在尸墙之上,然后再被火铳打的坠落在地,好在这尸墙足够的高,一些逃出城的左军士兵在没有火焰进身的情况下,也纷纷躲在尸体后面,躲得一时的太平。 但好景不长,在补充了瓦罐之后,投石机便再一次肆虐起来,城外的空地如今成了主要的狩猎场,特别是尸墙附近,更是燃起熊熊烈火,焚烧着一切肮脏之物。 随着时间的推移,城内已经完全成了火海,没有生命能够在这种熊熊烈焰中生存下来,无论是人类还是生命力最顽强的蟑螂、老鼠,哪怕是躲在洞中,也根本无法生存下来。 极高的温度之下,就算身处数米地下,也会被大火烤成肉干,城中为数不多的水井和池塘,也在火焰的炙烤之下,温度不断的上升着,最后变成沸腾的汤锅,将里面的一切全部煮熟。 大火连续烧了一日一夜,直到再无可数之后,这才不情不愿的收回它狰狞的嘴脸,慢慢归于沉寂,只剩下无数的黑烟不断的向天空飘去,天空中飘扬着无数黑色的灰烬,不断的飘落而下,视线所至,皆是一片黑色,令人如同置身地狱。 这个时候的南昌城,完全就是生人勿近,坚固的城池都被烧的炸开无数的裂隙,稍稍靠近,就会感觉到阵阵热浪席卷而至。 李自成已经开始从湘南,湘西陆续撤军而回。 并不是李自成无法拿下湘南湘西,而是李自成已经没有了多少时间,在李征大军向西滚滚而来之时,他就没有多少选择的机会了。 湘西土族虽然剽悍,但人数并不多,一个寨子最多几百号人,武器装备更是极其简陋。 他们还远远不是李自成麾下百战之师的对手,唯一可以称道的便是他们抵抗的决心,不过这种决心在占据绝对优势的正规军面前,也只是徒增伤亡罢了。 若是时间充裕,李自成有信心一两年内将湘西,湘南完全平定。办法也很简单,先杀个人头滚滚,只要连续灭上数十个寨子,其他自然会产生畏惧,抵抗的力度就不可能象现在这般,似乎无知者无畏一般的飞蛾扑火。 在得到武昌失守的消息后,李自成就不得不退兵回军长沙府,在李征已经杀机毕露之下,再将大军分散在湖广宽大的战线之上,那是蠢的不能再蠢的自杀行动了。 小规模部队的战力根本不够潞州军塞牙缝的,只有大规模的集中守御各个大城池,才能有效的迟滞潞州军的进攻。 至于大军野地决战,在被李征狠狠的教育了数次之后,李自成已经完全失去了信心。 他现在最盼望的便是守城战,哪怕是潞州军在这方面也极为犀利,他也完全不在乎。 就算潞州军可以快速突破城防,进入城中,还是可以进行巷战的。而潞州军巷战之时,火器在密集而又复杂的城内建筑面前,会受到极大的限制,也是闯军与潞州军之间唯一能够将武器拉至相对平等的办法。 眼下,闯军在湖广进展极为顺利,通过打土豪分田地,再对参军的家属免除田赋的政策之下,湖广的民心已经被闯军完全拉拢而来。每打下一地,都有无数的青壮愿意投军,这些人可不是之前那些被裹胁而来的流民,他们的作战意志更强,只要训练到位,再配上足够精良的装备,战力完全可以碾压之前的闯营。 如今闯军已经分散在钟祥、江陵、沔阳、临湘、长沙等湖广州府府城,坐等李征大军前来。 这些地方或是山川险阻,或是长江在侧,都是拥有地利之便,城中至少有着数万兵丁,更是有着无数心向闯军之民,城中粮草足够大军半年食用,无论哪一座城池,都不是轻易可以拔取之地。 至少在钟祥城,宣大军就差点将大牙崩掉,数万人虽然最后占领了钟祥城,但是却是伤亡数千,追击时更是被湖北无数的河流阻挡,根本无法发挥骑兵的长处,让大半守军从容的南下当阳,折道向东进入江陵城中。 数万人的宣大攻击集群,却是无法快速南下,正在一个个的县城清理而下,等他们到达江陵之后,就会发现,又是一块更加难啃的硬骨头等着他们。 “李征!屠夫!” 潞州军北路军进展极为缓慢,但是从东而来的李征本部,却是传来一个令李自成差点将眼珠子瞪出来的消息。 纵横湖广大地,杀戮无算的左良玉,这一次却是真的凉了,一同凉透了的还有他麾下那号称八十万的‘大军’。 烈焰焚城的情报,更是令李自成双手都不断的颤抖着,他十分清楚这个消息是何等的可怕。 不仅仅只是他依城为靠的手段彻底变成泡影,更是让天下所有城池再无人胆敢坚守了。 一想到随着李征到来,而一座座燃烧着的城池,李自成就不自禁从心底打了一个寒噤,完全不敢想象那将是一个怎么样的场景。 “报闯王,李征有使者到!” 在李自成颓然坐于椅中,后背都已经被冷汗打湿之后,一个亲兵却是匆匆而入,朗声的禀报道。 《鼎明》正文卷 第532章 使者到 南昌城直接化为一座燃烧着的城池,这个结果让李征很是满意。 在他看来,南昌城见证了太多的人类的阴暗面,而且里面全部都是披着人皮的恶魔,彻底在烈火之下被净化掉,才能迎来她的新生。 南昌四门洞开,无数浑身浴火的左军不断的从城中惨嚎着冲出,但是他们大部分都没有走出城池五十步,便即倒在了前行的路上。 偶尔有个别生命力极其顽强的,也最多只是行至大军数十步外,便即轰然倒下。 自始而终,除了偶尔几个还能骑马奔行向前,接近潞州军大阵二十步内的左军被火铳兵射杀以外,其他人甚至无人愿意多浪费一颗铅弹在这些必死之人身上。 除了最初数分钟之中,不断的有人惨叫着冲出城池之外,便再也无人从城中行出。 大火在无数人的注视下,不断的汹涌澎湃的燃烧着,这种石油一旦燃烧起来,可不是用水就能扑灭的。大火越烧越旺,最后直接将整座城池全部笼罩其中。 在火势已经完全无法控制之下,城中没有被火焰吞噬的左军,再也无法躲避,四门中到处都是拼命向外奔跑之人,在死讯的威胁下,左军上下完全爆发出了惊人的潜力,速度快的吓人。 不过他们再快,也快不过火铳射出的铳弹,在一轮轮铳弹的射击之下,大片大片的左军不断的倒在前进的道路上,四门外,不多时,便即堆成了尸墙,完全将城门数十步内塞的严严实实。 不断的有人攀爬在尸墙之上,然后再被火铳打的坠落在地,好在这尸墙足够的高,一些逃出城的左军士兵在没有火焰进身的情况下,也纷纷躲在尸体后面,躲得一时的太平。 但好景不长,在补充了瓦罐之后,投石机便再一次肆虐起来,城外的空地如今成了主要的狩猎场,特别是尸墙附近,更是燃起熊熊烈火,焚烧着一切肮脏之物。 随着时间的推移,城内已经完全成了火海,没有生命能够在这种熊熊烈焰中生存下来,无论是人类还是生命力最顽强的蟑螂、老鼠,哪怕是躲在洞中,也根本无法生存下来。 极高的温度之下,就算身处数米地下,也会被大火烤成肉干,城中为数不多的水井和池塘,也在火焰的炙烤之下,温度不断的上升着,最后变成沸腾的汤锅,将里面的一切全部煮熟。 大火连续烧了一日一夜,直到再无可数之后,这才不情不愿的收回它狰狞的嘴脸,慢慢归于沉寂,只剩下无数的黑烟不断的向天空飘去,天空中飘扬着无数黑色的灰烬,不断的飘落而下,视线所至,皆是一片黑色,令人如同置身地狱。 这个时候的南昌城,完全就是生人勿近,坚固的城池都被烧的炸开无数的裂隙,稍稍靠近,就会感觉到阵阵热浪席卷而至。 李自成已经开始从湘南,湘西陆续撤军而回。 并不是李自成无法拿下湘南湘西,而是李自成已经没有了多少时间,在李征大军向西滚滚而来之时,他就没有多少选择的机会了。 湘西土族虽然剽悍,但人数并不多,一个寨子最多几百号人,武器装备更是极其简陋。 他们还远远不是李自成麾下百战之师的对手,唯一可以称道的便是他们抵抗的决心,不过这种决心在占据绝对优势的正规军面前,也只是徒增伤亡罢了。 若是时间充裕,李自成有信心一两年内将湘西,湘南完全平定。办法也很简单,先杀个人头滚滚,只要连续灭上数十个寨子,其他自然会产生畏惧,抵抗的力度就不可能象现在这般,似乎无知者无畏一般的飞蛾扑火。 在得到武昌失守的消息后,李自成就不得不退兵回军长沙府,在李征已经杀机毕露之下,再将大军分散在湖广宽大的战线之上,那是蠢的不能再蠢的自杀行动了。 小规模部队的战力根本不够潞州军塞牙缝的,只有大规模的集中守御各个大城池,才能有效的迟滞潞州军的进攻。 至于大军野地决战,在被李征狠狠的教育了数次之后,李自成已经完全失去了信心。 他现在最盼望的便是守城战,哪怕是潞州军在这方面也极为犀利,他也完全不在乎。 就算潞州军可以快速突破城防,进入城中,还是可以进行巷战的。而潞州军巷战之时,火器在密集而又复杂的城内建筑面前,会受到极大的限制,也是闯军与潞州军之间唯一能够将武器拉至相对平等的办法。 眼下,闯军在湖广进展极为顺利,通过打土豪分田地,再对参军的家属免除田赋的政策之下,湖广的民心已经被闯军完全拉拢而来。每打下一地,都有无数的青壮愿意投军,这些人可不是之前那些被裹胁而来的流民,他们的作战意志更强,只要训练到位,再配上足够精良的装备,战力完全可以碾压之前的闯营。 如今闯军已经分散在钟祥、江陵、沔阳、临湘、长沙等湖广州府府城,坐等李征大军前来。 这些地方或是山川险阻,或是长江在侧,都是拥有地利之便,城中至少有着数万兵丁,更是有着无数心向闯军之民,城中粮草足够大军半年食用,无论哪一座城池,都不是轻易可以拔取之地。 至少在钟祥城,宣大军就差点将大牙崩掉,数万人虽然最后占领了钟祥城,但是却是伤亡数千,追击时更是被湖北无数的河流阻挡,根本无法发挥骑兵的长处,让大半守军从容的南下当阳,折道向东进入江陵城中。 数万人的宣大攻击集群,却是无法快速南下,正在一个个的县城清理而下,等他们到达江陵之后,就会发现,又是一块更加难啃的硬骨头等着他们。 “李征!屠夫!” 潞州军北路军进展极为缓慢,但是从东而来的李征本部,却是传来一个令李自成差点将眼珠子瞪出来的消息。 纵横湖广大地,杀戮无算的左良玉,这一次却是真的凉了,一同凉透了的还有他麾下那号称八十万的‘大军’。 烈焰焚城的情报,更是令李自成双手都不断的颤抖着,他十分清楚这个消息是何等的可怕。 不仅仅只是他依城为靠的手段彻底变成泡影,更是让天下所有城池再无人胆敢坚守了。 一想到随着李征到来,而一座座燃烧着的城池,李自成就不自禁从心底打了一个寒噤,完全不敢想象那将是一个怎么样的场景。 “报闯王,李征有使者到!” 在李自成颓然坐于椅中,后背都已经被冷汗打湿之后,一个亲兵却是匆匆而入,朗声的禀报道。 《鼎明》正文卷 第533章 李征使者到来,虽然李自成十分不待见李征,但是在这种时候,他也想听听李征到底想说什么。 不多时便将文武召集而来,令人将使者带了过来。 “大明左通政,顺天府尹李开莫,见过大顺王。” 李开莫抱拳行礼,自报了姓名,更是目光炯炯的扫视着大顺文武,眼中并没有多少紧张之意。 李自成在拿下湖广之后,便即在武昌祭天自立,自封为大顺王。更是分设三公六部,一切都开始与大明等同。 听到这个名字,李自成及其麾下文武,却是都是目光微敛,心头一震。 他们对于李征的了解并不少了,更是与李开莫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他们当然明白李开莫这个名字代表着什么。若说潞州军武将方面以李悦为首,那文官体系之中,虽然李开莫如今四品官的官职并不算高,但论起亲近,李开莫却是当仁不让的第一人。 而且之前在陕西,在高迎祥兵败被俘,闯营上下处于覆没边缘,四望突围无望之时,是李征让开一条道路,这才令闯营没有遭到毁灭性的打击。而李开莫就是当时两军之间做担保的人质,那一次的突围甚至完全可以称的上是闯营的恩人了。 这样的人亲自来到闯营,怎么不令闯营上下都为之侧目? “李征要你来作甚?虽然咱们都是老熟人了,但是李征放某一马,也并非完全出于好心,本王当时被逼大闹汾阳府,也算还了人情了。如今更是分属敌国,你却这般前来招降我等,难道是觉得本王好欺?不怕咱直接宰了你祭旗么?” 李自成脸上依旧一片平静,但目光却开始变得不善起来。 “外臣来此,就是为了闯营未来而来,闯营虽然是大明叛逆,但却是事出有因,更多是挣扎救活的普通百姓。我家王爷杀的人已经够多了,不想再屠戮无辜。” 眼见李自成对于自家七哥记恨重重,李开莫并没有来什么虚虚实实的那一套,直接单刀直入的说道。 “弟兄们,听到了么?潞安郡王来招安咱们了!只要你们愿意答应下来,你们以后可都是大明的官老爷了!” 李自成仰天爆发出一阵大笑,指着李开莫,向着厅内众人开起了玩笑,不过脸上却是一丝笑容都看不见。 众武将都是一脸的玩味之色,他们对于大明的官员没有丝毫的好感,对于大明官场更是一点也不抱希望。 但是李开莫却是敏锐的发现,一干文官的目光却是多了一丝变化,一个五短身材站的位置最靠近李自成的文官,更是眼珠不断的转动,也不知道在打些什么主意来着。 武人们的不屑很容易理解,如今大明奇才倍出,一部脍炙人口的《水浒传》评书,更是流传极广,就算不识字,只听评书就能令人明白,他们这些曾经的贼寇,一旦投降了朝廷,会落得个什么下场。 “姓李的,莫要觉得吃定了我等,眼下胜负未分,本王手中还有数十万的人马,他李征还没有资格来招降于我。要知道匹夫一怒,血溅五步!咱们敢造这个反,就早就明白败了会有什么下场,大不了拼了这一身脶,也要让尔等大明君臣付出代价!” 李自成目光牢牢的盯着李开莫,冷冷的说道,“咱突然觉得,趁着咱还有这个能力,先杀了你这个潞安郡王的族弟,也是一桩美事!” “大顺王就莫要在我这个书生面前出言恫吓了,没的失了身份。就算想要杀了某人,也等某将话说完再杀也不迟。” 李开莫也是久经战仗之辈,对于李自成这种杀机毕露的模样,并没有多少忌惮,话语依旧十分平静和淡然。 “说吧!咱听着呢!” 李自成冷冷一瞥左右,无可无不可的说道。 “我家王爷并非要招安大王,事实上我家王爷也明白,大王乃当时豪杰之辈,也根本不可能屈居任何人之下。我家王爷对于大顺王也历来另眼相看,更是不会有此侮辱大王的提议。” 李开莫并没有讲什么招安之事,这种话语一出,看着李自成面色缓和许多,便接着说道。 “但是中原大地虽大,却是容不下太多的豪杰,我家大王觉得,只在自已人中杀来杀去,就算胜了也没有什么光彩。不知大王对于海外之地,可有什么兴趣?” “李征要流放本王于蛮荒?还是等他拿到本王的那一天再说吧!” 李自成脸上露出一丝怒色,猛的一拍桌子,目光的杀机几乎已经实质化了。 “大王误会了。海外之大,决非蛮荒之地,还请大王给某家一点时间说明。” 李开莫边说边在李自成的默认之下,让守兵将自已带来的地图送来,在展开地图之时,李开莫也小心的与李自成保持足够安全的距离,他不想被李自成觉得自已是图穷匕现。 将一卷薄薄的地图打开,赫然便是一副完整的世界地图。对于李征来说,虽然他画不标准世界地图,但各个大陆与海洋之间的大概位置与形状,却是根本没有任何压力的。 小心翼翼的将地图全部当着众人的面打开,然后取来镇纸将之四角压住,这才指着地图上的大明位置说道,“我大明看似地大物博,但是相对于整个天下来说,却只是一隅之地而已。天下之大,远非我等目力所及之地,大洋之外,也有无数洞天。” “李征打算将本王发配至哪里?” 看着地图上大明只是占了寥寥数十分之一的地段之后,李自成在惊心之余,却也来了一些兴趣。 “这里!或者是这里。” 李开莫有些不甘的点指着后世的澳洲的位置,但是却也没有表现出现多少。然后又顺手点指了一下后世印尼的位置,这一片更是著名的香料群岛,价值更是不菲。 “这么大的地方,上面国家应该不少吧!李征打的好主意,让本王与外番消耗,他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看着面积不亚于大明疆域的澳洲,李自成在怀疑之余,也是晒然的嘲讽道。 “听王爷说,这上面根本就没有任何的番人,完全就是一片无主之地。” 李开莫正色的说道,事实上,在李征跟他说了这么一块地方之后,甚至他都有一股想法,想要入主澳洲。 “痴人说梦!本王还是那句话,等李征拿到本王的那天,本王听凭他任意处置便是!让李征小心点,说不定一个不小心,他自已都需要去那里建国了!” 李自成对于李征这种迷之自信十分的嗤之以鼻,根本不相信也不愿意接受流亡海外的命运。 “若是大王愿意息兵戈,我家王爷愿意提供船舶……” 李开莫依旧不死心,但他的话语却是直接被李自成打断,不耐烦的命人将其逐了出去。 在赶走了李开莫之后,良久李自成都有些闷闷不乐,正自气闷间,一个惊人的消息也再次传了过来,江陵失守了,十数万大军跑出来的只有数千。 《鼎明》正文卷 第533章 李征使者到来,虽然李自成十分不待见李征,但是在这种时候,他也想听听李征到底想说什么。 不多时便将文武召集而来,令人将使者带了过来。 “大明左通政,顺天府尹李开莫,见过大顺王。” 李开莫抱拳行礼,自报了姓名,更是目光炯炯的扫视着大顺文武,眼中并没有多少紧张之意。 李自成在拿下湖广之后,便即在武昌祭天自立,自封为大顺王。更是分设三公六部,一切都开始与大明等同。 听到这个名字,李自成及其麾下文武,却是都是目光微敛,心头一震。 他们对于李征的了解并不少了,更是与李开莫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他们当然明白李开莫这个名字代表着什么。若说潞州军武将方面以李悦为首,那文官体系之中,虽然李开莫如今四品官的官职并不算高,但论起亲近,李开莫却是当仁不让的第一人。 而且之前在陕西,在高迎祥兵败被俘,闯营上下处于覆没边缘,四望突围无望之时,是李征让开一条道路,这才令闯营没有遭到毁灭性的打击。而李开莫就是当时两军之间做担保的人质,那一次的突围甚至完全可以称的上是闯营的恩人了。 这样的人亲自来到闯营,怎么不令闯营上下都为之侧目? “李征要你来作甚?虽然咱们都是老熟人了,但是李征放某一马,也并非完全出于好心,本王当时被逼大闹汾阳府,也算还了人情了。如今更是分属敌国,你却这般前来招降我等,难道是觉得本王好欺?不怕咱直接宰了你祭旗么?” 李自成脸上依旧一片平静,但目光却开始变得不善起来。 “外臣来此,就是为了闯营未来而来,闯营虽然是大明叛逆,但却是事出有因,更多是挣扎救活的普通百姓。我家王爷杀的人已经够多了,不想再屠戮无辜。” 眼见李自成对于自家七哥记恨重重,李开莫并没有来什么虚虚实实的那一套,直接单刀直入的说道。 “弟兄们,听到了么?潞安郡王来招安咱们了!只要你们愿意答应下来,你们以后可都是大明的官老爷了!” 李自成仰天爆发出一阵大笑,指着李开莫,向着厅内众人开起了玩笑,不过脸上却是一丝笑容都看不见。 众武将都是一脸的玩味之色,他们对于大明的官员没有丝毫的好感,对于大明官场更是一点也不抱希望。 但是李开莫却是敏锐的发现,一干文官的目光却是多了一丝变化,一个五短身材站的位置最靠近李自成的文官,更是眼珠不断的转动,也不知道在打些什么主意来着。 武人们的不屑很容易理解,如今大明奇才倍出,一部脍炙人口的《水浒传》评书,更是流传极广,就算不识字,只听评书就能令人明白,他们这些曾经的贼寇,一旦投降了朝廷,会落得个什么下场。 “姓李的,莫要觉得吃定了我等,眼下胜负未分,本王手中还有数十万的人马,他李征还没有资格来招降于我。要知道匹夫一怒,血溅五步!咱们敢造这个反,就早就明白败了会有什么下场,大不了拼了这一身脶,也要让尔等大明君臣付出代价!” 李自成目光牢牢的盯着李开莫,冷冷的说道,“咱突然觉得,趁着咱还有这个能力,先杀了你这个潞安郡王的族弟,也是一桩美事!” “大顺王就莫要在我这个书生面前出言恫吓了,没的失了身份。就算想要杀了某人,也等某将话说完再杀也不迟。” 李开莫也是久经战仗之辈,对于李自成这种杀机毕露的模样,并没有多少忌惮,话语依旧十分平静和淡然。 “说吧!咱听着呢!” 李自成冷冷一瞥左右,无可无不可的说道。 “我家王爷并非要招安大王,事实上我家王爷也明白,大王乃当时豪杰之辈,也根本不可能屈居任何人之下。我家王爷对于大顺王也历来另眼相看,更是不会有此侮辱大王的提议。” 李开莫并没有讲什么招安之事,这种话语一出,看着李自成面色缓和许多,便接着说道。 “但是中原大地虽大,却是容不下太多的豪杰,我家大王觉得,只在自已人中杀来杀去,就算胜了也没有什么光彩。不知大王对于海外之地,可有什么兴趣?” “李征要流放本王于蛮荒?还是等他拿到本王的那一天再说吧!” 李自成脸上露出一丝怒色,猛的一拍桌子,目光的杀机几乎已经实质化了。 “大王误会了。海外之大,决非蛮荒之地,还请大王给某家一点时间说明。” 李开莫边说边在李自成的默认之下,让守兵将自已带来的地图送来,在展开地图之时,李开莫也小心的与李自成保持足够安全的距离,他不想被李自成觉得自已是图穷匕现。 将一卷薄薄的地图打开,赫然便是一副完整的世界地图。对于李征来说,虽然他画不标准世界地图,但各个大陆与海洋之间的大概位置与形状,却是根本没有任何压力的。 小心翼翼的将地图全部当着众人的面打开,然后取来镇纸将之四角压住,这才指着地图上的大明位置说道,“我大明看似地大物博,但是相对于整个天下来说,却只是一隅之地而已。天下之大,远非我等目力所及之地,大洋之外,也有无数洞天。” “李征打算将本王发配至哪里?” 看着地图上大明只是占了寥寥数十分之一的地段之后,李自成在惊心之余,却也来了一些兴趣。 “这里!或者是这里。” 李开莫有些不甘的点指着后世的澳洲的位置,但是却也没有表现出现多少。然后又顺手点指了一下后世印尼的位置,这一片更是著名的香料群岛,价值更是不菲。 “这么大的地方,上面国家应该不少吧!李征打的好主意,让本王与外番消耗,他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看着面积不亚于大明疆域的澳洲,李自成在怀疑之余,也是晒然的嘲讽道。 “听王爷说,这上面根本就没有任何的番人,完全就是一片无主之地。” 李开莫正色的说道,事实上,在李征跟他说了这么一块地方之后,甚至他都有一股想法,想要入主澳洲。 “痴人说梦!本王还是那句话,等李征拿到本王的那天,本王听凭他任意处置便是!让李征小心点,说不定一个不小心,他自已都需要去那里建国了!” 李自成对于李征这种迷之自信十分的嗤之以鼻,根本不相信也不愿意接受流亡海外的命运。 “若是大王愿意息兵戈,我家王爷愿意提供船舶……” 李开莫依旧不死心,但他的话语却是直接被李自成打断,不耐烦的命人将其逐了出去。 在赶走了李开莫之后,良久李自成都有些闷闷不乐,正自气闷间,一个惊人的消息也再次传了过来,江陵失守了,十数万大军跑出来的只有数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