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闺藏娇》 章节目录 第1页 [古装迷情] 《深闺藏娇》作者:春风迟迟【完结+番外】 文案: 旁人只知陆侍郎家倾国倾城的嫡长女,却不想一直不被待见的庶女陆清竹脱胎换骨,有了能和嫡长姐媲美的龙章凤姿,绝色容颜。 全家人都不曾正眼看过的人,有朝一日竟然得了皇室贵人的青睐。 虽然传闻有言贵人身患隐疾,但这并不妨碍陆清竹飞上枝头变凤凰。 提亲、迎娶,一气呵成! 某日,陆清竹倚靠在窗前的软榻上,看着殷勤给自己剥橘子的男子,娇滴滴的问:“听说你被外族公主看上了?” 他默默抬起头,义正言辞的否决:“胡说,别人都知我有病!” “真的假的?” “流言里是真的……”他忽然靠近,眼眸里暗光浮动,似笑非笑地说:“不过,我到底有没有病,你不是知道吗?” *1v1,双洁,HE。 *副线有对耽美cp,不喜点叉 *番外单独放的,戳专栏可见 *别杠!!!不喜点叉,不喜点叉,不喜点叉! 一句话简介:我见夫君多有病! 立意:逆境成长,初心不改,收获成功与幸福! 内容标签:欢喜冤家 搜索关键字:主角:陆清竹,封景澜┃配角:盛兰舟,封珏,盛兰洵,高月言┃其它: 第1章 婚事 正是盛夏时节,大雨将至,闷热难消,风声渐起,卷起一地尘埃。 漪澜院里,丫鬟拿掉撑窗木,唯恐风沙扑灭桌上的蜡烛。 陆清竹闲适时,总爱一人对弈冥思,今日却总觉心不在焉,眉头染上丝缕愁绪,丫鬟明珠看在眼里,只觉疑惑,煮上一壶清茶端到跟前,问:“小姐怎么了?可有心事?” “陈家夫人还在?”陆清竹抿抿嘴,声音清润平淡,听不出喜怒,唯有手里的棋子落在棋盘上清脆作响。 明珠看了看陆清竹烛火中忽明忽暗的俏脸,长长的睫毛掩盖着眸中的情绪,敛下心神,道:“刚走,夫人亲自送出门的。” “知道了。”陆清竹语气平淡,眉眼依旧温和,只是再无下棋的兴致,棋盘上黑白交错的棋子,正如此刻的心思一般杂乱无章。 明珠知道陆清竹是不高兴了,自从陈夫人今日一来,她就一直躲在闺房里不肯见客。 陈夫人的来意众人皆知,正是因为如此,明珠才觉得无奈,只得温声安慰:“小姐,您别急,只是陈夫人来过几次罢了,私下说定的,没请官媒提亲,就还不做数。” “嗯。”陆清竹低低应了一声,便垂着头不再吭声了。 陆清竹父亲陆通官居从四品,任工部右侍郎,费心竭力花了二十年时间,才混到这个不高不低的官职。 陆通资质平庸,并不得皇上青睐,手里的也多是些无关紧要的差事。 所以才想通过联姻的方式,平顺仕途。 陆清竹上有同父异母的姐姐陆清荷,年前才与青梅竹马的骁骑营副统领,庞勋之子庞卫定亲。 陆清荷才华横溢,美丽动人,自幼同庞卫长大,故而甚得庞夫人的喜爱。 这门亲事自然也是水到渠成,虽说陆家家世不及庞家,但高嫁低娶,陆清荷也算是得了一门好姻缘。 正是因为陆清荷找到归宿,让陆通看到希望,才迫不及待的希望陆清竹也找个好婆家,助陆家一臂之力。 陈家是书香门第,陈老太爷曾是皇上的老师,致仕多年,家中并无人为官,虽然已无当年显赫的家世,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陈家小少爷陈文玺,如今在国子监就读,今年秋试,倒有机会榜上提名。 陆通正是看上这点,才有心让陆清竹嫁给陈文玺。 然而,陆清竹见过那陈文玺,温文尔雅,也是个斯文有礼的年轻人,只是他有旧疾,从娘胎里带的病症,咳嗽哮喘,多年不治。 正是因为如此,才迟迟没有婚配。 陆清竹是庶出,论才论貌,皆比不过陆清荷,陈夫人本看不上庶出的女子,可奈何长子已及弱冠,只能将就。见过陆清竹几次后,倒觉得这个知书达理,温和娴静的姑娘配得上自己的儿子。 可陆清竹不愿,陈文玺病疾缠身,她身为女子,无法选择自己人生。 她并不喜欢陈文玺,甚至没有一丝好感,更不想自己的姻缘是跟陆通的仕途掺和在一起。 然而,她想不出办法拒绝。 她这十五年,活得并不顺遂。 母亲李氏红颜薄命,还没活过二十五岁就香消玉殒。 她与兄长孤苦伶仃,受尽白眼,因为是庶出,便永远不得嫡母的喜欢。 陆清荷可以与青梅竹马的庞卫喜结连理,而她却连自己的婚事都无法选择。 陆清竹心里还是怨的,怨陆通的势利,怨主母万氏的偏心,怨自己身为女子,受制于人。 明珠见陆清竹面色不郁,忙捧了珍品阁刚送的首饰来:“珍品阁已经将项圈送来了,明日高家三小姐见了,必定欢喜。” 陆清竹这才弯了弯唇角,淡淡一笑。 珍品阁的东西向来精致,这个项圈用上等白玉打造而成,通体温润,价值不菲。 陆清竹花了许多的私房,开始有点心疼,现在倒觉得货真价实,不辜负珍品阁多年来在京城里的美誉了。 高家是当今太子妃的娘家,地位尊崇,高不可攀。 -- 章节目录 第2页 高家三小姐高月言乃是太子妃嫡亲的侄女,出身自是高人一等。 高月言这样的皇亲国戚,本该与陆清竹毫无交集。 但二人也算有缘,三年前在报国寺庙会上,陆清竹与高月言险些被匪徒劫持,但好在最后有惊无险,顺利逃脱。 正是这样,年岁相仿的两人成了莫逆之交,关系倒也密切。 身为太子妃的侄女,高月言的及笄礼,必然是隆而重之的,高老夫人两月前就命人准备,前来观礼的宾客也都是朝廷里,有威望有身份的世家。 高月言特地邀请了陆清竹参加,这让陆通十分激动,耳提面命的叮嘱陆清竹要与高三小姐打好关系。 众所周知,当今皇上年近花甲,体弱多病,已是风烛残年,寿元无多。 而太子刚过而立之年,正是鼎盛时期,来日皇上驾崩,必是要继承大统。 太子妃自然就是皇后,高家的地位自然更是水涨船高,到那时,放眼朝廷文武百官,也无人能与高家比肩。 陆清竹与高月言私交甚笃,在陆通看来就是他飞黄腾达,平步青云的好机缘。 于是知道陆清竹花了私房送了礼后,立马派人送了银票过来。 看着桌上的一千两银票,陆清竹不禁扬眉,不曾想陆通竟也这么大方了。 不过陆家的账房,都是万氏在管,陆通私下给她这么多钱,必然会令万氏不满。 陆通主动给的钱,陆清竹拿的心安理得,万氏哪怕心有怨气,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撒出来,左不过酸溜溜的讽刺她几句罢了。 一声惊雷响破天际,不多时,豆大的雨滴洒落下来,空气里登时弥漫起泥土的气息,白日的炎热一扫而空。 燥热褪去,便觉一身清凉,陆清竹让明珠把银票放到匣子里,梳洗过后便躺到床上,安然入睡。 只是不远处的如意园里倒有人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万氏躺在榻上,任由丫鬟伺候茶水,打着扇子,困意来袭,却怎么也睡不着。 等了许久见一人哼着小曲慢吞吞的进门来,一身藏青色长袍,身量瘦高,年近不惑,正是才与同僚喝完酒回来的陆通。 “夫人还不休息?”陆通显然心情极好,慢悠悠坐在太师椅上,眉眼间都是得意的笑容。 见他此番模样,万氏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都下去。”万氏冷喝一声,身边伺候的丫鬟忙不迭退了出去,屋子里再无旁人。 万氏的怒气也止不住了,开门见山的说:“前头你让人送到漪澜院的一千两银票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给清竹的一点体己罢了,她娘去世多年,过得不容易。”陆通还是不以为然的表情,随手拿起案桌上两颗磨得圆滑的核桃,在手心来回转着。 万氏怒极反笑,保养得体的脸上尽是嘲讽:“死了十几年的人,怎的今日让你想起了?” 陆通蓄着短须的下巴一缩,有些心虚的别过眼睛,含糊不清的说:“总归还有长筠和清竹啊……” 闻言,万氏眉尖一挑,冷声说:“长鸿和清荷才是陆家的嫡子嫡女。当初李姨娘是怎么进府的,你应该很清楚,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每每万氏提起李氏的事,陆通就被堵的哑口无言,说不出话来,当年是他鬼迷心窍,才犯下大错。 十几年过去了,依旧是他心头的一根刺,偏偏万氏抓了他的把柄,陆通不得不忍让几分。 到底是这么些年的夫妻,陆通明白妻子向来是吃软不吃硬,当下便放了身段,露出笑脸:“夫人息怒,我这不是想着清竹跟高家小姐交好,左不过一千两银子,若是因此跟高家关系更近一步也是好事啊。” 万氏的脸色总算好了一些,不过还是瞪着陆通不言语。 陆通松了一口气,站起身忙道:“咱家长鸿长那高家三小姐一岁,若是清竹从中撮合,能凑成一对姻缘也说不定呢!” 万氏瞥着陆通,听他这样说,也有些心动。 陆家儿子女儿有五个,嫡出的就只有陆长鸿和陆清荷,陆长筠占长,和同胞妹妹陆清竹,以及陈姨娘所出的幼女陆清兰,皆是庶出。 当年陆通从小小的一方县令,到今日从四品工部侍郎,可是费了近二十年的时间。 这侍郎之位,坐了四五年时间,一直无功也无过,与之平级的右侍郎年少有为,二十来岁就有今日之成就,其本事可见一斑。 工部尚书年老多病,前不久才向皇上提出要告老还乡被婉拒。 不过陆通猜想,皇上是暂时找不到合适的人顶替工部尚书,才没有同意。 左不过二三年时间,定是要另择人选的。 他如今高不成低不就,仕途阻滞,家中儿女又到了适婚的年纪。 尤其是陆长鸿,陆家嫡子,眼底就要十七了,正是到了说亲的年纪。 之前相看过几家,不甚满意。 大户人家看不上他们这样的,小门小户于陆家又没什么帮助。 高家三小姐是太子妃嫡亲的侄女,是少有的名门闺秀,倘若能与高家结亲,于陆长鸿,于整个陆家都是利大于弊。 陆通想到这层,才会借着陆清竹探一探高家的口风。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本书,文笔不佳,如部分读者所说,设定有不合理的地方,先在这里排个雷,愿意入坑可先看几章,不喜点叉,勿人参,感谢! -- 章节目录 第3页 第2章 算计 万氏想了一想,也觉得这事行得通,只是担心女儿那边会有误会,不由得警告丈夫:“你可不能厚此薄彼,清荷才是陆家的嫡长女。” 次日一早,陆清竹起来梳妆打扮,只是简单画了眉,点了口脂,梳着随云髻,斜斜插着珠翠,身着白蓝相间的散花如意云烟裙。 眉如远山含黛,目似秋水横波,盈盈一笑,温婉动人。 明珠十岁起就伺候陆清竹,众人都说大小姐国色天香,貌若天仙。她倒觉得自家主子比起陆清荷来也毫不逊色,皎皎如玉,风仪万千。 只静静地站在这里,如风如云,娴静温婉。 陆清竹只觉得自己打扮的端庄得体,不张扬不低调,任谁也挑不出错处。 出了漪澜院,陆清竹让二等丫鬟青柳紫云去门房准备马车,带了明珠前往大姐陆清荷所住的如梦居。 高三小姐的及笄礼,自然也是邀请了陆清荷。京城勋贵的嫡出闺秀们,自小就在玩耍,陆清荷和高月言自然是相识。只不过陆清荷跟高月言二姐高梓言,关系更要好,二人是闺中密友,更是相熟。 照陆清竹庶出的身份,本是没有机会融入这个圈子的,若不是当初与高月言患难相逢,只怕今日二人也没有那样密切的情分,今日也算是她第一次出席这样重大的场合。 还未到门口,陆清荷已经众星拱月般,被丫鬟簇拥着出来。 陆清荷身着鹅黄色银纹绣百蝶度花裙,正是京城里现下最时兴的式样,满头青丝绾成倭堕髻,发间金钗步摇随着莲步轻移叮咚作响。 明眸皓齿,耀如春华,直让旁人自惭形秽。 五六个丫鬟紧张的跟在左右,唯恐惊了天仙似的美人。 “大姐。”陆清竹唤了一声,站在原地,只柔柔的笑。 陆清荷停下来看她,红唇轻扬,便是明媚艳丽的绝色:“久等了,咱们走吧。” “好。”陆清竹自觉的站在陆清荷身侧,靠的并不算近,无形之间拉了一道距离。 陆清荷抿了抿唇,看到陆清竹的动作并没有说话。 上了马车,陆清荷才上下打量着陆清竹,半晌才道:“怎么打扮这样素净,今日好些勋贵的小姐们都要来,你怕是要被淹没了。” 陆清竹哪里不明白陆清荷的想法,她很满意自己的打扮,那些夫人小姐与她无关,又不是找夫婿,何必要那么张扬。 只要有陆清荷在,就定是全场的焦点,这一点陆清竹还是有自知之明。 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懒得去打扮,反正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越过陆清荷去。 这样想着,陆清竹便道:“有大姐珠玉在前,我也就不瞎折腾了。” 陆清荷听的莞尔,脸上笑容逐渐加深,愈发衬得容貌昳丽,美艳无双。 “你也是到了说亲的年纪了,能许个好人家自然是最好!” 陆清荷语重心长,循循善诱,陆清竹却垂下眼眸,小扇子般浓密的睫毛,掩盖了一闪而过的嘲讽,露出适宜的羞赧。 “大姐说笑了,我还小呢!” “上个月刚过的十五,已经不小了,我同你一般大的时候,已经定亲了。”陆清荷看了她一眼,又道,“那陈家夫人上门了几次,也是……” “大姐,你别提陈家了。”陆清竹忽得抬眸看向陆清荷,灼灼如月的眼眸里已有一丝怒意,“我不想嫁给陈文玺,我并不喜欢他。就是陈家明日就来提亲,我也不会同意!” “二妹,其实……”陆清荷似还有话说,陆清竹却别过头,挑开车帘看向窗外。 马车里,只余陆清荷一声轻叹,一时沉默,只有车轱辘有节奏的响动。 两刻钟后,马车总算到了高家门口,贴身婢女云霞扶着陆清荷先行下车,陆清竹紧随其后,到了门口脚步却慢下来。 明珠看了自家主子面无表情的脸,小声问:“小姐,方才您是故意得吧?” 陆清竹扬眉,略惊讶的看着明珠,见她一副心知肚明的模样,不禁笑了笑:“你知道?” “当然知道。”明珠笑嘻嘻的看着陆清荷被众人热烈的视线打量着,“大小姐是夫人派来的说客,正想趁此把您的亲事定下来呢。您刚才说那些,不就是想夫人和老爷打消跟陈家结亲的想法么!” 陆清竹赞扬的眼神落在明珠身上,这小丫头果然是跟自己久了,她什么心思都看得一清二楚。 高傲如陆清荷,向来是不会低声下气的劝说她这些。 必然是万氏私下受了陈夫人的嘱托,才会让陆清荷来劝她。 于她而言,陈家似乎已经是最好的选择,陈家虽说家世不错,可怎么都不会越过了庞家去。 庞勋为骁骑营副统领,虽是三品官,可手握重权,不可低估。陆清荷的未婚夫庞卫,未及弱冠,就已任河西节度使,前途一片光明。 去年赴抚州就任,等今年年末回京述职,就会长留京中,与陆清荷的婚礼就定在明年正月。 如此耀眼优秀的夫家,足以让陆清荷的名字在京中名媛圈子中大显。 她是陆家嫡长女,有这样的姻缘也算理所应当,可陆清竹不该。 她是庶出的女儿,论才貌,论身份,都远远不及陆清荷分毫。 即便是她不用嫁给陈文玺,将来夫家也定不如庞家显赫。她的夫婿,若是比庞卫还厉害,陆清荷和万氏指不定怎么恨她呢。 -- 章节目录 第4页 这是陆清荷的想法,自然也是万氏和陆通的想法。 既是如此,陆清竹也不做那人人嫌恶的眼中钉,这嫁人一事,能拖便拖了。 总之,就是用尽了办法,她也不要自己的人生被别人掌控。 侧门,有一身形纤细,明眸善睐的女子迎来,陆清竹满心思绪压下去,笑着过去。 高月言笑的眉眼弯弯,亲热的喊道:“陆姐姐,阿竹,你们来了。” 一句话,称呼间的亲疏不言而喻。 陆清竹侧头看了自家大姐一眼,果然陆清荷在听到高月言的称呼时,几不可见的蹙了蹙秀眉。 陆清竹心里忍不住叹气,高月言已经兴匆匆的挽着她往花厅走:“阿竹我跟你说,今日太子妃娘娘派人送了一枚西洋镜来,拿着看书可以把字放大好几倍,晚点给你看看,可有意思了……” 陆清竹瞥见陆清荷略显冷淡的脸色,无奈一笑,停下脚步问她:“大姐要看看吗?” 陆清荷仰了仰秀美的脖颈,淡淡一笑:“你去看吧,那边梓言过来了,我跟她说说话。” 说着,陆清荷已经让云霞拿了给高月言准备的礼物来,是一支极少见的翡翠玉箫,通体透亮,触手生温,一看就不是凡品。 高月言欢喜的道了谢,见自家二姐自长廊过来,便带着陆清竹进了内宅。 高梓言看到陆清竹跟高月言手挽手说说笑笑,蛾眉一拧,面上浮现一抹不屑,冷声道:“区区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竟也能进我高家的门。” 陆清荷笑笑不说话,高梓言直言道:“你果然还是心好,带她来做什么,没得坏了月言的名声。” “你别恼!”陆清荷拉着高梓言细声解释,“是月言妹妹下的帖子,我们便一道来了。她盛情邀请的客人,总不能怠慢了不是?” 高梓言啐了一口,妆容精致的面庞尽是嫌弃:“她算哪门子客人,看着就堵心!” 陆清荷但笑不语,轻轻柔柔的模样风姿绰约,看高梓言生着闷气,好半晌才道:“且忍忍吧,你别计较了。” 陆清竹随高月言进了后宅,此时客人并不多,想起方才高梓言一脸冷漠的样子,不由道:“你二姐似乎并不喜欢我。” “管她做什么。”高月言满脸不在意的样子,把太子妃送的西洋镜拿出来给陆清竹看:“我堂姐向来如此,不止她,整个二房都是这样,眼看着我母亲要生小弟弟了,心里不好受吧。” 高老夫人育有两子一女,长子高衍任大理寺卿,位高权重。妻子尤氏出身光义伯府,身份贵重,先后生下高嘉行和高月言一双儿女,时隔十五年又怀了身孕,很快就要生产了。嫡长子高嘉行尚在国子监读书,身上已有举人的功名,只等今年秋试榜上提名,光耀门楣。 二房高息当年原也是声名赫赫的御前侍卫,只是后来染了病,没多久就病逝了。余下两个年幼的女儿,便是高梓言和姐姐高锦言。 而老夫人唯一的女儿,便是当今尊贵无比的太子妃,也育有一子,为皇长孙。 高锦言年前出嫁,尚未定亲的,除了尚在读书的高嘉行,就只有高梓言和高月言堂姐妹俩。 高月言虽是天真烂漫,却也明白二姐的心思。 十六岁的姑娘早该说亲定亲了,可她迟迟不愿意嫁人,想尽办法推脱婚事,说到底还不是为了皇长孙。 可偏偏皇长孙也才十六,太子妃并不着急他的婚事,高月言知道姑母心中已有人选,可那个人并不是堂姐。 她只旁观着,也不多说,反正这个堂姐向来不喜欢自己。 第3章 拒绝 陆清竹之前也听高月言提过几句,明白高梓言的偏见是源自何处,左不过是担心自己没有父兄撑腰,往后长孙妃的位置被高月言抢了去。 不过高月言可不喜欢自己的表哥,少女春心萌动,却是另有其人,陆清竹旁敲侧击问了几次,高月言却守口如瓶,怎么也问不出话来。 陆清竹只能作罢,想着来日方长,总能探听出一二来。 二人在一起说了会儿话,便有不少客人来临,高月言去招呼一众夫人小姐们,陆清竹坐了一会儿,没有遇见相熟的人,便一人往后花园去。 高家家大业大,花园自然也比陆家大上几倍。假山林立,花团锦簇,正是盛夏季节热烈明艳的光景。 陆清竹寻了一处凉亭,明珠忙扶着她坐下,又打着扇子,本是白皙动人的姑娘,晒黑了可不好。 陆清竹看明珠额头浸出细汗,不禁叹气:“行了,别忙活了,我自己来。”说罢,便夺了她手里的扇子,自顾自的扇起风来。 这里是背阴处,凉亭外有棵枝繁叶茂的大树,挡着灼热的阳光,总算有了几分凉意。 明珠忽然道:“小姐,方才我好像是看见陈夫人了。” 陆清竹太阳穴直跳,有些头疼:“她怎么也来了?” 明珠想了想,道:“听说跟老夫人娘家有些远亲,左不过是想攀个高枝吧。” 明珠话说的直接,陆清竹觉得甚有道理,当下便说:“那等会离她远一些,你帮我看着点。” “好的,小姐……”明珠连忙应了,余光瞥见不远处走来的人,惊的合不拢嘴:“小、小姐……陈夫人……来了!” 听到明珠的话,陆清竹下意识的望过去,果然见两个丫鬟搀着满头珠翠的陈夫人过来。 -- 章节目录 第5页 见了陆清竹,陈夫人脸上满是笑容,亲热的拉了她的手:“早听说你要来高府,我方才一过来,就立马过来找你,昨个你说有些头疼,可好些了?” 陆清竹想起昨晚拒绝见客找的借口,本来不疼的脑袋,这会儿似乎有些疼了,费了好大力才把手从陈夫人掌心挣脱出来,纤细的手指已经通红。 “多谢陈夫人关心,已经见好了。” “既然好了,便来我家做客,等我挑个好日子便让官媒上门提亲……”陈夫人欢喜的又想去拉陆清竹,却不想被她躲开,颇有几分尴尬。 下一刻便见陆清竹神色郑重的开口:“陈夫人,有些话我想今日要同您说个明白。” “什么话?你说。”陈夫人见陆清竹郑重其事,心里一紧,总觉得她要说的似乎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就听到了她最不想听的话。 “我并不喜欢陈公子,也不想嫁给他,您也不用考虑请官媒上门提亲了,就是我父亲母亲点头,我也不会同意!” 陈夫人忽然觉得晴天霹雳,脸色变了又变,笑容顿消:“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又不会亏待了你,我儿好歹也是陈家唯一的嫡子,难道配不上你吗?” 陆清竹只觉得话要说不清楚了,见陈夫人脸上已有怒气,便低声解释:“不是这个意思,婚姻大事,至少也是情投意合,我与陈公子仅见过两次,并没有感情可言,这样毫无感情的在一起,将来也不会幸福。” 陈夫人面色稍霁,一脸了然的样子:“感情这东西,可以慢慢培养的。试问天底下哪对夫妻不是见过一次两次就成亲的,有些人到了洞房花烛夜才见第一面。” 正是因为如此,陆清竹才不肯将就。从小活在娘亲以泪洗面的痛哭之下,她明白夫妻之间没有感情是何种场景。 那时候她还小,就知道父亲对娘亲没有感情了。 娘亲是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因为父亲虚无缥缈的承诺蒙蔽了外祖父外祖母,才被迫与父亲为妾。 所以才导致娘亲郁郁寡欢,香消玉殒。 男人大多薄情寡义,若不擦亮眼,她往后说不定也会同母亲那样终日不见丈夫,孤独一生。 她若嫁人,必是要嫁自己心爱的人。如若不然,宁可孑然一身常伴青灯古佛。 “陈夫人,您大可不必再费心劝说我,我的婚事,父亲母亲断然做不得主,来日他们若是强逼我嫁人,就是不要这陈家二小姐的身份,我也使得。” 陈夫人仿佛听到什么笑话一般,冷笑道:“儿女婚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单凭你一厢情愿就能拒绝的?” 陆清竹已有一丝不耐烦,姣好的面容是再正经不过的神色:“我说过不愿意嫁进陈家,强扭的瓜不甜,陈夫人您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陈夫人被这句话刺激的火冒三丈,苦心维持的形象瞬间崩塌,指着陆清竹的鼻子就开骂:“你别给脸不要脸,能看得上你,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你一个庶出的女子,能嫁进我陈家为嫡妻已是你陆清竹高攀了!就你这样低贱的身份,莫非还想攀龙附凤进宫当娘娘不成?” “我想嫁谁,还轮不到陈夫人插手。”陆清竹起身,离陈夫人只有两尺的距离,眉眼间蓦然间生出一股凌厉来:“还有,我娘亲是上了宗谱的正经妾室,我从不觉得自己庶出的身份低贱。宫里的娘娘们除了皇后都是妾室,皇子公主们除了太子都是庶出,可照样是万人之上。所以,陈夫人您还是慎言,免得祸从口出!” 陈夫人被陆清竹的气势吓懵了,坐在凳子上半天说不出来了,等陆清竹出了凉亭,才一个劲的拍着桌子,骂她贱蹄子丧良心。 陆清竹停下脚步,回首看着陈夫人不顾形象的怒骂,沉声道:“这里是高家,陈夫人若还记得自己的身份,就别在这里吵闹,没得失了体面!” 陈夫人被气的厉害,听陆清竹这么一说,更是火大了,三两步走过去,扬声道:“你想息事宁人?我偏不,我倒想让人都看看,你一个小小姑娘就生了攀龙附凤的心,嫌弃我陈家门户小,要进宫当娘娘去!” 听到陈夫人高声言语,明珠脸色涨红,见周围已有过往的丫鬟小厮往这边看,怒道:“陈夫人,你胡言乱语什么……” 陈夫人呸了一声,化着浓妆的脸此刻看起来狰狞无比:“什么我胡言乱语,我分明说的实话,你家小姐眼光太高,旁的人看不上,要进宫当贵妃娘娘呢!” 当年皇上年近六十,做陆清竹祖父都绰绰有余,任谁家姑娘也不会想要进宫去当什么娘娘。陈夫人故意将话说的这般难听,明珠都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偏偏拿她这样不要脸的行径没办法。 陆清竹从不曾想,陈夫人还有这么无赖的一面,向来自诩高贵的身份,现在却闹得面红耳赤,跟市井刁民有什么区别。 看着陈夫人泼妇般的样子,陆清竹再好的脾气都化作怒气,语气也不再温和:“陈夫人,你当真要在众人面前撕破脸皮吗?这于你们陈家没好处!” 陈夫人现在不管不顾的,只要把陆清竹名声搞臭,以后看谁还敢上门提亲。 “你不是不想嫁人吗,那我帮帮你啊!” 陈夫人的举动,已经引起不少人注意,那边已有客人好奇的往这边看,陆清竹恨不得一巴掌拍在陈夫人脸上。 -- 章节目录 第6页 正欲开口,身后不知何时出现几道人影,浑厚低沉的声音徐徐传来:“这位夫人大庭广众之下对一个小姑娘说出那样难听的话,实在有辱斯文。” 说话的人一身湖蓝色锦袍,剑眉星目,面如冠玉。 身旁的少年更是身穿银纹镶边衣袍,头带玉冠,气质斐然。 陈夫人愣了愣,眼前的几个年轻人锦衣华服,一看就是身份尊贵的贵人,她唯一认识的只有跟在两人后头的高家长子高嘉行。 听闻盛兰舟的话,高嘉行只觉丢脸,自己府里发生这样的事,让两位贵人看到,实在是面上无光。 “陈夫人,我母亲与婶娘在花厅,您赶紧过去喝茶吧!”高嘉行忙朝陈夫人使了眼色,盼着她有自知之明赶紧离开。 然而陈夫人却被那两位少年吸引了视线,想起自己娘家还未婚配的侄女,心下有了主意,小声问高嘉行:“这两位是哪家的公子?可否婚配?” 高嘉行瞬间说不出话来,见盛兰舟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只能硬着头皮介绍:“这两位是皇长孙和顺安王府的世子。” 陈夫人脸色惨白,听到二人的身份,什么心思都灰飞烟灭,膝盖一软就跪在地上:“臣妇见过皇长孙,盛世子。” “陈夫人是长辈,不必行此大礼。”懒洋洋的声音带着一丝嬉笑,正是皇长孙封珏。 陈夫人的公公曾是皇上老师,虽无诰命,可也算长辈,见了他们本不用行跪拜礼,可她吓得腿软,跪在地上起不来。 封珏面露嘲讽,暗道一声欺软怕硬! 高嘉行见此,忙让奴婢把陈夫人搀扶起来,送到花厅去。 看热闹的人听说了封珏与盛兰舟的身份,这才小心翼翼退到远处,不敢喧哗。 第4章 解围 陆清竹见几人衣着非凡,气质出众,就猜到地位尊崇,没想到竟是皇长孙与顺安王世子亲临。 皇长孙是天之骄子,尊贵无比,她私下里也听高月言说过一些皇家的事。 当今皇上年近花甲,共育有九子两女,两位公主倒是平安长大,皇子们却因各种原因,长大成人的只有五个,大皇子占嫡占长,十几岁就封了太子,娶了高家嫡长女,便是高月言的姑母。 剩下的四位皇子也陆续封王建府,除了九王爷,都已成婚。但除了太子,别的王爷们生的都是女儿,这个诡异的遗传至今让人费解,以至于皇长孙这个独苗自小被皇上皇后亲自抚养,眼看着到了娶亲生子的年纪,才偶尔放他出宫来走动。 能和皇长孙结交,那位盛世子的来头,自然也不小。 父亲顺安王,是唯一的外姓王,早年间皇上初登基,遇上叛贼行刺,顺安王以一敌十,救下皇上。 后来顺安王奉命北上打仗,战功卓著,封了外姓王,王位世袭。盛兰舟身为嫡长子,自然而然封了世子,未及弱冠便已领了官职。 放眼京城,最炙手可热的勋贵子弟,也不及这两位出彩。 刚才她与方才她陈夫人的争吵怕是落入他们眼睛里了吧,她那怒气沉沉,不见端庄的样子,定是让这两位贵人看见了。 陆清竹一想自己遇到的糟心事,让盛兰舟跟封珏碰见,就一阵懊恼,微微抬眸朝那边望去,却是见盛兰舟对自己笑了笑,风度翩翩,气宇不凡。 压下心里的惊讶,陆清竹忙俯身行礼,封珏摆摆手,微笑道:“陆小姐免礼。” 方才从陈夫人大言不惭指责陆清竹不要脸,想要进宫当娘娘开始,他便已经听见了。 这些妇人爱嚼舌根,跟宫里的那些女人们没什么两样,原以为这陆家小姐只会逆来顺受,生生忍住,没想到竟然说出那么义正言辞的一番话来。 天底下身份最尊贵的莫过于宫里的娘娘和皇子公主们,除了皇太子,皆是庶出。 可这样庶出的身份,依旧还是高高在上的皇亲国戚,没有人敢小瞧。 懂得拿宫里人来压制陈夫人,这个小姑娘着实聪明。 陆清竹眼角余光瞥见皇长孙一脸探究的看着自己,而顺安王世子则是似笑非笑的神情,深邃的眼眸犹如浩瀚的星海,烟波万里,无边无际。 陆清竹不自觉的就多看了他一眼,反应过来自己失了神,才敛了情绪道:“如此便不打扰殿下和世子游园了,民女告退。” 话音刚落,耳边已经响起高月言惊喜的声音:“表兄,兰舟哥哥,你们怎么来了?” 封珏手里摇着折扇,一派风流倜傥:“今日是你及笄的大日子,我们自然是来观礼的。” 高月言欣喜不已,方才在前头接待客人,听闻陆清竹被陈夫人为难,便赶紧过来,见她完好无损这才放了心。 不过,令她欢喜雀跃的是,封珏和盛兰舟竟然亲自来了。 皇长孙和顺安王世子驾临,自然少不得一阵热闹,高老夫人亲自过来迎接,皇长孙行晚辈礼,笑嘻嘻的喊了一声外祖母。高老夫人便知他是不想张扬,当下便也受了礼,待到吉时到,高月言梳妆出来,便请封珏与盛兰舟在一旁观礼。 而后,又让高大人和高嘉行陪着二位殿下吃饭。这边女眷宾客众多,好在刚才花园的事,没几个人看到,皇长孙与盛世子也闭口不提,而始作俑者陈夫人,早就吓得脸色苍白,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如此倒也没掀起多大波澜。 -- 章节目录 第7页 只是封珏与盛兰舟一个玉树临风,一个温文尔雅,出众的外表足以让在场的闺阁小姐们心中激动。 陆清竹被高月言拉着与高梓言陆清荷坐一桌,才坐下,高梓言就拉着高月言袖子,小声道:“三妹,皇长孙可会留下?” 方才她跟在后头行了礼,远远的看了一眼,还未曾说上话,距离上次见皇长孙,已经有小半年时间,好不容易今日遇到了,高梓言激动的面红心跳。 高月言心里也是极高兴的,不过不是因为封珏,听到姐姐的话,也没多想,只道:“也许用过饭便走吧,表兄与兰舟哥哥都忙,能抽出空来,我已经很高兴了。” 高梓言抿了抿唇,知道封珏常在宫中,一年半载都难得见一次,她再等几个月就十七了,若再不珍惜这次机会,下次见面指不定是何时,再熬就熬成老姑娘了。 心里打定了主意,高梓言便镇定下来,等着找机会去与皇长孙说上几句话。 待用过饭后,高大人请皇长孙与世子到书房说话,前来的众宾客碍于两位贵人的威严,也纷纷告辞。 陆清竹陪着高月言送客,客人走完了便也要回来,高月言拉着她的胳膊不让走,偏偏陆清荷身边的人来说,大小姐已经在大门等候了,如此只能作罢。 陆清竹来过高家几次,轻车熟路的往外走。高家后宅拱门处有不少竹子,正是盛夏炎热的季节,阳光透过枝叶洒下斑驳的光影。 陆清竹带着明珠正要出拱门往前院去,却听围墙之外传来娇娇柔柔的声音:“表兄,你要走了吗?” “晚些还有课,要回宫去。”清润的声音很是平淡,听不出什么喜怒。 陆清竹下意识的顿住脚步,仔细一听,才发现说话的竟是高家二小姐和皇长孙。 这下迟疑着该不该赶紧离开,本来是觉得偷听人家说话不好,与明珠相视一眼,面面相觑,陆清竹正要抬脚离开,却听高梓言开了口,这下脚步怎么也迈不开了。 因为高梓言说:“表兄,我能来太子府看你吗?” 封珏顿了片刻,语气漠然道:“我不常回府,你便是看,也只看母妃罢。” 皇长孙话音才落,高梓言就迫不及待的开口了:“表兄如此不待见我吗?再过几个月,我便十七了。” 听到这话,陆清竹心下了然,高梓言对皇长孙的心思,她听高月言提过,没想到这高二小姐也是个直白的人,敢私下对皇长孙表白。换做她,也不一定有这勇气呢! 陆清竹听围墙那边沉默了半晌,还以为高二小姐此番暗示,已经令皇长孙动容,没曾想,轻飘飘的声音传入耳朵,正是封珏疑惑的反问:“这与我何干?” 完全不解风情! 陆清竹啧啧两声,这皇长孙也算奇人,如花似玉的表妹硬着头皮跟自己表白,却一点没明白她心思。 不过这样看来,皇长孙对她确实没想法,高梓言一头但单相思,好不容易找到表白心意的机会,却被一句与我何干打击的摇摇欲坠,当下就受不住打击哭了出来。 陆清竹听脚步声是往自己这边来了,这下站在这里进退两难,若是让高梓言见自己在这儿听墙角,还看到她出丑的模样,指不定会怎么恨她呢。 可这里是竹林,没什么藏身的地方,陆清竹心里不由得着急,看了明珠一眼,见她也是满脸慌乱,只能无奈叹气。 罢了,就说才路过,什么都没听见。 却不想自己的手臂突然被人拽住,往后拉了拉,陆清竹瞪大眼回过头去,怔愣了一下,任凭来人把自己给拖到倒垂在围墙上的月季花丛后去。 明珠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忙跟着过去。 高梓言抹着眼小声哭泣着,没注意这边,匆匆跑回后宅。 陆清竹见此才松了一口气,围墙上月季花的香味,混着一股男子清爽的气息,丝丝入鼻,这才惊觉过来,蓦地心跳加速,忙屈膝行礼:“民女见过世子!” “免礼吧!”盛兰舟距陆清竹有三步远,只是客气的笑着,身后的月季竞相绽放,微风拂过,撩起他的袍摆,衣袂飘飘,俊逸绰约。 “今日多谢世子两次解围。”如若不然,她还不知道怎么脱身呢。 耳边传来盛兰舟略显低沉的声音:“陆二小姐不必多礼,举手之劳罢了。” 陆清竹抬眼便见他带笑的脸,先前在后花园离得远,并不曾仔细看过,如此近距离的站着,能清晰的看见他棱角分明的五官,唇边的笑犹如三月春风,直直的坠入了心间去。 陆清竹怔了一瞬,忙又后退了一两步,半垂着眼道:“家姐尚在等候,民女先行告辞!”言罢,便朝明珠使了个眼色,匆匆转身。 明珠先是一顿,不曾见过自家主子如此失态的模样,忙不迭朝盛兰舟行了一礼,就追了上去。 才过前院,陆清荷就带着云霞过来,显然也是刚出来,见了陆清竹也没说话,先行一步上了马车。 过了半路,陆清荷才看她一眼,淡淡的开口:“方才你与陈家夫人见过面了?” 陆清竹心下微诧,这么快就传到她耳朵里了? 想想还是维持着面上的冷静,露出清浅的笑:“是,与陈夫人意见不合,争执了几句。” 陆清荷眼底掠过一抹幽光,表情也有些冷淡:“便是连长孙殿下和世子都与你出头?” -- 章节目录 第8页 第5章 答谢 陆清竹心里咯噔一下,便明白陆清荷提这茬的意思,照实解释:“是两位贵人路过,路见不平,帮我解了围。” “照此说来,是陈夫人说了难听的话?”陆清荷打量的眼神落在陆清竹脸上,似是不放过她脸上的每一个表情。 陆清竹垂下眼眸,低声道:“是我不对,拒绝了陈夫人的提亲,陈夫人气不过,与我争执了几句,动静大了些,才让皇长孙与盛世子看见了。” “什么?”陆清荷惊讶的看着她,秀眉高高挑起,白璧无瑕般的面容有几分扭曲:“那陈家是多好的人家,你怎得就拒绝了?那陈家少爷你不也见过吗,生的端正,人也温和……” 陆清荷难得有这样气急败坏的时候,她是大家闺秀,向来都是亭亭玉立,温柔娴静的模样。 陆清竹也狠了心,若是不趁此机会打消陆通与万氏的念头,说不定过不了许久就要嫁到陈家去。 “大姐,什么事我都能妥协,唯独成亲这件事不行。” 陆清竹话说的挺严肃,一张小脸紧绷绷的,水润的眸子里满是坚定。 陆清荷神色复杂的看着她,只是气了那么一瞬间,便恢复了往日端庄的模样。 恰巧马车在这时候停下,陆清荷瞥了眼端端正正坐在那里的陆清竹,轻哼了一声,便径直下了马车。 明珠担忧的看着自家小姐,犹豫了半晌,才道:“小姐,今日的事,大小姐必是要告诉老爷夫人的,该怎么办啊?” 陆清竹抿了抿唇,眼底也有忧色,最后却只是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走一步看一步罢。” 总归是要面对的,反正事已至此,陆通和万氏也不能拿她怎样。今天闹这么一出,就是想彻底断了他们与陈家结亲的念头,若是从此她这个庶出的二小姐不受人待见了,倒还自由些。 进了府,陆清竹直接回了漪澜院,刚换了衣裳,还没坐一会儿,就听丫头青柳来说,陈夫人亲自上门来,与夫人说了没几句话就闹了起来,夫人安抚一阵似乎不见效,最后陈夫人是怒气冲冲的离开的。 陆清竹撑着脑袋,默默地喝着花茶,早已猜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不多时万氏身边就派人来,说老爷夫人请二小姐去趟如意园。 陆清竹答一声知道了,便跟着过去,才进房里,就见一身锦衣华服的陆长鸿堵在门口,挑着眼睛瞪她,小声嘀咕:“不识好人心!” 陆清竹也没在意,喊了一声二哥便绕过他进门去。 脚才踏出去,就见陆通一脸怒容坐在椅子上,万氏同样愤恨的表情,站在一旁,虎视眈眈的盯着她看,仿佛面前是什么不共戴天的仇敌。 陆清荷也在,一动不动的看着她,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父亲,母亲。”陆清竹屈膝行礼,才弯了腰,陆通就一掌拍在桌几上,声音不小,吓得陆长鸿抖了抖。 陆清竹早有预料,直接跪在地上,头顶传来陆通的咆哮:“谁给你的胆子在陈夫人面前说那些混话的?” 陆清竹已许久不曾见陆通发这样大的火了,并不是往日对自己多温柔,而是这么多年来,一直冷冷淡淡,从不曾在她身上上过心,突然见他沉着脸骂人,惊奇更胜过害怕。 看来,她这个女儿也并非毫无用处,至少耽误他做美梦的时候,还会气急败坏的责怪她。 陆清竹心头冷笑,嘴上还是恭恭敬敬的:“女儿说的并非混话,陈公子旧疾在身,大夫都说此病凶险,父亲必然也是知晓,待我嫁过去,能过几天安稳日子?陈公子若是安好便罢了,倘若有一日病入膏肓,撒手人寰,女儿这一生便是彻底毁了。” 陆通不知一向沉默寡言的女儿,今日竟说出这一番话来,一时无言以对,万氏在一旁见了,暗自啐了一口,忙说:“哪有你说的这般严重,陈公子是娘胎里带的弱症,不过是比常人身体差了些,好好将养,活个三五十年不成问题。” “那若是出了意外呢?”陆清竹抬起头,方才换了衣裙,头上的珠钗也全部取下,如瀑的青丝简单的挽在脑后,明明是清丽简单的模样,却让人被眼底的倔强吸引。 “父亲母亲这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吗?” “你放肆!”陆通气得不行,随手抄起桌上的茶盏摔在陆清竹跟前:“这就是你同父母说话的态度?” 茶杯四分五裂,细小的碎片溅在手背上,划出一条血痕,微黄的茶水全数倒在裙摆上,陆清竹心里苦笑,无奈的想,才换的衣服这又脏了。 陆通震怒,的确有几分可怕,可陆清竹也不得不忍着,今日只有强硬了态度,他才不会逼迫自己嫁到陈家。若是认输,就真的功亏一篑了。 “女儿言语若有得罪,望父亲海涵。只是今日为了自己的将来,不得不让父亲难做了。女儿便是跪,也要跪到您同意为止!” 陆通怒极反笑,瞪着眼,下巴的短须一颤一颤的:“陆清竹,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威胁我?” 陆清竹垂下头,态度依旧:“请父亲成全!” “行,那你跪便跪吧,看我能不能成全你!”陆通气的心肝疼,万氏忙来替他顺气,原以为可以指望陆清竹与高月言交好,可以替儿子寻门好亲事,却不想她如今翅膀硬了,竟然明目张胆与自己作对了。 陆清荷见陆通气的不轻,陆清竹又一副任人打骂的样子,出言劝道:“二妹,你就别跟父亲顶嘴了,赶紧认错,今日的事也就过去了。” -- 章节目录 第9页 陆清竹头也不抬的道:“我并不觉得自己犯了什么错,大姐有庞家这样的夫家,自然不能体会妹妹的心情!” 陆清荷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好一会儿才恢复过来,听着陆清竹带刺的话,什么心思都没了,当下便冷眼看着,一句话也不说了。 陆长鸿不依了,见一个庶出的丫头,欺负到自己亲妹妹头上了,立时就要骂过去,却听门口哄闹起来。 丫鬟没能拦住人,一道颀长的身影已经冲了进来,身躯凛凛,相貌堂堂,正是陆通庶长子,陆清竹同胞兄长陆长筠。 “阿竹年幼不懂事,还请父亲见谅。”说着,陆长筠便是一撩衣袍,跪在了陆清竹旁边。 “大哥……”陆清竹低呼一声,脸色微变,陆长筠却抢了话头,先一步开口:“今日之事,实属阿竹鲁莽,但也并非她的过错。且不说那陈家公子体弱多病,单是今日陈夫人出言奚落阿竹,当着众人的面败坏妹妹的名声,若不是皇长孙和顺安王世子解围,阿竹怕是不能全身而退了。” 陆通本来还气陆长筠来替妹妹说情,忽然听见他话里的重点,立马坐直了身子,问:“你刚刚说什么?皇长孙和顺安王世子替清竹解围?” 陆长筠答是,见陆通一脸好奇,又道:“我也是问了明珠才知道的,今日高三小姐及笄,皇长孙和顺安王世子也在。阿竹提出让陈夫人打消提亲的想法,陈夫人生了气直骂人,言语十分污秽不堪。女子名声何其重要,陈夫人当着众人面口不择言,目的就是想毁了阿竹闺誉。是皇长孙和世子路过实在看不下去,出言解围,阿竹才安然无恙。” “真是如此?怎么不曾听清荷提起过?”陆通看向陆清荷,先前她来说陆清竹与陈夫人争吵的事,并没提起皇长孙和世子,后来陈夫人来,也只是骂陆家欺人太甚,陆清竹心气高看不上她儿子,以后再不往来,并未再说其它。 陆清荷哪里知事情会突然延伸到自己身上来了,怔了一下才道:“当时我不在场,并不知两位贵人替二妹解围的事,后来皇长孙和顺安王世子进了前厅,才远远的看了一眼。” 陆通沉吟片刻,眼底已有精光闪过,脸上紧绷的神色渐渐缓和下来:“这样说来,倒是皇长孙和世子帮了清竹了?” 陆长筠点头:“正是这般。” 万氏见事情忽然转了个弯,心道不好。明明方才还在说陆清竹的婚事,怎么就忽然说到皇长孙跟盛世子身上了。虽然跟陈家的婚事不能成了,但她也要杀了杀陆清竹的锐气,不然这丫头不知天高地厚,要踩到她头上去了。 “老爷,话不能这么说,是陆清竹无礼在前,陈夫人身为长辈,训斥她几句也无可厚非。皇长孙跟盛世子路过,出言相帮也正常,倒是陈家那边,好不容易谈到官媒提亲的时候了,让清竹这样一通搅和,怕是成不了了。” “阿竹年纪还轻,往后有的是机会挑选合适的夫婿,那陈家公子病恹恹的,还不知寿命几何,若是出了意外,于阿竹是打击,对我们陆家也没有任何好处,反而会容易受其牵连。” 陆长筠语速不快,特地说了这些,陆通明显是听了进去,万氏有些着急,要开口却被陆通挥手拦住,看了眼地上跪得笔直的儿女,说道:“陈家的事先不管了,今日也算撕破脸,彻底没了来往了。倒是皇长孙和盛世子那边,虽是一句话的事,却也算帮了清竹的大忙,来日找个机会,总要好好谢谢两位贵人!” 第6章 巴结 万氏惊的目瞪口呆,脸上的表情险些维持不住,指着陆长筠陆清竹兄妹俩就要开骂,却不想陆通不耐烦的摆摆手:“行了行了,你们都回去吧,别来烦我了。” 一场风波就这样销声匿迹,万氏满肚子骂人的话被堵了回去。除了被溅了一身茶水,手背不小心划了条伤口,陆清竹都不太相信陆通就这样放过自己了,还以为他要大发雷霆,让她在那里跪上一晚呢。 陆长筠陪陆清竹回了漪澜院,明珠见她手上有伤,忙打了水来清洗,上了药。 这么折腾一番到了傍晚,陆清竹索性让厨房准备了几个菜送到东次间,和陆长筠一起坐下吃饭。 因男女有别,陆长筠和陆长鸿自十岁起便住在前院,有各自的院子,平日陆长筠都在读书,陆清竹甚少与兄长见面,但因为亲生母亲去世早,陆长筠对她这个妹妹倒是颇多照顾。 只是陆长筠虽是长子,却是庶出,这样的身份在官宦世家,追求嫡出长子的时代里略显尴尬。 所以,以至于万氏对这个庶长子,格外的厌恶。连同陆清竹的日子,也过得十分艰难。 前几年还不甚明显,眼看着陆长筠十七,陆清竹十五,皆是到了说亲的年纪,万氏忙自己一双嫡出儿女的婚事十分用心,身为嫡母,眼下又要操心两个庶子庶女,过两年还有一个陆清兰。一想到这些,万氏就气不打一处来。 自从陆清竹生母李氏去世后,兄妹俩的日子就过得如履薄冰,陆通向来不管不问,万事也是处处睁一眼闭一只眼,虽然算不得苛刻,但也没什么情分就是了。 陆家两子三女,只有陆清荷接受的是正儿八经的嫡女教养,举手投足都透着温柔娴静的气质,陆长鸿身为嫡子,更是受尽宠爱,去年陆通私下托关系,费了好大劲才将他送进勋贵子弟云集的国子监里。 -- 章节目录 第10页 而陆长筠显然没这个待遇,陆通也让他读书,不过只是在京城的一家书院,虽然学生也多是官员富商家的儿孙,但完全不及国子监分毫。好在陆长筠上进,又有天赋,每回学试都在前茅,待今年秋闱,倒是有很大机会考中。 陆清竹问了几句陆长筠在书院的情况,便把话题转移刚才发生的事上,想起陆通放他们离开时一脸沉思的样子,就不禁叹气:“大哥,你不该在父亲面前说那些话的。” 考试临近,陆长筠便很少回家,所以陈家的事也不太清楚,今日难得沐休一回,才进家门就听明珠说了今日的事,一时顾不得,便说了那些话,事后才有些后悔。 “我知道不应该提起皇长孙和盛世子的,父亲那人向来……”陆长筠抿了抿薄唇,不好说父亲的坏话,眼底浮现一丝无奈:“可事出紧急,我怕父亲母亲为难你。” 陆清竹看了兄长一眼,知道他忌讳什么:“父亲向来爱慕虚荣,这本就是事实,倒也亏大哥提起皇长孙,父亲转移注意力,一心想着上门拜谢,才没计较我拒绝陈家的事。” 陆通官居从四品,官职并不算低,若是外放,肯定是独挡一头的大官,然而在勋贵公侯遍地的京城里,他这个右侍郎就实在小的尴尬。况且还是在寡淡忙碌的工部,捞不到油水不说,除了例行的大朝会能远远的见到皇上,连说一句话的资格都没有,更不论去结交那些有头有脸的皇亲国戚了。 如今有两个机会摆在面前,一个是身份尊贵的皇长孙,一个是深受皇帝器重的世子,无论哪个,都是极好的机缘,陆通显然不会白白放弃,反而要上赶着去巴结。 陆长筠饱读圣贤书,不好指摘父亲的不是,那些话也是一语带过,不曾想被陆清竹口无遮拦的说出来,多少有些尴尬,忙不迭的阻止:“子不言父之过,莫再胡说了。” 陆清竹毫不在意,轻飘飘的说道:“这是事实,他恨不得把我送进火坑,踩着我的肩膀往上爬。我们于他来说,不过是攀龙附凤,升官发财的工具,早没有什么父女情分了。” “阿竹……”陆长筠轻唤一声,见陆清竹面色冷凝,甚是心酸,妹妹受了欺负,他却无能无力,只是道歉:“都怪我没出息,害你也跟着受苦。” 陆清竹手上动作一顿,若无其事的夹了一个四喜丸子放到陆长筠碗里,柔柔的笑:“我没事,大哥读书辛苦了,多吃一些,难得休沐一日,再有一月余就要秋试了,你别分心管我了,我会照顾自己的。” 陆长筠皱着眉,欲言又止,到底还是没说什么。 陆清竹见此,又转移了话题,问起科考的事:“大哥对于今年秋试可有信心?” 陆长筠抿了抿嘴,叹息一声:“历届科考佼佼者众多,今年进京应试的学子有上万人。万人中取三百,可见其难度。” 他的才识学问在书院里排名在前,但人外有人,各地优秀的学子众多,比他优秀的不少,更是远远不及由当朝大儒教授的国子监里的学生。 今年应试的学子中最耀眼的,大概是高嘉行了,十六岁就有举人第一的功名,今年或许还是第一,若是突出重围,明年殿试很有可能连中三元。 想到这些,陆长筠就觉得压力极大,生出一种前途未卜的茫然。 陆清竹看得出兄长的焦急,知道他现在急于考取功名,证明自己。 可这种事不能急,越是急躁越容易出错,陆清竹不懂男子应考的感受,只能安慰疏解他:“还有一月多的时间,大哥好好温习,守得云开终能见月明的!” 陆长筠扯了扯嘴角,露出僵硬的笑容来:“我知道。” 那头万氏想着今日可以好好整治一下陆清竹,眼看着操了那么多心,即将要成的婚事被破坏,心里郁闷得不行。 原本打算软硬皆施逼陆清竹低头认错,好好去给陈夫人道个歉,亲事或许还有转机,没想到临了让陆长筠插一脚,陆通竟然还就顺了陆清竹的意思。 本来陆通厚此薄彼给陆清竹送银票的事,已经让她心疼不已了,现在还拦着她教训庶女。 万氏愈发觉得陆通受了陆长筠兄妹俩的蛊惑了,又气又委屈,捏着帕子就在那儿流眼泪。 陆通本来很好的心情,渐渐地被磨得失了耐性,没好气的吼了一声:“行了行了,哭什么哭?我还没死呢!” 万氏被吼了一嗓子,先是愣了愣,然后又放大了声音,哭得更来劲了,一边哭一边骂:“你没良心的……你骂我?我为这个家付出这么多,到头来你为了个姨娘生的孩子出头,我死了算了……” 陆通不耐烦的瞪着万氏,偏偏万氏哭得更厉害了,这才放低了姿态:“好了,你别哭了,多大点事值得你这样生气。” “这还是小事吗?那陆清竹又不是我肚子里出来的,我费心竭力好不容易替她找了门好亲事,结果让她给搅黄了,陈夫人今日上门来指着我的脸骂我,说她大庭广众之下被皇长孙盛世子落了脸。我好说歹说不成,现在还要受你的气?” 万氏心胸本就不宽广,今日陈夫人来说些难听的话,她心里就很生气了,眼看着两家谈妥了,就准备提亲,交换庚贴,三书六礼一过,就全成了。结果陆清竹突然不愿意了,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脸都丢尽了。 陆通安慰了万氏几句,好不容易哄得妻子哭声收敛几分,这才道:“这是因祸得福,是好事!多亏了清竹与陈夫人吵起来,不然还遇不见两位贵人呢。” -- 章节目录 第11页 “什么意思?”万氏可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事,家丑不可外扬,一个闺阁女子当着未来婆婆的面,拒绝了亲事,已经是前所未闻了,还让皇长孙与盛世子瞧见了,指不定心里怎么嫌弃呢。 “那皇长孙与盛世子是何人?人中龙凤,天之骄子!人家看清竹势单力薄,心中不忍才开口说了几句。于他们来说,不过是简单一句话,却是帮了清竹大忙啊,于情于理,我们都该上门致谢不是?” 万氏被陆通说的糊涂了:“可我们得罪了陈家,人家肯定也不要陆清竹这样的儿媳妇了。” 陆通高深莫测的笑了笑,耐着性子给万氏解释:“在皇长孙面前,一个陈家算得了什么!咱们送上谢礼去,万一皇长孙见了咱们,那可是有大大的好处,皇长孙若不在,又上顺安王府去。” “若两边都不见呢?” “如此更好,哪天要是在宫里遇见二人,就当面道谢,且不论皇长孙日理万机,难见尊颜,顺安王世子可是时常在宫中走动,还领了礼部官职,虽然只是闲差,可管的是贡举之事。咱们长鸿在国子监读书,眼看着就要秋试了,若是得盛世子提点提点,那长鸿岂不是仕途有望了!” 陆通说的美滋滋的,似乎已经看见了大好前景,儿子要是当了官,他这个当爹的也面上有光。 第7章 心上人 本朝注重科举,位高权重的贵族子弟除了世袭爵位,皆须通过科举考试才能入朝为官,同样也是为平民百姓家的读书人提供了机会。 今年秋闱,择优取三百名贡士,来年春闱便有殿试的资格,得皇上青睐点出五十名进士,那时就有做官的资格。陆通知道自己嫡子的能耐,想考什么状元探花是不可能的,只要是能进殿试,不论名次,都足以令陆家光宗耀祖。 “当真?”万氏一听到自己儿子有机会当上大官,眼睛瞬间就亮了。 陆通当了这么些年官,家底也算丰厚,可到底是从小小的县令起步的,比不上爵位世袭,书香门第。若是到年老致仕,儿孙没有在朝为官的,那陆家就得一落千丈,沦为白衣。 在万氏看来,选择一门好的姻亲固然重要,可自己的儿子若是有了出息,封侯拜相,便是公主郡主也娶得。 到那时,陆家地位稳固,长盛不衰,也真真正正的是贵族了。 陆通没本事给她挣个诰命,那便指望儿子,陆长鸿出生时,万氏找大师算过,必是大富大贵的命。如今秋闱在前,岂不是要应验了? “我难道还骗你不成?”陆通哼了一声,见万氏脸上已有笑容,便吩咐道:“明日赶紧去库房看看,准备好谢礼,我给皇长孙和盛世子送去。” 万氏想通了,便不再生气了,喜气洋洋的应下了:“放心吧!” 陆通与万氏准备谢礼送人的事没瞒着,陆清竹很快便知道了,心里暗道陆通不知天高地厚,竟想着去巴结皇长孙,能巴结上倒怪了。 事情果然如陆清竹所料,陆通先后去太子府和顺安王府道谢。 皇长孙不常在太子府,所以陆通没见着人,太子太子妃也不在,只有一个管事陪他说了几句话,连礼都没收就送客了。 接着陆通又到顺安王府去,这下运气好,倒是见着世子了。因为顺安王驻守边关,府里只有王妃和世子兄弟俩,陆通去时,碰巧遇见世子盛兰舟和二公子盛兰洵陪着王妃去报国寺上香。 不过,盛世子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陆通道了谢,说了一通,盛兰舟只是淡淡的笑,说了声“不客气,报国寺有高僧等着,来日再叙”,就陪着王妃上了马车。 礼虽然没送出去,但好歹是与世子说上话了,陆通心里也是极为高兴的。 陆清竹只当什么都不知道,日子照常过着,万氏难得的没有来找她麻烦。 七夕前,陆清竹接到高月言的帖子,邀请她游湖赏灯,想了想便应了。 本朝对封建礼教并不算严谨,只是有身份的千金小姐依旧还是注重名声,不敢轻易抛头露面。 陆清竹不常出门,即便是出去,也是坐在马车里,甚少闲逛。 不过七夕节不同往常,今日的未婚男女皆是可以上街游玩,没有太多顾忌。 有些商贾名流之女,还会设擂台抛绣球招亲。 陆清竹不曾在七夕时出过门,高月言相邀便梳妆打扮,带着明珠在傍晚时悄悄从偏门出去。 今日陆清竹格外应景的穿了一身水红色百褶纹缎裙,外罩白玉兰散花纱衣,柔顺黑亮的长发梳成单螺髻,坠着珠钗步摇,白皙如玉的脸上不曾用脂粉,唇红齿白,顾盼生辉。 出门前,陆清竹还担心自己会太出挑,引人瞩目,毕竟她对自己的容貌还是挺自信的,虽然连陆清荷也比不过,但也胜过许多人。 结果陆清竹发现自己实在想多了,一出坊院,进了正街,到处是年轻的男男女女,其中不乏一些眼熟的世家小姐,打扮十分美艳。 陆清竹瞬间就觉得自己是一根落地的绣花针,连一点动静都不曾有。 不过这样也好,没有什么负担,轻轻松松的就到了与高月言约定的地点。 四周人来人往,有年轻的男女并肩而行,悄声耳语,含羞带怯,各色花灯散发着柔和的光芒,看起来宁静而美好。 陆清竹等了有一刻钟,就见高月言带着几个婢女兴高采烈的过来,手里已经拿了不少新奇的玩意儿。 -- 章节目录 第12页 高月言今日显然也是精心打扮过的,烟罗衫,如意裙,妆容清爽,艳光四射,一笑起来,便有浅浅梨涡。 高月言一见陆清竹便挽着她的手,埋怨道:“总算是来了,等了好久不见人,我便先去转了一圈!” 陆清竹看她一眼,笑问:“今日打扮这样漂亮,可是要见情郎?” 原本陆清竹只是开开玩笑,没想到高月言眼神微闪,竟是脸红了,也不答话,陆清竹愣了一下,惊呼出声:“不是吧?真让我猜中了?” “你小点声,别让人听见了,多丢脸啊!”高月言脸色爆红,忙朝后看去,下人们不远不近的跟着,这才放心。 好不容易等高月言主动露馅,陆清竹趁机问她:“那你得告诉我那人是谁啊,之前问你你也不肯说!” 闻言,高月言犹豫了片刻,见陆清竹目光灼灼的望着自己,这才小声说道:“前几天我偶然听我大哥说,九王爷邀请了他和一些相熟的世家公子今日游湖,我便想着跟着出来看看……” 陆清竹恍然大悟:“所以你叫我出来只是顺便?目的是为了见情郎?” 高月言忙去掐她:“什么情郎不情郎的,多难听啊!” 这下陆清竹就更好奇高月言的心上人了,她恋慕的男子必然是身份尊贵之人,京城的青年才俊不少,也不知是谁家的公子有幸让高家二小姐倾心。 不过,能得那位九王爷青睐的,必然不是普通人家的公子。 说起这位九王爷,也是个传奇,八岁时熟背四书五经,十五岁在科举殿试时,捡了一张考试卷,嫌得无聊便把考题上的杂文诗赋和策论全部作答出来。没曾想,让皇上看见了,这一看不得了,这上面的答案竟是格外出彩,比起钦点的状元竟还不遑多让。 于是皇上看这个幼子就更加喜爱了,专门给九王爷请了太傅教导,满心以为九王爷将成为学识渊博的大儒,结果没多久,九王爷突然不想读书了,那时恰逢边关战乱,顺安王带兵北上,九王爷就趁所有人不注意,偷偷的扮成小兵混了进去。 眼看着到了边关,顺安王无意间看到九王爷,还以为自己眼花,等确认身份后,顺安王吓得腿软,忙不迭的要把九王爷送回京。 可九王爷哪里肯,赖在大帐里不肯走,宫里派人来接,就提着刀警告,谁要靠近,就砍了他脑袋。 最后,皇上也没辄了,只能任由九王爷留在了边关,叮嘱顺安王把他当祖宗似的供起来,等几日玩腻了就会回京的。 顺安王自然也以为边关风沙大,九王爷娇生惯养待不长久,哪里料到他竟然就不走了。这一待就是两年,还两次上阵杀敌,直接斩杀对方的将军,取了头颅。 这下,顺安王惊得连话也说不出了,消息传回宫里,皇上更是险些从龙椅上掉下来。 不止皇上,文武百官们也没想到啊,当初以为九王爷才高八斗,是个当状元的料,哪里想,人家不读书了,跑去打仗,还斩杀了对方的大将军。 等大军得胜回朝,朝廷里官员都跑来祝贺,这才发现当初文弱谦和,貌若潘安的九王爷,完全变了个样。 然后在所有人以为九王爷以后从武,要当个保家卫国的大将军时,他又出人意料的拿起书来看,很是谦逊的说,自己以前太过桀骜,在边关把脾气都磨坏了,现在要好好修身养性,以后就种种花,养养鸟,再不上战场了。 得,这一大反转,愣是让人眼珠子要掉下来。而九王爷就真如他说的那样修身养性,养花养鸟,偶尔游个湖,办个诗会,打打猎,日子过得潇洒极了。 以至于,这样悠闲玩乐到二十四五岁的年纪,还没成婚,连个妾室通房都没有,外界也不知是什么原因,不过提起九王爷,总是要感叹几句的。 陆清竹捂着被掐疼的手臂,幽怨的看着高月言,这姑娘力气也忒大了点:“你还没说你心上人是谁呢!” 高月言有些羞涩:“等会再告诉你!”话音落罢,拥挤的人群里,忽然挤出一个小丫鬟,见了高月言顿时松了一口。 “三小姐,奴婢总算找到您了,夫人发作了,老夫人让奴婢来寻您回去,大少爷已经先走了,您快随奴婢回府吧!” “真的吗?”高月言眼睛一亮,激动极了:“母亲要生小弟弟了。” 丫鬟忙点头,高月言跟在身后就要走,见陆清竹还在旁边,有些犹豫:“阿竹,你要跟我一起回去吗?” “不用,你先回去吧,等夫人生了小少爷我再去。”妇人生孩子,她一个姑娘家也不好过去,现在高家上下肯定忙碌,去了也是添麻烦。 “那好吧,那你小心些。”高月言对陆清竹说完,又嘱咐明珠:“好好照顾你家小姐!” 明珠笑着应了:“奴婢明白。” 高月言带着几个丫鬟匆匆离开,很快就不见人了。 明珠问陆清竹:“小姐可要再逛?” “再逛会儿。”大好风光岂可辜负! 第8章 九王爷 难得上街一次,陆清竹自然是对什么都好奇,买了一盏画着仕女图的八角花灯,又让明珠买了两串糖葫芦,兴致勃勃的转了许久,明珠忽然喊道:“小姐,那艘画舫真好看!” 陆清竹看过去,果然见湖边停着一艘三层的画舫,设计巧妙精致,挂着各式各样的花灯,夜幕降临,在粼粼波光中荡漾着柔和的光芒。 -- 章节目录 第13页 舱内似乎有歌女弹奏琵琶唱着江南小曲儿,歌声悠扬。 没多久,琵琶声停,有侍女拉了烟罗纱帘,有个身穿黑色劲装,五官端正,却面无表情的年轻男子走了出来。 身后紧跟一道颀长的身影,如松如竹,挺拔修长,陆清竹去看他的面容,却是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叹。 那是怎样的绝色,身如玉树,脖颈光洁优美,竟是比女子还好好看,仿佛烟波浩渺中孤傲清冷的仙人,眉眼如玉,笑容浅淡,深邃幽深的眼眸仿佛盛着万千星辰。湖风吹过,撩起他的发丝,衣袂飘飘缠绵,颇有些遗世独立的美。 陆清竹忙转过头,不敢再看,这样好看的男人,实在不应该在这里,而是应该在画上,供人欣赏。 湖边是热闹非凡的街道,行人接踵摩肩,无意间瞥见画舫上出现的人,纷纷侧目而视。有胆大的姑娘停下脚步,红着脸目不转睛盯着那人看。 好看的事物总是让人赏心悦目,人也不例外,陆清竹从没见过这样好看的男人,惊叹一阵后,心情也好了起来。 湖风带着明珠去了岸边,见岸边泊着一艘小画舫,便准备去游一游湖。 眼角余光无意间瞥见一个瘦小的男人,手里掂量着一个藕色的荷包,然后拿出了一些碎银子,黑瘦的脸上全是得意的笑容。荷包随手往地上一扔,转身走了两步靠在墙上,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 明珠付了钱给船夫,回过头来喊陆清竹:“小姐,上船吧!您在看什么?” “等等。”陆清竹按着明珠的胳膊,看着那个男人突然钻进人群,跟着一个带着孩子的妇人,目光正在妇人腰间的荷包上不停打量。 “过去看看。”陆清竹跟着过去,那人鬼鬼祟祟的,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让她当面去制止肯定是不敢的,不过提醒那对母子小心一些总是没错的。 还没等陆清竹走近,就已经看到那个小贼动了手,但是被妇人发现,要去抢夺,身边的男孩只有七八岁,见贼偷东西,便扑过去抢,嘴里还喊着:“你还我娘亲的钱,你这个小偷!” 男孩有些力气,一时拉住小偷脱不开身,周围路过的人已经看了过来,小偷担心引来官兵,急躁的拽着荷包就要跑,偏偏小男孩抱着自己的腿,心一横直接一脚将小男孩踹了出去。 孩子没有防备,这一摔,直接脑袋磕在地上,额头撞出了血,妇人哪里还管什么荷包,跌跌撞撞的去扶孩子,眼泪掉个不停,大声哭喊:“我的宝儿,你没事吧,宝儿啊……” 陆清竹没有想到那个男人会心生歹意,对一个孩子出手,心里又惊又怒,赶紧帮忙去看孩子的伤势,孩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抱着母亲一直流泪。 那男人见势就要逃跑,陆清竹站起身正要喊人,就见他忽然停住脚步,举着手往后退,人群中一柄寒光凛凛的长剑忽然出鞘,直指小贼的胸膛。 “贵人饶命,贵人饶命啊……”原本还穷凶极恶的盗贼瞬间腿软,跪在地上求饶。 看热闹的众人不屑的啐了一口,欺软怕硬的东西! 陆清竹松一口气,见来人竟是之前在画舫上看到的那个黑衣男人,心下诧异,又见后面走来一个人。 靛蓝色衣袍,领口袖口镶着银纹流云滚边,束着青色祥云宽边腰带,手里握着一柄画着翠竹的象牙玉折扇,鲜艳的嘴唇微微上扬,带着浅浅的弧度,明明是在笑,可墨黑的双眸里却是带着冷意,没有一丝温度。 他淡淡的扫了一眼周围围着的人,目光落在匍匐求饶的小偷身上,轻飘飘的吐出一句话:“天子脚下,竟也有盗贼行凶伤人,这九门提督是吃屎去了吗?” 陆清竹还在想这位谪仙般的男子是何人,方才在画舫上惊鸿一瞥,心里正感叹着,没想到竟然听到这么污秽的一句话,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忽然,对方凉凉的视线看了过来,陆清竹立马收敛了笑容,讪讪的低下头,脸颊发烫。 九门提督可是当朝二品武将,统领步军营数万人,掌管京城内外治安,在这男人眼里竟然被贬的一文不值。 陆清竹心下更加好奇他的身份了,忽然间想起以前,听高月言说的那个貌若潘安的九王爷,心里正猜测是不是他本人时。 他正好唤了身边执剑的黑衣男子,声音如珠似玉,清润温和,却是说的却是令人闻风丧胆,心惊肉跳的话:“叶秋,剁了他的手指头,以儆效尤!” “是,主子。”名唤叶秋的男人恭敬的应答,听到这么血腥的要求,竟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刀光剑影一闪,周围的人还没看清他的动作,就听到一声响彻云霄的惨叫。 原本跪在地上的小偷捂着左手惨叫着满地打滚,鲜血顺着手流在地上,看起来触目惊心,而叶秋脚边赫然躺着一根鲜血淋漓的小拇指。 周围人何曾看过这等变故,一看见了血,纷纷作鸟兽散,躲得远远的,战战兢兢的看着那个含笑的男子。 他依旧还风轻云淡的模样,手里的折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明明是画中仙,做的却是如此血腥的事。 陆清竹心尖颤了一下,虽然吓了一跳,但面色还算镇定,那个盗贼一看便是惯偷,不知道偷盗过多少银钱。 按照本朝律例,屡次偷窃财物,当罚一年牢狱,他如今盗窃伤人,本就是罪有应得,本朝律法严明,少了根手指头也算给了他教训。 -- 章节目录 第14页 这边的动静,很快惊动了远处巡逻的士兵,紧赶慢赶的跑过来,看着这一幕纷纷傻眼,为首的士兵皱着眉,看着地上疼的死去活来的人,和旁边抱着孩子哭的撕心裂肺的妇人,冷声道:“发生什么事了?你们谁伤人?” 目光落在拿着剑的叶秋身上,又见周围的百姓指指点点,很快就明白了,但是瞥见旁边那个似笑非笑的男人身上,质问的话又咽了回去。 这些人都是人精,见眼前人打扮贵气,气质出众,许是宫里出来的大人物。 平日里的横行霸道也收敛了,客气的拱了拱手:“不知您是哪家贵人,这人犯了何事,劳您出手?” 本来那士兵也只是照常问上一问,没打算让这位气质非凡的年轻公子回答。却不想他丝毫没有隐瞒,淡淡道:“我姓封,家中行九。” 封姓是天家皇姓,行九的只有…… 为首的士兵瞬间抬头,惊讶无比,竟是要屈膝跪下去,被叶秋拦住。 他摆摆手:“别行礼了,这人盗窃伤人,带回去给你家提督处置。” “是。”士兵的态度瞬间变得恭敬无比,心里暗叹这小贼也是倒霉,竟然遇见这尊大神。又弯腰拱手,把那受惊的一对母子安抚好,才让手下人架起那个浑身鲜血的小偷离开。 陆清竹听那男子自报家门,发现自己的猜测得没错,他竟然真的是当今皇上幼子,九王爷封景澜! 陆清竹心里惊诧着,视线停留在封景澜身上的时间就长了些,略显昏暗的灯光照亮他丰神俊朗的面容,唇边一抹浅淡的笑容将深邃立体的五官,衬托得更加俊美。 周围围观的百姓本来准备看热闹的,可看封景澜杀伐决断,一句话就见了血,纷纷绕道走了。 封景澜出来醒酒的,遇见这么一件糟心事,便没有兴致再喝酒了,吩咐叶秋打道回府。眼角余光却瞥见一个身穿红色罗裙,艳若桃李的小姑娘盯着自己看。冰肌玉骨,眉眼盈盈,白净的小脸上没有恐惧,也没有倾慕,而是带着……欣慰。 封景澜停下脚步,也盯着陆清竹看,薄唇轻扬,似笑非笑:“小姐可是对我刚才的处置不满意?” 陆清竹回过神来,忙福身行了一礼:“当然不是,那盗贼行凶伤人,罪有应得,小女子觉得您恩怨分明,处置的公平公正!” “是吗?”封景澜好看的眉峰微微一挑,还以为自己听岔了。 这小姑娘胆子挺大呀,别的女子见了这么血腥的场面,早就吓得花容失色哭哭啼啼了,她竟然还有勇气跟他对话? 正要问一问这是哪家的姑娘,身后有了响动,几个身着常服的侍卫拿着剑过来,封景澜转头就见到了神色焦急的盛兰舟。 “王爷,您没事吧?” 封景澜也没计较他的称呼,无所谓的笑笑:“无事,出来醒酒,帮九门提督抓了个有违律法的小贼。” 盛兰舟松了一口气,不经意的看到了陆清竹,微微怔了一下,随即露出笑容来:“陆小姐也在。” 第9章 来意 陆清竹突然看见盛兰舟显然也是十分惊诧,他一身月白,风清温雅,俊朗无双,想起上次在高家他出手相帮的事,陆清竹不自觉的弯了唇角:“是。” 盛兰舟展颜一笑,眼底有细碎的光:“你如何会在这里?” 陆清竹道:“我跟月言出来赏灯,正准备游湖,高家来人说高夫人即将生产,她便先走一步了。” 陆清竹想起高月言说,高嘉行也是同封景澜他们在一起,现在回家去了。 正巧,盛兰舟也说起这个:“我听说了,嘉行方才与我们在一起,家里送消息来,他就回家去了。” 封景澜见盛兰舟和陆清竹认识,语气熟稔,不禁问道:“兰舟,你们认识?” “这是工部陆侍郎家的二小姐,上次和皇长孙去高家,与陆小姐有过一面之缘。”盛兰舟本来也不知道陆清竹的身份,那日在高家见她先是能言善辩,又偷偷听墙角的样子,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后来也是听高嘉行主动提起过,又有陆通亲自上门来道谢,他这才清楚。 “原来如此。”封景澜薄唇轻扬,勾勒出明亮的弧度,他偏头又看了陆清竹一眼,眼眸如海,深不见底。收了手里的折扇,也不再多问:“兰洵他们呢?“ 盛兰舟回答:“还在画舫上。” 封景澜唉声叹气,懒懒道:“好好的心情都没了,酒改日再喝,回宫!” 盛兰舟和陆清竹道别,陆清竹忙福身行礼。 待封景澜和盛兰舟离去,陆清竹终于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这一放松才发现后背汗津津一片,明珠早就被这变故吓傻了,等人走了才渐渐回过神。 “小、小姐,那个人是谁?”动动嘴就要了别人一根手指头,实在是太可怕了。 “姓封行九的,自然是九王爷了。”陆清竹说的平静,心里却打算着以后若是看到封景澜,一定躲得远远的,再不碰见才好。 明珠瞪大眼睛,难以置信:“九、九王爷……真的是他吗?” 陆清竹略带疲惫的点头:“自然。” 明珠小声咕哝:“跟传说中不太一样啊……” “走吧,回家了。”这么一折腾,实在没兴致再游湖了,陆清竹转身,明珠跟上去,又听自家主子说:“今晚的事不要告诉父亲。” -- 章节目录 第15页 次日一早,陆清竹才起床梳洗,准备去如意园请安,青柳就满脸笑容的从外面进来:“小姐,刚刚奴婢在门房听到的消息,高夫人昨夜生了一位小少爷。” “真的吗?高夫人好福气。”陆清竹喜上眉梢,也欢喜起来:“月言添了小弟弟,我们也准备一份贺礼,洗三去登门道喜。” 一路往如意园去,才进前堂,陆通就已经开口了:“高大人新添麟儿,你可知道了?” 陆清竹点头:“刚刚听说了。” 陆通这才道:“之前高大人就说喜得麟儿,要邀请朝中诸同僚,宴开三十席,请帖已经送来了,待高家小少爷洗三礼,你们兄妹五人一同去道喜。” 陆清竹暗中讶然,兄妹五人同去?这是何意? 陆清竹心里原本还没想明白,直到回漪澜院路上,遇见陈姨娘和庶妹陆清兰,这才了然。 陈姨娘三十出头的年纪,皮肤姣好,五官美艳,比实际年龄还要年轻许多。陆通的妾室,除了陆清竹已经过世的娘亲,便只有陈姨娘了。只是上有万氏这个跋扈张扬的当家主母把持中馈,日子也过得不甚顺遂。 陆清兰今年十三岁,乖巧可爱,稚气未脱。垂着头站在陈姨娘身边,见了陆清竹,也只是青涩的笑笑。 陈姨娘和陆清兰母女俩住一个院子,陆清兰性格内敛,与陆清竹很少来往,不过难得陈姨娘主动说话,她还是客气的问:“姨娘,三妹,有什么事吗?” 陈姨娘搓搓手,含蓄的说:“有些话我想私下跟你说说,可以吗?” 陆清竹四处望了一眼,现在如意园,陈姨娘应该是有些难以启齿的话,当下笑着点点头:“那姨娘和三妹随我回漪澜院坐坐吧?” “好。”陈姨娘面露欣喜,带着陆清兰跟着陆清竹回漪澜院。 “青柳紫云,天气炎热,你们俩去厨房,准备一些瓜果来给姨娘和三妹解渴。”陆清竹请陈姨娘和陆清竹在西次间落座,又吩咐明珠倒了凉茶来,这才道:“姨娘别嫌弃,我一人住,总有不周到的地方。” “怎么会,清竹你这么能干,阿兰该多向你学学。”陈姨娘客气的摆摆手,打量了一下屋里的陈设,简单素雅,藕色的纱帘随风摆动,扬起阵阵清风。陆清竹在西次间设了小榻,平日无事便在这里看书绣花。 陈姨娘甚少来漪澜院,对这个自幼丧母的二小姐也不怎么了解,如今见她笑脸盈盈,恬静温柔的模样,比起张扬艳丽的陆清荷,似乎还要美上几分。 “长筠下月就要秋试,可是要放假了?” 陆清竹点点头:“还有十来日。” 科举三年一次,今年秋闱分三场,八月初十考第一场。 陆长筠六岁上了私塾,十三岁才进书院,如今堪堪十七岁,今年秋试前来京城的学子,有上万人,万中取三百,难度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陆清竹表面上虽在给陆长筠鼓励,心里却是有些担心,若是中了还好,若是不中,便要再等三年。 陆清竹私心里还是希望兄长能够榜上提名,身上有了功名,将来也能说门好亲事。 可若名落孙山,即便是陆通和万氏同意帮他相看亲事,有陆长鸿这个嫡子在前,也不会是太好的婚事。 陈姨娘看出陆清竹的担心,安慰道:“长筠年少有为,你大可不必担心,将来必能榜上提名,光耀门楣!” “承姨娘吉言!”能不能光耀门楣,陆清竹并不在乎,陆家光宗耀祖的责任,自然是在陆长鸿这个嫡子身上。只要陆长筠自身能成大器,不被他人看轻,将来娶个好妻子,儿孙满堂便足够了。 陈姨娘含蓄的拉了几句家常,这才表明了来意:“高家小少爷洗三礼,老爷夫人说让你们兄妹几人同去,清兰甚少出门做客,明日去了高家,还麻烦你多照看照看。” 陆清竹看了陆清兰一眼,不甚在意的说:“清兰是我妹妹,我自然是要护着她的,这点请姨娘放心。”只是她不太明白,为何陈姨娘要特地要来跟她说。 陈姨娘犹豫了片刻,又道:“在夫人眼里,二少爷和大小姐才是正经的儿女,怪只怪我没出息,阿兰没个好的出身,眼看着阿兰就到议亲的年岁了,我这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我不求她大富大贵,只愿嫁的夫君疼爱她,照顾她我就满意了……” 陈姨娘说着说着,眼角已有泪花,陆清兰在一旁看的心惊不已,忙拿了帕子给她擦眼泪:“姨娘,您怎么哭了?” “我没事……”陈姨娘慌慌张张的擦了眼泪,大抵是压抑久了,怎么也止不住,陆清竹心中暗叹一声气,温声道:“姨娘,您别伤心,清兰虽是庶出,身旁好歹还有您看着,以后好好相看,总能择门好亲事的。” “你看我……这些话,该我跟你说才是。”陈姨娘擦了眼泪,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陈家的事,我略有耳闻,如今断了还好,京城勋贵足多,你总能遇见良人的。” 陈姨娘眼中有同情和悲悯,陆清竹无奈苦笑,众人皆道她拒绝这门亲事是魔怔了,但唯有她自己是松了一口气,这是第一步,将来的每一步,她都要安安稳稳的走下去。 “往后若有困难,尽管找我,虽然我也没什么本事。” “我明白,多谢姨娘。” 陈姨娘只觉得大家闺秀应该是像陆清竹这样,云淡风轻,宠辱不惊。 -- 章节目录 第16页 “我跟阿兰回去了,就不打扰你了。”陈姨娘起身道别,陆清竹笑着应了,让紫云送陈姨娘和陆清竹出去,微微福身,目送着陈姨娘母女离开。 明珠看着二人身影消失在漪澜院,皱了皱眉:“小姐,陈姨娘为何要特意跟您说这些?” 陆清竹眼眸清淡,并无什么情绪:“寻个依靠罢了。” 明珠不解:“依靠?” 陈姨娘虽然算不得受宠,可陆通这些年也不算亏待她,陆清兰的日子也过得顺风顺水,何故要来找一个并不受待见的庶女做依靠呢? “大概是觉得大哥能够金榜题名,扬名立万吧。”不得不说,陈姨娘是很会下赌注的,不想着去依靠陆通和嫡子陆长鸿,而且把目光聚集他们兄妹身上。 陆清竹无奈一笑,连陆长筠,连她都没自信的事,陈姨娘竟然会如此肯定。 不过也是,陆清荷虽然端庄能干,可终究是女子,正月里嫁到庞家,就是别人家的人了。 而陆长鸿虽是嫡子,但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不过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平日里不知上进,跟着那些狐朋狗友骑马打猎,也不在读书上下功夫,好不容易进了国子监,都全是因为陆通私下求人帮忙的缘故。 作者有话要说:小可爱们给个收藏好不好? 第10章 奚落 而陆通本身,也不是个多有才能的人,二十年的时间,能混到这个位置,早已经是江郎才尽。 陈姨娘大概也是看到了这一点,才不把希望寄托在丈夫身上,陆长筠与陆清兰到底还是亲兄妹,往后若是得以平步青云,她们也能跟着受些庇护。 明珠不甚理解陈姨娘的做法:“虽然奴婢对大少爷很有信心,可这科考的事,谁说的定呢。” 陆清竹无所谓的笑笑:“其他的不论,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何况我们也算是一家人,若能帮衬一把便帮衬一把吧,总比多个敌人要好!” 既然陈姨娘主动示好,她又何必把人拒之门外,虽然跟陈姨娘母女关系并不是很密切,可日后必定还是有更多来往的。 很快到了高家小少爷洗三这日,青柳紫云一大早起来忙活,把几套今年才做夏裙全数翻出来,捧着妆匣子里的首饰到陆清竹跟前。 陆清竹看的眼花缭乱,没有挑选的心情,可青柳和紫云依旧还是兴致勃勃。 紫云拿了一套天蓝色的如意云纹缎裙给陆清竹看:“小姐,今儿穿这衣服吧?” 陆清竹坐在妆台前,任由明珠给自己梳头,见到紫云捧着的衣服,才想起是自己及笄时新作的衣裙,还不曾穿过。 见几个丫头如临大敌的模样,陆清竹不禁失笑:“何必这么隆重,随意一些就好。” 青柳从妆匣里拿了鎏金镯子出来,附和道:“小姐,今日可随意不得呢,京城里众多勋贵公侯的家眷都会去高家道喜,您好好打扮一番,必是万众瞩目的焦点!” 自从上回陈夫人来家里闹过之后,几个丫鬟都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恨不得赶紧把自家小姐打扮的漂亮些,好被某家年轻有为的少年郎看上。 陆清竹看那金光闪闪的镯子,颇有几分无奈:“打扮那么招摇作甚?今日的焦点是高家小少爷,我去跟一个孩子抢什么风头?” 明珠还算沉稳,听见陆清竹这话噗嗤一下笑了出来,也不由得劝一句:“小姐还是好生打扮打扮吧,说不定有宫里的贵人来呢!” 陆清竹微微挑眉,宫里的贵人? 可与她何干? 见陆清竹满面迷茫,明珠笑道:“您已经及笄了,女子到了这个年纪就该嫁人了,若不是陈家那回事,说不定您现在已经寻见良人了。” 天下好男儿多的是,在明珠眼里,陆清竹这样的女子,就应该嫁给身份尊贵的王侯将相,将来扬眉吐气,不至于被万氏母子几人看不起。 “哪有你说的那般容易。”陆清竹撑着下巴,眼底有流动的光芒,“我要嫁的人,不求他大富大贵,但一定要是温柔善良,体贴入微。” 想到这儿,陆清竹脑海里忽然浮现一张带笑的俊脸,温润如玉,风度翩翩。 陆清竹一时间竟忽然觉得坐立难安,心跳加快,好不容易才将这异样的情绪压下去,抬眸看向铜镜中,娇俏的少女已经双颊微红,含羞带怯。 好在几个丫头忙着拿衣裳首饰给她打扮,没有注意到她的异常。 陆清竹轻咳了一声,松了松嗓子,道:“就穿那套藕荷色的吧,素雅端庄,挺适合,不张扬不朴素!” 主子发话了,青柳几个也不敢再多说了,明珠最后还是给陆清竹梳了精致的雾鬓云髻,簪着赤金如意簪,斜插步摇,两缕青丝搭着白色的丝绦垂在肩头,看起来格外飘逸灵动。 蛾眉淡扫,红唇轻点,已是艳若桃李,万千风姿。配上一身藕色广袖轻纱月裙,纤腰楚楚,身段窈窕,真真是人间绝色! “小姐真好看!”本来青柳觉得小姐应该打扮的隆重些,可看她现在清雅素净的模样,却是要更美上几分。 “油嘴滑舌。”陆清竹嗔她一眼,故意板着脸,门口忽然有丫鬟喊了一声“大少爷”,转过头去便见陆长筠信步而来。 陆长筠带着温雅浅淡的笑,见了陆清竹的打扮直夸:“阿竹今日可真美!” 陆清竹本来被几个丫鬟已经夸的飘飘欲仙了,这下实在忍不住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露出洁白的牙齿:“大哥也来哄我吗?” -- 章节目录 第17页 “我向来只说真话。”陆长筠笑意渐浓,看起来极是儒雅温和,眼底倒映着陆清竹纤细的身影,感叹道:“阿竹终于长大了!” 陆长筠脸上有无奈,有欣慰,还有一丝几不可见的伤感,陆清竹朝兄长一笑,站起身去拉他的胳膊,柔声说:“亏得大哥这些年对我的照顾。” 在她印象里,陆长筠一直都是个温文尔雅的人,待她自是极好。 陆家上下,始终对她保持真心的,大概也只有他了。 亲生母亲在她年幼时就去世了,陆清竹脑海里几乎已经没有她的影子。自幼丧母的日子过得如履薄冰,仅仅年长她两岁的兄长却像是一颗参天大树,始终保护着她。 陆清竹如今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陆长筠能够金榜题名,娶一个温柔贤惠的妻子。 “阿竹,如果今年科举我有幸榜上有名,我便替你寻一门好亲事。”陆长筠郑重其事的保证,眼底有坚定的光芒:“定不会让你受委屈!” 陆清竹轻轻点头:“大哥有雄心壮志是好事,不过我嫁不嫁人都不要紧……” “胡说……”陆长筠打断陆清竹的话,不满的瞪她一眼:“女子哪有不嫁人的?如今你已及笄,亲事可以相看起来了。父亲那边……不能指望,可我总希望你能嫁给一个真心疼爱你的男人!” 陆通攀龙附凤的心思早就众人皆知,陆长筠自幼对于这个父亲也只是敬重多一些,并没有什么父子温情可言,陆清竹的婚事,自然也不能指望他。 否则再找个陈家那样的,陆清竹才是彻底掉进火坑了。 可陆清竹却幽幽说了一句:“可大哥你自己都还没着落!哪有兄长还未成亲,妹妹就嫁人的道理?” 陆长筠满肚子教诲的话全数吞回去,见妹妹理直气壮的看着自己,又是生气,又是无奈,最后只能叹气:“也罢,我也不逼你,我现在一事无成,没办法帮你,那就过些时日再说吧!” 陆清竹总归还年轻,他的妹妹万里挑一举世无双,自然要找一门相得益彰的好亲事。 终于等到兄长妥协,陆清竹总算松了一口气:“咱们走吧,别让大姐二哥他们久等了!” 兄妹二人出了漪澜院,就碰见陆长鸿和陆清荷结伴而来,两人低声说着什么,脸上有笑容,忽然看到陆长筠和陆清竹,顿时皱起眉头。 陆长鸿一身夸张的紫色衣服,头束玉冠,手里拿着一把折扇晃来晃去。陆清荷是风华绝代的美人,作为兄长的陆长鸿容貌自然也不差,只是他流里流气,一股纨绔子弟的气息,虽然才十七岁,可房里已经有了三四个通房丫头。 见到陆清竹,陆长鸿瞬间就变了脸,啐了一口:“上回闹出那么大动静,还有脸出门!” 陆长鸿自然是指的,在高家陆清竹跟陈夫人争执的事。 虽然知道的人不多,可陆长鸿多少还是了解的,只觉得这丫头不知好歹,母亲好心给她找的亲事,竟然就这样毁了,不过一个庶出的女儿,竟然如此眼高于顶。 陆长筠在一旁听的脸色微变,正欲开口却被陆清竹悄悄使了个眼色,然后便见妹妹露出笑容,缓缓说道:“父亲母亲都不曾禁足我,就说明我没做错什么,二哥为何要觉得我不能出门?” “你……”陆长鸿一噎,竟是说不出话来反驳,陆清竹说的对,即便是她拒绝了陈家的提亲,可父亲依旧没有责怪她的意思。 明明母亲早就同父亲说过,要与陈家联姻,本来是板上钉钉的事,马上就准备请官媒提亲,交换庚贴,等三书六礼一过,这门亲事就算成了。陈家家大业大,也能给陆家一些助力,日后于他自己的前程也有好处,结果没想到,陆清竹会突然反悔,还敢当着那么多人面拒绝。 更让人没想到的是,皇长孙与顺安王世子还替她出头。 陆长鸿心里酸酸的,真不知这个庶出的丫头哪里来的能耐,明明是如此丢脸的一件事,父亲竟然还乐此不疲的跑去道谢。 陆长鸿心里窝火极了,一张英俊的脸上满是阴霾,偏偏见陆清竹一副笑脸迎人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 陆清荷旁观了一阵,见哥哥面色不虞,这才淡淡开口:“你年幼不懂事,父亲母亲不曾责怪于你,但你自己要注意,女子名声何其重要,若再有这种事,丢的可是整个陆家的脸!” 陆清荷声音清脆,仿佛珠玉落盘,掷地有声。虽是提醒的话,可陆清竹分明听出了警告的意味,不过她依旧还是笑,听话的垂下头:“是,大姐教训的是!” 见陆清竹俯首帖耳,低眉顺目,陆清荷心情总算好了一些,脸上也重新露出笑容,这一笑却仿佛含苞的芍药瞬间绽放,明艳又耀眼。 第11章 冷落 今日陆清荷精心打扮过的,草绿色牡丹薄水烟长裙,发髻高高盘起,坠着缠丝点翠金步摇,白皙如玉的手腕上戴着赤金如意手镯。眉眼如画,明眸皓齿,是万众瞩目的焦点。 陆清竹都不得不承认,陆清荷实在太美,她自认自己的姿色还是胜过许多女子的,可在陆清荷面前,仿佛珍珠鱼目,高下立见。 按理说女子定了亲,就不能随意出门的,可陆清荷不一样,她是陆家嫡女,万氏的心头宝,又有庞家那样显赫的夫家,即便是还未成亲,凭借自身的优势,都足以跻身京城一流名媛淑女。她今日,怕是又要大出风头了。 -- 章节目录 第18页 因为这是陆清荷,本就是明珠般明亮的存在! 陆清竹对这个长姐,谈不上嫉妒,可也没多少喜欢便是了。 在她眼里,陆清荷永远是端着自己嫡长女的身份,每一次说话都仿佛是施舍一般,带着高高在上的姿态。 不过陆清竹自小便习惯了这样的陆清荷,两人本就是云泥之别,她觉得很正常。 陆长鸿向来看不起陆长筠和陆清竹兄妹俩,尤其是陆长筠,明明是庶出,偏偏长了他半岁,成了陆家的长子。 不止如此,陆长筠的学识功课也比自己出色不少,虽然靠着父亲的关系进了国子监,可陆长鸿对自己的实力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今年的科举,他极有可能比不过陆长筠。 想到这点,陆长鸿就嫉妒的牙痒痒,恶狠狠的瞪了陆长筠一眼,转身就走了。 陆清荷也没多说什么,跟在兄长后面。 陆长筠无奈一笑,低声道:“看吧,他对我可是恨之入骨了。” 看到陆长鸿吃瘪,他倒觉得莫名,只觉得自己是甚是无辜,似乎也没哪里得罪他了。 今日去高家做客,分了两辆马车,陆通和陆长筠陆长鸿父子三人一起,万氏带着陆清荷姐妹三人同乘一辆,再有几个下人带着礼物坐另一辆马车。 陈姨娘是妾室,没有资格出席这样的宴会。 马车一路缓行,还未近高家,只在坊外,就已经有许多的马车排在哪里。排场大的,马车后面还跟了几个身手不凡的小厮护院。 陆家人去的不早不晚,可前面至少还是有七八辆马车。 还未到高家大门,客人们自然还是待在马车上,尤其达官贵人的女眷众多,不好太早下车抛头露面。 万氏端着自己的体面矜持,自然也不急着下车,闭目养神了一阵,等马车缓慢朝前移动,这才睁眼,扫了陆清竹与陆清兰一眼,淡淡道:“今日高家的宾客众多,来得都是有头有脸的勋贵公侯们,比上次高二小姐及笄礼可热闹多了!你们言行举止一定要万分注意,稍有差池被人见了,丢的可不止是自己的脸!” 陆清竹原本垂着头,能感觉到万氏这话是故意对自己说的,当下便恭顺的点头:“是,母亲!” 其实万氏语气并不算重,可话里的警告意味很明显,脸上也是十分严肃,陆清兰平日就胆小,忽然见嫡母板着脸训斥,竟是吓得脸色苍白,一句话不敢说。 万氏冷冷瞥她一眼,心道果然是庶出的,畏畏缩缩,跟她姨娘一个德行,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 视线再落在陆清竹身上时,万氏微微蹙起了眉头,陆清竹低着头,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她的精致的侧脸和白皙的脖颈,明明是简单的描了眉涂了口脂,再无其他脂粉。 万氏却忽然觉得这个一直安静谦逊的丫头,竟也长成了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比起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亲生嫡女,也差不了多少。 只不过陆清荷是张扬明媚的美,仿佛夏季开得热烈的红药,举手投足都是赏心悦目的美景。 而陆清竹就如她名字那般,清雅如竹,却毫不惹眼,若不是细看,也并不觉得她长得多美。可万氏现在注意到她,眉眼弯弯,唇红齿白,竟是和当年早逝的李氏有七八分像。 万氏忽然觉得心头生出火来,想起了李氏,想起了过往,什么好心情都没有了,看陆清竹的眼神也变得犀利。不过最后到底还是忍住了,狠狠地看了陆清竹一眼,心里思忖着要赶紧把这个碍眼的丫头嫁出去,眼不见心不烦。 等了有两刻钟,马车才到高家的大门口,陆通父子三人从正门进入,另有丫鬟来领着万氏从侧门去内院。 此刻时辰尚早,还未开席,园子里凉亭下设了茶座,摆了瓜果点心,万氏带着陆清荷姐妹几人,先去高夫人的寝房看了刚出生的小少爷。 小小的婴儿裹在襁褓中,安安静静的躺在乳母怀里睡觉,万氏见了,忙不迭的夸奖:“真是个俊俏的哥儿,比我见过的许多孩子还要好看,高夫人好福气!” 高夫人斜靠在床头,因为中年产子,耗了很大的力,气色不佳,身体还有些虚弱,听万氏这样说,也只是轻轻一笑:“陆夫人夸奖了。” 万氏又问:“哥儿可取名字了?” 高夫人摇头:“大名未定,老夫人只给孩子取了个乳名,就叫英哥儿。” “是个好名字。” 高月言本来是在外面招呼一众小姐妹的,听说陆清竹来了,忙从外头进来,高夫人自然知道女儿想跟陆家二小姐说话了,也不阻拦,笑道:“月言,请三位小姐出去喝茶吃点心吧。” 高月言喜不自胜,忙带着陆家三姐妹出去。 高月言是高家嫡女,太子妃亲侄女,自然交了许多闺阁好友,便是不熟的一些世家小姐,也趁着这个机会来与她结交。 园子里,世家夫人们坐在一处说话,闺阁小姐们自然又另外聚在一起,高月言带着陆清竹她们过去时,已经坐了十来个世家小姐聚在一起喝茶吃点心,相谈甚欢。 被众人围在中央的是一个身穿大红细纹罗纱袖衫,下着玄锦白花裙,梳着飞天髻,妆容艳丽,面容姣好的女子。 看年龄不过十四五岁,却浑身贵气,在一众小姐中格外出众。 陆清竹不曾见过她,但隐隐猜得出她的身份,还未走近,高月言在她耳边低语:“那是三王爷家的文舒郡主,她脾气不是很好,等会儿离她远一些。” -- 章节目录 第19页 陆清竹心下了然,这位千娇百宠的文舒郡主,岂止是脾气不是很好,在京城望族名媛的圈子里,是出了名跋扈娇纵。 因为是皇孙一辈里第一位郡主,文舒郡主自小便受皇上疼爱,连名字封号都是御赐,众星拱月的文舒郡主,久而久之,便养成了嚣张张扬的性格。 闺阁小姐们不敢去招惹她,可偏偏又想得她青睐,此刻便围在她周围说些奉承讨好话。 文舒郡主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听得多了,便开口说几句,若是不耐烦,便理也不理人。 陆清荷羡慕的看着被众人拥戴的文舒郡主,那一身贵气是自幼养成的,天底下,只有这样身娇肉贵的人,才称得上天之贵女。 她自己虽有倾国倾城的容貌,可这一副皮囊哪比得上尊贵的出身。 陆清荷心里想着,有些走神,连给郡主行礼都慢了一步。 而这样恰好就引起了文舒郡主的注意,她挑了挑眉,目光肆无忌惮的落在陆清荷脸上上下打量,半晌才道:“这是哪家的姐姐?竟生得这般好看!” 高月言在一旁说道:“几位都是工部陆侍郎家的千金,陆家大姐姐已经和庞家定亲。” “哦,工部侍郎家啊……”文舒郡主这才似笑非笑的收回视线,这么漂亮的美人,原来只是小小侍郎家的小姐,还已经定了亲,不足为惧! 当下只是不冷不热的与陆清荷寒暄了几句,连看也没看陆清竹和陆清兰。 周围的闺阁小姐虽然都还年轻,可生活在豪门深宅的,哪个不是人精,见文舒郡主摆明了态度,也纷纷认清了风向。稍加打听便知道陆家来的三位小姐里,只有陆清荷一人是嫡出,与之定亲的庞家,手握兵权,在朝中倒是有几分势力。 所以大部分的人,只对陆清竹陆清兰打了个招呼,便同陆清荷说话去了。 陆清荷生得一副好相貌,与许多世家小姐都相熟,不认识的彼此客套几句就熟络起来,而陆清竹和陆清兰本就很少出门,根本不认识几个人,很快就被忽略在一边了。 高月言有些尴尬,本想陪在陆清竹和陆清兰身边,同她们说话解闷,但丫鬟来说有贵客到,高月言只能先去迎接客人。 陆清竹神色自若的坐在角落里喝茶,陆清兰捏着手里的帕子,有些局促不安,悄悄拉了拉陆清竹的袖子,压低了声音说道:“二、二姐……我我想去如、如厕……” 陆清兰从未出席过这样的场合,忽然见了郡主,更是紧张,衣袖下的手都快出汗了。 陆清竹看她小脸紧绷,如临大敌,不禁失笑:“好,我陪你去吧。” 高家她来过好几次,也算熟悉,很快就带着陆清兰找到最近的净房。 第12章 挨打 在陆清竹等候的时候,外面走来几个人,迟疑了片刻,还是上去问好:“梓言姐姐。” 高梓言本来是和两个闺阁好友闲逛的,途径此处,没想到会遇见陆清竹,脸上笑容顿消,冷淡的说:“是你啊。” 旁边,高梓言旁边身着淡粉色长裙,身材高挑的圆脸少女笑着问:“梓言姐姐,这是哪家的小姐呀,介绍一下吧。” 高梓言勾了勾唇角,不屑道:“陆侍郎家的二小姐,庶出的。” 高梓言故意强调了庶出二字,果然那少女先愣了一下,脸上的笑容也淡了:“这样啊……” 然后也没心思和陆清竹打招呼了,本来见她容貌皎皎如玉,一身淡雅如菊的气质,想着是哪家大家闺秀,没曾想只是个庶出的小姐。 陆清竹看到那少女的态度,也没什么反应,知道高梓言向来看不惯自己,若是她出言反驳,说不定会更惹她生气,索性闭嘴不开口。 结果高梓言见陆清竹一副闭口不言,仿佛受了委屈的样子,就觉得生气,凉凉道:“怎么不说话了?是我说错了吗?” 陆清竹觉得头疼,无奈道:“姐姐没说错,我的确是庶出。” 高梓言哼了一声,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既是如此,就该有自知之明,认真自己的身份!” 高梓言也不知她有什么本事,竟然哄得高月言团团转,一个庶出的丫头,时常往高家跑,真不知打的什么主意。 想到这儿,高梓言莫名觉得不对,陆清竹如此讨好高月言,哄得她天花乱坠,该不是在打高嘉行的主意吧? 高嘉行可是高家的嫡长子,今年秋试极有可能夺魁的人。日后若是中了状元,连公主都尚得,凭一个出身卑微的庶女,竟然也敢肖想高嘉行? 高梓言冷笑一声,犀利的目光落在陆清竹身上:“你想尽办法讨好月言,莫不是想嫁进我高家?” 陆清竹猛地抬头,先是愣了一下,她想嫁进高家? 高家唯一还未婚嫁的男子,只有高嘉行,高梓言竟以为她想嫁给高嘉行? 而陆清兰净手完出来,就听见高梓言说了这句话,又惊又怕的站在那里不敢动。 “梓言姐姐,你误会了,我对高大哥没有丝毫爱慕之心,也从未想过嫁到高家。”事关女子名节,这事要是传出去,她还有何脸面,陆清竹不想别人误会,想也没想就解释。 然而,高梓言却挑了挑细眉,眼底有不屑:“高大哥?叫得可真亲热,还说不是肖想我堂兄?我奉劝你一句,莫要痴心妄想,觊觎不属于自己东西!” -- 章节目录 第20页 这一句话实在是严重了,陆清竹只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高梓言同样也没嫁人,却口无遮拦的说出这样的词汇。 都道大户人家的姑娘有教养,以前陆清竹只觉得高梓言见不惯自己,只是因为她与高月言交好。没想到她这会儿竟然说出这么难听的话来,什么教养,什么端庄都不见踪影。 “这句话应该是我对姐姐说的吧。”她可不是软柿子,别人都欺负到头上了,还能忍让:“我对高大哥从未有非分之想,更没想过要嫁进高家。而我劝姐姐一句,与其在这儿与我争论,倒不如早做打算,另寻良配,那长孙妃的位置,无论如何也不会落到你头上!” 自从上次在竹林外听见高梓言和皇长孙说的话,皇长孙并不喜欢这个表妹,陆清竹心里暗暗断定太子妃其实并不打算让皇长孙娶高梓言,便是高月言,也没有可能。 应该说,太子妃没有打算在高家挑选儿媳妇亲上加亲。 高梓言今年就要十七了,高月言前不久也行了及笄礼。女子十四五岁就该定亲,如果太子妃属意自己娘家的侄女,早早的就把亲事定下来,何故会拖到现在。 陆清竹也是猜测,但仔细一想,太子妃十有八九也是这样的心思。 原本高梓言还怀着幸灾乐祸的心情看陆清竹笑话,哪里想到她竟然猜出了自己仰慕皇长孙,还这样堂而皇之的说出来。 高梓言此刻如遭雷击,精致的妆容也掩饰不住苍白的脸色和眼底的惶恐。 “你胡说八道什么!”高梓言怒不可遏,恼羞成怒之下,便是伸手去打陆清竹,一巴掌狠狠扇过去,几乎用尽了全力。 陆清竹哪里料到高梓言会突然动手,毫无防备之下硬生生的挨了这一巴掌,顿时感觉左脸一阵剧痛,头晕眼花显些站不住。 陆清兰吓傻了,何曾见过这种阵势,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把陆清竹扶住,小声哭泣:“二、二姐……” “二堂姐,你做什么?”高月言本来是带贵客进门,竟然会在这里看见堂姐动手打陆清竹,什么都顾不得,两三步过来,挡在陆清竹面前:“你怎么可以打人?” “打了她又怎样?不过区区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高梓言最讨厌自己的妹妹向着外人,转身就要连高月言一起骂,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人身上,骂人的话戛然而止。 十余名宫女太监簇拥着一人过来,来人三十岁出头,薄妆淡抹,面带威严,身着金银丝鸾鸟朝凤绣纹宫装,金镶红宝石头面,仪态万千,雍容华贵,由内而外散发出一股令人心悸的尊贵气质。 高梓言一见到她,本来因怒气而通红的脸颊,瞬间惨白,脚一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姑、姑母……” “大家闺秀注重仪态举止,讲究端庄贞静,温柔贤淑,你身为高家嫡小姐,竟在此处动手打人,成何体统?”太子妃疾言厉色,冷冷的瞥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侄女,平日的温和也因方才听见的几句话,被愤怒所代替。 她竟不知,这个侄女竟然异想天开,想要当长孙妃。 她也不想想,若是自己愿意选她做儿媳妇,又何故等到现在,原以为高梓言三番两次拒绝高老夫人安排的婚事,是觉得没遇上喜欢的,没想到竟是把主意打到她儿子身上来了。 太子妃本想哥哥英年早逝,体恤二房日子不易,打算在京城勋贵里,给高梓言选个出类拔萃、卓尔不凡的郎君,不曾想高梓言眼高于顶,看上了自己的表哥。 “姑母……我、我知道错了……皇长孙他……”高梓言本想解释一下有关皇长孙的事,没想到太子妃眼神忽然变得凌厉,不再给她说话的机会:“还敢提皇长孙?来人,扶二小姐回房,二小姐身体不适,晚些时候请大夫来看看。” 立时,便有两个丫鬟扶起地上的高梓言离开,而旁边原本高梓言有说有笑的两个少女早就吓得说不出话来,太子妃冷冷甩过去一个眼神,便有宫女过来把她们一起架走。 陆清竹脸还火辣辣的疼,忽然见了太子妃,还怔了一瞬,连忙跪在地上行礼,见陆清兰还呆呆愣愣的站在那里,忙扯了她一把,恭敬道:“臣女参见太子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起来吧。”太子妃看了眼陆清竹,收起了脸上的凌厉,温和道:“梓言从小就被惯坏了,难免娇纵,今日是她不对,我会让老夫人惩罚她的。你跟月言下去,处理一下脸上的伤,如花似玉的一个姑娘成这样会让人笑话的。” 陆清竹明白太子妃这样说,是想息事宁人了,刚才她们的谈话想必太子妃也听见了,事关皇长孙,太子妃也没生她的气,心里也算松了一口气。 太子妃不计较,她自然就不好再怪高梓言了,当下恭敬的便应了。 高月言见陆清竹被堂姐欺负,心里窝着火,等私下里给陆清竹脸上擦药,见她如玉般无暇的脸颊上清晰的痕迹,就忍不住斥道:“我这堂姐仗着祖母宠爱,愈发任性了,平日里责骂奴婢,谁也没说什么,可她今日竟敢打你。如此无理取闹,难怪表兄看不上她!” “没关系,不过是皮外伤而已,等会儿消肿了就没事了。”陆清竹没觉得有什么问题,高梓言当着太子妃的面失态打人,已经是犯了太子妃的底线,今后也没有机会做长孙妃了,如此也算间接的替她出了气:“若是别人问起刚才的事,你就说我跟高梓言有了矛盾,我得罪了她,她恼羞成怒打了我,就不要再提长孙殿下。” -- 章节目录 第21页 高月言蹙起眉头,不解道:“为什么?” 她都能看出来,姑母从头到尾都没有让高梓言嫁给表兄的意思,一切都是她一厢情愿,痴人说梦,很明显太子妃也是因为这个才生了气。 “太子妃虽然没有属意你堂姐,可那毕竟也是她嫡亲的侄女,若是别人知道高梓言爱慕长孙殿下,却被太子妃当众拒绝惩罚,传到外人耳朵里,太子妃娘娘不就跟自己的娘家生了嫌隙吗?” 所以刚才太子妃说那番话,就是在暗中提醒她,毕竟是还未出阁的女子,高梓言若因此坏了名声,高家也会记恨她。 高月言无奈的颔首:“好吧,既然你这样说了,我就先瞒着。” 第13章 相遇 高月言忙帮陆清竹上好药,见她脸上的痕迹渐渐淡去,这才放心:“你先在此处休息一会儿,我让明珠过来照顾你。” 这里是后宅的一处客房,窗明几净,布置清雅,陆清兰扶着陆清竹到小榻上坐着,高月言走了没一会儿,明珠就一路小跑过来了,见了陆清竹脸颊微肿,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了。 “小姐,您没事吧?” 陆清竹轻轻一笑:“已经好多了,你别担心!” “都怪奴婢,方才应该跟在您身边的,不然您也不会……”明珠自责极了,如果一开始就陪在小姐身边,就可以保护她的,陆清竹虽是庶出,可自幼也是娇生惯养,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 那边众多小姐们在一起说话,自家大小姐见两个妹妹不在,也不过问一句,是高月言过来,偷偷告诉她小姐被人打了一巴掌。明珠吓得不轻,匆匆过来,哪里还顾得上仪态,守着陆清竹哭个不停。 “好了,你别哭了,回头让人看见该笑话了。”陆清竹无奈摇头,休息了一会儿,等要开席了,才对陆清兰道:“走吧,咱们过去了。” 这里离办宴席的地方还有一些距离,好在陆清竹熟悉路线,带着陆清兰和明珠绕过一处假山,在转角处上长廊。 结果才走出去,就和直行而过的一人撞上,那人比陆清竹高得多,她撞了上那人胳膊,踉跄了一下,幸亏及时被一只有力的臂膀扶住,才没有摔倒。 “对不起,对不起……”这里是高家,陆清竹人在屋檐下,连忙道歉。 那人收了手,顿了一下,忽然出声:“陆小姐?” “嗯?”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陆清竹下意识的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轮廓清晰的俊脸:“世……世子?” 盛兰舟看着她怔愣的模样,忍俊不禁,唇边划开浅浅的弧度:“没事吧,撞到你了吗?真是抱歉。” “没事。”陆清竹摇摇头,见盛兰舟只身一人便道:“世子这是要往何处去?” “我刚与二弟去凝波堂看了英哥儿,现下往前院去。” 盛兰舟说着话,目光落在陆清竹身上,他比她高出许多,这样站着,他只能看见她头顶梳得整齐的发髻,和头顶的白玉步摇,细长的流苏轻轻摆动,勾住了一缕青丝。 他忽然觉得有些心痒,差点想动手去替她理好,喉结微微一动,不自在的咳了一声,强迫自己不再看她:“要开席了,一同过去吧!” 前院后宅就是一墙之隔,都要从这条长廊过去,陆清竹也没多想,身后还有陆清兰和明珠在,便与盛兰舟一起过去。 陆清兰向来胆怯,很少见到外人,刚才遇到太子妃,现在又遇见世子,吓得有些腿软,胆小的退在后面,明珠见了很是无奈,只能伸出手去扶住她。 盛兰舟脚步并不快,反而像是闲庭信步似的,陆清竹落后他半步,二人之间隔得不远,却又保持着合适的距离。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气氛有些尴尬,走出一段路后,陆清竹想了想还是先开口:“世子是一人来的吗?” “同我母亲和二弟一起来的。”盛兰舟说完,又觉得不够,便再添了一句:“他们还在陪老夫人说话,你呢?陆侍郎和陆夫人都应该来了吧?” 陆清竹点头:“都来了,我陪妹妹出来走走。” 丝毫没有提刚才遇见高梓言的事,然而盛兰舟此刻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两人离得很,他忽然停下脚步,偏头看着她的侧脸:“你的脸怎么了?” 陆清竹脚步一僵,盛兰舟没走,她也只能停下来,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脸,抬头去看盛兰舟正欲解释,却发现他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看,墨黑的眼眸像是装着荡漾的水波熠熠生辉。 “清早起来不小心摔了一跤,已经没大碍了。”刚才她照了镜子,明明已经看到没什么痕迹了,还让明珠帮忙扑了一层脂粉,没想到还是让盛兰舟看见了。 盛兰舟眸光一凛,她目光躲闪,分明是随便找的借口,而且脸上的伤根本不像是摔的。 盛兰舟很想追问原因,但碍于男女有别,陆清竹既然刻意隐瞒,他也只能装什么都不知道,心中叹了一声气,从腰间的荷包里取出一个精致小巧的青色瓷瓶:“这药对你脸上的伤痕有用,你拿去试一试。” 陆清竹一惊,能让盛兰舟随身携带的药,肯定不是凡品,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不必了……世子,只是小伤而已,如此贵重的东西,我不能要。” “一点伤药而已,我府上还有很多,你拿着吧。”盛兰舟皱眉,见陆清竹拒绝自己,心里有些不悦,突然脑子一热,直接把瓷瓶塞到她手里。 -- 章节目录 第22页 温热的触感传到手心,盛兰舟忽然觉得心尖都颤了一下,匆匆收回手,见已经到了路口,便道:“你留着就是了,我先走一步。” 说完,也不去看陆清竹的表情,大步流星的走在前头,很快就消失在视线里。 陆清竹被他怪异的反应弄得满头雾水,看着手里描着花纹的瓷瓶,一抹清浅的笑容无意识的绽放在唇角。 陆清竹回到方才的园子时,还并没有引起多大动静,坐在那里喝茶的人,都纷纷伸长了脖子往凝波堂里看。 太子妃忽然驾临,引起了极大的风波,因为太子妃事先也没通知人,临到门口了,高月言去接姑母。 等进了后宅,坐着喝茶的夫人小姐们纷纷瞪大了眼睛,哪里会想到太子妃会突然回娘家,转念一想便是觉得惊喜,恭恭敬敬的行礼。 太子妃也没多说什么,让众人免礼平身,便去看自己刚出生的小侄子了。 结果没多久,顺安王妃带着两个儿子也来了,顺安王虽是异姓王,可他战功赫赫,坚守边关,是整个□□的支柱,百姓心中自然是无边的敬仰,女眷们见到顺安王妃也纷纷行礼。顺安王妃向来没什么架子,笑着与来搭话的夫人交谈后,才携礼进门去与太子妃说话。 陆清竹直到落座,也没人注意她脸上,心里松了一口气,所有人的精力都在太子妃和顺安王妃身上,她被高梓言掌掴的事暂时也还没传出来。 中午女眷这边席开十桌,因为因为太子妃到来,许多公侯夫人们都恨不得与她同桌。 然而太子妃千尊万贵,能够与之同席的自然不是普通人。以至于许多打算用饭后就离去的女眷们,个个心照不宣的留了下来。 前堂的宾客们,忽然听说太子妃到来,自然又都过来请安,太子妃也没嫌麻烦,一一接见了。 因男女有别,那些大人们也不好在后宅久待,用了午宴就纷纷告辞,不过离去时,自然是给自家的女眷悄悄使了眼色。陆通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来给太子妃请安的时候,就私下提醒过万氏。 万氏都不用陆通提醒,就开始想办法去与太子妃说话了,不过眼看围在太子妃身边的都是一品二品诰命夫人,她一个没品阶的女眷,实在没有资格过去。 太子妃本是和高老夫人说着话,正说起今年科举,高嘉行要应试的事,文舒郡主就赶紧去拉着太子妃的手臂,柔柔的说道:“皇伯母,我听我父王说,今年堂兄要当任监试官是吗?” 文舒郡主是三王爷嫡长女,她口中的堂兄,便是皇长孙封珏了。 “是啊,这是他第一次接触朝事,也不知能不能担此大任。”太子妃眼底有忧愁,语气间也无不表示对儿子的担心,然而太子妃这样说,却无人敢附和。 太子妃担心儿子,自是应当,可别人却不能无端质疑皇长孙的能力。 皇长孙还不到十七岁,便已经入朝听政,封珏年纪虽轻,可自幼熟读四书五经,对许多朝事都有独到的见解,皇上虽然没有当面夸奖,可从把长孙养在身边亲自教导,就看得出他对皇长孙有多满意。 太子妃担心儿子年轻行事不够稳重,可心里却是实打实的骄傲自豪,皇孙一辈里,嫡出庶出的郡主足足有十来个,可男孩只有封珏一人。 太子底下还有兄弟四人,除了尚未娶亲的封景澜,其他的诸如三王爷六王爷七王爷,也都妻妾成群,可膝下子嗣实在单薄,好不容易生了孩子,又都是女儿。 到现在,各家的郡主倒是都有了,可是依旧没能生出儿子来。 于是,很多人的期望都放在了皇长孙这根独苗身上,不过还是有些官员剑走偏锋,另寻出路,想着把自家的女儿送到那些王爷手上去。 太子都三十有五了,膝下除了皇长孙,就只有一个庶出的郡主,皇上的重心只在皇长孙身上。女儿若是进了太子府也捞不到什么好处,倒不如另外三位王爷里选择,若是一举生下儿子,必然也会得皇上另眼相看。 至于为什么是三选一,不是四选一。传闻有言九王爷患有隐疾,不能人道,虽然长得天仙似的,可女儿这样嫁过去不就是活寡吗,于是九王爷这个人选被全盘否定。 第14章 赏荷宴 高老夫人自然是对自己的外孙有信心,笑着说道:“殿下是皇上亲自教导的,处理事情来,比那些阁老大臣也不遑多让,只是年轻尚轻罢了,多两年自然就得心应手了。” 太子妃也觉得是,微微颔首:“母亲说的是,不过要我说,珏儿尚有许多地方需要向嘉行学习,嘉行明年就要及冠了吧,他若是中了头名得了榜首,我这个姑母便要厚着脸皮做媒,替嘉行张罗婚事了。” 高老夫人受宠若惊的看向太子妃,虽然只是半开玩笑的方式,但她能感觉到太子妃似乎有合适的人选了,当下便笑着应了:“能得姑母成全,自然是嘉行的福气!” 一旁的文舒郡主听到这话,眼前一亮,心中暗暗激动,脸上都隐隐有了红晕, 皇伯母说这话,莫不是说给她听的?难道皇伯母看出自己倾慕高嘉行,所以才透露给高老夫人? 是了,高嘉行若是高中,身份自然水涨船高,而放眼京城,能与他相配的勋贵千金,除了郡主还能是谁? 她是三王爷的嫡长女,身份贵重,尤其受皇祖父的疼爱,若是有皇伯母从中撮合,那她跟高嘉行…… -- 章节目录 第23页 想到这里,文舒郡主高兴都笑出来了,差点就亲自问太子妃了,可碍于女儿家的颜面还是忍住了,只是一双手捏得裙子都起皱褶了。 她自顾自的傻乐,太子妃说话的声音不大,但也没有刻意压低,下面喝茶的一众女眷竖起耳朵,自然也听见了,纷纷想着这等好事能不能落在自家头上。 高嘉行年少有为英俊无双,实在是少有的人才,若是跟高家联姻,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于是,高嘉行又被在场的夫人小姐们评头论足了一番,没想到还未从幻想中出来,顺安王妃又提起了自己的两个儿子:“那娘娘可不能厚此薄彼,虽然我那两个小儿比不上嘉行能干,可到底还是您看着长大的,今后他们的前程,还得劳烦娘娘操心操心了!” 闻言,高老夫人忙道:“世子和小公子也是不可多得的后起之秀,便是世子,年纪轻轻就入朝为官,实在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顺安王妃掩嘴轻笑,与高老夫人道:“老夫人夸便只夸兰舟吧,那个小的可是个不省心的,他父王在千里之外都能气得头晕。” 委实不是顺安王妃自谦,这位顺安王府的小公子的确让人头疼,通俗点来讲,就是一个嚣张跋扈的小霸王。 虽然不至于为非作歹,□□掳掠,但顺安王府家的小公子是出了名纨绔子弟。九王爷若是要打猎骑马,游湖喝酒,盛兰洵必定是第一追随者。学堂上能把夫子气得脸色铁青,时常逃课往外面跑,还跟伊人阁的花魁牵扯不清。 为这事,王妃还亲自把盛兰洵打了一顿,关了整整一个月,众人这才知道这小公子是有多桀骜不驯了,能把一向端庄温柔的王妃都气得动手揍人。 说起这顺安王府的小公子,自然人人咋舌。陆清竹坐的远,没听清顺安王妃说的什么,但听旁边的几个闺阁小姐提起盛兰洵,都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心里倒有几分好奇。 盛兰舟是温润如玉,翩翩公子的形象,他的同胞弟弟,难道真是旁人所说的不学无术,游手好闲? 说到盛兰洵的话题上还略显尴尬,文舒郡主向来会看脸色,心里惦记着太子妃要做媒人牵线的事,便拉着太子妃娇滴滴的说道:“皇伯母,堂兄什么时候有空回太子府啊,我许久不曾看见他了。太子府里的荷花开了吧,我能去看看吗?” “过几日就要闲下来了,等他回府你便过来玩吧。”皇长孙和文舒郡主一起长大,关系倒是不错,文舒郡主也常爱往太子府跑,太子妃也没多想,就应下了,忽然想到什么,太子妃扬起笑容,略微提高的声音,视线倒是有意无意的往下面扫:“去年太子往池塘里移植了几株金凤荷,开得绿色的花,倒是难得一见。在府里无人欣赏也是浪费,我选个日子,你带上你那些小姐妹们都来看看。” 郡主又惊又喜,笑的眉眼弯弯,高兴极了:“真的?那谢谢皇伯母了!” 这下,底下随时关注着太子妃等人动静的夫人小姐们坐不住了,眼底皆是喜色,甚至交头接耳,小声讨论起来。 陆清竹没有把注意力放在太子妃身上,只是想着过几天陆长筠书院停学,要在家温书应对考试,打算找机会去买一套上好的笔砚,给陆长筠考试用。 万氏坐的离陆清竹不远,此刻脸上也是掩饰不住的笑容,太子妃娘娘虽说是让文舒郡主带小姐妹去太子府,可不就是变了像的请世家小姐们去吗? 太子妃亲自邀请客人,定是要写请帖的,可能入太子妃眼的又没几人,算下来也许就十来人。 今日太子妃与顺安王妃和高老夫人,提了几个京城里最炙手可热的少年郎,又忽然说要举办赏荷宴,明眼人都能猜得出太子妃醉翁之意不在酒。 不过太子妃没有挑明,大家也是心照不宣,各有盘算。 申时未到,太子妃和顺安王妃一起离去了,众多女眷们各怀心思,忙着回家,也都纷纷告辞。 只是太子妃临走之时,路过陆清竹身边,脚步顿了顿,满含深意的看了她一眼,才面不改色的离去。 陆清竹自然感受到了太子妃的视线,还没弄明白太子妃那一眼是怎么回事,才出了高家上了马车,万氏就已经劈头盖脸的骂了过来:“陆清竹我与你说过多少次不要在外面惹事,你怎么如此没有分寸,还得罪了高家二小姐?” 原本她想着陆清竹今日安分一些了,没有闹出什么笑话,结果还不等她走出高家大门,就见别人对陆清竹指指点点,稍加打听,才知道陆清竹惹怒了高梓言,被她打了一巴掌,还让太子妃给看见了。 “你惹是生非,也得看看自己的身份,那高家是你能得罪得起的吗?竟敢还在太子妃娘娘面前失仪,幸亏娘娘大人大量没有怪罪,不然我们整个陆家都得跟着你遭殃!”万氏气得面红耳赤,见陆清竹面无愧色,一脸淡然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 陆清竹有些哭笑不得,被万氏责骂,她也没觉得伤心,只是认真的看着万氏道:“母亲,挨打的人是我,为什么您不分青红皂白,就把错误算在我头上?” “那你觉得我是错怪你了?”万氏没料到陆清竹会反驳自己,当即便冷哼了一声:“如果你没做错,高二小姐会平白无故的打你?” 陆清竹顿时无言以对,大概很多人总是这样认为,被打的一方一定是犯了错的。而她只要说是高梓言无理取闹在先,那万氏定会说高梓言为何不打别人,会偏偏来打她! -- 章节目录 第24页 遇见这种事,弱者总是错的一方,陆清竹深知这个道理,也不去反驳了。反正不论对错,万氏都看她不顺眼,又何必再解释,去自讨苦吃。 陆清竹沉默着不说话,万氏满腔怒火找不到地方发,偏偏现在对陆清竹又无计可施。 陆清荷原本在一旁冷眼旁观,陆清竹挨打不挨打,跟她没有一点关系,见母亲生了气,才温柔的替万氏顺气。 陆清竹挨了打,心里也不痛快,一下马车就自顾自的回漪澜院,万氏气得直骂小贱人。 回了自己的闺房,陆清竹彻底放松下来,让明珠打了水净脸,照了镜子才发现脸颊虽然不肿了,可还有淡淡的红痕。尽管不明显,但印在她皎皎如玉的脸蛋上,还是格外的触目惊心。 青柳和紫云没有跟着陆清竹出门,自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见她回来脸上带着伤痕皆是一愣。 “小姐,您的脸怎么伤了?” “不小心撞墙上了,已经好多了。”陆清竹不甚在意的说道,从怀里拿出盛兰舟给的伤药,轻轻倒了一点出来。黏黏的,半透明的,带着一股清香,说不清是什么味道,却格外好闻,抹在脸上都能感觉到皮肤凉丝丝的,被高梓言打过的地方似乎也不疼了。 能让盛兰舟随身携带的伤药,肯定是格外贵重的,单从那个精致的瓷瓶就能看出来。 陆清竹本想下次有机会就还给他,可转念一想,自己已经用过,再还回去又有些别扭,只能在心里默默记下这个人情了。 没一会儿,陆长筠就急匆匆来了,拉着陆清竹上看下看,然后又板着脸骂了她一顿,这才叫她说清来龙去脉。 陆清竹心知兄长的脾气,也不隐瞒,事无巨细前因后果全说了。陆长筠听的直皱眉,抿着嘴半晌不说话,陆清竹好说歹说,陆长筠才阴沉着脸离开。 陆清竹以为此事就此揭过,可没有料到的是,竟然会在第二天收到了太子妃的请帖。 内容很简单,七月二十太子妃举办赏荷宴,邀请陆清竹参加。 请帖是太子府的人亲自送到陆清竹手上的,镶着金边的请帖闪闪发光,陆清竹直觉得这是个烫手山芋,但太子妃亲自派人送来的,她又无法拒绝。 作者有话要说:看文的小朋友给个收藏哦 第15章 风头 等送走太子府的人,陆清竹才发现,偏厅里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自己身上。 陆通本来才从工部回来,听同僚说起了太子妃要举办赏荷宴的事,他想着自己的嫡女已经定了亲,没有可能去参加,另外两个庶女,太子妃也根本看不上,心里还遗憾着没有机会结交那些一流世家。 结果刚回家,官服都还来不及换,太子府就突然派人来了。 陆通一开始还以为自己是不是犯了什么错,得罪了太子殿下,心里战战兢兢,结果发现是太子妃身边的宫女专程来送请帖的。 陆通这下可高兴坏了,把全家都召集起来,很是慎重的把那张请帖翻看了一遍:“清竹啊,没想到太子妃娘娘对你青睐有加,特意请你去做客,还有几天时间,你一定要好生准备,不能让娘娘失望!” 陆通笑得脸都要僵了,昨日陆清竹在高家招惹高梓言的事,万氏一回来就与他说了。 他当时听了,也觉得心有余悸,还好太子妃娘娘宽宏大量,没有计较。陆清竹得罪了她嫡亲的侄女,若是太子妃要替高梓言撑腰,陆清竹定没有好下场,若是严重了,还会连累整个陆家。 陆通叫苦不迭,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女儿近来惹这么多事出来,先是牵扯上盛世子皇长孙,现在连太子妃都险些得罪。 万氏在一旁指摘陆清竹的不是,说养她这么大,该早早的嫁人云云,陆通也听的有些生气,陆清竹若是能帮家里一把还好,若是不能,还反倒过来连累他,还不如赶紧嫁出去。 陆通思索着怎么跟陆清竹说这些,还没来得及把人叫到面前来,太子府就来人了,而且还是送请帖来的,特意说明是送给陆家二小姐陆清竹。 陆通一开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然后就觉得陆家从此也要迈入勋贵世家一列了,不停地嘱咐陆清竹:“娘娘的赏荷宴去的定是勋贵公侯家的小姐,你要打扮的隆重些,不能被比了下去。你平日穿得素净,可去了太子府就不能这样了,一会儿让绣衣坊的人来替你量身,做几身鲜艳的衣裳,再去珍品阁挑两套头面首饰,不能失了体面。” 闻言,陆清竹有些讶异,陆通从来不会特意为她置办衣裳头面的,从前的衣裙倒是每季两套,她及笄的时候又新置了两套,可头面倒是很少,有也不是珍品阁的。 为了让她在太子妃面前大出风头,陆通竟是舍得花钱了,又是珍品阁又是绣衣坊,这都是京城一等商铺,专供皇家贵族的。 万氏在一旁,听见陆通慷慨大方的说出那些话,心疼的直滴血,珍品阁,绣衣坊,哪是他们这样身份的人能买得起的? 又是做衣裳,又是买头面,陆清竹一人,岂不是要花掉几千两银子?那么多钱,都足够全家上下三个月的支出了。 而这些,仅仅是为了一个死了亲娘的庶女。 万氏气得牙根都在颤抖,陆通眼睛里,现在只有陆清竹一人,合着他正经嫡出的女儿就看不见了吗? 万氏正欲发作,陆清竹已经柔柔的笑起来,对陆通道:“女儿多谢父亲厚爱,只是这珍品阁和绣衣坊的东西价格不菲,女儿实在不敢要。” -- 章节目录 第25页 “在娘娘面前,可不能失了体面,要是太低调了,谁也看不见你。”陆通意有所指,陆清竹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脸色青白交错的万氏。 如此,陆清竹也不推辞了:“那女儿恭敬不如从命了,只是眼看着大姐要出嫁了,父亲还是把钱留着给大姐做嫁妆吧,衣裳就做两身就成,至于珍品阁的头面就要一套吧。” 陆通略一掂量,也觉得陆清竹说的有道理,毕竟一下子花那么多钱,他心里还是有些舍不得的,陆清荷是嫡长女,再等几个月就要出嫁了,他总不能厚此薄彼不是。 于是,陆通又对长女道:“清荷你也买两身衣服留着出嫁用,嫁妆体面些,将来去夫家也硬气。” “多谢父亲!”陆清荷未施粉黛的俏脸带着得体的微笑,一颦一笑皆是丽质天成,风姿绰约。只是无人知道,她广袖下的手已经紧紧握成拳,涂着蔻丹的指甲深深陷进肉里。 后来陆通觉得一家人应该一视同仁,心情一好,便是全家人各做了一身衣裳。 万氏,陆清兰,陆长筠和陆长鸿兄弟俩,以及陈姨娘都得了一套新衣服。 这下,钱花的更多了,偏偏陆通又没忽略谁,一家人都得了好处,万氏想发火都找不到地方,只能敷衍的跟着笑。 中午,陆通特地让厨房准备了一桌丰盛的席面,一家人不分男女,坐在一起用了饭,陆通心情好,还让陆长筠陆长鸿陪着喝了两杯酒。 绣衣坊的人很快来陆家量体裁衣,恭恭敬敬的说了,五日后把衣服亲自送上门,正是陆清竹要参加赏荷宴的前一日,时间上也还来得及。 陆清荷个子高挑纤细,连量衣的裁缝都直夸大小姐身段好,云霞给了赏钱,喜滋滋的把人打发走,回来与陆清荷说:“那绣衣坊的人可真会说话,直夸小姐您美如天仙,倾国倾城。” 陆清荷斜躺在窗前的矮榻上,一双美目瞥着院里招摇的柳枝,胳膊下枕着宝蓝色绫罗大引枕,如梦居这处院子是万氏特意为她准备的,坐北朝南,冬暖夏凉,菱窗大开,便有一股凉风扑面而来。 听见云霞这话,陆清荷也只是扯了扯嘴角,淡淡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罢了。商人为利,只要给钱,就能把人给捧上天去。” 云霞赞同的点头,想起今日看到的那些布料,又有些激动的说道:“不过绣衣坊拿来的样衣真漂亮,奴婢长这么大还没见过那样漂亮的绸缎,难怪这绣衣坊如此受皇亲国戚的喜爱!” 陆清荷秀气的眉头微微一挑,唇边的笑容有些不屑:“再好的衣服,也得是看什么人穿,以为靠着绣衣坊的衣服,就能飞上枝头,才是华而不实,暴殄天物!” 云霞连忙附和:“小姐说的是,有些人不过是走了大运,那样小家碧玉的人,就是去了太子府,也是被人嘲笑的份。” 陆清荷没有接云霞的话,视线落在桌上才临好的字帖上,娟秀的字迹行云流水,一笔一划,都倾尽了她多年的心血。现在看着,竟是觉得有些刺目。 她已经定亲,不便再去外头抛头露面,如果不然,父亲哪里看得见陆清竹。太子妃面前,又哪里轮得到那个庶女出风头! 陆清荷收起桌上的字帖,扔到角落里,眼底生出一丝阴霾,缓缓道:“太子妃娘娘亲自举办的赏荷宴,必是要邀请一等勋贵家的小姐,过两日你去绣衣坊告诉掌柜的,我们家的衣裳不急着穿,让他们先做别人的,可千万别得罪了那些豪门世家!” 云霞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很快便反应过来,连忙应了。 陆清竹自然是不知陆清荷的想法,收了太子妃的请帖,她也曾苦恼了一阵,但转念一想又觉得释然了。 太子妃举办赏荷宴的目的人尽皆知,陆清竹不知道自己为何能入太子妃的眼,按理说太子妃若是因高梓言的事不满,早在高家就发作了,可她非但没怪罪,还送来请帖。陆清竹自认自己的身份容貌,还不足以让堂堂的太子妃侧目。 陆清竹想了一阵,想不明白索性就不多想了,反正事已至此,她拒绝也来不及了,倒不如好好准备,亲自去打探一下太子妃的意思。 陆长筠书院停了学,眼下正专心致志的温书学习,应对下月的秋试。陆清竹听他身边的小厮说,陆长筠时常废寝忘食,每夜看书到深夜。 陆清竹心知兄长压力巨大,可对于科考,她也一窍不通,她平时读的那些野史话本,与科考一点不沾边。 陆清竹之前想着科考在即,准备给陆长筠买一套笔砚,这日趁着天气阴凉,便带着明珠和青柳紫云出门。 京城最出名的一家书斋在北城永兴坊,名为及第斋。 冲着这个名字,进出的客人就犹如过江之鲫,尤其现在秋试在即,各地应考的学子陆陆续续的来京,来及第斋买笔墨纸砚的人更是多不胜数。 陆清竹去时,临近晌午,书斋大堂还有许多客人,多是身穿儒衫长袍,文质彬彬的年轻人。 及第斋分了前堂后堂,前堂人多,最近进出的客人多是外地来的学子。后堂设了厢房茶座,主要是接待皇亲贵族和不便抛头露面的闺阁女眷。 陆清竹才到门口,就有一个年轻伙计迎上来,客气的问好:“这位小姐,您是要选些什么?我们这里笔墨纸砚、书画墨宝,应有尽有。用了我们及第斋的东西,必定进士及第,状元及第!” -- 章节目录 第26页 陆清竹被他的话逗的忍俊不禁,便道:“看看笔墨纸砚吧。” 那伙计立马抚掌而笑,脸上满是自豪的神情:“那您可是找对地方了,我们及第斋的笔墨纸砚可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小姐,您随我进后堂慢慢挑选,包您满意!” 第16章 及第斋 伙计在前面带路,领陆清竹去了后堂。 后堂设成了大大小小许多隔间,只以屏风遮挡,每座屏风描着不一样的景致,有山川景,有仕女图,栩栩如生,活灵活现。 靠廊的墙边挂着梅兰竹菊四幅水墨画,大门边设了博古架,摆着几件精致的古董玉器,中间放了许多的书籍和砚台,旁边还搁着几盆青翠的绿植。 内有茶座,摆着几样点心,小几上燃着香炉,清烟缕缕,环境雅致。 人虽然多,可有单独的空间,隔着屏风瞧不见人,隐隐有交谈声,却听不清说的什么。 陆清竹看着这及第斋的环境,倒有几分惊讶,寻常书斋,断不会这样幽静清雅之地。 陆清竹真心的夸赞:“你们东家倒是风雅之士,如此精致的布置,难怪及第斋宾客盈门!” “多谢小姐夸奖,我们东家的确也是爱摆弄这些,我们及第斋里里外外都是他张罗布置的。” 伙计领着她坐下,让人上了一盏清茶,各种毛笔和砚台十余种,一一摆在书案上,供她挑选。 陆清竹虽是外行,可也看得出来这及第斋的,大多都是好东西。 明珠她们连字也不识几个,自然不能给出意见,陆清竹自己选了许久,才选了一套狼毫湖笔和雕刻着祥云纹的端砚。 伙计见此,连忙把东西包好,又向陆清竹推荐书架上的那些书。 陆清竹皱了皱眉,摇头道:“我不爱看四书五经。” “小姐放心,不是四书五经,那些书都是我们东家四处搜罗来的闲书,适合闺阁小姐们闲看解闷。” “既是这样,那便看看去。”陆清竹让伙计这么一说,心里生了几分好奇,这东家也是会投人所好,知道深闺千金们困在豪门后宅,腻烦了那些女戒女德,专门搜集了这些杂书话本来。 陆清竹随意翻看了两本,竟是很容易的被吸引注意力,全神贯注的翻看着。 还没翻几页,陆清竹忽然听见旁边传来一道略带惊讶的声音。 “陆二妹妹!” 陆清竹抬起头,迎声望去,便见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男子盯着自己看。 他一身湖蓝色斜襟儒衫,头戴纶巾,五官端正,身量略显单薄显瘦,面色也比常人要苍白几分。 陆清竹面露震惊,怔愣了一瞬才回过神来:“你是……陈公子?” 见陆清竹还记得自己,陈文玺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许久不曾见,陆二妹妹近来可好?” 陆清竹笑了笑,客气而疏离:“劳陈公子记挂,我很好。” 她万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见陈文玺的,说起来,她统共就见过他两次。上一次见面都是小半年前,陆清荷与庞家定亲,陈夫人与陈文玺来家里做客的时候。 也就是那时,陈夫人生了与陆家结亲的念头,然后便时常上门来。 陆清竹一开始还应付陈夫人几句,知道她的目的后,就渐渐没有心思,想方设法的推脱不见。 陈文玺的婚事,都是陈夫人在操持,他是什么态度,陆清竹并不知道,也没打算去细问。 上次和陈夫人说明白后,她便没有再上门过,那日在高家小少爷洗三时也没碰见。 她原以为从此以后跟陈家就没什么瓜葛了,却是没有料到会在此处遇见陈文玺。 想起之前两人还差点定了亲,陆清竹就觉得有几分尴尬,但陈文玺温和有礼,她又不好表现的太过分。 “陆二妹妹,我……”陈文玺欲言又止,看着面前明艳动人的女子,莫名有些激动,犹豫了片刻,才小声道:“我有些话想与你说,可以吗?” 陆清竹想了想,微微颔首:“什么话,你说吧!” “我……”陈文玺四处看了看,周围人不多,也没人注意到他们这边,陆清竹眼眸清澈,带着潋滟柔软的光,陈文玺只觉得心底像有粒种子抽根发芽,迅速蔓延:“我、我替我母亲向你道歉……那日的事我听说了,是我母亲的不是,还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陈文玺越说越觉得脸红,他母亲向来蛮横泼辣,对着小姑娘说那样难听的话,他一个读书人学的是孔孟之道,奉行温良恭俭让,对母亲刁蛮的行径很是无奈。 但身为人子,他又不能指摘父母的不是,陆清竹受了委屈,他很是不好意思,又莫名有些着急。 眼前的姑娘笑容浅浅,却仿佛隔他很远,当初明明是差一点就要成未婚夫妻的,可现在却是如此遥不可及。 陈文玺希望陆清竹可以原谅他母亲出言无状,陈家和陆家还能照常往来,他们也还能……定亲。 陈文玺是读书人,对于男女感情之事一知半解,现下见了陆清竹很是高兴,他心里还在想该怎么开口,耳边已经传来陆清竹的声音:“陈公子不用客气,陈夫人本来也没错,她一心想为你找一个贤良淑德的妻子,这是人之常情,我也很理解。说起来,这婚姻大事,也同做生意一般,讲究你情我愿,既然谈不妥,那便好聚好散,谁也不耽误谁!” -- 章节目录 第27页 陈文玺乍一听到这些话,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婚姻大事怎么和做生意一样了? 陆清竹这个比喻实在有些奇怪,可他细一想又觉得是这个道理,但她说这话的意思,难道是已经决定……不嫁给他了吗? “陆二妹妹……”陈文玺忽然有些着急,忙着解释:“其实……我们的婚事还可以作数的,我会告诉我母亲,让她选个好日子便上门提亲……” “不用了,陈公子。”陆清竹出言打断他的话,原本想着已经跟陈夫人说清楚了,可陈文玺似乎还没认清事实,如今既然碰见了,她便与他说清楚:“我们没有交换庚贴,没有官媒上门提亲,外面的人也不知道这回事,所以男婚女嫁也不会受影响。上次我已同陈夫人说明白了,今后我们还是不要再见面了,要是传出什么闲言碎语,对我们都不好!” 陈文玺没有想到陆清竹会说的这么直白,他满心的欢喜和期待,瞬间凝结,下意识的喊她:“陆二妹妹……” 陆清竹觉得既然两人之间没有可能,就不要再留任何念想,陈文玺还存了心思,她不能再心软,正好伙计把她刚才选的几本杂书送来,陆清竹接过看了一眼,与陈文玺道:“我东西买好了,不便在外面久留,先走一步,告辞!” 然后,陆清竹不再停留,留下怔仲的陈文玺拿着书转身走了。这一出来,才看见院外的天空,乌云密布,风雨欲来。 陆清竹见此,脚下的动作也快了,大概是走得急了些,才跨过门槛,就撞上了迎面走来的人,手里的几本书掉在地上,其中一本还被人踩了一脚,陆清竹想也没想就蹲下身去捡。 “抱歉抱歉,姑娘你没事吧……”那人忽然“咦”了一声,竟是弯下腰来看:“你是陆家姑娘?” 陆清竹没注意到那人,听到他的声音,才抬起头看,那人面如冠玉,翩若惊鸿,彼此间的距离还不足两尺。不过,这一看吓得陆清竹没蹲住,直接往后一仰,坐在了地上,双手迅速撑在身后,才不至于倒下去。 空气突然变得无比尴尬,绕是她脸皮厚,此刻也忍不住脸色发烫,一张如玉的小脸像是含羞的海棠般通红。 封景澜也没想到会吓得小姑娘花容失色,见她一屁股坐在地上,担心她受了伤,忙伸手去扶。 好在明珠眼疾手快,趁封景澜还没碰到陆清竹,就将她扶了起来。 封景澜也没计较,站起身上下打量她:“陆小姐,你没事吧?摔伤没有?” 陆清竹一面拍身上沾上的灰尘,一面道:“没事、没事……王爷放心……” 摔着的地方那样隐秘,痛与不痛,她也不好说啊! “真是不好意思,是我走得急了,陆小姐见谅!”封景澜说着,还装模作样拱了拱手。 陆清竹一惊,哪里敢受九王爷的礼,忙往旁边移了半步,福身行礼:“王爷客气,是臣女失礼了!” 封景澜把她着急忙慌的样子看在眼底,轻轻一笑,摇着手里的折扇,却是说不尽的风流倜傥,他抬头看了看天,与陆清竹道:“说到底,也是我的不是,时辰不早了,不如我请姑娘吃饭赔罪吧?” 陆清竹这下是彻底愣住了,九王爷请她吃饭?为何? 陆清竹忽然想到一句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家里有父母等候,不敢多留,臣女告退。” 不是她故意要扭曲封景澜的意思,而是她心里总觉得这样身份的人,应是高高在上,对她完全是嗤之以鼻,连个眼神也不舍得给,更不用说要请客吃饭赔罪了。 封景澜睨她一眼,见她眼底满是防备,颇有些无奈。缓缓收起折扇,指了指头顶的天空:“急什么,下雨了,用了午膳再走也不迟,你一个千金小姐总不能淋雨回去不是?” 陆清竹这才发现天上乌云压顶,大雨倾盆而至,片刻就如断了线的珍珠似的,噼里啪啦的落在地上,绽放出一圈圈涟漪。 第17章 邀约 她顿时连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了,本想说自己乘了马车,可封景澜已经吩咐身边的侍卫叶秋:“去隔壁天香楼订一桌席面。” “是,主子。”叶秋恭敬的领命,还未转身又被封景澜喊住。 “等等,不用订雅间,就在大堂,支个屏风就成!” 叶秋难得一见的愣了愣,封景澜又催促了一声,才快步离去。 陆清竹站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现在发生的事,完全超乎她的预料。 尤其是封景澜的出现。 上一次见面,她还记忆犹新,微波粼粼的湖面泛着画舫,而他站在船头,衣袂飘飘,遗世独立,恍若画中谪仙! 身为万人之上的九王爷,封景澜似乎也没什么架子,甚至帮助被窃贼欺负的妇人幼童,虽然处理事情的方式有些血腥,却总归还是一个好人。 但这样,也并不表示她愿意跟他接触。陆清竹下意识的觉得封景澜这个人并不简单,曾经征战沙场,过的是刀口舔血的日子,杀过的人也不知有多少。 她一个一无是处的闺阁少女,并不认为尊贵无比的九王爷会看上自己。 封景澜此举,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陆清竹心生戒备,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然而陆清竹防备过头,却是冤枉封景澜了。 他没什么心思,也没什么目的,只是单纯的觉得陆清竹这个姑娘很特别,比他平日见过的大家闺秀都要与众不同。但也仅仅只是好奇新鲜,尚未生出一丝暧昧的男女之情。 -- 章节目录 第28页 封景澜话都说到这份上,她再拒绝就显得不识好歹了,听闻这九王爷喜怒不定,她还是小心行事的好,万一得罪了他,指不定有什么下场。 陆清竹怀着忐忑的心情跟着封景澜出了及第斋的大门,天香楼就在及第斋背面,不用淋雨,直接从廊沿下左转过去就到了。 陆清竹落后封景澜身后四五步远,封景澜身形颀长,不魁梧也不单薄,是恰到好处的修长高挑,白衣加身,更是如松如竹,气质如华。 他今日穿着的很随意,一头墨发只是简单挽着发髻,用一根白玉簪固定着。唇边噙着淡淡的笑意,如沐春风,云淡风轻。 封景澜长了一双极其好看的眼睛,是别人所说的桃花眼,满含清波,熠熠生辉。 陆清竹想,他若是换上女子的罗裙,不用点脂抹粉,除却身量略高大些,那出尘绝代的容颜,定是完胜天底下绝大多数的美人。 封景澜进门时偏头看了陆清竹一眼,只见她低着头,神色恍惚,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自然不知陆清竹的心思,若是他知道自己在陆清竹眼里美得雌雄莫辨,还幻想他身穿女装的场景,大概要气得连平日温和潇洒的气度都顾不上。 天香楼是京城有名的酒楼,装潢精致典雅,菜色丰富奢华,颇有盛名。 现下临近正午,四处坐满了人,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封景澜果然只是在大堂订了隔间,放着一座画着翠竹的屏风。 坐在里面,只能影影绰绰的看到过往的客人。 青柳和紫云在屏风外等候,叶秋也目不斜视的站在一边,只有明珠在陆清竹身边伺候。 封景澜显然是这里的常客,很是自然的坐下,对陆清竹招招手:“陆小姐别拘礼,坐吧!” “多谢王爷。”陆清竹回了礼,这才小心翼翼的坐在封景澜对面。 本朝民风开放,男女同席也正常,陆清竹虽然觉得有几分别扭,但也还能接受,毕竟是九王爷的命令,她也不能不从呀。 好在封景澜考虑的也算周全,在大堂里吃饭,避免了男女授受不亲,又不显得那么尴尬。 菜品还没上,两人相对而坐,她微微抬眸,暗暗观察封景澜的神色。 他一脸从容,不疾不徐的饮着茶,一举一动都带着与生俱来的贵气与风华。 饶是陆清竹定力好,也被这赏心悦目的一幕吸引了视线。无关情爱,只是单纯的对那张绝色脸庞赞叹。 果然是皇家出身,封景澜有此般容貌,实在令人叹为观止,仿佛天底下的好事都让他一人占尽了。 嗯……好像也不是。 有传言说九王爷患有隐疾,不能人道,所以才没有娶妻纳妾,甚至连一个通房都不曾有。 陆清竹不禁感叹,果真是人无完人,尽管封景澜玉树之姿,高不可攀,却还是有不可避免的缺陷。也难怪九王爷虽然长相出众声名远播,却迟迟没有娶亲了。 封景澜本来好端端的品着茶,没怎么注意陆清竹,却不想她的视线一直在他身上,眼神变化莫测,似有惊艳,似有赞叹,似乎还有……遗憾。 她看得有些入神,封景澜忽然觉得有几分无奈,修长的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这才问:“陆小姐,你一直盯着我做什么?我知道我长得很好看,可你这样看着我,让我觉得很有压力!” 陆清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盯着一个男人看了这么久,还在想那么隐晦的事,顿时觉得脸颊发烫,匆忙告罪:“对、对不起……臣女失礼了,王爷见谅!” “算了,这不怪你。”这样盯着他的人太多了,怪只怪他长得倾国倾城,没有定力的人见了总是会失神。 陆清竹第一次跟陌生男子一起用饭,而且对方还是高高在上的王爷,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封景澜没有什么架子,但陆清竹一想到七夕节第一次遇见他,轻而易举的要了一个人的手指头,多少还是有些头皮发麻,坐立难安。 而封景澜似乎能看穿她心事一样,放下手里的茶杯,朝她靠近了一些:“你是不是怕我?” 陆清竹下意识的摇头,一双如水的杏眸潋滟无双。 封景澜却被她有些呆愣的表情逗得一笑,唇边的弧度张扬优美,却是发自真心的笑容:“你放心,我虽然杀过人,可也不会对你一个小姑娘做什么。” 陆清竹毕竟还是养在深闺的少女,十指不沾阳春水,除了不小心受伤,平日里不曾见过血,听封景澜说起杀人都是若无其事的样子,心里难免有些发怵。 但她又觉得封景澜并没有恶意,他虽然是开玩笑的说出这些话,可她还是听出他话里淡淡的嘲讽。 九王爷封景澜的事迹她也曾听说过,当初意气风发,文采过人的少年郎曾是皇上最看好的皇子。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弃文从武,娇生惯养的天子骄子,拿着刀剑,在黄沙满天的边关上阵杀敌。 然而,等他战功赫赫,凯旋归来后,又毅然决然放弃了所有的成就,令人闻风丧胆的沙场战神脱下盔甲,又恢复了从前自在逍遥的生活。 身在皇家,本就身不由己。世人都道皇宫巍峨雄伟,荣华富贵享用不尽,可那里却往往是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最严重的地方。 陆清竹只见过封景澜两面,却也知道,他心里一定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苦衷,当初定然是发生了什么事,他才会急流勇退,做个别人眼里无所事事的富贵闲人。 -- 章节目录 第29页 陆清竹并不傻,深宅内院尚且复杂多变,更不论危险重重的皇宫了,封景澜从前定是吃了很多苦头,才成如今的模样。 陆清竹不由得对封景澜生出几分同情来,想起他曾不顾生死上阵杀敌,护卫百姓安宁,刚才还有些惧怕的心思,此刻也只剩唏嘘和敬佩了。 “王爷杀的是敌人,您是为国为民的英雄,应受百姓敬仰,没什么好怕的!” 英雄? 封景澜难得一见的怔愣,他已经许久不曾听见这两个字了,上回听别人这样称赞他的时候,已经是很多年前了。 蓦然间想起旧事,封景澜心里很不是滋味,有些烦躁的看向提起这话的人。 面前的女子离自己不过一张桌子的距离,她打扮素净清雅,带着少女应有秀气。他能清晰的看见她光洁无暇的面庞,水雾氤氲的双眸里没有一丝羞赧和情意,却带着钦佩和敬仰。 他莫名烦躁的心,在看到她澄澈清明的眼睛时,突然间就安定下来。 跑堂的伙计这时送来饭菜,封景澜收敛心神,眨眼间便恢复了平静。 他叹了一声气,笑容依旧,不甚在意的说:“都是我的错,不该在小姑娘面前说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放心,我以后都不提了,免得吓着你。” 陆清竹也知封景澜不想再提往事,便识趣的闭了嘴。 等各色菜品摆了十余道在面前,满满一桌,陆清竹忍不住咋舌,本来想说不用如此铺张,可想想封景澜到底是娇生惯养的人,平时吃的大概比这还多,便不再多嘴说什么了。 饭到结束,外面的雨也小了些,陆清竹放下筷子,犹豫着该怎么向封景澜道别,外面已经响起了一道疑惑的声音。 “叶秋?你怎么在这儿?你家主子在这儿用饭吗?”话音刚落,人已经出现在面前了。 “哎哟,九王爷,真是凑巧,在这儿遇上了!”突然到来的盛兰洵不怎么走心的拱了拱手,毫无美感,视线落在陆清竹身上,顿时眼前一亮,夸张的笑起来:“美人相伴,秀色可餐,王爷好福气啊!” 第18章 盛兰洵 陆清竹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毫不客气的坐在了封景澜身边,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 眉如青山,目似星辰,看起来很是斯文秀气,然而看向陆清竹的眼神毫无顾忌,似乎并没有觉得这样盯一个闺阁女子看,是十分失礼的事。 与封景澜桀骜潇洒不同,他一身放纵不羁,明明是纨绔公子的表现,可眼神干净,只是好奇惊讶,并不轻浮。 而他身后有一人信步而来,年纪还要小些,脸上还有稚气,却十分稳重,他一身镶金边云纹玄色锦袍,金冠束发,贵气天成,正是皇长孙封珏。 见了封景澜,皇长孙恭敬的拱手行礼:“九皇叔!” “你怎么在这儿?”封景澜挑眉,在这里遇见盛兰洵并不意外,毕竟这偌大的京城,哪里都有这小子的身影。让他惊讶的是,封珏竟然在这里,不用想,定是盛兰洵威逼利诱悄悄带他出宫的。 封景澜的眼神有意无意的瞟向盛兰洵,还不等封珏回答,盛兰洵就嗷嗷叫起来:“王爷冤枉,不是我带殿下出宫的,我们在外面遇上的,看着天要下雨了,我才提议请殿下进来吃饭的!” 盛兰洵说的十分肯定,封景澜听他的谎话听得太多,冷冷哼了一声,看向封珏。 封珏一笑,也不打算冤枉盛兰洵,如实与封景澜道:“我今日是去太傅家商议科考的事,在宫门外才遇见兰洵的。” 并不是偷偷跑出来的,他可不想跟盛兰洵这样的人同流合污。 “看看看,长孙殿下亲自解释了,王爷,这下您信了吧!”盛兰洵小声嘀咕:“我又不是洪水猛兽……” 封景澜实在不知盛兰洵哪里来的自信说这话,幽幽说道:“这个时间你不是该在家温书,准备下场考试吗?怎么会在这儿?” 盛兰洵一噎,忽然看见一旁静坐的陆清竹,又咧嘴笑起来:“温书累了,自然要出来放松一下呀,倒是王爷您,红颜知己相伴,才是艳福不浅啊!” 封景澜白了他一眼,就着手里的折扇敲了敲盛兰洵的脑袋,咬牙道:“你胡说八道什么,这是陆侍郎家的千金。” 盛兰洵摸着被敲疼的脑袋龇牙咧嘴,不是红颜知己就不是,这么用力干什么。看这恼羞成怒的样子,十有八九是欲盖弥彰,说不定他真对这姑娘有意思。 万年铁树开花,不得了啊! 大概是封景澜脸皮薄,不好意思明说,盛兰洵也不拆穿,朝着陆清竹笑得十分欢快:“陆小姐真是天生丽质,闭月羞花啊!” 封珏和盛兰洵一来,她就被忽略在一边,突然遇见这么几个大人物,她还没缓过来,这会儿盛兰洵主动与她说话,还愣了一下,忙不迭的向两人行礼。 皇长孙见过陆清竹一回,他记性向来很好,况且陆清竹那次又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对这个不卑不亢,口齿伶俐的千金小姐有几分好感,微笑道:“陆小姐别来无恙!” 陆清竹还没来得及说话,盛兰洵就嚷嚷起来:“殿下,你们认识吗?” 封珏淡淡的瞥了盛兰洵一眼,不想搭理他,可陆清竹不能不回答:“上回在高家有幸见过殿下一次。” 具体的陆清竹也没说,盛兰洵还欲再问,封景澜一把拉住他,不耐烦的道:“行了,问那么多做什么?雨停了,陆小姐你先回家去吧!” -- 章节目录 第30页 “多谢王爷,臣女告辞。”陆清竹如释重负,等得就是封景澜这句话,一一向几位贵人行礼后,提着裙子就跑了,仿佛身后有什么妖魔鬼怪似的。 封景澜见那抹纤细的身影仓皇逃离,一眨眼就消失在眼前,眉心不自觉的拧了起来。 还是盛兰洵突然拍了拍他,欠揍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王爷,许久没听红雁姑娘唱曲儿了,咱们去伊人阁坐坐吧?” 封景澜冷嗖嗖的看过来,不咸不淡的说道:“我可以保证,要是你敢踏进伊人阁,你大哥这回肯定要打断你的腿!” 闻言,盛兰洵不禁打了个冷颤,蓦地想起两个月前挨揍的场景。 就因为他偷偷逃课,跑去伊人阁找红雁姑娘,顺安王妃就直接请了家法,将他打了一顿。王妃打累了,盛兰舟就亲自动手,手指粗的藤条打在腿上,他足足躺了十几天才好,而且还被关了一个月的禁闭。 本来挨了一顿打,关了一个月禁闭,已经没什么心思了,可现在好不容易出来了,他就又想起了红雁,那个温柔如水,与他惺惺相惜的姑娘。 盛兰洵迫切的想要去见伊人阁,奈何又怕盛兰舟,只能腆着脸与封景澜挤眉弄眼:“王爷,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您帮我瞒着,我偷偷去一趟,一个时辰就回……” 盛兰洵话还没说话,已经感觉到身边一道冰凉的视线。转过头去见封珏黑着脸看着自己,然后便听见他恨铁不成钢的说:“你死了这份心吧,上回王妃已经请我母妃替你留意亲事了,过几日举办赏荷宴,就要从那些大家闺秀里替你找个妻子!” 盛兰洵不在意的摆摆手,显然没放在心上:“放心,我大哥的婚事还没谱呢,哪里轮得到我。” “自然是有你大哥的,不过你也不远了。”封景澜忽然插了一句嘴,幸灾乐祸的看着他。 盛兰舟的亲事他有所耳闻,顺安王妃有意高家二小姐高月言,估计今年之内就要定下来。到时,离盛兰洵娶亲也不远了。 “你都二十四还没成亲呢,我才十八急什么?”盛兰洵小声嘀咕,风风火火的就要走了:“不行,我得回去阻止我母亲去……” 盛兰洵着急忙慌的走了,留下身后几人,他没注意到封景澜在听见他第一句话时,眼底一闪而过的冷光。 盛兰洵没看见,封珏却察觉到他的异常,心里暗暗替盛兰洵捏了一把汗,提什么不好,非要说起封景澜娶亲一事,谁都知道这是提也不能提的禁忌,偏偏让他这样口无遮拦的说出来。 好在封景澜的变化只是一瞬,也没计较盛兰洵的失言,转头与封珏道:“事情办完了就赶紧回宫,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封珏不敢在这时候惹怒封景澜,虽然他与这个皇叔的关系不错,可毕竟是长辈,他心里还是有些怕封景澜的,诺诺道:“知道了,九皇叔慢走!” 封景澜出了天香楼,让叶秋牵马来,衣袍一掀,轻轻一跃,便驾着马离去。 叶秋战战兢兢的跟在主子身后,知道封景澜现在的模样是生气了,至于是原因可想而知。 一路狂奔进了皇宫,封景澜在东华门把马丢下就回了自己的宫殿。 叶秋忙不迭叫人来把马牵走,见封景澜面色不虞,心里有几分担忧。 封景澜甚少生气,前些年大概还把喜怒哀乐摆在脸上,可自从在边关待了两年,身上被一股肃杀之气代替,尽管这些年他一直笑语晏晏,和气温润,没有摆着王爷的架子。 但跟了封景澜近十年,见证过他在沙场上杀人如麻残忍血腥的叶秋明白,这些只是表象,他只不过是隐藏了所有的心思,活成别人眼中一无是处,逍遥自在的样子。 封景澜一路往房间走,忽然问叶秋:“王府修葺的怎么样了?” 叶秋一凛,忙道:“已经差不多了,等安排下人上下打扫一遍就能入住了。” 封景澜微微颔首,眸光沉沉:“你去安排吧,下个月就搬到王府。” 宫里的皇子公主一到成亲就都要住到宫外,只有封景澜是个例外,因为迟迟没有成亲,一直住在宫里。 宫外有许多府邸,只要他住,只要重新修葺装潢一下就行。 原本封景澜还想等等,但现在忽然觉得有些事是该处理一下了。宫里人多眼杂,想要避开那些耳目不太容易,以后住在宫外行事才方便一些。 “是。”叶秋领命,转身就要下去,忽然又听见封景澜吩咐:“去太医院请杨太医来,不必瞒着谁。” 叶秋心有戚戚,见封景澜面色冷凝,立马应下了。 太医院隔得不远,杨太医很快就来了,见到那个斜靠在窗前闭目养神的年轻男子,动作微微一滞。 雨后太阳初升,几缕薄光从窗外透进来,洒在他身上泛起淡淡的光芒,一张完美无瑕的脸庞,竟是女子还要美上几分。 杨太医年过半百的人了,见到这样神仙般的人物,还是不能免俗的感叹一下。 见封景澜缓缓睁开眼,杨太医这才收敛的心神,恭敬的行礼:“微臣参见九王爷!” 封景澜淡淡的嗯了一声,袖子一撩,把手放在桌上,露出一截手腕:“帮我看看,我这身体还有没得治?” “是,王爷。”杨太医心里一惊,面上还故作镇定,小心翼翼的取出脉枕放在封景澜手下,这才凝神把脉。 -- 章节目录 第31页 一盏茶的时间后,杨太医才收回手,面色复杂,封景澜看了他一眼,出声询问:“如何?” 杨太医谨慎的查看封景澜的表情,略微斟酌了一下,才艰难开了口:“恕微臣斗胆,王爷每日晨起时……身子可、可有反应?” 封景澜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有一双潭水般幽深的双眸,带着一闪而过的阴霾,他抿了抿薄唇,沉声道:“不曾有……” 作者有话要说:没错,那不是传言,老九的确是不举…… 第19章 刁蛮 杨太医心里面翻江倒海的,见封景澜面色还算平静,又才低声道:“王爷也不必太过忧心,您现在的情况,大约是因为曾经中毒太深所致。现在您身体内的毒素已经尽数排出,已经完全健康,至于,您那……那方面还不能恢复,微臣暂时也没办法。不过微臣的徒弟孟庄,倒是擅长针灸推拿,王爷若放心的话,微臣改日让他来为您看看,或许有用?” 封景澜听过孟庄的名字,年纪轻轻就已经在太医院占了一席之地,前不久皇上头风发作,也是他治好的。 想了想,封景澜到底还是没有拒绝,杨太医见此总算松了一口气,有个想法在心底过滤了一下,迟疑了片刻还是说了出来:“王爷,恕微臣直言,微臣觉得您身体至今没有好转的缘故,可能是因为没有遇见合适的人,兴许缘分到了,就不药而愈了……” 封景澜微眯着眼,沉吟了半晌,目光复杂:“你的意思是说,我要特意找个女人来试试?” 杨太医冷汗直流,尴尬极了。虽然他也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但被封景澜这样直白的说出口,还是莫名觉得老脸发烫。 毕竟九王爷不近女色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他照顾封景澜的身体已经五六年了,这期间皇上和皇后,都私底下送过年轻貌美的宫女来,但封景澜依旧不为所动。 前几年,六王爷还曾把一个经过专门□□,风情万种,妩媚妖娆的女子关到封景澜房间。 但是无论她怎么引诱,封景澜还是没有一丝反应。久而久之,九王爷不举的消息,就渐渐传了出去,知道的人多了,就当成了饭后谈资。加上封景澜对于这些流言也不在乎,真真假假也没人去打听了。 那个时候只有成平公主,格外忧心弟弟身体,特意举荐了杨太医来为封景澜医治。 他这才知道九王爷不能……那个的原因,是因为中过毒。 他研究了许多药方和医书上疑难杂症,费了好几年时间,才把封景澜的身体调理正常,但下身为什么至今还没有知觉,他也不得而知。 眼下没有别的办法,只有让封景澜找个女子试一试,或许哪一天就被撩拨起兴趣了呢。 死马当活马医吧! 不过这话杨太医是万万不敢说的,封景澜心里自有算计,他不敢多言,照常开了一个药方,让药童抓来药后,才恭恭敬敬的退下。 封景澜手肘支在案桌上撑着额头,目光沉沉。 叶秋守在门口,听见了杨太医说的那些话,见封景澜独自沉思,凑上前去,低声道:“王爷,方才杨太医说的那些……要不属下去找一个……” 叶秋话还没说完,封景澜就蹙着眉心打断他:“闭嘴!” 叶秋一肚子话全数吞回去,不敢再说一个字。 封景澜眸光暗沉,一股杀意一闪而过,想到造成自己如此地步的始作俑者,双拳也不自觉的握紧,一抹冰冷的笑意在唇边绽放。 今日之仇,总有一天,他要全部讨回来! 这些事情,陆清竹一概不知,回家后换了一身衣裳,便把买好的笔砚给陆长筠送去。 看着那套做工精细的毛笔和端砚,陆长筠难得一见的皱了眉:“你今日出门就是特意去买这些的?” “是啊。”陆清竹笑眯眯的点头,絮絮叨叨的与陆长筠道:“我在及第斋买的,他们那里的笔墨纸砚皆是上等,我选了许久才挑中这个,也不知道到底好不好。如今临近科考,及第斋的生意可是红火极了,不过我想他们大概都冲是着及第斋这个名字去的,大哥你用了及第斋的笔砚,也能金榜及第!” “我听闻及第斋的东西虽然精美,可价格也特别昂贵,你这一套上好的笔砚,定是要好几百两银子。” 陆长筠满脸心疼,陆清竹却不觉得浪费,有一套合适的笔砚,将来大哥考试用起来也能顺利些。 “银子哪里能和科举考试相比,三年一次的机会多难得呀,等你金榜题名入朝为官,一展宏图,还会差这几百两银子?” 不过陆长筠在意的不是这个,而是不舍得花妹妹的钱:“这些东西我自己会买,你如今已经及笄,正是要说亲的时候了,今后嫁人多点银钱傍身,去了夫家才不会被看轻!” 陆清竹没想到陆长筠是这个意思,心里不由得一暖,如今真心关心她的人,大概就只有陆长筠了。 陆清竹盈盈一笑,抱着陆长筠的胳膊撒娇:“没关系,大哥,这点钱我还是有的。你要觉得过意不去,将来等我出嫁的时候,你多替我准备一些嫁妆就成。” 陆长筠无奈的叹息一声,难得见妹妹娇嗔温柔的跟他撒娇,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但此刻他心里却在暗暗立誓,等来日金榜题名,有了本事,他定要为妹妹找一个优秀的夫婿。 -- 章节目录 第32页 兄妹俩在一起说了会儿话,陆长筠又要温书了,陆清竹也不打扰他,叮嘱他要注意身体,才回了漪澜院。 只是,还不等她坐下,紫云就来说绣衣坊已经把衣服送来,人已经在漪澜院外等候了。 明日就是赏荷宴,衣服送得倒也及时,不愧是京城贵妇们最钟爱的衣铺,陆清竹心里夸赞了一句,让紫云带人到西次间来。 送衣服来的还是上次来替陆清竹量身的那个,姓刘,三十来岁,瘦小精明,是绣衣坊的一个小管事。 “陆二小姐,您的衣服做好了。”刘管事眼神躲闪,干笑着把手里的衣服呈上去,陆清竹没注意到他的眼神,倒是看到刘管事送来了三套衣服,比她那日订的还要多一套。 陆清竹还没来的及问,伸手随意翻了翻,这一看却忍不住皱起了眉。 一件银丝滚边软烟罗的裙摆上,赫然沾了一块明显的泥渍,还有浅浅的花印,像是脚印…… 陆清竹虽然并不是非这件衣服不可,但这毕竟也是属于自己的东西,堂堂绣衣坊怎会拿一件脏衣服来糊弄她。 “刘管事,这是怎么回事?” 陆清竹的声音温润如玉,并没有太大的情绪,可刘管事还是觉得汗流浃背。天气本就炎热,想到刚才发生的事更是心有余悸。 那位贵人绣衣坊得罪不起,眼前这位陆二小姐虽是庶出,可听说是要参加太子妃的赏荷宴的,能得太子妃娘娘青睐的姑娘,必然也不是好惹的。 想了想,刘管事还是实话实说:“二小姐恕罪,您听小的跟您解释。这衣服是绣娘们日夜赶工,今日一早才做好的,午后小的就准备给您送来,只是……只是没想到还没出门,就遇见了三王爷家的文舒郡主来做衣裳,她一眼就看中了这套衣裙,无论如何都要买去。这衣服是按您身量订做的,又已经付了钱,断没有再卖给别人的道理。但郡主并不听解释,一怒之下,就把衣服抢过去扔在地上踩了一脚……” 那可是娇生惯养的郡主,再怎么发火,他们也只能忍着,要是彻底惹怒了这位贵人,怕是连绣衣坊都要被砸了。 文舒郡主在京城闺阁圈子里,是出了名的娇纵任性,陆清竹虽然没有出入这些场合,但是多少也有些耳闻。 上次她去高家时,文舒郡主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从头到尾都不曾多看一眼。眼高于顶的文舒郡主,能做出这种事来,她也不觉得多意外。 说起来这事也不怪绣衣坊,遇到刁蛮无理的文舒郡主,他们虽是皇商,可也只是无权无势的布衣百姓,任由欺凌,她跟绣衣坊都是无妄之灾。 陆清竹放下衣服,无奈的叹息一声,淡淡道:“既是这样,此事也跟你们绣衣坊没什么关系。不过是弄脏了,洗洗还能穿!” 刘管事如释重负,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客气的道了谢:“是是是,谢谢二小姐,不过我们掌柜的说,既然是开门做生意,就万万不能让客人吃亏,所以掌柜又令小人重新给您送了一套成衣过来,大小差不多,虽然布料不是软烟罗,可也是上好的绫罗,还请二小姐恕罪!” 绣衣坊有心赔罪,陆清竹自然也不会拒绝,不愧是生意人,这脑子转得比谁都快,明面上只是损失了一件衣服,却获得客人的肯定和信赖。 也难怪,绣衣坊能在众多绸缎商铺中脱颖而出,经久不衰。 刘管事是特地来漪澜院与陆清竹说这事的,等事情办妥了,便告退离开,另外有两个伙计把陆家其他人的衣服送过去。 恰巧万氏在如梦居看陆清荷绣嫁妆,收衣服的时候,听一个年轻伙计说漏了嘴,心里微微一动。 等没了外人,万氏甚是幸灾乐祸的与陆清荷道:“得了太子妃请帖有什么用,依然改变不了她庶出的身份,还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结果在千娇百宠的文舒郡主面前,什么都不是!” 陆清荷手里拿着针线,绣着一张鸳鸯戏水的红盖头,听到万氏这话,手里的动作顿了顿,轻笑道:“人贵在有自知之明,既然她有心巴结太子妃娘娘,不如让她去试一试好了。” 跳梁小丑而已,再怎么试,也翻不出什么花样。 第20章 赴宴 万氏轻哼了一声,不屑的说道:“就凭她也想高攀太子府,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简直是痴人说梦!” 陆清荷也不答话,绣花的动作却停了下来,很快又听万氏小声说道:“也不知她是使了什么办法,竟然迷惑了太子妃,以前倒没看出来她这点本事!” 陆清荷没了兴致,秀气的眉毛轻轻蹙了起来,眼底隐隐有暗光浮动,缓缓道:“大概是合太子妃娘娘眼缘吧!” 万氏嗤笑一声,嘴里又咒骂了几句,不好在陆清荷一个小姑娘面前说的太难听,便准备离开,临走前叮嘱陆清荷:“你这盖头绣几针就成,剩下的就让府里的绣娘去绣,仔细别累着了。” 说起来,陆清荷离出嫁的日子还有不到半年。 当初,陆家能与庞家结亲,是因为两家多年深交。那时陆通只是一个七品的县令,还是地方官,山高水远,与京城隔了千里。 陆通初初上任,就遇到大雪压境,众多百姓受灾苦不堪言,朝廷赈灾的银钱也因雪深难行,耽搁一些时日。当时一些灾民心生恐慌,不知怎么被挑唆起来,就拿起武器叛乱,险些砸了衙门。 -- 章节目录 第33页 此事传到皇上耳朵里,便下令让已是禁军副指挥使的庞勋带兵镇压,二人也因此结识。 没两年陆通调任京城,进了户部,做了个小小的主事。虽然同那县令一样都是七品,但意义却完全不一样。 县令是地方小官,八百年都见不着皇上一面,但户部主事却是实打实的京官,一年到头还有机会见一见天颜,结交的也是各路名门勋贵。 陆通也曾中过举人,虽然名次靠后,但好歹做了一个县令。凭着自己的本事,摇摇晃晃二十年时间,坐到了户部侍郎的位置,也算是不错了。 但这个时候的庞勋已经是骁骑营副统领,手握重权,是禁军中的精锐之师。文官与武将升官的途径不同,文官若想上升一级,尤为艰难,要是没有震惊朝野的功绩,几乎一辈子就是在这个位置停滞不前。 但武将不同,想要建功立业,上阵杀敌即可,有了军功,晋升自然不是问题。 所以庞勋在陆通还是七品主事的时候,就已经战功累累,做了骁骑营副统领。 而庞勋之子庞卫,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在众多勋贵子弟中,庞卫曾也是与高嘉行盛兰舟这样的人物并肩的,只不过他们从文,庞卫从武,年纪轻轻就任河西节度使。 等年底庞卫回京述职,就会长留京城,与陆清荷的婚礼就定在来年正月。 有这样优秀的夫家,是陆清荷最骄傲的事。 一众闺阁好友中,没几个人有她这样完美的亲事。她与庞卫自幼相识,情意深重,等明年她嫁到庞家,就真的是扬眉吐气,若是庞卫争气些,将来封侯进爵都不在话下。 而这一切全因她是陆家的嫡长女,只有嫡出的女子,才有机会嫁进勋贵豪门。而庶女的女儿就不尽然了,运气好的或许能嫁到门户相当的人家,若是家中对婚事不尽心的,可能就会随意挑个夫婿,或是庶出,或是续弦,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在陆清荷眼里,自己两个庶出的妹妹,也该是这样的人生,陆清竹尚小,身边有亲娘在,以后或许能嫁个好人家。 而像陆清竹这样,母亲早逝,外祖家也只是名不见经传的商人,身后根本没有能撑腰的人,以后的婆家也必定不会是什么有头有脸的人物。 至于那个庶出的长兄陆长筠,还不过是个只会读书的呆子,白白占了长子的身份,哪怕此次中举,今后也只能任个五品六品的小官。 陆清荷完全没觉得,陆长筠能在明年春闱考中进士,以他的能力,如果背后没有足够硬的靠山,根本不可能在波涛汹涌的朝廷中站稳脚跟。 陆长筠前路漫漫,尚且不管,眼下让陆清荷忧心的是风头正劲的陆清竹。 不知何时,这个她一直没放在眼里的妹妹,竟然渐渐变了个样,不是她印象中瘦小单薄,唯唯诺诺的样子。 冰肌玉骨,明眸皓齿,渐渐有了女子窈窕玲珑的身姿,陆清荷这才发现那个只小自己不到一岁的丫头,已经成了一个亭亭玉立,倾国倾城的大姑娘。 甚至,隐隐有超过她的势头。 陆清荷莫名生出一股威胁来,从前她才是京城淑女名媛圈津津乐道的美人。 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她的风头都被陆清竹盖过,现在竟然还得太子妃娘娘亲自邀请参加赏荷宴。 从前她连看也不屑多看一眼的人,忽然要越过她这个嫡长女去,连陆通似乎对陆清竹的态度都不一样了,一向自信沉稳的陆清荷蓦然间觉得有些恐慌起来。 她不能再坐以待毙了,不然以后陆清竹有了高枝可攀,自己这个嫡长女才要被人笑话了。 陆清荷打定主意要压一下陆清竹的风头,心里暗暗有了算计。 陆清竹自是不知自己近来已经引起了长姐的嫉妒,眼下为了参见太子妃娘娘的赏荷宴,陆通晚上还特地来了漪澜院,叮嘱她去了太子府要察言观色,小心行事,不能得罪贵人。 陆清竹嘴上温顺的应了,心里却忍不住冷笑,陆通是怕她出了事得罪太子府会给陆家引来祸端吧。 陆通说了许多,什么让陆清竹抓住机会,多结识一些世家小姐云云。陆清竹虽不耐烦,却一点也没有表现出来。等陆通一走,陆清竹就被明珠几人催着沐浴更衣,早早的上床歇息。 次日一早,天刚见亮,陆清竹就从睡梦中醒来,接着明珠便端着清水来洗漱,青柳和紫云更是如临大敌,很是严肃的替陆清竹梳妆打扮。 陆清竹本来没觉得多紧张,一晚上睡得倒也安稳,现在见几个贴身丫鬟都似乎没休息好,心跳也跟着加速了,不由得失笑:“我这又是去赴宴,又不是赴死,至于这么紧张吗?” 明珠本来还有些惴惴不安的,听了陆清竹这话忙道:“小姐可别胡说,什么死不死的,您是第一次去太子府,那里不同高家,今日去的个个都是身份顶尖的小姐。太子妃娘娘虽给您送来请帖,可保不齐那些世家小姐们会找您麻烦!” 陆清竹自然是明白这个道理,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庶女得到太子妃青睐,在一众娇生惯养,身份高贵的千金小姐中尤为特别。 不过太子妃的邀请,她没办法拒绝,眼下能做的不过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言行举止小心谨慎一些罢了。 虽然心里有几分担忧,但陆清竹说出口的却是安慰的话:“别担心,我能应付的!” -- 章节目录 第34页 明珠还想说些什么,可看到陆清竹一脸沉稳并不慌乱的样子,也渐渐安定下来,动作熟稔的替陆清竹挽好头发,插上最后一支珠花。 陆清竹环顾镜子里的自己,竟也生出几分惊艳来。 天青色缠枝纹掐花软纱裙,腰系绫罗带,一头乌黑的长发一半垂在肩头,一半整齐的梳在头顶,陆清竹向来不喜用头油,总觉得这样费事,得经常洗头发。 但今日明珠却替她抹了一点头油,显得更加整齐正式。如意钗、金步摇,稳稳固定在头上。 原本就白净的脸上抹了一层脂粉,涂着娇艳欲滴的口脂,乍一看少了一些少女青涩,无形间多了一丝婀娜妩媚。 明珠往陆清竹腰间系上一个浅粉色的香囊,香囊上绣着一枝翠竹,下面挂着两个小巧的银铃,身形一动,便轻轻作响。 陆清竹满意的点头,夸赞明珠心灵手巧,确定没有不妥之处,才转身出门。 太子府在皇城外,从陆家过去要大半个时辰,陆通特意给陆清竹准备了一辆豪华宽敞的马车。 陆清竹出了大门,看到等候在马车前修长挺拔的身影时,却微微一愣。 “大哥?你怎么在这儿?” 陆长筠微微一笑,犹如春风拂面,温暖轻柔:“我送你去太子府。” 陆清竹立时便明白,陆长筠这是不放心她一个人,故意等在这里的。心里涌上暖意,陆清竹难得有些凝噎,还是陆长筠亲自过来扶着她上了马车。 陆清竹这才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谢谢你,大哥。” 陆长筠拍拍陆清竹的手,温声说:“说什么傻话,我们是亲兄妹,我应该随时保护你的。你此去太子府,一定要小心,不要和那些小姐们起冲突,只要人没事,受些委屈也不要紧。” 和陆通的装模作样不同,陆长筠话语里都是对陆清竹的担心,他没说要陆清竹去结交什么朋友,而是让她忍让几分,保重自身。 陆长筠的关切不似作假,陆清竹轻轻颔首:“我知道,大哥,你放心吧!” 可陆长筠哪里放心得下,虽然叮嘱的话说了好几遍,但他还是担心陆清竹此去太子府遇到麻烦,一早起来连书也看不下去,想到太子府路途遥远,便亲自来送一送她。 第21章 太子府 太子妃邀请陆清竹的本意,陆长筠猜不出来,但既然上回在高家太子妃没有为难陆清竹,还特意送来请帖,想来也不会袖手旁观。 然而,今日参加赏荷宴的小姐众多,性格各异,陆清竹也没一个相熟的人,去了太子府,难免会遇上一些或大或小的麻烦。 陆长筠心里难免担忧,叹息道:“总之,你万事小心,千万别得罪了太子妃娘娘。下午我来接你!” 陆清竹一一应了,马车很快就到了太子府门前。 有些话不便再说了,陆清竹下了马车,便让陆长筠回去,转身看向面前的府邸。 首先引入眼帘便是一块巨大的牌匾,红底金字,苍劲有力的字体写着“皇太子府”几个大字,说不出的巍峨堂皇。 朱门左右各有四个身穿盔甲的士兵,手拿大刀,眼含凶光,威风凛凛。 陆清竹下意识的吸了一口凉气,身旁明珠已经目瞪口呆,紧张的双腿发软,小声说道:“小、小姐……这太子府甚是庄严啊!” “没事,有我在,不用怕。”陆清竹露出浅浅的笑容,压下心里的一丝惧意。 就在这时,一辆的看似低调,却十分精致奢华的马车在不远处停下。 有个青衣丫鬟率先下车,摆了轿凳,小心翼翼的搀扶着一名身着粉色衣裙的少女下车。 看年龄,约莫十三四岁,身姿纤细,肤白貌美,双目犹似一汪清泉,清澈动人,微微一笑,双颊上还有两个浅浅的梨涡,说不出的娇俏可爱。 下了马车,她左右看了看,目光落在陆清竹身上,脸上一闪而过一抹惊艳,主动走了过来,笑盈盈的说道:“这位姐姐,你也是来参加赏荷宴的吗?” 陆清竹不知来人身份,但听她语气并无娇纵之意,只是单纯的好奇,便也笑着点点头:“是,冒昧问一下,您是哪家的小姐?如何称呼?” “我叫魏怀柔,父亲是御史大夫。”魏依然也不隐瞒,反问陆清竹:“你呢?叫什么名字?” 御史大夫是谏言官,没有任何实权,但却是连皇上都不能轻易得罪的人。因为皇上的一举一动都被御史大夫关注着,稍有差错,御史言官就会站出来劝谏,督促皇上改正,勤政勉励。 自古就有规矩,万不得已不能斩杀言官。总之,御史的存在总是令皇上既头疼,又无奈,简直是又爱又恨。 但御史大夫官居一品,皇上都不敢轻易动的人,文武百官自然也不敢得罪。 不过只要有官员德行不佳,言官们就要上奏弹劾,这样一来多少会引来大臣的不满。 陆清竹心里忽然觉得做御史挺累的,皇上不喜,百官怨怼,偏偏随时都要做好劝谏弹劾的准备。 心里叹息一声,陆清竹面上却没表露,柔声道:“家父工部右侍郎陆通,我在姐妹中行二,闺名清竹。” 魏怀柔毫不吝啬的赞美道:“真是好名字!” 陆清竹笑而不语,恰巧这时侧门内走出来一个二十出头,身穿宫装,面容清秀的女子。 -- 章节目录 第35页 看到陆清竹与魏怀柔,立刻迎了上来,笑着行了一礼:“魏小姐,陆小姐,奴婢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陆清竹忙回了一礼,客气道:“姑姑不用多礼,我初来乍到,还望姑姑不要见怪才是。” 这宫女陆清竹上次在高家见过一次,是太子妃身边的人,名唤芷禾。没想到她竟然能一眼认出自己,不愧是能伺候太子妃的人,善于察言观色,心思活泛。 陆清竹心里暗暗佩服,却不想芷禾也在悄悄打量她,见她温和有礼,聪慧大方,一举一动都是大家闺秀的风范,也不禁生出几分真心来。 想及此,芷禾脸上的笑容也更真切了几分,抬手邀请陆清竹和魏怀柔进门:“两位小姐,请随奴婢先去花厅小坐休息。” 陆清竹再次道了谢,才和魏怀柔跟随在芷禾身后进了太子府。 魏怀柔来过太子府一次,轻车熟路,脚步不见慌乱。陆清竹挺直了背脊,与魏怀柔并肩而行,心里也渐渐镇定下来,眼角余光所到之处,皆是目不暇接的风景。 假山流水,亭台花榭,无不透着精致奢华,九曲长廊自湖上蜿蜒而过,岸边垂柳摇摆,花团锦簇。一路往前,时不时有宫女擦肩而过,见了芷禾带着客人,皆是恭敬的垂首行礼。 穿过游廊,又走了好长一段距离,才到屋宇相连的后宅。 有宫女端着托盘井然有序出入,芷禾领着陆清竹和魏怀柔进门,陆清竹收敛起心思,目不斜视。 此刻时辰尚早,陆清竹和魏怀柔最先到,花厅里只有几个伺候茶水的宫女,芷柔道:“二位小姐稍坐,太子妃娘娘正在梳妆,片刻就到!” 陆清竹和魏怀柔来得早,后面还有许多客人没到,芷禾没做停留,福了福身,便又转身出去。 魏怀柔主动与陆清竹坐在一起,热络道:“我今年十四了,陆姐姐你多大了?及笄了吗?” 陆清荷回答道:“上个刚满的十五。” 魏怀柔轻呼一声,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那姐姐你正好长我一岁,我生辰也在六月。” 陆清竹见她欢喜雀跃,满面笑容,也跟着笑了起来:“那真是巧了!” 两人粗略交谈几句,陆清竹对这个单纯可爱的少女,也生出几分好感来。 魏怀柔说话直接坦荡,却并不让人反感,并且没有豪门贵女的那种骄蛮任性,态度亲和随意,无形间就拉近了彼此间的距离。 魏怀柔忽然凑近陆清竹,在她耳边低语:“陆姐姐你看,那边有人来了。” 陆清竹顺着魏怀柔视线看过去,就见芷荷带着两个少女过来。 看年龄,大概都只有十四五岁,一个穿着浅紫色百花月裙,柳眉星眼,杏脸桃腮,身形娇小,如花似玉般娇俏。 另一人还要高出许多,五官皎皎,身段玲珑有致,一身金丝薄烟翠绿纱裙,更显高挑纤细,颜姿艳质。 陆清竹才看了一眼,就听魏怀柔小声道:“紫色衣服那个,名唤许子宜,是皇后娘娘的侄孙女,称太子妃一声表婶娘。另一个是常太傅的千金,闺名常曦华,她们与文舒郡主来往密切,是闺阁密友!” 陆清竹没想到魏怀柔会这么贴心的替她介绍,原本她还担心不认识那些世家千金会容易惹出麻烦,现在听魏怀柔这么一解释,心里便平静许多。 陆清竹感激的看了魏怀柔一眼,还来不及道谢,芷禾已经带着人进来。 又有客人来,如此便不好再坐着,陆清竹起身,露出浅浅的笑容,等许子宜和常曦华过来,福身行了半礼。 “魏妹妹,你来啦!”许子宜露齿一笑,与魏怀柔寒暄,看到陆清竹愣了一下,面露疑惑:“这位是哪家的小姐?以前怎么不曾见过呢?” 许子宜主动问起,陆清竹便不好不答:“我姓陆,闺名清竹,父亲是工部右侍郎。” 许子宜眉头轻挑,有些讶然,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又上下打量了陆清竹一番,眸光复杂,半晌才道:“原来是陆家二小姐,真是久仰!” 许子宜的态度一瞬间就变了个样子,陆清竹也在意料之中,许是她早就知道了自己要来参加赏荷宴。 毕竟都是受尽宠爱的天之骄女,出身高贵,平日来往的都是同样身份的人,忽然来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心情肯定是复杂极了。 气氛忽然有些凝滞,魏怀柔忙出来打圆场:“许姐姐,常姐姐,你们一路过来肯定累了,咱们坐下说话吧?” “好。”许子宜不好不给魏怀柔面子,又冷幽幽的看了陆清竹一眼,才和常曦华坐在一处。 常曦华脸上的表情始终淡淡的没什么变化,对着陆清竹也只是轻轻颔首,与许子宜坐在一起也不多话。几人坐了有一炷香时间,也是在听魏怀柔与许子宜有一句没一句的在交谈。 好在,这莫名尴尬的气氛,很快就被打破,来的客人越来越多,有四五个少女陆陆续续而来。 陆清竹大致扫了一眼,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由得眼前一亮,还不等她开口,一个翩翩身影已经出现在面前。 “阿竹!”高月言激动的过来,拉着陆清竹的手,兴匆匆的说道:“早就听说你也要来太子府,没想到是真的,能在这儿遇见你真好!” 陆清竹也觉得高兴,但只见高月言一人,又不免有些纳闷:“你一个人?” -- 章节目录 第36页 高月言顿了顿,道:“是啊,堂姐最近身子不适在家休息。” 陆清竹心下了然,高梓言大概也不是什么身子不适,上回在高家说了那些话,让太子妃听见,当场就被带下去。 估计高老夫人知道了,就故意让高梓言称病不许外出吧,不然这样的场合,也不会少了她的。 虽说那日是高梓言无礼在前,但陆清竹也是故意替起皇长孙去刺激她,没想到让太子妃听见了,如今高梓言被禁足在家,也不算小惩了,只怕今后真要让她记恨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好想写一个:皇上和御史言官相爱相杀的那些年 第22章 质问 “月言,你堂姐她是因为……” “这跟你没关系。”高月言目光微闪,出言打断了陆清竹:“你别放在心上,那本来就是不可能的事。” 此时花厅里都是人,时不时有人的目光往这边扫。事关皇长孙,有些话高月言不好明说,但也只是这样提了一句,陆清竹便明白了,当下也不再多说。 高月言和魏怀柔以前有往来,自然也相熟,拉着陆清竹,三人坐在一起,聊得倒也欢乐。 有人见这边其乐融融,有些泛酸了,略微提高了声音,不冷不热的说道:“想不到陆家小姐与高姐姐关系真是好呢!” 陆清竹一听这话无端提起自己,下意识的转过头去,便见许子宜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只是那眼神里,若有似无的带着一丝嘲讽。 哪怕陆清竹不想看,这会儿也忽略不了,还不等她说话,高月言就已经扬起笑容,轻笑道:“我与阿竹相识许久,志同道合,关系自然好。” 许子宜神色一僵,又若无其事的说道:“高姐姐果真是平易近人,和什么人都能做朋友呢!” 高月言一听这话,就不高兴了,秀气的眉毛蹙了蹙:“你这话什么意思?” 许子宜依旧还是带着笑,手里拿着扇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轻飘飘的说:“我这不过是提醒高姐姐擦亮眼睛,瞧姐姐你,如此恼羞成怒做什么?” 说起来,许子宜与高月言积怨已深,两人如此针锋相对,也不是第一回 了,周围的小姐多数与他们都相熟,偏偏许子宜与高月言身份都比较特殊,各人远远的看热闹,也不参与。 按理说,许子宜和高月言,一人是太子的表侄女,一人是太子妃的亲侄女。两人身份相当,平日相处的机会也多,关系应当会更友好和谐才是。 偏偏两人你见不惯我,我见不惯你,每次见面唇枪舌战,均是看对方不顺眼。 高月言行事大方,也不爱跟人计较,便是不认识的人,也不至于给脸色看。 但与许子宜的恩怨,却是从小就说起的。 不过,算起来,最先挑衅,引起矛盾的还是许子宜。 前几年的时候,高月言和许子宜的关系还算不错,皇后娘娘上了岁数就爱热闹,高家和许家夫人就时常带着各自的姑娘进宫去。 高月言大许子宜一个月,两人倒是同进同出,相处和谐。 可慢慢的,岁数渐长,有了小姑娘的心性,暗暗就开始对比起来。加上时常听见别人口中议论,高家和许家的二位小姐如何如何。 高月言甚少把这些话放在心上,听一听便忘记了,可许子宜却觉得怒火中烧,凭什么谁都要把她们两人拿来做比较? 她的祖父是当今国舅,姑祖母更是母仪天下的皇后,而高月言不过是太子妃娘家侄女。 论出身,她们不相上下。论才华,她也自幼学学习琴棋书画,形态礼仪,都是皇后身边的嬷嬷亲自教导的。 而唯一输给高月言的,便是容貌。 许子宜虽也是长相出众,五官端正,可皮肤略微有些黄,不是特别白,但这足已经比许多女子要突出好看许多。 然而,高月言却长了一张圆圆的鹅蛋脸,虽不是倾国倾城,万中无一,但她爱笑,一笑起来眼睛就像月牙似的,水润明亮。 皇后娘娘尤其喜欢这样可爱喜庆的姑娘,加之高月言口齿伶俐,随便说几句话就能哄得皇上皇后笑逐颜开。 两相对比,高下立见。 许子宜自然心生不满,渐渐地也不与高月言玩耍了,偶尔遇见了,还要出言奚落,冷嘲热讽几句。 高月言性子也算急,许子宜既然非要和自己作对,那也不必客气忍让。 久而久之,两人见了面总会夹枪带棒的讽刺对方几句,认识她们的人,开始还觉得惊讶,后来也都见怪不怪了。 听到许子宜字里行间都是对陆清竹的嘲讽,高月言隐去笑容,正欲发作,陆清竹已经悄悄拉了拉她的袖子,微微摇了摇头。 恰巧这个时候,一道娇俏柔美的身影,从外面进来,笑吟吟的说道:“各位姐妹们都在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众人皆看过去,见到文舒郡主,纷纷起身行礼,文舒郡主不甚在意的挥挥手:“大家别客气,都坐下吧!” 文舒郡主自顾自的寻了座位坐下,许子宜立刻又恢复了笑容,走上前去与文舒郡主说话:“郡主今日穿的衣裙可是云锦做的?真是漂亮极了!” 闻言,文舒郡主略微低头瞥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淡淡一笑,眼眸里无不透着矜贵骄傲:“是啊,今年上贡的云锦共就五匹,皇祖母特意赏给我做衣裳的!” -- 章节目录 第37页 云锦乃是极为珍贵的布料,因为用料稀有,做工复杂,素有“寸锦寸金”的美称。 一般富贵人家,还没有资格用上这样奢华的布料,只有皇亲贵胄,像文舒郡主这样身份高贵,受尽宠爱的天之骄女,才能把云锦做成衣服穿在身上。 不过,云锦珍贵也有它珍贵的道理,就文舒郡主身上的这一身衣裙,颜色鲜艳绚丽,花纹瑰丽犹如彩云,灼灼耀眼,富贵逼人。 文舒郡主这么一说,在场所有人的余光都落在她身上,或惊叹,或羡慕,无一不是神色惊艳。 陆清竹也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云锦,富丽堂皇,十分奢华。 这样一套衣服穿在文舒郡主身上,更显得她满身贵气,光彩照人。 她虽也觉得惊艳,但并无羡慕之意。文舒郡主本身就是皇家子弟,她出身尊贵,有这样的待遇,本就是天经地义的。 别人应得的东西,她从来不会羡慕嫉妒。 只是这文舒郡主对这云锦情有独钟,怎的上次还对她一件软烟罗恋恋不舍。 陆清竹想起这茬,心道郡主不会知道这是她的,要故意来与她说道说道吧。 结果陆清竹的担忧竟成了真,文舒郡主听许子宜在旁边又夸赞奉承了几句,缓缓站起身,踱步到陆清竹面前,探究的目光落在她脸上。 好一会儿,才道:“你就是陆清竹?” 语气高傲,不是询问,带着不易察觉的嫌弃。 陆清竹应了一声是,神色未变,脸上是始终带着一抹浅浅的笑容,便是文舒郡主居高临下的望着她,她也是从容的垂首行礼,一举一动都是赏心悦目,格外标准,挑不出一点错处。 陆清竹自幼就学习礼仪规矩,陆通虽然对庶女不甚喜爱,但想到今后女儿能够找到一门合适的亲事,有助于自己的仕途,特意请了专人来教导膝下的三个女儿。 如今陆清竹接触的人多了,个个身份高贵,不停地行礼请安,倒是派上了用场,十分娴熟了。 文舒郡主发现一个姨娘生的庶女,竟也有良好的规矩,莫名觉得心烦气躁,看着陆清竹的目光越来越不善,冷声道:“昨日绣衣坊的那套衣裳是你的?” 陆清竹心里微惊,文舒郡主果然是打听到了。 暗暗一想,这也不是什么难事,若是文舒郡主想要找她麻烦,威逼利诱抓一个绣衣坊的人来问一问便知。 只是陆清竹觉得这真是无妄之灾,明明她是花钱买的衣裳,临了自己的衣裳被人看上了,非要夺人所爱,她不仅不能讨回公道,反倒像是做错的那一个。 然而,要找麻烦的人是郡主,给她十个胆子也不能招惹的人。 面对文舒郡主的质问,陆清竹只能硬着头皮回答:“回郡主,是的!” 文舒郡主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冷哼道:“那你还敢和本郡主作对?” 文舒郡主音量不高,可在场的闺秀们原本就把注意力放在了她身上,忽然见她对陆清竹生出偏见,还冷声质问,都纷纷看了过来。 心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这陆家小姐怎么惹上文舒郡主了? 虽说面上只是好奇,波澜不惊的样子,可哪个人心里不是幸灾乐祸。 本来看陆清竹就不顺眼,可是第一次见面,摸不清对方底细,想着能让太子妃亲自邀请的人,应该也有几分手段。 没想到这个身份卑微的庶女,竟然招惹上文舒郡主了。 今日赏荷宴的目的众人心知肚明,这个陆清竹也来参加,说不定太子妃已经存了某些心思。虽说她的出身不值一提,可多一个人就多一重竞争,能趁此除掉一个对手,也是求之不得的事。 众人心照不宣,认真的看好戏,高月言忽然见文舒郡主对陆清竹发难,还一头雾水,不知道她是哪里得罪了这个千金郡主。 高月言面带疑惑的看向陆清竹,却见她从容不迫的开了口,声音清润,吐字清晰:“郡主恕罪,我万没想过要同您作对。那衣服是为了今日赏荷宴,家父特地请绣衣坊做的。不曾想,也能有幸让文舒郡主看上,绣衣坊收了我的钱,自然想着不要得罪于我,才冒犯郡主,实属无心。若是我提前知晓,必不会夺人所爱,亲手把衣服送到郡主手上。至于绣衣坊,不过是做买卖的普通人,还请郡主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为难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求收~求评~求支持!不然码字没动力啊! 第23章 比试 陆清竹这么一说,众小姐们立刻听出点苗头来。 原来是文舒郡主看上了陆清竹预定好的衣服,绣衣坊收了陆清竹的钱,自然没有再卖给别人的道理,可郡主想要的东西从来都是势在必得的,若是自己得不到,别人莫想要。 虽说被抢了东西,可陆清竹的也没有计较的意思,那一句夺人所爱,分明是说的郡主。 众人心思各异,可分明能听出陆清竹的意思,是想把责任归在自己与绣衣坊身上,希望郡主大人大量不与他们计较。 然而这个显而易见的台阶,文舒郡主却没看见,并不想顺着下来,反而拧着眉,瞪着陆清竹道:“你的意思,是我错了?” 是你错了,可没谁敢说啊! 陆清竹忽然觉得头疼,偏偏还得认真应付文舒郡主的话:“是我的疏忽,与郡主无关。还希望郡主不要计较!” -- 章节目录 第38页 高月言在一旁听了一会儿,总算理清了来龙去脉,若是陆清竹的错,文舒郡主得理不饶人还说的过去。 分明是她自己非要强买别人的已经付过钱的衣服,绣衣坊的人不过遵循做生意的规矩,哪里就得罪了她。 高月言气极,明明是文舒郡主无理取闹,怎么还言之凿凿的来找陆清竹麻烦? “郡主,那衣服是阿竹事先量身定做的,您个子更高些,穿着也不合适,软烟罗再好,也比不上您身上的云锦。”高月言实在忍不住开口要维护陆清竹,语气却还算恭敬,只是目光有些冷然。 文舒郡主不满的看了她一眼,怎么连高月言也要替陆清竹说话。 一个平平无奇的庶女,什么时候和高家二小姐关系这么好了? 文舒郡主心生怨怼,就想连高月言也嘲讽几句,可忽然想起今日赏荷宴的目的,太子妃有意替侄子留意亲事,她断不能在这个时候得罪高月言。 毕竟高嘉行可是高月言一母同胞的亲兄长,将来她嫁到高家,高月言就是自己的小姑子,少不得来往。若是自己言行被高月言捅到高嘉行面前,再让高家夫人和老夫人不喜,那岂不是得不偿失了。 文舒郡主心里百转千回,一瞬间冒出许多想法,只片刻的迟疑,就恢复了高高在上的模样,淡淡道:“罢了,既然月言开口了,我也就不同你一般见识了。” 说完,便真的转身,坐回椅子上不说话了。 看戏的众人正在兴头上,没等来郡主发火,就发现这戏已经结尾了。 郡主虽然故意要找麻烦,但最后并没有大发雷霆,陆清竹也还安然无恙。 一场风波就这样,偃旗息鼓,销声匿迹。 一些小姐们颇有些失望,意犹未尽之时,芷禾从外面进来,朝着众人行了一礼,扬声道:“众位小姐请随奴婢去望月亭,太子妃娘娘已经在那里等候了!” 在场的闺秀们听见这话,皆是眼前一亮,立刻摆出自己最完美的姿态,跟在芷禾身后,往望月亭去。 陆清竹故意走在最后,魏怀柔与她走在一起,小声道:“陆姐姐,你没事吧?” 刚刚,她本来也想帮忙的,可奈何人微言轻,怕说多了更令郡主生气,只能作罢。 陆清竹感受到魏怀柔真心实意的关切,心中一暖,轻轻摇头:“我没事。” 高月言瞥她一眼,视线落在前方的文舒郡主身上,压了声音与陆清竹道:“往后你见了她都绕道走,这样的人便是不结识也罢。” 陆清竹莞尔,看来高月言对文舒郡主的印象也不怎么好啊,说的跟洪水猛兽似的,面上却还是不动声色:“好,我知道了。” 三言两语间,芷禾就已经在望月亭前停下。 太子府在建府之时,就特意打造了一个人工湖,不比普通人家小小的一方池塘,太子府的湖占地足有五六余亩,名唤望月湖,好几处阁楼依湖而建。 此时,正是荷花盛开的季节,湖中各色的荷花竞相绽放,绿玉盘似荷叶下藏了几个成熟的莲蓬。 望月亭三面临水,周围全是荷花,粉白相间的花朵中间,几株淡绿色的荷花尤为扎眼,拾阶而上,有软纱做帘,湖畔微风渐起,愈发朦胧飘逸。 望月亭很宽敞,便是摆上几桌席面也不在话下。 陆清竹微微抬眼望去,便见凉亭里放着十余张小案几,围成一圈,案几上摆着几盘精致的点心。 上首,摆着一张梨木雕花椅,一个三十余岁的身穿宫装的妇人,正襟危坐,面目温和。 见了太子妃,各家小姐纷纷屈膝行上大礼:“参见太子妃娘娘。” 太子妃脸上带着娴静温柔的笑,略略抬手,温声道:“快些免礼,都来坐,不必拘束!” “多谢娘娘。”清脆的声音齐齐响起,仿佛玉珠落盘,悦耳动听。然后便各自找了座位,一一落座。 陆清竹自知身份低微,挑选座位时,选了一个最角落的位置,离太子妃远远的。免得又被视为眼中钉,成为众矢之的。 高月言本来想挨着陆清竹坐,可太子妃特地跟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坐在自己下首,高月言无奈只能道谢,依言落座。 倒是魏怀柔,等陆清竹一坐下,便坐在她旁边,朝她眨了眨眼,笑的格外开怀。 陆清竹顿时对这个单纯的少女,又喜欢了几分。 等众人坐定后,太子妃略微扫了一眼,笑着道:“我时常遗憾自己没能生个女儿,今日见了你们一个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心里就更觉惋惜了!” 太子妃言辞间尽是可惜,高月言和姑母感情一直深厚,笑着打趣道:“姑母惯会贪心,长孙殿下已经何等出色,您已经是顶好的运气了,还妄想有个女儿,哪有这般好的事!” 若是旁人,哪敢说太子妃娘娘贪心,可高月言不同,她本是太子妃一直就另眼相看的娘家侄女,况且高月言说的只是玩笑话,每一个字都拿捏的十分到位,不会显得故意奉承。 显然,太子妃听了这话也不觉得生气,反而笑呵呵的,嗔道:“就你敢与我顶嘴,满嘴胡话,没个正形,真应当治治你了。” 高月言笑嘻嘻的说道:“姑母可是特意叫我们来赏荷的,怎么还骂人呢。我可是想尝一尝那新鲜的莲蓬呢!” “贪吃!”太子妃笑着嗔她一眼,这才切入正题,指着亭外湖中几株碗大的绿荷:“这是太子殿下寻来的种子,今年才开花,这种颜色的,我也是第一次见,一众粉白里多几株绿色的,倒有几分别致。” -- 章节目录 第39页 陆清竹端坐在角落里,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太子妃说这话时,她刚吃下一块糕点,心里不禁想,太子妃的意思,莫不是想趁此机会让各家小姐比试比试,然后挑选合适的女子,为儿子侄子婚配? 毕竟上流世家的闺阁小姐们,整日的消遣就只有琴棋书画,虽不说出类拔萃,至少也是精通熟练。 这厢,文舒听到这话,眉头一动,正要开口,却不想被许子宜抢先一步:“娘娘,这满湖莲花开的如此美艳,便是这样看着也是无趣,倒不如吟诗作画,方不辜负这别样美景。” 太子妃略微沉吟,便赞许的点头:“你这提议甚好,那诸位今日便以这荷花为题,作画题诗一幅,如何?” 太子妃的提议,哪里有拒绝的余地,更何况是这样的情况下,个个精神十足,跃跃欲试,恨不得马上就得到太子妃的青睐。 深宅后院的女子,哪个不是精通琴棋书画,虽说太子妃要求同时题诗作画,仔细想上一想,也不是难事。毕竟,能得太子妃喜欢,才是最最重要的。 陆清竹早上起的早,担心迟到会引起麻烦,连杯水也不曾喝过,现下肚子里空空荡荡,趁着没人注意,赶紧吃了一块水晶糕。 本来她心里还在想以自己琴棋书画的水平,可能胜过几人,哪里想到太子妃真的就这么提议了。 陆清竹哭笑不得,忙吞下嘴里最后一块点心,不知道是不是吞了急了,不小心噎住了,魏怀柔见她捂着喉咙,一脸难受,忙把茶杯递给她。 陆清竹来不及道谢,接过茶杯就喝了一口,结果这一喝又呛住了,顿时咳嗽不止。 魏怀柔心惊不已,赶紧替她拍拍后背顺气:“陆姐姐,没事吧?” 陆清竹捂着嘴咳嗽了几声,略微抬头,竟是发现所有人视线都在自己身上,气氛尴尬的让她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太子妃也朝陆清竹看来,见她咳得小脸通红,问道:“怎么了这是?” 太子妃面前失仪,虽不是什么大错,可毕竟还是有损大家闺秀的脸面的。 太子妃问这么一句,在场的少女们皆是暗暗发笑,幸灾乐祸的看陆清竹出丑,这样的引人注目,可是谁都不想要的。 陆清竹是属于心里波涛汹涌,面上却能波澜不惊的人,若无其事的放下杯子,陆清竹羞赧一笑:“太子府的点心真好吃!” 据说太子府的厨子是皇上特地从宫里拨的御厨,连一份糕点都做的无比精致,味道更是非比寻常。 听见这话,周围的千金小姐们都不禁掩嘴偷笑,果然是身份低微的庶女,不过一块点心而已,竟这样失态,太子妃最不喜这样没有规矩的女子了。 第24章 动心 太子妃显然怔了片刻,然后忍俊不禁笑了笑:“既是喜欢,稍后让厨房再做两份带走吧。” 陆清竹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喜滋滋的向太子妃道谢:“多谢太子妃娘娘!” 陆清竹这一举动,又引起那些娇生惯养的小姐们的嗤之以鼻。 果然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丫头! 陆清竹得了赏赐,一脸满足的坐回去,眼角眉梢都是盈盈的笑意,太子妃多看了她几眼,这才转过头去,与众人道:“既然是比试,便有彩头,我库房里有一对玉如意,芷禾去取来,赠予得胜的小姐。” 芷禾道一声是,出了望月亭去取玉如意,太子妃又说:“这作诗作画,也不讲究速成,诸位小姐们仔细构思构思,一个时辰为限,可以在这望月亭附近转转,找找灵感!” 众人皆起身应下,三三两两的出了望月亭。 在场的小姐们共有十二位,各自找了相熟的密友结伴而行。 陆清竹才出亭子,高月言和魏怀柔就走了过来,魏怀柔道:“陆姐姐,我们一起吧!” 陆清竹点点头,三人一同沿着望月亭走,还没走几步,文舒郡主就和许子宜常曦华一起,拦在前面。 文舒郡主目光不善的看了陆清竹一眼,才与高月言道:“月言你擅丹青,我正好有几个问题问你,我们一起。” 高月言怔了怔,下意识的看向陆清竹,没想到这动作,却引来文舒郡主的不满,冷冷的皱着眉,分明想发火,却又硬生生忍住没有发作。 陆清竹朝她露出宽慰的神情,高月言迟疑了一阵,到底没好直接拒绝文舒郡主,缓缓点了头。 文舒郡主眉毛一扬,眼中尽是得意,还趾高气扬的朝陆清竹哼了一声。 这幼稚的动作,令陆清竹暗自失笑。 真不明白文舒郡主是怎么想的,就这样一件事也能与她比较? 高月言虽然心里不情愿,可还是随文舒郡主去了。 魏怀柔与陆清竹留在最后,陆清竹倒没把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 魏怀柔看文舒郡主走远了,才悄声和陆清竹说:“这文舒郡主真是一如既往的难缠!” 陆清竹微讶异,听魏怀柔这话的意思,似乎很了解文舒郡主似的,想了想,她还是把心里的疑惑问出口,没想到魏怀柔毫不犹豫的点了头。 “是啊,以前文舒郡主总爱往公主府跑,自打仪姐儿在她身上尿了三次过后,她就再不单独去了。” 陆清竹听得一头雾水,还没弄明白魏怀柔说的这公主和仪姐儿是谁。 见她一脸疑惑,魏怀柔这才解释道:“我二叔父是成平公主的驸马,成平公主是九王爷的亲姐姐。对了,陆姐姐,九王爷你认识吗?长得跟神仙似的,我从未见过一个人比他还要好看!” -- 章节目录 第40页 陆清竹顿时觉得哑口无言,九王爷她是认识,成平公主也曾听说过,可就是不知道公主的驸马,竟然是魏怀柔的二叔。 她没记错的话,成平公主的驸马已经去世五六年了,这些年成平公主一直低调的抚养女儿,甚少露面,便是连皇宫都难得踏足一步。魏怀柔口中的仪姐儿,应该就是成平公主和魏驸马的独女了。 陆清竹心中默默感慨了片刻,如实道:“曾见过九王爷一次,成平公主倒是不曾见过。” 提起封景澜,魏怀柔满怀崇敬,倒是有滔滔不绝的话:“那年边关战乱,戎敌进犯,顺安王带兵北上,九王爷悄悄跟着去了。一去便是两年,杀敌无数,屡立战功,最后还直接将敌军将领斩于马下。九王爷得胜凯旋的时候,我还跟着公主去看过,威风凛凛,简直是战神般的人物。那时候,九王爷才十八岁,真真是百年难遇的少年英雄!” 六七年前的事,陆清竹记不大清了,那时有所耳闻,只觉得封景澜这样的人物,将来定是卫国护民,受万民敬仰! 只是不知为何封景澜最后却弃一身战功,做个无所事事的逍遥王爷。 陆清竹原本不解,可忽然记起一句话: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如果一棵树长得太高太过突出,大风吹来,刮倒的必然是这棵突出的大树。 他的能力才华高于同等身份的人,势必会引起别人的嫉妒,久而久之,就会产生怨恨,甚至除之。 封景澜年少轻狂,定是想建功立业,令人刮目相看,可难保没有人暗中使坏。为了自保,不成为众矢之的,他便功成身退,再不参与朝政国事,做个碌碌无为的富贵闲人。 陆清竹觉得自己这一番分析十分在理,根本没注意到,自己对封景澜这个仅仅见过两次的人,会这么了解。 陆清竹尚有些走神,魏怀柔忽然拉拉她的袖子,指着远处百转千回,蜿蜒到湖对岸的长桥:“陆姐姐那边有好多莲蓬,我们去摘几个。” “好。”陆清竹颔首答应,魏怀柔便兀自走在前面,兴冲冲的去摘莲蓬了。 汉白玉长桥十分曲折,从层层苍翠的荷叶中穿过,魏怀柔走在前面,很快就隐没在重重叠叠的荷海中。 前面隐隐有魏怀柔的脚步声,陆清竹也没有喊她,顺手摘了一个莲蓬,跟在后面。 太子妃既然让作诗作画,陆清竹也细细打量起眼前的荷花来。 然而走了一会儿,陆清竹就发现眼前的长桥一分为二,有两个出口。 荷叶太高,遮挡了视线,陆清竹看不见魏怀柔,轻声喊了几声,却没听见应答。 明珠和其她小姐的侍女同在望月亭等候,陆清竹这会儿和魏怀柔走散了,只身一人也不好喊得太大声。 犹豫了片刻,陆清竹挑了左边一条路上了岸,穿过一处院墙,在廊沿下遇到两个端着茶点的宫女:“请问有看见一个身穿粉色衣裙的少女往这边来吗?她是魏家小姐。” 两个宫女皆是摇头,并未看见人。陆清竹松了一口气,那魏怀柔应该是往另一边去了。 转过身,陆清竹便打算倒回去寻魏怀柔,围墙上有镂空雕刻的龙凤呈祥,可以从缝隙中看见外面。 陆清竹还未踏出去,就忽然瞥见一个身穿宝玄色锦袍的人,袖口衣领皆以银丝滚边,袍摆上绣着暗金色蟒纹,脚踩金丝镶边如意云纹长靴,白玉腰带上挂着一块龙形玉佩,金冠束发,负手而立,只能看见一张略显英气成熟的侧脸。 他身旁站着一个四十岁上下,留着八字胡,身着儒衫,作幕僚打扮的中年男子。 二人压低了声音在谈话,陆清竹一墙之隔,却清晰的听见一句话:“老六近来的野心真是越来越大了,也不知觊觎这太子之位多久了!” 声音低沉,带着嘲讽,正是那身穿蟒袍的人。 陆清竹大惊失色,匆匆躲到墙边,一瞬间就明白了那人的身份——当今皇太子,封承奕。 更让陆清竹震惊的是,他们讨论的内容竟是有关储君之位的。 接下来的话,可能会更令人窒息,陆清竹不敢再听,生怕自己被发现,还未转身,就忽然瞥见有几个宫女从这边经过。 陆清竹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突然胳膊被人拉了一下,下一刻一只温热的手掌捂住了她的嘴。 陆清竹下意识的挣扎,却听见一道略熟悉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响起:“别说话,是我!” 陆清竹转过头,猛地撞上一个宽阔坚硬的胸膛,来人一身白衣,眉目如画,丰神俊朗。 封景澜收回手,竖起食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陆清竹忙点头,正欲问封景澜为何在此处,又听见太子在和幕僚说话。 “孙先生,以你之见,老六该当如何对付?” 那被称为孙先生的人语气恭敬的说道:“下官以为,照如今形式,殿下只能等。” “等?”太子皱眉道:“这老六不除,始终是心头大患啊!” 孙先生道:“眼下皇上年迈,身体大不如前,殿下在这储君之位,已有十余年,受尽朝臣拥戴。六王爷再如何谋划,始终名不正言不顺。您只要再等几年,皇上年老归天,您就能顺利继位,这六王爷便不足为惧!” 陆清竹从太子和幕僚的谈话中,依稀分辨出六王爷意图不轨的事。 -- 章节目录 第41页 她长在深宅内院,这些事她从未听说过,乍一听太子说起六王爷觊觎储君位,心里的震惊简直难以言喻。 陆清竹捏着衣角,紧张的一动不动。反观封景澜虽然与她一同躲在这里,脸上不见慌乱之色。 看见陆清竹一张小脸紧绷绷的,如临大敌般小心翼翼,封景澜就忍不住失笑。 他从此处路过,无意间看见陆清竹做贼似的贴着墙角,又听见太子和孙先生的谈话,担心陆清竹惊动他们被发现,没多想,就伸出手去捂住了她的嘴。 温热柔软的触感仿佛还在手心,两人离的很近,封景澜很清晰的看见她脸上因紧张泛起的红晕,还有白玉般肌肤上细小的绒毛。 封景澜不自在的移开视线,垂下头却忽然发现自己手心里,赫然有一个鲜艳的唇印。 娇艳欲滴,仿佛还带着陆清竹身上清甜的气息。 封景澜的心,一瞬间犹如鼓擂,噗通乱跳的厉害。 方才被陆清竹撞过的胸膛,似有热流翻涌,起伏不定。 作者有话要说:呀,老九动心了! 第25章 情愫 封景澜心中惊涛骇浪,百转千回。 这样陌生的情绪,是他之前二十四年的人生里,从未遇到过的。即便是在战场上,面对上万敌军,他也不曾觉得如此心悸胸闷。 在十四五岁的年纪时,常听身边宫人和兄长念叨,封景澜大概明白了男女之间那些事情。 可那时候,他年少轻狂,一门心思想着把自己优秀的一面,表现出来给父皇看,尚未对哪一个女子生出分毫心思。 皇亲子弟里,这个岁数的男子,已经有了通房丫头,便是他上面几个兄长,开起玩笑来,也爱把男女之事挂在嘴边。 然而尚未有这个机会去了解,封景澜有一日发现自己身上某一处没有了动静。 虽然未经人事,可男子长成,身体的一眼应变化他也是了解的。 他雄心壮志,满腔热血,忽然因为这件事瞬间浇灭。 后来他才知晓,自己竟是中了毒,性命虽无大碍,但身为男人的自尊心却严重受挫。 壮志未酬,出师未捷,他失落了一段时间,才发现自己意图建功立业的想法太过天真。 他曾因一纸考卷扬名,殊不知,也是因一纸考卷埋下祸根。 有人看他不顺眼,暗中下了毒手,任他如何调查,也查不出一丝头绪。 所以,他竟是连害自己的凶手是谁,都查不出来。毒药下的神不知鬼不觉,而这个危险就在身边,随时会威胁到他的性命。 为使自己暂时脱离危险,使下毒之人放松警惕,年仅十六岁的封景澜毅然决然的混进士兵中北上抗敌,远离京城。 两年边关生活,终究为他磨砺出无所畏惧,刀枪不入的盔甲。 人的成长在一瞬间,他身上有未褪的杀气,锋芒毕露。然而,两年时间过去,他身体并无任何起色。 渐地,也就没有了再康复的期望,连对男女感情也看淡了。外界对他身患隐疾一事愈传愈烈,到最后说起他的人,都是纷纷摇头。 关于他不举的传闻,真真假假也没人去查证,即便是假的,渐渐传出去,也成了真的。更何况,他的确是如此,所以他也没有去管那些流言。 皇上曾打算替封景澜赐婚的,却被他拒绝。 他已经是无用之人,何必将人推入火坑,耽误别人的一生。 时间长了,也就看清一切,无欲无求了。便是这样岿然不动也好,不必受情感烦恼,也不至于给别人留下什么软肋。 他一颗心冰凉无波,毫无波澜,可今日,却忽然有了生命,轻轻颤动起来。 封景澜眸光复杂的看着陆清竹,眼底闪过许多情绪,手心里那个殷红的唇印,像是一个火热的烙印,烧得他热血沸腾。 陆清竹偏着头关注着太子的动静,并没看到封景澜的表情。 封景澜垂首看了眼手心,缓缓收拢了手指,将那个唇印紧紧握住。 院墙外,脚步声响起,太子和孙先生走远了,声音也渐渐听不见了。 陆清竹捂着胸口,长长舒了一口气,露出劫后余生的喜悦,转过头去,却见封景澜目光灼灼的望着自己,往日平静冷淡的双眸里,隐隐有光芒浮动。 陆清竹愣了愣,不知封景澜为何这样盯着自己,摸摸脸颊似乎没有不妥之处,轻轻唤了一声:“王爷,怎么了……” 看着陆清竹略显迷茫的神情,封景澜倏地的笑了,这一笑,仿佛冬日绽放的骄阳,天地都为之失色。 他眼底有星星点点的笑意,略显深刻的五官霎时间柔和许多,薄唇微微扬起的弧度,竟是让人看得眼睛都花了。 陆清竹咽了一口唾沫,颇有些好奇,当今皇上以及封景澜的亲生母亲,该是何等出色的容貌,才能生出封景澜这样的人间绝色来! 封景澜对自己这幅皮囊没有多在意,看见陆清竹脸上一闪而过的惊艳,莫名觉得长得好看的确是有优势,足以让人侧目而视。拍了拍身上不小心沾上的灰尘,封景澜温声道:“走吧,你们不是在比试诗画吗,赶紧过去吧!” 陆清竹挑眉,惊讶道:“王爷怎么知道?” 封景澜笑了笑,意有所指道:“赏荷宴么,自然该有这些的。” 陆清竹看了封景澜一眼,见他神色淡然,俊秀无双,丝毫没有把方才听到的那些令人骇然话放在心上。只催着她赶紧回去,遇见太子的那些事,连提也不曾提一句。 -- 章节目录 第42页 陆清竹不明白封景澜的想法,可也能感觉到事态严重,她虽不懂朝政,但还是想提醒一句:“王爷,刚才……” “刚才什么也没发生!”封景澜打断她接下来的话,他依旧还是云淡风轻的模样,一双褐色的眼睛清明无比,再无情绪翻涌,他略低头,看着陆清竹道:“刚才你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看见,记住,也不要同任何人说。” 封景澜声音温润,犹如山涧清泉,声声入耳,然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 陆清竹心有疑惑,却也明白封景澜是故意遮掩,不想教别人发现。 毕竟这事关储君之位,国家大事,她一个闺阁女子无法参与,既然封景澜心中有数,她就不便再多说了,依言点了点头。 封景澜这才收回视线,先一步走在前面:“走吧,别叫太子妃等候了!” 陆清竹怔住了:“您也要过去?” 封景澜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扬声问:“有何不可?” 陆清竹想说,这赏荷宴上都是未出阁的大家闺秀,他一个大男人突然出现不大好。 话都到嘴边了,陆清竹到底还是没说,这里是太子府,他是九王爷,她哪有说话的份,只垂首摇头道:“并无不可。” 封景澜瞥着她脸上变化莫测的表情,笑道:“那便走吧!” 不知是不是错觉,陆清竹这一次见封景澜,总觉得他和之前有些差别。 虽然还是那副出尘绝世,超凡脱俗的样子,眼眸却不似以往清淡平和,看着她时,似有暗流涌动,让人看不清道不明。 她跟在封景澜身后,有意无意的拉开一些距离,虽说他现在是笑着,未露锋芒,但陆清竹莫名觉得封景澜还是一个危险人物。 听说九王爷喜怒不定,变化无常,上上次,她亲眼所见他面不改色要了人的一个手指,还是心有余悸的。 以陆清竹对封景澜的了解,他这样的人,应该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所以,现在不管怎么样,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 封景澜察觉到陆清竹有意无意的疏远,无奈的叹了一声气,长长的睫毛微微垂下,掩盖住那若有似无的一丝怅然。 二人上了长桥,往望月亭那边走,不时有宫女太监经过,见到他们无不是惊讶的表情。 陆清竹神色早已恢复平静,让那些人的讶异的,大概是封景澜的突然出现吧! 靠近了望月亭,人越来越多,看见封景澜个个都是满脸震惊,和丝丝缕缕的惊艳。 魏怀柔绕了一圈没找着陆清竹,心里有些着急,突然见她出现,喜不自胜:“陆姐姐,你去哪里了?叫我好找啊……九、九王爷?” 魏怀柔瞪大了眼,难以置信的看着封景澜。 因为魏驸马的关系,封景澜也算是看着魏怀柔长大,熟稔道:“怎么,见了我很惊讶?” “不不,自然不是……”魏怀柔忙不迭的行礼,周围的一些小姐们,本是在望月亭围作一团,乍一看到一个神仙似的男子忽然出现,先是愣了愣,清楚封景澜身份的,连忙过来行礼。 封景澜客气道了一声免礼,白衣猎猎,俊逸出尘。 一众少女皆是十四五岁的年纪,从小养在深闺,甚少见外男,忽然看到封景澜这般容颜绝色的男子,无一不是惊艳激动。 陆清竹无奈叹息,封景澜这幅模样,果然是到哪里都是焦点。 到了望月亭,陆清竹这才发现亭子里还有另外两个男子。 一个温文沉稳,气质卓然。一个目似晨光,风度翩翩。 正是皇长孙封珏,与顺安王府小公子盛兰洵。二人立于太子妃身侧,在笑着说些什么。 见到封景澜,盛兰洵率先开口:“王爷你怎么回事?干什么去了,等你许久了!” “一路花红柳绿,忍不住驻足欣赏了一阵。”封景澜面不改色的说完,又朝太子妃拱手施礼,道一声:“皇嫂。” 太子妃已经听盛兰洵说过,封景澜也来太子府了,故而没有多少惊讶,笑着问:“九弟今日怎有空过来?” 封景澜没在朝廷里领过官职,整日喝酒打猎,赏花游湖,闲得发慌,没什么正经事,偏偏太子妃又揶揄他没有空闲。 封景澜面色如常,被调笑几句,也丝毫不恼:“素闻太子府满湖风光,犹如仙境,我从未在这个季节来过,今日听闻皇嫂举办赏荷宴,所以特意来看看。” 太子妃颇有些无语,所以不请自来,这么娴熟? 问题是这赏荷宴请的是名门望族的千金,不是请的你啊! 太子妃面上不显,温声道:“正巧各家小姐们要准备作画题诗了,你们不如留下,做个评判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老九真可怜。 作者也真可怜,没有评论,没有地雷,想哭。 第26章 评比 封景澜还没开口,盛兰洵就已经兴致勃勃的点了头:“好呀好呀!” 封珏按了按眉头,无奈道:“你添什么乱啊?” “怎么叫添乱呢,如此风雅之事,怎么少得了我?”盛兰洵朝他翻了个白眼,丝毫没觉得这动作有多么不雅,他向来在封珏面前自在惯了。 见他这般模样,皇长孙只觉头疼,好在太子妃也知盛兰洵的德行,见怪不怪了。 “既是如此,那你们就在旁稍坐片刻。待诸位小姐们作完画,一一评判。” -- 章节目录 第43页 封景澜道了一声好,便坐在一旁,怡然自得的品茗。 盛兰洵向来是以封景澜马首是瞻,见他落座,也跟着过去坐在旁边,见封珏还皱着眉站在原地,想也不想就去拉了他一把,拖着他坐在自己旁边。 封珏偏头看了他一眼,沉默不语。 太子妃早已让人准备好笔墨纸砚,摆在案桌上,又道:“时间过半,众位小姐可以动笔了。” 各家小姐们早在看到几个英俊潇洒的男子时,激动的不知如何是好了。 尤其是皇长孙,天之骄子,将来极有可能封为太孙。日后皇上驾崩,太子继位,他便是储君,若是有幸做了长孙妃,将来甚至还有可能母仪天下,当上皇后。 即便今日不能入太子妃和皇长孙的眼,便是让盛家小公子和九王爷另眼相看,也不失为一个好出路。 虽然盛兰洵桀骜不驯,有几分纨绔,但他身后是整个顺安王府。哪怕以后是身为世子的盛兰舟继承爵位,盛兰洵的日子也一样风生水起,旁人都知道盛兰舟和盛兰洵兄弟俩感情深厚,将来若是盛兰舟继承顺安王王位,也少不了盛兰洵的好处。 而九王爷更不用说,皇上幼子,锦衣玉食。仪表堂堂,貌若潘安,待人始终温文有礼,如此万里挑一的男子,是无数少女心中完美情郎的模样。 虽说封景澜年龄稍大一些,可家里长辈说了,年纪大会疼人。九王爷对待感情如此谨慎,将来做了九王妃,岂不是会捧在心尖上疼。 外界有传闻言封景澜身有隐疾,拒绝过皇上多次赐婚,但众少女相信,这只是九王爷还没找到喜欢的人而拒绝的借口。 这么一想,众人便是觉得热血沸腾,除了端着大家闺秀的端庄贤淑,更恨不得使出浑身解数吸引目光。 刚才四处看了看望月湖的风景,许多小姐们心中已有灵感,提笔蘸墨,在宣纸上行云流水般挥动。 陆清竹并不着急下笔,她在角落里张望了一阵,首先看到常曦华是最先动笔的,她全神贯注,面色平静,丝毫没有焦躁之意。 文舒郡主看到常曦华动笔了,自然也不甘示弱开始下笔了。 没一会儿,也陆陆续续的有好几人拿起笔了。陆清竹见所有人都开始画了,她才略微吐出一口浊气,沉静心神,专心致志的作画。 太子妃先前有规定,作画时间为一个时辰,大家在湖边走了一圈,浪费了一半时间。但好在一幅普通的水墨画并不需要多长时间,加上刚才的一番观察,没多久,许多小姐都已经作完画,开始准备题诗了。 这画上的诗,可以自己想象现写,也可誊写前朝诗人的作品。 陆清竹的丹青是跟着陆长筠学的,在她只有四五岁的时候,兄长就手把手的教她作画。 陆长筠书院里有专门教授丹青的夫子,听说那夫子曾在国子监授学,后来因病辞去国子监的事务,在就近的书院里当了夫子。 陆长筠天赋极高,又得夫子真传,一手丹青出神入化,妙手生花。 陆清竹每一次见兄长作画,就忍不住惊叹,所以就缠着他教自己。久而久之,有了一定的基础,比起陆长筠虽然是逊色了几分,但应付这种情况,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陆清竹深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但也有自信不会垫底。 故而,这一幅画倒是没费多大的心思,见那边只有常曦华停了笔,她也不着急把最后几笔画完。 封景澜原本漫不经心的坐在椅子上喝茶,可眼神总是不听使唤的落在陆清竹身上。 哪怕隔着众多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少女。他还是能一眼看见从容淡定的陆清竹。 她微低着头,如葱般细嫩的手指举着毛笔,认认真真的作画。 湖边有风过,吹起她额边的碎发,轻轻飞扬。 封景澜忽然觉得这头发虽然在陆清竹脸上,轻飘飘的却像是挠在了自己的心口,痒痒的,暖暖的,让人无所适从。 他轻咳一声,默默收回视线,对于自己突然魔怔的行为深感鄙夷。 倒是一旁的盛兰洵注意到他的异常,凑过来问:“王爷,你时不时往那边看什么?” 封景澜抿了一口茶,平复了心情,面不改色的拿起折扇打风:“帮珏儿选妃啊!” 封珏才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还未咽下去,突然听见这话,惊得差点没喷出来,但好在那些小姐们忙着低头作画,没有注意到他的失态。 “九、九皇叔,您别开玩笑了……” 封景澜郑重其事的反驳他:“我同你开玩笑做什么?难道你不知,你母妃今日开这赏荷宴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自然是知道的。”封珏何等聪明,自然能猜到太子妃的心思,可他丝毫没有成亲的心思,不死心的说道:“分明是外祖母和王妃让母妃留意,嘉行表哥与兰舟兰洵的婚事啊?” 封景澜露出无奈的神情,摇了摇头。 那边太子妃在案桌前走动,时不时的看看小姐们作画的进度,看到满意的,脸上便自然而然的露出欣喜来。 太子妃大张旗鼓的举办这么一场赏荷宴,几乎邀请了京城里最有身份的世家千金。 目的,自然不是光为了高嘉行和盛兰舟兄弟俩。 更主要的,应该还是要给自己找个合适的儿媳妇。 毕竟封珏今年也十七了,已经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何况他一脉单传,是皇孙一辈里唯一的男子,身上担负的责任,更要重大。 -- 章节目录 第44页 盛兰洵撇撇嘴,扫了那一众千金小姐一眼,小声嘀咕:“传宗接代什么的有我大哥,我才不想这么早成亲呢!” 盛兰洵声音不大,可是封景澜以前是练武之人,耳力很好,悉数听见了。 他手里的折扇一收,“啪”的一声打在盛兰洵肩头:“你小子该不是还没对那个红雁姑娘死心吧?” 被戳中心思,盛兰洵瞬间变了表情,支支吾吾的说道:“哪有、哪有的事……王爷您别胡说。” 封珏凉凉的视线飘过来,无奈道:“你又私下去找她了?” 盛兰洵露出笑容,嘿嘿道:“一次,就一次!两位殿下,可别告诉我母亲和大哥啊!” 闻言,封珏嗤笑一声,难掩鄙夷:“你就作吧,迟早让你大哥打断腿。” “别啊,殿下。”盛兰洵赶紧挪了挪,坐得离封珏近了些,伸手抓住他胳膊,讨好的说道:“我大哥要是问起,你就帮我隐瞒几句,行不行?” 封珏略微低头看了眼抓着自己胳膊的那只手,很快又移开视线,淡淡道:“你的事,你自己处理。” 那边作画的少女们停了笔,时不时的朝这边看过来,盛兰洵不好再多说,暗骂封珏一声“没良心”率先起身过去。 一看到桌上的一幅幅画,就开始毫不吝啬的夸赞:“小姐们真是画功了得,这荷花图画的简直跟活的似的!” 十几幅荷花图,一一摆在中间的长桌上,封景澜踱步过去,粗略扫了一眼,折扇在手心轻轻拍打了一阵,扇尾指着一幅童子采莲图说道:“的确,画功不错,栩栩如生,想来是下过苦功夫的。” 封珏也过去看了看,赞许的点点头:“荷叶五寸荷花娇,贴波不碍画船摇。相到薰风四五月,也能遮却美人腰。这诗也不错,甚好!” 为了公平起见,每一幅画都没有题名,全数放在一起,封景澜他们几人看的,也是一眼望去最突出的那一幅。 众小姐屏息凝神,满怀期待,一看得几位殿下公子称赞的画不是自己的,都有些失望。 失落之余,又不免有了几分好奇,酸溜溜的想,也不知是谁这么好运,能连得三人如此称赞。 太子妃道:“这画是谁作的?” “回娘娘,此画是臣女所作。”人群里,一道温柔的声音响起,一个金丝薄烟翠绿纱裙的女子盈盈一拜,正是常曦华:“多谢王爷、长孙殿下和盛公子的谬赞!” 太子妃一见是常曦华,面上并无多少惊讶,抿唇笑了起来:“你的画好,诗也好。不愧是常太傅的爱女,深得乃父真传!” 常太傅是太子老师,原先太子的启蒙老师是陈文玺的祖父,后来陈太傅致仕,就由常太傅教授太子学业。 常太傅夫人生常曦华时,已经年过不惑,算是中年得女,故而对这个幼女十分珍爱,琴棋书画都是亲自教导。 太子妃此言已经是极高的评价了,常曦华面露欣喜,却还是没有得意忘形,失了体统规矩,恭敬的与太子妃道谢:“多谢娘娘夸赞,臣女愧不敢当!”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小可爱们的地雷! 看到有人看,我真是深感欣慰啊。 地雷评论尽情炸过来吧,助作者爬榜,么么哒啦~ 第27章 暧昧 太子妃又笑着夸赞了常曦华几句,那边封景澜看似很认真的在看桌上的画,他的目光却在人群很快中看见了陆清竹,心中微微一动,然后慢慢踱步到她身边。 她低垂着头,不言不语,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封景澜可以很清晰的看见她头顶的发旋。 封珏心里虽然没想过要在这些小姐里挑选正妃,但不好不给太子妃面子,眼角余光瞥见盛兰洵笑嘻嘻的拿着那些画左看右看,他压下心里的烦躁,也走近去面前,正好面前的一幅画吸引了他的视线。 一张并不大的宣纸满满当当的画满了荷叶,看似杂乱无章,可仔细一看就能看出特别之处来。一道弯曲的长桥,从荷叶中穿梭而过,半隐半现,水中有倒影,天边有孤雁落霞。 一幅绚烂恢宏的莲池黄昏图! 盛兰洵见他看一幅画看得很认真,也看了看:“这幅画也不错啊,谁画的?” 封景澜的注意力原本都在陆清竹身上,听到盛兰洵说完这话时,他见一直低头不语的陆清竹抬起头来。 心念一动,他这才收敛了心思,往那幅画看去,本是漫不经心的看了几眼,但仔细一看却生出几分惊艳来,陆清竹的实力,远远在他想象之外。 陆清竹福了福身,道:“这是臣女所画,献丑了!” “不丑啊,挺好……”盛兰洵的话戛然而止,忽然咦了一声,偏头盯着陆清竹看:“是你呀!陆家小姐,别来无恙啊!你还记得我吗?上次在天香楼,你跟九王爷吃饭的时候,我们见过的?” 陆清竹只觉得当头棒喝,哭笑不得,好端端的盛兰洵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么多干什么?让她安安静静的做个陪衬不好吗? 现在盛兰洵堂而皇之说出他们见过面,还牵扯到跟封景澜吃饭的事,这下在场所有人看她的表情都十分微妙了。 连太子妃也在听见这话时也皱了皱眉,看了看盛兰洵,又看了看封景澜,问道:“你们都认识陆小姐?” 盛兰洵也没多想,太子妃一问他便准备开口,刚要说话,却听封景澜手握成拳,抵在嘴边轻咳了一声,缓缓道:“倒是见过两次,陆小姐聪明伶俐,蕙质兰心,臣弟印象深刻!” -- 章节目录 第45页 封景澜此话一出,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看着陆清竹的目光就更加意味不明了。 这话说的暧昧不清,明显就带着一层别的意思,还有人反应不过来,不知道陆清竹是用了什么办法,竟然跟九王爷牵扯不清。 两人见了两次面,还曾一起吃过饭,这关系说不密切都没人相信。 陆清竹觉得很是头疼,也不知封景澜怎么会突然冒出这句话。她若是再不解释的话,她跟封景澜的关系怕是要越描越黑了。 想了想,陆清竹道:“上次是王爷不小心弄脏了我的心爱之物,所以才想趁此机会请我吃饭赔罪,并没有别的意思!王爷盛情,自是不敢拒绝!” 陆清竹说话不卑不亢,没有丝毫遮掩,但却把话头成功引到了封景澜身上。 这么一说,无非就是变相的解释,请她吃饭,完全就是封景澜自己的意思,她碍于尊卑有别,无法拒绝。加上这喜怒无常的九王爷做事向来出乎意料,似乎能做这种事,也不是多离谱。 封景澜听陆清竹字里行间都在撇清跟他的关系,微微有些不愉快,但他知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若是再多说,让人想歪了,便有损陆清竹闺誉了。 于是,他露出笑容,故作潇洒的说道:“那是,不过陆小姐你这画挺好,师从何处啊?” 封景澜转得一手好的注意力,陆清竹知他有心解围,从容不迫的答道:“是家兄所教,略微学了皮毛。” 盛兰洵说完话,感受到这望月亭诡异的气氛,才觉自己失言,好在封景澜转移了话题,他连忙凑过去,呵呵笑道:“你这若是皮毛,那你兄长岂不是丹青妙手了!你画技了得,你兄长肯定也不差,他现在可参加科考了?还是何处任职?” 陆清竹道:“多谢盛公子夸奖,家兄现下停学在家,准备下场考试。” “那巧了,我也是要参加科举!你兄长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盛兰洵忽然又来了兴致,滔滔不绝的说道。 封珏一把拉住他,冷声道:“你这么多话做什么?” 盛兰舟立刻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又把话题带偏了,差点忘了这是什么场合,他明明该是要做评比来着,怎么忘了呢? 突然有了这么一出,旁人看得眼花缭乱,而看向陆清竹的眼神,也十分复杂了。 但太子妃最后倒还没说什么,似笑非笑的看了看封景澜,温和道:“我这玉如意还没送出呢,九弟你们还得继续了!” 太子妃提醒的明显,封景澜自然也听出了话外之音,他向来脸皮厚,行事多变,虽然刚刚说了那些话,但他还是能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拿着桌上的画一幅幅的看过去,倒是十分认真。 他当年本来就是名动京城,才高八斗,比起当朝状元郎还略胜一筹。 当初同样的一份考卷,封景澜随手一写,比当届状元郎的分数还高。最重要的是,那状元的年龄已经年近而立,而封景澜那一年,仅仅十五岁。 虽然很多人觉得封景澜对陆清竹有点那么暧昧不清的心思,但他评比每一幅画的优点缺点都说的十分细致。 侃侃而谈,自信张扬的模样,不经意的又俘获一众少女的钦佩和仰慕。 虽然在座少女们都是自幼学习琴棋书画,但大多学这些,多是为了打发无聊寂寞的闺阁时光。虽也精通,可一般女子学琴读书的比较多,这丹青,一看天赋,二看耐性,闺阁女子所做的也能算拿得出手,在一众同等身份的世家小姐中不相上下。 能完完全全在丹青上用心下苦工的人大概没有几个。 到最后,格外出众,就只有四五幅,除了常曦华和陆清竹,便只有另外三人了。 文舒郡主的画上有画舫,有扁舟,有凉亭,虽是华丽复杂,却少了几分美感。 高月言的荷花图,只有几片荷叶和一株半开的荷花,整幅画线条简单流畅。 还有便是魏怀柔,她的画作与名字正好相反,格外磅礴大气。 然后太子妃便把这五幅图并列放在一起,由封景澜和封珏盛兰洵各投两票决定。 最后,毫不意外的常曦华拔得头筹,也算众望所归。 陆清竹倒是出乎意料的排在了第三,和高月言并列,第二是魏怀柔,文舒郡主则是第四名。 最后名次出来,尘埃落定,陆清竹暗暗吐出一口长气,有几分庆幸。 还好封景澜临时起意,改变了主意。 投票之时,她分明看到封景澜拿着两张签纸准备放在她的画上,但最后他犹豫了一下,只放了一张,另一张给了常曦华,故而她的名次才往后延了一名。而没有排在前面的一些的小姐,都颇有些失望,但毕竟也是有过良好修养的人,没有把羡慕不甘摆在脸上,只有脸上的笑容不太真切罢了。 自然而言的,太子妃的赏赐落到了常曦华手上,捧着那对价值连城的玉如意,常曦华恭敬的道了谢。 太子妃温声让她免礼,笑着与众人道:“这诗画比试不过是怡情而已,诸位小姐们都是极出色的画师,便是拿出去与那些文人墨客比,也不逊色!” 众人皆知,太子妃这是说安慰的话了。但技不如人,的确是如此,常曦华本就是有名的才女,无论诗画,都是一流,输给她也不算很丢脸。 太子妃却是想的周到,眼看着到了正午,吩咐厨房准备了三桌席面,封景澜与皇长孙盛兰洵一桌,其余闺秀们分坐两席。 -- 章节目录 第46页 带午后又留众人喝了茶,待各家小姐告辞时,太子妃给每人准备了一份精美奢华的见面礼,才命宫女一一把人送出府。 陆清竹走时,手上还多了两包打包好的点心。 她之前夸了一句太子府的点心好吃,太子妃笑着叫她走时打包几分,陆清竹原以为是开玩笑,没想到太子妃真的让人准备了,看分量似乎还不小。 陆清竹出府时,芷禾特地送到她手上的,她无比惊讶的同时,还莫名觉得有几分不好意思。 芷禾见她一脸赧然,笑眯眯的说道:“陆小姐拿着吧,一份点心而已,能得您喜欢,便是他们莫大的荣幸!” 芷禾说的他们便是指的厨房专门做点心的厨子们了。 陆清竹客气的道了谢,等芷禾转身进去,她才打算离开。 却不想转过身去,便见文舒郡主由着一众婢女簇拥着走向一辆豪华奢侈的马车。 她仰着头,尽显高贵。却在经过陆清竹时,顿住了脚步,微微偏头看着她。 唇角向上扯了扯,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凉凉道:“陆清竹,你是什么时候,使了什么手段,攀上我九皇叔这根高枝的?” 文舒郡主口中的九皇叔自然是指封景澜,只是听到她这粗俗指责的话,陆清竹皱了皱眉。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有事更新晚了,明天也可能晚上才更。 小可爱们多投票评论啊。。么么哒^3^ 第28章 襄王有意 她本不欲与文舒郡主纠缠,她深知这个娇生惯养的皇家贵女刁蛮任性。 便是听了这样难听的话,陆清竹也硬生生忍住了,好脾气的说道:“郡主误会了,我与九王爷没有任何关系!” “谁信你啊?”文舒郡主嗤笑一声,姣好的面容上满是对陆清竹的不屑:“原是我低估你了。一个身份低微的庶女,一边绞尽脑汁攀上太子妃,一边与我九皇叔纠缠暧昧,你打的什么算盘,嗯?” 文舒郡主最后一个字声调上扬,眼角眉梢都带着高人一等的贵气。 陆清竹再好的修养,也渐渐破碎,还有一丝怒气一闪而过,对封景澜也不自觉的生出几分怨怼,与文舒郡主说话的语气,也不怎么好了,她冷声道:“我自问问心无愧,郡主若有疑问,尽管可以去问九王爷,何苦说得这么难听?” 文舒郡主一噎,然后又理直气壮的答道:“我自然会问他,你等着!”说罢,便见正门走出来几人人,正是封景澜与封珏盛兰洵,三人有说有说。下了台阶,封景澜的视线自然而然的飘了过来,眼神忽然一亮。 封景澜一身白衣,玉冠束发,气质卓然,在封珏和盛兰洵中间尤为扎眼。 虽然他们两人也是难得一见的英俊少年郎,可与封景澜相比,封珏盛兰洵年龄都不过十七八岁,尽管也是一身富贵,可眉宇间还有一丝未褪的稚气,只能算是少年。 然而,封景澜今年二十有四,正是一个男人身形气质最鼎盛的时期,他本就是出尘脱俗般的人物,皎皎如玉,耀若星辰。 文舒郡主还怀着对陆清竹的偏见,此刻见了封景澜,便觉着有人撑腰,气鼓鼓的走上去:“九皇叔,您说,陆清竹那卑贱的庶女,是怎么想法设法勾引您的?” 封景澜原本带着笑,眼底还有见到陆清竹挥之不去的欢喜,忽然听文舒郡主来了这么一句话,他当场愣住。 等反应过来,便是又惊又怒,一向克制温和如封景澜,现在也难以控制的变了脸,棱角分明的俊脸上布满阴霾,他咬着牙,怒气沉沉的看着文舒郡主,冷声道:“你胡说八道什么?你堂堂一个王府嫡郡主,从哪里学的这些肮脏下流的话?” 封景澜声音略高,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气,他从来都是温润如玉的模样,在一众小辈面前也不像别的王爷,端着皇叔的架子,可以说得上和蔼可亲。便是对着文舒郡主也一向好脾气,重话都不曾说过几次,更不用说这样怒气冲冲的指责了。 连旁边的封珏和盛兰洵都吓了一跳,他们相识多年,何曾见过封景澜发这么大的火气。 想必是文舒郡主的言辞太过难听,触怒了封景澜逆鳞,才会失了往日的风度翩翩。 文舒郡主被封景澜阴沉的脸色吓得不轻,本来以为找着靠山,可以趁机羞辱陆清竹几句。 没曾想才开口,就引来封景澜这么大的怒气,她的底气瞬间就一扫而空,但碍于颜面,瞥了瞥陆清竹,还是硬着头皮回过去:“我是实话实说,皇叔何必替她遮掩,她本来就存着攀龙附凤的心思,一心想……” “你给我闭嘴!”封景澜怒不可遏,面沉如水,他偏头见陆清竹皱着眉,明明已经气极,却还是隐忍不发就更加不悦:“我与陆小姐清清白白,谁允许你故意中伤她?立刻向她道歉!” 文舒郡主瞬间就跳脚了,气急败坏的指着陆清竹说道:“凭什么?她算什么东西,您竟然让我向她道歉?” 封景澜自认自己这些年多次历经生死,已经完全做到喜怒不形于色,少有什么事情能在他心里掀起波澜。 而现在牵扯到陆清竹,他昔日的冷静自持都一去不复返,文舒郡主那样难听的话,便是他听着都觉得怒火中烧,陆清竹就更不论有难受了。 “你身为皇室郡主,理当知书达理,温柔贤淑,怎可如此言行无状,诋毁陆小姐清誉?堂堂郡主,满嘴肮脏龌龊的话,你可是要让我把这话转述给你皇祖父听听?” -- 章节目录 第47页 文舒郡主言之凿凿,却还不知悔改,她受尽宠爱,哪里会给一个小小的庶女低头。 见封景澜为了陆清竹对她发火,文舒郡主就莫名觉得委屈,哪怕提起皇上,她也会儿也不觉得怕,恨恨道:“九皇叔,你竟然为了一个外人凶我?你就是被她鬼迷心窍了!” 一直旁观的盛兰洵听见这话,不禁蹙了蹙眉,但他深知文舒郡主脾气,不好此时发言。可封珏却见不得堂妹这样张牙舞爪,尊卑不分,沉声呵斥道:“文舒,胡言乱语什么,竟然和皇叔顶嘴,还不给皇叔和陆小姐道歉!” 他能看得出来,九皇叔对这陆家小姐的维护,也大概猜得出他的心思,眼下也是文舒郡主无礼在前,他若再不制止,他这个堂妹指不定会说出更难听的话。 “我偏不!”文舒郡主本来已经动摇了,只是故意嘴硬,不想低头,原本只有封景澜一人指责,她还可以反驳几句,现在连堂兄都出言责怪她。 文舒郡主既生气,又委屈,眼眶一下子就红了,仰着下巴气呼呼的说道:“你们都是一伙的,你们都要欺负我!我没做错,我不会给她道歉!” 说完,也不顾封景澜什么反应,一把抹了眼泪,转身就走了。 “这丫头,真是……”文舒郡主气急败坏的走了,封珏指责也没意义,只能转头与封景澜道歉:“九皇叔别与她计较,她娇纵惯了,下次我见了,会好好说她的。” “不必了,她的事自有三哥三嫂操心,你说多了,她也听不进去。”封景澜脸色虽然不好看,但到底怒气消散几分,很快又恢复了沉稳温和。 陆清竹一言不发的看了这么久,直到文舒郡主上了马车离开,才垂着眼眸,福身行礼:“多谢王爷解围,时候不早了,臣女先行告退。” “陆小姐,方才……”陆清竹虽然面色平静,可封景澜还是能看出她的疏离,心里暗骂文舒不懂事。 “王爷不必多说。”陆清竹想也不想就打断了封景澜,她抬起头,一双杏眸泛起丝丝涟漪,她看着封景澜,缓缓说道:“是臣女不懂规矩,冒犯了文舒郡主。为避流言蜚语,让旁人误会,往后臣女见了您,必定会绕得远远的。” 言毕,陆清竹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太子府,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陆清竹认得是陆家标志,知道是陆长筠来接自己了,便抬脚上了马车。 陆长筠果然等在马车里,见陆清竹面色沉沉,脸上没有丝毫笑意,就忍不住道:“怎么了,阿竹,谁欺负你了?” 陆清竹扯了扯嘴角,淡淡道:“我没事,大哥,咱们回去吧。” 陆长筠欲言又止,可见陆清竹已经靠在马车上闭起眼睛,只点头说好。 眼看着马车缓缓消失在转角处,封景澜的神色越来越难看,哪怕他尽量控制住了,可封珏和盛兰洵还是能看出他的异常。 盛兰洵虽然游手好闲时常惹祸,可在男女感情方面,他可是人精,见封景澜眼巴巴的看着陆清竹上了马车离开,满脸不舍的样子,就知道这万年铁树要开花了。 他贼兮兮的靠近封景澜,小声道:“王爷,您是不是喜欢上这陆家小姐了?” 封景澜怔了怔,然后冷冷看他一眼:“这与你何干?” 封景澜说话语气生硬,盛兰洵就知道自己猜对了。而他刚刚听陆清竹说的那两句话,就知道这襄王有意,神女无心! 看陆清竹恨不得躲瘟神一样,直言不讳的拒绝了封景澜,就明白这万年铁树将来的路不好走啊。 他叹息一声,循循善诱:“王爷您何必瞒着我,就您看陆小姐的眼神,我就知道你对人家另有所图。” 封景澜斜着眼看瞪他,对盛兰洵最后几个字深表不满。但他还是沉住气,没有开口。 于是盛兰洵看他这样,心里偷笑,叹气道:“然而,王爷,您刚才听见陆小姐说什么了吗?她说以后要离您远远的,这态度显而易见,明显就不喜欢您呀!” 封景澜眸光晦涩不明,狠狠地瞪了盛兰洵一眼,他自然听见了陆清竹的话,还用他再来重复一遍,戳他心窝吗? 想起陆清竹离开时,刻意疏离的眼神和话语,他心里就一阵烦闷,似乎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直叫人咬牙切齿,难以纾解。 他略微想了想,问:“你有什么办法?” 盛兰洵一头雾水:“什么什么办法?” 封景澜觉得他是故意整自己的,抿着唇不回答,盛兰洵一拍脑袋,忽然转过弯来:“王爷您是说如何获得佳人芳心?” 封景澜不说话,盛兰洵却突然拍了拍手,笑了起来,这一笑很快就控制不住,笑得浑身发抖。 封景澜看着盛兰洵无语至极,怒道:“行了,你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 作者有话要说:万年铁树开了花,刚春心萌动就被无情拒绝,九王爷表示天都塌了。 最后冲榜几天,小可爱们帮忙投地雷和收藏评论,随机有红包掉落哦~ 第29章 怒气 可盛兰洵还是笑,仿佛被点了笑穴一般,站不住脚,索性伸出手臂搭在封珏身上,笑得不能自已。 封景澜阴沉着脸,连看也不看盛兰洵了,抬脚就走。 “别别别走啊,王爷……”盛兰洵赶紧喊住他,好不容易止住笑,他捧着笑得有些酸痛的肚子,说道:“我只是觉得您这么大岁数了,终于有了喜欢的人,替您高兴来着!” -- 章节目录 第48页 闻言,封景澜的脸色更加难看了,直接拂袖而去。 提什么不好,非要提他的年龄? 他也真是脑子进水了,这些事问盛兰洵这种蠢货做什么?自讨苦吃! 盛兰洵还在身后嚷嚷,封景澜当作没听见,等叶秋牵马过来,他面无表情上了马,沉声吩咐:“回宫收拾东西,以后就住王府了!” 宫里人多眼杂,不好办事。 叶秋愣了愣,不明白封景澜为什么突然说这个,见他眼神锐利深沉的可怕,有些心悸,不敢再多言。 陆清竹一路闭目养神,坐着马车回家,等马车停下,陆长筠拍拍她,提醒她下车。 陆清竹这才睁开眼,一双清明冷静,仿佛刚才的情绪失控并不存在。 但陆长筠看得出来,她此刻的心情并不佳,他鲜少看到陆清竹生气,刚才在太子府外时,他怕引起麻烦,只是远远的等着,没有下车去看,陆清竹具体在太子府遇到了什么事,他也并不清楚。 但既然陆清竹不说,他也很体贴的没有多问。 兄妹二人回了陆家,径直去了如意园。 陆通坐在椅子上喝茶,万氏和陆长鸿陆清荷也在,看到陆清竹回来了,陆通眼前一亮,立刻放下手里的茶杯,正襟危坐。 陆清竹只当没有看见他眼里热切激动的光芒,温顺的行了一礼:“女儿见过父亲母亲。” “起来吧。”陆通轻咳一声,顿了顿,才道:“今日你去太子府情况如何?” 陆清竹面色不改,淡淡道:“太子府金碧辉煌,庄严巍峨,十分奢华。” 陆通脸上的表情一僵,眉头一皱,然后又若无其事的松开:“还有呢?” 陆清竹一脸茫然,抬眸问:“还有什么?” 陆通的表情可以说是千变万化了,但想到眼下的情况,又不好给陆清竹脸色看,倒是万氏在旁边不冷不热的哼道:“明知故问!你父亲自然是问太子妃娘娘对你印象如何,有没有结交世家小姐。” 陆清竹这才恍然大悟般,忙道:“今日诗画比试,女儿得了第三,太子妃娘娘赏赐了一盒天宫巧胭脂。” 只是陆清竹没说,这礼物是人人都有的,不过里面的东西不尽相同罢了。 但陆通以为这是太子妃特意赏赐给陆清竹,又惊又喜,忙说道:“这是好事,既然是娘娘赏赐的,那胭脂你就自己留着用!” “是,多谢父亲。”陆清竹露出笑容,柔柔道:“另外太子妃娘娘还赏赐几分糕点,父亲和母亲都尝尝吧。” “是吗?”陆通一张脸都快笑出褶子来了,他本来就因为陆清竹得了太子妃的青睐,突然觉得扬眉吐气,眼下更是觉得已经有大好前程,在向自己招手。 倒是不用他再问,陆清竹便大致把在太子府遇到的事一一说说,不过隐去了听见太子谈话和受文舒郡主刁蛮的事没说。 陆通虽然对于陆清竹在诗画比试上,没有拔得头筹有些微遗憾,但第三名也并不是太差,将来好好培养,赶上常曦华也不是难事。 常曦华是有名的才女,是常太傅最骄傲自豪的幼女,仗着自己是太子太傅,就想方设法的想把女儿嫁进皇家。 若是陆清竹将来争气些,直接越过了常曦华,获得太子妃和皇长孙青睐,成了皇妃。那陆家岂不是也跟着水涨船高,一跃成为顶级豪门世家? 想到这儿,陆通热血沸腾,犹如醍醐灌顶。 陆清竹得太子妃相邀,参加赏荷宴,岂不是太子妃很早就存了心思,已经有打算了? 陆通心里百转千回,脸上却不显,暗自思索着以后要想办法,好好去巴结巴结皇长孙了。 万氏在一旁看着陆通难得“和蔼可亲”对着陆清竹笑,心里就一阵恶寒,说不尽的嫉妒和酸意。 也就是陆清竹现在有利用的价值,陆通才妄想借着她攀上皇家。 可他也不想想,就凭陆清竹一个无权无势的卑微庶女,各以能让太子妃和皇长孙另眼相看。 万氏从未想过凭陆清竹的资质,能当上长孙妃。 便是她有这运气,也得看有没有命享受了。 万氏不把陆清竹放在眼里,但陆通现在在兴头上,浮想联翩,她不好浇冷水,只说起过两日去报国寺烧香的事。 “你们姐妹三个都同我一起去,求菩萨保佑长鸿和长筠今年秋闱高中,金榜题名!” 陆通这会儿心情很好,听万氏这般说,也附和道:“报国寺香火鼎盛,很是灵验,你们去拜拜菩萨也好。” 另外有一层意思他没明说,近来去报国寺烧香拜佛的人格外多,其中不乏一些达官显贵的夫人小姐。 万氏若是遇见了,上去结交攀谈几句,叙叙家常,增进一下感情熟悉熟悉也好。 万氏什么心态,陆清竹心知肚明,便是求签拜佛,也为了她的嫡子,哪里有陆长筠什么事。不过她没说什么,恭顺的应下了。 说到科考,陆通难免要发挥慈父的姿态,语重心长的告诉陆长筠和陆长鸿,要好好温书,切不可操之过急云云。 陆通这人虽然小气精明,一心攀龙附凤,但他也曾考中了举人,有几分实力。 陆长筠俊脸上始终带着浅浅的笑,对于陆通的提问,一应完美作答,从容不迫。 而陆长鸿一开始还听几句,没一会儿就显得不耐烦了,掀着眼皮倒在椅子上,心不在焉的打瞌睡。 -- 章节目录 第49页 对于长子,陆通向来是一百个放心,陆长筠的能力他看在眼里,勤学苦练,谦逊上进,犹为刻苦认真。 机会往往是留给有备而来的人!所以陆长筠也有很大几率会考上。 尤其这段时间,不用他提醒监督,每日天未见亮,陆长筠就开始温书,偶尔出门,也是和同窗参加诗会,探讨科考内容。 陆长鸿却偏偏相反,虽然他也有几分小聪明,可从不把心思用在读书上,三天两头的跟着那些狐朋狗友,打猎喝酒,不务正业。 陆通对这个两个儿子的感情很是奇怪,对于长子,他一方面希望陆长筠能一展所长,光耀门楣。一方面又不想他前途无量,太过出息,把嫡子衬托的一无是处。 陆通私心里还是希望嫡子能有所成就,出人头地,将来继承家业。他是想着陆长鸿去结识那些达官贵人家的公子,对自己有所助益。 可陆通心里也明白,身为男儿,没有一点能力,哪怕上赶着去巴结贵人,也起不到什么作用。陆长鸿什么本事,他这个做父亲的一清二楚,很明显他不是个读书的料。 自古嫡庶分明,陆通依旧对嫡子寄予厚望,想着陆长鸿能好好应对今年的科考,将来封官进爵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他说了半晌,只有陆长筠回答自己。他一心器重的嫡子,抱着手臂,坐在椅子上昏昏欲睡。 陆通突然怒火中烧,气不打一处来,一巴掌狠狠地拍在案几上,陆长鸿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的坐直身子,嚷嚷道:“吵什么吵,没看到本少爷睡觉吗?” 陆通一张脸清白交错,陆长鸿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忽然一个茶杯飞了过来,落在他脚边应声而碎,碎片四溅。 陆长鸿吓得不轻,左右看看,陆长筠和陆清竹直勾勾的盯着自己意味不明,母亲和妹妹都是一幅咬牙切齿,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而坐在上首的陆通脸色铁青,怒气冲冲,那眼神恨不得吃了自己。 陆长鸿心里一惊,小心翼翼的问:“怎、怎么了,父亲……” “你还有脸问我怎么了?”陆通怒不可遏,失望极了:“我刚才都说了些什么?你有认真听吗?” 陆长鸿挠挠鼻子,嘀咕道:“还不是什么四书五经,背得头都大了……” 陆长筠声音不小,不偏不倚的让陆通听见了,面色铁青的质问道:“我费尽千辛万苦把你送进国子监,你看看你一天到晚都干了些什么?” 陆长鸿悻悻道:“没干什么啊……” 陆通捏着拳头,上气不接下气,他感觉要是再和陆长鸿说几句话,他就会被活活气死。 通常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万氏虽然也明白儿子整天不学无术,不把心思放在读书上,但毕竟是她捧在手心疼爱的儿子,哪能看他受委屈。 见陆通还没缓过来,万氏赶紧让人重新上了一杯茶来,说道:“老爷,你别和鸿儿一般见识,他年幼无知不懂事,等将来……” “他年幼无知?”陆通气呼呼的哼了一声,打断了万氏的话,狠狠地盯着陆长鸿,怒其不争:“十七岁的人了还年幼?既然年幼,怎么屋子里已经有四五个丫头了?” 陆通话音刚落,众人的神色都微微一变,气氛突然有些尴尬,尤其是万氏,脸上火辣辣的。 陆长鸿屋子里的那几个丫头,大多都她送过去的,少年郎血气方刚,她做母亲的自然不想儿子憋着,把身体憋出毛病来啊! 作者有话要说:有小可爱说到更新问题,觉得少了。我也想多写一点,但有个调皮的小家伙在,分身乏术,精力实在有限,所以目前最多只能保证每天一更。我也尽量存稿,多多更新,谢谢大家的评论和地雷,还请大家继续支持哦~ 第30章 蠢货 但这话,万氏是万万不敢在陆通面前说的! 毕竟陆长鸿还未娶正妻,通房丫头太多,也不是什么多光彩的事。 可陆长鸿没听出话外之音,他看了看静静端坐的陆长筠,忽然道:“我也觉得多了,那不如送两个大哥?反正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有福当同享!” 陆长筠此话一出,全场寂静。 陆通和万氏明显都愣住了,而陆清荷似笑非笑,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幸灾乐祸。 陆清竹原本安安静静的坐在一边看热闹,她本来还有些阴郁的心情,在看到陆长鸿吃瘪时,莫名消散开朗。 然而,却不妨陆长鸿突然说出这句话,陆清竹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陆长鸿贪花好色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屋子里那几个丫头也整日争风吃醋,盼着陆长鸿给个妾室的名分。 陆清竹并从不觉得为人妾室通房是多丢脸的事。 可既是通房丫头,那就是陆长鸿自己屋子里的人,这样堂而皇之的说出要送两个女人给陆长筠,实在让人又惊又怒。 若是清清白白的便罢了,分明是他陆长鸿玩得腻了,还故作好人承个人情,还说出什么有福同享的话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的如此不堪入耳,不是打了陆长鸿的脸,让他难堪吗? 陆长筠洁身自好众所周知,别说通房丫头了,他身边连一个婢女都不曾有,衣食住行通通是小厮一并照顾。 陆长鸿这么说,分明是看不起陆长筠,故意羞辱于他。 陆清竹咬着牙,气得恨不得一巴掌甩在陆长鸿脸上,她转过头,看到兄长桌下左手紧紧攥成拳,眼底有隐忍的怒气。 -- 章节目录 第50页 但他终归是饱读圣贤书的谦谦君子,做不到陆长鸿这样口无遮拦,恶语相加。 良好的修养只让他只有片刻的愤怒,眨眼就恢复了平静。 陆长筠神色依旧温和,他看着陆长鸿,淡淡道:“君子不夺人所好,我怎么能要伺候你的人,若是传出去,有损二弟英明。” 陆长鸿被陆长筠一句话说的哑口无言,悻悻的不知说什么好了。 这房中之事,哪有拿出去宣扬的道理,虽然男人有几个妾室通房也是常事,但若是把这些事摆到明面上来说,就不怎么好看了。 更何况,他现在还年轻,身上没功名。身边伺候的女人多了,传出去难免让人诟病,说他好色不正经。 若是陆长鸿若真的把自己的女人送给陆长筠了,外界只会指责他给大哥穿自己不要的破鞋,任何一个有血性的男人,怕是也不会接受这样的赠送。 陆清竹看了看陆长鸿冷冷一笑,眼底是不加掩饰的蔑视:“眼下科考在即,大哥忙着温书,二哥好意,大哥怕是无福消受了。” 说罢,陆清竹站起身,凉凉的看了万氏与陆清荷一眼,与陆通道:“父亲,时辰不早了,大哥要回去看书了,我们先行告退了。” 然后,就直接拉了陆长筠的胳膊,面无表情的出了如意园。 陆长鸿这才反应过来陆清竹的意思,分明是嘲笑自己被美色所迷,疏于读书考试了。 他啐了一口,恨恨道:“这丫头片子,拐着弯的骂我呢?” 陆通则阴沉着脸,没好气的说道:“你看你干了什么蠢事!不骂你骂谁?” 陆通突然站在了陆清竹那边,让陆长鸿极为不悦,满不在乎的说道:“不就两个通房丫头吗,送给他是看得起他,还敢推辞……” “陆长鸿,你给我闭嘴!”陆通猛喝一声,手指着陆长鸿,手指都恨不得戳他脑袋上去,咬牙道:“我怎么生了你这样一个蠢货?” 陆长鸿躲到一边,不满道:“父亲,怎么你也骂我……” 陆通已经不想再和陆长鸿说一句话了,冷冷的瞥了他一眼,拂袖离去。 陆长鸿看着陆通的背影消失在面前,松了一口气,嘴里还念念有词:“父亲跟我置什么气啊?分明是陆清竹骂我在前的……” “二哥,你……”陆清荷幽幽看着陆长鸿,无奈的摇摇头,都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 若非陆长鸿是她的亲兄长,陆清荷只怕自己也控制不住的要骂他几句了。 明明是同一个父母,她怎么会有这么蠢的哥哥? 见陆清荷直摇头,陆长鸿皱起了眉,不高兴的说道:“妹妹你什么眼神,连你也见不惯我?” 陆清荷头疼不已,捂着额头,不想再留下去了:“母亲,我不太舒服,先回房了。” 说完,头也不回的就走了,深怕陆长鸿追上一般,加快了脚步。 陆长鸿一头雾水:“这怎么回事?” 万氏的耐心一点点的被陆长鸿磨没了,见他还丝毫没有认识到问题所在,颇有些忧心忡忡,束手无策,但自己的亲生儿子,又不能不管。 万氏深呼吸,调节了心态,这才语重心长的说道:“鸿儿啊,你说你今天都胡说了些什么?当着你父亲的面,怎么能说出……把丫头送给你大哥的话?” 陆长鸿嗤笑一声,翘着二郎腿,动作随意:“那是我看得起他,一天天的不近女色,谁知道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他有毛病关你何事?他就是缺女人,也轮不到你送。”万氏无语之极,想到刚才陆通怒火中烧骂了嫡子,白白让陆长筠兄妹俩看了热闹,心情也烦躁起来,叮嘱陆长鸿:“往后别再说那些话了,当心你父亲生气。赶紧赶紧的,回去温书,秋闱一定要考个好名次……” 那厢,陆清竹和陆长筠一同离开,回了漪澜院。 陆长筠个子高,脚步很快,一路埋着头往前走,陆清竹落后一段距离,无奈的喊:“大哥,你等等我呀!” 陆长筠这才如梦初醒:“对不起,阿竹……” 陆清竹哭笑不得,陆长筠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眸光沉沉,看得出来他有心事:“大哥还在因为二哥的话生气呢?” 陆长筠脚步一顿,目光晦涩不明,他摇头,沉声道:“没有。” “大哥别那些话放在心上。”陆清竹温声劝慰,神色变得坚定:“便是大哥你以后有本事了,也别像二哥那般贪恋女色,朝三暮四。日后我会帮你找一个美丽大方,温柔善良的妻子!” 闻言,陆长筠哑然失笑,尤其看到陆清竹格外郑重其事,莞尔道:“我的婚事,自有父亲母亲做主,哪里需要你帮忙!” 陆清竹红唇轻抿,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把剩下的话咽下去了。 陆长筠说的对,上有父母长辈在,兄长的婚事,哪里有让她这个妹妹操心的道理。 可陆通和万氏要是真的把陆长筠的婚事放在心上,早就应该做准备了,而不是他都过了十七了还撒手不管,不闻不问。 有些话,陆清竹没有明说,但聪明如陆长筠,也看得出父母的态度。 说到底,终归因为他们兄妹俩是庶出,没有势力雄厚的外家。 二十年前,陆清荷的亲生母亲李氏,也曾是风阳县首富家的嫡女。貌美如花,风光无限,求亲之人如过江之鲫。而她却偏偏看上那个新上任的风阳县令,甘愿为妾。 -- 章节目录 第51页 陆通年轻时也是一表人才,风度翩翩,能获得李氏芳心也不足为奇。何况他还信誓旦旦的在李家二老面前承诺,会好好对待李氏。 然而,男人这个时候的誓言根本做不得数,李氏满心欢喜的嫁给陆通,前后生下一儿一女,没有过过几天好日子,陆通就又纳了一房妾室。李氏郁郁寡欢,到底是红颜薄命,年纪轻轻就撒手人寰。 李氏的父母兄长对陆通也生出怨怼来,渐渐地两家就断了往来。 陆长筠出生在风阳县,幼时常去外祖家,后来陆通调任京城,陆清竹才出生,十几年来见过外祖父母和舅舅舅母的次数屈指可数,就靠一两封书信来往。 李家没有人做官,士农工商,商人的地位排在最末端,即便是李家生意做的再大,也难免有人瞧不起。 陆长筠陆清竹兄妹俩处境艰难,也不好过多的和外祖联系。 陆长筠长叹一声气,揉了揉陆清竹的黑发,温柔一笑:“你别胡思乱想了,我自会处理好的。” 陆清竹颔首:“那大哥你好好温书,不要被那些糟心事影响!” “好!”陆长筠忍俊不禁,却暗暗立誓,今年秋闱他一定要考中,有了本事,才不会受今日所受之屈辱,才能护妹妹安好,给她光明顺遂的前途。 忽然想起刚才回太子府回来时,陆清竹一脸不快的样子,陆长筠就忍不住问:“今日在太子府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陆清竹眸光微闪,低声道:“没什么……” “阿竹!” 陆清竹看到陆长筠要生气了,心道自己瞒在心里也不舒服,索性一口气把遇见文舒郡主的事说了。 陆长筠听得直皱眉,不满道:“这文舒郡主刁蛮任性我也有耳闻,却不想如此不分青红皂白,就往你身上泼脏水。女子清誉何其重要,你还未出阁,若是让那些流言所扰,将来还怎么嫁人!” 第31章 报国寺 陆清竹苦笑一声,可这有什么办法,文舒郡主是什么身份?皇家贵女,掌上明珠,她优越的出身就证明了她要高人一等。 别说文舒郡主骂人,就是打人,甚至拿着刀架在她脖子上,她也只能硬生生的忍住。 文舒郡主从一开始就对她没什么好印象,后来因为封景澜说了那几句似是而非的话,文舒郡主心里就更厌恶她了。 陆长筠蹙着眉,郑重道:“既然文舒郡主误会你跟九王爷关系匪浅,那以后你就尽量离他远一些,男未婚女未嫁的,总要避嫌才是。” 陆清竹自是明白,恨不得以后都不要见到封景澜了,每次遇到他总没好事。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明明无辜的是她,受委屈的也是她,结果反过来,她要被人嘲笑奚落。 不知不觉,陆清竹已经视封景澜为洪水猛兽了,今后有多远,她就躲多远。 因为陆长筠难得一见的被陆通骂了,终于安安分分的看了几天书,如此,陆家上下倒也相安无事。 很快到了去报国寺上香这日,陆清竹早早的准备妥当,在万氏的带领下,和陆清荷陆清兰一起,乘了马车出城往京郊的报国寺去。 报国寺离内城有些距离,乘马车也需要一个半时辰。 万氏想到路途遥远,几人挤在一起不便休息,便另准备了一辆马车,她和陆清荷坐一辆,陆清竹和陆清兰坐一起。 陆清竹求之不得,原本万氏看她不顺眼,而陆清竹也因为陆长筠的事,对万氏母子几人心存芥蒂。 所以一等万氏说完,她便拉着陆清兰上了后面一辆马车,然后便听见万氏在身后嘀咕道:“没大没小,毫无教养!” 陆清竹装作没听见,在背着万氏的地方,特别幼稚的做了一个鬼脸。 等马车缓慢动起来开始加速,陆清兰才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看到她的动作,陆清竹不禁失笑,问道:“你在怕什么?” 陆清兰转了转眼珠,小心翼翼的说道:“母亲凶起来的样子真可怕。” 陆清竹一愣,以前她也挺怕万氏生气的,后来不知道从何时起,就破罐子破摔了,万氏也没能拿她怎么样。 见陆清兰面露惶恐,陆清竹笑眯眯的安慰她:“没关系,习惯就好。” “母亲好像很不待见我们?”陆清兰话一说完,发觉自己似乎说错了话,猛的捂住了嘴,惊慌失措的看着陆清竹:“二姐,对不起……我、我不是说我们,是我不是你……” 陆清竹忍俊不禁:“你又没说错,何必道歉!她是嫡母,我们是庶出,不待见我们也正常。” 万氏何止是不待见她们这两个庶女,连陆清竹母亲李姨娘,陆清兰母亲陈姨娘,都看作眼中钉。 曾经跟她作对的李氏已经死了,只剩一个柔柔弱弱的陈姨娘,根本不足为惧。 陆家中馈由万氏一手把持,她们这些庶子庶女自然也要看她脸色。 这段时间,若不是陆通觉得她有了利用价值,估计万氏早早的和陈家定了亲,她现在都应该在陈家了。 陆清兰觉得陆清竹的话说的有几分道理,下意识的点头,而后这才发现不妥,她们竟然在数落嫡母的不是。 陆清兰连忙摇摇头,除去脑海里那些想法正襟危坐,惹得陆清竹好笑不已。 姐妹俩平日相处无多,加上陆清兰话不多,二人说了一会儿话,陆清兰的视线就被窗外快去掠过的景色吸引了。 -- 章节目录 第52页 此刻时辰尚早,马车出了城驶上官道,远处绵延起伏的青山,在薄雾里若隐若现,天边金光乍现,一轮红日渐渐升上天空,光芒四射。 耳边有虫鸣鸟叫,知了声清脆响亮,回响在宽阔的树林里。 陆清兰自幼生长在后宅,一年到头都难得出一次门,更是从未出过京城。突然看到广阔无垠的山川和天空,激动的面色绯红,掀着帘子不停地左顾右盼,脸上洋溢着惊喜欢快的笑容。 看到陆清兰露出纯粹温暖的笑容,陆清竹脸上也不自觉的露出笑来,索性与陆清兰一起盯着窗外看。 见了这天高地阔的风景,感受着迎面而来的凉风,心里什么不愉快都抛之脑后。 马车渐渐上了山,入眼处郁郁葱葱,苍翠欲滴,一望无际的树林遮住头顶的烈阳,十分凉爽舒适。 马车到不了寺庙,在半山腰停下,今日虽不是初一,可来报国寺上香求签的香客也不少。 一下马车,就能看到山上若隐若现的报国寺,青烟袅袅,环绕在山顶,隐隐还有厚重沧桑的钟声传来,让一路颠簸而来疲惫不已的人,不自觉的就静下心来。 佛法无边,真的有荡涤心灵的能力。 陆清竹下了马车,能看到一路蜿蜒的阶梯上,三三两两的香客赶路。 拾阶而上,走过千步梯,到了山门前便能看到络绎不绝的人进出报国寺。 万氏走在前面,买了香烛,有小僧前来引路前往大雄宝殿。 陆清竹来过报国寺两次,轻车熟路的跟在万氏身后,一座一座佛像拜过去。 巳时正有一场住持明空大师讲解的佛法,明空大师是得道高僧,每十日会讲经一次,功课完成,找他求签问佛,自是十分灵验,故而有许多香客慕名而来。 眼下科考在即,许多家有读书人的都纷纷来拜佛,祈求一考即中,金榜题名。 万氏虽也信佛,可尚未到身心痴迷的程度,忽然说要留下吃了素斋晚些时候再回去,全因在禅房外看见许多达官贵妇也来听明空大师讲佛,故而也拉着陆清竹姐妹几人去。 陆清竹并不想去,可万氏已经远远的看见了认识的人,兴高采烈的迎上去。 她抬眸便见那里站着一个四十岁左右,身穿华服,雍容华贵的妇人。她身旁是个年轻俊朗的男子,笑容满面,带着几分风流的痞意。 万氏热切的与那妇人打招呼:“常夫人,真是巧了,没想到在这儿遇见您!” 说罢,万氏赶紧朝陆清荷几个招手,道:“你们快来,见过常夫人和常公子。” 陆清竹怔了怔,这才猜到那妇人的身份。 常太傅的夫人,常曦华的母亲刘氏。她身边的年轻男子是她嫡子,常曦华的兄长常玉。 待几人见了礼,常夫人略微打量了一眼,笑道:“这几位都是府上的小姐吗?个个都是花容月貌的美人坯子!” 万氏道:“常夫人过奖了,她们蒲柳之质哪里能和曦华小姐相比。” 也不怪平日气焰嚣张的万氏,此刻面露讨好,阿谀奉承,溜须拍马了。 常夫人的丈夫是太子太傅,早些年常太傅金榜题名,是赫赫有名的探花郎,只是那时家里长辈相继过世,守孝的时间长了,便把亲事耽搁,年近三十才娶妻生子。 常夫人小了常太傅十几岁,气质上乘,风韵犹存,最重要的是,她这个岁数已经是朝廷赐封的二品诰命夫人,有诰封文书,享受俸禄。这在文武百官的亲眷中,已经是绝无仅有的存在。 其实,在众人眼中,有无俸禄并不重要,都是腰缠万贯的达官贵人,没人会把那点俸禄放在眼里,令人羡慕的,是诰命本身的荣耀。 男子做官,封侯拜相,加官进爵是常事,女人深居后宅,哪怕再有本事也无法获得一官半职。 这诰命之位与丈夫儿子的官职和能力息息相关,若是丈夫或者儿子身居高位,颇受皇上看重,皇恩浩荡自然也会惠及家人。 因此,若是哪家夫人获得诰封,必定是光宗耀祖,风光无限。每年大年初一,还能进宫觐见皇后,若是有重大宴会,也能穿着专制的诰命朝服参加。 万氏只是从四品官员的家眷,陆通无权无势,也没有突出的才干,即便是再有十年,也得不了诰封,心里自然是无比羡慕常夫人的。 常夫人笑了笑:“上回曦华从太子妃娘娘的赏荷宴回来,跟我提起贵府二小姐大放异彩,在诗画比试上得了第三名。不知哪位是陆二小姐?” 万氏愣了愣,表情微变,很快又若无其事的笑起来,和颜悦色的对陆清竹道:“清竹,来给常夫人请安。” “是。”陆清竹虽然对于万氏突然和蔼的语气感到不适,但还是维持着端庄大方,往前两步,恭恭敬敬福了福身:“清竹给夫人请安!” 常夫人很快打量了陆清竹一番,颔首道:“果真是钟灵毓秀,清雅如竹,倒是映了你名字!” “多谢夫人谬赞。” 陆清竹低眉垂首,是再端庄不过的姿态。发间的步摇流苏,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清脆作响。 这一幕被一旁的常玉映入眼帘,他本是随意一看,却被那个窈窕的身影吸引,一抹惊艳自眼睛里一闪而过。 “陆二小姐天人之姿,何必自谦!”他看着陆清竹,扬唇轻笑,说不尽的风流倜傥。 -- 章节目录 第53页 陆清竹没有想到常玉会主动跟她说话,陆清竹感觉到他在看自己,微微抬眸,便见常玉肆无忌惮的盯着自己,笑得十分张扬。这让陆清竹心里,无端生出一股怪异的感觉来。 第32章 当局者迷 常夫人也似是没料到常玉会突然开口,露出惊讶的神情,然后又很快的恢复和煦的笑容。 连万氏和陆清荷在听到这句话时,也扬眉看向了的常玉,又飞快的移开目光,神色不明。 突然被一个陌生男人夸赞,难免让人觉得别扭,陆清竹虽然有一瞬间的诧异,但皎皎如玉的俏脸上,依旧是带着不失礼数的笑,温润若水,却又疏离陌生。 常玉看到陆清竹的表情,知道自己心直口快失言了,正想找什么话补救。那边已有一个身穿僧袍的小和尚过来,双手合十,恭敬道:“明空师父要讲佛了,小僧特来请诸位前去。” 如此,倒算打破了这一尴尬的气氛,常夫人道了一声好,又看了陆清竹一眼,才道:“陆夫人我们一同去吧!” 万氏自然求之不得,连忙应了。常夫人这才迈开脚步往前走,万氏趁着这个机会,朝陆清竹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警告她按捺自己,不要得罪了常夫人和常公子。 陆清竹哭笑不得,她像是不识时务之人吗?上次已经有了文舒郡主这个前车之鉴,这回她也不会逞口舌之快,再得罪常夫人和常公子了。 虽然那常玉的话说的有些唐突,但人家也好歹是坦荡荡的,除此之外,并无失礼之处,她也不便多说什么。 一行人到了后殿,明空大师已经在那里等候,后殿宽敞空旷,每隔五尺便有一个蒲团,供前来参佛的香客打坐。 殿中的两根柱子之间,以黄色的帷幕遮挡,恰好男女香客分隔开来。 陆清竹选了一个靠边的蒲团,和陆清兰相邻。还未坐定,陆清竹突然感觉小腹一阵绞痛,隐隐不舒服。 心中咯噔一声,暗道不好。上首,明空大师已经准备开始,陆清竹悄悄拉了拉陆清兰,压低了声音道:“三妹,我肚子不大舒服,先出去一下,母亲问起你便如实说。” 陆清兰看她捂着小腹,面露尴尬,立刻便明白了,脸也莫名其妙的红了,用细如蚊蝇的声音说道:“那二姐你赶紧出去吧,快去快回!” 陆清荷点点头,蹑手蹑脚的从侧门出去。 明珠身为婢女,此刻尚在暂时歇息的禅房等候,陆清竹赶紧过去,找到她低声耳语了几句,明珠立刻瞪大了眼,双颊绯红。忙不迭的去包袱里取了一样东西,做贼似的塞到陆清竹手里。 陆清竹也觉得脸上臊得慌,但好在出门之前,该带的东西都备齐全了。 如若不然,她在佛门清净之地,忽然小日子来了,弄脏衣裙才真是丢脸。 陆清竹一路往净房去,待解决了问题,没有发现不妥之处,这才松了一口气。 行经一棵三丈余高的菩提树时,陆清竹脚步一顿,树下一个青色的身影吸引她的注意。 青衣长袍,墨发束顶。鬓若刀裁,眉如墨画。他一人坐于石桌前,骨节分明的手指举着一粒白玉棋子,迟迟没有落下。他眉头轻锁,很是认真的看着桌上的棋盘。 陆清竹看得有些失神,略一思考,便抬脚走了过去。 那人下棋正入神,并没有注意到她。陆清竹的眼神,也不自觉的落在他所看的棋盘上。 黑白棋子几乎摆满了棋盘,凌乱交错,乍一看有些杂乱无章,但又处处透着针锋相对,错落有致。很明显,这是一盘无解的死局,难怪这下棋之人愁眉紧锁,举棋不定了。 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叶落在棋盘上,原本盛兰舟还在冥思苦想这下一子该落在何处,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却钻进鼻子里,他猛地抬头,这才发现身边站了人。 身姿纤细,娉婷袅娜。此刻,她正专心的看着桌上的棋局,面若桃花,眸光似水。正好一阵凉风吹过,扬起她身上绿色的罗裙,翩翩翻飞,飘逸绝伦。 盛兰舟下意识的咽了一口唾沫,忽然有些坐立不安,然后心底便溢出一股难言的欣喜来。 “陆小姐,你如何在这儿?” 略显低沉的声音响起,陆清竹忙福了福身,露出浅浅的笑容来:“我同母亲来上香拜佛,为两位兄长祈福。” 盛兰舟想起陆清竹家里似乎是有人要参加科考,当下便道:“那我祝你两位兄长旗开得胜,金榜题名。” 陆清竹莞尔一笑,轻轻颔首:“那便多谢世子了。” 盛兰舟凝望着她带笑的眉眼,颇有些无所适从。 他轻咳一声,压下莫名躁动的情绪,放下手里的那枚棋子,神色自若的指了指对面的石凳:“陆小姐若是不介意,便坐下说话吧。” 陆清竹本来想说还得去听明空大师讲佛,但看到盛兰舟墨玉一般深邃的眼眸,话到嘴边又改了,只道了一声:“好!” 二人相对而坐,皆是有些局促,陆清竹倒没什么好遮掩的,抬眸看了盛兰舟一眼,却不想他正好也看过来。视线在空中相交,莫名有些尴尬,但不知怎么的,两人沉默无言对视了片刻,又特别默契的笑了出来。 如此相视一笑,倒是驱散了那些微尴尬的气氛,陆清竹这才发现,盛兰舟笑起来脸颊上还有两个酒窝,格外好看。 盛兰舟一手握拳抵在唇边,然后神色自若的放下,说道:“不知陆小姐对这棋艺可有涉猎?” -- 章节目录 第54页 陆清竹也不夸大,也不自谦,道:“略懂一二。” 盛兰舟这才道:“那你看看这棋局可有解?” 陆清竹手撑着下巴,依言去观察那盘棋局,能摆出这样棋局的人,必然技艺精湛。果然她便听盛兰舟开口说道:“这是寺里一位大师留下的棋局,他钻研棋艺已久,与人对弈时,恰巧走到这一步就无路可走了。我正好见了,便打算来试一试,结果都看了半个时辰了,还是无解!” 陆清竹秀眉微挑,笑道:“即使如此,世子无解也正常。” “那你看看,能不能解开?”本来盛兰舟只是说笑而已,也没怀着多大的期待,然而待他说完这话,就看见陆清竹点了点头。 “真的?”盛兰舟又惊又喜,心里一时百味杂陈,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不过说完他又觉得自己语气带着质疑,会让陆清竹误会。 盛兰舟有些慌乱,想要解释,却见陆清竹拿起一颗棋子,思考了片刻,从容不迫的放下。 盛兰舟微怔,看到她落子的地方蹙了蹙眉,呢喃道:“这已经……” 陆清竹弯了弯唇角,道:“这已经输了!” 盛兰舟盯着桌上的棋局,无端生出一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来。 陆清竹想了想,道:“这本就是死局,无解!世子何必拘泥于这方寸之地,围困其中?佛法讲究‘放下’,痛苦源于执念,执于一念,困于一念,当然痛苦。一念放下,会自在于心。正如这棋局,错乱无解,明知如此,世子若还一心想要取胜,那便是自寻烦恼,自添痛苦罢了!所以,又何故把输赢二字看的那么重要,非要执念于此?” 盛兰舟顿悟,霎时间觉得豁然开朗,眉头舒展,扬起春风般的笑意,连一双黑眸里都是灼灼的光芒:“原是我狭隘了,竟不如你看得透彻!” 陆清竹摇头,道:“不过当局者迷罢了。” 盛兰舟轻叹一声,视线自然而然的落在陆清竹脸上,她面色宁静,目光如水。年纪轻轻,安能做到风雨不动,大彻大悟,哪怕参透无上佛法也不能轻易做到。 也是他不了解,眼前的少女,本就与众不同,和他见过的那些大家闺秀都不一样。 但他又说不出哪里不同,只觉得看着她眼角眉梢的融融笑意,心里也觉得欢喜。 陆清竹被他看着,表面不慌不忙,坦然自若,可心里莫名生出一丝奇异的感觉,心脏砰砰直跳的厉害。 直到一位不速之客到来,才让她波澜起伏的心脏归于平静。 几名奴婢簇拥着一个高贵典雅的妇人而来,身姿款款,说不出的雍容华贵,她看着陆清竹,脸上带着笑,目光却有几分复杂。 盛兰舟的眉头几不可见的蹙了起来,却还是喊了一声“母亲”。 陆清竹赶紧站起身,恭恭敬敬的行上大礼:“清竹参见王妃娘娘。” 顺安王妃看了她半晌,又看了看盛兰舟,才道:“你是陆家二小姐?” 陆清竹愣了愣,垂首道:“是。” 顺安王妃笑容可掬,温声问:“素来报国寺求签灵验,今日我带兰舟来,特意来替他求一求姻缘。不知陆二小姐,是否也是?” 陆清竹低着头面色未变,一颗心却提到了嗓子眼。 顺安王妃虽是闲话家常般与她说话,可陆清竹还是听出了一点不对劲,仔细一听,分明是带了几分咄咄逼人的气势。 她身为闺阁女子,尚未谈婚论嫁,哪里会如此明目张胆的,自己来寺庙求姻缘。 顺安王妃莫不是故意这样说? 那她何故要为难自己?就因为刚才自己和盛兰舟在一起? 陆清竹一时间百感交集,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但面对顺安王妃,她只能维持尊敬恭顺的态度:“王妃娘娘说笑了,婚姻大事自有父母做主,臣女不敢逾矩。”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有点卡文,半天写不出几个字…… 第33章 情窦初开 “母亲……”盛兰舟脸上浮现一丝不快,对于母亲并不算客气的话感到烦闷。尤其他看到陆清竹低眉顺目,无可奈何的模样,就觉得……心疼。 顺安王妃偏头看了他一眼,不冷不热,却饱含了警告,话却还是对着陆清竹说:“兰舟,随我去抄写佛经,不打扰陆二小姐了。” 陆清竹一凛,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是不等盛兰舟回答,她便道:“是臣女叨扰了,哪有让王妃和世子移步的道理,臣女先行告退!” 说罢,便微微福身,恭敬的行了礼,才转身离开,连看也不曾看过盛兰舟一眼。 盛兰舟愁眉紧锁,眼底情绪翻涌,闭眼冷静了一阵,才看着顺安王妃,沉声道:“母亲,我与陆小姐不过是偶遇,对弈一局罢了,您何苦要把话说的那样难听,赶人家走?” 毕竟在他眼里,母亲从不是个咄咄逼人的人,待人亲和温柔,他颇为敬爱。今日她的态度,有些反常了。 “兰舟啊……”顺安王妃目光意味不明,拉了盛兰舟的手,轻轻拍了拍,叹了声气,道:“我这是为了你好!你和那个陆二小姐,男未婚女未嫁,私下见面成何体统,要是传出去了,可是影响你们的声誉的!” “我与陆小姐清清白白,并未有任何逾越之处,母亲何必……”盛兰舟只觉得胸闷气短,他自认还是一个温文尔雅,成熟稳重的人。 今日偶遇陆清竹,他心里是极为欣喜的。第一次见到她时,他便觉得那是个十分特别的女子,遇事沉稳,不卑不亢,不骄不躁,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 章节目录 第55页 后来偶然再遇时,他被忽然映入眼帘的女子惊了一瞬,但惊讶过后就是难以言说的欢喜,像泡在了蜜里,舒服的有些飘飘然了。 那一刻起,仿佛有一粒种子,悄悄落在了心里,渐渐生根发芽,有了生命。 那是他近二十年的时光里,不曾有过的波动,情窦初开,永生难忘! 好不容易有了这样的悸动,他的母亲却站出来反对,盛兰舟心里是说不出的憋屈,更多的是有一种无能无力的失落感。 顺安王妃和蔼的说道:“兰舟,你马上就到弱冠之年了,该是时候娶妻生子了!” 盛兰舟抿着薄唇,低头不语,眉梢略显冷硬,顺安王妃又道:“前几日我去高家,跟老夫人提了你和月言的婚事,高大人和高夫人对你都非常满意。待嘉行科考之后,我便写信给你父王,挑个吉日请官媒上门提亲。” 盛兰舟脸色大变,幽潭般深邃的黑眸里情绪翻涌,一股难言的怒气从心底冲出来,连语气也冷凝了:“母亲怎么从未与我商量过?” 顺安王妃不以为意,轻笑道:“我们顺安王府和高家乃是至交,知根知底,月言那姑娘又是我亲眼看着长大,跟你最般配不过……” “可那是我的婚事!”盛兰舟眸光沉沉,仅剩的一点耐心燃烧殆尽:“母亲不曾问过我愿不愿意,喜不喜欢,就做了决定?” 顺安王妃被盛兰舟质问的语气,说的生了几分怒气,正色道:“儿女姻缘,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殚精竭虑为你的婚姻大事操心,你就是这么同你母亲说话的?” “母亲息怒。”盛兰舟忙拱手赔罪,他是打心眼里尊敬顺安王妃的,他不愿因为这些事情让母子之间生出嫌隙,但他还是希望自己的婚事,能自行做主,至少要选一个喜欢的女子为妻:“眼下儿子没有成亲的打算,母亲不用费神了!” 顺安王妃眉头一皱:“为了那个陆家小姐?” 闻言,盛兰舟怔愣了片刻,眼神微变,很快恢复如常,淡淡道:“不是!” 顺安王妃并没有因为他的话松一口气,反而听见他出言否认,一阵心凉,捂着胸口深吸气,这才说道:“我不管你是什么心思,你最好趁早放下那些念头,你和那个陆清竹,没有可能!” “母亲,您说什么呢!”盛兰舟突然怒上心头,险些控制不住的要翻脸,但眼前人是顺安王妃,是他的母亲,他不能胡言乱语,衣袖下的手紧紧握拳又放松,如此反复几次,才恢复冷静。 眉梢渐平,盛兰舟总算没有将怒火表达出来,只是用略带沙哑的声音说道:“儿子有事,就不陪母亲抄写佛经了!” 说罢,恭敬的拱手施礼,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开。 “兰舟……”顺安王妃唤了一声,没有等到儿子回头,依旧义无反顾的消失在视线里。 陆清竹回了禅房,刚才明珠没有陪着她,看到她回来,忙迎了上去:“小姐你总算回来了,奴婢等了许久见不到人,还以为您走丢了!” 陆清竹扯扯唇角,笑了笑:“放心吧,我没事,只是碰见了顺安王妃和世子,说了会儿话。” 明珠一听,眼神都变了,惊道:“顺安王妃和世子也在报国寺呀?” “是啊!”陆清竹点头,只简单的和明珠说了两句,只是长长的睫毛微微垂下,掩盖了眼眸里复杂的目光。 方才王妃说话的态度历历在目,陆清竹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有些失落,有些彷徨。 若是旁人,她或许还能生出几分怒气来,可顺安王妃话虽说的不太中听,却让她迷茫的心境陡然清明过来。 对于盛兰舟,她并不否认的对他生出一丝好感,见不到他的时候,会偶尔想起他,终于见面的时候,会觉得欢喜雀跃,但是这也仅仅是个开端,并没有非君不嫁的念头。 更何况,刚才顺安王妃一席话,让她深刻的认清了自己的身份。 她和盛兰舟本就是云泥之别,中间隔着千千万万的鸿沟,根本没有未来。就今日看到顺安王妃的态度,就知道她不会同意盛兰舟和自己往来。 陆清竹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将那一丝几不可见的伤感驱逐,把所有起伏的心思深深掩埋在心底。 陆清竹怕离开太久引起万氏不满,在禅房停留了一会儿,就回了听佛经的大殿。 万氏应该是知道了她离开,看到她回来,满含警告的瞪了她一眼,才转过头去听明空大师讲佛。 待课业结束,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万氏一出大殿,就去追上常夫人说话了。 陆清竹和陆清荷陆清兰姐妹三人,落后几步,慢慢走在后面。 陆清荷今日穿了一身月白色齐胸襦裙,发饰简单,略施薄黛,一如既往的倾国倾城。 她眼眸轻转,视线落在陆清竹身上,缓缓道:“二妹方才做什么去了,怎么耽搁这么些久?” 陆清竹面色丝毫未变,轻笑道:“偶遇了顺安王妃和盛世子,王妃留我说了几句话。大姐有什么问题吗?” “顺安王妃?”陆清荷脚步一顿,有些难以相信:“她和你说什么?” 陆清竹扬了扬眉,嫣然浅笑:“就随意问了几句话,没有别的。” “是吗?”陆清荷半信半疑的看着陆清竹,见他神色坦然,也不好多说什么,只不冷不热的说了句:“那你可真是好运气!” -- 章节目录 第56页 陆清竹不置可否,陆清荷不再说话,此事就算揭过不提。 只是下了山,准备上马车离开时,常玉殷勤的拿了两壶清水过来让她们路上喝,陆清竹心生防备,又想到她之前形容封景澜的那句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万氏精明的眼神在陆清竹和常玉身上滴溜溜的转,似笑非笑的接过水,拿了一壶给陆清竹,客气的与常玉道谢:“如此就多谢常公子美意了!” 常玉拱拱手,语气恭敬:“陆夫人客气了,回城路途遥远,夫人和诸位小姐有什么事,尽管可以告诉我。” 万氏注意到,常玉虽在与她说话,可视线分明是有意无意的往陆清竹身上看,心中顿时了然。 陆清竹故作不知,当没有看见常玉的眼神,很快就把此事抛之脑后,只是没想到却因此引出祸端。当然,这都是后话了,暂且不提。 从报国寺回去后,陆清竹就忙着替陆长筠打点科考需要的东西。 秋闱临近,整个京城的气氛都忽然严肃起来,里里外外格外热闹。 陆长筠虽有些紧张,但好在定力好,每日不慌不乱温书,只是每晚看书的时辰,又延长了一个时辰。 陆长鸿被陆通耳提面命的训斥了一顿,也临时抱佛脚,难得认真的抱着书翻了翻。 日子一晃就过,终于到了八月初十秋闱这天,京城内外戒备森严,成群的学子纷纷前往贡院参加考试。 今年秋闱共分为三场,一场考两日,考生休息两天后再进考场。 卯时刚过,陆长筠就起床准备了,陆清竹一晚上没睡好觉,紧张的翻着他的包袱,检查了好几遍,确定没有遗漏的,才跟着陆长筠出了门。 陆长筠见她眼下还有乌青,就知道她没休息好,心疼的说道:“你别送我了,回去休息吧!” 陆清竹此刻格外的精神,神经紧绷,一脸正色的说道:“不行,科考这么重要的事,我一定要看着你进考场才放心。” 陆长筠无奈一笑:“没什么好担心的,你乖乖在家,等我的好消息!” 陆清竹说什么都不肯,非要送他,陆长筠拗不过,只能应了。 第34章 秋闱 万氏和陆清荷也送了陆长鸿出来,陆通忙着上早朝,千叮咛万嘱咐的让两人好好应对考试,不可掉以轻心,才匆匆去了皇宫。 万氏今日显然是把对陆长鸿的担心挂在脸上,平时见了陆长筠陆清竹也总要嘲讽挤兑几句的,这会儿一心只有自己的亲儿子。嘘寒问暖的问陆长鸿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东西都没有准备齐全,完全没有把庶长子放在眼里,陆长筠倒也习惯了,对此见怪不怪了。 天未见亮,街道上已经是人来人往,到处可见形色匆忙的考生背着包袱往贡院方向去。 城里拥堵不堪,坐马车几乎寸步难行,幸而贡院离陆家不算太远,走路过去两刻钟便能到。 三年一次的科考,是朝廷一等一的大事,临近贡院,已经有身穿盔甲,手拿长刀的御林军分列四周,维护安全。 贡院外的长街围得水泄不通,陆清竹本想把陆长筠送到门口的,可人太多挤不进去,陆长筠不忍心妹妹跟着自己受罪,忙道:“阿竹,母亲,你们先回去吧,我和二弟进去就行!” 陆长鸿也难得正经的说了句:“大哥说的对,你们赶紧走吧。” 万氏往里张望了一下,人头攒动,摩肩接踵,她们身为女眷,也不好挤进去,想想便点了头:“那你们快去,别误了时辰!” 考试时间在巳时正,还有一个时辰,但考生需要提前进入贡院做准备。 陆清竹把包袱给陆长筠,正要和她说几句话,却见不远处一阵骚动,有人交头接耳的往那边看。 很快,拥挤的人群自动分散开来,一个风光霁月,犹如谪仙般的男子翩翩而来。 身形颀长,面如冠玉,唇边噙着一抹浅浅的笑意,仿佛三月里温暖的春风拂过,令人眼前一亮。 他信步过来,在拥挤的百姓里丝毫不受影响,仿佛是在自家的后花园踱步,手里折扇轻摇,径直走到陆清竹面前,笑得和煦又温柔。 陆清竹一副见了鬼的样子,她完完全全没想到封景澜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愣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封景澜睨着她,目光炯炯,神色自若的问道:“怎么了?见到我很诧异?” 陆清竹咽了咽唾沫,何止是诧异,看到他简直是匪夷所思啊。 陆清竹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旁的万氏已经惊呼了一声:“九、九王爷吗……” 万氏是曾见过封景澜一回的,虽然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但他那张出尘绝世的脸,是怎么也无法忘记的。 万氏震惊的还没缓过神来,那个身如玉树,丰神俊朗的男子看了过来,然后微微颔首,甚至拱手施了一礼:“是的,陆夫人。” “不不不敢当……”万氏大惊失色,忙后退了两步,惊慌失措的给封景澜行礼,下一刻却被一只修长的手虚扶了一把。 “陆夫人不必多礼,我看这里人多,不如我带贵府二位公子进去如何?”封景澜说完,目光便落在了陆清竹身上,眸光似水,波澜起伏。 万氏欣喜若狂,自是求之不得,陆长鸿他们要能早早进去,熟悉一下环境,还有时间再看看书。 万氏正要回答,陆长筠已经皱着眉,不怎么客气的说道:“不劳烦王爷费心了,我们自己进去就行!” -- 章节目录 第57页 封景澜突然出现这里,大献殷勤,必定是有所图谋。 不怪陆长筠对堂堂九王爷印象不好,自从上回陆清竹跟他说了太子府发生的事,陆长筠就把封景澜视作瘟神,不愿妹妹再和他见面。现在偶然见了,陆长筠如临大敌,不愿和封景澜多说一个字。 万氏这才如梦初醒,脸上堆着笑,忙不迭的说道:“是啊,王爷千尊万贵的,怎么敢劳驾您……” 封景澜被拒绝也坦然面对,丝毫没有不耐烦,反而依旧保持着翩翩风度,温润道:“我顺道,举手之劳而已,陆大少爷这么客气做什么!“ 陆清竹听着封景澜的话,一阵无语,他又不参加科考,也不是负责监考,大清早的会来贡院顺道? 陆清竹已经对封景澜的厚脸皮感到头疼,想起上回的事,她就莫名生出一丝怒气来,冷声问道:“王爷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有亲朋是来应考的?” 封景澜见陆清竹总算主动与自己说话,格外的高兴,也不计较她怒气冲冲的质问,笑道:“我送长孙殿下来的,那孩子毕竟是第一次负责秋闱,人生地不熟的,让人担心。” 封景澜脸不红心不跳的说了一通,陆清竹也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 皇长孙负责秋闱,她是听说过的。但封珏多大的人了,虽是封景澜的晚辈,可皇家出身的长孙殿下,难道还怕这种场合,需要封景澜相送? 陆清竹并不想戳穿他,既然封景澜这样说,她也不敢说不信,淡淡道:“那王爷去忙吧,我们就不打扰了。” 说完,便转了个身,对陆长筠和陆长鸿道:“大哥,二哥,你们快进去吧。” 陆长筠可不想再理会封景澜了,匆忙应了礼,就拉着踌躇不前的陆长鸿转身就走。 只是人太多,贡院外的考生都排着长队,陆长筠往里走,还没走几步,他忽然发现前面的人都自动让出一条道来。 陆长筠百思不得其解,回过头果然见到一个自在悠闲的身影跟在身后。陆长筠去看陆清竹,陆清竹只无奈的朝他一笑。 陆长筠抿了抿唇,就当封景澜不存在,径直往前,一路畅通无阻的就到了贡院大门口。周围看到封景澜的人,皆是露出惊讶的表情。 由于封景澜常在大街上乱晃,他这张脸又颇负盛名,加上今日来送考的多是朝中官员及家眷。见封景澜跟陆通的儿子似乎关系很亲近的样子,神色都是怪异复杂,也不知这陆侍郎怎么跟九王爷扯上关系了。 陆清竹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进去,连阻止都来不及,封景澜进去时,突然转过身来,勾唇一笑,意味不明。 陆清竹略微偏头,当做没有看见,万氏却是亲眼所见,封景澜突如其来的殷勤,面色古怪的看着陆清竹,好一会儿,才低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陆清竹故作不知,茫然的问:“母亲说什么?” 万氏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的说道:“当然是九王爷!” “女儿不知。”陆清竹说的也不是谎话,她的确不知道封景澜为何会突然出现,他向来行踪不定,陆清竹觉得好像什么场合都能碰见他。 但对于封景澜的来意,她的确猜不透。 虽说上次在太子府,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了两句暧昧不清的话。 但陆清竹可不自以为是的认为,封景澜对自己有什么别的心思。 当时文舒郡主出言讽刺她的时候,她可是十分郑重的跟封景澜说,以后不想见他的,她当时也想着封景澜从此也不理她了。 结果,他莫名奇妙的又来这么一出,陆清竹很是措手不及,一片茫然,也不知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万氏仔细盯着她看了一阵,似是要从她脸上看出点什么来,陆清竹就露出一张脸,任由她打量,反正身正不怕影子斜,她和封景澜清清白白,没有什么好遮掩的。 然而,陆清竹是这样的想法,别人却并不如此认为。 尤其是陆清荷,眼神落在陆清竹身上,秀丽无双的面庞上,虽然依旧带着端庄的笑,但心里却像火烧似的难受,酸溜溜的很不舒服。 在她印象里,陆清竹这个庶出的妹妹瘦小单薄,一无是处,她从来不屑于和她一起玩耍,身为嫡长女,陆清荷有属于自己的骄傲和风采,她费尽千辛万苦才和那些上流世家的小姐打上交道。 她虽生得花容月貌,艳冠群芳,可陆清荷知道自己出身不及别人,能和文舒郡主这样天之娇女说上几句话,都完全是因为自己和庞卫的亲事。 她有今日,完全是自己一点一点的争取到的,她并且为之沾沾自喜。当她为自己的努力感到高兴时,突然有一个人轻而易举的就脱颖而出,能得皇长孙和顺安王世子解围相助,还获得太子妃的青睐,参加了赏荷宴。现在连九王爷都青眼有加,甚至大献殷勤来讨好她。 陆清荷觉得难以置信的同时,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从心底钻出来,控制了她的心神,连捏着帕子的手都用力的变形了。 陆清竹倒是没注意到陆清荷的异常,只顾着回答万氏:“九王爷行事向来飘忽不定,我也不知他在想什么,他今日来大概是觉得科考新鲜好奇吧,毕竟当初他的文采也是能和状元郎媲美的。” “是吗?”万氏半信半疑,很快就陷入沉思,渐渐地也有了和陆清荷一样的想法。觉得陆清竹已经变化的,不能被自己操纵了。 -- 章节目录 第58页 万氏生出隐忧,但面上还是不显,只不冷不热的说道:“你一个闺阁小姐,少和男子见面,让人说闲话。” 万氏这话说的不大好听了,可以说是尖酸刻薄,陆清竹虽然觉得刺耳,但到底没在她面前表现出来,恭顺的应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九王爷:大舅兄要参加高考了,我要去献献殷勤! 陆长筠:你又不考试。 九王爷:可我文采比当年的状元郎还好啊! 陆长筠:当年?哦,王爷你这么大岁数了? 九王爷:…… 追妻第一回 合,九王爷败北! 第35章 醉翁之意 陆清竹望着封景澜离开的方向,那里人山人海,已经不见了那抹挺拔的身影。 陆清竹幽幽叹了一声气,只余满腔烦闷。 回了陆家后,陆清竹觉得时间尚早,又上床补了眠,待一觉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还不等她从床上起来,明珠就气喘吁吁的从外面回来,身后青柳和紫云吭哧吭哧的,抬着一个十分沉重的箩筐进来。 陆清竹满脸迷蒙,疑惑道:“这是什么东西?” 明珠掀开盖子,说道:“都是一些新鲜的瓜果,荔枝,西瓜,葡萄……” “哪里来的?”陆清竹一头雾水,虽然万氏从未短了她的吃食,府上的水果也不少,可这么一大筐的送过来,不像是她的行事作风啊。 “常夫人送来的,眼下常夫人就在如意园和夫人说话呢!” “常夫人?”陆清竹微惊,这完全在她意料之外,脱口而出:“她来做什么?” “听说这些瓜果,是常夫人一个远房亲戚孝敬的。拉了足足两马车去,高夫人特意给咱们陆家送了一些来,然后夫人立马挑了一些好的送到漪澜院来。”明珠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把自己打听的大概说了明白。 对于万氏突然对漪澜院的热情,明珠感到很高兴,应该是万氏意识到小姐的特别之处,对她改观,特意送了这么多水果来。 陆清竹可没有明珠那样乐观的心思,常夫人突然上门实在有些蹊跷,喃喃道:“她有什么目的,平白无故的上门来?” 明珠不以为然的说道:“老爷和常太傅是同僚,在朝为官相互来往也不稀奇啊?” 陆清竹不置可否,问题就出在这里。 陆家和常家若是深交,时常走动,常夫人上门来也不稀奇。可陆通仅仅只是个小小的工部右侍郎,人微言轻。而常太傅是太子老师,身居高位,虽无实差,可那一身的荣耀,是陆通望尘莫及的。 从那日在报国寺偶遇时,常夫人就很明显的释放了善意。今日又亲自上门来,还带了这么多水果。 虽说这些吃的,都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却也是用了心的,毕竟这炎炎夏日里,人参燕窝也比不上一口沁人心脾的瓜果。 陆清竹一时想不到常夫人的来意,只能暂时让明珠把那些水果收下,后来一想,好歹是收了常夫人的礼,她不去致谢也说不过去。 陆清竹赶紧起身,换了一身藕荷色的绣花长裙,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髻,连脂粉都没涂,就往如意园去。 如意园很是热闹,陆清竹才跨进院子,就听见了万氏与常夫人说笑的声音。 小厅里,万氏与常夫人坐在上首,陈姨娘和陆清荷陪同,陆清荷一进门,万氏就眼尖的看到她,热络的招招手:“赶紧过来谢过常夫人,常夫人可送了不少瓜果来。” “是,母亲。”陆清竹一一给长辈行了礼,又特意向常夫人道谢。 常夫人保养得宜,年过不惑看起来却只有三十出头,她脸上带着温婉亲和的笑,看起来更加优雅端庄。 “你这孩子,几个不值钱的果子,你道什么谢呢?”常夫人亲自拉着她起来,眉宇间都是笑意。 陆清竹微微一僵,难以适从的被常夫人拉着手,她向来不喜与陌生人有身体接触,极为别扭,但是又不好挣脱,只能扬着笑脸尽量不失了礼数。她又莫名觉得常夫人今日的态度,似乎比上次在报国寺初见时热情得多。 万氏笑道:“规矩体统总不能忘的。” 常夫人道:“女孩子哪里需要学那么多规矩,我们家曦华可都是让他父亲给宠坏了。” 常夫人语气虽然是对自家女儿的略带不满,可陆清竹知道事实并非是她说的那样,作为唯一的嫡女,常曦华自然是受尽宠爱的。 可是她的规矩礼仪,却是实打实的周到,一看就是经过专门的礼仪嬷嬷教导过的。若是常曦华都不懂事,那全京城都找不出两个比她更得体的大家闺秀了。 常夫人说这话是自谦,旁人当然不能附和,万氏心知肚明,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直夸奖道:“常夫人说哪里话,您的儿子女儿,哪个不是出类拔萃,万中挑一?” 常夫人笑容淡了些,叹气道:“我们常家子嗣不丰,仅有一儿一女,不比你们家人丁兴旺。便是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就丝毫不如府上的两个公子。” 万氏心里嘀咕,子嗣少只要都是自己亲生的都是最优秀的,若是多几个庶子庶女谁也吃不消。 虽然这样想,万氏可一点没表现出来,笑眯眯的说道:“常家家大业大,可不是我们小门小户能比的,常公子自然也是人中龙凤!” 万氏说的算不得夸张,常玉比起许多名流世家的公子,光是嫡出独子的出身就不知胜出了多少,妻妾成群庶子无数的人家。 -- 章节目录 第59页 得天独厚的优势,让常玉早早的娶了亲,妻子楚氏乃是六王妃的亲侄女。 然而,常家还没有因为这门亲事青云直上,获得更多的好处。楚氏就生了疾病,没多久就撒手人寰,一儿半女都不曾留下一个,去世时年仅十八岁,常玉那时也未及弱冠。 如今常玉一年妻孝已过,府中虽有几个妾室通房,但一直不曾续弦。 常夫人近来频繁对陆家示好,万氏也从中摸清了一点门道,不过这些事暂时不能提,万氏自然也不会主动询问。 常夫人又坐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才告辞离开,万氏领着陈姨娘和陆清竹姐妹俩把常夫人送出门。 转身回府时,陆清荷意味深长的看了陆清竹一眼,然后似笑非笑的跟着万氏进门。 陆清竹和陈姨娘走在后面,跨过门槛,万氏和陆清荷已经走远了。 陈姨娘往前遥遥看了一眼,与陆清竹并肩而行,低声道:“你近来可有听老爷夫人提过你的亲事?” “我的亲事?”陆清竹一愣,一脸茫然:“不曾听说过。” 自从拒绝陈家的亲事后,陆通和万氏也没有再提过她的亲事,陆清竹当然是不着急,陆通没有着急替她张罗亲事,她也乐得轻松。 听陈姨娘这样说,陆清竹有些不明所以,陈姨娘左右看了看,四下无人,才又用更低的声音说:“今日常夫人上门,你也见了她的态度,只是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陈姨娘如此提醒,陆清竹断没有还不明白的道理,常夫人刚来时,她就觉得常夫人别有用心,照陈姨娘这么说,常夫人似乎是把主意打到她身上来了。 陆清竹一时觉得脑袋里一片混乱,理不出什么头绪,但嘴上还是感激的对陈姨娘说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姨娘,谢谢您!” 陈姨娘不太自在的摆摆手:“我就是提醒你一句,早些知道,早做打算!你别怪姨娘多嘴才是。” “怎么会呢,我应该好好感谢姨娘才是!”不管怎么说陈姨娘都是好心,她现在也该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漪澜院和陈姨娘的住处不同方向,两人在岔路口分开,陆清竹又道了声谢才回了屋子。 如意园里,陆清荷伺候着万氏躺在榻上,坐在边上轻轻的替她拿捏筋骨。 万氏餍足的闭着眼,一脸享受,慢吞吞的说道:“今日常夫人突然上门,很是奇怪啊,等你父亲回去,我得好好跟他说说。” 陆清荷抬眸,眼波流转,盈盈而笑:“母亲难道不好奇常夫人的目的吗?” “什么目的?”万氏明知故问,常夫人的来意,她隐隐能猜到些什么,但又不好说。 陆清荷抿了抿红润的唇,脸上笑容愈发明朗灿烂:“母亲可知常家公子丧妻的事?” 万氏睁开眼,点点头:“自然是知道的。” 毕竟楚氏的身份有几分特殊,亲姑母是六王妃,和常家也算门当户对。 这本来也是京城贵族圈子里津津乐道的一门姻缘,只是楚氏自幼体弱,嫁到常家后,时常生病,成亲不到两年就香消玉殒。 常玉年纪轻轻就丧妻,说出去也不是多光彩的事,常夫人担心儿子子嗣,常玉一年孝期一过,她就张罗着儿子续弦的事。 常玉虽是嫡子,可毕竟已经娶过妻子了,大户人家受宠的嫡出小姐自然不太愿意再嫁进常家。也只有家世稍差的嫡女,或者高门大户里一些稍微受宠的庶出的姑娘。 可陆家的三个姑娘里,陆清荷早早的定了亲,陆清兰尚且年幼,适婚的只有陆清竹了。 常夫人突然亲自殷勤上门来送瓜果,难道是把注意力放在陆清竹身上了? 万氏有几分酸意的想,常夫人眼光貌似也不太好,竟然会想着要陆清竹当自己的儿媳妇。 “母亲,如果常夫人存了和咱们家结亲的心思,您和父亲会不会同意?” 万氏略一沉吟,皱眉道:“这事我做不了主,还是得看你父亲的意思了。” 万氏没说的是,陆通一直做着成为皇亲国戚的美梦,不止一次的跟自己提过想要把陆清竹给嫁入皇家,哪怕只是侧妃,对陆家都有无比大的助益。 作者有话要说:求评,求票,求花花,求地雷!!! 第36章 续弦 更让万氏想不通的是,陆通到底是从哪儿生出的信心,能觉得陆清竹能嫁入皇家?单单是因为上次得了太子妃的青睐,参加了赏荷宴? 陆清荷手上动作一顿,眼底闪过一丝阴霾,然后又若无其事的开口:“母亲觉得常家如何?” “常家?自然是一等一的世家,常太傅是太子老师,受皇上器重,家中又无妻妾,只有一儿一女,家世清高却不复杂。”万氏说着说着,脸上的嫌弃显而易见:“这常夫人上门来,莫不是就想挑陆清竹给常玉续弦了?这丫头到底有几分本事,能让常夫人见过一次就念念不忘?” 陆清荷停了手,搀扶着万氏坐起来,笑得意味深长,漫不经心的说道:“念念不忘的人,或许不是常夫人呢?” “你是说常公子看上她了?”万氏挑眉,说的肯定,但回过头又觉得不太可能。陆清竹虽有几分样貌,可毕竟只是个庶女。仅有一面之缘而已,怎会就吸引了常玉的目光。听说这常家公子的妾室偏房,个个是如花似玉的美人,哪里会看得上并不十分出众的陆清竹? -- 章节目录 第60页 陆清荷眸光微闪,轻声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二妹她……也的确出众。” 在不知不觉中,就让人另眼相看,渐渐出了风头,甚至越过了她这个嫡姐去。 万氏垂眸沉吟,抬手端起案几上的茶杯抿了一口,缓缓道:“可早晨我们在贡院外遇见九王爷,看他客气有礼的样子,时不时看陆清竹,似乎九王爷对陆清竹也有几分特别之处。若是咱们撮合了常家,九王爷那边……” 陆清荷唇角一弯,勾出一个嘲讽的笑容,不屑道:“九王爷是何等丰神俊朗的人物,皇上的屡次赐婚他都不屑一顾,哪里会看得上二妹这样的小家碧玉?” “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万氏赞同的点点头,转头看着陆清荷,又道:“不过陆清竹只是个庶女,配常家,已经高攀了!” 自古嫡庶分明,常玉虽是没有原配,可还是京城世家,一众青年才俊里的佼佼者。 陆清荷道:“这常家高门大户的,虽然常太傅没有妾室通房,可常家公子可是性情中人,院子里伺候的人一只手也数不过来呢,二妹若是嫁过去,也能帮着训教训教。” 陆清荷意有所指,万氏微眯着眼,此事她自然也有所耳闻,常玉那些通房侍妾的,都是跟了他好几年的人。若是平白无故来了个当家主母,还是续弦的,心里定会生不满来,不说把常家搅得天翻地覆,但让陆清竹头疼是肯定会的。 万氏一想到那个场景,就觉得无比畅快。她早就看下面几个庶子庶女不顺眼了,陆清兰有陈姨娘护着,她不好动,陆清竹这个没了亲娘的丫头,她还是能敲打敲打的。 不过万氏也明白,现在说这些为时过早,八字没一撇的事,尚不能下结论。眼下陆长筠和陆长筠科考更重要,尤其是陆长筠,向来爱护他那个妹妹,他若是站出来反对,她暂时也不能将他们兄妹俩如何。 陆清竹自然不知道,自己现在已经被嫡母和长姐算计了。 抛去常夫人上门带来的一丝苦恼和郁闷之外,陆清竹更担心的是参加科考的陆长筠。 但好在陆长筠不负所望,在她翘首以盼两日后的傍晚,陆长筠步履轻松的走出了考场,除了有面容有几分憔悴,精神还是尚佳,眼睛里还隐隐透着未散去的兴奋。 陆清竹打听到考试结束的时间,早早的就在贡院外等着了,看到兄长出来,忙欣喜的迎上去,拉着陆长筠上下打量:“怎么样了?大哥,还好吗?” 陆长筠面色如常,从容道:“就是累了点,别的应该没什么问题。” 既然陆长筠都如此有自信了,陆清竹当然也不担心了,暗中舒了一口气。照陆长筠说,这一场既然不算太难,那第二场应该也比较容易,只要前两场得心应手,发挥得好,最后一场就不会有多大问题了。 历届科举考试,都是分三场,考生的名字用纸糊住,这样考官可以选拔出优秀的文章,不至于有作弊的嫌疑。只要前两场的考卷,能得考官的青睐,一眼看中,先行评了高分,那便有很大的机会。 参加考试,心态尤其重要,更何况陆长筠是经过无比充分的准备,四书五经烂熟于心,策论文章更是请教过许多同窗与师友。 陆清竹觉得今年的秋闱对陆长筠来说没有太大的难度,考中三百名内是没问题,重要的是明年的春闱和殿试。若是能一举高中,进士及第,才能算得上光宗耀祖。 陆长筠除了精神疲惫,没有什么不适,但一心只有风花雪月的陆长鸿却垂头丧气,一脸颓然的出来,见了陆清竹,他连多看一眼的心情都没有,直接绕过她上了马车。 回了陆家,万氏一阵嘘寒问暖,让陆长筠兄弟俩去沐浴更衣,又令厨房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晚宴,一家人围坐一起吃了一顿饭。 陆通在这节骨眼上也没多问,关心了几句,就让陆长筠和陆长鸿赶紧回去休息。 长时间的注意力集中,已经耗光了心神,贡院里吃住简单,甚至不能和考生随意交流。 天一黑,陆清竹心疼的催着陆长筠去睡觉。陆长筠这一睡,直接睡到翌日晌午,洗漱完毕,已经恢复了神采,又是相貌堂堂,身姿如玉的翩翩少年郎。 陆通去了工部点卯,中午不回家,万氏有一肚子话要和儿子说,陆清竹就单独和陆长筠吃了午饭。 饭后,陆长筠在窗下温书,陆清竹拿着一件半成的里衣缝补着,青柳在一旁小声的指指点点。 陆长筠分出神去看她一眼,叹气道:“你别做针线了,衣裳留给绣娘做就成。” 陆清竹手里动作没停,认真的缝着一针一线,随口道:“快要入秋了,我帮你做件里衣,我手艺不好,也只能做做里衣了。要是外袍,让我做的歪歪扭扭的,可不敢让你穿出去。” 陆清竹女红不精,大多是跟青柳学的。青柳心灵手巧,很会做衣裳,她跟着学了这么久,渐渐地从袜子做到荷包,能简单的绣一些花,到目前她的手艺也仅止于做件里衣。 陆长筠哭笑不得,无奈的摇摇头,集中心思继续看书。 陆清竹忙活了好一阵,总算把袖口的边收好,正要打算让陆长筠空了试一试,看看有没有改动的地方。 明珠一路小跑从外面进来,满面笑容的拿了一封信过来:“小姐,少爷,舅老爷家送信来了。” -- 章节目录 第61页 陆清竹一惊,欣喜道:“是吗?” 说罢,匆匆放下手里的针线,接过明珠手里的信,拆开信封,有厚厚的好几张信,满满的写了一些问候关心的话。 看笔迹,应该是舅舅亲笔所写,看到最后的内容,陆清竹忍不住‘呀’了一声,与陆长筠道:“舅舅说过些时候要来京城了!” “真的吗?我看看。”陆长筠放下书,拿过信看了看,很快就将内容看了大概。 陆长筠和陆清竹的舅舅李敏德,是李氏嫡亲的兄长,李家老夫人老太爷一生只有这个两个儿女。 老夫人老太爷年过花甲,在风阳县养老,李敏德则继续经营着父母留下的珠宝首饰生意。 李敏德十四五岁的时候,就跟着师傅走南闯北,学了不少制作珠宝首饰的方法。 后来手艺越来越好,获得更多客人的喜欢,生意也越做越大。那些珠宝首饰的成本虽高,成品过后的利润,也是十分可观。 像珍品阁的大部分的珠钗璎珞手镯等等样式,都是李敏德提供的。 天下的女子没有不爱首饰的,京城里的贵妇小姐们,对于喜欢的东西,哪怕一掷千金,也毫不心疼。 就是陆清竹自己,也觉得不能免俗。如今舅舅生意越来越大,他在信中说京城里客源丰富,会来京城暂住处理生意,若是有可能,之后会接上老太爷老夫人,在京城定居了。 李敏德在京城有一处二进的住宅,以往都在那里住,此番进京后也会在那暂住,陆清竹想到那里空闲许久,没有人打理,便与陆长筠商量过几日带几个去打扫一下。 陆长筠自然是没有异议,这些年虽然同外祖家没有多少联系,但毕竟是和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那份打骨子里出来的血浓于水的亲情,不会随着时间推移而变淡,况且舅舅舅母也都是善良敦厚的人,他们做外甥的,也只帮上这点忙了。 陆清竹下去安排,陆长筠又继续温书,很快就到了第二场考试的日子。 陆清竹送陆长筠出门时,忽然想到了封景澜。 上回在贡院外见到他,陆清竹已经有了阴影,下意识的想,今日会不会还要碰见他。 陆清竹叹息一声,她现在怎么也杞人忧天了。这封景澜好歹是堂堂九王爷,上次她已经毫不客气的赶人了,虽然没把厚脸皮的人赶走。但有了那次教训,封景澜肯定不会再来自讨苦吃了。 第37章 游湖 富丽堂皇,精美绝伦的九王府正院卧房里。 封景澜睡得正沉,忽闻一阵喧哗声由远而近,长年警惕谨慎的习惯,让他瞬间惊醒。刚坐起身,敲门声赫然响起,与其说是敲门,还不如说是十分不客气的拍着门。 与此同时,一道中气十足的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嚷嚷的他脑袋疼:“王爷,王爷!醒了吗?赶紧起床,该去贡院了。” 封景澜没有起床气,但是任谁大清早的,天未见亮就被吵醒,心中也是郁闷。 封景澜强忍着怒气,掀开被子起床,随手拿了一件外袍套上,沉着脸开了门。 门口,叶秋心惊胆跳的低着头,满脸的叫苦不迭,硬着头皮说道:“属下说您尚在睡觉,可盛、盛小公子非要来找您……” 叶秋被自家主子阴沉的目光看的说不出话来,生怕封景澜怒极,自己会被盛兰洵连累的遭殃。 好在盛兰洵天不怕地不怕的挡在前面,一脸坏笑的揶揄道:“第一次见美人睡眼惺忪的样子,真是赏心悦目呢!” 倒不是盛兰洵夸张,封景澜当真是天仙似的人物,五官绝色,墨发披肩,身上的衣服稍显凌乱,露出胸口一大片小麦色的肌肤。明明看起来是身量修长偏瘦的人,隔着贴身的里衣,却能隐隐看到他结实有力的肌肉。 封景澜黑着脸,面无表情地说道:“收起你那恶心的眼神,别想肖想本王!” 盛兰洵倒退两步,啧啧道:“放心,我对男人不感兴趣!” “是吗?”封景澜睨他一眼,不知想到了什么,眸光微闪,似笑非笑。 “当然。”盛兰洵挺了挺胸膛,表示自己是再正常不过的男人,封景澜不置可否,一脸鄙夷,盛兰洵痛心疾首,暗骂封景澜没眼光。想起正事,盛兰洵忙道:“你赶紧拾掇拾掇,咱们去贡院,我等会儿还得考试呢!” 封景澜蹙着眉,冷冷道:“你考试关我什么事?” 盛兰洵差点就跳脚了,没好气的问:“难道你死心了?” 封景澜茫然的看着他:“什么死心了?” “陆二小姐啊。”盛兰洵白了封景澜一眼,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她:“你不去见她了?” 封景澜眸光微沉,暗流涌动,想起这回事,他就恨不得把面前这个人一脚踹飞。 那日去贡院,从头到尾都是盛兰洵出的馊主意,亏他还怀着期待去,结果陆清竹连看都不多看他一眼。要不是他稳得住,脸皮厚,真的就落荒而逃了。 盛兰洵幽幽的看了封景澜一眼,有些心虚的笑了笑,说道:“你别灰心,佳人芳心哪里是那么容易获得的,今日你再去,让陆二小姐看到你的诚意,久而久之就会被你感动,不久就能抱得美人归了!” 封景澜凉凉的哼了哼,皮笑肉不笑,他若再信盛兰洵的鬼话,可就是真蠢了! 封景澜犹记得,科考前两日,盛兰洵兴致勃勃的来向他传授‘经验’,告诉他如何出现在陆清竹面前表现,如何打动美人芳心。 -- 章节目录 第62页 封景澜被盛兰洵天花乱坠的一通馊主意说的心动,现在想想他真是意志不坚定,竟然会被盛兰洵这小子说服,鬼迷了心窍! 眼巴巴的跑去贡院,还借了封珏的名义,结果他话还没说几句,就被陆长筠给拒绝,陆清竹更是满脸的戒备,恨不得立马把他打发走。 封景澜二十几年的岁月里,还没受过这种冷遇,若不是想着那人是陆清竹,他或许就当场翻脸了。 哪怕后来他厚着脸皮跟着陆长筠进去,心里还是觉得不舒服。尤其是看到陆清竹唯恐避之不及的眼神,胸口就像被人扎了一刀,闷闷的很是难受。 后来想一想也就释怀了,自己本来就有毛病,说到底还算不上一个正常的男人,这些年,他也算心如止水,从未对谁动过一点心思。 陆清竹多好的一个姑娘,他何必再念念不忘去祸害人家,凭添烦恼,彼此都不愉快。 “时辰不早了,你赶紧去考试吧,别耽误了。”封景澜想到这些,就颇为不悦,转身进了卧房就要关门,只剩下一道缝隙时,盛兰洵忙伸手来拦住。 他趁封景澜不注意,又把门推开了些,直接把半边身体拦在中间,死皮赖脸的说道:“王爷你怎么半途而废啊?有志者,事竟成,你才失败一次就想认输了吗?” 辰时未到,陆清竹送陆长筠到贡院,今日的人不是特别多,陆长筠顺利的到门口,就转头嘱咐陆清竹:“你回去吧,我自己进去就行了,下次也别陪我了。” “行,你快进去,再看会儿书。”陆清竹点头,催着陆长筠进去,还不等他转身,忽然见不远处有人跟他招手。 “还好赶上了。”盛兰舟一边念叨着,一边热情的搭上陆长筠的肩膀:“陆兄,要考试了吧?咱们一起吧?” 陆长筠后退一步,忙拱了拱手,客气道:“盛公子。” “客气什么呀客气啊,走走走,赶紧进去吧。”盛兰洵说着,不由分说的就又拉着陆长筠往里走。 陆长筠开始还一头雾水莫名其妙呢,他和盛兰洵并不相熟,见过几次面,却都不曾私下交谈过。 他心里正疑惑着盛兰洵为何突然对自己这么热情,忽然眼角余光瞥见一道颀长的身影,就恍然大悟了。 今日封景澜穿了一身玄色的斜襟长袍,赤红色滚边,用金丝线绣着祥云纹路,束着黑色带蟒纹的腰带,腰间还挂着一块通体润泽的玉佩。 头发以玉冠束顶,精雕细琢般的眉眼,完美无瑕的轮廓,他站在不远处,负手而立,威风凛凛,卓尔不凡。眸光深邃,犹如瀚海蓝天。 能把一身黑衣,穿得如此万中无一,英俊无双的,大概也只有封景澜了。 陆长筠面色微变,收起笑容,恭敬的朝封景澜行礼:“见过九王爷,不知王爷为何又在这里?” 陆长筠用了又这个字,封景澜微微含笑的脸一僵,若无其事的说:“我是找陆小姐的。” 说罢,封景澜略微偏头,迎上陆清竹探究的目光,继而弯了弯唇,那原本有些清淡的笑容,霎时间浓厚起来,像是耀眼的春光,热烈的让人移不开眼。 陆清竹下意识的移开视线,心中暗道一声妖孽! 一直注意着陆清竹反应的封景澜,没有放过她脸上每一个表情。看到她突然不自在的移开眼,心里瞬间一喜,然后脸上的笑容更加深刻了。 陆清竹顿时说不出话来,皮笑肉不笑的冲他露出一个笑容。 陆长筠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道理,心里又惊又怒,可眼下考试在即,他不好再耽搁时间,盛兰洵又在一旁挤眉弄眼,非要拉着他进去。 陆清竹也忙说:“大哥快进去吧,别担心我。” 封景澜虽然是个厚脸皮的,可也是个恪守规矩的正人君子,陆长筠虽然不怎么待见封景澜,担心他出什么坏主意欺骗妹妹。但眼下,陆清竹都开口了,他只能作罢,任由盛兰洵拖着进去。 等看不见陆长筠和盛兰洵了,陆清竹这才转过身去,目光幽然的看着封景澜,淡淡道:“王爷有何事?” 封景澜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道:“邀请你游湖。” 陆清竹哑然,险些以为自己听岔了,想也不想就拒绝了:“孤男寡女的,游湖就免了吧。” “有我在,谁敢乱嚼舌根?”封景澜挑了挑眉,带着睥睨天下的尊贵。 那是他与生俱来的气质,眼角眉梢都是令人畏惧的气势。 陆清竹心神一震,不知该作何感想了,封景澜收起严肃的表情,笑吟吟的看着她:“走吧,不远!” 陆清竹认命的跟上去,她若非要拒绝,封景澜大概也不会把她怎么样,只是陆清竹下意识的并不想得罪他,她人微言轻的,要是惹恼了封景澜,估计以后日子更不好过。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街上,绕过贡院,就到了码头,岸边泊着一艘精致的二层画舫,此刻时辰尚早,天边微红,霞光万丈,太阳即将升起。 陆清竹还从未在大白天游过湖,也不知封景澜哪里来的兴致,想起要泛舟游湖了。 画舫不大,木梯上到二层,四面临空,只有轻软的黄色纱帘随风摇曳。中间,摆着一张小案几,两边各放一个厚厚的坐垫。 一壶清茶放在案上,还有袅袅的轻烟。 封景澜请陆清竹落座,熟稔的斟了两杯茶,放了一杯在陆清竹面前,温声道:“尝尝这茶,我父皇赏赐的,听说值黄金百两。” -- 章节目录 第63页 陆清竹手一抖,差点没捧住:“这么贵的茶,我还是不喝了……” 封景澜莞尔,不甚在意的笑了笑:“再好的茶,无人品尝,也是暴殄天物而已!” 陆清竹总觉得封景澜似乎话里有话,她抬眸,正好撞入一双星辰般耀眼的眼睛里,不太自在的撇开视线,陆清竹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封景澜轻轻一笑,眼底有温润的笑意,她娇俏秀丽的脸庞在离他不到三尺的距离,隔得近,他似乎能闻见她身上女子独有的幽幽的馨香。 封景澜忽然有些心猿意马,莫名想起那日在太子府院墙下,那个纤细窈窕的身影,和那个印在他手心里的唇印,殷红的口脂仿佛一颗朱砂痣,烙在他胸口。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原是他自己也没想到,忽然会对一个并不熟悉的小丫头怦然心动。 作者有话要说:发糖了……就是喜欢写甜甜的文。 九王爷要开始追妻行动了,快来围观吧 第38章 恢复 不知不觉间,他苍白而贫瘠的人生里,像是划上了一抹浓重的色彩,温馨美好。 心口处跳动的厉害,兵临城下都不曾退缩过一步的沙场战神,忽然觉得紧张。 封景澜咽了咽唾沫,看着陆清竹白皙而精致的面容,犹豫了片刻,正欲开口。忽然天边一道惊雷猛然响起,陆清竹吓了一跳,封景澜只好把那些话又吞回肚子里。 天边红彤彤的朝霞不知何时被层层乌云阻挡,云层里有雷声闷响,原本晴朗无边的天空,瞬间阴沉下来。 没多一会儿,大雨突至,晶莹的雨滴像是一颗颗断了线的珍珠,打在画舫顶上,落在湖里,绽放出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画舫上只有封景澜陆清竹和叶秋,以及一个划船的船夫。 突然一场雨,让人措手不及。封景澜原本准备带着陆清竹到湖中央,欣赏一下日出的美景。 结果莫名其妙的就下起雨来,他满肚子旖旎美好的幻想都被打破,无比郁闷的望着外面,下个不停的倾盆大雨。 暴雨夹着风吹来,连飘动的纱帘都浸湿了,现在画舫离岸边不远,但雨下的大,一时不好靠岸。封景澜担心雨水会吹到陆清竹,忙起身把遮阳的竹帘放下。 黑云压城,没有多少亮光,封景澜一放下竹帘,船舱里就暗了不少。 叶秋和船夫远远的站在门口,没有往这边看。 封景澜原本打算走到陆清竹身后,放下最后一扇竹帘,没想到陆清竹主动说:“王爷别动,这边我来吧。” 大雨被风吹得倾斜,连画舫都在微微晃动,陆清竹起身去放竹帘,却不想拉到一半,拉绳卡住了,封景澜见此,连忙起身去帮忙。 还未走到陆清竹身边,画舫突然被风吹得摇曳的厉害起来,陆清竹脚下未注意,踩到一点雨水没有站稳,被晃的往一边倒。 “小心!”封景澜眼疾手快,他是习武之人,动作无比迅速,一瞬间就伸出手拉住陆清竹。 然而,陆清竹虽然身姿纤细,毕竟也是这么大的人,还是有些重量。尽管被封景澜拉住,但惯性使然,朝他压了过去。 陆清竹一阵惊呼,突然天旋地转一番,等反应过来时,发现自己和封景澜都倒在了地上。 她此刻正已一种很不雅的姿势趴在封景澜胸口上,他的胸膛强壮有力,陆清竹脑袋撞在他胸口上,撞得头晕眼花,一阵难受。 丝毫还没注意到自己的手放错了位置,挣扎的要爬起来,却听身下的男人忽然‘嘶’了一声,倒吸了一口凉气,神色大变。 陆清竹还以为自己压疼他了,惊慌失措的跳起来,忙道:“对、对不起,王爷,对不起!您没事吧?” 封景澜垂着头,缓缓坐了起来,左膝盖曲着,左手肘搭在膝盖上,半晌没有答应。 陆清竹忽然有些慌了,担心自己刚才压到他了,看到封景澜的反应有些异常,她蹲下身,小心的问:“王爷,您哪里受伤了吗?” 一直守在门口的叶秋也从晃动中回过神来,听到陆清竹这话,迈开脚步就要进来查看,才走一步就见自家主子突然朝自己摆了摆手。 叶秋一愣,脚下便不动了,又退回原地,远远的看着。 封景澜一手捂着脸,陆清竹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过了片刻,才听他有些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我没事,别担心……” 封景澜的声音一向清润柔和,像是山涧里清凉的溪流,陆清竹从未听过他现在沙哑中带着颤抖的声音,仿佛是受了什么刺激一般。 过了差不多一盏茶的时间,封景澜才慢慢抬起头,陆清竹首先注意的就是,他那双倒映着自己身影,褐色的如同星辰朗月的双眼。原本平静清淡的眸子,此刻仿佛藏着惊涛骇浪,比起这暴雨击打的湖面还要波澜壮阔。 他的目光十分奇怪,有灼热,震惊,欣喜,还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激动。陆清竹甚至隐隐有几分害怕,这一瞬间觉得自己仿佛就是一个弱小的猎物,被他虎视眈眈的盯着。 陆清竹有些局促,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封景澜,她还没明白他怎么突然变了个样子,与她从前见过风光霁月,纤尘不染的模样完全不同,现在封景澜的像是一头蛰伏的猛兽,让人莫名心悸。 外面风雨不歇,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的落在湖面上,陆清竹和封景澜就这样一时相顾无言。 -- 章节目录 第64页 但唯有封景澜自己明白,自己的身心都像是在烈焰中淬炼了一番,明明现在沐浴着风雨,该是十分凉爽的,他却出了一身汗,身上某个部位灼热的让他在陆清竹面前,羞涩又难堪。 封景澜心里的惊涛骇浪久久不能平息,他的脑海里有一瞬间的空白,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作何感想。 就在刚才,他被陆清竹扑倒,他已经将近十年没有反应的地方,忽然有了动静。虽然这地方有些难以启齿,但封景澜还是觉得震惊,任他如何风雨不动,沉稳如山,此刻都乱了阵脚。 这些年他寻医问药,那几个假惺惺的兄长,也借着为他着想的名义,让不少大夫和太医都来看过。 结果依旧是摇头,那些人放心了,封景澜也抱着不能恢复的心态,打算清心寡欲,心如止水的过一辈子。即便是面对让他心动的陆清竹,也是克制而谨慎。 结果就在今天这么一个不合时宜的情况下,他突然就恢复了正常。 陆清竹犹豫不决的看了一会儿,不放心的问了一句:“王爷,您真的没事吧?” 封景澜神色极为复杂的看着陆清竹,幽深的目光灼灼生辉。半晌,他动了动唇角,勾勒出一抹浅淡的笑意,摇了摇头:“只是闪着腰了,缓一缓就好了。” 闪着腰了? 陆清竹有些疑惑,看封景澜的神情,似乎不是那么回事。 但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毕竟是自己的错,看封景澜受伤,陆清竹心中有愧。见外面暴雨渐渐停歇,还零星下着小雨,但天空中的乌云散去,天边金光乍现,旭日东升。 这突然而至的阵雨,只下了一炷香的时间,湖面渐渐恢复平静,碧空如洗,晴朗无边。若非画舫上还残留着雨后的积水,滴滴答答的流进湖里,这一场雨当真跟没下过似的。 “那您回府让太医看看吧,伤了腰可不是小事。” “好!”封景澜眸光晦涩不明,又看了陆清竹一眼,让叶秋吩咐船夫把画舫靠岸。 待陆清竹离开后,封景澜才舒了一口气,一身汗湿的难受,正要骑马回王府,却被叶秋拦住:“王爷,您闪了腰,还是别骑马了吧?属下让人准备一辆马车来!” 封景澜脸上一闪而过一抹怪异,有些无言以对,伸手拨开叶秋的手臂,翻身上马,动作矫健,一气呵成。 叶秋这才发现自家王爷的腰好像没问题,然而下一刻,他就又听封景澜吩咐道:“让人去太医院请孟太医来,就说我闪了腰。” 封景澜面色如常的编织着谎话,叶秋不知他意欲何为,但主子的命令,他不敢多问,跟在封景澜后面回了王府,赶紧又让人去请太医。 半个时辰后,封景澜沐浴更衣完毕,才从屋子里出来,太医孟庄就来了。 孟庄不过二十五六岁,生得一副好相貌,仪表堂堂,斯文儒雅。年纪轻轻就在太医院就职,极为精准有效的针灸手法,乃是太医院一绝。 不过孟庄和封景澜一样,也是孤家寡人一个。 封景澜孑然一身是因为身体原因,而孟庄不近女色,是因为家里长辈相继过世,守孝守了太多年,白白错过了最佳成婚的年纪。 孟庄怡然自得的忙着手里的事,也不打算娶妻生子,如今他也没父母兄弟,一个人独来独往,住在太医院。 上次被师傅徐太医推荐来为封景澜请平安脉,他倒是试了两次针灸,结果封景澜那里还是没反应。 孟庄一见到封景澜,就开了药箱,准备拿出银针,没想到九王爷却道:“不用扎针了,先帮我把脉吧。” 孟庄满腹疑问,但还是依言请封景澜坐下,收敛心神,静静地替他把脉。 半盏茶时间后,孟庄才收了手,一边收拾脉枕,一边道:“王爷脉象沉稳有力,没有异常。” 封景澜早有预料会是这个结果,和之前的每次把脉结果相同,沉吟了片刻,他抬眸看着孟庄,轻咳了一声,低声道:“那个……孟太医,我、我今日出了点状况……” “王爷怎么了?”孟庄好奇的问。 封景澜忽然发现这事有些难以启齿,但孟庄是太医,他又不好隐瞒,厚着脸皮,豁出去了一般,说道:“我发现,我那里……有动静了!” “是吗?”孟庄惊讶的挑了挑眉,下意识的往他下身看过去,表情变化莫测,他抬头问:“什么时候的事?是什么样的动静?” 封景澜略显尴尬,含糊不清地说道:“就是跟一个姑娘撞着了,被她不小心给碰了一下,她自然是不知晓的……但我从那时候起就觉得有了反应。” 所以封景澜也不知,自己突然恢复的原因,是因为陆清竹不小心摸了一下,还是孟庄的前两次扎针的效果。 第39章 成平公主 孟庄恍然大悟般点点头,又忙把银针取出来,让封景澜脱掉上衣:“微臣再帮您扎几针。” 最后,孟庄依次扎了几个穴位,封景澜的气血明显比之前更加通畅,这才收了银针,缓缓道:“既然王爷身体痊愈,那以后应该就没问题了,您明日早起的时候再看看是否有反应。” 孟庄的话说的一板一眼,封景澜摸摸高挺的鼻子,动了动唇,应了一声好。 孟庄拿笔写了一张方子,才又道:“微臣给您开了补药,王爷先吃一副调理一下。另外,王爷近来还是继续修身养性一段时间,暂时不要与女子亲近!” -- 章节目录 第65页 孟庄一副例行公事的态度,用严肃的语气说出这些话,封景澜顿时觉得俊脸一红,颇为尴尬。 他还真没往那方面想! 过去年少时间里,青涩懵懂,他一心忙着读书习武,根本没有闲暇去了解男女之事。后来被人下了毒,身体彻底没了动静,他又更加毫无波动,心如死灰了。 如今身体恢复,他也没想过要找个女人试一试,毕竟现在宫里的情况比较复杂,他要突然恢复正常娶妻生子,那又会被人视为眼中钉。 他无数次的徘徊在生死边缘,如今他若是再张扬几分,让皇上知道了这事,估计后面的日子就更加艰难了。 封景澜想了想,郑重的与孟庄道:“孟太医,我身体恢复的事,烦请你替我隐瞒一段时间,最好不要告诉任何人。” 孟庄在收拾他的东西,不甚在意的说:“王爷放心,微臣是太医,为病患保密,是身为医者应尽之责。” 孟庄这人向来清冷孤傲,他既然承诺了,便一定不会张扬,封景澜虽与他无深交,只见过几次,但孟庄做事光明磊落,值得信任。 “如此便多谢孟太医了。” 封景澜命人给了赏钱,孟庄也不做推辞,安心领受了。 而后,又让叶秋送孟庄出去,孟庄行了礼,刚要退下,门房就带着一名青衣女子匆匆进来。 那女子二十岁左右,样貌清秀,封景澜识得,那是成平公主身边的婢女榕儿。 见了榕儿,封景澜蹙了蹙眉:“有什么事吗?” 榕儿道:“王爷,公主旧疾发作,眼下头疼的难受,奴婢正要去请太医,出门时听说您府上正好请了太医,便过来问您先借用一下。” 赶早不如赶巧,成平公主病势汹汹,榕儿一听说有太医来九王府请平安脉,便立刻过来了。 成平公主府与九王府就隔着一条街的距离,来去都不过一炷香的时间。 封景澜担心成平公主的病,毫不犹豫的就应下了:“孟太医,麻烦你去趟公主府吧。” 公主有恙,孟庄莫敢不从,跟着榕儿往公主府去,封景澜也一同前往。 很快到了公主府,绕过长廊花园,步入深宅后院,到了成平公主的卧房。 封景澜让榕儿进去通报一声,便领着孟庄进去,隔着内室的屏风道:“皇姐,我带孟太医来了,让他给你看看吧。” “好,有劳太医了。”一道温柔且虚弱的声音传来,成平公主一身月白的常服,肤若凝脂,眉眼精致,只是面色很是苍白,一双柳眉因为疼痛而轻轻蹙着。 孟庄恭敬的行了礼,这才绕过屏风进去。 成平公主斜靠在床上,头上未着发饰,鬓边还隐隐浸出了汗珠。孟庄认真把了脉,拿出银针思量了一番,准确无误的扎在了成平公主头上,一盏茶时间后,成平公主脸色才渐渐好转。 孟庄退出内室,开了药方,交于榕儿:“劳烦姑娘照此方抓药,一日三服。也需得注意公主的饮食起居,不可受凉受热。” 榕儿一一记下,忙下去办事。成平公主笑了笑,温声道:“多谢太医。” 孟庄面色如常的说道:“恕微臣直言,公主的病是旧疾,想要治愈并不是易事,近来季节更替,公主还需注意身体,切莫受寒。” 成平公主点头,待孟庄叮嘱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项,就拱手告退了。 榕儿送他出去,屋子里只剩成平公主和封景澜。 封景澜体贴的往成平公主身后塞了一个大引枕,扶她坐着。 成平公主尚有些虚弱,见弟弟还不走,便道:“你别在这儿守着我了,我没事了。” 封景澜在一旁的凳子坐下:“皇姐怎么又犯病了?” 闻言,成平公主眸光微闪,苦涩一笑:“多年的老毛病了,一到季节更替就头疼得厉害,不过,这么些年来,我也习惯了。” 封景澜眼底有痛色,自责道:“是我的错,当年我要在京城,姐夫或许就不会……” 剩下的话,封景澜没有勇气说出口,那是皇姐一生的痛,他不该提起的,这分明是揭她心底的伤疤。 “没关系……”成平公主掩去脸上的哀愁,温婉一笑:“那事跟你没关系,是驸马命薄,注定不能伴我们母女一生。” 对于驸马英年早逝,成平公主是受打击最大的那个人。当初噩耗传来,封景澜尚在关外打仗无法回京,而成平公主已经怀有三个月的身孕。 那时,成平公主和驸马的长女魏婉仪不过两岁,连走路都不稳。驸马年纪轻轻就撒手人寰,成平公主悲伤过度,却还是勉强支撑着身体,处理驸马的身后事。 但因成平公主情绪起伏不定,郁郁寡欢,没多久就见了红,最终肚子里的孩子还是没能保住。 成平公主嚎啕大哭,那是一个已经成型的男胎,她亲眼看着与丈夫仅剩一点牵连,被嬷嬷拿走埋葬。 加上月子里,成平公主经常以泪洗面,胃口极差,慢慢的就消瘦下来。 月子里的病根,通常会跟随女人一辈子,现在时不时的头疼,就是那时候留下的。 如今五六年过去,驸马早逝的哀伤已经渐渐淡去,但成平公主心里的创伤却永远无法抹去。 封景澜上有父皇和兄长,但与他最亲近的还是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姐姐。 封景澜心疼成平公主的遭遇,更自责自己当年没有帮上忙,反而还让姐姐处处替自己操心。 -- 章节目录 第66页 封景澜只觉自己还不够强大,不能护姐姐和外甥女安好。 想了想,封景澜还是决定把今日的事告诉成平公主:“皇姐,我有件事想和你说。” 成平公主收敛起情绪,疑惑的看着他:“什么事?” 封景澜抿了抿薄唇,犹豫了一瞬间,便靠近成平公主,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成平公主听完,先是错愕,然后便是欣喜若狂的惊呼了一声:“真的?” 封景澜微微颔首,话一说出口,他也没觉得有多狼狈难堪,倒是成平公主激动的苍白的脸颊都红润起来,最后竟是红了眼,拉着封景澜的手喜极而泣:“真好,我盼了多少年了,日日夜夜都求着母妃保佑你早日康复,好歹让我等到了!” 成平公主口中的母妃,是姐弟俩的亲生母亲,已经过世的舒妃。 看到成平公主眼角眉梢都是轻松的笑意,封景澜觉得心里也暖洋洋的,想起画舫上那个看着他倒下,而惊慌失措的身影,唇边不自觉的浮现出一抹笑意。 成平公主抹了抹眼泪,刚才还虚弱的身体,仿佛已经因为弟弟的一句话痊愈了,忙问:“对了,那是哪家的姑娘?我想见一见。等过些日子我就进宫去,让父皇母后给你们赐婚!” 封景澜的表情在听到这话时,变得不自在起来。他轻咳一声,宛如谪仙一般出尘绝世的俊脸,难得的有了一丝害羞的表情:“皇姐莫急,她是工部陆侍郎家庶出的二小姐,闺名陆清竹。” “工部侍郎家?”成平公主扬了扬眉,笑意更深:“家世低点没关系,庶出也没什么大不了得,这姑娘是你的福星,必然就不同凡响,下午我便让人去请她来公主府坐坐。” 成平公主突然这么热情的开始操心他的婚事,封景澜实在有些哭笑不得,连忙摆手:“皇姐,暂时还是不要让她来吧……” “为什么?”成平公主皱了眉,十分不解,她分明能从弟弟的言谈中,看出他对那个陆家小姐的心意,他做事向来果断,怎么现在面对喜欢的姑娘,却犹豫不决了? 封景澜觉得这事很难以启齿,毕竟他也是个自尊心极强的男人,费了这么大劲,陆清竹没有对他生出点异样的心思来不说,她那个哥哥更是拒人于千里之外,把他视作洪水猛兽一般。 这让他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感来,比在战场上面对千军万马还要更加的无能为力。敌人负隅顽抗,他尚且能一剑下去要了他的性命,一了百了。 可陆清竹不愿意,他总不能拿刀架在她脖子上,逼着她嫁给自己吧? 封景澜自认做不出这等强人所难的事,他下意识的希望可以凭自己的真心打动陆清竹。他长这么大岁数,对男女之情一知半解,但也觉得两情相悦的感情最为可贵,就像当初成平公主和驸马那般情深意切。 虽然他也知道,这机会太过渺茫,遥遥无期。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啦~作者又来求一波支持,有红包掉落哦! 第40章 撕破脸皮 成平公主见封景澜面露难色,有口难言的模样,很快就明白了,难以置信的看着他,惊奇道:“难道是那个姑娘不喜欢你?” 封景澜眼里带着郁色,被成平公主直截了当的拆穿,颇有几分无奈,俊美无俦的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自嘲:“我们才见过几面而已,没有深交,哪能一见钟情那么简单。” 成平公主将信将疑的瞥着他,封景澜说的漫不经心,可她怎么听出点咬牙切齿的味道来呢? 成平公主故作认真道:“可这不应该啊!你这张脸别说是女子了,就是男人见了也得走不动路吧?怎么那陆家小姐会看不上你?” 封景澜苦笑不已,都不知道皇姐这话是夸奖他,还是故意嘲笑他。 不过,封景澜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要知道原因还用愁眉苦脸,无计可施吗? 实在是因为他丝毫没有与女子相处的经验,对于得心应手讨女子欢心,他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学会。 成平公主叹了叹气:“罢了,你现在也不必操之过急,日久见人心,那陆家小姐会明白你的心意的。” 封景澜心不在焉的点点头,成平公主又道:“府里菊花快开了,过几日我便办个菊花宴,请各府的千金都来,也给你那心上人送请帖去,我得看看那是多特别的姑娘,能让你念念不忘。” 封景澜明白皇姐的意思,成平公主此举,不过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要借着菊花宴的由头,见一见陆清竹而已。 成平公主特意邀请各家千金一起,也避免了单独见陆清竹引起风波,封景澜知道成平公主的好意,不好拂了她的面子,点头应允了。 虽然对于讨女子欢心这事,封景澜一知半解,但男人的心思通常很简单。 守得云开见月明,只要把握住机会,一定能获得佳人芳心。 封景澜这么一想,又立马释怀了,想着等皇姐办菊花宴,他也要去凑凑热闹。陆清竹一身罗裙,衣袂飘飘站在菊花丛中,展颜一笑,定然美极了。 怀着这样旖旎的心思,当晚躺在床上睡觉时,封景澜做了一个从未做过的光怪陆离的梦。 温柔缱绻,却又虚无缥缈,清晨醒来时,他赫然发现自己身体某个部位的变化时,一瞬间睡意全无。 脑海里一片空白,唯有那陌生的感觉在提醒着他,他残破不堪的身体,终于有了一丝反应。 -- 章节目录 第67页 日复一日的期待,渐渐被浇灭,纵然年少轻狂,意气风发,也不得不面对如此残忍的事实。当他以为穷途末路,再无可能的时候,突然又让他看见了希望。 封景澜心情一瞬间变得极为复杂,他很快又想到了陆清竹,原本那些克制而谨慎的感情,却悄无声息的生根发芽,逐渐生长。 陆清竹对这一切一无所知,等陆长筠第二场考试结束,神采飞扬的回家时,她才松了很大一口气。 陆长筠神情自若,无比泰然。陆长鸿却垂头丧气,乌青着眼回了屋子睡觉,连晚膳都不曾用。 万氏一边心疼的念叨着儿子辛苦了,一边吩咐陆长鸿院子里的几个通房丫头,这几日安分些,不许去打扰二少爷。 几个丫头战战兢兢的应了,陆清竹看得唏嘘不已。转头和陆长筠说起这事时,陆长筠也是叹气:“二弟这两场似乎都考得不太好。” 陆清竹不以为然,讥笑道:“本来就是意料中的事,再给他三年,也没机会考中。” 陆长鸿满脑子风花雪月,从未把心思放在正途上,如今临时抱佛脚,看了几天书,企图一蹴而就,青云直上。 机会都是留给有备而来的人,哪有天上掉馅饼这么好的事。 “这么大火气啊?”陆长筠哑然失笑,见陆清竹气呼呼的样子,无奈摇头,忽然想起有件事还没来得及问:“对了,阿竹,那日在贡院外,九王爷和你说什么了?” 陆清竹支吾了一下,垂下眼睑,淡淡道:“没什么啊,就是请我去游了一会儿湖。” 陆长筠脸色大变,惊呼道:“他竟然请你游湖?” 这九王爷,果然没安好心,一边让盛兰洵拖着他,一边私下邀请陆清竹游湖。就是想支开自己,没办法阻止他们。 封景澜这算盘,打得可真精啊! 陆清竹被大惊失色的陆长筠吓得不轻,小心的点点头,游湖而已,封景澜并无逾越之处,用得着这样大惊小怪? 陆长筠一脸愤慨,咬牙切齿的哼了哼,正色道:“阿竹,我看那九王爷居心叵测,你日后千万离他远些!” 这些皇亲国戚,行为举止实在让人不耻! 陆清竹哭笑不得,拽了拽陆长筠的胳膊,语气轻松的说道:“大哥,哪有你说得这么严重。” 那日在画舫上,她不小心伤封景澜,也不知他伤势如何,有没有请太医看过。毕竟是因自己而受伤的,陆清竹心里过意不去,有几分自责。 现下陆长筠错怪封景澜,她下意识的就想辩驳一句。 更何况,封景澜的确算得上正人君子,言谈举止,都恪守男女之礼,虽然有时候说话会让人无言以对,但并无轻浮之意。 可陆长筠仿佛已经将封景澜视作敌人一般,义正言辞的看着陆清竹:“无事献殷勤,必是另有所图,你和九王爷不适合。” 陆清竹咬唇,无奈一笑:“大哥,你胡说什么呢?” 越说越离谱了,她又不喜欢他。 陆清竹不以为然,陆长筠却更加提高了警惕,妹妹年少无知,他一定要好好护着她,不让封景澜那个心怀不轨的人,有得逞的机会。 陆长筠打定主意,等科考后,他就要守着妹妹,开始帮她留意亲事了。 陆清竹叹息道:“大哥,你就放心吧。我不喜欢九王爷,任凭他如何做,我也不会嫁给他。” “真的?”陆长筠忽然皱眉,有点不太相信陆清竹的话:“九王爷虽说性格洒脱不羁,行事怪异了一些,说话张扬了一些,可也是算得上是英俊潇洒,高不可攀的天潢贵胄。莫非你另有喜欢的人?” 不得不说,陆长筠分析得还是十分有道理的,陆清竹的脑袋里瞬间一闪而过一个身影,若无其事的说道:“大哥别乱猜,没有的事。” 陆长筠见她极力否认,就觉得她肯定有事隐瞒着自己。 但陆长筠尊重妹妹的想法,她已经及笄,初心萌动也正常。他们虽是亲兄妹,可好歹男女有别,有些事他不好问的太直白,只想着以后要找机会,看一看陆清竹的意中人是谁。 如果家世相当,人品贵重,妹妹嫁过去,也并无不可。 陆清竹见陆长筠看着自己,正无欲再问,忙不迭的换了话题:“大哥,舅舅他们就要到京城了,我明日带几个人去他宅子看一看。” 陆长筠点头:“那你也跟父亲母亲说一声。” 陆通那边不闻不问的倒好说,万氏那里要是听说李家人进京了,大概要气得跳脚吧。 果然陆清竹所料,等她去找到万氏说起要去李家的舅舅要来京城时,万氏的脸色立刻就变了,表情十分嫌恶,毫不客气的说道:“他们来京城做什么?这又关你何事?你亲娘早死了,何时轮到你一个外甥女帮忙?” 万氏这话说的可就诛心了,饶是陆清竹平日多有忍受,处处避忌,此刻也忍不住怒火中烧,沉声道:“母亲何苦把话说的这样难听?那是我嫡亲的舅舅舅母,我去帮忙,是我这个外甥女理所应当的,在母亲嘴里怎么就成了别的意思。我敬母亲是长辈,本不欲与您闹僵,可您千不该万不该,拿我去世的娘亲的说事,死者为大四个字,母亲也不明白吗?” 这是她的底线,李氏是生她养她的血脉至亲,是她身为女儿为母亲保留的最后一丝尊严,绝不能允许别人随意践踏,哪怕是万氏这个嫡母也不可以。 -- 章节目录 第68页 若是旁的,万氏落井下石,骂她几句,她忍让几分也就罢了,李氏是已逝之人,死者为大,应该积点口德,而不是万氏这样出言不逊,对待李氏仿佛十世的仇人,把话说的那样难听。 陆清荷也在一旁,听见这话忙喝止了陆清竹:“二妹,你怎可如此跟母亲说话,母亲是为了你好。” “为我好?”陆清竹冷笑,脸上也不复往日的冷静,隐隐生出几分咄咄逼人的架势:“大姐,如果旁人诋毁你去世的至亲,你会怎么做?” 陆清荷一瞬间哑口无言,一张俏脸清红交错:“你胡说什么?” 什么死了至亲? 万氏又惊又怒,这不是拐着弯骂她早点死吗,指着陆清竹骂道:“你这贱蹄子,你咒我呢?” 陆清竹依旧岿然不动,面对着万氏狰狞的面目,终于还是撕破脸皮了。什么温柔善良的嫡母假象,现在竟她也不惜维持了。 陆清竹看着万氏,勾了勾唇,露出一抹不合时宜的温柔的笑容来,一双眼眸灼灼生辉:“母亲放心,女儿希望您好好活着,长命千岁。” 毕竟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第41章 放榜 “陆清竹!”万氏不顾形象的惊叫一声,引起外面洒扫的丫鬟小厮一阵侧目,她捂着起伏不定的胸口,怒道:“谁给你的胆子,竟敢咒骂嫡母?” 她冷笑一声:“您若对我有几分真心,我必然也视您为母亲,尊之敬之。您既然没把我当亲生女儿对待,我自然也不可能昧着良心,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来讨好您!” 陆清竹身形纤细,并不算高,现在却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气势,让万氏一时半会儿竟说不出话来。 万氏是欺软怕硬的人,从前觉得陆清竹温顺好拿捏,从未把她放在眼里。现在这种感觉就像是,自己养了这么久一直当做玩物的小雀,突然成了雄鹰,还飞起来啄了她的眼睛。说不出的憋屈与不甘! 陆清竹也知自己年幼,一无所有,不得不依靠父母。她也曾想真心敬重万氏,把她视作长辈,可万氏一心里只有她的嫡子嫡女,从未真正关心过她。 陆清竹一直以来的想法是,身为嫡母就该有嫡母的样子,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仗势欺人,算哪门子嫡母。 万氏虽然被陆清竹吓的有几分退缩,可还是硬着头皮怒瞪着她,骂道:“呸,我有我儿子就够了,才不需要你这小蹄子虚情假意献殷勤!” 她有儿子,将来封侯拜相,荣华富贵,哪里需要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在她面前大放厥词。 陆清竹忽然挑了挑眉,笑吟吟的看着陆清荷:“大姐,你听见母亲的话了吗?她说她有儿子就够了,咱们做女儿的,对她没有好处,她不需要!” 陆清荷脸色一变,表情微僵。万氏迟疑了一下,啐了一口:“你少挑拨离间,清荷你别听这小贱人胡言乱语。” 陆清荷眸光渐冷,盯着陆清竹沉声道:“陆清竹,你等着!” 迟早有一天,我要让你后悔莫及! 陆清竹早有预料会和万氏闹得不欢而散,但涉及底线的事,她无论如何也不会让步。 以至于陆通大发雷霆,也是她意料中事,不知道万氏是怎么和他告状的,陆通气得不轻。双手背在身后,来回踱步,语气森森的说道:“你和你母亲顶嘴做什么?她养你这么大,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竟如此出言不逊,不识好歹!” 陆清竹规矩的跪在地上,头也不抬的说道:“我母亲不姓万。” “你……”陆通被陆清竹短短几个字堵得哑口无言,不知想到了什么,凌厉的语气缓和了不少:“无论怎么说,那也是你嫡母,容不得你放肆。” 陆清竹沉默不语,一副任由处置的样子,陆通原本是不怎么把这个庶女放在眼里的,当初万氏提议和陈家结亲,他觉得无所谓就答应了。毕竟陆清竹只是一个庶出的丫头,和陈家结成姻亲,那已经是高攀了。 然而,后面的事一出一出来,陆清竹实在让他另眼相看。 即便没了陈家那样的姻亲,陆清竹一定还能有别的选择。 说不定嫁给王侯贵胄,做个皇妃娘娘也不无可能。 陆通还怀着这层心思,对陆清竹也不好太疾言厉色,再加上陆长筠现在正在科考,前两场表现都颇佳,很有机会金榜题名。 一双庶出的儿女都有了出息,陆通的心,久而久之,也难免会偏颇几分。 最后到底没依万氏的意思,狠狠地惩罚的陆清竹,只让她回漪澜院去闭门思过,这几日不许出门。 陆清竹倒是没想到陆通怎么这么好说话了,闭门思过又不是什么大事,权当静心养性了。 然而,万氏听见这个消息却不得了,气得一把摔了桌上的茶杯。这样似乎都还不够撒气,又把能看见的东西一通砸碎。 先骂陆清竹白眼狼,尊卑不分,故意辱骂嫡母。又骂陆通负心汉,厚此薄彼,全然不顾她的尊严,只护着庶女。 万氏嚷嚷了好一阵,如意园里鸦雀无声,丫鬟们躲得远远的,无人敢上前劝阻。 万氏最后气得瘫坐在椅子上,流泪满面,捶胸顿足的骂着:“这个薄情寡义的男人,我就知道……他偏心,还是护着那个贱人的女儿……不要脸的男人,李氏那个贱人死了十年了,你还念念不忘!” 屋子里被万氏砸得一片狼藉,凌乱不堪,陆清荷劝了一阵无果,只能让人先进来收拾,坐在万氏身边,温声安慰:“母亲,您别生气了,小心气坏了身子!” -- 章节目录 第69页 “那个小蹄子就是故意的,翅膀硬了,想着要去勾搭那些有权有势的男人了。”万氏喋喋不休的骂着,一想到陆清竹今日说的那些话,她就气不打一处来,尤其是让她想起了李氏,心里就更不是滋味了。 陆清荷倒了一杯茶来,伺候万氏喝下:“母亲别担心,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有您和父亲安排,哪有她自己选择的道理!更何况,这男婚女嫁,讲究门当户对,一心做着不着天际的白日梦,也是枉然!” 万氏抹了抹眼泪,恨恨道:“可你父亲向着她呢!我能怎么办?他一心想要攀上太子府那根高枝,这陆清竹现在是娇贵的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了。” 陆清荷明媚的眼眸里掠过一抹算计,轻笑道:“母亲若想治一治陆清竹,也不是没有法子,眼下就有一个好机会,母亲忘了?” 万氏有些茫然:“什么机会?” “您忘了常夫人了?” 万氏迟疑着:“你的意思是说……” 陆清荷点头,缓缓道:“常夫人不会无缘无故的来找您闲话家常,说难听点,常家也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名流世家,纡尊降贵来我们这里是为了什么?” 必然是另有所图啊! 可是万氏不太相信,常夫人和常公子会看上陆清竹,虽然只是继室,可常家是名门望族,常玉又无子嗣,续弦和原配也没多少差别。 “可那常家公子,真的看上陆清竹了?” 陆清荷勾了勾唇,笑颜如花:“看没看上,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万氏拧着眉,一言不发,陆清荷靠过去,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半晌,万氏才瞪大眼,犹豫着看向陆清荷:“这可以吗?” 陆清荷不以为然:“又不是什么出格的举动,怎么不行?常公子若是看上了陆清竹,是她的福气。常夫人自然也会感激您,将来我们和常家做了亲家,便有极大的好处。” 万氏摇头道:“可我总觉得这事不妥。” “母亲别忘了,陆清竹是怎么不把您放在眼里的,您受得了,女儿可不愿让您受委屈。”陆清荷语气愤然不已,眸光沉沉。 说起这个,万氏最后一丝犹豫都消失了,拍了拍手,果断道:“那好,我明日就给常夫人送拜帖去。” 秋闱第三场结束后,陆清竹彻底放松下来,这几日虽未出门,可难免还是提心吊胆的。但陆长筠好在信心满满的样子,他直言考中应该没有问题,只是不知名次如何。 但陆清竹觉得,名次暂且不论,只要能考中,就是最后一名也没关系,再努力一些,明年春闱前五十进士及第也不是没有可能。 如此,陆清竹倒放宽了心,陆长筠表面上虽不着急,可等待放榜这几日还是坐立不安的。 日子慢悠悠的晃过,总算到了八月十八放榜这日,陆清竹早早的就起床,陪着陆长筠去贡院看榜单。 贡院外,早早的被围了一个水泄不通,数不清的考生挤在榜前,等着放榜。 陆清竹陪着陆长筠等待的时候,见兄长面无表情,浑身紧绷,不禁笑:“大哥是怕考不中第一名吗?” 陆长筠摇头:“第一名多半是高嘉行。” 高嘉行文采出众,是极为出色的佼佼者,陆长筠有自知之明,能考中已经是奢望,他有预感,自己的名次肯定是中间靠后,第一名无论如何也不可能。 临近午时,礼部的人终于大张旗鼓而来,九门提督领着一队士兵护卫秩序,礼部尚书命人将一张三尺余长的红色的榜单挂在墙上。 看榜的考生蜂拥而至,陆清竹身为女子不好去挤,陆长筠让她在一旁等候,自己去看榜。 陆清竹等待的时候,偶尔会听见一声尖叫,有人不顾形象的喊着:“我中了、我中了……我终于中了!” 还有人垂头丧气,摇着头流着眼泪,失落的离开。 陆清竹一时唏嘘不已,这些参加的学子中,年轻的只有十三四岁,年纪大的已经年过不惑。 寒窗苦读十数载,一朝成名天下知! 然而,不如意之事十中有九,不是每个人都能得偿夙愿。 有人笑,自然就有人哭! 金榜题名,是许多男子一生梦寐以求的梦想。如今名落孙山,也难免情绪波动,痛哭流涕了。 陆长筠还没过来,陆清竹紧张的等待着,来回踱步,险些撞上一个人。 “对不起……”陆清竹一凛,连忙低着头道歉,来人却沉默了一阵,略显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陆小姐?” 陆清竹错愕的抬头,便见一张带着欣喜的俊脸:“世子?” 第42章 表白 陆清竹还没来得及多说,盛兰舟已经扬起了笑容,好奇的问:“我远远的就看见你了,你在这儿做什么?” 远远的看见了?那她愁眉苦脸的样子岂不是很难看? 陆清竹略尴尬的笑了笑:“今日放榜,我陪大哥来看榜的!” 盛兰舟颔首,眉眼间有温润的笑意:“如何了?是否中了?” “尚且不知,我大哥还在看呢。”陆清竹见盛兰舟只身一人也有些疑惑:“世子也是来看榜的?” “是啊,我同舍弟来的,他跑得快,早不见人影了。”盛兰舟语气间,颇有些无奈。 陆清竹略拘谨的哦了一声,表示知晓,便沉默不语,气氛渐渐凝滞。 -- 章节目录 第70页 盛兰舟转过头去看着陆清竹被太阳晒的有些发红的脸颊,嘴唇微张,本想说句关心的话,可话到嘴边又变了:“上次的事,我代表我母亲向你道歉,希望你不要介意,别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陆青竹故作不知,露出茫然的表情:“王妃有说过什么吗?我记不清了,世子。” 盛兰舟哑然,本来酝酿好的情绪都被堵在胸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好半天才叹气道:“我母亲性格是强势了一些,这些年我父亲驻守边关,已经四五年没回过京城了。母亲一人抚养我和弟弟长大,实在不易,她希望我娶一个门当户对,有利于我前途的妻子!” 陆青竹脸上的表情微微一滞,僵硬的勾了勾唇,说话的语气却没有起伏:“那便恭喜世子了。” 看到陆清竹淡漠的态度,盛兰舟忽然觉得一阵心慌,有些着急的说道:“我其实并不同意我母亲的想法,两个人在一起一定要是两情相悦,你情我愿。非要拿姻缘和前途结合,是不会幸福的。” 陆清竹的心怦怦乱跳,可想起那日顺安王妃说的那些话,一盆凉水浇了下来,莫名的越来越冷静,盛兰舟看她的眼神越发的炙热,让她有些无所适从。但她到底还是忍住了,轻轻一笑,问:“世子想说什么?” “我……”盛兰舟只吐出一个字,就发现剩下的话,没有勇气再说出口,他想说他会说服顺安王妃,断了她的念头,然后娶你为妻! 可盛兰舟明白承诺的意义有多沉重,他喜欢陆清竹,可要娶她实在不容易,‘一定’两个字他无法保证,所以不敢轻易承诺。 但他会努力,为自己的幸福而争取!就是不知,陆清竹是否也一样愿意,给他这个机会。 陆清竹的心渐渐恢复平静,那一点朦胧的心思,渐渐有了头绪。 在今日之前,她或许还有一丝期待,一丝不为人知的奢望。 可就在方才又遇见盛兰舟时,那些波动的情绪,通通归回原处,再也理智不过。 盛兰舟一身披星戴月般光华,尊贵耀眼。他本是顺安王世子,将来的要继承父爵,掌管顺安王府。 他的妻子,理应与他门当户对,郎才女貌,而不是随随便便娶一个对于自己毫无帮助的女子。 豪门世家的姻缘就是这样,家族荣辱兴衰与两情相悦的姻缘,甚少能够兼得。 陆清竹明白,即便自己曾有一瞬间的怦然心动,可往往现实摆在眼前,让她不得不理智,不再去做那不切实际的梦。 更何况,她与盛兰舟交情不深,那点感情还未到非君不嫁,非卿不娶的地步。 时间能冲淡一切,只要以后不再见面,这一点微不足道的感情,就能烟消云散。有些问题,只要想通,就不会再烦恼。庸人自扰,本就是自己的原因。 陆清竹深吸一口气,眨了眨眼,掩盖住那丝将要溢出的薄雾,正色道:“世子,往事不必再提,您有您的大好前程,锦绣未来,何必拘泥于一方困顿之中,无法自拔!” 盛兰舟蓦然一怔,想起那日在报国寺时,陆清竹也说过同样的话。当时她是指棋局,现在呢? 盛兰舟忽然觉得有些慌乱,着急慌忙解释道:“不,我对你,是……真心的。” 陆清竹觉得有些话,还是不说透了好,以免彼此尴尬,她弯了弯唇,笑容浅浅,轻声道:“世子别说了,我去看看榜。” 看榜的人渐渐散去,陆清竹见人少了,也跟着凑过去。 盛兰舟在身后望着她纤细的背影,欲言又止,一丝落寞自眼底闪过,最终化作自嘲的笑。 陆清竹心里叹息一声,只当没有看见,加快了脚步,往陆长筠那边走,才走近,就听见了一道熟悉的声音:“陆兄,恭喜啊!你中了二十一名呀,恭喜恭喜,厉害厉害!” 那声音正是盛兰洵,陆清竹听到那一声‘陆兄’心中一喜,忙挤过去一看,红色的榜单上面,赫然写着陆长筠的名字。 出乎意料的排在前面二十一名,已经是极好的成绩了。 今年秋闱的第一名,毫不意外的是高嘉行。 陆清竹担忧了许久的心,终于彻底放松下来,脸上扬起欣喜的笑来。 陆长筠也是面露喜色,红光满面,可还是维持住了激动的心情,客气的与盛兰洵拱手施礼:“盛小公子客气了!” 盛兰洵笑嘻嘻的说:“当真不是客气,你是真厉害!看看我,读了这么多年书,竟然没有考中,真是遗憾!” 盛兰洵虽这样说,可语气里,分明没有一点失落的样子。 盛兰洵这才注意到陆清竹,咦了一声,惊喜道:“陆二小姐,你陪你兄长看榜吗?恭喜啊,你大哥高中了!” “同喜!”陆清竹福了福身,轻笑道:“多谢盛小公子。” 盛兰洵看着陆清竹,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十分熟稔的把手搭在陆长筠肩膀上,笑道:“为了庆祝你高中,不如今天晚上和我们一起去天香楼,摆上几桌席面庆祝一下,如何?叫上嘉行和一众同窗!” 陆长筠连忙摆头:“不敢不敢,在下身份卑微,岂敢和小公子一起庆祝,还是免了吧!” 盛兰洵不以为意:“什么身份卑微?大家都是同窗,一起吃顿饭又不算什么!更何况,现在你已经考中了二十一名,你看看这榜单上,眼熟的人有几个?你就别推辞了,晚上我来找你,咱们一起去天香楼,好好的聚一聚,为你庆祝!” -- 章节目录 第71页 “盛公子,这……”陆长筠还是有一点为难,那边突然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盛兰洵,你又在胡言乱语什么?” 盛兰洵一听见兄长的声音,就吓得变了脸,不复嚣张:“大哥,真是遗憾,我没有考中!” 盛兰舟尚且因为刚才陆清竹的那些话郁结,现在也懒得和盛兰洵多说,他落榜是意料中的事,没本来就没有多大期望,现在也不会觉得失望和遗憾。 盛兰舟淡淡道:“这一次既然没中,那就等三年吧,你才十八岁,还有的是机会!” 听闻这话,盛兰洵脸都垮了,差点就哭了:“什么?还要考?我不要考了!我不想读书了,大哥。” 盛兰舟面无表情的看他一眼:“你一事无成的,你不读书你能做什么?整天无所事事,喝酒打猎的,你说你还能干什么事情?” 盛兰洵被戳中短处,可一点没有害臊的意思:“所以我有自知之明啊,你看那些人,都当祖父了还没考中,白白浪费时间。” 盛兰洵一边说着,一边看兄长的脸色,看到盛兰舟冷漠的脸,心道大哥这是吃错药了?今天怎么这么大火气? 他小心的观察着盛兰舟的表情,往后退了一步,又拉了一把陆长筠:“今晚我们一众同窗要去天香楼庆祝,陆兄也要去,大哥,你也一起吧?” 盛兰舟摇头,下意识的偏头看了陆清竹一眼,答道:“不了,我还有差事,去不了,你们自行去吧。” 今日放榜,盛兰舟也不好再阻拦弟弟,只与陆长筠道了一声恭喜:“陆兄高中,还未来得及恭喜你!” 盛兰舟客气的态度,令陆长筠受宠若惊,忙回了一礼:“世子客气,只是侥幸罢了。” “陆兄学识渊博,才华横溢,明年春闱殿试,也必定能一展宏图,名列前茅!” “承世子吉言,自当竭尽全力。” 盛兰舟和陆长筠客气的寒暄了几句,听得盛兰洵直翻白眼:“大哥,你们别文绉绉的说这些了,我去高家找嘉行,他还没来看榜,我得把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告诉他去!” 说完,盛兰洵飞快的瞥了兄长一眼,灰溜溜的跑了。 “大哥,我们还是回去了吧,把结果也告诉二哥。”陆清竹没有在榜上看见陆长鸿的名字,今日出门时,也没见他跟着出来。估计是自知考得不好,躲在家里不敢出来看吧。 万氏要知道自己寄予厚望的爱子名落孙山,庶长子却考中了,大概要气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吧。 陆长筠又朝盛兰舟施了一礼:“那我们告辞了,世子请自便。” “陆兄慢走。”盛兰舟回了礼,视线落在陆清竹身上,压下心里苦涩的情绪,温声道:“陆小姐……也慢走!” 陆清竹目光复杂的看了他一眼,应了一声好,和陆长筠转身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柿子:陆二小姐,我对你是真心的,我会娶你的! 九王爷(震惊脸):敢打我王妃的主意,柿子,你活的不耐烦了? 护妹狂魔陆长筠飘过:你们都给我滚! 第43章 庆祝 如意园里,万氏翘首以盼的等着派去看榜的人回来。 虽然陆长鸿早就是一副破罐破摔,毫不在意的态度,但万氏心里还存了一丝侥幸,万一儿子考中了呢?哪怕是最后一名也好啊! 万氏看了眼躺在榻上,丢着葡萄玩的儿子,就一阵烦躁:“鸿儿,这都已经放榜了,你大哥都去了,你怎么不去看?” 陆长鸿嗤笑一声,仰着头把一颗葡萄丢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有什么好看的,反正也考不中!” 万氏一噎,看陆长鸿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无端生出一股怒气来,一巴掌拍在陆长鸿腿上,沉着脸喝道:“你给我起来!” “母亲你打我做什么?”陆长鸿抱着被打痛的大腿搓了搓,皱着眉一脸不耐烦:“这秋闱的考题本来就难,我看得眼睛都花了。再说,这参加考试的人,足足万人,我才多大?哪有那么容易考中!” 万氏咬牙道:“你看你大哥,他比你勤奋多了。” 虽然万氏很不想承认,但陆长筠的实力摆在那里,对于读书,他仿佛极有天赋。陆长鸿连话都说不清楚的时候,陆长筠已经开始识字了。 兄弟俩相差不过半岁,可差距不是一星半点,尤其在逐渐长大之后,万氏发现自己的亲生儿子实在不是一块读书的料。 反观陆长筠读书识字实在是堪堪胜了陆长鸿一筹,万氏心里纵有百般不愿,可还是希望儿子能有出息,最好早日超过陆长筠这个大哥,扬眉吐气,一洗她这么些年的憋屈。 陆长鸿此生最听不得的,就是把陆长筠跟自己比,懒散的神色瞬间变得狰狞起来,手里的一串葡萄直接扔在地上,恶声恶气的吼道:“怎么谁都拿我跟他比,这陆长筠算个什么东西,他有屁的资格跟我相提并论!” 陆长鸿突然发了火,还沉浸在恨铁不成钢的哀愁中的万氏,吓了一大跳,顾不上生气,忙去安慰他:“你别恼,我又不是要拿他跟你比,他一个庶子,自然不比你身份贵重,可鸿儿你想想,他若是考中了,这身份自然而然的就不一样了。” 陆长筠考中便有了功名,而陆长鸿虽是官员之子,却是白衣,按理说,除却兄弟血亲关系,陆长鸿见了陆长筠还应该行礼。 -- 章节目录 第72页 陆长鸿眼里有冷意,怒气冲冲的骂道:“再怎么蹦跶,也改变不了他庶出的身份,妄想以为考上功名,就能把我踩在脚底下,简直是痴人说梦!” 陆长鸿话音刚落,一名身着灰色布衣的小厮匆匆进门来。 万氏眼前一亮,来不及抚慰陆长鸿,忙问那小厮:“如何了?少爷中了吗?” 那小厮犹豫的看了陆长鸿一眼,硬着头皮道:“回夫人,二少爷……没中,大少爷考中了二十一名……” “滚!” 陆长鸿面露狰狞,抄起手边的果盘,往地上一摔,盘子应声而碎,里面装的葡萄全部脱离,滚了一地。 那名小厮吓得面色苍白,战战兢兢的退下了。 万氏听到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虽然早有预料,可听见事实,心里的火气,一点也不比陆长鸿少。 这陆长筠怎么就这么好的运气呢?怎么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考中了?还是已经十分靠前的二十一名? 万氏这满腔复杂的情绪,简直难以言说。陆长鸿双目猩红,早就气得失去理智,进了房间,‘啪’的一声把门踹来关上。 万氏咬着牙,心里暗暗想着,绝不能容忍陆长筠和陆清竹这对兄妹俩,欺负到宝贝嫡子的头上。 看来,这两人,她都要一并收拾了,才能解心头之恨! 陆清竹和陆长筠刚回府,陆通就回来了,他在工部就听说了放榜的事,知道陆长筠考中了,高兴的嘴都合不拢了。 十分激动的拍着的陆长筠的肩头,欣慰道:“长筠果然不负所望,实在令为父高兴,好样的!” 陆长筠安然自若,恭敬道:“是父亲教导有方,儿子有幸考中,也有父亲的功劳。” 陆长筠最大的本事是睁着眼说瞎话,各种奉承追捧的话,说的天花乱坠,陆通偏偏听得十分舒心,颇为自得。 儿子有本事如何?还不是他这个做父亲的教育的好,陆长筠能有今日,一半都是他的功劳。 陆通一面沾沾自喜,一面捻着下巴上短须,故作高深的说道:“你秋闱虽中了二十一名,可明年春闱和殿试更加严格,你定要认真对待,不能心浮气躁,切不可因小失大!” 陆长筠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恭顺道:“儿子谨遵父亲教诲!” 万氏在一旁可是听得心里直冒泉酸水,强忍住火气,才扯出一个笑容来:“长筠可是要和同窗去庆祝一番?” 陆长筠虽不知万氏为何突然问起这个,但还是恭敬的回答:“晚上要和同窗去天香楼,可能会晚些回府。” “没关系,少年郎意气风发庆祝庆祝也好。”万氏说罢,把视线落在陆清竹身上:“明日常家大小姐及笄礼,你同我一起去。” 陆清竹心生疑惑,常曦华的及笄礼叫她去做什么?一般这种场合,不是该带着陆清荷这个嫡女的么? 似是察觉到陆清竹探究的眼神,万氏轻咳一声,道:“你大姐也去,你也跟着一起,毕竟现在你大哥考中了功名,你也应该多出去走动走动。” 换言之,就是因为兄长中榜,她的身份地位,也能跟着水涨船高。 当着陆通的面,陆清竹不好直接拒绝,最后连陆长筠也点头,表示赞同,她才无奈的应下。 傍晚,陆长筠换了身衣裳,去往天香楼,盛兰洵在二楼订了一个雅间,摆了三桌席面,他去时,里面已经有不少人。其中有两人的到来,让他颇为意外, 陆长筠拘谨的走上前去,拱手行礼:“陆长筠参见九王爷,长孙殿下!” 封景澜本来摇着折扇,和盛兰舟插科打诨的说着笑,见了陆长筠,立刻收敛了,正襟危坐:“陆兄免礼,快来坐。” 陆长筠顿时说不出话来,幽怨的想:叫什么陆兄?明明岁数比我还大! 封景澜生了一张令天地都为之失色的脸,星眸朗目,风光霁月。他本就是再尊贵不过的身份,举手投足间,甚至可以用风情万种来形容。 他一笑,修长的手指端了一个酒杯,斟满酒放在身边的桌面上:“陆兄坐这儿吧,我们来喝一杯如何?” 封景澜此话一出,周围的人无不哗然,在场的大部分都是国子监里的学生中了榜,和盛兰洵的狐朋狗友。 好些人跟高嘉行,甚至封景澜的关系都不错,本来今日有幸遇见九王爷和长孙殿下亲临,心里盘算着该怎么去套近乎。 结果没想到忽然一个人出现,就被九王爷喊到身边坐下,这是多大的体面啊! 陆长筠不在国子监读书,和盛兰洵他们也不甚相熟,众人心思各异,好奇的看着这一幕。 已有人凑热闹上来问:“王爷,这位公子是何人?” 封景澜还没来得及回答,盛兰洵已经心直口快的说了句:“还能是谁,自然是我们九王爷的未来大舅兄啊!” 盛兰洵话说完,就被身边的人捏了一把,捂着被掐痛的手臂,幽怨的看向对他动手的封珏。 然而,他根本没意识到封珏警告的眼神,嗷嗷叫唤:“长孙殿下,你掐我做什么?” 这傻子! 封珏头疼不已,转过头去瞥见众人飘忽不定的各种眼神,就一阵无语。 方才说话那人愣了一瞬,然后恍然大悟的笑了起来:“原来是这样,九王爷什么时候有了心上人,也不告诉我们一声呢,您是不是好事将近了啊?” -- 章节目录 第73页 封景澜头皮发麻,只觉欲哭无泪,陆长筠越来越难看的表情,就可以看出他现在有多生气。 “别听他们胡说啊,大舅兄……”封景澜呸了一声,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陆、陆兄,都是胡说八道的,你别多心啊……” 陆长筠喝下杯中酒,皮笑肉不笑的说道:“王爷的主意,打得可真长远啊!” 封景澜叫苦不迭,恶狠狠的瞪了盛兰洵一眼,好端端的提什么陆清竹,这下好了,他是得罪陆长筠了。 盛兰洵一脸无辜,缓缓说道:“王爷,我难道说错了吗,你明明喜……” 剩下的话,直接被封景澜粗鲁的灌了一杯酒,尽数吞回肚子里:“喝酒还堵不住你的嘴!” “陆公子,你别听兰洵胡言乱语,我敬你一杯,代他道歉!”九皇叔的未来大舅兄,封珏可不敢称呼陆长筠一声陆兄,客气的向陆长筠敬了一杯酒。 长孙殿下亲自出面,陆长筠惊讶不已,顾不得生封景澜的气,忙站起身与封珏碰了杯。 封珏又朝盛兰洵使了一个眼色,好半晌他才如梦初醒,恍然大悟的端起酒杯敬陆长筠。 盛兰洵刚刚那句话显然是一石激起千层浪,掀起轩然大波,封景澜理所应当的成了被灌酒的对象。 一杯接一杯酒的下肚,他也依旧面不改色。倒是陆长筠不胜酒量,没喝多少就头晕眼花,脚步虚浮了。 作者有话要说:半夜三更码字更新,这么勤奋日更的作者,是不是该来个地雷鼓励一下啊~ 下章预告:九王爷夜闯陆二小姐闺房……有福利哦 第44章 夜探香闺 酒过三巡,盛兰洵是喝得最多的那个,早就醉得浑身无力,左摇右摆的拿着酒杯,口齿不清的说道:“陆兄……来,来,干杯……我告诉你,我是海量,千杯不醉……” 高嘉行坐在盛兰洵另一侧,扶住他摇摇晃晃的身子,哭笑不得:“就你这酒量还千杯不醉?” 盛兰洵涣散的眼神锁定在高嘉行身上,一字一顿的说道:“怎么……你这是在质疑我的能力?” 一旁的封珏看不下去了,抓过盛兰洵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你们先喝,我带他出去醒醒酒。” 陆长筠虽然头脑还清醒,可人已经不听使唤了,眼前仿佛出现重影,晃得头疼,直摆手:“王爷,高兄,抱歉……我喝多了,先告辞了,你们慢慢喝。” 封景澜酒量很好,但被众人这么一灌,白皙的俊脸上也浮现了红晕,听见陆长筠这话,都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忙说道:“那我送你回去吧,陆兄。” “不用!”说起这个,陆长筠都觉得自己都清醒了许多,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起陆清竹,有损妹妹闺誉,实在令人恼火。 但陆长筠不敢对他发火,只能冷冷的拒绝,可封景澜却容不得他拒绝,挥手让叶秋去准备了马车,拉着陆长筠坐上去。 陆长筠铁青着脸,对封景澜视而不见。马车外,盛兰洵靠在封珏身上,醉得走不动路,看到封景澜,跌跌撞撞的爬起来,朝他们招手,嚷嚷道:“王爷,陆兄……你们要回家了吗,带我一起啊……” 说着就要往马车上爬,封珏眼疾手快的把摇摇欲坠的盛兰洵接住,没好气地瞪着他,语气冷硬:“你都喝成这样了,还往哪儿跑?” 封景澜掀开帘子,看了盛兰洵一眼,目光又落在封珏身上,几不可见的抿了抿唇,淡淡道:“让长孙殿下送你回去吧,我们先走一步。” 说完,便让叶秋驾着马车走了。盛兰洵嘴一垮,一脸悲痛:“王爷,陆兄,你们都不要我了吗?我被抛弃了,你们好狠的心啊……” 封珏听的忍俊不禁,笑骂道:“你戏文看多了吗?” 盛兰洵跟烂泥似的挂在封珏身上,封珏虽比他小了一岁,可身高却比他高出许多。盛兰洵站不稳当,两只手臂环住封珏的脖子,小声嘀咕道:“是啊,王爷跟陆兄都不要我了,红雁姑娘也不要我了……” 盛兰洵醉得不轻,没注意到在说完这话时,他靠着的那个人身体一僵,复而又恢复正常。只是那双一直看着他的眼睛里,隐隐有暗光掠过。 马车不急不缓的从天香楼驶往陆家,到了门口,陆长筠迅速的跳下马车,转身朝封景澜道:“就此别过,多谢王爷相送!” 刚要准备下车的封景澜暗骂陆长筠过河拆桥,脸上却扬起笑容,点点头:“也好,陆兄早点歇息,我先走了。” “恭送王爷。”陆长筠眼看着马车消失在拐角处,这才松了一口气。 只是那马车拐过转角,却没有再走的意思。 封景澜掀开车帘,抬头看了看旁边的围墙,叶秋疑惑的问:“王爷,您这是?” 封景澜尚有几分薄醉,略微昏沉的脑海里突然浮现一抹倩影。酒意仿佛更上头了,让他整个人都暖烘烘的。 “我进去看看,你在这儿等着我。”说罢,便下了马车,轻轻一跃,便跳上了一丈余高的围墙。 叶秋一边钦佩自己主子酒后还这么利索的动作,一边又不禁惊叹,九王爷是何等风光霁月的人啊,竟然能做出翻墙这种事,为了心上人不顾形象,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漪澜院内,陆清竹刚沐浴完,换了一身藕色的齐胸襦裙,一头长发湿漉漉的披在身后。 -- 章节目录 第74页 青柳来说陆长筠已经回府,陆清竹这才放了心,拿了一本杂书,依靠在窗前,吹着凉风,翻看着书。八月中下旬秋老虎尚猛,还有几分燥热。 见明珠她们还在旁边伺候,便道:“时辰不早了,你们先下去吧,不用在这里陪着我了,我看一会儿书,等头发干了就休息。” “那小姐早点睡,奴婢就在门外,您有事唤奴婢就成。”明珠也知道陆清竹的习惯,她看书的时候不喜人打扰,于是也不再多留了,退出房间,把门关上。 房间里安安静静的,只有陆清竹偶尔翻书的声音,桌上的灯笼里,蜡烛一点一点燃烧,散发出柔和的光芒。 陆清竹看了一会儿书,突然听见窗外有些响动,有一个人影似乎从窗前飘过。 陆清竹放下手里的书,站起身去看了一眼,这一看差点没把自己给吓死。 一声尖叫就要从嘴里溢出,却被一只温暖干燥的手捂住,一股浓厚的酒气也随之扑面而来。 “别出声,是我!”封景澜声音略显低沉沙哑,不复往日的清润,可陆清竹还是一下就辨认出来了。 她又惊又怒,第一反应是,封景澜是怎么悄无声息的跑到漪澜院来的。 陆清竹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外面,夜色静谧,除了封景澜,没有任何人。陆清竹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穿着,没有不妥之处。 陆清竹面露骇然,忙后退了一步,目光如炬的盯着他,低声问:“王爷,你来做什么?” 封景澜隔着窗户,看着陆清竹未施粉黛的俏脸,心中一热,不自觉的就露出笑容来:“来看你啊!” 陆清竹顿时哑口无言,板着脸问:“王爷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你的闺房啊。”封景澜左右看看,陆清竹的房间布置清新雅致,一看就是女儿家的闺房,夸赞道:“很漂亮!” 看着封景澜醉意朦胧的模样,陆清竹气不打一处来,轻喝道:“王爷知道是我闺房,你还敢来?大半夜擅闯姑娘闺房,可不是君子所为!” 这都快子时了,突然一个一身酒气的男人,跑到姑娘家的闺房,任谁都要吓得半死,偏偏这人是封景澜,她拿他毫无办法。她要是已经睡觉了,没穿这么多衣裳,岂不是清白都没了? 封景澜莞尔,听着陆清竹气呼呼的指责,也觉得格外的欣喜。她就在离自己不到十步的距离,隔着一扇窗户亭亭玉立,她一身飘逸的纱裙,长发半干,披于肩上。夜风浮动,撩起她的秀发,看起来少了少女的羞涩,多了几丝柔软的妩媚。 封景澜觉得心痒痒的,本来没有几分醉意的,可现在在昏暗的烛光下,望着那个清水芙蓉般娇艳的身影,觉得脑袋都迷糊了。 当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封景澜觉得喉咙有些干燥,莫名的想伸手去摸一摸她的头发,离她近一些,于是他也这么做了。轻轻的一跃,就翻过窗户跳了进来,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 封景澜轮廓分明的俊脸赫然在眼前放大,陆清竹觉得自己的心尖猛的一颤,条件反射的后退了一步。 忽然有暧昧温暖的气息,在寂静的房间里流转,封景澜才伸出手去。陆清竹就一脸防备的往后退,不小心碰倒了桌案上的东西:“你要干什么?” 屋子里有女儿家独有的馨香,封景澜忽然有些心猿意马,一时没想起回答她,陆清竹疾言厉色,声量不自觉的拔高了一些:“王爷,请你离开!” “小姐,发生什么事了?”外面,明珠听到动静,连忙推门进来,然后就看见了这永生难忘的一幕。 她家小姐一脸怒容,离她不远的是一个身材高挑修长的男人,身着华服,五官绝色,丰神俊朗。 明珠有一瞬间的呆滞,总觉得这张好看得过分的脸,好像在哪儿看过,突然灵光一闪,才想起来这人是九王爷啊! 明珠吓得腿都软了,靠近陆清竹:“小姐,九九……九王爷怎么会在这里?” 陆清竹没好气的冷哼了一声:“这你得问他了。” 封景澜俊脸上带着如沐春风的笑,眼睛盯着陆清竹,话却是与明珠说:“我是来看你家小姐的。” 陆清竹不禁无语,哪有大半夜来看她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做贼呢! “天色不早了,王爷喝醉了,还是赶紧离开吧,要是传出去什么流言蜚语,对你我都不好。”陆清竹觉得自己毕生的好脾气,都被封景澜磨尽了,眼下连什么尊称,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了,恨不得亲自动手赶人了。 封景澜看着陆清竹,目光如水,带着星星点点的光芒,在摇曳的烛光下熠熠生辉。 他酒量很好,最多有三分薄醉,此刻,仅剩的那一点醉意也消失了。他动了动唇,一字一顿的说道:“放心,我一定会娶你的!” 陆清竹听见这话先是一怔,抬眸看去,封景澜神色坚定,丝毫没有说笑的意思。 陆清竹一时觉得有些气愤,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理智,面无表情地说道:“我才不会嫁给你。” 封景澜发现,陆清竹发火的样子也是那么可爱,突然有种冲动很想去一亲芳泽,可他怕唐突了佳人,到底还是忍住了,说了句:“明日成平公主会送请帖过来给你,参加下个月的菊花宴,记得要去。” 什么菊花宴,估计又是封景澜自己的手笔吧。 陆清竹鼓着腮帮,把头偏到一边,恨恨道:“我不去,你死了这条心吧!” -- 章节目录 第75页 封景澜眼底有温润的光芒,风轻云淡的说道:“那这可由不得你了!” 陆清竹从未见过厚颜无耻之人,若说之前喜怒无常的封景澜让她有些惧怕,现在对他大概就只剩愤怒了。见他一次,她就会被气得头疼。 封景澜睨着她晶莹的眸子,心情愈发好了:“你早点休息,我改日再来看你!” 陆清竹气急,还改日再来?您可千万别,最好永远都别出现了! 封景澜勾了勾唇,露出一抹浅淡的笑意,忽然靠近了陆清竹,把她额前一缕遮住眼睛的碎发拨开。指腹不小心落在她脸颊上,微凉的触感令人心驰神往。离得近了,还能闻见她沐浴过后的芳香,封景澜心神一动,依依不舍的移开手。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哈哈醉酒儿童欢乐多。 酒壮怂人胆,丝毫没有恋爱头脑的九王爷要开始撩妹了! 第45章 国色天香 “我走了!”封景澜又深深看了陆清竹一眼,撩起袍摆,直接当着陆清竹主仆的面,又大摇大摆的翻过窗,隐没在夜色中不见踪影。 封景澜动作极快,陆清竹只感觉到脸上的肌肤,被他温热的手指碰到,还来不及作何反应,下一刻他就翻窗走了,只留下她风中凌乱。 “啊啊啊……小姐,他轻薄你!”明珠瞪大了眼睛,都快哭出来了。 陆清竹忽然生出一种无力来,封景澜的突然出来,彻底扰乱了她的心湖,说不出的烦闷。 若是旁人,她好说歹说,有自知之明的也不会纠缠不清。 可封景澜这人的想法,实在让人无法琢磨,做事出其不意,次次出乎她的意料。 今日之事,她明明气得不行,却偏偏对封景澜无能为力,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好了。 陆清竹心绪不宁,封景澜来这么一出,她一点看书的兴致都没了。封景澜却是心情大好,轻车熟路的翻出围墙,找到叶秋。 叶秋原本还担心自家主子夜探姑娘闺房,会被陆家的人当成采花贼抓住,看到封景澜全身而退,安然无恙的出来,总算松了一口气。 “王爷,没出什么事吧?” 封景澜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不以为意的说道:“能出什么事,你还不相信我的身手?” 哪能啊!叶秋心里默默道,您是沙场战神,杀敌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连翻墙都会被人抓住,那可真是丢脸了! 封景澜心情极好的回了王府,沐浴更衣,趁着酒意躺到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一夜美梦,封景澜忽然惊醒,发现下身某个湿润的地方,血气直冲脑海,向来厚脸皮的九王爷,此刻也觉得面红耳赤,难堪不已。 好在屋子里没旁人,没人知道他的狼狈。封景澜一边对自己第一回 出现这样的情况,感到几分欣喜,一边又有些心虚的起来偷偷摸摸的换了裤子。 侍女进来收拾时,封景澜塞了一堆脏衣裳给她,其余的只字不提。 陆清竹一晚翻来覆去睡不安稳,清晨醒来时,眼下有淡淡的青黛,明珠心照不宣的不提昨晚的事,只拿脂粉将她憔悴的面容敷上。 换了一身鲜艳的锦绣如意月裙,妆容轻点,陆清竹又恢复容光焕发,绰约多姿的模样。 今日要去常家参加常曦华的及笄礼,万氏难得的没有跟陆清竹念叨那些规矩体统,只嘱咐她去了常家,要好好的和常夫人常小姐套近乎。 陆清竹垂着头,有些心不在焉的应了,陆清荷瞥她一眼,似笑非笑的说道:“二妹这是怎么了?看起来这么疲倦,昨晚没休息好吗?” “有点。”陆清竹也不知封景澜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偷偷潜到漪澜院去的,竟然连府里一个人都没惊动。 要知道陆家上下也有好几十口人,半夜还有护卫值夜,虽然那几个护卫完全不比军营里的精兵强将,但也是耳聪目明,身手矫健。 但封景澜能够悄无声息的躲过他们的巡视,来去自如,功夫得是有多厉害,才能做到这样来无影去无踪。 不过,没被人发现,陆清竹也松了口气,要是让谁看见一个大男人,大半夜的出现在她屋子里,怕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到了常家,万氏率先领着陆清荷姐妹俩,去见常夫人。 常夫人自然欣喜不已,拉着陆清竹的手便道:“几日不见,怎么消瘦了许多!” 对于常夫人超乎寻常的热情,陆清竹感到一阵尴尬,只得道:“苦夏而已,入了秋就好……” 那边,常曦华从里面出来,常夫人忙说:“华姐儿,来,带着清荷清竹去玩儿,我和陆夫人还有话说。” 陆清竹心里略疑惑,常夫人何时跟万氏有这么深的交情了,今日常曦华的及笄礼,竟也有时间要私下谈话。 “是,母亲。”常曦华一身秋香色烟云蝴蝶裙,描着精致的妆容,眉眼如画,朝着陆清荷和陆清竹盈盈一笑:“陆二小姐,许久不见!” 常曦华不认识陆清荷,但见过陆清竹一回。陆清竹惊奇,常曦华竟还记得自己,轻笑道:“是啊,常小姐别来无恙。” 常曦华抿嘴一笑:“时辰尚早,咱们去花园坐吧。” 常家的花园比不得高家那般大,但正值夏季,园中百花盛开,也是十分绚烂多姿。 花园旁的假山上建造了一座八角凉亭,看不见人,却能听见女子娇滴滴的说笑声。 -- 章节目录 第76页 陆清竹跟着常曦华上了凉亭,便见那里坐了三四个打扮艳丽的少女。她唯一认得的人,便是许子宜了。 许子宜穿了一身石榴红的大摆曳地罗裙,十分娇艳,然而许子宜的虽也生得貌美,但奈何美人在皮不在骨。身量不够高,气势也不足,穿着这样一身衣裳,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 不过在场的几个小姐们,非但没有说她穿的不好看,反而一个劲的夸她今日的打扮有多出众,衣料有多好云云,连常曦华都是赞同的点点头。 陆清竹挑眉,暗自想,这些人都能睁着眼说瞎话,看来这常曦华和许子宜的关系,也不如外界说的那般亲密友好吧。 许子宜仿佛这才注意到陆清竹,扬起脸来:“哟,这不是陆家的二小姐吗?” 陆清竹微微福身:“许小姐安好。” 许子宜站起身,肆无忌惮的将陆清竹上下打量了一番。目光又落在陆清荷身上,见她们有两分相似,却又美得不尽相同的两人,啧啧道:“常听人说陆家大小姐美得倾国倾城,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不过我眼下看这陆二小姐,也是生得一副好样貌啊,你们姐妹俩倒真是不相上下呢!” 这一开口就是挑拨离间,任谁听了都不禁发笑,探究的眼神落在陆家姐妹俩身上。 陆清竹神色自若,淡淡道:“许小姐莫不是眼花吧,我们哪能比得过许小姐姿色动人。” 常曦华心里存着事,想起母亲的叮嘱,便顺着陆清竹的话道:“陆二小姐说的是,许妹妹你才是国色天香的大美人,何必自惭形秽呢。” 许子宜瞬间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像是吃了黄连似的,难受极了。 不是她自惭形秽,分明是她丝毫没有信心跟陆清竹陆清荷相比。这‘国色天香’几个字,她实在担不起。 陆清竹皎皎似玉,如风如云,透着一股清雅温婉的气质。而陆清荷则是明艳动人,耀如春华,看一眼便难以忘怀。 许子宜虽然也是柳眉杏眼的美人,可她皮肤并不算白皙,只是健康的小麦色,这样看起来,就少了几分精致,多了一丝粗犷。平白无故的,就比别人差了一截。 为此,许子宜想了许多办法增白,可还是无济于事,她父亲本就是三大五粗的武将,她大概也是随了父亲的肤色。 若拿许子宜和别人比较,或许还能胜出,但常曦华偏偏拿她和陆清竹姐妹俩比,这样一看,实在是鱼目混珠,高下立见! 许子宜气得不行,偏偏这话又是自己开的头,常曦华明显又站在陆清竹那边,只能不冷不热的讽刺几句:“常姐姐说笑呢,我哪比得陆家二位小姐呢!” 闻言,陆清竹笑眯眯的说道:“许小姐何必这么谦虚呢?” 许子宜一口气堵在胸口,怒瞪着幸灾乐祸的陆清竹,真想一巴掌拍在她脸上。 恰巧这时,一道温和的声音传来:“你们都在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陆清竹下意识的回过头去,就见一个身穿藏青色斜襟织云纹长袍的男子,走了过来。剑眉星目,英俊风流。 常玉站的离她很近,陆清竹不自觉的后退一步,却忘记了是在凉亭的边缘,险些踩空,一只手臂及时过来扶住她,温柔的声音在头顶响起:“陆二小姐小心!你没事吧?” 陆清竹站稳了身子,拉开了距离,摇头道:“我没事,多谢常公子。” 常玉眸光深邃,唇边噙着笑意,陆清竹却莫名觉得不适,又往陆清荷那边移了几步。 常玉的眼神有几分微妙,脸上的笑容却没什么变化。 常曦华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笑着打圆场:“哥哥,瞧瞧你,可吓着人,你得赔罪!” 常玉被指责也不恼,反而歉意的拱了拱手:“我的错,诸位小姐恕罪!” 常玉是主人,来者是客,断然没有与他计较的道理,更何况,常玉也不算失礼。 不过,常玉也就过来打了招呼就走了,陆清竹跟着陆清荷在凉亭坐了一小会儿,没把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随后就把此事抛之脑后了。 宴席要开时,陆清竹跟着陆清荷往前厅去,半途陆清荷却说肚子不舒服,让她等一会儿。 陆清竹也没多想,让陆清荷去了,自己站在原地等候。 八月的太阳仍然有些毒辣,连带吹来的风,都有些燥热,陆清竹寻了一处阴凉处躲着阳光。 “陆二小姐。” 突然一道声音在身后响起,陆清竹猛地吓了一跳,花容失色的转过身去,看到来人,这才惊魂未定的捂着胸口:“常公子?”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Yang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高枝 陆清竹明显吓得不轻,常玉看到她略苍白的小脸,十分愧疚,不由自主的靠近了一些,直直注视着她:“抱歉,陆二小姐,我只是见你单独在这里,才想叫你一声。没想着吓到你了,实在对不住!” 陆清竹摇摇头,她刚才的确是没听见常玉的脚步声,忽然听见他的声音,被吓了一跳也正常。大概也是她心理原因作祟,不知为何,常玉对她来说总有一股危险的意味,无缘无故的觉得有些提心吊胆。 但陆清竹还是强忍住心里的不适,扯出一抹笑容:“没关系,是我不经吓,不关常公子的事!” -- 章节目录 第77页 常玉意识到陆清竹的防备,略微皱了皱眉,出声询问道:“陆二小姐似乎很怕我?” 陆清竹一怔,掩下心虚,反问道:“常公子此话怎讲?” “陆二小姐不必怕我,青天白日的,我又不会乱来。”常玉勾了勾唇,脸上的笑容显得格外风流,顿了顿,他又道:“陆小姐觉得我这人如何?嗯?” 最后一个音节,语气上扬,带着一丝调笑的味道。陆清竹几不可见的蹙了蹙秀眉,衣袖下的手渐渐捏成拳。 她向来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哪怕现在觉得常玉语气轻薄,也能保持良好的修养,淡淡道:“常公子自是人中龙凤。” 常玉忽而低下头,目光如炬的看着她:“那你可否愿意嫁给我?” 陆清竹明显愣住了,完全没料到常玉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无端生出恼意来:“常公子开玩笑吧?” “我从不与人开玩笑。”常玉收敛了笑容,正色道:“我第一次见你时,就喜欢上你了,日思夜想的都是你,做梦也盼着能娶你为妻。过几日,我就上门提亲,你意下如何?” 明明看似深情的话,陆清竹却觉得极为不适。连带着常玉本来看得过去的脸,都讨厌起来。 这一瞬间,让她不合时宜的想起了另一个,和常玉说过同样的话的人来。 昨晚,封景澜分明也是说过要娶她的话,他虽然也是在她毫无防备的情况的说的那些话,却没有丝毫轻浮之意。她当时虽生气,但更多是觉得不可思议,对于封景澜,她到底从未真正的厌恶过。 而且更重要的是,封景澜比常玉长得好看,凭着那张倾倒众生,万中无一的俊脸,她也无法真正讨厌封景澜。对于长得好看的人,人们大概都一种莫名的包容心,陆清竹自己也是凡夫俗子一个,自然也不能免俗。 但常玉不同,陆清竹总觉得他带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接近自己,每次她想躲的时候,他都会像一头守着猎物的猛兽,心怀不轨,肆无忌惮的盯着她。 这令陆清竹毛骨悚然的同时,更加后怕,不自觉的吞了吞唾沫,面无表情地说道:“常公子别开玩笑了,小女子蒲柳之姿,实在配不上您!” 常玉忽而邪魅一笑,凑近了陆清竹低声道:“可我觉得你甚是漂亮,比我见过的许多女子,都要好看!” 两人离得近,常玉能闻见她身上的脂粉的香气,明明他院子里那些妾室偏房都会用的脂粉,在陆清竹身上,他却觉得格外好闻。 从来没有一个女子,有这么对他胃口。自从那日在报国寺第一次看见陆清竹时,他的目光就被她深深吸引,这么久都念念不忘。 今日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能单独见一见她,常玉鬼使神差的就说出了那些话。 常玉心头一热,已经迫不及待的想与她亲近亲近。 陆清竹一抬眸,便看见常玉眼睛里热切火热的光芒,心中一颤,忙后退了几步:“常公子请自重!” 陆清竹此刻也没心情再和常玉多说了,连陆清荷也不等了,就匆匆的提着快步裙子离开。 刚才陆清荷为何突然会喊肚子不舒服,常玉又这么凑巧的突然出现,陆清竹心里也有数,正是这样,才觉得愤怒。 原本她已经对那些所谓的亲人,没有什么感情了,可被至亲的人设计出卖,让她的心一阵揪疼的同时,更多的是对万氏母女感到失望透顶。 陆清荷独自一人去了前厅,恰巧在门口碰见姗姗而来的,高家二房母女和高月言。 高家二房夫人赵氏是高梓言的母亲,姿色平平,眼角微挑,带着些许刻薄经历的面相。 陆清竹去过高家那么多次,自然也认识赵氏,客气的行了一礼:“二夫人。” 赵氏斜斜睨了陆清竹一眼,不冷不热的哼了一声,漠然道:“免了吧,我可受不起陆二小姐的大礼。” 陆清竹一顿,知道赵氏对自己的怨气从何而来。 她是高家二房正经的嫡夫人,高家二爷早逝,倒没留下什么庶子庶女。但赵氏向来心高气傲,看不起陆清竹庶出的身份,包括高梓言也不待见她。 上回在高家遇见太子妃的事,大概又让赵氏心里生了芥蒂。毕竟也是因为她,高梓言才会被太子妃训斥,老夫人不得不让她禁足,以至于后来的赏荷宴,高梓言也没能参加。 赵氏心里指不定把她骂成什么样了,高梓言那次出了那么大的丑,自然也不痛快。此刻见了陆清竹,也是沉着脸,嗤笑道:“陆二小姐也真有几分能耐,去得了太子妃娘娘的赏荷宴,如今,连常家也能随意踏足了。” 陆清竹还没来得及开口,高月言就拦在她面前,皱着眉冲高梓言道:“堂姐别把话说得这么难听,阿竹又不是见不得人,我们能来,她怎么就不能来?” 高月言的维护,让陆清竹心里不由得一暖。 高梓言被高月言一句话堵的心慌,胳膊肘往外拐! 高月言疾言厉色的,高梓言更加不舒服了,语气不怎么好的说:“月言,你到底是谁家的妹妹?怎么尽帮外人说话?” 高月言对高梓言的奚落视而不见,冷然道:“阿竹是我朋友,堂姐和婶娘要是不喜欢她,便不说话就是,怎么能对一个姑娘说那么难听的话?” 赵氏怒极反笑,她向来看不惯陆清竹,一直对她都没好脸色,现在也是不屑的说道:“你可真有能耐啊,把男人迷得神魂颠倒的不说,现在竟然也连我家月言都蒙蔽了。” -- 章节目录 第78页 赵氏声音尖锐,言辞更是难听,陆清竹压下火气,蹙着眉尖,沉声道:“二夫人,您说什么?” 赵氏不以为然的说道:“你不是妄想攀上高枝吗?想要做常家公子续弦,你母亲都在替你和常家牵线搭桥了,我莫非说得不对吗?” 陆清竹又惊又怒,赵氏说的她一头雾水,什么要做常玉的续弦? 她从未说嫁给常玉啊?难道刚才常玉跟她说的话被赵氏她们听见了? 高月言听到这话也是一脸茫然,转头看着陆清竹:“阿竹,这是真的吗?” “当然不是。”陆清竹想也不想的就否决:“我从来没有说过要嫁给常公子,二夫人还是慎言,不要污蔑我,毁我名声。” “你自己什么想法,你心里有数,你敢做,还不允许别人说吗?”赵氏嘲讽道:“我早就听说,上次你们去报国寺,故意巴结常夫人常公子,不过你也算是有能耐,后来竟也请得动常夫人上门做客。” 陆清竹恍然大悟,果然如此,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上回常夫人去陆家的事,自然瞒不住谁,她却没想到竟然连赵氏也都知道了。 但她就仅凭这个,就故意栽赃损毁她的清誉? 陆清竹气的双颊绯红,厉色道:“二夫人,休要胡言!” 高月言拉了拉陆清竹的胳膊:“阿竹你先别急,等会再去问问你母亲吧。” 陆清竹心里一团乱,恨不得马上就去问一问万氏,但是这是在常家,她不好多说,只能听了高月言的话。 到了宴席上万氏看到陆清竹,难得的露出了笑脸,问:“你刚刚去哪儿了,怎么才来?” 陆清竹略显脸色苍白,目光沉沉,她走到万氏跟前,冷冷的看着她:“母亲今日来常家是何目的?” 万事愣了一瞬,脸上的表情略微有僵,很快又恢复正常,笑着说:“你这孩子,说什么呢?当然是来参加常小姐的及笄礼呀。” “是吗?”陆清竹冷笑,白净的脸上尽是讽刺:“可是女儿就怕,有朝一日被别人卖了,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万事脸色一变,冷声呵斥:“你怎么说话的?” 陆清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缓缓平复了心情,平静的说道:“母亲明白我的意思,现在我就跟您说清楚,无论如何我也不会嫁给常公子,您死了这条心吧!别妄想着借我可以攀上这根高枝,我说过我不会同意,您就别白费力气了!” “陆清竹……”万氏冷哼了一声,脸上的表情险些挂不住,但碍于在场还有其他的客人,不好再多说,只能把心里面的怒火压下去,在她耳边低声警告:“儿女婚事向来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容不得你拒绝。你最好给我老实点,否则,有你好受的!”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新书预收,求支持! 接档文《对冤家以身相许》 老冤家死对头成了我救命恩人,要求我以身相许,怎么破?在线等,急! 预收奇幻言情《仙路迢迢》 每次临近成亲,她的未婚夫就因功德圆满,渡劫飞升。接连把四个未婚夫送上天,是什么体验?当她有朝一日也飞升天界,遇见那么多眼熟的人,是什么体验? 小可爱戳右上角作者专栏,可预收新文,感谢支持! 第47章 公主相邀 陆清竹席上食不知味,草草吃了一点就不想动筷子了。 高月言将她的动作尽收眼底,待宴席结束,便拉着陆清竹躲到一边说悄悄话:“阿竹,你看起来很不高兴的样子,是不是我二婶说话太难听了?你别同她计较,她这人向来刻薄尖酸,我都不想理她。” 陆清竹晃了晃脑袋,赵氏说话固然难听,可让她心里更不舒服的是常玉嚣张轻浮的态度,和万氏陆清荷算计她的心思。 那些糟心的事,她连提也不想再提了,只转移了话题,转头去看高月言:“你家里可有操心你的婚事了?” 高月言一愣,面露羞涩,然后飞快的点了点头:“我祖母问过我意思,我自然都依她。只是大哥尚未定亲,我的婚事也不能操之过急!” 高月言虽是面带羞涩,可眼角眉梢都是甜甜的笑意,高家给她订的亲事,必然是她心甘情愿的。说起这个,陆清竹倒有好奇起来,问道:“你心上人是哪家的公子啊?你还从未跟我说过!” 以前她问的时候,高月言总是闭口不答,她怎么旁敲侧击都没用,没想到今日她却干脆的回答了,红着脸道:“是……顺安王府的世子,盛兰舟……” “盛兰舟?”陆清竹下意识的呢喃,心里仿佛风浪涌过,一片狼藉。但她很快就整理好了情绪,把那一丝几不可闻的酸楚压了下去。 其实,她早就该猜到的。从前她去高家时,高月言常常把顺安王世子挂在嘴边,她自然也跟着了解了盛兰舟。 那时,陆清竹以为是高家和顺安王府交情匪浅,高月言提起盛兰舟也正常,不曾想原来是少女芳心萌动。 若是知道高月言喜欢的人是盛兰舟,那她无论如何也会和他保持距离。 陆清竹突然庆幸,自己陷得不深,那一点旖旎的倾慕,早就随着她认清现实时消失无踪,如今知道了高月言的心意,她竟觉得有几分难言的畅快。此时此刻,她才觉得有些不曾放下的东西,已经彻底烟消云散了。 陆清竹扬起一抹轻松的笑容,看着高月言,温柔的说道:“月言,恭喜你。你一定会幸福的!” -- 章节目录 第79页 他们本就是门当户对,天造地设,在一起再合适不过。 “我会的,阿竹,谢谢你。”高月言羞赧一笑,亲热的拉着陆清竹的手,温声道:“你若是不喜欢那常家公子,回绝他便是,不必勉强自己。我也听说那常公子已有几个妾室了,你要嫁给他,可有得头疼了!” 陆清竹微微颔首:“我明白,我会处理好的。” 离开常家的时候,陆清竹坐在马车上,连一句话都不说,闷着头看着窗外。万氏说了一阵,见陆清竹还没反应,就要准备发火了,陆清荷给了万氏一个眼神,示意她息怒。 然后,陆清荷才露出笑容,对陆清竹道:“二妹,你别同母亲置气了,母亲这也是为你好。” 陆清竹露出嘲讽的笑,双眸里闪过冷芒:“既是为了我好,大姐怎么放心让我跟常公子独处?” 陆清荷脸上的表情彻底僵住,有些心虚的说道:“你说什么呢……” 陆清竹瞥了她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大姐何必装傻,你我心里都明白的,只是为了给大姐留点面子才不戳穿,大姐又何必再咄咄逼人呢?” 陆清荷自知理亏,此刻被陆清竹一说,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万氏在一旁冷眼看着,快到陆家时,才对陆清竹道:“你别想着找什么借口,拒绝这门婚事。我告诉你,你的婚事,有我跟你父亲全权做主,由不得你胡来!” 陆清竹不怒反笑:“母亲这是拿我的婚事来逼我?” 万氏斜睨着她,面无表情的说道:“给你张罗婚事,已经是我这个做嫡母的仁至义尽了。别给我玩猫腻,好好在家等着,常家不日就要派人媒人来提亲了。” “我不会嫁给常玉,母亲还是死了这条心吧!”陆清竹冷冷说完,马车一停下,便首先跳了下去,头也不回的进了门。一路往漪澜院方向走,途中撞上了正要去找她的陆长筠。 陆长筠皱着眉,抓住陆清竹的胳膊:“怎么了这是?这么快就回来了?” 陆长筠看到陆清竹脸色不太好,关心的问:“看你怒气冲冲,发生什么事了吗?” 陆清竹望着陆长筠关切的脸,犹豫着说与不说,但她想到常玉的带着侵略的眼神,还是决定与陆长筠实话实说:“母亲今日带我去常家,有意要与常家结亲,我不同意!” 陆长筠大惊失色:“什么!母亲要和常家结亲?把你嫁给常公子?” 陆长筠心里一片乱麻,有些不知所以。虽然常玉家世也算上乘,陆清竹嫁过去也是正妻,但毕竟是继室,总不比原配身份贵重,难免会让别人看不起。更何况,陆长筠也听说过常玉的妾室也有好几个,陆清竹嫁过去,若不是不受丈夫婆婆的支持,岂不是会受尽委屈? 就一瞬间,陆长筠便考虑到许多问题,他身为兄长,总希望自己的妹妹,嫁一个更加优秀的男人。 所以现在也是和陆清竹一样的想法,觉得这门亲事完全不可能,看着妹妹难看的脸色,陆长筠不禁叹气,道:“你别胡思乱想,我去跟父亲母亲说,我们不同意这门亲事。” 万氏存的什么心思,陆长筠心知肚明。就怕以此为要挟,陆清竹将来的日子过得更加艰难。 陆清竹道:“不用,我已经跟母亲说的很清楚了,我说什么也不会嫁。” 话音刚落,门房突然来人,匆匆给陆清竹行了礼,惊慌失措的说道:“二小姐,成平公主府来人了,说是要见您!” 陆清竹一脸懵,好半晌没反应过来成平公主是谁? 陆长筠也是一头雾水,转头问陆清竹:“公主府上怎么会来人?还特意要见你?” 陆清竹也是半点不知情,脑海间蓦地闪过封景澜的身影,想起了他昨晚说过,今日成平公主会送请帖来,请她去参加菊花宴。 当时她还在封景澜夜闯闺房的气头上,压根没把他说的话放在心上,今日又遇到这么些糟心事,早就把他说的那些忘得一干二净。 哪里想,成平公主是真的想要见她,还真就如封景澜说的那般,今日就把请帖上门了。 陆清竹欲哭无泪,心里狠狠地把封景澜骂了一千遍,面上却还要保持清醒,故作镇定吩咐门房:“快,快去请进来!” 陆长筠疑惑的看向陆清竹,皱眉问:“阿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成平公主怎么会派人来?” 陆清竹想起昨晚的事,就莫名有几分心虚,要是让陆长筠知道,封景澜半夜进她的闺房,大概对他的印象要跌倒谷底了吧,只能悻悻道:“我也不知道,先见了人再说吧。” 门房很快把人请到正厅,万氏母女俩刚回如意园,尚且不知这回事,就陆清竹和陆长筠接待了成平公主府的人。 一名二十岁上下,相貌清秀,笑容温和的女子款款而来,见了陆清竹福了福身:“您就是陆二小姐吧?奴婢是成平公主的婢女,名唤榕儿。” 榕儿态度宽和,十分客气,陆清竹忙回了一礼:“榕儿姑娘客气,劳烦您走一趟。” 榕儿看见陆清竹知情识趣,毫无骄横之意,心下也高兴起来,笑道:“奴婢奉公主殿下之命,特意送上一份请帖给二小姐,邀请您参加下月初一的菊花宴。” 请帖都送到手上了,哪里还有陆清竹拒绝的余地,只能恭恭敬敬的接下,感恩戴德的谢了恩:“多谢公主殿下美意,臣女恭敬不如从命了。” -- 章节目录 第80页 “陆二小姐好生准备,到时奴婢会派人来接您。”对于陆清竹坦然的态度,榕儿笑眯眯道:“二小姐不必忧虑,公主殿下邀请的都是一些温柔有礼的大家闺秀,届时您倒可以和她们多说说话。” 陆清竹心下了然,客气的道了谢:“多谢榕儿姑娘提点!” 榕儿来去匆匆,不过一炷香的时间,留下请帖说了一些客套话,就告辞离开了。 万氏着急忙慌的来时,已经没了榕儿身影,她左右看看,忙问:“听说成平公主府上来人了?” “是啊,母亲,不过人已经走了!”陆清竹扬扬手里的请帖,对万氏道:“公主殿下特意派人送来请帖,邀请女儿参加菊花宴。” 万氏看着陆清竹手里明晃晃的请帖,眼睛都要花了,恼羞成怒的夺过请帖,翻开一看,才发现陆清竹不是说谎。 这公主府的请帖,跟太子府的不相上下,镶着金边,光芒四射,用的还是最为名贵的宣纸。仅仅一张请帖,都透着无比奢华的气息。 万氏心里像打翻五味瓶一样,什么滋味都有了。 这好端端的,怎么又突然冒出一个成平公主来呢? 万氏酸酸的想,这陆清竹到底有多大的本事,怎么现在连堂堂公主殿下都知道她这个人,对她刮目相看了呢? 第48章 接风洗尘 不对啊! 万氏转念一想,这成平公主没见过陆清竹呀,怎么会忽然给她送请帖来,邀请她参加菊花宴? 难道就是从太子妃那里知道有陆清竹这个人,才会特意让她去公主府看上一看? 可这成平公主此举又意欲何为?太子妃邀请陆清竹,尚且是因为皇长孙尚未娶亲,有意挑选儿媳妇。 这成平公主的驸马英年早逝,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她又不选儿媳妇,请陆清竹去是干什么? 万氏想了半天,忽然心念电闪,想起成平公主还有一个弟弟啊! 那赫赫有名的九王爷,不是至今未娶吗? 莫非成平公主举办菊花宴,是为了替弟弟相看婚事? 万氏心都颤了,这成平公主不会真打的这个主意吧?专门把陆清竹给请去,莫不是有意于她? 万氏忽然间又想起那日在贡院外,封景澜送陆长筠去考场的时候,他频频示好,莫非真的看上陆清竹了? 万氏不自觉的把目光落在陆清竹身上,眼前的少女,玲珑窈窕,唇红齿白,仿佛阳春三月里娇艳欲滴的花朵儿,一颦一笑都光彩夺目,摄人心魄。 这个她从不放在心上的丫头,竟真的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万氏心里还想着常家的事,到底没有同陆清竹多说,把请帖还给她就回了如意园。 如梦居内,陆清荷却因这件事,不小心剪到了手里即将绣完的嫁妆。 云霞惊呼一声,脸色大变,拿起那块被剪了个缺口的红盖头,喃喃道:“小姐,这盖头剪坏了,怎么办?” 陆清荷把手里的红盖头往桌上一扔,不以为意的说道:“坏了就坏了,重绣一个就是!” 离她出嫁还有小半年,有的是时间。 云霞迟疑道:“可是……可是奴婢听说,嫁妆被剪坏了不吉利……” 陆清荷脸一沉,厉色道:“胡说八道什么?” 主子骤然发了火,云霞吓得面如菜色,立刻跪下告罪:“是奴婢胡说八道,小姐恕罪。” “罢了,起来吧。”陆清荷垂下头,看着那个被自己剪坏的盖头,莫名烦躁起来,心神不宁的,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云霞小心翼翼的观察着陆清荷的表情,轻声道:“小姐,您别生气了,当心气坏了身子。” 陆清荷冷笑一声,眸光晦涩不明,淡淡道:“我有什么好气的,不就是菊花宴吗,她能去,也是她的本事!” 云霞心中咯噔一下,分明能听出自家小姐语气里的不满,很明显因为二小姐的事生气了。 可她不敢再多说关于陆清竹的话来激怒陆清荷,只能附和着陪笑道:“小姐说的是,您都是待嫁之人了,将来嫁到庞家做少奶奶,可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哪里是二小姐能比的。” 提起庞卫,陆清荷锐利的眼神,渐渐柔和下来,轻声道:“我已经快一年没见着他了,也不知道他在抚州过得如何?” “小姐放宽心。”云霞笑吟吟的说道:“上个月庞将军不是已经给您写过信了吗?再有三个月便要回京了。” 陆清荷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愁绪满面:“还有三个月啊,总觉得这时间过得漫长极了。” 庞卫任河西节度使,现如今在抚州就任。二十来岁的年纪,能坐到这个位置,已经是朝中仅有的存在了。 庞卫这人正直无私,深受器重,比起盛兰舟高嘉行来也不遑多让。陆清荷嫁给他,完完全全全是高攀了。 但庞卫对陆清竹一往情深,两人感情甚笃,不然陆家也不可能和庞家结为亲家。 陆清荷叹了一声气,唇边浮现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幽幽说道:“去常家知会常公子一声,就说成平公主特意邀请二妹去参加菊花宴!” 云霞一怔,连忙应了。 陆清竹收到舅舅李敏德的信时,尚且在和陆长筠讨论,过些日子李氏忌日,前去祭拜的事。 李氏红颜早逝,去世时陆清竹不过六七岁,十年的时间都已过去,在她印象里,亲生母亲的容颜已经渐渐淡去。但那种血脉相连的牵挂,依旧萦绕在心中生生不息。 -- 章节目录 第81页 尤其是在面对亲人的冷漠无情,众叛亲离之时,她心里对李氏的挂念就越深。 说起这个,陆长筠和陆清竹都难得的有了一丝伤感,好在李敏德的信及时送来,陆清竹顾不上伤心,忙拆开信封看了看内容。 李敏德信上说的很简单,几天前就从风阳县出发,不日就到京城,届时请陆长筠陆清竹兄妹俩前去小聚。 陆清竹欣喜不已:“按时间算,舅舅他们应该今日就要到了吧?” 陆长筠点头:“应该差不多。” 陆清竹眼珠子一转:“那要不我们准备准备,订一桌席面,给舅舅舅母接风洗尘?” 按理说,这种事应该陆通这个做妹夫的来做,然而两家人早些年就闹得不可开交,早没了往来。 陆通虽然没有阻止陆清竹兄妹跟李家联系,但却从不主动问起李家的近况。 况且,陆通尚有万氏这个正妻,和李家的关系就更显得尴尬。 陆清竹可不指望万氏笑脸迎人,对李家舅舅有多友好。能不恶语相向,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陆长筠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想了一想也就同意了。 李敏德刚到京城,宅子里准备的不甚齐全,陆清竹的考虑也并非没有道理。 兄妹俩把此事一定,就直接让人去天香楼订了一桌席面,然后去城门处等着李家的马车。 好在陆清竹挑选的时间十分凑巧,傍晚时分,就看见两辆马车停下接受城门守卫的盘问。 陆清竹看到车上下来的人,惊喜不已,连忙过去打招呼:“舅舅!” 乍一听到清脆悦耳的声音,李敏德一脸疑惑的转过头,看到陆清竹亭亭玉立身影,眼前一亮,随即露出大大的笑容来:“阿竹?” 然后又看了看陆清竹身后跟过来的陆长筠,更是欣喜:“长筠?你们怎么都来了?” 陆清竹莞尔一笑:“舅舅刚来京城,我们自然是来替舅舅接风的啊!” 李敏德如梦初醒,这才对马车上的人道:“孩儿他娘,津儿,长筠阿竹来接我们了。” 说罢,一名三十余岁,身着锦裙,面容清丽白皙的中年妇人掀开车帘下车,身后跟着一个十来岁的男孩。 正是李敏德的妻子吴氏,和幼子李津。 见了陆长筠和陆清竹,吴氏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一番,眼中满是赞赏:“好几年没见了,这俩孩子竟长得这么大了。” 陆长筠温文尔雅,相貌堂堂,正是少年郎独有的意气风发。陆清竹身姿纤细,皎皎似月,笑容清浅衬得一张如玉的小脸更加美艳绝伦。 陆清竹甜甜一笑,毫不吝啬的夸道:“舅母也是风华正茂呢!” “你这孩子,嘴抹了蜜似的。”吴氏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忙唤身边的李津过来:“快,津儿,来见过你表哥表姐。” 李津生得聪明伶俐,大概是自幼读书,学了夫子的那般呆板老成,此刻见了陆长筠和陆清竹,也是端得小大人的架子,恭敬的拱拱手:“表哥,表姐!” 陆清竹忍俊不禁:“津儿表弟长高了。” 李津十岁,已经到陆清竹胸口了,孩子的身高窜得快,一截一截的长。 寒暄一阵后,陆长筠道:“舅舅,舅母,你们一路舟车劳顿,我们先去用晚饭,然后再送你们回宅子休息。” 李敏德颔首,让人先把运行李的马车驾回去,一家三口和陆长筠陆清竹一起,去了天香楼。 天香楼算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酒楼,客源众多,此时正值傍晚,进出的客人络绎不绝。 陆长筠在二楼订了雅间,请舅舅舅母坐下,酒楼的小二很快将饭菜上齐。 李敏德看陆长筠把一切安排的井井有条,不禁感慨:“从前,我总觉得你们还小。两三年时间没见,才发现长筠和清竹都长大了。” 陆清竹轻笑:“在舅舅眼里我们总是和津儿一样的孩子。” 李敏德莞尔,摸着下巴上的胡须笑道:“那可不一样,津儿年幼,你跟你大哥可都是到了男婚女嫁的地步了。” 陆长筠和陆清竹听闻这个话题,下意识的对视一眼,不禁面面相觑。 李敏德察觉有异,问道:“怎么了?家里已经给你们定下婚事了吗?” 这两年李敏德没有见过外甥和外甥女,虽然也想去陆家看看他们,可想起自家妹子以前的遭遇,对陆通就没什么好脸色。 故而对陆长筠兄妹俩的关心,也不是很全面,上一次通信已经在端午前后,他信中问过,陆长筠和陆清竹都尚未定亲。 李敏德心里遗憾的同时,又对陆通这个当父亲的生出埋怨来。 陆长筠今年十七,陆清竹也已及笄,都是到了说亲的年纪了。旁的人或许这个年纪都已经成亲了,而陆长筠和陆清竹竟还没有什么动静。 李敏德皱了皱眉:“怎么了?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有些话不好说,陆清竹怕提了,李敏德听着会生气,正打算找个什么话题,遮掩过去。 雅间门却被人敲响,酒楼的小二站在门口,满脸笑容的说道:“诸位,隔壁有贵客说是认识你们,特地来给诸位客官们敬酒。” 陆清竹困惑不已,隔壁有贵客? 来给他们敬酒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猜猜贵客是谁? 第49章 不速之客 -- 章节目录 第82页 陆清竹心生疑窦,心想这隔壁坐的是什么贵客,然而一眨眼的时间后,便见一个身如玉树,面如冠玉的男子翩翩而来。 眉如远山,目似清波,红润的薄唇噙着淡淡的笑意。他一身华锦的靛蓝色长袍,袍摆绣着白色如意云纹,身形颀长,卓尔不凡。 陆清竹对于这个不速之客的到来感到十分震惊,手里的筷子都差点掉了。 她莫不是眼花了?怎么会在这里看见封景澜? 陆长筠露出见了鬼的表情,李敏德乍一见到一个美得惊心动魄的人突然而来,先是怔了一下,才问:“阁下是?” 封景澜笑容温和,朝李敏德拱了拱手,客气道:“我恰巧在隔壁,听闻陆兄在此设宴接待亲友,故而过来拜访!” 陆清竹哭笑不得,听着封景澜睁着眼说瞎话,一阵无语,但还是尽量端着温和客气的态度问:“王爷,您怎么在这儿?” 封景澜笑容如风,视线自然而然的落在陆清竹身上,一双褐色的眼眸仿佛盛着满天星辰,光芒四射,熠熠生辉:“能在此偶遇,也是缘分,只能一杯薄酒,聊表心意。” 陆清竹正想说话,李敏德和吴氏就齐齐就变了脸色:“王、王爷……这这是?” 李敏德嘴里呢喃着,茫然了一瞬后,才明白‘王爷’两字的重量,立马就要起身行跪拜大礼,封景澜连忙上前,虚虚一扶:“伯父不必多礼。” 封景澜并没端着王爷的架子,反而客气的以晚辈自称。 陆长筠虽不待见封景澜,可不能当着舅舅舅母的面落了他的颜面,见他斯文有礼,便客气的问道:“王爷若不介意,便一同吃顿便饭吧?” 封景澜眉头一扬,笑道:“陆兄盛情难却,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陆长筠脸上陪着笑,心道,你还真不客气! 到底还是恭敬的请封景澜上坐,封景澜推辞不肯,直接坐在了陆长筠和陆清竹中间。 原本陆长筠右手边是陆清竹,左手边依次是李敏德李津和吴氏。 封景澜哪怕不上坐,也应该坐陆长筠和李敏德中间,结果他毫不顾忌的坐在了陆清竹身边。 偏偏坐下时,还故意侧身过去朝陆清竹一笑,这一幕恰巧就被李敏德看见了。 李敏德心下纳闷,不好直接问出口,只能以眼神询问,陆清竹略尴尬的笑了笑,复而转头瞪了封景澜一眼。 好端端的,突然来这一茬,非要离她这么近,莫不是真想让人误会些什么? 封景澜表示很茫然,故作不知的问:“怎么了?” 陆清竹顿时恨不得把他给撵出去,偏偏人微言轻,无能为力,只能皮笑肉不笑的说道:“王爷好好喝酒吧!” 不许再胡言乱语,胡作非为了! 李敏德旁观一阵,犹豫了半晌,终究没能忍住,小心翼翼的问道:“王爷,您跟长筠阿竹很熟?” “当然。”封景澜饮下杯中酒,喉结上下一动,不置可否:“甚是相熟!” 陆长筠的神色一下子就一言难尽了,陆清竹真想拿个什么东西,把封景澜的嘴给堵上。 她怕再说下去,封景澜的嘴里,又不知道会蹦出什么样的,让人误会的话来。 李敏德显而易见的已经误会了,封景澜不甚在意的斟了酒,客气的敬了李敏德和吴氏:“伯父伯母远道而来,可要长住京城?” 李敏德愣住了:“王爷知道草民要住京城?” 封景澜眸光一闪,语气却依旧如常:“听陆兄提过。” 陆长筠心中冷笑,他连见都不想见封景澜,何时跟他提过舅舅舅母的事? 陆清竹也是满肚子错愕,这封景澜怕不是酒喝多了,说得胡话吧? 他怎么知道李敏德一家来了京城?莫非早就调查过了?连现在突然出现在这儿,也是故意为之? 想到这些原因,陆清竹的心情顿时变得很复杂,目光沉沉的看着封景澜,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封景澜一直注意着陆清竹的动静,见她望着自己,便偏过头去,四目相对,他声音干净温润:“怎么了?你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封景澜此话一出,陆清竹仿佛当头棒喝,什么疑问都吞了回去,闷闷的说:没有,王爷看错了。” 封景澜似笑非笑,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也不再多问,一顿饭宾主尽欢,当然,这也只是封景澜一人的想法罢了。 实则,除了他,没一个人吃的舒坦。 李敏德一家如坐针毡,浑身不自在,陆长筠和陆清竹强露出笑容,奉陪到底。 出了天香楼,封景澜这才告辞:“伯父伯母早些安置,过些日子得空再来拜访。” 李敏德是大风大浪里走过的人,见惯了各种场面,片刻的不适后,就能滔滔不绝的阿谀奉承:“王爷多礼,您能亲至,实在蓬荜生辉,草民荣幸之至!” 封景澜温和一笑,转而把目光移向陆清竹,陆清竹眼观鼻鼻观心,直接视而不见。 封景澜有些微的失落,但没表露出来,维持着风度:“时候不早了,我先告辞了,改日再找陆兄一叙。” 陆长筠巴不得封景澜赶紧走,好不容易等送走这尊大佛,才彻底松了一口气,陆清竹同样也是如释重负。 李敏德看到他们兄妹的反应,不禁皱眉:“这位是宫里哪位王爷?” 陆长筠也不隐瞒:“皇上幼子,当今九王爷。” -- 章节目录 第83页 “九王爷?”李敏德明显也是听过他的名号的,缓缓道:“我听说这位九王爷,年少时也是个能文能武的人才,如今怎么……” 怎么就变成这个模样了呢?虽然不说纨绔跋扈,可跟传说中能以一敌百,令人闻风丧胆的沙场战神,完全不像是同一个人啊! 现在的封景澜翩若惊鸿,仿佛画中走出的仙人,一举一动都透着一股高傲清冷的气息,哪里像是征战沙场,双手沾过鲜血的军营中人。 陆清竹心里正生着封景澜的气,连他一句好话都不想说,冷冷道:“舅舅别理他,这个九王爷行事乖张怪异,阴晴不定,您往后见了他,一定要绕道走!” 否则后患无穷,比如她。 李敏德看着陆清竹,迟疑了一下,问:“阿竹,我看……那位九王爷似乎对你很特别的样子。” 李敏德这话已经是很含蓄的表达了,只差没说,那位九王爷似乎对你有意啊! 只是怕陆清竹脸皮薄,才委婉的问。 陆清竹眉心一颤,心虚的摆摆手:“怎么可能,舅舅看错了。” 不知为何,有关封景澜的事,她就下意识的想否决。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心虚,明明她也没有做过什么亏心事,一直纠缠不清的,也是封景澜,她怎么就觉得难以启齿呢? 陆清竹都如此说了,李敏德自然不好再问。不过从刚刚短暂的相处来看,那个九王爷,也是个温和有礼的人,至少没有摆出什么架子,反而如此平易近人。 若是他真的对陆清竹有意,假以时日观察一番,要能结成亲事,也不失为一段佳话。 心念电闪之间,李敏德心里已经盘算了很多,但却没有对陆清竹说。 回了在京城购置的宅子,陆长筠陆清竹坐了一会儿,看时间不早便要告辞:“舅舅刚来京城,人生地不熟,若有什么需要,就派人来陆家告诉我们。” 李敏德颔首:“放心吧,这些日子辛苦你们兄妹俩了,早些回去休息。对了,过几日就是你们娘亲的忌日,等我安排好了,就同你们一起去。” 难为李敏德还记得李氏的忌日,陆清竹心里感慨不已,笑着点头。 回去的路上,陆长筠忍不住问:“阿竹,九王爷今日怎么会来天香楼?” 陆清竹摇头,一肚子的火气:“我也不知道,他这人怪得很,来无影去无踪的。” 连她的闺房,都能轻而易举的出入,还有什么地方他不敢来。 陆长筠犹豫了一阵,看着陆清竹说道:“我看他似乎对你有意,你呢?可否中意他?若是你们两情相悦,你要嫁给他也并非不能……” 陆清竹惊讶不已,连忙制止住陆长筠接下来的话:“别别别……大哥,你别乱猜了,我不喜欢他。” “真的?”陆长筠有些不敢相信,因为之前陆清竹也是这样说,他了解妹妹,自然也相信。可这段时间,封景澜出现的频率实在有些多,且每次都与陆清竹有关。 抛开别的不谈,封景澜本身也绝对是一个万里挑一的人。谦和有礼,温润如玉,没有皇亲国戚的高高在上。 而且,他似乎对陆清竹真的是一往情深,哪怕他们兄妹俩冷眼相待,三番两次的给他脸色看,他也从未生过气,至少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来。 陆长筠开始反思,之前是不是自己对封景澜有些过分了。如果他对封景澜友好一些,再观察观察他的表现,倘若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对陆清竹好,或许也是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陆长筠考虑的很长远,打心底里希望陆清竹可以嫁一个善良正直,对她真心实意的男人。 陆清竹的想法却不尽相同,对于嫁人,她心里仍然有一种茫然无措的感觉,不知道未来的路该怎么走。 第50章 皇长孙 她应该嫁什么样的人?她嫁的人是什么样的人?将来年复一年的日子里,她的夫君会不会一如既往,不改初衷的对她好? 怀着这些心思,陆清竹觉得自己嫁人的那日,仿佛遥遥无期。 她渴望一份纯粹而深刻的感情,可却不想把所有的期盼和真心都托付出去。 人对未知的危险,都有一种本能的畏惧,即便是男女姻缘这种事,也难免让人心生忌惮,付出真心最多的,临了也是受伤最多的一个。 封景澜这个人的出现,并非没有在她心里掀起波澜,他本来就是让人看一眼就忘不掉的风景。可出于对自己的保护,陆清竹仍然觉得封闭自己内心,才是最好的选择。 一半迟疑,一半期待,造成了她现在优柔寡断,畏手畏脚的样子。 待从天香楼离开之后,封景澜心情很好的哼着小曲儿,摇着折扇慢吞吞的回王府,姿态潇洒,说不尽的风流倜傥。 叶秋跟在一边,不知自家主子的好心情从何而来,千方百计的打听到陆家二小姐的行踪,又故意营造出偶遇的场景来,到头来却并未有什么结果。 叶秋不禁摇头,英明神武的九王爷,何时变得这样儿女情长了,为了获得陆二小姐的芳心,可真是……不择手段啊! 大摇大摆的去见人家,还美其名曰为巧合。他向来知道封景澜脸皮厚,可没想到能厚到如此地步,人家一家人吃饭,他也能横插一脚。 叶秋心里啧啧称奇了一番,想起刚刚收到的消息,小心的凑上前去,说道:“王爷,属下有事禀告。” -- 章节目录 第84页 封景澜笑容不改,随意的问了句:“何事?” 叶秋道:“后日就是皇后娘娘寿诞,皇上的意思是要隆重一些,除了诸位王爷公主,还有朝中几位重臣和命妇。” 封景澜挑眉:“这是要干什么?” 皇后向来不喜铺张浪费的,生辰都是简单的过一过,怎么今年要大张旗鼓了? 叶秋迟疑道:“大概是为了长孙殿下吧!” “为了珏儿?”封景澜眉头一松,慢慢道:“也是!珏儿今年十七了,一来该成婚生子,二来,这太孙之位,大概也该定下了……” 叶秋观察着封景澜的神色,见他目光淡然,并无起伏,才又道:“王爷,您的婚事,是不是也可以跟皇上提一提,请皇上赐婚?” 封景澜摇着折扇的动作一顿,赐婚啊…… 真让人心动啊! 可仅一瞬间的遐想,就让封景澜回到了现实,若是真的要娶陆清竹,请皇上赐婚也并无不可。 可是这男女之情,还是要讲究你情我愿,他怕圣旨一下,陆清竹拒绝倒不至于,可把他恨上,心不甘情不愿是一定的。 要等到陆清竹亲自点头,大概还需要很长的时间,他实在任重而道远啊! 封景澜压下那蠢蠢欲动的心思,无奈的摇摇头,叹息道:“算了吧,我做事还从未失败过,可不想当她的手下败将!” 叶秋没有喜欢过女子,不知道一向果断的主子,怎么会突然迟疑起来。 皇上下旨赐婚,这是多大的荣耀,陆二小姐要是成了九王妃,整个陆家也能跟着飞黄腾达。 “王爷,那给皇后娘娘礼物可要开始准备了?” “皇后娘娘贵为一国之母,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封景澜不以为然,淡淡道:“就从库房里挑个檀香手串吧,皇后娘娘信佛。” 手串啊? 您可真小气。 旁的人要是这样好的机会,还不搬空了好东西往皇后娘娘面前送,偏偏他们家王爷特立独行,送一些不值钱的玩意儿。 两日后,未央宫。 金碧辉煌,气势恢宏的未央宫正殿里,丝竹悦耳,宫女太监鱼贯而入。 觥筹交错,夜明珠和烛光散发着明亮的光芒,俨如白昼。 殿中央有美艳妖娆的舞姬,跳着柔美的舞蹈。 两侧,依次摆满了案几,客人陆续而来,你来我往,各自寒暄,每个人脸上都是十分夸张的笑容。 封景澜姗姗而来之时,大殿里除了皇上皇后,其余人皆已来齐。 于是,他毫不疑问的成了全场瞩目的焦点。 封景澜这样的人,无论到哪里,都能吸引人的视线。 今日,封景澜穿了尤其亮眼的红色衣袍,金冠束发,英姿勃发,宛若朝阳。俊脸轮廓分明,眉目如画,仿佛精雕细琢的美玉,出尘绝伦,不染尘埃。 仿佛云雾缭绕的画中仙人,清朗无双,翩翩而来。然而,一身鲜艳的红色衣袍,给他无形间增添了一丝妖冶霸道的气息,令人望而生畏。 第一次见封景澜的人,难免会被他万中无一的容貌和气质,倒吸一口凉气,许多人都忘记了说话,怔怔的看着那个谪仙般的人物。 封景澜浓眉轻挑,唇边笑容渐生,正好一曲歌舞落幕,他趁着这空隙踏进大殿,见周围的人都目光炯炯的望着自己,不禁伸手摸摸自己的脸,犹豫着说道:“怎么了诸位?可是本王太丑,吓着大家了?” 这下众人回过神来,神色各异,有人听见这话,显些被自己的口水呛着。 封景澜眼尖的看过去,笑呵呵的说道:“提督大人,果真是本王吓着你了?” “不敢不敢,九王爷说笑了!”说话的人,正是九门提督郭明,他年过四十,孔武有力,蓄着浓密的络腮胡子,从头到尾都是透着一股凶神恶煞的气息。 偏偏此刻见了封景澜,却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气,还得硬撑着笑脸连连陪笑。 封景澜笑容温润,靠近了郭明,勾肩搭背的朝他使了一个眼色,扬声道:“提督大人,好久不见,本王还有事想问问你呢。” 郭明顿时感觉千斤压顶一般,自己的肩膀都要被卸下来,险些要维持不住笑容了,皮笑肉不笑的说道:“王爷您说您说。” 封景澜勾了勾唇:“你们这京城的安防似乎做的不到位啊!” 郭明腿都软了,含糊不清的问道:“王爷恕罪,下官不知王爷是说什么事。” “七夕那日,本王在大街遇见盗贼行凶,连老弱妇孺都敢伤,后来那小贼让你们的人带回去的,是怎么处置的?” 说起这个,也是封景澜见了九门提督临时起意,但此刻却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陆清竹来。 第一次见到她时,就是在七夕,他命叶秋剁了那个窃贼的手指头,旁人都吓得魂飞魄散,陆清竹却还能平静的站在那里看着他。 虽然明显也吓得花容失色,但好歹没有像面对洪水猛兽一样躲着他。这让封景澜不禁对她多看了一眼,却没想到就多看了她一眼,后来就在他心里留下那么深的印象。 封景澜忍不住感慨,看来他跟陆清竹的缘分,早在那日就定下了。冥冥中注定,他要和陆清竹相遇。 封景澜忽然觉得心里火热,心情更加好了起来,竟有些迫不及待的想娶她为妻了。 郭明了松一口气,还以为封景澜要说什么大事,原来是说这个,还好,还好! -- 章节目录 第85页 “回王爷,那个小贼枉顾律法,恶意伤人,下官已经严惩了,流放三千里,降为奴籍。”郭明看了看封景澜,斟酌了一下,带着讨好的笑容问:“王爷,您觉得如何?要是不满意,下官再另判!” 盗窃伤人,流放除籍已经是重罚了,郭明当时听说那小贼是九王爷抓住的,还吓了一大跳,巴不得把那个碍眼的狗东西除掉。 这都几个月了,他差点忘了这事,哪里知道封景澜忽然提起来,好在这是他亲自处理的,忘不了。 封景澜露出满意的神色,拍了拍郭明的肩膀,才收回手:“提督大人做的很好!这天子脚下,理当和谐安全,不然老百姓的生活,可就艰难了。” 那压迫人的气势消失了,郭明顿时感觉后背出了一身冷汗。 一直旁观的六王爷看不下去了,踱步过来,拉着封景澜道:“九弟,你跟郭明一个大老粗说什么,来来来,赶紧坐下,咱们兄弟喝喝酒!” 六王爷刚过而立之年,小麦色肌肤,五官英气,豪放不羁。 封景澜似笑非笑的睨着他,半开玩笑地说道:“六哥,就你这酒量,做弟弟的实在不敢恭维!” 六王爷酒量不好,且还爱喝酒的事,众人皆知,每次喝酒必定喝的酩酊大醉。上回和封景澜喝了酒,就趴在桌上睡着了,结果摔在地上把脸给了磕青了,上朝时额头顶着一个拳头大的包,这至今是众人私下里津津乐道的笑柄。 六王爷不以为然的说道:“怕什么,我喝醉了又不要你扛回去。” 身侧,太子皱了皱眉道:“六弟,今日是母后寿辰,切莫喝醉酒,在父皇母后面前失仪。” 六王爷不耐烦地说道:“知道了,知道了,大哥又来教训我了。” 太子身为储君,自有一身稳重沉着的气质,看到六王爷的动作,只能无奈的叹气。 见此,封景澜的薄唇几不可见的勾了勾,深眸里飞快地闪过一丝嘲讽。 封景澜到底没和六王爷坐一起,兄弟几人寒暄一阵后,他左右看了看,在皇长孙身边坐下,挤眉弄眼的朝他一笑,低声道:“珏儿,今日你要小心了。” 封珏一头雾水,不知所以:“九皇叔,您说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排雷:下章耽美cp要出现了,不喜勿喷。我在文案里说过,前面的内容里也很隐晦的写到,仔细看文的小可爱应该能猜出来是谁跟谁。 第51章 赐婚 封景澜淡淡道:“你母妃大概跟母后提过你的婚事了,说不定今日就要请父皇下旨赐婚了。” “什么?”封珏脸色大变,惊道:“这……不会吧?我母妃她……” 封珏又惊又急,有些语无伦次了,封景澜看着他惊慌的表情,无奈不已,安慰道:“你先别急,我也只是猜测而已。” “九皇叔,我不想成亲!”封珏祈求的看向封景澜,小声道:“您帮帮我行不行?” “你……”封景澜本想说无能无力,可看到封珏哀求的眼神又心软了,他的心思,封景澜一清二楚。大概这世上,也只有他知道封珏不想成亲的原因了。 然而,他不能听之任之,再让封珏继续下去。 封景澜年长封珏七岁,虽是叔侄,可自幼关系就密切,比起那些兄长,他和这个侄子的感情更要深厚。 封珏是他亲眼看着长大的,他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他。所以当他知道封珏那不为人知的秘密时,才会觉得震惊。 但那是人之常情,无可厚非。他理解封珏的不易,所以才会尽可能的护住他。 但封珏不是普通的皇子皇孙,他很快会被册立为皇太孙,成为储君的下一人选。将来太子登基,他就是新一任的储君。 纵是儿女情长,也比不得家国天下,万千百姓。 “珏儿……”封景澜看着他,语重心长的劝道:“其实说起来,你母妃也是为你好。你还年轻,即便现在能拖几天,可终有一日还是会娶妻生子的!” 封珏面有痛色,可周围有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他又只能生生忍住,视线绕过重重人影,落在不远处那个和旁人谈笑风生的人脸上,声音暗哑:“九皇叔,我做不到……” 封景澜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他知道他看的是谁。 作为长辈,他只能言尽于此,有些事情本就不能勉强,他理解封珏,但并不支持。 “罢了,你好自为之吧。”封景澜长长的叹了一声气,看了眼前面坐着的太子和太子妃夫妇:“你皇祖父皇祖母那里,我可以尽量替你挡一挡。但你父王母妃面前,我可说不上话了,你自己想办法说服他们吧!” 封珏感激道:“多谢九皇叔,您放心,我一定会说服我父王母妃的!” 封景澜斜眼看着他,欲言又止,话到嘴边了却又咽了下去,摇了摇头,终究没能说出口。 今日皇后的寿辰,除了皇室的王爷公主等参加,还有例如顺安王府,常太傅,魏驸马的兄长魏御史,许国舅众多股肱之臣。 不多时,皇上皇后相携而来,帝后二人,才真真是人中龙凤,虽然都已有了岁数,可饱经风霜的身影,依旧带着不怒之威,高高在上的气势。 众人行礼请安后,皇上道了一声平身,落座后照例闲话了一阵,才步入正题。 首先是以太子和太子妃为首的众多王爷公主郡主等,上前向皇后祝寿。 -- 章节目录 第86页 太子拱手,恭敬的向皇后行礼:“儿臣为母后准备了一座绣着神佛的屏风,恭祝母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太子言毕,便有太监抬着一个五尺余长,一人多高的屏风上来,上面绣着精妙绝伦的各大佛祖和菩萨。 皇后五十有余,满头银丝,垂垂老矣,微微一笑,眼角已有深深的皱纹,但她似乎从未把这放在心上,热切的与太子道:“难为太子有心了,本宫甚是喜欢。” 待众人一一把礼物送上,皇后脸上的笑容都不曾变过,到封景澜把那略寒酸的手串送上去时,皇后神色也依旧不变,温和道:“一些日子不见老九了,怪想念的,你这孩子近来怎么也不进宫来看看本宫?” 封景澜忙拱手赔罪:“母后恕罪,儿臣近来不是因为修葺王府,正忙着吗,疏于给母后请安,还请母后见谅!” 皇后本来也只是开玩笑,封景澜一本正经的倒让她忍俊不禁了:“行了,你这孩子油嘴滑舌,总有借口。往后有时间,多来未央宫陪母后说说话,你皇兄皇嫂们尚且有那些琐事,你孤身一人,如今住进王府,形单影只的,怎么还不着急给王府挑个女主人呢?” 封景澜呵呵一笑,泰然自若的说道:“不知母后可有合适的人选啊?” 皇后闻言,有些惊讶,连皇上都侧目看着他,问道:“怎么?你如今想通了?” 封景澜道:“也不是想通了,儿臣毕竟也这么大岁数了,若是迟迟不成亲,不是怕父皇母后担忧吗?” 皇上面露喜色,忙道:“这么说,你是愿意成亲了?” 皇上声量略高,在场的人随时关注着天子的动静,听到说起封景澜的婚事,众人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传言多年不举,清心寡欲的九王爷同意成亲了,这真是天大的奇闻啊! 封景澜面不改色的点点头:“这不是还没遇见合适的人选吗?” 封景澜话音刚落,下方一直忙着喝酒吃菜填肚子的盛兰洵抬起头来,茫然道:“王爷,您不是对那陆……” “咳!”封景澜手握成拳,抵在嘴边轻咳一声,略带警告的看向盛兰洵。 这什么人,关键时刻拆穿他做什么? 盛兰洵头皮一麻,若无其事的低下头,拿起酒杯自顾自的喝酒。 皇上在上首看着这一幕,疑惑道:“老九,兰洵刚才说的什么?” 封景澜面不改色的说道:“他嫉妒我长得比他好看!” 盛兰洵一口酒还没来得及咽下去,就差点喷了出来,为了避免在帝后面前失仪,又强硬吞了下去,呛得面红耳赤,咳嗽不止。 大殿里鸦雀无声,只能听见盛兰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坐在身侧的盛兰洵好气又好笑,忙给他拍背舒缓。 原本站在封景澜身侧,还在向皇后祝寿的封珏略微蹙了蹙眉,转过头去深深的看了盛兰洵一眼,眸光轻闪,抿唇不语。 皇上没把盛兰洵的失态放在心上,依旧笑呵呵的转头和封景澜说话。 如今封景澜终于松口愿意成亲了,他作为父亲,十分高兴,与皇后说道:“既然老九想通了,就劳烦皇后留意着,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只要身家清白,知书达理就好!” 皇后嗔道:“瞧皇上说的,臣妾自当尽心竭力,替老九找个完美的媳妇。” 封景澜适时露出感激的笑来,恭敬的道谢:“儿臣多谢父皇母后!” 皇后笑得端庄又和蔼,目光不自觉的落在封珏身上,缓缓开口:“珏儿,如今你九皇叔都已经打算成亲了,你是不是也该早做打算了?” 虽然已经被封景澜提醒过,可乍一听皇后提起他的婚事,封珏还是觉得莫名烦躁,但面前的人是最疼爱他的皇祖母,他做不到无动于衷的拒绝。 即便心里万般不愿,封珏还是保持着应有的气度和规矩,恭敬道:“劳皇祖母颐养天年的年纪,还记挂孙儿的婚事,孙儿实在有愧。只是孙儿如今尚且年轻,阅历不足,堪堪入朝议政,实在不宜分心,这成婚一事,不急于一时。” 封珏能这样说,皇后也早有预料,每次封珏推脱婚事,都会用这样的借口。前两年且还能等一等,如今封珏已然十七,正是适婚的年龄。 更何况,他作为皇孙一辈的独苗,更肩负为皇室传宗接代,开枝散叶的责任,不能再任性,一拖再拖了。 近来太子妃为了封珏的婚事,已经不止一次的找过她了,若是再不定下来,太子妃怕是要去请皇上亲自下旨赐婚了。 想到这儿,皇后自然忍不住看了太子妃一眼,温声道:“你年龄也不小了,俗话说成家立业,当然是先成家,才能安心建功立业啊!更何况,你是皇长孙,身份尊贵,自然不同旁人,这娶妻生子,当宜早不宜迟!” 皇后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心想封珏是不可能再拒绝了。 然而,他依旧还是固执的摇头:“九皇叔的亲事尚未定下,孙儿作为晚辈,哪能先成亲,还是等九皇叔成婚过后,再议孙儿吧!” 封景澜眉尖一挑,老神在在的看向封珏,好小子!敢拿我做挡箭牌,活的不耐烦了? 亏他还想着怎么帮封珏圆场,没想到让他给拖下水了。心里气归气,可不愿封珏因此跟皇后生出芥蒂。 想了想,只能自己豁出去,大不了提一提陆清竹,先解决了封珏这事再说。 -- 章节目录 第87页 气氛有些尴尬,皇后虽然没有不悦,可到底觉得无奈。太子妃在一旁看着,急得团团转,恨不得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听话的儿子。 封景澜看了看封珏的神色,心里酝酿了一会儿,正欲开口时,忽然一道声音响了起来。 “臣妇斗胆,有事相求皇上皇后。”常太傅身侧的一名三十余岁,身着诰命服的妇人站了起来,向皇上皇后行礼。 常夫人是二品诰命夫人,出入皇宫的次数也不少,皇后自然也相熟,看到她站起身,疑惑的问:“常夫人,你有什么事?” 常夫人垂首道:“臣妇斗胆,为犬子求一个恩典!” 皇后来了兴趣,皇上正襟危坐,明显也很好奇:“什么恩典?” 作者有话要说:围观路人:急着成亲生孩子干什么?家里有皇位要继承啊? 长孙殿下:是啊! emmm……看文的小可爱是都消失了吗?没有评论,没有地雷…没有码字的动力啊!艾维巴蒂,举起你们的双手啊…… 第52章 阻止 “今日,见皇上皇上提起九王爷和长孙殿下的亲事,臣妇愚钝,心生羡意,也想为家中犬子求一门婚事。” 皇后好奇地问:“不知常夫人是看中了哪家千金?” 常夫人恭敬的答道:“是工部陆侍郎家。” 工部陆侍郎家? 封景澜眼皮重重一跳,心里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在常夫人还未来得及开口之前,便道:“常夫人爱子心切,实在令人动容,可这男婚女嫁,至少也有父母之命,不知,陆家对此事可知晓?” 封景澜突然发问,常夫人明显一怔,有些措手不及,但很快就恢复如常,说道:“王爷说的是,臣妇先前已经同陆夫人私下商议过,已经初定,待为犬子求得恩典,就立刻上门提亲!” 原本还在细声数落盛兰洵的盛兰舟,在听到常夫人提起陆家时,蓦地一怔。握着酒杯的手不自觉的加重了力道,以至于杯中的酒都洒了一半还不自知。 盛兰洵见兄长反应异样,小声问:“大哥,你怎么了?” 盛兰舟恍若未闻,心乱如麻,直直盯着常夫人那边看。 顺安王妃原本也在看热闹,忽然听闻常夫人提起陆家,一度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下意识的转过头去看盛兰舟,见他神色震惊,怔愣不动,心中猛地一颤。 封景澜衣袖下的手,紧紧握成拳,用了极大的耐力,才能隐忍不发,深呼吸了一阵,才控制住脸上的表情,只是再也没有之前轻松自若。 “常夫人此言差矣,本王说的是你情我愿,不止是父母之命,还有陆小姐自己的意思。不知陆小姐,对这门亲事意下如何?” 向来淡然如风的九王爷突然变得针锋相对,咄咄逼人,实在让人无比的困惑,在场众人心里纷纷好奇的同时,却又心照不宣的看热闹。 皇上皇后显然也被封景澜突如而来的质问,惊了一瞬,帝后二人相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疑问。 皇上看常夫人变了脸色,略微皱了皱眉,今日是皇后的寿辰,宾客众多,常夫人忽然替儿子求赐婚的圣旨,他本来怀着收拢人心的心思,打算成全。 却不想封景澜竟然极力反对,剑拔弩张的态度,让他这个做父皇的都不禁惊讶。 封景澜可从未如此义正言辞的反对过什么,他字里行间都提到陆家,莫非是不同意这门亲事? 皇后和皇上几十年夫妻,最是擅长察言观色,见他面色不虞,忙出来打圆场,半开玩笑地说道:“老九,看看你,这是喜事,理当高兴才对,这么较真做什么?莫非,你倾慕那陆家小姐?” 皇后说完便静静等着封景澜找借口来解释,没想到安静了一阵后,她看到那个长身而立,风雨不动的人,轻轻点了点头,薄唇轻启,无比清晰的吐出一个字:“是!” 仅仅一个字,就足以在殿中掀起轩然大波,众人神色各异,目不转睛的看向封景澜。 盛兰舟眉头紧蹙,眸光晦涩不明,锐利的目光始终锁定在封景澜身上,半晌,才渐渐冷静下来,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酒入愁肠,五脏六腑都开始灼烧,连同炙热的心,都一起颤抖起来。 常夫人的脸色霎时间变得一言难尽了,颇有些尴尬:“王爷说笑了……” 封景澜是再正经不过的神色,轮廓分明的俊脸上并没有一丝笑意:“常夫人如何看出本王在说笑?” 常夫人忽然有些后悔,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那些话了。 本来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做的决定,此刻又不禁质疑起来,但封景澜把话说到这个地步,她实在有些坐立难安,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好在皇上皇后都是极其聪明的人,知道这事内有玄机,看封景澜的表情就知道,他不像是说谎。 皇上心里自然是为幼子有了喜欢的女子而高兴,但如今常家来插一脚,他又不好直接落了臣子的颜面。 他心里正考虑着要怎么应对时,常太傅已经站了起来,恭敬道:“皇上,娘娘,微臣斗胆想问九王爷一句话。不知王爷中意的是陆侍郎家的哪位小姐?” 封景澜微眯着眼,眼底有冷芒闪过,不知常太傅葫芦里卖什么药,但他倾心陆清竹是事实,事到如今,也没什么隐瞒的:“是陆家二小姐。” 常太傅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呵呵一笑:“那王爷可真是误会了。贱内替犬子求的婚,是陆家三小姐!” -- 章节目录 第88页 常太傅此话一出,全场哗然,饶是封景澜都忍不住皱起了眉,但就一瞬间的功夫,他便眉头轻展,露出清浅的笑容来,似笑非笑的说道:“原来如此,果真是本王误会了!” 常夫人忽然听丈夫说出这话时,还惊的不行,刚要开口否决,却被常太傅悄悄瞪了一眼,霎时间不敢再说话。 封景澜眸光微闪,隐隐有暗光浮动,唇边扬起一抹略带嘲讽的笑容,凉凉道:“不过,据本王所知,那陆家三小姐尚未及笄,不过十三四岁,连大门都甚少迈出,贵府公子什么时候见过她?太傅和夫人还特意请旨赐婚?” 封景澜此言一出,常太傅和常夫人的神色,都是一变。 常玉今年二十有三,陆家三小姐陆清兰才刚满十三岁,虽不算老夫少妻,可年龄也差了这么一大截。 好在常太傅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一瞬间的惊恐后就恢复了正常,带着讨好的笑容说:“王爷说的是,可年龄差一些也无妨,微臣和贱内不也差了十几岁吗?犬子虽不才,但若娶妻必定会尊重以加。” 封景澜嗤笑一声:“是吗?” 其实说起来,他和陆清竹的之间的岁数也差得不少,陆清竹堪堪及笄,他都已经二十四岁了,九岁和十岁的差距,好像也并无什么区别。 封景澜这么一想,很快就被常太傅的话说服了。 但常玉温柔待人,可就不太真实了。 常玉花名在外,他也有所耳闻,虽不至于流连烟花柳巷,可身边的女人却是不少,坐享齐人之福。 要他真娶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只怕是会被那些女人欺负的渣都不剩,更何况陆清兰年纪尚小,要成亲也要等到十五岁,两年的时间,常玉估计等不下去。 很明显这是常太傅临时捏造的借口,以常玉的眼光,根本还看不上青涩稚嫩的陆清兰,陆家三个姑娘,除了已经到定亲的陆清荷,那就只剩下陆清竹了。 那常玉喜欢的女子,必然就是陆清竹。 如果是陆清竹的话…… 封景澜眼眸陡然一眯,浮起一丝冷意,常玉觊觎陆清竹,还妄图娶她为妻,简直痴心妄想! 有他在,任何人都休想打她的主意! 至于陆清兰么,也是陆清竹的妹妹,算是他将来的小姨子,出手帮一帮也并无不可。 想到这儿,封景澜蓦地一笑,道:“既然贵公子对陆家三小姐情根深种,那求旨赐婚,也并无不可,只是那陆三小姐年纪尚轻,恐得让常公子静等两年了。” 常夫人脸色大变,面露惊慌。再等两年?怎么可能? 她还等着儿子早日成亲,开枝散叶,繁衍子嗣,哪里还能等两年? 原以为可以趁着今日的机会,把常玉和陆清竹的事定下来,没想到封景澜临时插一脚,她的计划全盘打乱。本来之前听说陆清竹受邀参加成平公主的菊花宴,大概是和封景澜有关。 常玉舍不得那个如花似玉的女子,万般要求她去求旨赐婚,若是圣旨一下,别说是陆清竹不肯,连封景澜也无计可施。 本来常夫人以为会万无一失的,可是偏偏封景澜就出乎意料的,当众承认对陆清竹的心思。 常夫人可不敢跟九王爷争人,常玉虽对陆清竹极为满意,可天下女人多的是,并非陆清竹不可。 但那陆清兰年龄实在太小,两年的时间太长,她和儿子都等不起,要是常玉真娶陆三小姐,那子嗣传承可就遥遥无期了。 大户人家的子女通常有定数,后宅有不成文的规矩,妾室偏房不得随意怀孕生子,只有正妻生下嫡长子后,才能有机会生孩子。 比如陆家这样的情况,就是出乎万氏预料的,以至于这些年来一直不待见庶长子。 常夫人权衡了一阵,心里愈发着急,忙跪下向帝后请罪:“皇上娘娘恕罪,是臣妇鲁莽了。犬子虽倾心陆三小姐,可陆三小姐并不中意犬子,若是死缠烂打,于姑娘名声不好。提亲的事,不如暂且搁置,待陆三小姐想通再提也好。” 皇上看了一阵,大致也明白了,常夫人爱子心切,也无可厚非。今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常太傅夫妇已经颜面扫地了,若是他再责怪几句,闹得不愉快也不好。 “常夫人起身吧,既然你都这样说了,朕便准了。只是这婚姻大事,尚且也要心甘情愿,朕若是赐了婚,陆侍郎陆夫人不肯,可就不好说了。” 皇上说的含蓄,可常夫人听出了天子话里的警告,忙不迭的应下:“皇上说的是。” 皇上看向幼子,脸上浮现和蔼的笑意:“老九,你说你中意陆家二小姐?” 第53章 喜欢 封景澜头也不抬的回答:“是!” “那朕就下旨赐婚如何?” 封景澜有一瞬间的心动,可也就一瞬间的时间,就冷静下来:“父皇且慢,这事说来话长,您先别赐婚了,待有机会儿臣跟您细说。” 要是他和陆清竹两情相悦,别说等皇上亲自开口赐婚,他早早的就去陆家提亲了,何必等到现在,差点让常家捷足先登。 今日发生这些事,他心里乱得很,一边咒骂常玉见色起意,一边又暗自懊恼,无法感动陆清竹。 就是块石头也得捂热了,陆清竹怎么就没一点反应呢? 无所不能,所向披靡的九王爷第一次感到了深深的挫败感。 -- 章节目录 第89页 待此事告一段落后,殿中人神色各异,封景澜岿然不动的喝完一壶酒,才将心里的烦躁压了下去。 坐在对面的盛兰洵遥遥看着封景澜,今日是大宴,他被顺安王妃耳提面命的叮嘱要恪守规矩,不敢过去跟他喝酒,只小声的与兄长道:“大哥,你看见了吗?九王爷刚才差点吃了哑巴亏了,真是笑死人了。” 盛兰舟沉默不语,眸光意味不明,手中的酒杯轻轻晃着,然后仰头一杯酒下肚,盛兰洵看着他一杯接一杯的酒往嘴里灌,忍不住皱眉:“大哥,你怎么喝这么多?小心喝醉啊!” “无事。”盛兰舟的声音原本就低沉,喝了酒后更显得沙哑,盛兰洵注意到他的反常,偏过头去看他。 不看不要紧,这一看,竟发现盛兰舟竟是双眼猩红,大受打击的模样,盛兰洵何曾见过到自家兄长脸上有这么低迷的情绪,啧啧道:“大哥,你到底怎么了?一副心上人被人抢了的表情!” 本来盛兰洵只是开玩笑,哪曾想盛兰舟目光一凛,端着酒壶倒酒的动作蓦地一僵,杯中酒溢了出来,洒在桌上。 盛兰舟面无表情的放下酒壶,又喝了一杯酒。盛兰洵大惊失色的靠近他,小声问:“难道我猜对了?大哥你真被心上人抛弃了?” “别说了!”盛兰舟低喝一声,一把把凑上来的盛兰洵推开。 盛兰洵脸皮比城墙都厚,不死心的又靠过去,贼兮兮的问道:“大哥,你喜欢哪家的姑娘?告诉我呗,我帮你!” 大哥终于开窍了,有了喜欢的姑娘,这是多么值得高兴的事,以后盛兰舟把精力放在嫂子身上,他就自由了。 盛兰舟放下了酒杯,终于把视线移向盛兰洵,淡淡道:“你真想知道?” 盛兰洵连忙点头,眼中浮现光芒,盛兰舟忽然靠近,在他耳边低语的一句,然后盛兰洵的脸色就变得比吃了黄连还难看,好半天都没能缓过来。 “大哥,你开玩笑吧?”盛兰洵始终不敢相信,苦着脸问:“你真的喜欢陆……陆清竹?” 听闻这个名字,盛兰舟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容,目光沉沉:“是又如何?” 她并不想嫁给我。 如今九王爷先行开口表明心意,他和她再无可能。 即便是喜欢又如何,顺安王妃不会同意陆清竹进门,他若再纠缠,也只会害了她。 “大哥……”盛兰洵想劝解两句,却又发现此刻根本无话可说,要是别人,他还能侃侃而谈,胡说八道让他赶紧移情别恋,可眼前的人是他大哥。 为什么他喜欢的女子,和封景澜的喜欢的女子是同一人? 或许是先入为主的概念,盛兰洵总觉得陆清竹是迟早会嫁给封景澜的,这些日子他给封景澜出谋划策,见他和陆清竹在一起也乐见其成。 盛兰舟的心思隐藏的太深,以至于他这个做弟弟的,这么久都半分没有发觉。 “行了,这事以后不必再提。”盛兰舟喝下最后一杯酒,黑眸里的红血丝渐渐散去,迷茫又幽深。 盛兰洵咬着牙,又往封景澜那边看去,他同皇长孙坐在一起,低声耳语,不知在说些什么,封珏脸色有些阴沉,还时不时地朝自己看过来。 盛兰洵如坐针毡,摸着自己的脸,心道是有何不妥,还是做错了什么,惹怒了封珏? 酒过三巡,已至亥时,皇上皇后年事已高,宴席过半就已离去,到结束时,又命人来请封景澜去寝殿说话,太子一同前往。 皇上无非就是对封景澜松口,愿意成亲的事感到欣喜,一时感慨不已。 封景澜顺从地听皇上在他耳边念叨,和太子从未央宫出去时,恰巧遇见六王爷醉醺醺的,和九门提督郭明相互搀扶着,六王爷步履蹒跚,嘴里还念念有词的嘟囔着。 看见太子和封景澜,六王爷遥遥挥手,扬声道:“大哥,九弟,来来来……咱们再去喝一场……” 封景澜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扶着六王爷的手臂:“天色已晚,下次吧,六哥。” 六王爷故作不快,甩开封景澜的手,眼神涣散:“下次是什么时候?等你大婚喝喜酒吗?” 封景澜扬眉,笑道:“可以啊,小弟恭迎六哥大驾!” “老九啊,你这人真不够义气……”六王爷似乎醉的很厉害,连说话都有些含糊不清,废话连篇的数落封景澜:“你悄悄的有了心上人,怎么也不和六哥说一声,我定要帮你抱得美人归啊……” 封景澜神色依旧不变,温声道:“六哥事务繁忙,不敢劳你费心!” “胡说……九弟,你什么时候大婚,记得早点告诉六哥,我陪你一同迎亲去!”六王爷摇摇晃晃的站着,险些摔倒,封景澜应了一声好,又连忙扶住他。 太子看不下去了,叹气道:“好了六弟,你喝醉了,赶紧回去歇着吧。” 六王爷点头,一身酒气,又拉着太子闲话家常了一番才告辞,太子看着六王爷和郭明远去的背影,微眯了眼,眸中寒光掠过。 “九弟,你说老六真的喝醉了吗?” 封景澜嗤笑一声:“扮猪吃老虎罢了。” 太子抿唇,沉声道:“这老六的本事可越来越大了,连九门提督都能拉拢。” 郭明是六王爷的人,太子早就知晓。 一面对于六王爷的不择手段感到不痛快,一面又无比好奇他是怎么样把三大五粗,油盐不进的九门提督给拉拢到自己阵营的。 -- 章节目录 第90页 “无非是名利财色罢了!”封景澜对此倒是不屑一顾,淡淡道:“这郭明带兵虽有一套,可毕竟只是个豪放鲁莽的粗人。做事错漏百出,要想抓住他什么把柄也不是难事!” 太子眼珠子一转,目光落在封景澜身上,似笑非笑的说道:“还是老九你看得通透,果然是文武双全的沙场战神!” 封景澜若无其事的笑了笑,自嘲道:“舞刀弄枪罢了,文不成武不就,哪里比得上皇兄文韬武略,皇兄莫拿我开玩笑了。” 太子颔首,感慨的拍了拍封景澜的肩膀,叹道:“还是你过得潇洒自在啊,如今我忙得焦头烂额的,你还能日日慵懒闲散,我这做皇兄的都要酸了。” 封景澜哑然失笑:“皇兄说哪里话,在其位谋其政,皇兄身为太子,理当为父皇分忧,我作为幼子自然是最轻松自在的!” “你啊你,借口一大堆,可真是让我无话可说。”太子哈哈大笑,复而又说起封景澜的婚事来:“你打算什么时候请父皇下旨赐婚,你都二十四了,是该早些成亲定一定性了。” 封景澜眸光轻闪,眼底迅速掠过一抹暗芒,轻笑道:“不急,我如今身体刚恢复,太医说修身养性一段时间为好,成婚一事,暂且搁置一段时间吧。” “你身体恢复了?”太子面露震惊,错愕不已,下意识的往封景澜身下瞥了一眼,很快又露出笑容:“真是老天保佑,你终于恢复了,父皇要是知道了,定然高兴极了。” “父皇尚且不知,皇兄替我再瞒些时候吧,总归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说出去怪难为情的。” 太子回答的很爽快:“行吧,你自有主张,我就不掺和了!” 二人在宫门分开,太子骑着马远去,很快消失在夜色中,封景澜一双褐色的眼眸,却在夜空中格外璀璨。 叶秋问:“王爷,要回府了吗?” 封景澜摇头:不了,你先回去吧,我去趟陆家。” 叶秋心中无语,劝道:“王爷,天色已晚,陆二小姐大概已经休息了吧?” 封景澜不甚在意的挥挥手:“没关系,你不用管我,你先回去就行。” 说罢,便自己骑了马往陆家而去,翻墙进府,轻车熟路的绕过守夜的护卫,一路往漪澜院而去。 还没走近,封景澜就看见窗前的烛光影影绰绰投出人影,他耳力好,隔得远依旧也能听见说话声。 “大哥赶紧来,佩戴这个香囊试试!” 陆清竹声音轻柔,软软的像是春风拂过发梢,挠得封景澜的心都痒痒的。他隐藏在夜色中,透过半开的窗户缝隙,看到陆清竹亲手把一个香囊挂在陆长筠腰间。 陆长筠面露笑容,柔声道:“这些绣活交给明珠她们做就好,何必自己动手?” 陆清竹固执的说道:“我的心意哪里能同旁人一样,这香囊我绣了两日,手艺不好,只能给大哥了,别人也送不出去。” 香囊的含义本就意义非凡,送给陆长筠倒没什么,送给别的男子可就不妥了。 作者有话要说:预收古言《对冤家以身相许》 老冤家死对头成了我救命恩人,要求我以身相许,怎么破?在线等,急! 预收奇幻言情《仙路迢迢》 每次临近成亲,她的未婚夫就因功德圆满,渡劫飞升。接连把四个未婚夫送上天,是什么体验?当她有朝一日也飞升天界,遇见那么多眼熟的人,是什么体验? 小可爱戳右上角作者专栏,可预收新文,感谢支持! 第54章 承诺 躲在夜色里偷窥的封景澜忍不住牙酸。 面对陆长筠的时候,怎么就笑脸迎人,温柔如水?见着他了,就皮笑肉不笑,态度一点不真诚! 香囊啊…… 他也想要,怎么办? 陆长筠把香囊摘下来放好,说道:“时辰不早了,你早点休息,明日娘的忌日,还得早起。” “大哥也是。”陆清竹温顺的点头,送陆长筠出了漪澜院。 青柳紫云是二等丫鬟,今晚不轮值,陆清竹睡觉时,是明珠守在外间。 今夜,明珠也早早的准备进卧房,给陆清竹铺床。 然而等她一踏进门去,不由得脸色巨变,惊叫一声,跟在后面进来的陆清竹皱着眉,问:“怎么了,明珠?” 明珠站在门口吓得花容失色,手指颤巍巍的指着屋子里,陆清竹好奇的探过身去,一看见坐在那里的人,瞬间怔住。 好半晌,陆清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王爷?你怎么又来了?” 封景澜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不悦的皱着眉:“我怎么不能来?” 陆清竹语塞,真是无言以对。 这是她的闺房!不是集市,想来便来,想走便走? 陆清竹觉得自己还是很有必要提醒封景澜一下:“王爷,这是我的闺房,我还是未出阁,你三番两次的偷偷进来,若是旁人看见了,我将来还怎么嫁人?” 说起这个,封景澜就不由得想起皇宫里发生的事,郑重的对陆清竹说道:“我说了会娶你的,只要你同意嫁给我,明日我就上门来提亲!” 明珠听闻这话,蓦地看向陆清竹,忽然发现自己的存在似乎有些多余,悄悄退到门外。 陆清竹脸色不太自在,嗔怒道:“你别胡说!” 封景澜自嘲一笑,凝望着陆清竹白净如玉的小脸,缓缓摇头:“我没胡说。” -- 章节目录 第91页 从来没有一个人能让他失魂落魄,郁郁寡欢,甚至生出一种不自信的感觉来。 他是娶妻,不是杀敌,不能用暴虐血腥的方式,逼着陆清竹委身于他。 若一纸诏书能解决,他早就赶在常家之前请旨赐婚了,哪里还轮得到常玉虎视眈眈。 今日之事,势必会传到陆清竹耳朵里,封景澜忽然有些担心自己的决定是对是错,万一陆清竹并不反对嫁给常玉,是不是就是他在自作多情了? 封景澜犹豫不决,却还是开了口:“阿竹,我有件事想问一问你!” “你叫我什么?”陆清竹愣了愣,反唇相讥:“不许叫我的名字!” 阿竹是她的闺名,封景澜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就这样唤她? 陆清竹也不知道是气还是羞了,一张脸红扑扑的,娇艳欲滴。 封景澜心中一动,有些心猿意马,视线不经意的就落在她红润的樱唇上,一股冲动自丹田萌发,窜入四肢百骸,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封景澜眼神炙热而深情,陆清竹下意识的后退两步,颇有几分手足无措的慌乱。 心口处砰砰乱跳的厉害,陆清竹勉强压下那股无所适从的感觉,故作冷静的问:“王爷有事就说吧。” 封景澜收敛了心神,依旧目光灼灼的看着她:“今日皇后寿诞上,常夫人求旨赐婚,要和陆家结亲。” “什么?”陆清竹脸色大变,彻底没有方才的冷静,即便是面对封景澜,她都不曾有过如此心力交瘁的感觉,小心翼翼的看向封景澜:“已经有赐婚的圣旨了?” 看着陆清竹激烈的反应,封景澜忍不住弯了弯唇角,温声道:“这倒没有,我已经阻止了。” 陆清竹的心瞬间七上八下了一场,大起大落的太快,让她尤为难受,眼眶一瞬间就红了。 一股莫名悲伤的情绪从心里悄然而生,陆清竹再也无法维持面上的稳重。眼泪就像决堤的洪水,簌簌往下落。 封景澜也是经历过生死,大风大浪里闯过来的,自问这世上已经没有什么事情能撼动他刀枪不入的心。 然而,此时此刻,他看到陆清竹落泪,整个人都手足无措,心口像是被人揪了一把,格外的疼,他手忙脚乱找东西给陆清竹擦眼泪,可翻遍全身什么都没有。 “你别哭了……”封景澜急得团团转,连下一步该做什么都不知道,他不会安慰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陆清竹伤心流眼泪。 “阿竹,你……你别难过了,有我在,没人能动你!” 陆清竹只是一时的情绪失控,莫名其妙的就掉了眼泪,她从来没有在外人面前哭过,现在在封景澜面前丢了脸,她既尴尬又心虚。 “你别说了……”陆清竹又忍不住瞪了他一眼,眼眶里还有晶莹的泪珠,似羞似嗔的一眼,直让封景澜心跳加速。 其实说起来,她对封景澜还是感谢居多,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给她造成无比重大的震撼,倘若常夫人真去请旨赐婚,她绝无再反抗的可能。 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闺阁女子,本就受规矩世俗的约束,圣旨一下,她只能逆来顺受,没有拒绝的余地。 好在有封景澜在,面对险恶的人心,尚且能替她遮挡一番。 陆清竹心里说不出的复杂,那些道谢的话,无论如何也无法宣之于口。 他含情脉脉的看着她,眼底有温柔深情的光芒,心里暖融融的有些灼热,嗓子似乎都有些沙哑了:“我今日对你说的都是真话,绝无半句虚言!你若想通了,愿意嫁给我,我就进宫请旨赐婚,然后上门提亲。三书六礼,十里红妆,迎你过门!” 从前,他身患隐疾,尚且不知来日,所以才会隐忍克制,尽量无欲无求。 无法完成的诺言,他不会轻易许下,可一旦有了能令他一生一世向往的追求,便会奋不顾身,毅然决然的去争取。 人都有软肋,但他会使它变成坚硬的铠甲,所向披靡,无坚不摧! 陆清竹心里一震,被封景澜这番话说得很不是滋味,心里一团乱麻似的,无从整理。 她抬眸,被泪水洗过的杏眼里,映着封景澜风光霁月的身影。目光轻闪,幽幽如水,话到嘴边却无从说起,索性面无表情的下逐客令:“时辰不早了,王爷赶紧走吧!” 封景澜柔软的心情霎时间冷凝,不满的瞪着陆清竹:“我特意来找你,你就这么赶我走?” 陆清竹没好气地说道:“难道我还留你吗?” 封景澜展颜一笑:“如此甚好!” “厚颜无耻……”陆清竹咕哝了一声,道:“王爷回去吧,我要休息了。” 封景澜终究没能在腆着脸留下去,怕陆清竹恼羞成怒,只能道:“你小心些,有事就派人到王府找我。” 封景澜依依不舍的看了陆清竹一阵,才又离开。 明珠目送着封景澜消失在夜色中,转过身看见陆清竹微红的眼睛,无比震惊:“小姐?您怎么哭了?” 莫不是九王爷欺负她了吧? 陆清竹擦了擦眼睛,摇摇头:“我没事,你别担心!” 只是事发突然,让人难以接受罢了。 虽然封景澜说皇上并未下旨赐婚,可陆清竹依旧还是心有余悸,以至于一整晚翻来覆去的没能休息好。 加上哭过一场,清晨起来,双眼红彤彤的,眼下还有明显的黑眼圈。 -- 章节目录 第92页 陆长筠见了直心疼,问道:“怎么了阿竹,昨晚又没休息好?” 陆清竹揉揉酸涩的眼睛,露出笑容来:“大概是心里想着今日要出门,有些激动所致。” 明珠听着自家小姐言不由衷的谎话,不由得无语。 都怪九王爷,半夜三更来骚扰小姐,还把人都给气哭了。 陆长筠信以为真,没有多问,只道:“那走吧,马车已经备好了。” 陆通每日一早到工部点卯,甚少在家,陆清竹自然也不奢望他会一起去祭拜李氏。 兄妹俩乘了马车到李家宅子,接上李敏德一家三口一起出城。 李氏的墓地在城外西郊,路程不远,坐马车也就半个小时。 李敏德见只有陆长筠和陆清竹两人,不由得皱了皱眉:“你们父亲呢?” 陆长筠道:“今日小朝会,父亲进宫上朝了。” 李敏德忍不住哼了一声,嘀咕道:“没心没肺!” 亏得当初李氏不顾反对嫁给他,好日子没过过几天,就香消玉殒。陆通这个做丈夫的,连她忌日也舍不得抽空去看看,实在令人齿寒! 陆清竹和陆长筠面面相觑,颇有几分无奈。 李敏德和陆通的过节实在太深,二十年的恩恩怨怨,至今没能消散。好在兄妹俩不时能听见陆通和万氏数落李家人,渐渐地也就习惯两家人这种剑拔弩张的态度了。 两家针锋相对多年,要彻底和解是不可能了,李氏已经去世,哪怕彼此放下芥蒂,也不能完好如初了。 陆清竹早对陆通没有什么期待的,他去与不去,对她来说,已经没有什么要紧的。 “舅舅别动怒,我跟大哥去就成了。”哪怕陆通去了,也不是真心实意,去了是添堵,那还不如不去。 李敏德只得把那些话咽了回去,又骂了陆通没良心,才把这事揭过不提。 马车摇摇晃晃的出了城,完全没人注意到后面十丈开外,有一辆青顶马车不远不近的跟随着。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是个转折,阿竹和老九感情要升温了,离亲亲抱抱睡觉觉的日子不远了~ 第55章 龌龊 马车晃悠悠行驶半个时辰后,便到了西郊。立秋过后,天气渐渐凉爽,今日没有太阳,天空暗沉无光,隐隐有下雨的趋势。 李敏德叮嘱赶紧上了香,祭拜完就回城。 李氏的坟上长满青草,陆清竹和兄长也就每年清明和忌日来两次,大致除了坟头的草,点了香蜡,才磕了头便狂风大作,没多一会儿便有豆大的雨珠掉下来。 大雨倾盆而至,完全出乎意料。陆清竹一时躲避不及,淋湿了头发和衣裳,李敏德赶紧吩咐陆清竹上马车,让车夫驾车回城。 好在只是一会儿的功夫,只是浸透了肩膀和裙摆,倒不至于浑身湿透而尴尬。 吴氏担心陆清竹受凉,关切道:“不如我们找个客栈,你先换身衣裳吧?” 这里虽是城外,但也是附属皇城,虽无内城繁华,却也有民居,客栈。他们在官道上,想要找客栈也容易。 陆清竹擦擦半湿的头发,摇头道:“没事,舅母,回家再换吧!” 大雨还在下,为她停车,让舅舅舅母淋雨不好。 李敏德看了陆清竹一眼,道:“雨大路难行,马车也不好走,听你舅母的,前面找个客栈歇一歇,等雨停了再走。” 李敏德都如此说了,陆清竹再拒绝就显得矫情了。马车在一家客栈停下,小二撑了巨大的油纸伞来接客,殷勤的领着陆清竹往楼上客房去。 陆清竹出门都会带上衣物,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现在倒派上用场了。 今日出门陆清竹未带明珠她们,只有陆长筠和李敏德一家人。 换衣服时,吴氏说要帮忙,陆清竹忙拒绝:“舅母坐会儿吧,我自己去就行。” 吴氏依言点头,李敏德带着他们在大堂坐下,陆清竹拿着衣裙上了楼。 往前直行再左转便是她要的客房,小二把她送上楼便退下了,陆清竹道了谢,正要关门,却被一股力道拦住动弹不得。 陆清竹心中一慌,蓦地抬头,便见一个身形高大的年轻男子站在门口,他目光灼灼,唇边噙着淡淡的笑意,可陆清竹却觉得头皮发麻,毛骨悚然。 “常……公子?” 常玉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笑容渐深:“许久不见啊,陆二小姐!” 他虽然是笑着,可陆清竹总觉得那笑容带着别的意味,让她有说不出的忌惮。 陆清竹后退一步,故作镇定的笑了笑:“常公子怎么也在这儿?” “自然是为你而来!”常玉察觉到她的防备,眼底一抹异色一闪而过,居高临下的看着陆清竹,幽幽说道:“你怕我?” 陆清竹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戒备的看着常玉,从里到外都生出一种警惕感来。 不知道是不是她多虑,总觉得面前这个男人很危险,至少并非善类。从第一眼开始,她就觉得常玉的看她眼神太过放肆露骨,像是一头饥饿的猛兽,盯着鲜美的猎物,令人心生恐惧。 但此时,常玉并无失礼之处,她不敢大喊大叫,只能尽量维持着面上的冷静:“男女有别,我应该和常公子保持距离。” “是吗?”常玉轻轻一笑,眼底有炙热的光:“不过我有好消息忘了告诉你,你家里已经同意把你嫁给我了,昨日我母亲已经进宫请旨赐婚,不日诏书就要下来,当时候,你还怕我可就不好了!” -- 章节目录 第93页 若不是昨晚封景澜提前告知她事实,陆清竹险些就信了常玉的话,他满口胡言,肆无忌惮,让她心里生出几分薄怒来:“那常公子可能要失望了,即便是抗旨不遵,我也不会嫁给你!” 陆清竹这话,明显是踩到了常玉的痛脚,他笑容一僵,脸色十分难看,目光沉沉:“你就如此不待见我?我对你一往情深,为什么你要拒绝我,嫁给我有什么不好?” 昨日,常夫人回家跟他说了结果,常玉气得摔了一屋子的东西。 他千算万算,好不容易想到如此完美的计划,没想到竟然被封景澜给破坏了。 陆清荷给他传话说成平公主有意选陆清竹做弟媳,常玉就生出一股猛烈的嫉妒来。 第一次见陆清竹时,他就被吸引了视线,魂牵梦萦,食不知味。忆起她玲珑有致的纤纤身躯,心里就一片火热,恨不得立马把她娶回家,日日宠幸。 终于说服常夫人进宫请旨赐婚,没想到关键时刻,竟被封景澜抢了风头。 常玉心里又气又妒,想到即将到手的宝贝飞了,渐渐地没了理智,打听到陆清竹今日出门,便尾随而来,急切的想见她一面。 现在那个窈窕纤细的身影就在眼前,常玉的心又燥动起来,但又因为昨日的事而生气,他目光炯炯的看着陆清竹,他看上的女人,岂有他人肖想的道理! “常公子自重!”陆清竹疾言厉色,秀眉紧蹙:“我不喜欢你,我一开始就说过,永远不会嫁给你,你又何必纠缠不清,浪费时间?” 常玉眸光一沉,视线锁定在陆清竹因愤怒而泛红的脸颊上,咬牙道:“你不嫁给我,那想嫁给谁?九王爷吗?” 陆清竹一怔,不耐烦地说道:“这与你无关。” 她嘴硬的觉得封景澜无赖脸皮厚,但在她心里,常玉完全不能和封景澜相提并论,封景澜对她从未逾越半步,他的心意温柔而克制,并不强求于她。 常玉面色一凛,往前迈了两步,离陆清竹更近了,声音透出几分咬牙切齿的阴森:“为什么?我有哪里不好,你要去喜欢别人?我对你真心实意,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给你,你怎么能去喜欢别人……” 常玉看着陆清竹,反复念叨这句话,脸上各种情绪交织,如玉的身影在他眼前脑海挥之不去,莫名的想要离她更近。 “常公子,你要……”陆清竹话还没说完,突然一阵阴影盖住视线,陌生的气息扑面而来,下一刻竟是被常玉抱在了怀中。 “你放开我!”陆清竹大惊失色,又羞又怒的挣扎着,可常玉魔怔了似的,把她搂的更近,嘴里还振振有词的念叨着:“为什么要拒绝我……我这么喜欢你,为什么不嫁给我?” “你放手……”陆清竹心生惧意,再无半点冷静,挣扎怒吼着。 常玉被陆清竹的态度刺激的双眼发红,温热柔软的身躯在怀里,摩擦着他的身体,让常玉心里生出一股邪念来,竟是鬼使神差的低下头去亲吻陆清竹。 陆清竹惊惧不已,尖叫着偏过脑袋,常玉的嘴唇从她脸颊滑过。 但这足以让陆清竹心生绝望,不管不顾的咬在常玉胳膊上,听到他倒吸一口凉气,然后被一股力道推开。 陆清竹头发凌乱,全神戒备,眼睛里有惊恐的泪水。 陆长筠听到尖叫声,匆匆跑上来就看到这一幕,顿时还有什么不明白,毫不顾忌的朝常玉扑了上去,一拳打在他脸上。 “你这个畜生,登徒子……” 常玉躲避不及,直接被陆长筠一拳揍得趴在地上。 “大哥,我没事。”陆长筠虽是读书人,可发起狠来,也有几分力道,陆清竹忙拦住他:“别动手了……” 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被人欺负非礼,实在不宜让人看见,不然她的名声就彻底毁了。 更何况常玉不是普通人,要是伤得厉害了,她和陆长筠都会受影响。 她没出什么意外,陆长筠又揍了常玉一拳,也算是给她出气了。反正已经到如此地步了,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嫁给常玉了,便是常家,她也不会有任何往来的。 现在,只能憋屈的息事宁人,另做打算了。 常玉被陆长筠一拳打在鼻子上,顿时鲜血如注,疼得起不来。 陆长筠心有余悸的把陆清竹护在身边,狠狠地瞪着常玉:“常公子此番作为,实在令人不耻,往后便是你常家人跪着来求,我也不会同意阿竹嫁给你!” 说罢,便牵着陆清竹匆匆下楼。李敏德还没来得及赶上楼,就见陆清竹红着眼下来,而陆长筠脸色阴沉,带着怒火。 他素来温文尔雅,鲜少有这么情绪外露的时候,李敏德意识到事情不简单,皱着眉问:“长筠,阿竹,发生什么事了?” 陆长筠不答,只是面无表情的拉着陆清竹出了门:“舅舅快走吧,回去再和您说!” 李敏德不明所以,但也能猜到事态严重,刚才他听见的陆清竹的尖叫,陆长筠跑得最快,他还没上楼,他们就已经下来了。 李敏德还欲再问,吴氏却扯了扯他的袖子,冲他摇摇头。 李敏德这才颔首,赶来马车,一家人冒雨回城。 好在雨下得急,停得也快,刚入城,雨势渐收,淅淅沥沥的小雨很快被天边绽放的日光代替。 陆清竹没有回府,先去了李敏德的宅子换衣裳,期间说了刚才在客栈惊心动魄的一幕。 -- 章节目录 第94页 李敏德大惊失色,气得面红耳赤,一巴掌拍在自己大腿上,怒骂道:“这个不要脸的畜生,竟然敢轻薄你,我这就去收拾他!” 女儿家的清白多重要,那个什么常家公子,他虽未见过,可一定不是什么好人,没想到会是这样臭名昭著的败类人渣,衣冠禽兽。 第56章 冲冠一怒 亏得他不在,他要是在,一定打得常玉爹娘都不认识。 李敏德行走江湖,侠肝义胆,最是见不惯这些肮脏龌龊的手段,心里盘算着该怎么教训常玉给陆清竹出气。 “舅舅别急,我没事了,您别担心。”陆清竹拉住急躁的李敏德,柔声道:“那是常太傅的独子,受尽宠爱,咱们势单力薄,动不了他。您别一时气极,去找他麻烦,不然我跟大哥都脱不了手。” 陆清竹隐忍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常太傅是明年春闱的考官,若是因此伤了常玉,让常太傅记恨,明年春闱上,随随便便动动手,陆长筠就无出头之日了。 便是为了陆长筠的前途,她也要忍下。 等到了李宅,陆清竹去梳洗了一番,换了一身衣裳,这才发现手腕和手臂处有淡淡的淤青,想来是常玉抓她时太用力,她过于挣扎留下的痕迹。 陆清竹放下袖子,遮住手上的伤痕,若无其事的和李敏德吴氏道了别,才和陆长筠回了陆家。 只是还未到门口,就远远看见一匹枣色的骏马,在马车前停下,一个风光霁月,俊朗无双的男子自马上下来。身如玉树,翩若惊鸿。 马车停下,封景澜就走了过来,陆长筠才掀开车帘,看到封景澜不由得一愣,随即面无表情地说道:“不知王爷光临寒舍,有何贵干?” 封景澜不知道陆长筠语气里的愤怒从何而来,但面前的人是未来大舅兄,封景澜好脾气的没有同他计较,笑眯眯的回答:“自然是来找陆兄你啊,听闻陆兄和阿……二小姐出了门,故而在此等候,没想到正巧遇上,真是缘分!” 陆长筠眉头轻蹙,跳下马车,朝封景澜拱了拱手:“王爷抱歉,今日有事,恕长筠不能相陪,您请回吧!” 封景澜只当没听见陆长筠的逐客令,目光落在他身后的马车上:“那我见一见阿……二小姐吧?” 封景澜得寸进尺的要求,令陆长筠火冒三丈,本来就因为今天的事,气得不行,现在又来个九王爷纠缠不休。 陆长筠实在没什么好脸色了,冷声道:“舍妹身为深闺女子,岂可随意见外男,王爷莫要强人所难……” “大哥!”陆清竹低低唤了陆长筠一声,面不改色的下了马车,客气的向封景澜行了礼:“王爷有话便说吧!” 封景澜一噎,当着陆长筠的面,他怎么说得出来? 封景澜憋得难受,祈求的目光落在陆清竹身上。 陆清竹心绪复杂,本来心里还堵着一口气,可看封景澜无辜又委屈的表情,愁绪莫名消散了几分。 陆清竹暗暗叹了声气,与陆长筠道:“大哥,你稍等,就说几句话。” 陆长筠拧着眉头,狠狠地瞪了封景澜一眼,终究什么话都没有说,默默后退了几丈远,隔了一个合适的距离。 没了陆长筠,封景澜莫名松懈了下来,温声细语的对陆清竹说:“你去祭拜你母亲了?没淋雨吧?” 陆清竹眸光轻闪,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僵,若无其事的笑了笑:“没有,就弄脏了衣裙,已经换过了。” “那就好。”封景澜脸上露出笑容,眼底有亮亮的光芒,又道:“昨晚有件事我忘记跟你说了。我阻止了常夫人请旨,常太傅觉得难堪,临时找了借口,说是常玉中意陆三小姐,你们都提防一些。这常玉……不是什么好人!” 陆清竹脸上的笑容一滞,微微垂下眼睑,遮住眼眸里复杂的情绪,缓缓点了头:“我明白了,多谢王爷提醒。” 封景澜见此,忍不住蹙眉,陆清竹今日的情绪似乎不一样,和他说话也是心不在焉,仿佛有什么要紧的心事一般。 封景澜没能忍住,低头看着她,轻声问:“怎么了?今日发生什么不好的事了吗?” 陆清竹脸色一变,没想到封景澜观察的这么仔细,她这么隐瞒,他竟也能看出异常来。 陆清竹咬了咬唇,不甚在意的摆摆手:“没有,王爷别乱想,您自便,我先回去了!” 说完陆清竹就准备转身离去,忽然听封景澜一声轻喝:“你等等!” 下一刻,她纤细的手腕,便被一只宽大的手掌抓住,动弹不得。 封景澜略微提高了手,陆清竹轻软的衣袖便滑了下去,露出藕节一般白皙的手腕,一圈青紫的印迹赫然映入眼帘。 封景澜的眸光瞬间就变了,眉头紧锁,沉声道:“你手怎么了?” “没事,不小心撞着了。”陆清竹随口找了个借口,想要挣脱封景澜的钳制,但封景澜丝毫没给她挣扎的余地,虽然他并没有用力,可就是无法挣脱。 封景澜的眼神深邃且锐利,视线紧紧盯着她手上的痕迹,陆长筠远远的看见,连忙走了过来,面无表情的冲封景澜道:“王爷,请自重!” 封景恍若未闻,只偏头看了陆长筠一眼,又把目光移向陆清竹略显苍白的脸颊:“撞伤可不是这样,是不是有谁欺负你了?” 陆清竹想也不想就摇头否决:“没有,王爷想多了。” -- 章节目录 第95页 “你骗我。”封景澜自认还是能了解陆清竹一点的,她今日明显不对劲,手上还莫名出现了伤痕,若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他都不相信。 陆清竹不愿宣之于口,这让封景澜觉得有些烦躁,他眼底有冷凝的光,沉沉的盯着陆清竹看了一阵,松开手,淡淡道:“你不说我也能查到!” 说罢,便直接转身离开,翻身上马,策马奔腾,很快消失在眼前。 陆通才从工部回来,听说九王爷光临,惊得朝服还没换,就匆匆的跑出来迎接,结果才跨出门槛,就看到那抹修长矫健的身影扬长而去。 陆通不满的皱着眉:“这九王爷刚来怎么就走了,长筠,清竹,你们怎么也不留王爷吃顿饭。” 陆清竹心乱如麻,什么心情都没有,听见陆通这话,连眼皮都不掀一下,淡淡道:“王爷有事,先行离开了。” “能有什么事,这都晌午了……”陆通小声嘟囔着,陆清竹已经绕过他进了门。 封景澜骑着马,一路急行,一刻钟的时间,就回了王府。 把马丢到门口,面沉如水的吩咐叶秋找暗卫来。 叶秋一怔,发生什么事了?九王爷竟然要找暗卫? “王爷……” “快去!”封景澜打断他的话,坐在椅子上,一手按着眉心,一脸的不耐烦。 叶秋心中一凛,他甚少看到封景澜情绪外露的时候,尤其是把焦躁的情绪摆在脸上。 喜怒不形于色,当能临危不乱。 这是封景澜与他说过的话,可现在叶秋却能看出封景澜心情极为不好,他很识趣的没有去惹封景澜,领命下去。 一名暗卫很快来,一身黑衣,面无表情,五官平平无奇,毫无特点。偏偏就是这样毫无特点的人,却能网罗天下机密大事,随时杀人于无形。 封景澜低声吩咐了几句,暗卫应了一声是,连眼皮都没眨一下,就转身出去,瞬间就消失在重重楼阙中。 叶秋在一旁小心翼翼观察着封景澜的脸色,不敢说话。 他跟随封景澜近十年,随时保卫主子安全,对于封景澜自是十分了解。 封景澜文韬武略,绝对是万里挑一的佼佼者,皇室诸多皇亲国戚,王爷皇子,没一个能有封景澜的胆识。 十六七岁的年纪,别人都在读书打猎,谈笑风生。而封景澜这个时候,却身穿几十斤的铠甲,拿着冰冷的刀剑,割破敌人的咽喉。 他成功砍下敌将头颅的那一刻,真真正正的是万众瞩目的英雄,无懈可击的沙场战神! 叶秋是无比钦佩封景澜的,可对于主子的人生遭遇,又分外的心疼。 他一生命运多舛,小小年纪就要在勾心斗角的皇宫里挣扎生存,稍不注意就被人谋害,以至于多年来清心寡欲,心如止水,连个中意的女子都没有。 好在陆二小姐的出现,改变了风雨不动,稳如泰山的封景澜,平静无波的心房终于起了涟漪。让他黯然无光的生活,有了一点生气和光芒。 叶秋料想,封景澜今日如此生气,大概也是因为陆清竹。 事情果然不出叶秋所料,约莫半个时辰后,那名暗卫再次悄无声息地出现,一张嘴便是关于陆清竹的。 只是叶秋这一听,震惊的无以复加,心里冷冰冰的,甚至不看去看封景澜的脸色。 暗卫退下,封景澜微眯了眼,阴霾渐生,薄唇蓦地一弯,浮现一抹冷冰的笑意,叶秋心中咯噔一声,然后便见封景澜风一样离开了。他大惊失色,连忙跟上。 封景澜骑着马用了最快的速度,到了常家。 常家府邸离王府不远,封景澜大步流星的往里走,风撩起他黑色的长发,邪魅张扬,美得惊心动魄。 门口的护卫还来不及反应过来,他就已经走了进去,周围的下人被他冷冽强势的气息吓得噤若寒蝉,有人小路小跑,跌跌撞撞的去报信。 封景澜冷冷瞥了他一眼,嗤笑一声,紧随其后。 那人匆匆进了内堂,到了偏厅,老远就扯着嗓子喊:“老、老爷……九王爷,九王爷来了!” 常太傅一家四口尚在桌上用午膳,封景澜一眼望去,视线锁定在常玉身上。 他倒没什么特别之处,只是脸上有一团青紫。封景澜冷笑一声,抬脚走了过去。 乍一见到封景澜,常太傅险些以为自己老眼昏花,仔细一看是九王爷没错,忙不迭的起身行礼:“王爷大驾光临,微臣有失远迎,还请……” 常太傅话还没说完,封景澜身形一闪,直接掠过他,冲到尚在怔愣中的常玉面前,然后一脚踹过去,将他踢出了一丈远。 常玉的身体直接磕在柱子上,猛地吐出一口鲜血,疼的高声哀嚎。 常夫人脸色巨变,尖叫着扑到常玉身边。 “啊……我的儿啊!” 作者有话要说:emmm……我在想五一要不要加更~有小可爱看吗?看就加更。 照例求一波收藏、评论、地雷,给我加更的动力鸭!! 第57章 断腿 谁也没能料到这一幕,偏厅里伺候的几个下人,早就吓得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常曦华脸色惨白,后退几步,同样吓得不轻。 常太傅心神震荡,看着儿子受伤既心疼又无奈,还没来得及开口问一问封景澜缘由,那个颀长的人影已经走到常玉面前,薄唇轻扬,勾勒出的却是残忍凶煞的微笑。 -- 章节目录 第96页 他看着常玉,双眸犹如深潭,浑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嗜杀之气,一字一顿的说道:“本王大概是太久没杀过人了,你们都忘了,沙场战神这个名号,是从何而来了!” 常玉背上受了伤,疼的撕心裂肺,可封景澜的话,让他怕得连伤痛都顾不上了,忍痛求饶:“王、王爷……王爷饶命!” 常太傅吓得一张老脸清白交错,跪在封景澜面前,老泪纵横,哀求道:“王爷,您高抬贵手,放过犬子吧……” 闻言,封景澜微微偏过头去看常太傅,褐色眼眸里盛满怒气:“太傅大人,你教子无方,何来颜面求情?” 常太傅神色微变,无从反驳,若是从前,他尚能辩白几句,可今日之事,他已经知晓了,常玉脸上带着伤回家,他多加盘问几句就知道缘由了。 心里怒其不争,哀其不幸,但这是自己的唯一的儿子,万般愤怒,也只能硬生生忍受着。至于陆二小姐,选个吉日上门提亲,迎娶过门,想来别人也不会说什么。 而封景澜怒气冲冲而来,必然也是为了此事。 常玉千不该万不该,心生邪念,关键时刻做出那般丢脸下作的事,好在没有酿成大错,否则,只怕常玉的下场会更加惨! 然而,常太傅终究还是低估了封景澜手段,他本就是爱憎分明,杀伐果断之人,常玉敢动他心尖上的人,一定不会有好下场。 “王爷,这个逆子是臣唯一的儿子,恳请王爷大人大量,手下留情,不要和他计较了!” “常太傅爱子心切,连这种事都能一言带过,舍不得教训。可本王却忍受不了,你舍不得,本王就帮帮你……” 封景澜收敛了笑意,眸中寒意渐生,他脚一抬直接踩在了常玉的小腿上,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常玉瞬间双目圆睁,伴随着一声响彻天际的尖叫,冷汗直流,抱着小腿撕心裂肺的惨叫着。 “本王的人,你也敢动,活的不耐烦了!” 封景澜依旧是云淡风轻,清朗无双的模样,明明是血腥暴力的动作,他却仿佛闲庭信步,哪怕常玉蜷缩在地上,疼得满地打滚,他也丝毫不为所动。 他杀敌无数,面对残肢断臂,血流成河,都不曾眨过眼,看到常玉的惨样,只是淡淡一笑,残忍而阴森:“再有下次,断得就不只是一条腿了!” 他拍拍手,轻松自若的撩开衣袍,转身离开,临走时,看了看早已吓得面如土色的常太傅:“若不是看在太傅的面子上,贵府公子可不是这样的下场!让他好好反省,闭门思过吧!” 常玉的腿废不了,顶多在床上躺个三五个月,但这足以威慑欺软怕硬的纨绔子弟。往后,他若再敢纠缠陆清竹,断得大概就是脖子了。 早些年,九王爷也是凶名在外的,可他放弃功名利禄,做了个无所事事的富贵闲人,时间一久,旁的人就忘记了,封景澜曾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沙场战神。 常太傅嫡子被九王爷断了一条腿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传遍京城,连陆清竹也有所耳闻了。 坊间传言无数,一说九王爷和常玉有旧怨,又添新仇,九王爷生了气,新仇旧恨一起算。 二说九王爷和常公子喜欢同一女子,九王爷冲冠一怒为红颜,直接揍了情敌。 想来后者是十分可靠的,这些秘密在贵族世家里,根本不算秘密,稍微有一点风声透露,不出半天,就能人尽皆知。 于是,一些心怀好奇的人,纷纷派人打探,能让九王爷冲冠一怒的那位红颜是何人。 这么一打听,就惊讶的发现,九王爷的心上人竟然是工部右侍郎家,一个不受宠的庶女。 顺着蛛丝马迹一查,发现这位行事无常的九王爷,早就对写这陆二小姐‘芳心暗许’,甚至还打听到常家在皇后娘娘寿辰上,请旨赐婚被他阻止一事。 这下,众人心思纷纷微妙起来。常家这么做,也不怪九王爷发狠了,当着帝后二人为儿子求娶别人的心上人,任谁也不乐意啊。 说到底,这常家也是自作自受,要求旨,怎么不早早的问过女方家的意见。那陆二小姐,必然也是不同意,常家才会出此下策,想要狐假虎威,趁机造势,不给陆家留下拒绝反悔的余地。 这王爷曾经也是个传奇,为了心上人,冲冠一怒,虽是断了常玉的腿,难免血腥,可莫名让人觉得义愤填膺,拍手叫好。 就是不知这陆家小姐,是何模样,有何特别之处,竟然能让多年清心寡欲的九王爷为之倾倒。 总之,一时间这件事成为众人津津乐道的饭后谈资。 陆清竹尚未料到自己正处于水深火热之间,已经在京城贵族圈子里一举成名了。 陆通很快也了解了此事,心中顿时生出万般思绪来,匆匆叫来陆清竹,脸上难得堆起了略显讨好的笑容:“清竹,你这孩子怎么不早和我说呢?” 陆清竹不解的问:“父亲说的什么事?” 陆通道:“外面到处传得沸沸扬扬,九王爷倾心于你,你不会不知道吧?” 陆清竹皱着秀眉,传得沸沸扬扬了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也完全没有料到封景澜会跑到常家打人,他和常玉没有旧怨,能让一向温润有礼的九王爷亲自打人,大概就是她的事了吧。 陆清竹心里惊涛骇浪一般起伏不定,五味杂陈,不知该作何反应。 -- 章节目录 第97页 她被常玉非礼,封景澜就替她教训了他,还断了他一条腿。 这让她想起第一次见到封景澜时,那个谪仙般的人,轻描淡写的吩咐侍卫,要了别人的手指头。 那一刻,她是惧怕的,出尘绝世的人物,却如此喜怒不定,让人不敢靠近。 然而后面的数次见面,封景澜都给了她不一样的印象。甚至还让她察觉到了,他那一点微妙的心思。 一开始她只当做不知,后来却不想封景澜越来越变本加厉,脸皮越来越厚,也不刻意隐瞒什么,说些让人面红心跳的话,甚至三番两次的闯进她的闺房。 “我听说皇上是有意要给九王爷赐婚。”陆通的话拉回了她的思绪,陆清竹抬起头便又听陆通说:“但是九王爷当时婉拒了。” 陆清竹心里莫名其妙的咯噔一下,下意识的想,封景澜为什么会拒绝? 他不是对自己…… 陆清竹突然意识到自己想到什么,蓦地一惊,连忙甩甩脑袋,把那些奇怪的想法抛之脑后。 陆通道:“九王爷是不是倾心于你?” 倾心吗? 陆清竹犹豫了一下,到底没说谎,微微点头,陆通顿时喜上眉梢,笑容更深:“那你呢?你喜欢九王爷吗?” 陆清竹知道陆通心里打的什么主意,淡淡道:“不喜欢!我人微言轻,不敢奢求王爷的喜爱。” 陆通恨铁不成钢的看了陆清竹一眼:“这怎么叫奢求呢,九王爷是什么样的人?丰神俊朗,尊贵无双,是别人求也求不来的如意郎君。只怕九王爷拒绝皇上赐婚,也是因为你不同意吧!” 陆清竹一怔,是这样吗? 陆长筠在一旁看着,听到陆通这话不满的说道:“父亲多虑了,九王爷那样的人,应该配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阿竹还是嫁一个普通人就好。” 陆通没好气的瞪着他,怒道:“九王爷是皇天贵胄,是再尊贵不过的,哪里有真正门当户对的人?最要紧的,是他的心在你身上。能得一个男人真心,是多可遇不可求的事,你怎么就看不透呢!” 陆通难得说出这么有道理的话,偏偏陆清竹此刻却不认同,紧抿着嘴,双唇微微泛着白,好半晌才轻描淡写地说:“日后再说吧,我现在不想嫁人。” 陆通还欲再劝几句,陆清竹已经回迈开脚走了。 如梦居里,陆清荷已经摔坏了一套茶具和满桌子的书籍笔墨。 云霞战战兢兢的守在门口不敢上前,陆长鸿摇着折扇晃悠悠走过来,风流的哼着小曲。 看到云霞脸色微白,陆长鸿不禁挑眉,色气一笑,就着折扇,抬起她的下巴,心疼道:“云霞,你怎么了,小脸这么白?” 云霞脸一红,往后躲了躲,急道:“二少爷,您来的正好,小姐正发脾气呢,您帮奴婢劝劝她吧,可不要气坏了身子。” 陆长鸿又看了云霞一眼,才一边进门,一边扬声问道:“妹妹好端端生什么气啊?” 陆清荷坐在书案前,面前一片凌乱,宣纸洋洋洒洒的掉了一地。 听到陆长鸿的声音,头也不抬的说道:“二哥来做什么?” 陆长鸿没回答她的问题,反问:“什么事值得你生这么大气?” 作者有话要说:说好每周六评论区掉红包的,结果忘记啦。今天更新后发,小可爱们多评论啊,随机有红包掉落哦! 第58章 亲吻 陆清荷艳丽的面庞染上几缕戾气,眼神幽深盯着桌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陆长鸿随手捡起地上的一本诗集,翻开看了两眼:“这不是庞卫送你的吗?你一向珍而重之,什么事让你发这么大火,怎么气得连书也不要了?” 陆清荷这才回过神来,一把抢过陆长鸿手里的书,拂去上面的灰尘,淡淡道:“二哥找我有什么事?” “也没什么事,就是问问你,知道近来京城里的那些传言吗?” 陆清荷眸光一闪,晶莹的眼眸里生出凉意,冷声道:“传得轰轰烈烈,人尽皆知的,我又不是聋子,怎么会不知道!” “所以你生气了?”陆长鸿找了张椅子坐下,翘着二郎腿,悠哉悠哉的望着陆清荷。 陆清竹一愣,吩咐云霞进来收拾地上的狼藉,待屋子里恢复整洁干净的样子,她凌乱的心情,才渐渐平复下来。 许久,陆清荷才缓缓开了口:“我就是见不惯一个卑贱的庶女踩在我头顶。” 闻言,陆长鸿不屑的嗤笑,嘲讽道:“你跟她计较些什么,一个小贱人而已,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陆清荷心生不满:“可她不是要嫁给九王爷了吗?” “她说嫁就能嫁?”陆长鸿不以为然:“这天家皇室岂能容她一个身份卑微的庶女?” 陆长鸿压根就没想过,外面的传言会能成真,子虚乌有的传闻,只是后宅妇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只有陆清荷才把陆清竹当回事,还生这么大气,真是不值得。 陆清荷垂眸沉思,以前她也不信,总觉得陆清竹只是个可有可无的人,这些年她从未正眼瞧过她一眼。 可某一天,平平无奇,犹如尘埃的人,突然青云而上,大放异彩,渐渐地超过了她这个嫡姐。 从前,别人只知陆家大小姐,哪里会把目光放在陆清竹身上。 但现在,她翅膀硬了,有了高枝可攀,连堂堂九王爷的心都能俘获,迷得他神魂颠倒,甚至还大发脾气,动了常太傅的嫡子。 -- 章节目录 第98页 不知道什么开始,心里有一点火星,渐渐有了温度,然后迅速的燃烧,她的稳重,她的理智,一点点的崩溃瓦解。 听闻这个消息,陆清荷发现自己最后一点冷静都被吞噬殆尽,再也控制不住心中那些星火燎原的不甘,愤怒……和嫉妒!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摧毁令她不甘的一切! 即便是陆长鸿好言相劝,她也将自己禁锢在一方铜墙铁壁中出不来,眼底阴霾掠过,陆清荷忽然道:“二哥,怎样才能让她永远臣服在我脚下?” 陆长鸿微惊:“妹妹你想做什么?” 陆清荷冷笑一声,明艳无双的脸庞染上骇人的阴沉:“她不是自诩得了九王爷的青睐,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吗。泥灰里爬起来的人,迟早要掉回原地!” 陆清竹没料到这次的风波,会完全的超乎她预料的热烈,直到去成平公主府赴宴那日,都依旧不曾平静。 早上才起,陆通就千叮咛万嘱咐,要她好好和成平公主打好交道,将来是一家人,巴结好总没错云云。 陆清竹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只当没有听见陆通的那些话,陆通的心思只差没摆到明面上来了。 无论是什么时候,他攀龙附凤的心,还真是一点没变过。不过,从前她听见这些,或许还觉得失望,可自从有了常玉那件事,她对陆通唯一的一点真心都被磨灭了。 万氏有意和常家结亲的事,陆通并非不知,甚至是默许了,万氏才能和常夫人通上气,以至于后来常玉变本加厉,鬼迷心窍的在常夫人求旨赐婚不成后,来轻薄侮辱于她。 再说万氏那些盘算,她不是不知道,从前没有涉及到自身安危,尚且能够忍气吞声,可从今往后,万氏若是再想方设法的算计自己,陆清竹也不打算再忍让了。 陆通念叨了许久,与陆清竹在门口等候,待有成平公主府标志的马车来时,陆通才没有再说了,笑着把陆清竹送走。 来接陆清竹的,依旧是上回送请帖来的榕儿,她恭敬的朝陆清竹行礼,亲手打起车帘请陆清竹上车。明珠随行伺候,上马车时却被榕儿拦住:“姑娘同我一起坐外边吧。” 陆清竹不疑有他,温柔的道了谢,然后躬着身进去。 然而,等她看到马车里还有一人时,彻底愣住,下一刻便要转头去问榕儿,没想到榕儿却恍若未见,直接放下车帘,拉着明珠坐在外面,吩咐车夫启程。 车夫一声“驾”,马车猛地动起来,陆清竹重心不稳,直接向前一倒,摔进一个温暖宽阔的胸膛。 “小心!”清润温和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单薄的衣衫摩擦出炙热的温度,陆清竹仿佛被烫了一般,脸颊通红,手忙脚乱的后退了一些。 陆清竹瞪着封景澜,嗔怒道:“你怎么在马车上?” “接你呀!”封景澜好整以暇的看着她,眼底流光溢彩,一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模样。 封景澜回答的很是理所当然,丝毫没有觉得孤男寡女独处,是多么匪夷所思的事情。 陆清竹顿时生出一种欲哭无泪的无力感来,无奈道:“王爷,你懂男女有别是什么意思吗?” 三天两头的来找她,完全不顾旁人的眼光,她以后的清誉都没了,还怎么嫁人啊? 封景澜笑得含蓄又温柔:“我懂,可你不需要!” 陆清竹无言以对,暗骂封景澜无耻,却不想眼前一花,随即被拥入一个带着淡淡香气的怀中。 鼻翼间充斥着男子身上独有的气息,清新好闻,令人莫名面红心跳。 陆清竹双颊飞上两朵红晕,一边推,一边怒瞪着他:“你放开我……” “别动!”封景澜声音微哑,动听的让人心颤,他在她耳边轻声呢喃:“让我抱抱你吧,一会儿就好!” 陆清竹身子有些僵硬,一时间忘记了挣扎,封景澜便变本加厉的把她搂得更紧,甜甜的馨香扑面而来,让他都有些飘飘欲仙,沉醉其中了。 封景澜低下头正好可以看见陆清竹秀气白皙的脖颈,他忽然有些心痒难耐,有一股难言的冲动从心里萌生。 呼吸喷洒在耳后,陆清竹浑身一颤,脸色暴红,猛地后退。动作太快太急,忘记了这是在狭窄的马车里,以至于后脑勺重重磕在了马车上,疼得惨叫出声,陆清竹忍不住哀嚎,捂着被撞疼得地方泪流满面。 封景澜一惊,连忙托住她的后背,急切地问:“撞疼了吗?” 陆清竹疼得眼泪直掉,根本没空回答,封景澜掰过她的身体,伸手去摸她的脑袋。果然在后脑勺摸到一个突起的硬包,看看手指没有摸到血,才松了一口气。 “撞了一个包,还好没流血。”封景澜好气又好笑,看陆清竹撞得头晕眼花,傻傻的掉眼泪,就忍不住笑:“你躲什么躲?我又不会吃了你!” “还不是都怪你。”陆清竹捂着后脑勺,恨恨的瞪着封景澜。 这似嗔似怒的眼神,看的封景澜越发心神荡漾,难得看见陆清竹露出女儿家娇憨的神情,他心里既欣喜又兴奋,目光灼灼的盯着她白里透红的小脸。 陆清竹被封景澜的眼神看得发毛,身上都要起鸡皮疙瘩了,她心生防备,想要挪得离他远些。 封景澜却察觉到她的小动作,眼疾手快的拉了一把,陆清竹栽倒在他坚硬的胸膛上,恼羞成怒的就要抬头骂人。 -- 章节目录 第99页 却不想封景澜的俊脸在眼前突然放大,完全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唇上多了一点柔软的温热。 蜻蜓点水般的亲吻,足以让陆清竹惊得手足无措,瞳孔放大,伸手捂住嘴,战战兢兢的看向封景澜。 封景澜不禁莞尔,拨开她的手,柔声道:“吓着你了?是我失礼了,对不住。” 虽是道歉,可语气里毫无歉意,反而有种得寸进尺的得意。 陆清竹又羞又怒,直接伸手在封景澜手背上掐了一把。 她留了指甲,红润修长,有一圈小小的月牙。陆清竹心里存着新仇旧恨的,用了很大的力气,封景澜的手背上顿时留下一个深深的印迹,隐隐渗出血丝。 封景澜对这点伤口不以为意,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反而淡定的睨着她,眸光似水,说不尽的温柔与深情。 还以为是只小白兔,没曾想竟是个泼辣的小野猫,凶狠起来,可真有几分市井泼妇的架势。 他垂首看了看手背上的伤口,无声一笑,若无其事的问道:“消气了吗?” 陆清竹坐在一边,不打算再和封景澜说话了,她面上毫无表情。心里却有风浪涌过,一片狼藉,心跳噗通噗通的加速,让人呼吸都有些困难了。 封景澜靠近了一些,看着她生动而秀丽的面庞,油然而生出一种岁月静好,与卿厮守的满足感。 陆清竹全神戒备,下意识的又伸手捂住嘴,怕又被封景澜偷袭。 封景澜突然伸出手来,陆清竹‘啊’地惊叫一声,没想到他只是无奈的看着她,一脸淡然地说道:“你头发乱了,我替你整理一下。” “不需要!”陆清竹义正言辞的拒绝,眼神直直的盯着封景澜,自己动手把凌乱的头发理顺。 心里默默祈祷着,马车快点到公主府,否则再和封景澜独处下去,她就要被生吞活剥了。 好在公主府离得不是很远,两刻钟时间,马车便停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九王爷:吃不到肉,喝口汤也好啊。 陆清竹:嘤嘤嘤,色狼…… 陆长筠手提四十米大刀在来的路上! 九王爷,卒…… emmm……想点定时来着,结果看到亲亲抱抱的一幕太过激动,点到立即发布了,不过大家可以提前来参观九王爷耍流氓惹~ 第59章 芳心错付 封景澜先行下了马车,还未来得及去扶陆清竹下来,身后便响起了一道清脆的声音:“九皇叔!” 封景澜转过头去,便见文舒郡主满面笑容的过来了。 封景澜表情没什么变化,淡淡道:“你来了,怎么不进去找你姑母?” 文舒郡主的姑母便是成平公主。 文舒郡主神色微微一变,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低着头小声道:“我不想和仪姐儿玩,她太小了。” 仪姐儿是公主和魏驸马唯一的女儿,和文舒郡主是嫡亲的表姐妹。 但自从幼时仪姐儿时常尿在文舒郡主身上,她就渐渐地不喜欢这个表妹了,每次来公主府都是故意离仪姐儿远远的。 封景澜自然知道个中缘由,也不强求什么,只与文舒郡主道:“那你先去找你那些小姐妹吧!” 说罢,封景澜便亲自伸出手去拨开的车帘,一抹红色的身影出现在文舒郡主眼前。 陆清竹今日穿了一身海棠红的齐胸襦裙,宽大的裙摆飘逸轻柔,行走生风,衬得小脸白里透红,娇艳明亮。 文舒郡主乍一看到一个十分眼熟的人,异常的惊讶,明明这么熟悉,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是谁。 心念电闪之间,忽然记起上一次相见的时候,她也是和封景澜在一起。 文舒郡主心里难受极了,九皇叔当真喜欢陆清竹? 都已经到形影不离的地步了? 一时之间,文舒郡主都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了,现在还是惊讶和嫌弃居多,哪怕封景澜在,她对陆清竹也没有什么好脸色。 她看了陆清竹一眼,没好气的问:“你怎么也在?” 封景澜不悦的皱着眉,准备训斥几句,陆清竹已经抢先一步开口了:“公主相邀,臣女不得不从,郡主若有什么疑问,尽管可以问一问公主的意思。” 文舒郡主语塞,她如何去问?陆清竹是姑母相邀,来得是公主府,又不是自己家,何来的权利去管成平公主邀请什么客人。 陆清竹说这话分明就是故意的,想让她下不来台。 文舒郡主心里暗骂了几句,却碍于封景澜在场不敢多言。 常家的事,她已经听说了,封景澜一出手就断了那常家公子一条腿,多么的果决利落,他平日里出尘绝世,风度翩翩,惹急了却能有如此狠辣无情的手段。 文舒郡主心里本来对这位皇叔还是有些惧怕的,现在又听说常玉的事,虽然不想承认,但也明白,他现在一心里,只有陆清竹那个身份卑微的庶女。 所以,她就不怎么敢去招惹陆清竹了,但她身为郡主,看到陆清竹和自己平起平坐,甚至日后还有可能成为自己的婶娘,又难免觉得有些膈应。 她控制不住的就想嘲笑陆清竹几句,只是封景澜在场,她有所忌惮,不敢太过分就是了。 “你们进去吧,我先回趟王府,稍后再过来。”封景澜说着,凉凉的看了文舒郡主一眼,带着些微警告,文舒郡主浑身一凛,顿时噤若寒蝉。 -- 章节目录 第100页 心里忿忿不平的想,九皇叔现在也要欺负她了,不就一个女人吗,这么看着她做什么,她会吃了陆清竹不成? 虽然不敢动陆清竹,可文舒郡主没想着要和她友好相处就是了,自顾自的走在前面,高傲的仰着头,尽显天家贵女风范。 陆清竹紧随其后,由榕儿引着,进了公主府。 才走到半途,就有一群年轻的婢女簇拥一个花容月貌,雍容华贵的年轻女子款款而来。 她很是年轻,看不出年纪,一身秋香色绣浅红缠枝纹长裙,头发高高的绾成乌蛮髻,步摇点缀,明珠摇曳。 明眸善睐,肤若凝脂,一颦一笑,都是令人瞩目的明媚与艳丽。 从前,陆清竹总觉得嫡姐陆清荷,已经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至少在这之前,她从未见过比陆清荷还要好看的人。 美人在骨不在皮。 真正的美人,是由内而外散发出的,令人赏心悦目的高贵端庄的气质。 不论陆清荷,还是陆清竹自己,美丽的面庞总是带着几分青涩和稚嫩。 唯有到一定年龄的美人,才有独特的成熟、妩媚。 陆清竹看着那个眉宇间和封景澜有五分相似的美人,很快就猜到了她的身份。 不过,还不等陆清竹有所动作,文舒郡主就像翩翩蝴蝶似的扑了过去,娇滴滴的喊了一声:“姑母……” 成平公主扬起微笑,温声道:“怎么才来?我等你许久了,仪姐儿一直念叨着要找姐姐!” “是吗?那我等会就找她去。”当着成平公主的面,文舒郡主可不敢说不喜欢仪姐儿,好歹是有些勉强的应下了。 成平公主莞尔,然后看向陆清竹,美眸里有惊艳闪过,笑吟吟的问:“你便是陆家二小姐?” 陆清竹恭恭敬敬的行上大礼:“臣女陆清竹参见公主殿下!” 成平公主忙伸手去扶她,脸上氤氲着温柔的笑意,亲热的说道:“清竹不必多礼,快起来吧,把这里当自己家就行,不必拘束!” 陆清竹受宠若惊的看向成平公主,没有想到堂堂公主殿下,对自己的态度会这么亲和温柔。 文舒郡主显然也没想到,成平公主平易近人,不摆架子她是知道的,可她从未见过姑母平白无故的,对第一次见面的人就这么热情。 文舒郡主猜到其中的缘由,不由得酸了,气鼓鼓的瞪了陆清竹一眼,与成平公主说道:“我去找仪姐儿了,姑母你们说话吧……” 文舒郡主对公主府自然熟悉,不用谁带路,问了一声仪姐儿的位置,就轻车熟路的过去了。 陆清竹知道是文舒郡主看不惯自己,恨不得甩得远远的,现在成平公主也在,她心里自然更憋屈了。 成平公主看着文舒郡主匆匆离去的背影,无奈的摇摇头,略带歉意的与陆清竹道:“你别同文舒计较,她被宠坏了,自幼就这脾气……” “公主言重了。” 文舒郡主什么样的脾气,当真和她没多大关系。计不计较,包不包容,都只是暂时的,要忍受她坏脾气的,是她自己的家人,和伺候的奴仆,以及将来的夫家人。 她和文舒郡主又不用朝夕相处,现在忍忍也没什么大不了,该头疼是她未来的夫婿公婆才是。 说起这个,陆清竹不由得想起了高嘉行来。 之前她听高月言说过,文舒郡主属意高嘉行,但老夫人不太满意,不喜欢娇纵蛮横的郡主嫁进高家。 最近高家似乎在着手准备高月言的亲事了,不出意外的话,年末之前,顺安王府就会来提亲了。 但高月言上有兄长,只有等高嘉行的婚事提上日程,才能张罗她的亲事。 前不久她也听高月言提过一嘴,高老夫人似乎有意于镇威将军胡兵的嫡女。 文舒郡主一心倾慕高嘉行,盼望着嫁进高家的美梦,大概要落空了。 思及此,陆清竹非但不生文舒郡主郡主的气,反而有些同情她芳心错付了。 成平公主自然不了解陆清竹心里的想法,只当她是心胸开阔,心里愈发满意这个未来的弟妹了,格外高兴的说道:“我那里有一套红色赤金明珠头面,回去时我让人拿给你,你年轻,戴着正合适!” 陆清竹没有多想,忙出言拒绝:“无功不受禄,公主如此厚礼,臣女实在愧不敢受,还请公主收回成命!” 成平公主不甚在意,温柔一笑:“你是如花似玉的大姑娘,穿红戴绿的才好看,我一把年纪,也不爱打扮了。” 陆清竹微怔,因成平公主这句话莫名感到心酸。 成平公主是那样的美人,却自嘲一把年纪,她分明连三十岁都不到,正是一个女子最鲜艳耀眼的年纪。 不爱打扮,是因为没了欣赏的人。 驸马早逝,终究还是令成平公主的生活过得与众不同,年纪轻轻便孤身一人,独自抚养孩子长大。 这么多年来,需要承受多大的痛苦和压力,才能安然无恙的维持着公主府内外的平静? 陆清竹忽然对成平公主的遭遇有了一丝心疼,连拒绝的话都不好再说了,缓缓颔首应了:“多谢公主好意。” 成平公主寡居多年,没有举办过什么宴会,像今日这样的场面还是第一次。 成平公主也是用心准备了这次的宴会,如今正是金秋时节,公主府里十分应景的摆满了各色的菊花。 -- 章节目录 第101页 成平公主是爱花之人,公主府专门瞥了一个宽敞的花房,这个季节,花房最多的便是菊花,丝丝缕缕的芳香钻进鼻子,十分好闻。 设宴款待宾客的茶水和点心,都是菊花所制,足见主人的用心良苦。 成平公主的宴会,邀请了不少人,陆清竹除了看见了好姐妹高月言和魏怀柔,还有许子宜和高梓言。 高梓言近来甚少出现在人前,陆清竹乍一看到她,还有一瞬间的惊讶。和上回比起来,她似乎消瘦了不少。 陆清竹疑惑之时,高月言私下和她说,高梓言消瘦是因为皇长孙封珏。 “我听我祖母说,太子妃很快就要替长孙殿下请旨赐婚了。” 这么快? 陆清竹挑了挑秀眉,好奇的问:“是哪家的千金?” 高月言眼神微闪,笑了笑:“说起来,你也认识。” 第60章 心头之恨 陆清竹心生疑惑,但忽然间又想到一个人,迟疑道:“常曦华?” 高月言“咦”了一声,惊讶的瞪大眼:“你知道?” 其实并不难猜,毕竟常曦华的出身已经算不错了,她的父亲是当朝太傅,虽无实权,却是太子的授业恩师,后来又教长孙殿下启蒙。 封景澜冲冠一怒,断了常玉一条腿的事传得沸沸扬扬。 但这仅是常玉的问题,并不影响常太傅在太子心里的重量。况且现在皇上年迈,太子继位在即,身边总少不得重臣辅佐,若是和常家联姻,将来太子继承大统,掌握天下也有助力。 到那时,封珏自然而然就会被册封为太子,常曦华嫁过去便是太子妃,青云直上,将来还会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早在太子妃举行宴会的时候,陆清竹就看出了太子妃对常曦华的欣赏。 如今,也不过是等皇长孙亲自点头,时机一到,便能请皇上皇后赐婚了。 上回因为常玉失礼的事,陆清竹隐忍不发,也是有这个原因。 她怕将来常家地位水涨船高,常家人心生不满,会刻意打压她和陆长筠。 她自己倒无所谓,可陆长筠明年还有最为重要的春闱和殿试,万万受不得影响。 他有满心抱负,鸿鹄之志,断不能因为她而失去大展宏图的机会。 封景澜为陆清竹出恶气,是因为心疼,陆清竹为陆长筠而隐忍,是因为担忧。 她感激封景澜相护,除了陆长筠,她从未在别人身上感受到,这种呵护备至的关心。 身边能有一个为你奋不顾身的人,真的是一件温暖而感动的事。 今日常曦华并没有来公主府赴宴,但陆清竹听说,常曦华也曾收到了成平公主的请帖,常家是名流世家,常曦华出身不低,受邀也在情理之中。 但今日,临近晌午,常曦华都还没出现。她最是恪守规矩,讲究礼节,不会无缘无故的迟到,这个时辰还不来,大概就真的不会来了。 常曦华缺席的原因,陆清竹也能猜到一二。 封景澜去常家找麻烦,断了常玉的一条腿,常家人心里指不定怎么痛恨封景澜,只是动手的人是位高权重的九王爷,常家众人敢怒不敢言罢了。 今日常曦华不来,倒也免去了诸多的尴尬。封景澜到底是伤了常玉一条腿,成平公主虽也厌恶常玉强人所难,欺负弱小的女子。但封景澜此举,也有些急躁了,若是常曦华真来了,彼此都难以自处。 今日赴宴的人众多,少一个常曦华,也不是多要紧的事,她真要不打算来,左不过是随便找个理由搪塞一下,想来成平公主也不会说什么。 此事,果真如陆清竹所料,没多久就有常家的管事上门请罪,说是常曦华偶感风寒,早起不适,无法出门。 成平公主温和一笑,明知缘由,也不拆穿,落落大方的说道:“那可得请大夫好好看看,女子的身体最是金贵了。” 常家的管事谢恩,忙不迭的告辞了。 席上,众人眼神微妙,有些知道大致原因的,纷纷把视线投在陆清竹身上。 陆清竹只当没看见那些打量的目光,低着头吃自己面前的佳肴。 午后,成平公主领着众人往后花园去赏菊花。 公主府的花园面积宽阔,种植了许多绿树和鲜花。但秋风瑟瑟,九月里的花已经尽数凋零,唯有一簇簇色彩斑斓的秋菊傲然盛放。 魏怀柔“呀”了一声,指着一簇花丛里的几株深紫色的菊花:“公主府里竟然有墨菊,我以前来过数次竟然都没发觉。” 墨菊是最为名贵稀少的品种之一,花盘硕大,颜色红中带紫,紫中透黑,在一众白的黄的菊花中格外显眼。 没想到成平公主竟把这样名贵的墨菊,和普通的菊花一起种植,实在是有些……暴殄天物。 成平公主听见了魏怀柔的话,淡淡一笑:“你来只是没碰上花期罢了,这么漂亮的花,摆在花房里见不着阳光雨露,才是暴殄天物。还不如栽进土里,供人赞美几句!” 成平公主对这墨菊名贵与否,倒不怎么在意,好看的花总要摆出来,有人欣赏,才不枉它竞相绽放一场。 高月言赞同的点点头,附和道:“公主才识渊博,见解独到,令人佩服之极。” 成平公主忍俊不禁,嗔道:“月言你这小嘴,怎么这样甜?我不过种几株菊花,让你夸的天上有地下无的!” -- 章节目录 第102页 “月言自然是实话实说了!”高月言因为太子妃的关系,和成平公主也见过许多次,她本就长了一张讨喜的脸蛋,加上说话清脆悦耳,会哄人开心。成平公主也被她几句话,逗得莞尔一笑。 美人一笑,连天地都为之失色,那满园灿烂的锦绣,竟不如成平公主的一丝微笑。 美丽的女子,总是让人心生好感,尤其是成平公主这样貌若天仙,却又温柔可亲的人,更受诸位千金小姐的敬佩和羡慕。 高梓言站在后面一点,冷眼旁观着。看到成平公主夸奖高月言,心里不由得冷笑一声。 高月言当真是八面玲珑,能说会道,把谁都哄的服服帖帖的,如今连成平公主都能讨好奉承,手段真是高明! 高梓言看了高月言一会儿,眼神不经意的落在她身旁的那个人身上,眼底闪过一丝冷漠。 陆清竹……她竟然也能来公主府,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成平公主和九王爷,当真对她另眼相看吗? 这些日子,高老夫夫人因为受了太子妃的叮嘱,一直不让她出门,日日在家中闭门思过,她险些要崩溃了。好不容易等成平公主的请帖送上门,她求了许久,祖母才同意让她出门走动。 而她刚解除禁足,就听说了太子妃为皇长孙张罗亲事的事,满腔的深情和倾慕,瞬间被浇了一盆凉水,令人难以接受。 高梓言情窦初开,春心萌动的人,便是皇长孙封珏。 封珏乃当今帝后的嫡长孙,太子妃和太子妃唯一的儿子,自幼长在宫中,由皇上皇后亲自教养。出身高贵,无与伦比,世间再无比他身份更高贵的少年郎。 如此耀眼尊贵的人,在她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也没有人再可以越过他去。 高梓言连做梦都想着可以嫁给封珏,她坐等右等,终于找到机会表明心迹。可她一心的爱慕,却被封珏无情拒绝。 她不死心的求着母亲赵氏为她在祖母面前说情,即便皇长孙不喜欢自己,可只要太子妃点头,她就能如愿以偿,顺顺利利的嫁给封珏。 祖母说此事还得问太子妃的意见,她便满心欢喜的以为有转机出现了。可她到底还是低估了姑母的绝情,听闻她的对封珏的心意后,竟能无动于衷,甚至义正言辞的摧毁了她最后的防线。 她一心的期待,最终化为乌有,脑袋一片空白,只剩绝望。而这一切,很大的原因,都是陆清竹! 那日,若不是陆清竹在大庭广众之下揭露自己,太子妃或许还不会这么讨厌自己,说不定皇上早就给他们赐婚了,她已经嫁进了皇家,做了高高在上的长孙妃。 都怪陆清竹,打乱了她全部的筹划和期望,原本唾手可得的一切,全都化作泡影。 想到这个,高梓言心里怨恨的火苗开始一点点的燃烧。尤其在她听说了九王爷为了陆清竹冲冠一怒大打出手后,更是忍不住心里的嫉恨。 陆清竹到底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法子,去勾引封景澜。 如今,一个小小的庶女,竟然也能来参加成平公主的宴会。 高梓言眸光复杂的盯着陆清竹看,想到陆清荷偷偷给自己带的话,胸口就渐渐起伏起来,一丝无法形容的恨意从心里迸发,几乎将她的理智燃烧殆尽。 陆清竹毁了她的人生,她的一切,还令陆清荷感到不安。 她的存在令人发指,为今之计,只有让她消失,再也翻不起风浪……才能一解心头之恨! 有了这样的想法,高梓言一瞬间就热血沸腾起来,心里生出恶毒的想法来。 没错,只要陆清竹跌落尘埃,再无出头之日,那就不能拦着自己和陆清荷了,往后她再努力一些,还是有机会嫁到皇家,当太子妃,再母仪天下! 成平公主让众人各自散步观赏,陆清竹总觉得有谁在悄悄的看着自己,但左看右看,却并未发现不妥。 她心里七上八下的,有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一样。 但高月言和魏怀柔拉着她去赏花,陆清竹很快就把那点不安抛之脑后了。 公主府后花园有一处戏台,一丈余高,一面靠墙,正面临空,两侧是层层石梯。 成平公主鲜少听戏,戏台就空置了,但此时秋色正盛,登高远眺,正好能看见满园缤纷的大好风光。 成平公主让嬷嬷带了仪姐儿出来玩,在后花园里见到魏怀柔便兴高采烈的扑过去,嘴里甜甜的喊着:“怀柔姐姐。” 仪姐儿全名魏婉仪,公主府仅有的骄小姐,自然受尽宠爱。小姑娘不过七八岁,身量不高,但脸圆圆的,一双大大眼睛像是天上的星辰,澄澈光明,说不出的可爱。 作者有话要说:小可爱们五一快乐哦~ 一整个月日更三千,没有断更过,如此勤劳的作者,你们不鼓励一下吗,来几条评论哇,地雷哇!!然后就有可能加更啦…… 第61章 受伤 魏怀柔和仪姐儿是嫡亲的堂姐妹,长相也有几分相似,魏怀柔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堂妹,因为叔父早逝的原因,她更加心疼仪姐儿了。 “仪姐儿怎么来了?”中午宴席上,成平公主怕小丫头调皮,就没让她出来。现在仪姐儿好不容易有机会能玩一玩,自然忍不住和魏怀柔告状:“母亲嫌我烦,都不让我和你们玩……” 魏怀柔揉了揉仪姐儿的头顶,笑道:“那仪姐儿现在和我们一起去赏花吧?” -- 章节目录 第103页 “好啊。”仪姐儿高兴的应了,看了看高月言,又看了看陆清竹,仰着头问:“这个姐姐是谁啊?” 仪姐儿见过高月言,问得是陆清竹。 魏怀柔正准备要解释,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道温润悦耳的声音:“仪姐儿,她不是姐姐。” 几个姑娘乍一听见男子的声音,都惊了一下,转身去看,便被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吸引了目光。 封景澜一身竹青色斜襟绣云纹长袍,衬得他身姿如玉,清雅无双。黑发如墨,面如冠玉,红润的薄唇轻轻划开优美的弧度,竟是比那花团锦簇的美景还要耀眼几分。 仪姐儿困惑的看着封景澜:“舅舅,那我该叫什么呀?” 当然是舅母啊! 封景澜心里这么想的,可到底没敢说出来:“嗯……就叫……” 嗯……叫什么好呢? 他绞尽脑汁,不知道该让仪姐儿怎么称呼陆清竹,叫舅母,似乎为时过早了啊…… 陆清竹和仪姐儿说:“承蒙仪姐儿不嫌弃,就叫我姐姐吧!” “不行!”封景澜浓眉一皱,义正言辞的否决了:“不能叫姐姐!” 仪姐儿要叫陆清竹姐姐,那辈分岂不是就乱了,陆清竹生生的比自己矮了一辈了。 “那我该怎么叫啊?”仪姐儿不太理解,为什么不能叫陆清竹姐姐,她分明和怀柔姐姐,月言姐姐一样年轻啊! 而且,舅舅自己也说过,比自己年长几岁十几岁的女子,都能称呼为姐姐。 封景澜一噎,有些语塞,他抬头,正好看见陆清竹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明明眼神平静无波,他却品出了几分警告的意味。 封景澜立时哑口无言,伸手摸摸仪姐儿的脑袋,无奈妥协了:“暂且就叫姐姐吧……” 反正迟早有一日会叫舅母的! 仪姐儿也是挺会随机应变的,舅舅这么说了,她便听话的唤了陆清竹一声姐姐。 陆清竹勾了勾唇,收回视线,朝仪姐儿轻轻一笑:“仪姐儿真懂事。” 然后与高月言魏怀柔说道:“不是要去高台上赏花吗,走吧!” 魏怀柔看了看封景澜,脱口而出:“九王爷他……”还在呢! 陆清竹连看也不看封景澜,笑着道:“咱们都是女子,王爷在此诸多不便,我们自然要保持距离。” 魏怀柔这下可不好再说什么了,她也听说了陆清竹和封景澜之间的那些事,九王爷今日跟传言里狠辣无情,要了常家公子一条腿的样子判若两人啊。 或许封景澜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的视线全程都放在了陆清竹身上,清淡平和的眼眸里盛满了笑意,仿佛夜空里璀璨夺目的万千星辰,深情而温柔。 不过但看陆清竹的样子,似乎对九王爷并不怎么上心呀。 封景澜悻悻的摸摸鼻尖,故作淡定的说道:“你们去赏花吧,我……就不去了。” 免得招人嫌。 他今日已经惹怒了陆清竹,可不敢再得罪她了,好不容易有了一点实质性的进展,他可不希望陆清竹对自己有不好的印象。 封景澜显然是太过自信了,他在陆清竹心里已经没有什么好印象可言了,要不是看在他出身尊贵的份上,陆清竹或许早就沉着脸把他赶走了,哪里还会这么憋屈的忍受着他的无赖行径。 这会儿看见封景澜,又让她想起在马车上一幕,更是气不打一出来,语气冷硬的说道:“王爷自便吧,我们先走了。” 那边有几个小姐看到了封景澜,纷纷过来请安行礼,封景澜一时被挡住,脱不开身,只能任由陆清竹走了。 高台之上,视野辽阔,正好能将后花园的精致尽收眼底,沿着阶梯上去,刚站了一会儿,高梓言和几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少女走了过来。 陆清竹一个不认识,但见高梓言面无表情的过来,她还是客气的打了一声招呼:“梓言姐姐。” 她心知高梓言眼高于顶,从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打了招呼后便不说话了,然而这时高梓言却冷幽幽的开口了:“如今果真是攀上高枝了,竟不把人放在眼里了。” 陆清竹简直要气笑了,也不知是谁不把人放在眼里。一直高傲自大,目中无人的,是高梓言自己好不好? 现在她倒来指责她的不是? 陆清竹扯了扯嘴角:“梓言姐姐眼里不也没有旁人吗?” 她至少还端得规矩体统,从不主动与人交恶。 可高梓言一直就对她恶语相向,从未给过好脸色,真正的大家闺秀,应该斯文有礼,谈吐大方,不骄不躁。而不是像高梓言这样口出恶言,惹是生非。 高梓言微眯了眼,怒火中烧:“你说什么?” 陆清竹淡淡道:“姐姐听到是什么,便是什么。” “陆清竹!”高梓言气得脸都红了,咬牙瞪着她,恨恨道:“你别以为我不敢动你!” 高月言把陆清竹往后拉了拉,出来打圆场:“堂姐,你别说了,这里是公主府,小心惹公主生气。” “连你也要护着她?”高梓言看到高月言的动作,冷冷道。 “阿竹我们先走吧。”高月言不想理会无理取闹的堂姐,索性拉着陆清竹往前走。 高台上人不少,下阶梯之时,陆清竹走在前面,高月言前脚才踏出一步,忽然被人推了一把,脚下猛地踩空,重心不稳的朝前面倒去。 -- 章节目录 第104页 陆清竹没来得及反应,就下意识的伸出手去扶住高月言。 然而,她脚下根本受不住力,人直接腾空,下一刻便天旋地转摔倒在大理石阶梯上。 一股剧痛从后背传来,接着便眼前一黑,头晕眼花地滚了下去,从头顶到双腿,都痛得无以复加。冷汗一个劲的往下流,痛得她低声哀嚎。 陆清竹从数十阶的石梯滚下去,早已吓坏了不少人,胆小的一些少女已经吓得花容失色,惊声尖叫。 封景澜原本站得远远的,几个千金上来行礼,他一直走不开。 忽然听见尖叫声,他蓦地回过头去,眉头一蹙,快步走了过去。 高月言没有陆清竹摔得厉害,很快爬了起来,惊慌失措的去扶她:“阿竹……阿竹,你没事吧?” 封景澜原本只是好奇的走过来,看那个摔得遍体鳞伤的女子,瞬间目眦尽裂,惊得脸色剧变。风一样的冲到陆清竹身边,有些手足无措的托着她的脊背,轻唤她:“阿竹?” 魏怀柔看到封景澜一脸阴郁,忙解释:“陆姐姐从上面摔下来了。” 封景澜的神色在一瞬间变的格外难看,沉声道:“好端端的怎么会摔下来?” 魏怀柔心头一凛,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她正想开口,封景澜已经将陆清竹拦腰抱起,临走之前,他冷冷扫了一眼在场已经吓得战战兢兢的众人,用毫无感情的声音道:“今日之事,本王记下了,这笔账,迟早要算!” 封景澜面无表情抱着陆清竹,抬脚快步离开。 高月言吓得小脸惨白,眼泪簌簌的掉下来,拉了拉魏怀柔,小声哭泣道:“阿竹她……会没事吧?” 魏怀柔忙安慰她:“会没事的,月言姐姐你别担心。” 成平公主换了一身衣裳,正欲往后花园,忽然在半途看到弟弟面带慌乱的抱着一个女子过来,微微一愣。待看清他怀里的人时,表情立刻变了,惊呼道:“怎么了这是?” 陆清竹摔得不轻,虽然没有昏迷,可她疼的完全说不出话来,后背黏糊糊的似乎流了血,她觉得有些头晕,昏昏欲睡。 封景澜感受到托着陆清竹后背的手上的湿润,心中愈发紧张,言简意赅的与成平公主说道:“阿竹受伤了,皇姐快去请太医来。” 说罢,便抱着陆清竹一路往客房去。 待把人小心翼翼的放在床上时,封景澜发现自己的身上都沾上了血迹,陆清竹穿了红色的衣服,表面上看不出来她伤在哪里。但封景澜却看到自己的手上都是血迹斑斑的痕迹,这才意识到陆清竹伤得有多重。 封景澜握着她略显冰凉的手,轻声呢喃:“阿竹……你等一等,太医马上就来了。” 缓过了最开始那锥心刺骨的疼,陆清竹渐渐适应了身上的疼痛,恢复一点力气,扯出一抹笑容来,忍痛道:“我没事,王爷别担心。” 封景澜点点头,却抓着她柔软的手不放开,明明软玉温香在怀,他却生不出一点旖旎暧昧的心思。 为一个人提心吊胆,惴惴不安的滋味,他终于也尝到了,可这滋味并不好受! 好在太医很快来了,白发苍苍的徐太医,被成平公主派人用马车接来。 徐太医来不及喘一口气,就被封景澜给拉着进了客房。 隔了一扇屏风,成平公主让明珠给陆清竹脱掉衣裳,观察一下后背的伤势。 明珠眼含泪水,颤抖着手,小心的把陆清竹身上的衣裳一件件脱下来,看到她白皙如玉的后背上,那血肉模糊的伤口时,心疼的一下子就哭了出来:“小姐……您怎么……伤得这样重?” 陆清竹背上从肩膀到腰上,都擦伤的十分严重,青青紫紫的一大团,鲜血淋漓。尤其是背脊上,直接连皮肉都磨掉了,看起来格外触目惊心。 作者有话要说:勤奋的作者信守承诺加更啦~快来表扬我呀!! 我要写个女主受伤失忆的戏码,你们会不会打我。哈哈哈。 第62章 心扉 难为陆清竹竟也忍受这钻心的疼痛,还能挤出笑容来安慰明珠:“皮外伤而已,养几日就好了。” 因男女有别,许太医不好亲自去看陆清竹的伤口,只听明珠转述,知道她没有伤及筋骨,这才松了一口气。 一阵望闻问切后,许太医才谨慎的拿了笔开药方,见封景澜还是神色紧张,面容冷凝,便忍不住说道:“王爷和公主放心,陆小姐只是外伤,没有伤到骨头,微臣开了药,先内服外敷一段时间,伤口就能慢慢愈合。” “知道了,多谢徐太医。”封景澜依旧眉头紧锁,没有丝毫放松之意,他盯着影影绰绰的屏风看了一眼,成平公主无奈的摇头,命人送徐太医出去。 “清竹受了伤,不好移动,暂时就别回去了,先在公主府养几日。” 陆清竹迷迷糊糊的听见这话,忙挣扎着要起来,可背上火辣辣的疼痛,令她倒吸一口凉气:“不可……公主,臣女怎可劳烦公主……” “不碍事的,我们是一家人,不必说那些见外的话。”成平公主不给她拒绝的机会,招来榕儿说了几句话,等榕儿走了才又道:“我让人回去通知你父亲了,这几日,你就好生养伤,别胡思乱想了。” 陆清竹对于成平公主那一句一家人感到脸颊一烫,却没有开口否决什么。 待喝了药,明珠替她擦了擦身子,换了一身质地轻软的里衣,陆清竹便控制不住睡意,虽然背上依旧疼得要命,可她还是疲惫的睡着了。 -- 章节目录 第105页 明珠收拾了陆清竹换下的衣裳,封景澜这才抬脚绕过屏风,站在床边看着陆清竹并不安稳的睡颜。 他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眉头总算舒展了一些,掀开衣袍坐在凳子上,伸手替她拢好散落的秀发。 陆清竹后背受了伤,只能趴着睡,身上也只盖了一层薄薄的被褥,额头沁出了冷汗,连小脸也红扑扑的。 封景澜拿了帕子替她擦去汗水,无奈的叹息一声。 曾几何时,杀人不眨眼的九王爷,竟也对一个女子牵肠挂肚了。 他清心寡欲,心如止水十余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对一个女子动心。 他征战沙场的时候,怀着视死如归的心情,因为没有牵绊,才能无所畏惧。 不知何时,他冷硬的心脏,竟有了复苏的痕迹。 他是从水深火热的地狱中爬出来的人,陆清竹的出现,让他看到了光芒和希望,冗长的悠悠岁月中,有了一丝念想,开始策划起他和陆清竹的未来。 在这之前,他尚能静静等待,等待陆清竹对他敞开心扉。 可今日陆清竹突然受了伤,令他油然而生出一种将要失去她的恐慌。 封景澜乱了阵脚,再也不能维持往日的平静,如今看来,只有将她护在自己羽翼之下,随时看着她的一举一动,才能安心。 想到这里,封景澜更坚定了自己要上门提亲的念头。 最迟等到陆清竹伤好,他就进宫让父皇赐婚,然后早早的迎娶她过门。 陆清竹感觉自己这一觉,睡了许久,脑袋昏昏沉沉的,一直不愿意睁眼睛。 等再次醒来时,陆清竹发现房间里已经点上了蜡烛,外面阴沉沉的,有大雨欲来的征兆。 她动了动脖子,看到封景澜坐在窗边,拿着一本书静静地翻动着。昏黄的烛光映着他温柔的眉眼,看起来异常的魅惑动人。 他的五官精致,轮廓分明,明明这么完美的样貌,却丝毫不显女气,哪怕他脸上没有表情,也不影响他谪仙般清逸出尘的气质。 这个时辰,封景澜怎么会在这里?看天黑了,她似乎已经睡了很久,封景澜难道一直都守在这里? 陆清竹心里一时不是滋味,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思绪渐渐开始萌芽。 她走着神,就这样盯着封景澜看,一时看得有些入迷,直到动了一下身子牵扯到背上的疼痛,这才“嘶”了一声,痛苦的皱起了眉头。 封景澜听见动静,把书一扔就快步过来,蹲下身紧张的问:“怎么了阿竹?哪里难受?” 陆清竹动作幅度不敢太大,只能乖乖的趴在床上,也不矫情,慢吞吞的说道:“后背挺疼……” 封景澜慌了,起身要往外走:“那我让人去请太医。” “不、不用了,王爷……”陆清竹连忙喊住他,快要下雨了,怎么好劳烦许太医一把年纪来回折腾:“上过药已经好很多了,我不乱动就行了,你别去叫太医了。” 陆清竹受了伤,加上刚睡醒,声音软软糯糯的,没有一点脾气,像是撒娇似的,封景澜听在耳朵,直觉得心都要融化了一样,不由自主的就点了头。 “王爷你一直在这里?” 封景澜在床边坐下,听见这话,他微微一顿,然后点头:“我担心你。” 陆清竹可没料想到封景澜说得这么直白,顿时语塞,支支吾吾的说道:“王爷回去吧……不用这么辛苦的。” 他没回答陆清竹的话,只是帮她轻轻拉了拉身上的被子,温声说道:“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和我说。” 封景澜突然靠近,陆清竹感觉心尖猛地一颤,一股强烈的气息扑面而来,她默默地咽了一口唾沫,不知不觉红了脸颊,几乎把头埋进了枕头里,几不可闻的应了声:“好……” 封景澜看着她的反应忍俊不禁,又故意垂首离她更近了几分,陆清竹睁着一双晶莹的眼眸,故作镇定的让他打量。 明珠端着水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九王爷微弯着腰和自家小姐四目相对,九王爷唇边有若有若无的笑意,小姐则是面颊绯红一脸羞赧。 明珠微微惊讶的张大嘴,然后又若无其事的闭上:“小姐,奴婢打了水,您擦擦脸吧。” “好。”陆清竹忙移开视线,不再去封景澜:“时辰不早了,王爷也回去休息吧。 封景澜也没纠缠,叮嘱道:“那你好好休息,一会儿我让人送一些吃的来。有事叫我就行,我在隔壁!” “多谢王爷……王爷?住隔壁?”陆清竹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看到封景澜颔首,心里莫名其妙的生出几分别扭来。 封景澜眉眼温柔,静静注视着她,然后薄唇轻启,缓缓吐出一句话:“你在身边,我才放心!” 陆清竹哑口无言,一股热气窜到脸上,火辣辣的不自在极了,等封景澜离开关上门,那股令人心悸的感觉才慢慢平静下来。 她都不知自己是怎么了,近来见到封景澜,总是忍不住脸红心跳,分明也没做过什么亏心事,怎么就不好意思去看他的脸呢? 陆清竹心里暗暗想,一定是封景澜长得太好看了,那张脸她见了都自惭形秽,封景澜光芒太盛,所以才让人无法直视。 陆清竹在公主府受伤的消息送到陆家时,陆通才回了家,听说公主府来人,吓了一大跳。一开始还以为是陆清竹在公主府犯了什么错,公主特意派人来找他麻烦的。 -- 章节目录 第106页 结果他迎出去没看见陆清竹,一问才知她在公主府摔伤了,陆通心里一急,陆清竹好好的怎么会在公主府受伤,成平公主说不定还以为是陆清竹故意的,存心要赖上公主府。 不过后来,公主府的人说陆清竹受了伤不好挪动,要在公主府休养几日,由成平公主亲自照看。 能得公主亲自照顾,这是多大的体面! 陆通立马就松了一口气,心想陆清竹这也是因祸得福了,一次摔伤换来成平公主青眼有加,也算值了。 等公主府的人一走,他就私下和万氏说:“你准备一份厚礼,明日我们去看看清竹,顺便感谢公主收留之恩!” 万氏心里不情不愿的,皱眉道:“派人去接她回来就行,还用亲自跑一趟吗?” “无知妇人!你懂什么?”陆通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咬牙道:“天大的好机会摆在面前,要是白白错过了,不是傻子吗!” “是吗……”万氏倒不觉得这是什么好机会,即便是有,那也是陆清竹,和她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嫡母毫无关系。她上赶着去,又没有什么好处,还得受陆清竹耀武扬威的气,得不偿失! 陆通和万氏夫妻二十年,看她一迟疑,就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恨恨道:“你有脑子没脑子?清竹是我们的女儿,她若是有了出头之日,还会少了咱们好处吗?” 万氏满不在乎哼了哼,那只是你女儿! “老爷就当真觉得陆清竹可以嫁给九王爷?” “怎么不会?”陆通对此还是十分有信心的,就看封景澜为了陆清竹冲冠一怒去找常家的麻烦,他就知道九王爷一颗心都在陆清竹身上。 只要他劝几句,让陆清竹点了头,到时候就有皇上亲自赐婚,帝后赐婚,那可是天大的荣耀了。 万氏凉凉道:“老爷现在一心想着你的宝贝女儿,可曾还记得你的嫡子至今尚未婚配?” 陆通嗤笑一声,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万氏:“你看看你,果然是妇人之见!眼光放长远一些不好吗?要是把握好这次机会,别说是长鸿,就是你我,将来也能平步青云,你还能得个诰命夫人的头衔。” 第63章 探望 诰命夫人? 万氏被这几个字吸引了注意力,她在京城名流贵妇的圈子里走动,对诰命夫人几个字很是敏感。 后宅的妇人们聚在一起,讨论炫耀的无非就是自己的夫君有多上进,子女有多能干,还有就是自己有没有依靠丈夫儿子,获得诰封。 诰命夫人的俸禄,就只有那么一点,随手扔在地上,那些贵族夫人们,或许都不会多看一眼。 她们从不缺钱花,后宅家长里短生活几十年,为得还不是挣来一个诰命的身份,彻底扬眉吐气。 但京城里的富贵人物多如牛毛,除了世袭罔替的爵位,最让深宅女人们羡慕了,就是那一品二品的诰命夫人了。 万氏想,她身上要是有了诰命,也能穿那一身高贵典雅的诰命朝服,将来还有机会进宫,面见皇后,这是多大的荣耀啊! 陆长鸿如今科考失利,名落孙山,前途无望,万氏愁得不行。若是借此机会,可以攀上一门优秀的姻亲,也不失为一桩好事。 想到这个,万氏就有些心动了,到底没再反驳陆通的话,匆匆去准备礼物了。 次日一早,陆通早早的起来,让人去工部告了假,然后和万氏一起乘着马车往成平公主府去。 到了公主府,也不消陆通递上拜帖,自报家门后,便有人客气的迎着陆通夫妇俩进门。 陆通受宠若惊的同时,更有一种油然而生的优越感,陆清竹果然是珍珠蒙尘,是陆家的福星呀! 陆通和万氏去陆清竹住的客房时,老远就听见了女子娇笑的声音。婢女前去通报,不多时便有一个身着华服,花容月貌的年轻妇人走了出来。 陆通自然是认识成平公主的,忙不迭的拉着万氏下跪行礼:“微臣陆通参见公主殿下!” 成平公主笑得端庄温柔:“陆大人陆夫人快免礼。” “多谢公主。”陆通才站起身,成平公主就道:“让清竹在公主府摔伤,实在是本宫的罪过,还望陆大人见谅。” “公主殿下言重了……”陆通吓得腿软,成平公主肯收留陆清竹,他心里高兴还来不及,哪里敢责怪堂堂的公主。 陆通进了门,这才发现偌大的屋子里,除了成平公主,还站了几个妙龄少女,见了陆通夫妇,都是客气的行上晚辈礼。 陆通不认识这些小辈,但能来公主府的,身份绝不简单,他立马颔首示以微笑。 成平公主笑了笑,说道:“陆大人陆夫人,你们一家人好好说说话,本宫先不打扰了。稍后我让人准备午宴,还请陆大人和陆夫人留下用了午膳再走。” 成平公主都如此说了,陆通哪里会不识趣的拒绝,笑呵呵的答应了:“公主盛情,微臣厚颜叨扰了。” 成平公主道了一声无碍,便吩咐屋子里的人都出去。 陆清竹依旧趴在床上,背上的伤才换了药,火辣辣的有些疼。刚才魏怀柔和昨天在场的几个闺阁小姐来看她,众人说说笑笑的,转移注意力,才没觉得多疼。 现在房间里没有别的人,一时安静下来,陆清竹倒觉得更难受了。但陆通和万氏来看她,又不能摆脸色,只能忍着痛,努力扯出一个笑容:“父亲母亲怎么来了?” -- 章节目录 第107页 陆通故作不快地说道:“你这孩子,受了这么重的伤,我们自然要来看你啊。” 陆清竹心里讶然,却没多少欣喜就是了,陆通什么心思,她还能不知道吗。不过他们好歹还是愿意来看她,她就勉为其难的接受了:“让父亲母亲担心了,是女儿不孝!” 论逢场作戏,陆清竹觉得自己还是有天分的,既然陆通觉得自己还有利用的余地,就不敢撕破脸皮。这么口是心非的扮演着父女情深,倒莫名有些好笑。 陆通也是做戏的一把好手,面露沉重,唉声叹气的说道:“你没有大碍就好,还好没有伤着筋骨,不然连公主都要过意不去了。” 陆清竹适时的露出愧疚的表情:“是我的不是,让公主担忧了,待我身上的伤好了,就去向公主请罪。” 陆通点头表示赞同:“我已经备了厚礼,感谢公主恩情,不过公主最是温婉贤淑,想来不会怪罪你什么的。” 当然,这绝大部分的原因,还是因为陆清竹是她未来的弟媳人选。 现在要和成平公主处好关系,将来结亲的几率就更大了。 趁陆通和陆清竹说话的间隙,万氏暗暗的把这间屋子的陈设打量的一遍,入眼处,皆是奢华富贵的气息。她虽然不识货,可还是看得出来,光是墙边博古架上的几个花瓶摆件,都足以可以用价值连城来形容。 她听闻这公主府是皇上特地让人为成平公主建造的,因为怀念逝去的成平公主生母舒妃,皇上还在成平公主成亲的时候,自掏腰包,送了许多的古董玉器,件件价值千金。 万氏看得眼花缭乱,怔怔出神,连陆通喊了她一声都没听见,等陆清竹再唤了她一声母亲,万氏这才回过神来,轻咳了一声。 犹豫了片刻,万氏看着陆清竹,迟疑着开口:“清竹啊,我跟你打听个事。” 万氏此时的态度可以说得上是友好了,陆清竹惊了一瞬,便能猜出万氏是有求于他,如果没事,她是不会用商量的口气跟她说话的。 当着陆通的面,陆清竹自然还是敬重万氏这个嫡母的:“母亲说便是。” “刚才……公主身边那个穿紫色衣裙的姑娘是哪家的千金?” 紫色衣服? 陆清竹想了想,不自觉的皱了皱眉,穿紫色衣服的是魏怀柔,她特意来看她的。 万氏好端端的问这个做什么? 陆清竹心有疑问,但还是答道:“那是御史大夫的嫡女,驸马的亲侄女。” 万氏眼前一亮:“原来是驸马的侄女啊……” 陆清竹问:“母亲问这个做什么?” 万氏有些心虚,脸上却挤出笑容来:“没什么,我看到那个姑娘长得好看,就问一下……” 现在的情况,她可不好说替陆长鸿相看亲事。要是陆清竹知道自己借着她打别的主意,定是要生气的。 陆清竹今非昔比,她暂时不能拿她如何,还要小心翼翼的讨好着。 万氏觉得憋屈不已,可又对陆清竹无可奈何,心里才暗暗咒骂了她几句,忽然就响起来敲门声。 他们说话,并未关门,一眼就能看到敲门的人。 来人相貌堂堂,身躯凛凛,不是封景澜又是谁。 陆通又惊又喜,显然没料到封景澜也在公主府,迅速的起身行礼:“九王爷,您也在公主府?” 封景澜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面含微笑:“我是来看阿竹的,陆大人别多礼,坐着说话吧。” 九王爷如此平易近人,陆通当然是求之不得的,对于他那个亲密的称呼,心头暗暗一喜。 看来九王爷当真是把陆清竹放在心上的,如今连闺名都能直接喊出来了。 陆通偷偷观察了一下陆清竹的神色,她在看到封景澜进来时,眼神明显变了,脸上的笑容渐深。 陆通窃喜,心道两人两情相悦,这门亲事很快就要大功告成了。到时候,他就是王爷的老丈人,说出去简直羡煞旁人。 陆通心里激动不已,但偏偏又不能表露出来,以一个极其夸张的表情笑着。 封景澜看了陆通一眼,很快又收回视线,旁若无人的与陆清竹道:“怎么样了?今日可好些了?” 陆清竹颔首:“好多了,多谢王爷关心。” “那就好。”封景澜神色放松,面露欣喜:“我那里有一盒去疤的伤药,我稍后差人送来给你,用上两个月,就能消除伤疤了。” 女为悦己者容,任何一个女子都不希望干净白皙的皮肤上留下疤痕。陆清竹虽是伤得后背,可伤口面积大,难免会留下痕迹。 他总觉得,陆清竹就应该是完美无瑕的模样,不然看着她背上的伤痕,他难免会心疼。 看着两人旁若无人的眉来眼去,陆通觉得这事八成会靠谱了,心里无比的激动。 但他却故作姿态,露出十分为难的表情,愧疚的和封景澜说道:“王爷大恩,微臣和小女铭感于心。如今小女叨扰公主和王爷,微臣很是内疚,就打算下午安排一辆马车过来,接清竹回家养伤,感谢王爷和公主的救命之恩!” 封景澜看着陆通,不悦的皱起眉,没有多想便说:“她受了伤怎么能随意挪动?” “微臣会尽量护好小女的,毕竟这是在公主府,不敢给您和公主添麻烦。” 封景澜的心情忽然变得极差,好不容易才克制住心里的那点烦躁,冷冷道:“哪有什么麻烦,陆大人多虑了。” -- 章节目录 第108页 “是是是,您和公主照顾有周,实乃小女之福。”陆通面露尴尬,迟疑道:“可清竹一个尚未婚嫁的闺阁女子,住在公主府也说不过去,微臣只怕传出去会让人诟病。” 封景澜神情凛然,偏头了陆清竹一眼,眼底有细碎的光芒:“陆大人放心,待阿竹伤好,我就上门提亲,风风光光的迎娶阿竹过门!”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孩子生病黏人,码字时间很少,更新时间也不确定,我会尽量日更的。 第64章 情深 陆清竹原本趴在床上,听着陆通言不由衷和封景澜寒暄,结果忽然听见他最后一句话,顿时惊得支起身子。 然而才动了一下,后背的伤口就扯得生疼,陆清竹疼的倒吸一口凉气,忍不住痛苦的哀嚎出声。 封景澜反应迅速,忙过去看她:“阿竹,你怎么了?” 陆清竹一张小脸皱成了一团,咬紧牙关,好半晌才缓过劲儿来,鬓角已经浸出了汗水,有气无力的看着封景澜:“王爷你别冲动啊!” 封景澜见她脸色好了些才放心,但却还是郑重其事的说道:“这是我深思熟虑的决定,并没有冲动,我想娶你,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咳咳咳……”陆清竹被自己口水呛到,但背上有伤,又不能咳嗽,只能硬生生的闭着嘴巴忍住,憋得面红耳赤。 封景澜心疼不已,一边替她顺气,一边埋怨的望着她:“你就这么不愿意嫁给我?” “我……”陆清竹本想理直气壮的拒绝,可她抬头看见封景澜俊朗无双的脸,顿时就来不了口了。从前她明明可以很果决的说出那些话,现在却哑口无言,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她迟疑了,前前后后对封景澜的态度,连她自己也感受到了一丝不同。 那点不同源于何处,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仿佛是面前起了一层浓雾,隐隐约约的有亮光,却怎么也找不着方向。 近来,封景澜那些不加遮掩的心思表现的越来越明显,哪怕她不想承认,也一清二楚了。 尤其是在昨日,她从高处跌下,摔得几乎不省人事,快要昏迷之时,封景澜带着满脸的关切和焦急来了。 不可否认,被他抱在怀里,她的心还是有些触动,他温暖坚硬的胸膛,浑厚有力的心跳,让她生出一种大雨滂沱时找到避处的安全感来。 可嫁人…… 她总觉得是不切实际的,这样的事,对她来说仿佛还有很远很远。 之前陆清竹找借口找理由逃避,封景澜尚且能够忍受几分,可事到今日,他已经不想再等。 尤其现在陆通也在,倒不如一次性说个明白,他对陆清竹,也并不是虚情假意。 封景澜看着陆清竹,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现在不信任我,毕竟是你的终身大事,慎重考虑也是理所应当的。但我喜欢你,这是事实!我会努力给你你想要的一切,好好照顾你一辈子!你现在也不用拒绝我,因为你拒绝也没用,我明日就进宫请旨赐婚,等圣旨一下,就算是天塌下来,你也得嫁给我!” 本来陆清竹听到他前半截话,还有些不自在的害羞,毕竟是第一次听见封景澜说这么直白的话。她心里防线险些崩溃时,听见他后面的话,那些怪异的想法瞬间一干二净,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陆清竹深吸气,才不至于对封景澜说出些难听的话,没好气的把头偏了一个方向,淡淡道:“王爷先出去吧,我累了,想休息一下。” 陆通听见这话就皱了皱眉,正想开口训斥陆清竹不懂礼节,封景澜就已经点头了:“好,你先睡会儿,我先陪伯父伯母。” 封景澜对陆通夫妇的称呼,已经从陆大人陆夫人,变成了伯父伯母。 陆清竹无语的闭上眼睛,只当没有听见。万氏满脸的震惊,陆通则是又惊又喜,一瞬间的呆滞后,立马回过神来:“王爷客气了!” 封景澜倒没什么客气的想法,现在陆清竹那边行不通,他就从陆家人身上下手,当然这仅限于陆家的其他人,陆长筠那里么…… 想起这个,封景澜就忍不住问:“敢问伯父,陆兄在何处呢?” 陆通道:“昨日有事去他舅舅家了,尚未归家,所以还不知清竹受伤的消息。” 李敏德有意在京城置办几处商铺,陆长筠过去帮忙,并不知道陆清竹摔伤了。否则的话,早就抛下一切过来看他的宝贝妹妹了。 封景澜莫名其妙的松了一口气,觉得这个时候陆长筠不在也好,免得他跟陆清竹相处的时候,被未来大舅兄虎视眈眈的盯着。 然而,这口气才松下来,封景澜就发现自己高兴太早了,因为公主府门房匆匆来人禀告,陆侍郎家的大公子来了,不止他,同行的还有微服出宫的皇长孙,和顺安王府的两位公子。 封景澜顿觉头疼,又不是喝酒游湖的,这些人都来干什么? 就一个陆长筠他都应付不了,封珏和盛兰舟两兄弟怎么也来凑热闹了。 封景澜和封珏他们几个自是相熟,随意一点没有关系,但大舅兄来了,他就不能怠慢了。 吩咐人赶紧请他们到前厅,又让人去叫成平公主。 哪曾想,没一会儿就陆长筠就风一样的冲了过来,眼睛里根本没他似的,直接跨进了屋子,去看陆清竹了。 封珏和盛兰舟盛兰洵,也被甩开了一段距离。 -- 章节目录 第109页 封珏脸上倒没什么表情,但盛兰舟和盛兰洵的脸色却不怎么好看。尤其是盛兰舟,蹙着眉头,目光往门里看了看,抿着唇不说话。 封景澜没有在意,问:“你们怎么都来了?” “在路上和陆公子碰见,听说了陆小姐受伤的事,便一同来探望。”说话的是封珏,他讲话不急不缓,从容不迫,却有一身傲然的贵气。 陆通偶尔会见封珏一次还好,万氏一个深宅妇人,何曾见过这么多大人物,一时间愣在原地,有些手足无措。 还是陆通先反应过来,拉着她给几位贵人行礼。 陆长筠满脸急色,上下打量着陆清竹,看到她小脸苍白,神色憔悴,就十分的心疼:“阿竹,你难受吗?还疼不疼?可有好些了?你说你受伤了,怎么不早点派人通知我呢?” 陆长筠一见到陆清竹就劈头盖脸的说了一大堆问题,陆清竹无奈一笑:“大哥,你问这么多,叫我先回答哪个?” 陆长筠顿了顿,问:“你伤得这么严重,是不是很疼?” 陆清竹向来怕疼的,被针扎一下都要疼得流眼泪的,从那么高的地方滚下来,还不知会疼成什么样。 陆清竹不想让陆长筠担心,故作俏皮的说道:“大哥还不相信太医的医术吗?我这点皮外伤三五日就好了。” 陆长筠哪里会看不出来她的逞强,只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好拆穿罢了。 因为男女有别,盛兰舟他们不好踏足女子闺房,只在门口关切的询问了两声,陆清竹受宠若惊的表示感谢:“劳烦长孙殿下和世子小公子来探望,臣女不能谢恩,实在过意不去。” 盛兰舟远远的站在门口,屋子里淡绿色的帷幔将她整个人都挡住,只能看得见垂落在床边如瀑的青丝,和她光洁白皙的额头。 隔着数丈远的距离,盛兰舟只遥遥看了一眼,便不敢再多看。 她绵软轻柔的声音飘进耳朵里,让他都心神都为之震荡了一下。心口处像是缠上了水草,闷闷的,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他忽然想起初见时,满墙月季绽放,鲜艳如火,她抬头看他,一双清亮澄澈的眼眸,带着摄人心魄的力量,她身在花丛间,柔柔一笑,却是人比花娇。 一颗种子落地生根,渐渐萌芽,在他心里长成了参天大树,不可动摇。 即便是知道身份有别,他们再无可能,盛兰舟也依旧控制不住去想一想她。那些思绪疯了一样蔓延,夜深人静时,他的眼前,全是陆清竹的影子,她娇柔甜蜜的微笑,清脆悦耳的声音始终萦绕。 无论他怎么克制,怎么压抑,都无法忘记陆清竹,尤其是在路上偶遇陆长筠,听说了她摔伤消息后,那一点刻意压制的情感,再也无处可逃。 他也以为,对她的兴趣,对她的在意,只是因为淡淡的喜欢。可或许连盛兰舟自己都没想到,在今后数年的光阴里,那丝丝缕缕的感情,变成了刻骨铭心的记忆,再也无法自拔的深爱。 喜欢一个人时,是藏不住的,即便捂住嘴,也会从眼睛里流露出来。 盛兰洵心惊胆战的看着兄长依依不舍的望着屋子里怔怔出神,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袖。 盛兰舟回过神来,眨了眨眼,掩去眸中一切情绪。 幸好她没事,还能好好说话,就证明伤得不严重。 体贴关心的话,有陆长筠和封景澜会说,他只要默默旁观就好,不惊不扰,便是最好的态度。 盛兰洵生怕盛兰舟露馅,让封景澜看出点什么,故意转移了话题:“陆小姐是怎么了,怎么会摔伤呢?” 封景澜眸光一沉,淡淡道:“不知道,反正不会是自己摔的!” 他这么一说,盛兰洵便知道这件事另有玄机,但封景澜没想要解释什么,他也不好多问。 看样子,封景澜自有主张,他就不必多管什么。免得说多了,一会儿又挑起盛兰舟的那些心思。 自从听说了盛兰舟也喜欢陆清竹时,盛兰洵心里就七上八下的,总担心有朝一日,他会和封景澜因为一个女人反目成仇。 盛兰舟对陆清竹的感情深浅如何,他尚且不能了解,但看封景澜如今的样子,已经是泥足深陷,无法自拔了。 作者有话要说:预收玄幻《仙路迢迢》 小可爱们戳个收藏哦~ 以下是文案: 算命先生说姜大小姐姜原命中带煞,唯有与纯阳体质男子成亲才能渡过劫难。 于是姜老爷布下天罗地网,终于找到了合适的人选。 到了交换庚帖当日,那个好不容易找来的男人,功德圆满,渡过天劫……飞升了! 很快,姜老爷又找到第二个,然后聘礼还未送上门,又飞升了一个…… 姜老爷还不死心,千辛万苦找到第三个,成亲前一晚,不出意外的又又飞升了…… 姜老爷欲哭无泪,百般努力之下,终于又找到第四个,这一次下聘定亲都省了,谈妥了直接拜堂送洞房。 然而,等姜原一脸娇羞的和新郎官喝了交杯酒,准备亲亲抱抱睡觉觉时,然而新郎官……又又又飞升了! 姜原一脸懵逼,怒骂老天丧心病狂,不留活路,结果一个惊雷劈下,她……也飞升了! 第65章 同意 倘若有一日,盛兰舟真和封景澜起了什么嫌隙,那可真是罪过了。 -- 章节目录 第110页 盛兰洵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劝诫大哥,一定要控制住自己,不要想不开和九王爷抢女人啊! 俗话说先下手为强,封景澜早就抢占了先机,到处都在流传他和陆清竹的事。 即便盛兰舟去争取,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到最后顺安王妃也肯定不会同意陆清竹这样身份的女子进门。 趁着封景澜和皇长孙说话的间隙,盛兰洵偷偷把盛兰舟拉到一边,小声劝道:“大哥,你千万别冲动啊!” 盛兰舟眉头一锁,转念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沉声道:“你别胡说!” 盛兰洵翻了个白眼,又道:“大哥,这里公主府,你知道成平公主请陆小姐来的意思吗?” 这么大费周章的办个菊花宴,成平公主自然为了九王爷的婚事。 陆清竹的事,肯定早早的就传到了她耳朵里,如今不过是提前确认一下,然后请旨赐婚罢了。 盛兰舟心中苦笑,他有什么好冲动的,此时此刻,他无比的理智,从来也没想过要和封景澜抢什么。 感情一事,本就不能勉强。 不是你的,终究不属于你! 从这段时间封景澜的表现来看,他心里定是十分喜欢陆清竹的。向来清冷淡漠,无欲无求的九王爷,终于心有所属,他又何必去争抢什么。 盛兰舟眼眸暗淡无光,自嘲一笑:“你放心吧,我很冷静,不会乱来。” 听到盛兰舟亲口保证,盛兰洵才松了一口气,看他神色还算平静,除了刚见陆清竹有一瞬间失神外,他还是那个风度翩翩,温文尔雅的顺安王世子。 封景澜和封珏说完话,见盛家兄弟俩在一边小声嘀咕,忍不住问:“你们在说什么呢?” 盛兰洵惊了一下,故作镇定的笑了笑:“没什么。” 封景澜没有细想,封珏却深深的看了盛兰洵一眼,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头。 那厢,陆长筠看完陆清竹才走了出来,恭恭敬敬的朝封景澜行了大礼:“多谢王爷救了阿竹。” 以前他对封景澜没什么好印象,可今日来公主府,看他把一切安排的井井有条,就不经意的改变了想法。 不管怎么说,这次还是多亏了封景澜照顾。不然陆清竹一个人受了伤,估计旁人也会不闻不问,便是成平公主对陆清竹这么好,也是看在自己弟弟的面子上。 封景澜连忙扶住陆长筠:“陆兄多礼了,这是我应该做的,阿竹在公主府你尽管可以放心!” 陆长筠又拱了拱手:“劳王爷费心了。” 陆清竹背上受了伤,一动便会牵扯到伤口,只能卧床修养几日,封景澜让她留在公主府养伤,自然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 要是以前,陆长筠还觉得不妥,毕竟陆清竹尚未嫁人,留宿在外影响名声。不过封景澜却没有趁人之危,反而恪守君子之礼,并未有出格之举,这让陆长筠深感欣慰。 陆清竹若是嫁给封景澜,似乎也不是一件坏事。 封景澜尚不知道,未来大舅兄已经对自己改观了,他还生怕给陆长筠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等陆清竹疲惫的睡觉时,便殷勤的领着陆家的人去前厅。 成平公主在准备茶点,客气的请陆通夫妇坐下,便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陆大人,本宫有意请父皇给景澜清竹赐婚,不知你意下如何?” 封景澜一口茶尚在口中,险些没喷了出来。 皇姐说话,真是够直接啊!他自己都还没打算开口的,成平公主就直说了,只怕要吓陆通一跳吧。 封景澜去看陆通的表情,果然见未来岳父一脸茫然,尚未反应过来。 好在陆通也是八面玲珑的人,很快的回过神来,心里已经被巨大的惊喜填满,扬起笑脸,恭敬的答道:“全凭公主和王爷安排!” 本来陆通想着把这事往后拖一拖,稍微让自己长点气势,毕竟新晋的皇亲国戚还是挺让人眼热的。最近他进宫,明显感觉到同僚态度的变化,时不时地会有人来说些好听的场面话。 陆通顿时觉得一口积攒了多年的恶气,尽数吐了出来。虽然别人的奉承让他有些飘飘欲仙,但八字没一撇的事,总归不是太放心,转念一想,他却觉得倒不如直接让陆清竹出嫁。 他真正的成了九王爷的岳父,不是更加的扬眉吐气吗? 而且,这事宜早不宜迟,迟则生变。封景澜说等陆清竹伤好便进宫请旨,便是准备几个月,陆清竹最迟也能在明年年初出嫁。 陆通心里噼里啪啦的打了算盘,权衡利弊后,迅速作出了反应。 成平公主对此很是满意,既然陆通都没什么异议了,那这赐婚一事便能定下来了。 “既是这样,那本宫改日就请旨,待清竹伤好了,我也领她进宫去让父皇母后见一见。” 陆通心中一喜,自然是求之不得,强行压下心里的激动,向成平公主道谢。 万氏在一旁看着,酸得牙齿都要掉了,可惜她人微言轻,没有插嘴的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陆通急不可耐的答应了成平公主。 封珏事不关己,安然的看着热闹,不过见九皇叔苦尽甘来,终于肯成亲了,心里还是十分为他高兴的。 他下意识的偏过头去看盛兰洵,只见他喝着茶,神色却有些着急的看着盛兰舟。 盛兰舟却仿佛没看见他似的,自顾自的盯着地面出神。 -- 章节目录 第111页 刚才的话,他一字不落的听见了。心口处像是被人划了一刀,血淋淋的难受极了。 偏偏他却无能为力,连一句反对的话都不能说。 早就该料到的结局,真正面对的时候,却是如此让人怅然若失,心底深处有什么最重要的东西随之流逝,让人无所适从。 几乎用尽全力,他才控制了自己不至于落荒而逃,他垂眸,将一切流露的情绪通通压下去。 陆清竹自然也不知道,自己的人生大事,就这样一锤定音,彻底定了下来。 盛兰舟小坐了一会儿,就起身告辞,盛兰洵厚脸皮赖在公主府,封珏自然不走,心安理得和封景澜一起送盛兰舟出去。 封景澜不见盛兰洵面色不虞,心事重重的样子,随口问了一句:“兰舟,你怎么了?” 盛兰舟眸光闪了闪,淡淡一笑:“没事。” 盛兰舟明显不愿多说,今日一来,就觉得他似乎有什么心事,不过盛兰舟不提,封景澜又不好开口问。 待盛兰舟离开公主府,封景澜才问盛兰洵:“你大哥回事?似乎有心事?” 盛兰洵眼皮跳了跳,心口一颤,扯出一个笑容,有些心虚的说道:“谁知道呢,我大哥这人有什么心事向来不会跟人说的,大概……是因为他的婚事吧!” 封景澜挑眉:“婚事?” “是啊!”盛兰洵脸一垮,因为这事,盛兰舟还和顺安王妃闹了矛盾,不过最后王妃一哭二闹,盛兰舟没办法,只能妥协。 “等嘉行的亲事有了着落,我母亲大概就要去高家提亲了。” “所以兰舟不高兴?”封景澜对高月言也有几分熟悉,那是个娇俏可爱的小姑娘,和陆清竹是手帕交。 她出身不低,姑母是当今太子妃,父亲是大理寺卿,哥哥还是极有可能连中三元的状元郎,和盛兰舟这个顺安王世子郎才女貌,最是门当户对。 盛兰舟看起来并乐意,他不喜欢高月言,莫非是有喜欢的女子了:“你大哥有心上人了?” 盛兰洵脸上的笑一僵,生怕封景澜看出点什么,小心翼翼的说道:“大概是的吧……但王爷你也知道,我母亲一直都喜欢高家三小姐,前不久已经跟我父亲通了信,就等上门提亲了。” 封景澜了然,没有再问,只是看了眼封珏,又盯着盛兰洵,开口问:“那你呢?可有考虑人生大事了?” 封珏不自觉的抬起头,目光如炬的看着盛兰洵,一动不动的等着他说话。 “我?我才不想成亲呢,多没意思啊!”盛兰洵嫌弃的摆摆手,仿佛有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封景澜哪里不知道他的心思,当初为了伊人阁的红雁姑娘,不惜和王妃作对,还被盛兰舟打得在床上躺了几个月。 “可是红雁姑娘抛弃你了?” 被戳中痛处,盛兰洵脸色一变,有气无力地说道:“王爷你说话能不能别这么直接?” 封珏目不转睛的看着他,抿唇不语,封景澜拍拍盛兰洵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兰洵,你还是死心吧,你要是再私下见她,跟你母亲大哥作对,下次再见的,大概就是那位红雁姑娘的尸体了。” 顺安王妃是绝不会允许一个烟花柳巷出来的女子进门,哪怕只是做一个妾室,甚至没名没分的跟着盛兰洵也不可能。 能够在丈夫不在的情况下,一手支撑起整个王府,独自抚养两个儿子长大,顺安王妃的手段绝对非同一般。 如果不触及她的底线,她便是温柔端庄的长辈,可一旦有谁打她儿子的主意,便是十个红雁姑娘,也不是她的对手。 想来红雁近来对盛兰洵冷淡无情,也是因为顺安王妃的缘故,只有盛兰洵傻傻的以为红雁不喜欢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换了新的书名和封面,你们不要记错了哦 作者卖萌打滚求收藏啊喂~ 第66章 酸楚 盛兰洵觉得红雁姑娘定是有什么原因才不愿见自己,他一时想不明白,此刻只想亲自去问一问她。 从公主府出来,盛兰洵便义愤填膺的打算往伊人阁去,却被封珏沉着脸拦住:“烟花风尘之地,你最好还是不要涉足。” 盛兰洵心里着急去见红雁,自从上次一别,他去了几次都被拒之门外,心里难过极了,拨开封珏的手就往前走:“不行,我还有话没问清楚,我今日一定要见到她!” “等等!”封珏忽然喊住他,黑眸里有暗光浮动,他动了动唇,说道:“我和你一起去。” “啊?”盛兰洵惊得瞪大眼,他没听错吧,堂堂长孙殿下,竟要和他一起去烟花柳巷? 莫非…… 盛兰洵神秘兮兮的朝封珏挤眉弄眼:“殿下,你开窍了?” 封珏一愣,不明所以:“什么?” 盛兰洵一脸坏笑地靠近封珏,挑着眉低声道:“你是想去伊人阁找个姑娘伺候你,学学经验?” 封珏听明白他的意思,眸光一沉,猛地瞪着他,怒道:“你胡言乱语什么?” 盛兰洵被封珏忽然而起的怒气吓了一跳,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又惊又疑:“你反应这么大做什么?男人嘛,喜欢女人不是天经地义的么,殿下你别害羞呀!” 封珏咬着牙,逼着自己强压下火气,才不至于骂人,他向来沉稳内敛,难得会有失控的时候,除了在盛兰洵面前。 -- 章节目录 第112页 “你脑子里能不能装点有用的东西?你身为顺安王府的嫡子,整日风花雪月,无所事事?” 盛兰舟压根没把封珏的话听进去,幽幽道:“人生苦短,须及时行乐!殿下你身为千尊万贵的皇长孙,肩负重任,是不会了解的。” 封珏脸上微变,一丝颓然从眼底掠过,轻声道:“我并不想。” “殿下你说什么?”盛兰洵没听清,封珏却不打算再重复一次,盛兰洵这样的人,才是什么都看不明白,也不知道是傻还是天真。 封珏心中叹息一声,淡淡说道:“走吧,你不是要伊人阁吗,我陪你去。” 盛兰洵的脸皮何止是厚,简直是刀枪不入,哪怕封珏已经没兴趣和他说了,他还能腆着脸凑上去,贼兮兮的问:“殿下,你还没说跟我去伊人阁的目的是什么呢?伊人阁姑娘挺多,个个如花似玉的,我帮你挑一个漂亮又……” 封珏忽然开口打断他:“你!” “嗯?”封珏没头没尾的回答让他不解:“殿下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封珏看了他一眼,沉默了片刻,抬脚往前走:“没事,走吧!” 封珏的话让盛兰洵摸不着头脑,不过他是个粗心大意的人,听过的话转头就忘记了,等到了伊人阁,盛兰洵又难免触景生情,一阵感慨。 盛兰洵初遇红雁时,是在一年前,他路过遇见一个肥头大耳的钱庄老板,试图抢伊人阁清倌头牌红雁姑娘回去做小妾。 他路见不平替红雁解了围,后来了解才知红雁身世凄惨、颠沛流离,不得已卖身进了伊人阁。 但她卖艺不卖身,在伊人阁两年也只是弹弹琵琶,唱唱小曲。 那个老男人见色起意,看中了红雁,非要点她伺候,红雁不肯,他便出银子替她赎身,硬是带她回家。 盛兰洵把那钱庄老板赶走,本欲替红雁赎身,但红雁推辞不肯,他劝说一阵无果,便不再强求了。 他后来便时常来伊人阁,听红雁弹琴唱曲,一来二去,就觉得这个身世可怜的姑娘很招人疼,存了心要替她赎身,带她离开这个水深火热之地。 只是好景不长,没多久他进出青楼的事,就传到了顺安王妃的耳朵里,被耳提面命告诫了几次不听,王妃直接让盛兰舟动了手,揍得他一个月下不来床。 后来等盛兰洵伤好,不死心的又偷偷摸摸来找红雁姑娘时,却被一次次的拒绝,根本见不了她的面。 盛兰洵这人做事虽然很离经叛道,但意志却莫名的坚定,对那红雁姑娘也是一往情深,哪怕冒着被母亲大哥揍人的风险,也要见一见红雁。 他本来还怀着红雁若是不见他,大不了改日再来的心思,没想到刚和封珏进了伊人阁,红雁就迎了出来。 封珏是第一次进入这样的地方,从踏进门的一刻起,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周围一群莺莺燕燕围了上来,娇滴滴的喊着‘公子’,闻着浓重的脂粉香,他显些忍不住要作呕。 但他转头去看盛兰洵时,却发现他的目光一直追随一个从楼梯上下来的女子。 那女子冰肌玉骨,弱柳扶风,说不出的风情万种。 盛兰洵露出灿烂的笑容,迫不及待的走过去:“我终于见到你了,我来过几次了,你为什么都不肯见我?” 红雁盈盈一拜,语气恭敬而疏离:“是奴家的不是,请盛公子原谅。不过,还望公子日后不要再来伊人阁,您是万金之躯,不适合来这样的地方。” 盛兰洵脸上的笑容僵住,大受打击:“为什么?” 红雁垂首,声音柔柔弱弱的:“奴家不能耽误您的前途,您是王府的嫡公子,该是大展宏图,满心抱负,何能为一己儿女私情破坏名声。” 听着红雁的话,盛兰洵烦躁极了:“是不是我家里人跟你说过什么了?” “盛公子多虑了!”红雁连头也不曾抬一下,柔声说:“您请离开吧,将来也莫要再来了。” 红雁说罢,便朝盛兰洵和封珏福了福身,头也不回的上了楼。 盛兰洵忽然没有勇气追上去,看着红雁翩翩身影在转角处消失,垂头丧气的问封珏:“殿下,你说我母亲是不是找过红雁了?她怎么都不搭理我了?” 那些香气往鼻子里钻,令封珏极度不适,但在盛兰洵面前,他还是硬生生的忍住了:“不管有没有,你都不该来这里。那位姑娘说的对,你是顺安王的嫡次子,顺安王在镇守边疆,保家卫国,你也该学你父亲一般,不能污了他的英明。” 盛兰洵心里翻江倒海的,从未像此刻一般迷茫,他近十八载的人生,一直过的风生水起,从未受过半点挫折。 他喜欢一个人有什么错,就因为红雁是青楼女子,就要受到别人的偏见?母亲和大哥,又凭什么来干涉他的人生? 那些所谓的宏图霸业,功名利禄,他一点也不喜欢,若是可以选择,他宁愿做个普通人。 顺安王府的衣钵,有大哥这个做世子的继承,他逍遥自在,随性潇洒的当个富贵闲人难道不行吗? 盛兰洵心里异常的郁闷,被红雁拒绝,受了很大的打击,闷闷道:“走吧,殿下,我心情不好,你陪我喝几杯!” 出了伊人阁,盛兰洵直奔天香楼,拿着酒就往嘴里灌,封珏阻拦不及,他已经喝了好几杯,火辣辣的酒下肚,盛兰洵呛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 章节目录 第113页 封珏面无表情的替他拍着后背顺气,盛兰洵酒量并不算好,一旦喝多,嘴里就念念有词的嘀咕着。 仅仅喝了半壶酒,盛兰洵就脸色通红,双眼迷离了,他摇摇晃晃的喝下杯中酒,就开始口齿不清地吐苦水:“红雁姑娘说她不想见我了……我该怎么办才好……” 盛兰洵满嘴的红雁姑娘,封珏听得多了,已经无动于衷了,淡淡道:“去伊人阁找她吧,赎身,再带她回王府。” “不行不行……”盛兰洵虽然喝得迷糊,但思绪还算清晰:“我母亲和大哥知道了,还不得打死我……” 封珏嗤笑一声,嘲讽道:“那你就老实点,不要再痴心妄想了。” 盛兰洵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拍拍封珏的肩膀,盯着他道:“殿下还说我,你不也是怕你父王母妃呢……” 封珏眼中有淡淡的光,他看了看自己肩膀上那只手,然后注视着盛兰洵泛红的脸,自嘲一笑:“是啊,我也痴心妄想来着。” 盛兰洵叹了一声气,含糊不清地说道:“殿下啊……你说我为情所困,不肯成亲还情有可原,你跟我年岁相仿,怎么还不着急娶妻生子……你可是皇长孙,将来是要做太子,做皇帝的人!” 闻言,封珏准备倒酒的动作一顿,垂眸斟满杯中的酒,然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满嘴的苦涩和酸楚。 “我从不稀罕。”封珏看着盛兰洵,声音低沉,目光幽深,压抑着无数的情绪:“我想要的,一直都不是那些身外之物!” 盛兰洵感慨道:“那我们还真是想到一处去了,果然是志同道合的知己啊!” 封珏动了动唇角,不置可否。 盛兰洵怀着心事,醉得很快,没多久就醉倒在封珏身上昏昏欲睡了。 略显粗重的呼吸声在耳边响起,封珏低头,看着靠在自己身上的人,他的角度,正好能看见盛兰洵高挺的鼻梁,和轻轻颤动的睫毛。 他忽然觉得心痒难耐,鬼使神差的伸出手去,即将要触碰到盛兰洵的脸时,雅间的门忽然被人敲响。 封珏动作一僵,然后若无其事的放下手,应了一声:“进来吧。” 一身灰衣的侍卫走了进来,恭敬道:“长孙殿下,属下收到消息,抚州节度使庞卫遇山贼袭击受了重伤,太子殿下请您回府商议此事!” 作者有话要说:二十万字了,进度差不多快过半啦,本文就是慢热的甜文,因为框架大,前期需要提及的点挺多。 不过接下来就是阿竹和老九亲亲抱抱睡觉觉的日常了,也不知道你们喜不喜欢啊? 这章写的皇长孙和盛兰洵,看出点什么端倪了吗?后面他俩出场的次数挺多的,要是不想看,我尽量缩短。 第67章 殷勤 “庞卫?”封珏略一皱眉,点头应下:“我知道了,马上就回去。” 侍卫退下,封珏伸手拍了拍盛兰洵的脸,温声喊他:“走了,该回家了。” “啊?好……”盛兰洵半梦半醒的,连眼睛都没睁开,他摇摇晃晃的起身,压根站不稳,有封珏在身边,他索性把手臂环住他的脖子。 在盛兰洵脑子里,和封珏之间压根没有礼仪尊卑,君臣之别。他们两人一同长大,岁数相当,封珏住在宫中,盛兰洵也时常往宫里跑。念书的时候,他便成了皇长孙的伴读,朝夕相伴,感情自然深厚。 故而,盛兰洵也没觉得封珏皇长孙的身份,和自己有什么区别。后来年岁渐长,进了国子监读书,封珏也开始接触朝政,不再去国子监。 但盛兰洵依旧爱找封珏,等他得空的时候,他就悄悄带封珏出宫玩。 封珏这人虽然勤学上进,对很多朝廷大事能发表自己独到的见解,令皇上感到十分欣慰。但只要盛兰洵进宫去找他,他便能放下手里的所有事跟他在一起。 对此,盛兰洵觉得封珏是个十分讲义气的好兄弟。他周围,都是那些喝酒打猎无所事事的狐朋狗友,唯有封珏一人,出身非凡,为人正直的长孙殿下,还愿意和他打交道。 浓浓的酒气扑面而来,封珏神色微微一边,伸手扶着盛兰洵的腰,以免他摔倒。 封珏比盛兰洵小了一岁,却比他要高得多,此刻两人站在一起,盛兰洵的脑袋刚好到封珏的鼻尖。 他的头发蹭到鼻尖上,封珏的动作不经意地顿了顿:“你还能走吗?” 盛兰洵完全没有反应,挂在他脖子上,脑袋靠在他胸口,迷迷糊糊的仰起头:“能啊……走,走吧!” 他仰头的一瞬间,嘴唇擦过封珏的下巴,封珏蓦地僵住,喉结微微一动,目光复杂。如果盛兰洵此刻是清醒的,定能看到封珏眼中翻腾汹涌,却又极力压抑住的情绪。 封珏好不容易把盛兰洵弄回顺安王府,才匆匆回了太子府。 太子三十有五,五官俊朗,成熟稳重,丝毫不显老态,封珏相貌更多得像太子妃,和太子只有眼睛格外相似。 但父子俩站在一起,却有如出一辙的,高高在上,尊贵无匹的气质。 封珏和太子并不算亲近,他自幼由皇祖父皇祖母抚养长大,太子每日进宫,他倒经常能见到父亲,但和太子妃时常十天半月才能见一次。 但封珏心里还是十分敬重太子的,太子在书房,皱眉拿着一封信在看,封珏上前行礼:“父王!” 太子的能力算不得突出,但胜在做了多年储君,处理起国事来也算得心应手,他把手里的信给封珏,说道:“这是抚州知府派人快马加鞭送进京的信函,说是河西节度使庞卫,年前围剿的一波山贼还有余孽,故意寻仇,挑他只身一人的时候下手。庞卫受了几处刀伤,伤势严重。信函你皇祖父已经看过,交由我处理此事,你身为皇长孙,也理应为你皇祖父分担。依你之见,此事该当如何?” -- 章节目录 第114页 问题的严重性在于,那波山贼是抚州良民落草为寇,前几年因为灾荒,一群难民走投无路,不得已上了山,做了山贼。 后来饥荒解决,庞卫有过几次招安,那群山贼始终不为所动。 一开始,那群山贼打家劫舍,只冲着那些富得流油的商人,但后来过往商人觉得这群山贼严重触及了自己的利益,联名到知府上书要求派兵剿灭山贼。 庞卫身为节度使,自然义不容辞,圣命一下后,便亲自带兵前往镇压。山贼四窜,逃跑了一部分,仅剩的那些人怀恨在心,非要杀了庞卫一雪前耻。 庞卫一人难敌,落了下风,最后还是下属匆匆赶来,才救下了庞卫,但庞卫深受重伤,已经奄奄一息。 封珏知道,太子这是有意历练自己处理事情的能力,略一沉吟,便道:“儿臣以为,此事尚且不能张扬,节度使受伤并非小事。况且庞统领为人嫉恶如仇,若是知道爱子伤重,必要亲自往抚州去。那伙山贼数目不少,难保没有漏网之鱼,都是穷凶极恶之徒,若是发起狠来,指不定会引发更大的暴动。” 封珏所见,和太子不谋而合,他赞同的点点头:“你说得对,你皇祖父也是这个意思,好在庞卫受伤的事,没几个人知晓。我已经派了太医去抚州替庞卫医治,暂且先等一等,再告诉庞统领。” 封珏应了一声是:“父王英明。” 说完正事,太子才长长的叹了一声气,目光落在儿子身上,一时不由得感慨万千。 但想到那件事,他就又迟疑起来,封珏看出了太子的犹豫,温声问:“父王怎么了?可有话要同儿臣说?” 太子咬着牙,眸光起伏不定,挣扎了一番,才示意封珏靠近,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向来内敛稳重的封珏,瞬间变了脸色,震惊的看着太子,难以置信的问:“父王……您说的,是真的?” 在儿子面前说起这些事,太子还是觉得有点难堪的,但事情发展到眼下的地步,迟早会暴露出来,现在唯一能帮上忙的,就只有儿子了。 “这事你先替我瞒着你母妃吧,她知道了定要生气,毕竟……不是府里多个人那么简单……” 封珏心里百转千回,惊讶了许久才缓过神来,乍一听闻这个消息,他还被冲击的不知所措,甚至有些责怪父王,但冷静下来,他莫名又生出一种如释重负的解脱感来。 这事虽然不知道该怎么和太子妃说,但封珏心里到底是很快想通了,尽管这事对太子来说有失颜面。 “父王放心,儿臣不会多嘴的。”太子没有想好怎么面对太子妃,封珏自然也不会多说:“只是……此事非同小可,父王还是应该找个机会,和皇祖父皇祖母说一说,想来……他们会觉得高兴的。” 陆清竹是皮外伤,没有伤及筋骨,在公主府休养了几天,太医日日上门替她看诊。等到背上的伤口渐渐结痂,能够下床走动,陆清竹才说服了成平公主,回了陆家。 封景澜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献殷勤的机会,亲自送陆清竹回去,临走时,把成平公主送的一堆补品通通带上。 秋后下了一场雨,渐渐生出了凉意,马车到了陆家,下车之前封景澜把一件锦缎披风替陆清竹披在肩上,笑得十分温柔:“外面风大,你伤才好些,不要着凉了。” 两人隔得近,陆清竹能感觉到封景澜说话时喷洒出来的热气,有些不自在的垂下头,脸颊微红,闷闷的应了一声好。 封景澜率先下了马车,然后动作娴熟的扶着陆清竹下车。 陆通提前收到消息,知道陆清竹今日回来,率领全家人在门口等候。 于是,陆清竹一下车便看见陆通笑得脸上都起了褶子,她愣了愣,若无其事的走过去:“父亲怎么在门口等着?” 陆通笑呵呵的朝封景澜行礼:“王爷屈尊,蓬荜生辉,理当亲自相迎方不失礼。” 闻言,封景澜客气的拱了拱手,行了晚辈礼:“伯父见外了。” 陆通受宠若惊,忙退让两步:“王爷您多礼了,真是折煞我了。” 封景澜笑得含蓄又温和:“今后且得仰仗伯父,这礼您当受!” “是是是……”陆通立马就明白了封景澜意思,心照不宣的笑起来,恭迎他进门:“略备薄酒,还请王爷赏脸小酌几杯。” 进门的时候,封景澜理所当然的走在前头,但他刚跨进门槛,又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朝陆清竹伸出手,柔声道:“小心脚下!” 看到面前的那只骨节分明的手,陆清竹怔了一下,心生几分尴尬出来,她抬眸望见封景澜面带笑容的看着自己,微微迟疑了一下,却还是伸出手去。 微凉的手很快被宽厚温暖的手掌握住,陆清竹的心口轻轻颤动了一下。 “多谢王爷。” 待陆清竹过了门槛,封景澜自然而然的松开手,动作流畅,并无过多失礼之处,陆清竹的心莫名安定了几分。 身后陆清荷看着这一幕,忍不住的握紧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手心里,一股强烈的不甘和嫉妒从心底萌生,紧紧咬着牙扯出僵硬的笑容,才不至于当众失态。 凭什么? 她陆清竹的算个什么东西,一个庶女,竟能如此风光无限,劳师动众的让全家人相迎? 难道真如传言那般,九王爷要上门提亲,娶这个身份卑微的庶出丫头? -- 章节目录 第115页 她不甘心啊! 凭什么她要被陆清竹踩在脚下,明明她才是陆家唯一的嫡女,为什么她所有的风头,都让陆清竹那个贱人占据了? 仇恨的种子在心里萌芽,陆清荷最后一丝冷静都消失殆尽,此时此刻,她唯一想到的,就是一定要让陆清竹跌入尘埃,再也翻不起风浪! 陆清荷幽怨的看着陆清竹和封景澜相携而走的身影,旁边陆长鸿拉了她一把,小声道:“妹妹你放心,那个小贱人得意不了多久了!” 第68章 一亲芳泽 陆清荷的表情微微一变,然后轻轻颔首,眼底有冷芒掠过。 进了门,陆清竹先行回了漪澜院,她有伤在身,不能久坐。后背结痂的地方,痒痒的有些难受,让明珠打来水,重新上了药,凉丝丝的浸透到伤口,才觉得舒服些。 药是封景澜给的,有淡淡的清香,黏糊糊看不出什么。但她也知道,这一定是好药,别说是寻常百姓,就是富贵人家,也不一定能用得上。 刚换好衣裳,走出内室,陆清竹就见封景澜站在窗前,翻着她桌上的那些书,阳光洒在窗上,他的轮廓分明的侧脸,也染上明亮的光芒,生出几分难以直视的虚幻来。 “王爷不是在前厅吗,怎么过来了?”陆清竹走过去,封景澜便抬起头,唇边漾开浅浅的弧度,说不尽的风流倜傥。 “有事和你说。” 陆清竹疑惑道:“什么事?” 封景澜看了看跟在陆清竹身后的明珠,意思很明显,而明珠也很识趣,他一个眼神就瞬间心领神会,立刻就道:“奴婢去外边候着,小姐您有事就唤奴婢。” 待明珠出去,陆清竹才无奈的说:“王爷你说吧。” 封景澜看了她一眼,在桌前坐下,桌案上还有陆清竹以前临摹过的字帖,她的字娟秀工整,看起来就很赏心悦目。 看封景澜不慌不忙的样子,丝毫不像有事要说,陆清竹有些哭笑不得:“你有什么事要和我说?” “没事啊!”封景澜一脸欠揍的模样,悠悠道:“就是想和你说说话!” 于是,陆清竹很不雅的翻了一个白眼:“王爷,您可真是闲的!” 封景澜身上没官职,连个闲差也没挂,整日喝酒赏月,骑马打猎,惬意又潇洒。 不过自从认识陆清竹后,他那些风花雪月的爱好都没了,整日都绞尽脑汁想着怎么可以来见她一面。 最近,陆清竹受了伤,他们俩之间倒因祸得福,有了一丝进展,虽然这些微的一点进展基本可以忽略,但还是值得欣喜的。 再过几日,等陆清竹彻底康复,他就带她进宫去,然后让父皇赐婚。 这个想法在心里蠢蠢欲动,让封景澜觉得有几分火热,他炙热的目光落在陆清竹身上,不由自主的去拉她的手:“阿竹。” “你放开我!”陆清竹娇喝一声,脸颊一热,被封景澜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手掌被他攥住挣脱不开。 “好好好,我松手便是了……”封景澜怕陆清竹挣扎太厉害,会牵扯到伤口,只能依依不舍的放开。 陆清竹狠狠的嗔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王爷有什么赶紧说,这是我闺房,您还是少来为妙。” 说起这个封景澜颇有几分遗憾,今日进了陆家,他说来漪澜院探望陆清竹,陆通想也没想就同意了。 前几次他怎么就夜里偷偷摸摸来找陆清竹呢?明明可以正大光明的走进来,他偏偏去翻墙,跟做贼似的,实在有损他的威名。 以后,他便可以借着这个理由,时常上门,要是和陆清竹定了亲,就更加来去自如,不用再担心什么了。 “阿竹,过几日你跟我进宫吧。” 陆清竹怔了怔,惊讶不已:“进宫做什么?” 封景澜站起身,隔着书桌看着陆清竹,目光温柔缱绻:“让父皇见一见你,然后给我们赐婚!” 陆清竹瞠目结舌,瞪大了眼,恼羞成怒的哼了一声:“谁说要嫁给你了?” 封景澜脸上的笑渐渐收敛,神色也正经起来:“我担心你!从前总想着还能等着你点头,可那日见你受伤,我就不想再等了。在我身边,我总能护你一二!” 陆清竹忽然说不出话来,心里的震撼无以言表,她其实不想这么早嫁人的,可面对封景澜,她此刻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陆清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人跟她说过这些话,她以为自己的人生已经再无希望可言。将来有一日,听从父母之命,嫁一个她并不喜欢的男人,生儿育女,忍受他的三妻四妾,家长里短。日复一日的,守在深宅后院,等着丈夫的临幸。 结果,忽然来了一个风光霁月,尊贵无匹的人,信誓旦旦的说喜欢她,还扬言要娶她为妻。 陆清竹惊讶的同时,也生出一丝惶恐,要不是封景澜在面前站着,她险些以为这只是一场梦,大梦一醒,她还是那个被人嫌弃的卑贱的庶女。 封景澜见陆清竹怔怔出神,不由得心疼,将她略僵硬的身子小心拥入怀中,她受了伤,他动作幅度不敢太大。 “阿竹,你相信我,我会好好照顾你,无论现在,还是将来!” 陆清竹心里最后一道脆弱的防线轰然崩塌,封景澜清润柔和的声音响起,她心口像是被人狠狠了锤了一下,忽然有种落泪的冲动。 这世上总有一个人在努力走到你身边,不嫌弃你的出身,不在意你缺点,跨过风月长河,人间悲欢,将你牢牢护在身后,给你想要的一切! -- 章节目录 第116页 她并不觉得自己有多好啊,身份低微,无才无艺,不会曲意逢迎,溜须拍马。 一个一无是处的人,怎么能获得堂堂九王爷的青睐。 便是封景澜自己,或许也不知这心心念念的情愫是从何而来,喜欢一个人,本来就是毫无理由的。他想将她护在怀里,替她遮风挡雨,阻挡一切危险。 封景澜本以为陆清竹犹豫不决,正想开口再说,却感觉怀里的人微微颤动,滚烫的眼泪很快浸湿了他胸前的衣襟,也浸湿了他柔软的心。 他伸手抚摸上陆清竹的长发,手心柔顺的触感,让他忐忑的心终于回归原处。封景澜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地拥着陆清竹,感受着她低的啜泣。 而陆清竹仿佛有满腔的委屈,哭得不能自已,双手抓住封景腰侧的衣裳,低低的呜咽,最后等冷静下来,已是哭得双眼通红,满脸泪痕。 封景澜勾了勾唇,伸手替她擦去脸上的泪水,低声道:“是我说话太难听了吗,让你这么伤心?” 陆清竹顿时破涕为笑,什么感伤的情绪都没了,亏她刚才莫名其妙的流了眼泪, 她捧着自己哭得绯红的脸,低着头闷闷的说道:“你就会取笑我……” 陆清竹才哭过一场,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点鼻音,令封景澜又爱又怜,看着她红彤彤的眼眸,他心里蓦地生出一股一亲芳泽的念头来。 封景澜心里这么想,也这么做了,手指抬起陆清竹的下颌,然后垂首吻了下去。 突如而来的气息令陆清竹猛地一惊,还没反应过来,唇上已经多了略微冰凉的触感,她吓了一跳,一声惊呼还没出口,就被尽数吞没。浓厚强势的温度令她头晕脑胀,攻城略地,汲取了她所有的力气。 封景澜意犹未尽的离开时,陆清竹已经软绵绵的倒在封景澜怀里,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背上的伤这会儿有点疼,陆清竹却完全顾不上了,只觉得唇齿间还残留着封景澜的气息,脸上火辣辣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封景澜哑然失笑,食指弯曲,在她的鼻子上轻轻一挂,眉眼间都是宠溺的笑容:“看来你得好好学学,将来不能落了下风。” 陆清竹脑袋里和装了浆糊一样,飘飘欲仙,待她回味出封景澜的意思时,顿时又羞又气,一拳打在封景澜胸口,怒道:“你要不要脸了!” 封景澜莞尔,将她的手握住:“你别乱动,伤还没好呢!” 陆清竹气呼呼的往后退了一步,挣脱封景澜的钳制,冷冷看着他:“你赶紧出去吧,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陆清竹忽然变脸,让封景澜哭笑不得,不过眼下他明显感觉到她已经动摇,说话神态都有一丝不同。 封景澜喜不自胜,此刻觉得心情敞亮极了:“我是来和你说正事的,你别急着赶我走啊!” 陆清竹动作一顿,没好气的瞪着他:“那你倒是说呀。” 搞了半天,他什么正事没说,他来这么久,就是为了…… 为了占她便宜的吗? “那日你是怎么摔伤的,我已经查到了。” 陆清竹心生困惑,明明是不小心踩滑了从阶梯上滚下去的啊,这其中还有什么玄机不成? “我后来问过,和你们一起上高台的有好几人,有人看到高梓言推了月言一把,她没站稳,才和你一起摔下去。” 高月言崴了脚,在家休养,陆清竹这几日也没见到她,所以也不知道个中缘由。 忽然听封景澜这么一说,不由得皱了皱眉,高梓言的胆子当真太大了,竟然在那么高的地方推自己的堂妹。 若不是她在下面挡着,高月言就这样摔下去,或许比她伤得还要严重。 “高梓言就这么见不惯月言吗?他们毕竟是嫡亲的堂姐妹啊!” 封景澜无奈的看着陆清竹,摇了摇头:“她或许的确是见不惯自己的堂妹,但你不觉得她也同时在针对你吗?” 故意趁陆清竹和高月言不注意,然后一箭双雕,两人双双摔伤,多好的计谋啊! 可高梓言聪明反被聪明误,当着那么多的人动手,根本没有考虑会不会让人看见,实在愚蠢之极。 陆清竹受伤后,封景澜就特意打听过,知道高梓言一心喜欢皇长孙,但因为陆清竹被罚禁足,自然就怀恨在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看,有糖啊! “这世上总有一个人在努力走到你身边,不嫌弃你的出身,不在意你缺点,跨过风月长河,人间悲欢,将你牢牢护在身后,给你想要的一切!” 第69章 兄妹之情(捉虫) 封景澜不明白女子间的争风吃醋、恩怨情仇从何而来,他自幼长在皇宫,在后宫见到的那些妃嫔们的本事,是高梓言这样没见过世面的闺阁女子,所不能比拟的。 在他看来,这样的心机手段,错漏百出,他只要随随便便在高家人面前提上一句,高梓言今后的人生便是彻底毁了。 高梓言虽是嫡出,可只是二房的女儿,父亲早逝,又无兄弟,比起枝繁叶茂、子嗣昌盛的高家长房,毫无胜算可言。 她和高月言同样嫡出的身份,孰轻孰重一目了然。为了家族的利益和荣耀,想必高家也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封景澜对任何事都能保持一种淡定的态度,只要没触及底线,他睁一眼闭一只眼便不计较了。 可如今事关陆清竹,他就无法忍受了。不过女子之间的事,他不想掺和,且看陆清竹怎么做,他在一旁帮忙就好。 -- 章节目录 第117页 现在外面关于他和陆清竹的事,传得沸沸扬扬,大概很多人都知道他要准备去陆家提亲的消息了。 不管是高家还是别的人,总归会因为他,对陆清竹生出几分忌惮来。 封景澜凝望着陆清竹娇俏的脸,眼底掠过一丝阴霾:“你想做什么,我都依你,这事你受委屈了,高家人应该给你个说法!” 陆清竹笑了笑:“王爷这是让我狐假虎威,仗势欺人吗?” 难得陆清竹愿意开玩笑,封景澜忍俊不禁,朝她挑了挑眼角:“当然,这天下还没有我不能动的人!” 封景澜这话说的高傲自负,若不是看他笑着,陆清竹险些当真了,不过她可没想过什么得饶人处且饶人。 若是意外,她尚且忍受了,但她受这么重的伤,全然是人故意为之,那就另当别论了。 以往,她没本事,因为担心高月言夹在中间难受,才没有和高梓言正面起冲突,可如今她枉顾姐妹之情,连自己的亲堂妹都能动手,长此以往,怕是连杀人都敢了。 不过陆清竹也没想把事情闹得多大,毕竟还有高月言在,高梓言名声坏了,也会怪高家人教女无方,影响声誉。 更何况高月言很快要定亲了,她并不想给她添堵。 不过封景澜既然说了愿意帮她,那陆清竹就没什么好顾虑的,心里想着要找个机会去一趟高家了。 在遇见封景澜以前,从未有人告诉她可以肆意而为,来替她收拾烂摊子,终于有人真正将她放在心上,陆清竹忽然觉得这种狐假虎威,仗势欺人的感觉也挺好的! 封景澜低头去看陆清竹的表情,她眼光流转,面露狡黠,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从前他在陆清竹脸上看到都是恰到好处的微笑,从未见过她如此生动活泼的一面,像是一只偷了腥的猫,爪子在他心上挠得痒痒的。 陆清荷阴沉着一张脸回了如梦居,身边万氏一直在不停地念叨:“这个九王爷,到底是怎么想的,竟然看上了陆清竹这个小贱人,真是令人惋惜!王妃娘娘,多么气派尊贵的称呼,一想到以后要这么称呼她,我就恨不得给她两巴掌!” “好了,母亲。”陆清荷忍不住皱眉,万氏说来说去都提到陆清竹,她听得烦躁极了:“您别再提她了!” 万氏像是没见陆清荷脸上的戾气,自顾自的数落:“我心里也堵得难受呢,你说她怎么就这么好的运气,可以攀上高枝呢?可怜我的鸿儿,科考失利,前途未卜,如今连媳妇都娶不到,该怎么办才好啊!难道,以后我们全家人都要看陆清竹那个小贱蹄子的脸色了吗?” 陆清荷沉着脸,面无表情的看着万氏絮絮叨叨的闹着,一想到她说的那个场面,要随时看陆清竹的脸色,心里的火气就愈发重。 都是陆清竹!若不是她,她和二哥如何会落到如此地步,让人嘲笑,她不能再忍了,那个眼中钉,必须除掉! 陆清荷咬着牙,双手紧紧握拳:“母亲您别骂了,与其在这里生闷气,还不如想办法,如何让陆清竹安分一点。” 万氏抬起头来:“你有法子?” 陆清竹伤好,能够完全行动自如已经是在十日后,封景澜给的药几乎有奇效,她用了一段时间,那一团丑陋的伤痕渐渐变淡。 女为悦己者容,背上那么大的伤疤,说不介意是假的。不过唯一庆幸的是伤在背上,隐秘的地方不会有人看见。 但不得不说,封景澜考虑得尤为细致,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令她十分吃惊了。 九月二十这日,封景澜让陆清竹早起,和自己一道入宫。 天未见亮,陆清竹就被陆通派人叫了起来,对于这次进宫,他是分外在意的。 连陆清竹穿什么样的衣裳,该说什么样的话,都事无巨细的给她讲了许久。 陆清竹还是第一次见陆通对自己这么上心,虽然他的目的显而易见。 “你进了宫,一定要谨言慎行,在皇上皇后面前,说一些好听的话,千万不能说错话,惹怒了贵人。” 陆清竹也没多说,温顺的点头:“是,父亲,女儿记住了。” “皇宫里的,都是万人之上天潢贵胄,你要是有机会,可以多和她们认识结交,对……对你将来甚有好处。” 陆通说的快,差点说成了自己,囫囵着绕了过去。 陆清竹心里暗自冷笑,没有拆穿,陆长筠送她出门,陆通不在,他才低声道:“阿竹,你进了宫要万事小心,父亲说的那些话,你别放在心里。宫里的人,没一个是好惹的,你能不多说,就不用开口。少说少错,多说多错,有什么事,让九王爷挡着就行!” 陆长筠一本正经的把封景澜当挡箭牌,陆清竹忍不住笑了笑,清澈的杏眸里,有柔柔的光。 “大哥放心,又不是吃人的老虎,没有什么好怕的,不是还有王爷在吗!” 陆长筠眸光微闪,探究的目光落在陆清竹的身上,她笑颜如花,说起封景澜时,语气也很自然。 或许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脸上自然而然流露出的笑容。 不知不觉间,封景澜已经在她心里有了不一样的地位。 陆长筠作为旁观者,一切心知肚明,看得明明白白。陆清竹虽然嘴里没明说,但他看得出来,此次进宫她也是默认的,不然封景澜是不可能强行带她去的。 -- 章节目录 第118页 陆清竹愿意敞开心扉,有了中意的人,明明是件值得开心的事,陆长筠这会儿却笑不起来,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酸涩的滋味。 今日陆清竹进了宫,赐婚的圣旨或许也要跟着下来了,他用心呵护了多年的妹妹,看着她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颇有几分自豪的成就感。结果现在半路出现一个男人,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并且很快就要将她从自己身边带走。 大概每一个做兄长的人,都会有同样的想法,自己辛辛苦苦的护着的一朵娇花,让别人摘了去,陆长筠心里就说不出的憋闷和难受。对于封景澜死皮赖脸的行径,他就更加愤恨了。 等出了门,封景澜来接陆清竹时,陆长筠也没给什么好脸色,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冷声道:“我把阿竹交给王爷了,希望王爷今日能护她安危。” 封景澜才刚见到陆长筠,就感受到了他的敌意,虽然不知道未来大舅兄的怒气从何而来,但是他还是好脾气的保证:“陆兄放心,有我在,阿竹定会安然无恙!” 陆长筠冷着脸睨了他一眼,淡淡道:“希望王爷说到做到!” “这是自然。”封景澜笑眯眯的点头,客气的说道:“时辰不早了,陆兄,那我便带阿竹进宫了?” 陆长筠鼻子哼的一声,根本不屑于封景澜讨好的姿态。阿竹,阿竹,还没成亲呢,叫得这么亲热做什么! 陆清竹在一旁看着两人针锋相对的交谈,不禁莞尔,陆长筠一脸严肃,一看就不待见封景澜。看到封景澜吃瘪受委屈的样子,她差点忍不住笑了出来。 陆清竹想了想,封景澜并没有做错什么事呀,能让陆长筠如此愁眉不展的,大概是因为自己了吧! 陆清竹心里一暖,拉了拉陆长筠的胳膊,朝他温柔一笑:“大哥不用担心我,我会小心的,很快就能回来了。” “嗯。”陆长筠应了一声,对陆清竹道:“走吧,别耽误了时辰。” 陆清竹颔首答了一声好,往马车走去,封景澜眼疾手快的要去扶他一把,却听陆长筠咳了一声。 “男女授受不亲,王爷还是保持距离得好。”说罢,陆长筠直接绕过他,往前一步亲自扶着陆清竹上了马车。 封景澜悻悻的摸摸鼻尖,觉得陆长筠越来越针对自己了,往后相处的时间还长,莫不是接受的刁难更多? 封景澜觉得自己很有必要讨好一下陆长筠,得想办法让他改变对自己的看法才是! 告别陆长筠,在他依依不舍的目光下,马车缓缓移动,陆清竹朝他招招手,等走得远了才松了一口气。 封景澜忍不住说道:“你大哥似乎对我有很深的成见?” 陆清竹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撇了撇嘴,凉凉道:“你要有妹妹就能体会这种心情了……” 封景澜挑眉,他倒是有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只是皇室中,哪有那么温暖的亲情可言,像陆长筠和陆清竹这样彼此相依的兄妹之情,更是难得可贵。便是他和亲姐姐成平公主,也比不上陆长筠兄妹俩亲热。 第70章 进宫 “妹妹我倒是有,只不过不太亲近罢了……” 众所周知,宫里只有两位公主,大公主是封景澜的亲胞姐成平公主,前几年因为驸马早逝,众人对成平公主的印象很深。所以就忘记了宫里还有一位公主,只是那位公主自幼体弱,从不抛头露面,养在深宫一直都不见人。 不过……事实上是那位皇妹的身体是怎么回事,大概只有包括封景澜在内的,为数不多的人清楚了。宫里的那些秘密,稍有打探,就是要有血光之灾的。 如意园里,陆清荷和万氏挑看鞋面的绣样,鞋子是做来大婚穿的,万氏挑了一个并蒂莲的绣样:“就这个吧,看起来很喜庆!” “听母亲的。”陆清荷即将嫁做人妇,原本是很期待高兴的事,此刻她却欢喜不起来,一想到今日陆清竹进宫去,就一阵气紧。 万氏给她说着大婚的事项,她也兴致缺缺,适时有丫鬟云霞来报:“二小姐已经出发了。” 陆清竹手中的动作一顿,眼睛微眯,有精光闪过:“好好跟着她,找到机会就动手!” 云霞领命退下,万氏趁着四下无人,小声问:“你这是做什么?” 陆清荷弯了弯唇,艳丽的面庞染上一丝狠辣:“母亲不是不想看到陆清竹么,那就让她消失,永远没有机会回京城!” “不会有问题吧?”万氏心里还有点七上八下,陆清荷真的都安排妥当了吗? 她虽然一直不待见陆清竹,但有陆通和陆长筠在,她总不能拿她如何,现下,陆清竹又和九王爷扯上关系,她就更动不了她了。 前几日,也是陆清荷自告奋勇出谋划策,说有法子对付陆清竹,但万氏心里直打鼓,担心做的太过,事情败露,会引起大麻烦。 陆清荷自信一笑:“母亲放心……” 这一次,一定要把陆清竹这个肉中刺拔去,只要让她彻底消失在眼前,再也不能造成威胁就好。 至于扔到哪里? 边城关口,人烟稀少,听说那里穷乡僻壤,连好看的女人都没有几个,陆清竹一个如花似玉,玲珑剔透的大家闺秀,定然会受欢迎。 想到这里,陆清荷觉得胸口的怒气都消散不少,只要找到机会,便是封景澜也护不住她。 想当王妃娘娘?压在她头上? -- 章节目录 第119页 做梦去吧! 未近皇宫,陆清竹就感觉到森严肃穆的气氛扑面而来,令人不自觉的提心吊胆。皇城外,有威风凛凛的御林军手持刀剑,面无表情的守卫着。 红墙绿瓦,宫殿成群,无不透着至高无上的宏伟壮丽,进了内宫,处处可见雕龙刻凤的亭台轩榭。大到宫宇楼台,小到御花园中终岁不凋的苍劲松柏,都是匠心独具,寻常人无法想象的绝世美景。 陆清竹跟封景澜往后宫走,一路看得眼花缭乱,心神震荡。饶是她有定力,提前做好心理准备,也不得不被这雕栏玉砌,恢弘奢华的重重宫宇所震撼。 络绎不绝的宫女太监从身旁走过,恭恭敬敬的垂首行礼,陆清竹收敛了心思,目不斜视的往前走。 封景澜故意慢下脚步,与她并肩而行,低声道:“不用紧张,待会儿你照常行礼便是了,父皇母后问你什么你便答什么,其余的不必多说,交给我就好。” 封景澜的声音温和清润,悦耳动听,陆清竹心里一热,却还是嘴硬的说道:“我不紧张!” 封景澜笑了笑,没有拆穿,明明已经紧张的双手攥成拳了,还不肯承认,真是嘴硬! 很快到了皇宫所居的未央宫,作为六宫之首,未央宫自然富丽堂皇,流光溢彩,殿门外有两列宫女太监笔挺的站着。 陆清竹和封景澜才到门口,就有一位年过半百身穿深色云纹衣裳的老嬷嬷迎了出来。 “老奴给王爷请安。”老嬷嬷态度恭敬温和,和善的目光落在陆清竹身上,惊喜道:“这位就是陆家二小姐吧,老奴有礼了!” 陆清竹受宠若惊,没有想到皇后娘娘身边的人竟然如此客气,连忙回了一礼:“嬷嬷客气了。” 封景澜道:“容嬷嬷,母后可在?” 容嬷嬷忙道:“主子正和各宫的娘娘们说起王爷呢,正巧王爷就到了,您赶紧进去吧!” 封景澜道了一声谢,领着陆清竹进了正殿。 才走进,就听一阵带着笑声的交谈,听到容嬷嬷的禀告,殿中霎时鸦雀无声,在场的人纷纷转过头,好奇的看着进门而来的两人。 皇后身着常服,花白的头发整齐的挽成髻,露出笑容时,眼角的皱纹也愈发深刻。皇后虽已年迈,但那种长年积累而来的,威严的气势依旧还在,令人望而生畏。 皇后笑眯眯的朝封景澜招招手,和蔼的说道:“老九来啦!赶紧过来,把小姑娘也带过来我瞧瞧!” 封景澜立刻就拱手行礼:“儿臣拜见母后,母后万福!” 封景澜也随之看了陆清竹一眼,便见她提起裙摆跪在地上,行了跪拜大礼:“臣女陆氏清竹参加皇后娘娘,恭祝娘娘福寿安康,长乐金安!” “真是个可人儿,一家人何须如此多礼,赶紧起来吧……”皇后和颜悦色的说道,面露赞赏,容嬷嬷亲自去扶了陆清竹起来:“我们娘娘最是和蔼可亲,陆小姐不必拘束着。” 容嬷嬷是皇后的陪嫁,在宫里已有三十多年光阴,是皇后身边最得力的宫女。她这么一说,周围坐着的各宫嫔妃们,自然也都出言附和,然后便是对陆清竹一顿夸,赞美之词溢于言表。 陆清竹从未见过这种阵势,在座的几位娘娘们多是上了年纪,她虽不了解宫里的品阶,但看他们坐的次序和服饰,也知道是宫里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在皇后面前,人人都能保持恰到好处的微笑,那些夸奖奉承的话语信手拈来,陆清竹顿时生出警惕之意来。虽然那些娘娘们都是面带笑容,看似温柔可亲,可在宫里沉浮数十年,还能坐到这个位置的,绝非像表面上这么简单。 皇后娘娘说的客气,不过是表面话,天家皇室的颜面不可侵犯,更何况是堂堂母仪天下的皇后。 皇后才与封景澜寒暄了几句,旁边就有一位娘娘掩嘴笑起来:“如今老九总算开窍了,皇后娘娘也该放心了。” 皇后叹道:“谁说不是呢,当初舒妃把这孩子交托给我,才那么丁点大,好不容易到了成亲的年纪,还总推迟着,找些理由来搪塞我。” “是儿臣的不是,让母后忧心了!”封景澜垂首告罪,态度恭敬:“今日儿臣进宫,就是特意请父皇母后为儿臣做主,下旨赐婚!” 皇后被逗乐了,笑容愈发深了,嘴里却嗔怪道:“话说的这般直接,你也不怕唐突了佳人!” 这意思,就是把选择丢给了陆清竹。如此,众人又纷纷把视线移向封景澜身畔那个纤细苗条,不卑不亢的姑娘。 忽然又把话题引到自己身上,陆清竹微微怔了怔,然后莫名觉得脸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突然问及这个问题,实在令人措手不及。 虽然封景澜要她进宫的目的也是一样的,但真要自己亲口承认,莫名有些难以启齿。 陆清竹以为封景澜会替自己解围,没想到他也是面含期待的望着自己,一双褐色的眼眸里,泛起一圈圈涟漪,令人不自觉的入迷。 陆清竹感觉自己的心跳仿佛都快了一些,有种从高空跌下的慌乱感,好不容易才稳定下来,细声细语地说道:“全凭娘娘做主!” 封景澜眼底顿时晕开明亮的光芒,俊朗无双的面容也染上明媚如春的光彩,更加出尘夺目。 皇后满意的点点头:“不过这事儿,仅凭我一人也做不得主,还得问过皇上的意思。” -- 章节目录 第120页 皇后话音刚落,殿外就响起了太监唱和的声音:“皇上驾到!” 皇后神情微变,莞尔道:“瞧瞧,说曹操曹操到!”说罢,便起身领着众人接驾。 一朝天子,自然是龙章凤姿,高不可攀,带着与生俱来的尊贵与霸气,皇上一进门,殿中的气氛陡然变了。来看热闹的嫔妃们,见了皇上,也都露出更加得体的笑容。 即便在场的各宫娘娘都有了岁数,年长的已过半百,年轻的也早已经过了而立之年。面对同样垂垂老矣的皇上,却还是不自觉的维持着最美丽动人的姿态,这是在深宫数十年来养成的习惯,一直不曾改变的。 “皇后免礼。”皇上亲自扶了皇后一把,又道:“诸位爱妃也免礼。” 皇后请皇上上座,众人一一落座了,皇上这才适时把目光落在封景澜身上,然后又细细打量了陆清竹一番,露出满意的神色。 “老九,你可是真心实意要娶陆家二小姐?” 封景澜一脸正色,缓缓道:“苍天可鉴,儿臣对阿竹绝无半点虚情假意。” 皇上摸摸胡须,欣慰道:“既然如此,朕希望你说到做到,好好对人家小姑娘。今后可别再意气用事,整日吃喝玩乐了!” “儿臣明白,父皇大可以放心。” 自从认识陆清竹后,他就打算‘改邪归正’了,现在满脑袋都是想的怎么讨好陆清竹,讨好陆长筠,哪里还顾得上风花雪月啊! 喝酒打猎的,哪有娶媳妇重要!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卡文,一个人带孩子太累,有点力不从心,所以更新时间不能确定,没出意外的话也照常日更,小可爱们可以放心看。 第71章 私生子 封景澜笑意融融,偏头看着陆清竹,朝她挑了挑眉,一幅风流倜傥的姿态。 看着他得意的模样,陆清竹忍不住嗔他一眼。 皇上在上首看着两人眉来眼去,颇有几分情深意浓,心中觉得感慨良多。 封景澜是皇幼子,自幼天资聪颖,极具天赋,小小年纪就能识文断字,长大了一些,这种才思敏捷,文采过人的能力就渐渐展现出来。 普通人家里,对幼子总有几分溺爱的心思,皇上身为人父,老来得子,自然也不例外。 更何况,封景澜也是一个乖巧懂事的孩子,自然而然的,他的心就偏离了一些。除了太子储君之位不可撼动,几个儿子里,他最钟爱的非幼子无疑。 然而,他过多的溺爱,却给封景澜造成了不可挽回的痛苦,让他承受了那个年纪不该承受的苦难。 明明该是千尊万贵的龙子龙孙,却离开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去了荒无人烟,战乱频发的边关。身娇肉贵,从未吃过苦头的皇子去了战场,必然待不了几日,见了刀光剑影就会吓得跑回京城。 这是皇上的想法,也是许多旁观者的想法,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封景澜这一去,竟然在风沙漫天,条件艰苦的边关待了足足两年,直到将敌人杀退,旗开得胜,才风光无限的凯旋归来。 封景澜独来独往,孑然一身多年,如今终于松口肯成亲了。皇上自然是万分欢喜的,连带着看陆清竹,也完全当成了未来儿媳妇。 皇上一时高兴,那些赏赐张口就来,金银珠宝,珍奇古玩,零零总总的赏赐了一大堆。 陆清竹受宠若惊,简直不敢相信,皇上竟然如此大手笔,让她心生惶恐,却见封景澜安抚一笑:“父皇好意,你收下便是!” 陆清竹忙不迭的谢恩,换来皇上更加满意的笑容,皇后见此,也和蔼的说道:“我那里有两匹云锦,颜色艳丽了些,不适合我这个老太婆了,赏给清竹吧,你年轻底子好,正衬你!” 云锦素有寸锦寸金的美誉,一匹云锦织就的布料,可价值万金。因为做工复杂,产量极少,所以才成了贡品,普通人家倾其所有,也不一定能买到。 皇后一赏便是两匹,出手如此大方,实在令人叹为观止。别说是陆清竹和在座看热闹的娘娘们觉得震惊,便是皇上也忍不住侧目:“那两匹云锦是你心爱之物,你还是留着吧,朕再另外挑一些赏赐就好。” “哪里能劳皇上破费!”皇后轻笑道:“不过两匹布料而已,放着也是放着,无人欣赏便一文不值,如今老九难得有了中意的姑娘,我心里也欢喜,赏东西给未来儿媳妇,两匹云锦算得了什么!” 陆清竹被皇后那句未来儿媳妇说得害臊,忍不住脸红,从未央宫出来时,那种轻飘飘的,七上八下的感觉才好了一些。 陆清竹抬头望了望天,终于有种脚踏实地的安全感,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封景澜看着她的反应不禁好笑:“你不是说不害怕吗?怎么紧张成这样?” 她笑了笑,眉眼弯弯,盈盈如水:“第一次进宫,天底下最尊贵的人,都让我遇上了,紧张也是难免的!” 封景澜颔首:“好在没出丑。” 陆清竹没好气地说道:“我要是出丑,皇上皇后看不上我,你是不是就不娶我了?” 封景澜蓦地挑眉,眸中暗光浮动,他伸手抓住陆清竹,声音温柔而缱绻:“这么说,你是愿意嫁给我了?” 陆清竹立刻闭嘴,不自在的移开视线,想要挣脱,手却被他抓的更紧,只得恼羞成怒的瞪着他:“男女授受不亲,你松手……” 封景澜恍若未闻,依旧将她的手牢牢扣在手心,过往的宫人看见这一幕,纷纷低头避嫌。 -- 章节目录 第121页 出了内宫,才到东华门,封景澜正要坐马车送陆清竹回家,就见太子孤身一人,一脸郁色的走过来。 “老九,你得空吗?我有事要和你说。” 太子一脸沉闷,一看就是遇到烦心事了,封景澜看了看陆清竹,陆清竹便朝太子行了礼,体贴的说:“王爷和太子去吧,我自己回去就好,反正也是坐马车。” 太子有事相商,封景澜不好拒绝,从明珠手里拿了披风,亲手给她披上,柔声叮嘱:“那你小心些,别吹风着凉了。” 陆清竹脸一红,太子还在呢,也不知收敛一些。 封景澜依旧带着笑,目送陆清竹离去,太子这才感慨道:“那小姑娘跟你倒是郎才女貌,十分相配。” 不知为何,封景澜尤为爱听这样的夸赞,要是有尾巴,这会儿大概都翘起来了,不过嘴上还不忘客气几句:“皇兄和皇嫂不也鹣鲽情深,相敬如宾吗?” 太子动作一顿,默默叹一声气,转头看了封景澜一眼,张了张嘴,到口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看到太子欲言又止,封景澜不禁困惑:“皇兄可是遇到什么难事了?” “老九啊……”太子垂首,迟疑了一阵,有些艰难的开了口:“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什么事皇兄说便是了,臣弟必然全力以赴。” 太子吞吞吐吐了一阵,索性开了口:“没有别的,就是帮我去接一个孩子。” “孩子?”封景澜心生疑窦,突然就生出一种奇怪的想法。 没想到,太子说的话,真的就证实那个离谱的事实:“那是我十年前南巡的时候……一夜糊涂,临幸了一个舞姬……没曾想避子汤对她竟然没用,就那一回,她就珠胎暗结,最后还把孩子生下来了……” 太子南巡暗访,虽是隐瞒了身份,可当地的官员个个是人精,早就打听到了储君行踪。那是太子册封后,第一次没有皇上在身边,独自南下。 于是,这就给了那些意图巴结储君的官员,一个可趁之机。太子自幼长在深宫,哪里见过那么眼花缭乱的世界。没有皇上和御史言官在身边督促,他轻而易举的,就被那些官员送上来的美艳的舞姬,给迷了神智。 皇室子嗣的由来,尤为重要,哪怕皇子皇孙的生母只是侍妾侧妃,那也是上了宗谱,生下的也是正经的皇室血脉。 为避免皇室血脉混乱,出现差错,没有入宗谱的女人,是不能生孩子的。 太子记得这点,自然不敢胡来,事后就让那个舞姬喝了避子汤,并且还是他亲眼看着喝下的。 谁知道,就这样的情况,那个女子竟也怀上了身孕。可那个时候,他早已经回了京城,根本不知道这事。 那个舞姬怀了身孕,不敢和别人说,直到肚子大了起来,才被父母发现。她不舍得打掉孩子,悄悄的逃回乡下,一个人把孩子生了下来,并且抚养长大。 周围没人知道他们孤儿寡母的身份,那个舞姬自然就瞒天过海,直到孩子九岁她才想通,把真实的情况告诉儿子。 但她那个时候,因为月子没坐好,落下病根,早早的就香消玉殒,临死时,托了信得过的人去给太子送信。 时隔十年时间,太子才知自己竟然还有个私生子存在。收到信时,他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压根不相信。 后来,他派心腹去江南打探,带回来的消息,是那个孩子和他长得几乎一样,根本不用再去验证什么,就知道是亲生的。 太子这才慌了神,仅剩的一点侥幸心理都烟消云散,又是觉得高兴,又是担忧。 高兴的是,他们这代子嗣不丰,仿佛受了诅咒似的,几个兄弟里,就他一人生了儿子。对于唯一的儿子封珏,自然是呵护备至,寄予厚望。 现在平白无故多了个儿子虽然有些难以接受,可更多的是一种后继有人的踏实感。 但同时,又怕太子妃听说了此事,会和他闹出嫌隙。 夫妻十几年,太子和太子妃的关系也算恩爱融洽,这么多年也没红过脸。若是一开始他要纳妾纳妃,太子妃也不会说什么。 可偏偏,这事他瞒了下来,要是没那个孩子还好说,突然接回一个九岁的庶子,想必太子妃肯定会生气。 太子一直没和太子妃说,就是怕她生气,可这不是小事,他一人闷在心里,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着。 方才他进宫,太子妃还问他近来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一直心神不宁,魂不守舍。 太子被逼得没办法了,才厚着脸皮让封景澜帮忙去接那个孩子进京。 毕竟是他的血脉,一直流落在外也不妥。太子妃那里还是要面对的,他进宫来就是为了先去和父皇母后坦白。 等封景澜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理解清楚,也不禁哑口无言了。 太子这事做的…… 还真是一时半会的让人接受不了啊! 若是太子带个怀孕的女人回来,别人也不会这么震惊,凭空出现一个半大的孩子,说是太子的血脉,可就让人大吃一惊了。 连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太子妃那里估计就更加难以接受了。 封景澜忽然觉得洁身自好很有必要,虽然他这些年不近女色,但至少不会冒出什么私生子来影响夫妻的感情,要换做是他,估计说什么陆清竹也不会嫁给自己了。 -- 章节目录 第122页 作者有话要说:有小可爱猜到了这个……果然很优秀!不过后面的情节你们肯定就猜不到了(自信 关于私生子这个称呼,作者查了查没有找到合适的代称,暂时先这样叫,大家知道正确称呼的可以告诉我哦~ 第72章 劫持 看太子一脸愁容,封景澜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开口安慰道:“皇兄,你也别担心,皇嫂贤惠温柔,想来也不会阻止那孩子进门的。” 这倒不至于,毕竟是皇家子孙,只要帝后开口,太子妃也拦不住,可太子总觉得难以解释,无缘无故多了一个儿子,只怕朝臣都要笑话他了。 太子满腔的苦水化作一声叹息:“罢了,等我先去和父皇母后说说吧……” 封景澜点头道:“我和皇兄一起去吧,多一个人好说话。” 太子这会儿正需要一个人出谋划策,帮他说话,于是垂头丧气的应下了。 陆清竹和明珠乘着九王府的马车,带着半车的赏赐回陆家。 皇宫到陆家有些距离,坐马车也得要大半个时辰,陆清竹本来想着晌午能回家,却不想还未到闹市,马车就突然剧烈颠簸了一下。 骏马嘶鸣,马车不停晃动,马夫大惊失色,好不容易才控制住马儿,使它暂时温顺下来,忙朝陆清竹道:“陆小姐,您先下马车,马受惊了,奴才担心伤着您!” 马夫是九王府的人,驾车十余年,经验老到,他开口了陆清竹自然不会说什么,正好她也想逛逛街,便和明珠下了马车:“那你先安抚它一下,我们走着回去。” 马夫犹豫了一下:“王爷吩咐奴才要送您到府上。” 陆清竹笑了笑:“不碍事,你把车上的东西送到,在门口等我就好。” 前面是集市,到陆家就一炷香的时间,要不了多久。 马夫只能应下,把狂躁的马牵到一边,陆清竹裹紧披风和明珠一起走。深秋季节已有几分凉意,不过走了一段路,在热闹的集市上,人也暖和了几分,心情也跟着豁然开朗起来。 明珠跟在陆清竹身边,狡黠一笑:“小姐,您要不要买什么东西?” 陆清竹挑了挑秀眉:“你知道?” “当然。”明珠忍不住笑,陆清竹这段时间受了伤,在家休养不能出门,整日不是躺着就是坐着,已经憋得烦了,今日好不容易有机会,自然想出来逛逛。 没有女子不喜欢街上那些小玩意儿的,陆清竹难得出门,听着小贩叫卖的声音就觉得十分有趣。 逛了一阵,陆清竹找了一家卖胭脂水粉的商铺,买了一些香料,准备带回去做几个香囊。 陆家在城北,进了坊院,都是大户人家的府邸,紧紧相连,相比闹市,就要安静许多。 过路的行人并不多,大白天的,陆清竹也没什么好怕的,然而就因为没有心生警惕,一时疏忽大意,才很快落入了陷阱之中。 陆清竹正和明珠说说笑笑的往前走时,忽然见路边有两个衣衫褴褛的乞丐,对地上一个蜷缩着的人拳打脚踢,半晌才骂骂咧咧的转身离开。 陆清竹并未把这一幕放在心上,她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个疼的满地滚的人身上,她倒没有走近,远远的问:“你怎么样了?有没……唔唔……” 陆清竹话还没说话,忽然被人拽住了胳膊,下一刻便被一张格外难闻的帕子捂住了口鼻。两个呼吸的时间,就觉得头晕眼花,脚下一软,便控制不住的往下倒。 眼皮快要合上的时候,陆清竹隐约看到有一辆马车飞奔而来,身子一轻,就感觉被人粗鲁的扔了上去,身子磕在硬邦邦的马车上,一阵疼痛,然后就没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陆清竹才感觉到身下剧烈的晃动,脑海里混沌迷茫,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一般,眼皮仿佛有千斤重,一直睁不开。 迷迷糊糊的思考了一阵,陆清竹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应该是在马车上,似乎还有男人交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可她现在又累又困,实在没有力气去分辨他们说的什么。 昏昏沉沉的睡了许久,陆清竹才觉得恢复了一点力气,挣扎着动了一下沉重的身子,才看到自己的手脚都被绳子捆住,明珠也躺在自己身边不省人事。 “明珠……”陆清竹试着喊了一声,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小声极了,轻飘飘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马车依旧还在不停地颠簸,陆清竹觉得自己浑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一般,好不容易恢复了一点神智,思考了许久,都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是什么人这么大费周章的掳她来? 陆清竹脑袋里过滤了一遍,她似乎没有和谁结过怨啊?把她挟持来,是想带到哪里去? 面对未知的一切,陆清竹不禁生出一股恐慌来,她十五年的人生,从未遇到过这种危险。上一次让她这样提心吊胆,还是三年多前在报国寺的时候。 她趁着万氏上香的时候,在山脚下玩,结果迷了路,认识了高月言。然而不等她们说几句话,就遇到一群抢人钱财的山贼。 好在那几个山贼也算有点良知,见她们两个半大的小姑娘,也没生出邪念,恶狠狠的抢了她们身上所有的钱财就逃之夭夭了。 陆清竹和高月言因此逃过一劫,才结成了莫逆之交。虽然没有危及性命,可还是给两个小姑娘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记忆。 -- 章节目录 第123页 每当想起那次的事,陆清竹还是心有余悸,时不时的还会担心自己再会遇到。没曾想,时隔几年,竟然又让她碰见这等倒霉事了。 而且照现在的情况下,明显是有人提前做好设计的,故意在那里等着她,然后将她迷晕带走。 马车往前走,一直没有停下的迹象,陆清竹心里的恐惧就越来越重,可手脚都被捆绑起来,根本挣脱不开,急得冷汗都流下来了。 马车被黑布挡住,她看不见外面的景象,只觉得周围越来越安静,越来越空旷,仿佛是在山谷里,连车夫驾车甩鞭的声音,都能听见回响。 又过了一会儿,陆清竹隐隐约约听见水声,很快就感觉到马车慢了下来,有人开始说话。 “大哥,前面就是码头了,船来了吗?”说话的人声音有些尖锐,透着一丝兴奋。 另一个更为低沉粗哑的声音说道:“放心吧,已经联络好了,咱们去了就立马开船。” “太好了!等干完这门大生意,咱们可就吃喝不愁了……” 陆清竹听的心惊肉跳,要去码头?还要走水路吗? 这是要把她们带到哪里去? 到底是谁,这么千方百计的把她迷晕?还要坐船? 陆清竹思绪混乱,现在脑袋里一片空白,根本不知该如何是好。 明珠这时也幽幽转醒,手脚被绑得疼了,忍不住□□了一声,待看清楚此刻的处境时,吓得大惊失色:“小姐……这、这是?” 明珠明显也是没有力气,虽然已经苏醒,可同样使不上劲,连说话都是气若游丝一般,只有脸上惊恐的表情,可看出她心里的害怕。 看到明珠醒来,陆清竹慌乱的心突然镇定了不少,低声安抚她:“别说话……先看看是什么情况,我们会没事的……” 她安慰明珠,也是在安慰自己。 虽然陆清竹也知道面前有更大的危险,但她现在不能慌,不能怕,不能露怯…… 否则要想逃出去,就更加困难了! 陆清竹咽了咽唾沫,紧紧的盯着车帘,随即便感觉马车停了下来,车帘被人粗鲁掀开,明晃晃的阳光十分刺眼。 陆清竹微眯着眼,便见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钻进马车,看到两人醒来,他愣了愣,然后阴森森的笑了起来:“醒了?正好!跟我走吧……” 陆清竹竭力控制住脸上的表情,让自己显得不那么脆弱:“我不走!你是谁?你们要带我去哪里?” 那个男人一声冷笑:“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 不等陆清竹再说什么,他已经伸出手来,拖着她下车,明珠惊呼:“小姐……” 陆清竹突然觉得天旋地转,已经被那个男人扛了起来,眼前倒映着一艘三层货船,有几个男人来来往往的抬着货物,看到她流里流气的吹了一声口哨,然后继续干活。 汗味和莫名的臭味钻进鼻子,陆清竹几欲作呕,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扛进了船舱,和明珠一起被扔在了一个没有窗户,堆满货物的小房间里。 门很快被锁上,房间里黑沉沉的,只能朦朦胧胧的听见外面说话声和脚步声。 狭小的房间里,那种令人窒息的恐惧感渐渐浮上心头,令人头皮发麻。 明珠吓得快要哭出来了,颤抖着唤陆清竹:“小姐……我们要被带去哪里?我好怕……” “你别怕,会有人来救我们的。”陆清竹忽略掉手脚上被绳子摩擦出的痛感,扯出一个惨淡的笑容,柔声说:“九王爷很快就会来救我们的,不会有事……” 这里只是一个偏僻的小码头,人烟稀少,那些人看到她们两个小姑娘被劫,也丝毫没有惊讶。很明显,这群人都是一伙的。 这么明目张胆的把人掳来,就是想借着出货做生意的借口,把她们带到别的地方…… 究竟是谁,设了这么大一个局来对付她? 第73章 失踪 不知为何,这么危险的时刻,她还能想起封景澜,对他有种莫名的信任,希望他能发现她已经失踪,会来救她吧。 不然…… 真的是前途未卜,生死不明了。 头一回遇到这样的情况,陆清竹心里也担心害怕,可看到明珠一脸苍白,默默流眼泪,不得不把恐惧压下去,尽量装得镇定一些。 封景澜陪着太子去未央宫时,正巧各宫的嫔妃刚散,帝后正准备用膳,太子硬着头皮上去,战战兢兢的把原委一一道明。 皇上听得眉头紧蹙,气得花白的胡须都在颤抖,最后怒不可遏的把手里的筷子一摔,呵斥道:“封承奕!你鬼迷心窍了是不是?” 被皇上指名道姓的责骂还是第一回 ,太子跟吃了黄连似的,苦哈哈的跪在地上告罪:“千错万错都是儿臣的错,父皇切莫因为儿臣气坏了身子。” 皇上咬牙切齿的瞪着他,怒意横生,更显威严:“你说你都干了什么蠢事?天底下什么女人没有,你要喜欢,朕挑了十个八个给你送去,你见色起意,怎么什么女人都敢睡啊?” 实在是太子身份特殊,身为一国储君,身负重任。暗中眼热嫉恨的人,也不在少数,若是那个舞姬是别人派来的刺客,或许太子十年前就已经死在温柔乡里了。 皇上心里气得不行,太子也大概是运气好,没被别人要了性命,还平白无故得了一个儿子,他都不知道是该心痛,还是气愤了。 -- 章节目录 第124页 “皇上息怒,您保重龙体啊!”皇后见皇上气得不轻,忙替他拍背顺气,安抚道:“您别跟这个逆子置气,伤了身子不值当!” 封景澜也在一旁打圆场:“是啊,父皇,其实这事说起来也不怪皇兄,避子汤是照常喝了,但那舞姬身体异于常人怀上子嗣,也是让人无法预料的。况且现在木已成舟,那个孩子都长大了,毕竟是皇兄的孩子,皇室血脉,还是带回京城的好!” 皇上的怒气撒了大半,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精疲力尽的靠在椅子上,目光沉沉的看着太子:“这是你闯下的祸,你自己看着办吧!” 皇后从宫女手里接过茶盏,送到皇上面前,柔声道:“皇上,那毕竟也是太子的血脉,咱们的孙儿,无论如何,总要给他一个正式的身份啊,没得失了皇家的体统。” 太子是皇后所出,他的儿子,便是她的亲孙儿,虽然乍一听这个消息有些难以接受,可之后便是激动兴奋。 太子和兄弟几个的子嗣运,实在太艰难了,长孙封珏自然也是她这个做祖母的心头宝,她既是皇后,更是母亲,自然盼着枝繁叶茂,儿孙满堂。 这些年,她明里暗里的也给太子挑了几个侧妃侍妾去,连太子妃都指了两个通房丫头给太子。然而,太子已经三十有五,膝下依旧只有一个儿子。 皇后心里焦急,却也无计可施,如今平白无故的又多了一个孙儿,而且还已经长大了,心里自然是欣喜胜过埋怨了。 太子妃最是贤良淑德,只是多了一个孩子,肯定不会多说什么,等把孩子接回京,若是太子妃心生芥蒂,不愿抚养,她便把人接到宫里亲自照看。 皇上到底还是妥协了,一时的怒发冲冠后,也渐渐冷静下来,仔细一想,多一个孙子,也并不是坏事。 只是等日后公布身份的时候,太子难免要丢些脸面了。不过他一把岁数,丢面子也没什么大不了,反正孩子都这么大了,再隐瞒也没什么意义了。 太子告退回府里和太子妃商议此事,封景澜留在后面陪帝后二人用了午膳,没了碍眼的长子在,皇上这才心平气和的和幼子说话:“你看你皇兄,如今有两个儿子了,你的婚事也该抓紧了。” 封景澜眼前一亮,忙问:“那父皇打算什么赐婚?” 皇上顿时哭笑不得:“你等不及了?” “这是自然。”封景澜没有半点害臊,自打生出想娶陆清竹的念头,他便觉得每一日都过得格外漫长,如今更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娶她为妻了。 皇上觉得无奈,又颇为欣慰,封景澜若是成亲,也算了了他一桩心事:“明日朕就下旨,让钦天监看看吉日,就定在……明年正月里吧!” 三个月不算长,甚至是有些仓促了,通常一般人家成亲三书六礼,到洞房花烛,也要小半年的时间。不过既然封景澜着急娶亲,成人之美也没有什么不好,皇宫里什么都有现成的,不怕失了体面。 皇上金口玉言,自然就算是确定了下来,封景澜尤为欢喜,兴高采烈的出了宫,打算骑马去陆家告诉陆清竹这个好消息。 然后等他到陆家时,门房说二小姐并未回府。 午时已过,陆清竹还没回府? 封景澜找到驾车的马夫,才知道中途陆清竹下车的事。 他心里七上八下的,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封景澜连陆家的大门都没进,翻身上马去了高家,高嘉行正好和盛兰舟在讨论来年春闱的事,忽然听说九王爷上门,都是一惊。 没有想到封景澜进府,是去向高月言打听陆清竹的行踪,然而高月言也是一脸茫然,今日她也并未见过陆清竹。 高嘉行见封景澜眸光锐利,面沉如水,担忧道:“王爷,发生什么事了?陆二小姐怎么了?” 盛兰舟动作一顿,眼底掠过一丝惊讶,下意识的看向封景澜。 “不知道……我不知道她去哪里了,没找到人……”封景澜眉头紧锁,眼底有沉沉的光。 见此,高嘉行连忙说道:“王爷别着急,先让人去找找吧,或许陆二小姐是去了哪位闺阁好友家。” 封景澜摇头,这不大可能,陆清竹从小到大的人生轨迹,他早就打听清楚了,知道她并没有几个闺阁好友,相交最深的只有高月言了,连高家她都没来,更不可能去别处了。 封景澜的好心情消失殆尽,最后一点耐心也一点点磨灭了,面无表情的叫来叶秋,冷声吩咐:“派暗卫出去打听阿竹今日的行踪,有任何线索都来告诉我。” 封景澜声音冷凝,夹着一股风雨欲来的气息,叶秋不作迟疑迅速领命。 “王爷坐下歇一歇吧,很快就能知道结果了。”高嘉行深知暗卫的办事能力,封景澜亲自培养的人,连宫里的御林军都比不上。 陆清竹离开皇宫才两个时辰,只要稍加打探,便能知道她的行踪。 盛兰舟一直默默无声的坐在一边,面色虽然不悲不喜,依旧淡然,可他端着茶杯有些用力的手,表露了他心里的想法。 但此刻也没人注意到他的异常,直到半个时辰后叶秋慌张的带来消息,盛兰舟才猛地!变了脸色。 “启禀王爷,半途陆小姐和婢女明珠下了马车,在街上逛了一阵,在回去的路上遇到几个乞丐,后来便没了踪影。但是不久之后,有人在城门口看见两个衣衫褴褛的男人,驾着马车匆匆出城。” -- 章节目录 第125页 京城大大小小的角落,都悄无声息的潜伏了许多暗卫,不止是封景澜,别的王爷公侯同样如此。只要肯想办法,自然能打听到这些消息。 封景澜的眼神在一瞬间变得格外冰冷,俊朗出尘的容颜,染上骇人的戾气:“我去找她!” “王爷。”盛兰舟忽然站了起来,正色道:“我跟你一起去吧。” 封景澜微微讶然,看到盛兰舟复杂的神情,没有多说什么,无声的颔首应了。 封景澜一出高家,迅速吩咐叶秋调遣了六十名训练有素,身手不凡的护卫,快马加鞭出了城。 这些护卫皆是出自御林军,皇上特意拨下来守卫九王府的。封景澜才开府不久,那些人也才来,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城门口,九门提督郭明正在城楼巡逻,忽然见九王爷一身杀气,和盛世子领着一支士兵而来,惊得差点没从城楼上掉下来。 “王爷,世子……您这是做什么?发生什么大事了……”郭明战战兢兢的从城楼上下来,封景澜凌厉的眼神看过来,忍不住的双腿发软。 想他郭明好歹也是堂堂九门提督,从军也有二十余年,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偏偏见着封景澜,心里就怕得不行。 “本王未来的王妃失踪了,两个时辰前有人看到,有几个人把她和侍女一起劫走了。” “王王王……王妃?”郭明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九王爷什么时候有王妃了?他说王妃被人劫走了,这又是怎么回事? “那、那末将派些人跟您一起去寻……未来王妃?”好在郭明的脑子转得很快,封景澜当然也不会拒绝,一马当先飞奔出城。 盛兰舟冷冷瞥了郭明一眼:“人在提督大人的地盘上被掳走,大人还是多出点力吧!” 郭明心中一凛,被盛兰舟这么一说,原本打算只带五十人去意思意思走个过场的,立刻吓了一跳,赶紧吩咐下属,带了一百人跟在九王爷后面。 这下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了,希望那位未来的九王妃不要出事,不然他这头上乌纱帽,也别想要了! 作者有话要说:卑微作者瑟瑟发抖跪求收~求评~求地雷~ 另外仙侠预收《仙路迢迢》求收藏,预计六月初开。 每次临近成亲,她的未婚夫就因功德圆满,渡劫飞升。接连把四个未婚夫送上天,是什么体验?当她有朝一日也飞升天界,遇见那么多眼熟的人,是什么体验? 第74章 营救 陆清竹在极度精神紧绷和恐惧的情况下,一直保持着警惕,即便手脚被捆得太久已经麻木,还是不敢松懈。 明珠哭了一场,此刻竟然也能睡着,她苍白的脸上还挂着泪水。陆清竹紧绷着一根弦,一直盯着紧闭的门,心中默默祈祷有人可以来救她们。 货船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开始前行,摇摇晃晃的感觉令她胸口沉闷,几欲作呕,但现在午时已过,腹中空空如也,根本吐不出什么。这般颠簸,只觉得头晕眼花,头疼不已。 耳边有浪花激起的声响,还有偶尔轻重不一的脚步声。 陆清竹靠在墙壁上,一颗心随着漂流远去的货船,越来越紧张。 等到房间门被打开的时候,一个矮小的身影伴随着一股恶臭扑面而来,陆清竹一颗心瞬间提到嗓子眼。还没适应过来外面的光线,门已经被砰的一声关上了。 “小美人儿,我来了……”那人声音沙哑难听,身穿灰衣,浑身臭味,露出一脸污秽的笑容,搓着手色眯眯的过来。 陆清竹认得他,是马车上强行把她扛下来的那个男人。 一听他轻浮下流的话,陆清竹就明白他要干什么了,明珠突然被惊醒,吓了一大跳,还没回得过神,那个男人突然朝陆清竹扑了过去。 被一个丑陋凶恶的陌生男人抓住,陆清竹吓得肝胆俱裂,魂飞魄散,尽管她用力的挣扎,还是以卵击石,那个男人已经开始动手扯她的衣裳。 “啊!你放开我,你这个畜生……”陆清竹手脚都被捆着,加上一整天没活动,根本无法反抗。 明珠见此,不顾一切的支起身子,跪在地上,脑袋用力往那个男人身上一撞。那人没有防备,被撞了出去,碰到了旁边的货物,噼里啪啦的散落了一地。 陆清竹虽不是王公贵族的千金小姐,可自小也是学习四书五经琴棋书画,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何曾见过这般下三滥的奸恶之人。 今日为了进宫,她特意穿一身丁香色的衣裙,梳了整齐的发髻。可这会儿,她青丝凌乱,衣襟微敞,裙摆上都是泥土,头上的那些珠钗步摇,早就不见踪影,大概早在她昏迷的时候,就被那些人给抢走了。 那个灰衣男人恼羞成怒,一脚踢开面前的障碍,直接一巴掌甩在明珠脸上,恶狠狠的瞪着她:“敬酒不吃吃罚酒,竟然敢打老子,老子那群兄弟可没见过你们这么如花似玉的姑娘……信不信,老子都让他们来玩一玩?” 明珠被一巴掌打的头晕眼花,流着眼泪不敢说话,却还是以十分困难的姿势挡在陆清竹面前,捍卫她的安危。 这点不自量力的动作落在那个男人眼里尽是嘲讽,色气一笑:“小丫头,就凭你也能拦住我?你们小姐,老子看上许久了,卖到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可真是暴殄天物,还不如提前让老子爽一爽……” 说罢,便又要开始动手,陆清竹看清了他的动作,还没来得及细想他说过的话,拼命往旁边一闪,那个男人失了手,尤其得恼怒。 -- 章节目录 第126页 今日从把陆清竹掳来的那一刻,他就迫不及待的想摸一摸亲一亲这小美人。他过得是风餐露宿,刀口舔血的生活,这一辈子,哪里见过这么娇滴滴的女人。 好不容易干到这门大生意,他不甘心花儿似的美人卖到边关苦寒之地。看这养在后宅的大家闺秀,就知道她一定是个雏。 那滋味,比妓院里那些庸脂俗粉,千人枕万人尝的女人,应该还要美妙许多吧…… 他如此想着,就愈来愈觉得心上一片火热,控制不住心里蠢蠢欲动的欲念,如狼似虎的眼神,肆无忌惮的落在陆清竹白里透红的脸颊上。 还未来得及有动作,忽然听见外面一声惊呼,有人突然来拍门,声音惊惧不安:“大哥,大事不好了……” 突然被打断了好事,那个灰衣男人十分不悦,冲着外面嚷嚷:“屁得大事,等老子解决……” 话还没说完,又是一声惨叫声传来,房间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小喽啰双腿发抖,颤抖着声音道:“大、大哥……有有官、官兵……” 灰衣男人脸色赫然大变:“你说什么?” 那个小喽啰吓得面如菜色,口齿不清:“官兵来了……有五六艘大船,我我们被包围了……” “蠢猪!怎么不把船开快点!”那个男人破口大骂,眼底有一丝惊慌掠过,目光落在陆清竹身上,忽然变得凌厉冷血,一把扼住她的咽喉,咬牙切齿的问:“你到底是谁?说,那些官兵是不是你引来的?” 陆清竹突然被掐住了脖子,瞬间无法呼吸,原本有些苍白的脸颊,猛地涨红。有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几乎要窒息而死了。 那个灰衣男人紧紧皱着眉,看到陆清竹的反应,黑黢黢的脸上杀意渐出,明珠惊叫去要去救主子,却根本无法靠近。 那个灰衣男人突然不知想到了什么,一下子松了手。终于有空气钻进嘴里,陆清竹立马咳了起来,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还不等她从脖颈的疼痛中缓过神来,被绳子束缚的双脚突然动了一下。 紧接着,一把散发着寒光的冰冷的匕首架在了脖子上,陆清竹的身子顿时一僵,她已经感受到自己纤细的脖子与那把匕首紧紧挨在一起,只要她乱动,立刻就会血溅当场。 “说,外面都是些什么人?” 陆清竹紧张咽了一口唾沫强行镇定下来,小心的回答:“我不知道……我没看到人,不知道是谁!” 那个灰衣男人咬着牙,警惕的看着陆清竹,从她的眼神和表情里,并未看出什么异常。 可他不敢大意,拽着陆清竹起来,把匕首贴在她脖子上往外移动:“让他们放我们走,不然……我要了你的命!” 听到这话,陆清竹知道他根本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去。 她说的是实话,并不知道是来了,听那个小喽啰说有五六艘船,那来的人必定不少,是谁大费周章,不惜千里迢迢的来救她?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今天有急事,忙了一整天,实在累得睁不开眼,挤出最后的时间强打精神写了一点。字数有点少,大家先凑合看,明天会补上! 第75章 命悬一线 然而此时,她的双手依旧还被束缚着,脚上因为被捆得太久勒出伤痕,久未活动行动很是艰难。但她的性命危在旦夕,脖子上贴着冰冷的匕首,能够感觉到脖子上随着心口一样,跳动得越来越厉害的血脉,根本顾不上那一点疼。 那个灰衣男人自知已经是穷途末路,眼下还不清楚外面船上人的身份和数量,他们这艘船上只有二十余人,根本无法抗衡。 如今唯一的出路,就是他手里的这个女人,那些人是为她而来,必然有所忌惮。只要将她挟持住,他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外面忽然有惨叫声此起彼伏,灰衣男人还没反应过来,一支支带着锋芒的锐利的箭矢,穿过窗户射进不远处的墙上。 他心里一片冰凉,竭力压抑住心里的惶恐,手上的匕首更贴近了陆清竹的咽喉,他心一沉,扬声朝外面吼道:“都给我住手,否则我杀了这个女人!” 身后,吓得浑身发颤的那个小喽啰见此,也仿佛看见了希望一般,也赶紧把明珠拽起来,提着剑比在她脖颈间。 明珠何曾遇到过这样的事,吓得直翻白眼,眼看着就晕过去。她虽是奴婢,可近身伺候主子,自小在深宅大院里安安稳稳的,哪里会料到现在竟然会有一把剑抵在脖子上。 她知道自己要是乱动一下,那把剑必定会割破她的喉咙。 明珠尽力让自己不露出胆怯,可到底还是不争气的哭了出来,呜呜咽咽的哭声落在那个灰衣男人耳朵里,格外的难听,令人心浮气躁。 “你再哭,我立刻要了你的命!”他一声怒喝,明珠果然吓得血色全无,不敢再哭了,他冷笑了一声,果然是主仆有别,看他手里的这个女人,这么艰难的情况下,还能保持镇定,实在令人刮目相看。 如果不是在这么危险的情况下,他或许还要生出几分赞赏,日后将这个女人据为己有也不是一件坏事。然而此时他自己身处危险之中,已经顾不得男女之间的那点破事了。 他们的这艘货船出航已经有快一个时辰了,没想到这样也会被追上。他又气又急,一手抓住陆清竹捆在背后的手臂,一手紧紧的握住匕首,小心翼翼的往外走。 -- 章节目录 第127页 好不容易走到了甲板上,便看见有几艘和自己差不多的大船团团围住。每一艘船上都有十来个身着盔甲的弓箭手,看见他出来,立刻拉弓搭箭,直直的对着他。 灰衣男人心中咯噔一声,暗叫不好,视线迅速一扫,便看见离自己大约有三丈远的船上,站着一个身穿黑衣,身形颀长的年轻男人。 大风将他的长发吹得上下飞扬,锋利的眉,深邃的眼,在日光下格外夺目,散发着一股冷冽高傲的气息。 他张了张嘴,冷漠平静的声音蓦然响起:“放了她!” 他的声音并不大,甚至是没有情绪起伏的,然而那个灰衣男人还是听出了一丝危险的意味。 虽然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但看他一身高贵的气质,就知道并非寻常人,灰衣男人心中暗道不好。一面骂自己运气不好,接了这门生意,竟然招惹了这样的大人物,一面又开始想方设法的寻找办法脱身。 他抬起下巴,手里的匕首用了几分力度,大声冲着封景澜说道:“别过来,否则我立刻杀了她……” 锋利无比的匕首很快在陆清竹白皙的脖颈上留下一条血痕,陆清竹微蹙着眉,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远处的封景澜看到这一幕,几乎目眦欲裂,眸中寒意迸发,双手紧紧握拳,一动不动的盯着那个黑衣男人,沉声道:“你若再敢动她一分,我要了你们所有人的狗命!” 这船上有二十余人,都是一些打家劫舍,伤天害理的恶人。除了刚才被射杀的几个,还至少有十人,此刻全部都聚集在甲板上,躲在黑衣男人后面寻求庇护。 “你要动手,大不了我们同归于尽。”灰衣男人手上有人质,自然有恃无恐,看那个人紧张的样子,就知道他肯定在乎这个女人:“她现在在我手里,只要我动一动匕首,她马上就成了一具尸体!” 封景澜勾了勾唇,露出冰冷的笑容,俊朗的五官染上一抹戾气,他幽幽一笑,带着骇人的气息,仿佛来自地狱残忍嗜血的修罗。 他静静地凝望了一阵,淡淡开口:“那你想要如何?” 感觉到封景澜的妥协,灰衣男人心中一喜:“让我离开,我自然会放她。” “让你离开?”封景澜挑了挑眉,眼中寒意更甚,他看着那个灰衣男人,轻轻吐出几个字:“好啊……” 说罢,封景澜左手微微一抬,修长的手指一动,无数的箭矢伴随着强劲的风力突然而至。 惨叫声顿时响彻云霄,灰衣男人反应过来时,除了他和挟持着明珠的那人,其余的兄弟全部身中数箭,倒在地上哀嚎连连,血流不止。 灰衣男人神色剧变,手里的匕首不直觉的用了力,陆清竹感觉到脖子上越来越疼,一股温热缓缓流下浸透了胸前的衣襟,让她有些站立不稳了。 不远处的封景澜看到这一幕,险些维持不住面上的镇定,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控制住心中爆裂的惊慌无措。 好在下一刻情势突然转变,在那个灰衣男人还未回神之时,一个身影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靠近,一掌拍在他握着匕首的手臂上。 灰衣男人一声惨叫,手里的匕首应声而落,他的手臂也被一个丰神俊朗的男人瞬间卸下。 动手的人是盛兰舟,封景澜等的就是这个时候,他故意和那人周旋,转移他的注意力,目的就是让盛兰舟悄悄从后面靠近。 好在那个灰衣男人慌乱害怕,已经失去理智,完全没有注意到盛兰舟,这才能够成功。 然而封景澜却不料此时发生了意外,那个灰衣男人虽然受了伤,可另一只手紧紧拽着陆清竹,大有鱼死网破,同归于尽的想法。 后面有船靠近货船,恰好江上有浪打来,两艘船撞在了一起,货船猛地晃动了一下,灰衣男人趁着颠簸的力道,拉着陆清竹往甲板边缘而去。 陆清竹只来得及看清面前波澜汹涌的江水,下一刻冰冷的水霎时间湿透了全身,无边的恐惧扑面而来。 她的手被捆着,根本挣脱不开,掉进水里无疑一死,江水钻进眼睛口鼻里,根本来不及呼救,就沉了下去,这一刻她只感觉到无数的水往肚子里灌,几乎已经无法呼吸。 她绝望的那一刻,看到水中一抹黑影,接着有柔软的什么东西贴上她的唇,牙关被撬开,开始给她渡气,被捆住的双手也很快被解开。 但今日这么一遭,陆清竹经历了前所未有的绝望,格外的疲惫,被人拖出水面的那一刻,便彻底晕了过去。 封景澜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丝毫顾不得浑身湿透,将陆清竹抱到船上,等按压了她胸口,看她吐出污水,面色渐渐恢复了红润,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随行的婢女立刻将陆清竹带到房间里换下衣裳,太医去把了脉,道了一声无碍,封景澜紧锁的眉头,才舒展开来。 盛兰舟看到这一幕,心中微微酸涩,驻足停留了片刻,无声的退了出去。 今日听闻陆清竹失踪的消息,他心中的着急丝毫不亚于封景澜,然而,再多的不安和担忧只能藏在心里。 他没有资格陪在她身边,如今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默默地看着她安然无恙,只要她没事,他便能放心了。 至于别的…… 总会有人永远陪着她。 盛兰舟走到甲板上,那个灰衣男人被救了起来昏迷过去还没处置,而那个劫持明珠的小喽啰,早就吓得屁滚尿流,瑟瑟发抖了。 -- 章节目录 第128页 盛兰舟暗沉的黑眸里闪过一丝杀意,他看了眼地上的两个人,身形一闪,抬手从身旁侍卫的手里抽出一把利剑,剑影一起,地上的两人已经没了气息。 他掩去身上的杀意,把还滴着血的长剑往地上一扔,沉声道:“扔到江里,喂鱼……” 九王爷心上人失踪的消息不胫而走,还不等陆二小姐回府,已经不少人在陆家门口看热闹。 陆清荷听闻这个消息时,气得将手里的毛笔往桌案一扔,画了一半的秋月图顿时染上了污渍,黑漆漆的像是她此刻的心一样。 怎么会这样? 陆清竹凭什么这么好运,明明都已经在江上了,怎么还会被救下来? 再晚一天,她就会被到边城去,到时候什么威胁都没了。 为什么这个时候,封景澜竟然还能神通广大的找到她? 如果九王爷如此的深不可测,是不是连那些掳走陆清竹的人都能查到来历?到时候,岂不是她也会被牵连进去? 陆清荷莫名有些心慌,默默安慰自己,这事她做的很隐蔽,人是陆长鸿找的,并没有透露过身份,哪怕是九王爷也不会查出什么。 陆清荷自我安慰,将已经脏污的画揉成团,往地上一扔,随即便被别人一脚踩住。 她一抬头,便看见云霞惊慌失措,带着泪痕的脸:“小姐,大事不好了……” 陆清荷秀眉轻蹙:“发生什么大事了?” 云霞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泪流满面:“小姐……庞将军遭山贼偷袭受了重伤,原本已经见好,可昨日回京路上口吐鲜血,太医说已经救不回来了……” 庞将军是称呼庞卫,陆清荷自然是知道的,可这一刻,她却觉得格外的陌生,一时间竟然反应不过来云霞口中的庞将军是谁。 她呆呆的问:“你是说……庞卫?” 看到云霞点头,陆清荷终于回过神来,心神惧荡,仿佛当头棒喝。 “不、不会的……他好好在抚州,怎么会受伤……”怎么会伤重? “小姐,您去庞家,见一见将军吧……至少也要见他最后一面啊!”云霞的声音唤了陆清荷的思绪,她连衣裳都来不及换,匆匆往庞家去。 一路小跑累得气喘吁吁,陆清荷都一直不敢相信,等到了庞家,在庞夫人失声痛哭中,她终于见到了心心念念的未婚夫。 庞卫五官端正,身形高大,有着让人过目不忘的俊美容颜,是极难得的少年英杰。 然而此刻,他却脸色苍白,不省人事的躺在床上,形容枯槁,即将不久于人世。 在看到庞卫的那一刻,陆清荷的眼泪不受控制的掉了下来,她慢吞吞的移到床边,轻声呢喃:“庞卫……我来了,你怎么不睁眼看看我?” 可惜庞卫一直没有动静,连眼皮都不曾颤动一下,若不是看到他还微微起伏的胸口,陆清荷还以为他已经死了。 她等了一年,这一年来,和庞卫紧靠的一封书信联系,她等了许久,有时候两三个月都无法收到回信。 她日复一日的等待,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可以站在庞卫身边,与他白头偕老。 她的嫁衣早就已经绣好,上次剪坏的盖头,也重新绣了一个,是吉利的龙凤呈祥。 满打满算还有两个月多的时间,他们就能成亲,她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就等着庞卫来娶自己。 然而没想到时隔一年的相遇,竟然是这样的场景,庞卫仅存一息,再也无法回应她说的话。 庞夫人哭得声嘶力竭,晕厥了几次,醒来又扑在床头大声哭喊:“我的儿啊……你怎么就成了这样,你这是要我的命啊!” 陆清荷听着刺耳的声音,心中渐渐沉重,看了一眼毫无反应的庞卫,低声道:“夫人,您别哭了,吵着他睡觉了。” 庞夫人哭泣的声音戛然而止,泪眼朦胧的看着她,伸手擦掉了眼泪,从地上起来拽住了陆清荷,语气冰冷:“是你!是你!是你克了我的儿子,你这个扫把星……你还没过门,怎么就克我儿子呢……” 陆清荷睁大了眼,难以置信的看着庞夫人:“你说什么?” 庞夫人从来没有这么疾言厉色骂过她,在她印象里,庞夫人一直是个温柔随和的长辈,待她一直很好,每次见了,都是各种嘘寒问暖,连重话都不曾说过一句。 这才几天,她的态度,怎么就完完全全变了样? 第76章 望门寡 庞夫人情绪激动,虽然没有再哭,却是一个劲的骂陆清荷命中带煞,与儿子八字不合,是她命太硬,才会克了庞卫。 陆清荷又悲又怒,如玉的面庞上还有晶莹的眼泪,耳边充斥着庞夫人尖锐的责骂声,她心里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也随之流逝。 床上昏迷不醒的庞卫突然动了一下,陆清荷眼尖的看到,又惊又喜,不顾庞夫人恶意的辱骂,小心的唤了一声庞卫。 庞卫眼皮颤了颤,然后幽幽转醒,眼睛里一片迷蒙,他的目光落在陆清荷身上,渐渐有了光亮。他动了动嘴,还未张开就猛地一咳,喷出一大口鲜血。 陆清荷放在被子上的手瞬间溅上了一团温热,庞卫白色的里衣被鲜血染红,看起来格外的触目惊心。 庞夫人尖叫一声,撕心裂肺的喊道:“来人,叫大夫啊……” 然而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庞卫伤及心肺,已经是强弩之末,无力回天,很快便闭上眼,咽下最后一口气。 -- 章节目录 第129页 陆清荷怔怔的握着庞卫的手,感受着他越来越冰凉的身躯,心上也像是结冰了一般再无波动。 “陆清荷,你这个扫把星,都是你……都怪你,是你!是你克死我儿子,我要杀了你……”庞夫人彻底崩溃了,扑到陆清荷身上对她拳打脚踢,陆清荷尚在愣神,来不及反抗,脸上狠狠地挨了一巴掌。 来不等她作何反应,庞夫人因为情绪悲痛,再次晕了过去,三大五粗的庞勋沉着脸让人把妻子送下去,看到躺在床上已经没有呼吸的爱子,心痛不已。 好半晌,才艰难的开口:“清荷丫头,你别和你伯母计较,她……也不容易……让你受委屈了!” 儿子没了,最伤心的人莫过于父母了。庞勋虽然也难过,可也不像庞夫人那样激动,早在收到庞卫重伤的消息后,他就有心理准备了。 但庞夫人和陆清荷不知情,都是昨日庞卫回京后,庞夫人才看到儿子重伤昏迷。 好好的一个家变成了这样,实在令人措手不及,眼看着还有两个多月就要办喜事了,他还等着抱孙子,哪曾想…… 庞勋心中悲痛欲绝,不知该如何和陆清荷说了。 她还是个大姑娘,没进门未来夫婿就惨死,将来难免让人诟病。不过陆家和庞家是至交,陆清荷如果想进门,他们也能把她接进来,以少夫人的身份养她一辈子。如果她想另外嫁人,一年过后自有好的人家任她选择。 庞勋考虑着怎么开口,陆清荷已经颤巍巍的起身,脸上赫然印着清晰的手掌印,衣袖上沾了庞卫的鲜血,头发也凌乱不堪,看起来颇有几分狼狈。 “庞伯父,我先回去了,烦请您好好处理庞卫的身后事,我明日再来看他……”陆清荷声音沙哑,目光呆滞,僵硬的转过头,再次看了看庞卫,滚烫的眼泪流下来,连心都湿透了。 陆清竹昏迷了两个时辰,醒来时,是在回京城的马车上,封景澜就坐在一旁闭目养神,他双眉间微微皱起,几缕黑发贴在下颌上。 马车晃动了一下,他蓦地睁开眼,眼中尚有凌厉的光,待看到陆清竹醒来时,才生出了温度,轻轻一笑:“你醒了!” 陆清竹尚有一些无力,坐起身时才摸到脖子上缠了厚厚的纱布。手脚上有淤青的地方,也已经上了药,有淡淡的一股药香味。 “我没事了?” 封景澜眸光微闪,温声道:“有我在,你不会有事。” 封景澜虽是这样说,但陆清竹还是心有余悸,劫后余生来不及欢喜,便有疑问涌上心头:“王爷你能查到是谁动的手吗?” 封景澜顿了顿,把陆清竹的手握在掌心,脸上有怒气:“自然是能的,不管是谁,他敢动你,就不得好死!” 陆清竹鲜少在封景澜身上感受到这般骇人的戾气,让她心中一震,转而伸出另一只手覆盖在他手背上,柔声说道:“我没事了,你别担心。” 封景澜垂眸看着她的动作,不禁哑然失笑,浑身冷冽的气息顿时消失:“我已经让人进宫去,等会回去赐婚的圣旨就能下来,婚期在明年正月,一应赏赐和聘礼很快也会跟着送去。” 陆清竹面露讶然:“这么快?” 她还没想好这么快嫁人呢! 封景澜睨她一眼,声音清冷:“你不愿意?” “当然不是。”反正迟早有这么一日,今日封景澜不顾一切的来救她,已经让她心生感动了,这么说起来,嫁给他似乎也不是一件坏事:“嫁便嫁吧!” 封景澜莞尔,情不自禁的靠近她,在她额上亲了亲。 陆清竹的脸颊瞬间绯红,一把推开他,嗔怒道:“你干什么!” “亲你啊。”封景澜笑容满面,犹如芝兰玉树,俊美无双。 事情如封景澜说的那般,马车才到陆家门口,便有许多人簇拥着一位面白无须,手持拂尘的大内太监过来。 见到封景澜,那太监先是行了礼,脸上是无懈可击的讨好的笑容:“九王爷,奴才奉皇上之命前来宣旨,请陆二小姐接旨!” 陆清竹心中一震,愕然不已,还是封景澜笑眯眯的拉着她跪下,才听大内总管宣读圣旨:“朕之皇幼子景澜人品贵重,行孝有嘉,文武并重,已过弱冠。今有工部右侍郎陆通之二女清竹,值及笄之年,品貌端庄,秀外慧中,故钦定为皇幼子景澜之嫡妻正妃,择吉日大婚。钦此!” 明黄色的圣旨捧在手心里,陆清竹看着上面的金丝龙纹,这才如梦初醒,忙着磕头谢恩。 封景澜没有进门,他要去调查挟持一事,陆清竹自己进了门,还未回漪澜院,就听过往的丫鬟婢女小声说着什么。 青柳和紫云出来接她,便说了庞卫受伤身亡一事。 陆清竹震惊不已,目光复杂,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庞卫英俊温和,年少有为,她也曾见过许多回,抛去别的不说,庞卫与陆清荷真真天造地设,郎才女貌的一对。 当初,她还曾羡慕过,长姐身为嫡女,才能配得上庞卫这样的人。她曾感叹自己前途渺茫,穷途末路,若不是后来遇见封景澜,一切都会不一样。 她心里虽然不喜欢陆清荷这个姐姐,可毕竟是血脉相连的亲人,到底还是有一点温情。 眼看着就要成亲了,结果未婚夫却重伤去世,风光无限的未来庞少夫人,一朝成了人人惋惜的望门寡。 -- 章节目录 第130页 陆清竹一时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同情或者惋惜都有。一向心高气傲的陆清荷,经历了这次灾难,怕是要跌落谷底吧。 听说陆清荷回来的时候失魂落魄,浑身是血,连最注重的仪态都顾不得,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哭的撕心裂肺。 陆庞两家到底也是姻亲,未来女婿出了事,陆通自然要上门的,万氏则留在府中安慰陆清荷。 陆清荷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理人,万氏喊了一阵无果,垂头丧气的坐在地上,低声呜咽:“我苦命的女儿啊!怎么就成了这样呢……” 至今她都接受不了庞卫突然离世的事实,明明年前她见未来女婿的时候,庞卫还是一副风华正茂,气宇轩昂的模样。 她心里还无比的自豪骄傲,能和庞家结亲已经足够令她扬眉吐气。哪里料到,见庞卫最后一面竟然是看到的尸体。 陆清荷一直是喜欢庞卫的,如今却落了个这样的结果,万氏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夜里更深露重,临近子时陆通才带着一身寒气回来。 他搓了搓冰凉的手,看着陆清荷紧闭的闺房,无奈的叹息:“可惜了,可惜了……” 万氏明白他在可惜什么,心里酸涩极了,此刻的感觉就像是通往前方的路被人摧毁,跟只无头苍蝇一样原地打转,无奈又茫然。 庞卫死了,陆清荷的名声自然也会受损,毕竟是还未过门的媳妇,落个望门寡的名声实在不大好听。而且眼下,两家关系也算不错,陆清荷怎么着也得守个一年孝。 万氏就怕将来有人对陆清荷指指点点,影响她将来的姻缘。 想到这些,万氏的眼泪就又掉了下来:“这都是些什么事啊……我的清荷怎么就成了望门寡了呢!” 庞卫伤重去世和皇上给九王爷赐婚两件事,同时在京城掀起了轩然大波,偏偏这两件事还都和陆家有关。 陆通这个时候的心可真就是分成了两半,一边为嫡长女失去优秀的未婚夫而悲伤,一边又因为皇上下了圣旨真正成为皇亲而激动。 同僚有人对他说节哀,有人跟他道恭喜,陆通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打翻了五味瓶似的,随口就敷衍了过去。 谁知道两件事会有这么凑巧,长女的未来夫婿刚身亡,二女的赐婚圣旨就下来了,陆通现在叫苦不迭,哭笑不得了。 其实给封景澜和陆清竹赐婚的圣旨,皇上早就拟好了,封景澜临时派人进宫去请旨,便很快有人来宣读圣旨了,偏偏同一时刻,庞卫重伤不治身亡了。 旁人看着总觉得这其中有些微妙,姐姐才没了夫婿,妹妹就飞上枝头变凤凰,成了未来的九王妃,说起来,难免让人唏嘘。 第77章 吊唁 庞卫伤亡的事很快人尽皆知,皇上为表抚恤,下令让太子与皇长孙一同到庞家吊唁。太子和皇长孙亲临,这已经是莫大的殊荣,庞勋自然感恩戴德,亲自迎接。 但白发人不能送黑发人,太子身为长辈只是远远一观,安慰憔悴的庞勋夫妇。封珏倒是亲自到庞卫灵前,上了一炷香,他看了看棺材里毫无声息的人,沉重的叹了一声气。 他与庞卫也是相识多年,自幼相熟,只不过后来庞卫领了外差离开京城,便甚少见面了。上回见他还是在皇宫,领旨前往抚州。 庞卫少年得志,意气风发,一心想着出人头地,为民除害。哪曾想,如此优秀完美的人却落了个这样的下场,谁也不知明天和意外,究竟哪一个会先来! 今日走庞家一遭,封珏心里沉甸甸的,不知是因为庞卫英年早逝而惋惜,还是因为自己的人生感到黯然。 出庞家时,太子先行回家,封珏本来想去一趟九王府,却不想在门口碰到盛家两兄弟,盛兰舟面露沉重,一向招摇过市的盛兰洵,脸色也难得严肃了几分,他们和庞卫都有几分交情,上门吊唁也是理所应当。 封珏心中有几分悲凉,低声道:“你们进去看看吧。” 总归也是昔日好友,此时一见,便再无来日。 盛兰舟应了一声好,抬脚往里走,封珏却转过头,看了看盛兰洵的背影,眼中有暗芒涌动,情不自禁的开了口:“兰洵,你等等。” 盛兰洵停下脚步,一脸困惑:“怎么了殿下?” 盛兰舟也驻足朝他看过来,封珏抬了抬手,看了盛兰洵一眼,眸光渐渐平静。半晌才摇摇头,淡淡一笑:“没事,你们进去吧!” 盛兰洵不解的挠挠头,小声咕哝:“殿下你真是很莫名其妙啊!” “兰洵。”盛兰舟低斥一声:“不得无礼!” 封珏到底什么话都没说,目送着盛兰舟盛兰洵兄弟俩进去,才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开。 遇到盛兰洵后,封珏的心情变得极差,连九王府都没去,直接回了太子府。进了后宅,封珏本来准备去向太子妃请安,才进了院子,就听见瓷器摔碎的声音。 太子妃带着哭腔的声音飘了出来:“殿下如今春风得意,这是来逼我了吗?” 太子道:“我何曾逼迫过你,父皇母后不都说过了吗,如果你不愿意养那个孩子,就把他送进宫去,不会让你为难!” “这不就是逼我妥协吗?我若不接纳,往后我这太子妃如何自处,说出去还不是让人笑话我不容人,连一个庶子都不能接受。”太子妃默默流眼泪,平白无故多了一个庶子,实在让人难以接受,她本不是这么斤斤计较的人,可现在却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怨气。 -- 章节目录 第131页 她辛辛苦苦操持这个家,尽心竭力的伺候公婆,大度善良,做出太子妃应有的表率。 太子子嗣稀薄,皇后心中着急,太子妃顺应婆婆的意思,挑了几个几房侧妃妾室,丈夫身边整日围绕着一群莺莺燕燕,她也不曾生出嫉妒。 可一听到太子除了长子还有别的儿子,而且马上就要接他回来,从此封珏就要多个弟弟,也要多个皇孙殿下。 太子妃心生恐慌,那个孩子的出现,会不会威胁到封珏的地位?将来皇太孙的位置,会不会失之交臂,落到那个来历不明的庶子头上? 太子妃泪眼婆娑,怔怔的看着太子:“殿下你不是打好主意了,一心想要他越过珏儿去?” 太子一愣,随即冷着脸否认:“怎么可能!珏儿是我的长子,还是嫡皇孙,理所应当的成为皇太孙,那个孩子即便入了皇室宗谱,也只是庶子,丝毫不能对珏儿造成威胁!” 他有儿子自然是高兴,可任何时候,庶子都不能越过嫡长子去,更何况,他和那个孩子并未见过面,是个什么心性尚且不知,今后还有训教的余地。 他又不是鬼迷心窍,孰轻孰重,怎么会偏心至此? 太子无奈摇头,太子妃完全是胡思乱想,杞人忧天,根本不可能的事,她还抓住不放。 封珏站在外面旁观了一阵,压下心中复杂的情绪,抬脚进门恭敬的行礼:“父王,母妃。” 突然看到儿子,太子妃惊了一瞬,连忙擦掉眼泪:“珏儿你怎么来了,来多久了?” 封珏抿了抿唇,道:“刚来,母妃怎么哭了?” 太子妃心中有气,凉凉的看了太子一眼:“这自然得问你父王了。” 太子和太子妃刚才说的事,他都听见了,也知道自己有个庶出的弟弟,他这么一问无非是替太子分担一点怨气。 其实说起来,多个弟弟也没什么不好,他自幼长在皇宫,玩伴不多,终于有个血脉相连的亲弟弟,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而且父王和皇祖父皇祖母还是因此而欢喜的,他拥有的已经够多了,何必再和一个年幼的孩子计较。如今也只有太子妃心存芥蒂,不愿意接受罢了。 “母妃别同父王置气了,只是多一个人罢了,太子府这么大,总不会连一个孩子容身之处都没有。” 太子妃愕然不已,大惊失色:“你……你知道了?” 封珏垂下眼睑,微微点头:“父王跟儿臣说过了。” 太子妃眼泪还在流,小心翼翼的问:“你不介意?” “有什么可介意的?母妃想多了!”封珏勾了勾唇,拿了帕子替太子妃擦去脸上的眼泪,温声道:“其实也不是父王有意隐瞒,本来父王对多了儿子也不知情,从前您不是总念叨太子府冷清吗,多了一个孩子,也能热闹几分!” 太子妃撇撇嘴,她想要的热闹,可不能这样来的。太子虽不算好色,可伺候他的女人也不少,平日她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如今莫名其妙多了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谁知道往后还会不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太子妃看着已经日渐沉着稳重的儿子感慨良多,又有说不出的酸涩与苦恼,于是就更对那个突如其来的孩子,更没有好印象了。 “这事儿你们父子俩看着办吧,我不想管了。”太子妃到底是伤了心,但她同样也明白,今日一时之气,不过是因为她是太子妃,太子身为储君,繁衍皇室子嗣也是职责。将来继位登基,她做了六宫之主,更加不能善妒刻薄。 不过一个半大孩子罢了,她日后且派人盯着他便是,若不翻出什么风浪,威胁到封珏的地位,她便忍了。可若是一朝成为皇孙还不满足,意图损害她和儿子的利益,那就别怪她留不得人了。 庞卫正是春秋鼎盛的年纪,英年早逝,实在令人唏嘘。 但庞卫年轻,尚无子嗣,停灵三日便下葬了。 陆清荷只在庞卫去世第二日到过庞家,她只是庞卫的未婚妻,没有披麻戴孝的资格,上了一炷香,在灵前望着他的遗体停留了片刻,才转身离开。 庞卫下葬后,陆清荷将一箱子的嫁妆全部锁到了库房,那一套鲜艳的凤冠霞帔,在此时就仿佛是一个笑话。 陆清荷扯了扯嘴角,无声的笑了,即嘲讽又悲凉。绣着龙凤呈祥的嫁衣,在眼前越来越模糊,滚烫的眼泪落在上面,却并未留下多大的痕迹。 陆清荷笑着笑着,却是肆无忌惮的嚎啕大哭起来,拿过一旁的剪刀将火红的喜服裁成了两截:“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你死了我怎么办……我恨你!庞卫,我恨死你了!” 陆清荷喃喃自语,手里的衣裳很快成了一堆碎片,她无力的坐在地上又哭又笑,狼狈不堪的模样再不复往日的高傲清冷。 云霞进来时就看到了这一幕,瞬间瞪大了眼,难以置信的看着已经情绪失控的陆清荷,忙不迭的扑过去,失声痛哭:“小姐……您别这样啊,别折磨自己了……” 陆清荷目光呆滞,视线落在手上的一块块衣裳碎片上,哑声道:“没了,什么都没了……他抛弃我了!” “小姐您别伤心了,要是庞将军泉下有知,也会不安的!”云霞何曾见过高高在上的大小姐这般伤心过,又是心疼又是无奈。 陆清荷恍若未闻,依旧低声啜泣,陆清竹站在门外,脚步停顿了一会儿,却没有迈进去。 -- 章节目录 第132页 她原本是想来看看陆清荷的情况,临到如梦居又改变了主意,这个时候陆清荷应该不需要她的安慰。应该说只要她现在出现,都会给陆清荷添堵。 陆清竹也不想自讨没趣了,只吩咐门口的丫头好好照顾大小姐,便转身走了。 陆清荷大悲大怒了一场,到底是病倒了,病来如山倒,没多久就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了。 陆清竹前脚才让明珠去打听了她的情况,封景澜后脚就来了,他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意,眸光凌厉如刀,冰冷骇人。 陆清竹皱眉问:“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封景澜一言不发,拉着陆清竹的胳膊就往走,沉声道:“找凶手!” “凶手?”陆清竹怔住了:“挟持我的幕后之人?是谁?” 封景澜抿着薄唇,面色阴郁:“陆长鸿!” “我二哥?”陆清竹神色微变,险些以为自己听岔了,得到封景澜再次肯定的回答,不禁失神:“怎么会是他?他如此恨我,想要置我于死地吗?” 第78章 护短 封景澜嗤笑:“那几个装成乞丐的人,都是一些烧杀抢掠,躲避官府追捕的亡命之徒。你出事前两日,陆长鸿派人在一处破庙里找到他们,给了五千两现银,让他们随时尾随你,有机会就动手。” 不过陆长鸿算不得什么聪明人,以为不亲自出面,就能瞒天过海,不会查到他头上。他不明白暗卫的手段,只要有一点蛛丝马迹,都能查个明明白白。 五千两不算多,若是兑换成银票,薄薄的几张放身上,或许还没人知道。 但要把五千两的现银神不知鬼不觉的给别人,实在不容易。而陆长鸿就是犯了这个错,他的银子不可能从陆家家里拿,只要查到钱庄里谁一次性取用了五千银子,自然就能顺藤摸瓜的查到幕后之人。 陆清竹想不通是,陆长鸿到底是有多憎恨自己,竟然会想这么卑鄙下作的手段,将她卖到人烟稀少的边城去? 陆长鸿是嫡子,看不起他们庶出的兄妹俩,可陆清竹以为他仅仅是厌恶,哪怕不待见他们,躲着一点便是了。没有想到血脉相连的亲人,可以心狠手辣到这个地步。 陆清竹心里有怨气,也生出几分怒意来,但她很快就冷静下来,不能听封景澜的。 他一出手,陆长鸿没死都会要了半条命,如今,皇上已经赐婚,陆长鸿也算是封景澜的舅兄了,还有几个月就该成亲了,哪有未来妹夫对舅兄动手的,传出去会损害封景澜的名声。 这个节骨眼上,暂且不能对陆长鸿如何,但不是代表她不计较,总有办法让他低头,今后再也不能威胁到她。 陆清竹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王爷你别冲动,我们先去见一见他。” 封景澜还欲再说,可最后还是闭了嘴,陆清竹自己的事,还是需要她自己处理,他在一旁看着就是。不过,陆长鸿胆敢再胡作非为,他也不用顾及这所谓的一点姻亲关系了。 陆长鸿此刻毫无形象的躺在软榻上,两个貌美的丫头一左一右给他捏肩捏腿。 这几日到庞家帮忙料理庞卫的身后事累的够呛,如果不是看在陆清荷的面子上,他才不会出这份力。 陆长鸿尚在感叹自己的妹妹命不好,遇到个短命的未婚夫时。门口就有个丫鬟急匆匆的进来,花容失色的说道:“二少爷,二小姐和九王爷来了!” “什么?他们怎么来了?”陆长鸿惊得一坐而起,一把拨开那两个婢女,刚站起身,门口就有一道修长的身影遮住了光线。 陆长鸿露出有些僵硬笑容来:“王爷……您怎么来了?有何贵干啊?” 封景澜脸上没什么表情,踱步道陆长鸿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陆长鸿没有封景澜高,如此对立,瞬间被他身上冷冽肃然的气质吓得不敢动弹,他向来是个欺软怕硬的主。 以往对陆清竹还能甩脸色看,可自从有赐婚的圣旨下来,陆清竹摇身一变成了未来的九王妃,他就不敢乱来了。 这会儿陆清竹和封景澜突然上门,陆长鸿心里慌乱极了,担惊受怕的缘故还是怕自己那件事被戳穿。 但他又忍不住安慰自己,那事他做的那么隐蔽,封景澜肯定不会查出来的,即便查到点什么,他矢口否认就是了。 没曾想,封景澜一开口就是让他恨不得晕厥的话:“劫持阿竹的那些人,是不是你找来的?” 陆长鸿心中咯噔一声,脚下一软险些摔倒,但他强行维持住脸上的表情,支支吾吾的说道:“不是啊……怎么可能是我,王爷您说什么呢?” 看陆长鸿吓得战战兢兢的样子,早就败露出来了,可惜他不自知,封景澜暗骂一声蠢货,一脚踹在陆长鸿膝盖上。 陆长鸿哀嚎一声,随之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还没反应过来,封景澜已经伸出脚踩在他的手上,用了几分劲:“别怪本王没提醒你,你最好一五一十的说清楚,否则,别怪本王手下不留情!” “哎哟……疼疼疼!王爷饶命啊!”陆长鸿的手被封景澜踩在脚底挣脱不开,疼得脸色通红,额头青筋暴起。 封景澜低头看着他,不为所动:“说!这事是不是你做的?” “啊!鸿儿……”万氏和陆通听说九王爷来了,紧赶慢赶的过来却看到宝贝儿子被打的场景,万氏吓得魂飞魄散,肝胆俱裂:“王王王爷……您放了他吧,他还是个孩子啊!” -- 章节目录 第133页 “孩子?”封景澜略一挑眉,面露嘲讽,屋子里养了几个女人了还是个孩子? 万氏怕不是对孩子两个字有什么误解吧! 陆通同样战战兢兢,不知道封景澜为何突然发怒来找陆长鸿的麻烦,他的第一反应的就是陆长鸿惹了什么祸事,动到九王爷身上去了。 “王爷,您息怒,别和这孽畜一般见识!”陆通苦哈哈的赔着笑,祈求封景澜高抬贵手放了陆长鸿。其实说起来,他现在也算是封景澜的岳父了,偏偏却摆不了岳父的威风,时刻还得提心吊胆的供着这位爷,陆通心里难免憋屈,可又只能哑巴吃黄连,自己偷偷地咽下去。 封景澜自然还是给陆通面子的,毕竟是未来的老丈人,不能得罪太狠了,放了陆长鸿后,万氏就痛哭流涕的抱着自己的宝贝儿子:“鸿儿,你没事吧?” 陆长筠忙于念书,这会儿才收到消息过来,看到陆长鸿畏缩在地上哀嚎,莫名觉得痛快,客气的和封景澜打招呼:“发生什么事了,王爷。” “发生了什么事?”封景澜微眯着眼,褐色的眼眸里有危险的意味,他偏头看着陆长鸿,冷声问:“你说,你干了什么好事?” 到这个份上了,陆长鸿哪里还不知道封景澜的来意,他心里怕得要死,可这个时候哪能承认,装疯卖傻的说:“我不知道王爷说的什么,我什么都没做过!王爷,我冤枉啊……” “冤枉?那你是需要证据了?”封景澜就等着这话,陆长鸿怔了怔,然后便听封景澜将他的所作所为一点不差的说了出来:“七日前你在城东隆昌钱庄支取了五千两现银,第二日傍晚,你派了两个人去城郊破庙,找到几个官府追捕的逃犯。子时前,用马车将银子运出城给了那几个人,并且要求他们装作乞丐在陆家附近乞讨。等着阿竹势单力薄,孤身一人的时候,下手将她掳走,出了城从一个小码头乘坐货船,走水路北上到边城,然后以高价把阿竹卖到穷乡僻壤之地!” 封景澜看着陆长鸿的脸上的血色一点点的消失殆尽,声音清冷无波:“你说,我说的可都是对的?” 封景澜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已经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清楚了,旁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陆长筠几乎是在封景澜说完就反应了过来,顿时怒火中烧,直接拽着陆长鸿的衣襟给了他一拳,完全顾不得风度,咬牙切齿的看着他:“陆长鸿!你这个畜生!你竟然敢对阿竹下手……” 陆长筠永远是斯文温和的模样,像这样怒气冲冲,不顾仪态的打人还是第一回 ,也是他被这件事冲击的控制不住情绪了。 陆长鸿才被封景澜打了,还痛的没有缓过来,现在脸上又挨了陆长筠一拳,疼得他眼冒金星,尖叫连连。 万氏只顾着安慰儿子,乍一听封景澜说的那些,一时半会儿还消化不了,这一失神就让陆长鸿又挨了一拳。 万氏心疼的把陆长鸿护在身后,冲着陆长筠尖声吼道:“你吃了熊心豹子胆……陆长筠,竟然敢打我儿子!” 陆长筠早已经顾不得那些所谓的规矩,气得面红耳赤,颤抖着手指指着万氏道:“这个时候了,你还要护着他?他差点就把阿竹卖了,别说是打他了,就是现在把他送到官府,谁也不能奈我何!” 陆长筠护短的动作话语让陆清竹心中一暖,即使受过伤害,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人真心护着她,曾经只有兄长,现在……还有封景澜。 “你敢!你们谁敢动我儿子,我就跟他拼命!”万氏红着眼,被陆长筠一句送官府吓了一跳,一想到自己儿子要关到暗无天日的牢房,就立刻挺直脊背,气势汹汹的防备着陆长筠和封景澜。 陆通看着这情势扭转的一幕,好半晌才缓过神来,心口涌上血气,怒瞪着陆长鸿,质问道:“陆长鸿,王爷说的可是真的?真是你让人把你妹妹劫走的?” 陆长鸿躲在万氏身后装聋作哑不敢回答,陆通现在肯定是站在未来女婿这边了,攀上这么大的高枝,哪里还记得自己的亲生儿子,他现在唯一能依靠的人就只有母亲万氏了。 陆长鸿不说话,万氏却开了口:“什么妹妹!鸿儿的妹妹只有清荷一个,陆清竹算个什么东西……” “你……”陆通被万氏泼妇的行径气得不轻,事到如今,她竟然还想着包庇那个孽障,陆长鸿要是真的害了陆清竹,哪里是她一介妇人能够护得住的。 陆清竹已经是未来的九王妃了,身后有封景澜这个实打实的王爷撑腰,京城里还有谁敢惹,连他这个做父亲的都得小心翼翼的说话。现在只有万氏这个无知妇人爱子心切,鬼迷心窍还看不透。 陆长鸿的所作所为如此肆无忌惮,都是万氏这个当娘的惯得啊! 作者有话要说:庞卫的死是意外,和那些阴谋诡计没有直接的联系,只能说是巧合,怪只怪陆清荷命不好。这也恰好加速了陆清荷黑化,她后面要开始作妖了…… 第79章 聘礼 陆通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万氏,封景澜冷笑一声,淡淡道:“我敬您是阿竹的嫡母,不同您计较,可您若是蛮不讲理包庇陆长鸿,也别怪我顾不得情面了!” 万氏面色大变,封景澜虽然没把怒气摆在脸上,可明显是不耐烦了,她心里七上八下的打鼓了。但眼下这种情况,她无论如何也不能低头,否则儿子要给关到大牢里,他这一生就算毁了。 -- 章节目录 第134页 陆长鸿捂着被揍疼的脸,瑟瑟发抖的躲到万氏身后,可怜兮兮的说道:“母亲,救我!” “你放心,鸿儿,有母亲在,谁也不能抓你走!”万氏打定了主意要护好陆长筠,索性没皮没脸的豁出去:“除非今日我死在这里,不然你们谁都不能动我儿子!” 万氏铁了心,封景澜自然不能拿她如何了,他自幼长在皇宫,见到的那些女人无一不是守着体统规矩,一举一动都是极其端庄文雅。哪里想到身为官员内眷的万氏竟然和市井泼妇一般,毫不顾及脸面。 封景澜当真是觉得一拳打在棉花上,对万氏的无赖无计可施。他非要动粗,强行带走陆长鸿也不是不可能,可中间夹在陆清竹,陆家毕竟是她的家,何况还有陆通在,他只能另想它法。 不过陆长鸿今日一定是要受点教训,否则日后还要明目张胆的做坏事。 万氏对陆长鸿毫不讲理的维护,让陆清竹都不禁气笑了,看到畏畏缩缩的陆长鸿,忽然心念电闪,有了主意。 “母亲,您要维护二哥,也并不是不可,但二哥设计想卖了我,也是证据确凿的事!即便您现在护着他,我一旦把他做的这一切宣扬出去,您说二哥还有没有前途?买凶谋害庶妹,罪加一等,至少有半年牢狱之灾。罪名加身的人,是不可能参加科举的,母亲,您现在还打算维护他吗?” 如果说封景澜的气势震慑到万氏敢怒不敢言,那么陆清竹的恐吓就足以让她脸上血色全无,想也不想就呵斥道:“你敢!” “你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陆通突然一声爆喝,咬牙瞪着万氏:“你看你都在说些什么?我的脸都让你给丢尽了!陆长鸿,今日你把你干得那些蠢事一一说清楚,否则我就亲自把你送进刑部大牢!” 陆长鸿干得蠢事,可大可小,如果没有万氏这么闹腾,或许事情还没这么复杂难办。折腾这么半天,全看陆清竹一句话,她若不计较,把这事压一压,他也不至于亲口说出要把陆长鸿抓去牢里关着的话。 妇人之仁,当真只会坏事! 陆长鸿被前后夹击,心理防线早就面临崩溃,他只知道自己不能进牢房,要是让别人知道他干得那些事,他哪里还有脸在京城贵族子弟里立足了。 当即,陆长鸿便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认错:“是我鬼迷心窍,心生歹意,害了二妹。父亲,您就原谅儿子吧……” 陆通郁结,忍不住一巴掌甩在陆长鸿脸上,气得浑身都在发颤:“你这个畜生!残害手足兄妹,要遭天打雷劈啊……” 陆长鸿实在是看不惯庶出的兄长和妹妹,三妹陆清兰有姨娘护着还好。陆长筠和陆清竹兄妹俩,一直是万氏的心头之恨。 大概是年轻时和李氏生了过节,以至于她这些年来都没给陆长筠兄妹俩好脸色,时不时地还在他和陆清荷面前念叨他们的不是。 久而久之,不用万氏再说,陆长鸿心里也是厌恶他们的,尤其是当他和陆长筠都参加科考,反而被狠狠压制的时候,他心里就更加气不过了。 如今,他科考失利,妹妹陆清荷又死了未婚夫,偏偏那对庶出的兄妹,却如鱼得水,平步青云。他心里说不嫉恨是假的,做梦都巴不得把那两个庶出的卑贱之人拉下水。 然而,他千方百计想的法子,最后却没有成功,反而把自己给搭了进去。 今日连续挨了三个人的打,陆长鸿觉得浑身都在疼,偏偏还不等他喘口气,陆清竹的声音便响起来了:“父亲母亲不必忧心,今日不如我们立下一个字据,把二哥的所作所为全数记下来,然后让二哥签字画押,然后此事就算揭过不提!” “这怎么行?不行!”万氏冷着脸开口拒绝,白纸黑字的签字画押,不是正好留下罪证了吗?要是陆清竹转头就给了官府,陆长鸿的罪名不就坐实了么! 陆清竹挑了挑秀眉,真是好气又好笑,眼下陆长鸿都是什么处境了,哪还容得万氏挑三拣四,她忍让是因为她还算是陆家人,还不愿意彻底撕破脸皮。 但泥人也有三分性,她忍得已经够多了,连命都差点丢掉了,哪里会再随意原谅陆长鸿,让万氏再压一头:“我只是告知母亲一声,倘若您一心偏袒二哥,那也好办,刑部大牢不远,过去也就一炷香的时间,费不了多少力气,您大可以和刑部尚书讲讲道理!” 陆清竹话说的不紧不慢,软软糯糯的没有什么威胁,但万氏听在耳朵,却忍不住一颤,陆长鸿面露恐慌,抢先一步说道:“不!我不要进刑部大牢,我不去!母亲……母亲我不进去,你要救救儿子!” 万氏一咬牙,应了下来,陆长鸿一时顾不得那么多,自然答应签字画押,凭据是陆长筠所写,陆长鸿谋害庶妹,买凶劫人的经过全部写了下来。 陆通阴沉着脸看了一遍内容,确认无误,才一把拍到陆长鸿面前,冷声道:“你画了押,便把这凭证交给清竹保管,日后你若还不知悔改,你白纸黑字留下的证据就会呈到刑部,到时候谁也保不住你……” 陆通既心痛又愤怒,但如果他现在不表态,这件事不能解决,封景澜对他这个未来岳父自然会心存芥蒂,将来陆清竹出嫁正式成了皇家的儿媳妇,便和娘家没有什么关系了。 届时,他想要光宗耀祖,扬眉吐气的美梦,就要彻底破碎了。 -- 章节目录 第135页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好在陆长鸿没有进大牢,只要他痛改前非,不要乱来,以他对陆清竹的了解,她是不会主动指认陆长鸿的。 陆长鸿的把柄都被抓到别人的手上,当然不敢乱来了,听到陆通的警告,也只能忍气吞声的点头。 等事情告一段落,万氏才抱着陆长鸿哭得撕心裂肺,一边哭,一边振振有词的诉苦:“我可怜的儿,怎么谁都要欺负我们娘俩啊……这日子没法过了!” 陆清竹听得直摇头,没有多待,就和封景澜回了漪澜院,屏退左右没了旁人,封景澜才一把将陆清竹拉进怀里,轻轻摩挲着她的后背,温声道:“对不起阿竹,让你受苦了!” 陆清竹依偎在封景澜怀里,温热的怀抱驱散了她身上一路走回来冰冷的寒气,外面天寒地冻的,她空落落的心总算填满了几分。 “这事跟你没关系,倒是我有这样的亲人,让你见笑了。” “真是个傻姑娘……”封景澜喟叹一声,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头顶,鼻尖有她头发上淡淡的香味,不禁放松了几分:“往后我会好好护着你,定不让别人再伤你分毫了!” 陆家的这些亲人,个个不是省油的灯,除了陆长筠真心爱护自己的妹妹,别的人……大概有另有所图吧! 陆清竹能在这样的环境下,平安无恙的长这么大实属不易。封景澜心疼陆清竹的遭遇,心中暗暗发誓,今后一定不会再让别人欺负她。 十月中旬,京城洋洋洒洒的下了第一场雪后,封景澜在鸣炮声中,在众人羡艳的目光下,带了丰厚聘礼聘书上了陆家。 至此,封景澜和陆清竹的婚约算是正式定下,钦天监选出的大喜之日,在来年正月二十八,是为黄道吉日。 九王府的人抬着聘礼请陆清竹一一过目,鲜艳火红的礼品一件件摆在大堂中,令人应接不暇,看得多了,她几乎有些眼花,懵懵懂懂的都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在这之前,她都还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赐婚的圣旨她小心存放着,她能感觉到陆家上上下下的人对她的态度,似乎都不同于从前,恭顺中带着一丝敬畏。 她心里有几分欣喜,可更多的是对来一无可知的未来踟蹰不前。直到今日封景澜亲自送上了聘礼,看着聘书上她和他并排的名字,才仿佛从缥缈的云端落到地面。 聘礼一下,这门婚事可以说是板上钉钉了,陆通喜不自胜,盛情邀请了陆清竹的舅舅李敏德一家上门观礼。 李敏德心里虽然对这个妹夫深有不满,但外甥女终于有了归宿,他也欣慰不已,对陆通有意的炫耀,也就视而不见了。 陆通忙着清点聘礼,李敏德这才有空和陆清竹说说话,看到外甥女时,他莫名生出几分酸涩来,仿佛看到妹妹的影子一般。 当初李氏嫁人时,也是这个年纪,皎皎如玉,风华正茂。只是她命不好,遇到个薄情寡义的丈夫,郁郁而终。 李敏德不由得多看了不远处的封景澜一眼,他一身宝蓝色长袍,气宇轩昂,风度翩翩,和陆清竹站在一起,当真是一对无比般配的璧人。 第80章 怨念 李敏德叹息一声,低头与陆清竹道:“你就要嫁人了,将来要好好照顾夫君,侍候公婆,不可依着自己性子胡来。天家皇室不比寻常人家,凡事都得小心一些,谨言慎行,方不会出错!” 李敏德发自肺腑的一番话,让陆清竹心尖暖融融的,她知道舅舅是真心关心自己,除了陆长筠,也别人同她说过这样的话了。 原本这些话,该是作为父母的来和女儿说,但李氏早逝,陆通一心只有功名利禄更加指望不上,现在唯一能让她信任的长辈,也就只有李敏德这个亲舅舅了。 她眨眨眼,将流露的热意驱走,柔柔点头:“我会的,舅舅放心。” 封景澜第一次以未来女婿的身份上门,自然免不得给陆清竹的家人送上见面礼,送给陆通的一本前朝大家留下的孤本手书,陆通本不大爱这些,平日里去了解,也只是附庸风雅罢了。 不过,他也不是没眼力,封景澜送上的孤本已经是绝无仅有的,他虽不懂行,可也知道这书有多贵重,当下便喜笑颜开的接受了。 给万氏的是一匹深色缠枝纹云锦布匹,能够裁上一身衣裳,万氏故作姿态的接过那匹沉甸甸的云锦,心却飘飘然的要飞上天了似的。 云锦啊!寸锦寸金的云锦,万金难求,封景澜竟然舍得送给她? 天知道她这会儿有多激动,上回皇后赏陆清竹的两匹云锦,她看见了心里还泛酸呢,多珍贵的东西,皇后竟连眼皮都不眨一下就赏给了陆清竹,九王爷也不是她亲生的儿子啊,怎么还能这么大方。万氏不禁想,不愧是统领六宫的皇后,财大气粗让人羡慕! 如今,封景澜面色平静的送上一匹云锦,万氏立刻就觉得跟做梦似的,就是皇亲国戚,达官显贵也不一定能穿上云锦的做的衣裳啊,如今封景澜为了讨好陆清竹,可是下了血本了! 送上给陆通万氏的见面礼后,封景澜又送了一些宫里时兴的首饰和小玩意儿给陈姨娘和陆清兰母女。 陈姨娘完全没有意料到九王爷会送上见面礼,诚惶诚恐的道谢,就差没有下跪谢恩了,万氏在旁边看着嘲弄的翻了个白眼,暗骂一声没出息! 封景澜从头到尾都保持着愉悦的心情,待人温和有礼,丝毫没有摆架子,这令陆通格外的精神抖擞,扬眉吐气,终于有了一种熬出头的畅快之感。 -- 章节目录 第136页 陆长鸿犯了错丢了脸,因为留下把柄,现在不敢出来见人,陆清荷久病成疾,郁郁寡欢,自然也缺席。 午膳过后封景澜让人把陆长鸿陆清荷的见面礼送过去,才尽兴而归。 陆清竹一阵无语,封景澜此举如此招摇,分明就是故意去膈应他们兄妹的,也不知陆清荷收到礼物会怎么想,大概是更加记恨她吧? 罢了,反正她在陆清荷心里也没什么好印象可言了,多添一桩也无所谓,恨便恨吧! 离庞卫去世已有近一个月的时间,陆清荷一直将自己关在屋子里,甚少出如梦居。 听着前头热闹喧哗的声音,陆清荷修花枝的手微微一顿,她倚在窗前,听着不远处两个小丫头低低的谈话声。 “你说你刚才见着九王爷了?” “是啊,可俊俏了,跟画上的仙人似的。” “很早以前就听闻九王爷貌若潘安,英俊无双,没想到如今竟成了咱们家的姑爷!” “谁说不是呢,不过九王爷和二小姐真真是般配,男才女貌可让人羡慕了!” 两个小丫头捂嘴发笑,声音越来越低,不知在说些什么格外的兴奋。 陆清荷听了一会儿,就觉得寒意爬上了背心,手下一用力,才修剪好的梅花就被截断,娇艳欲滴的梅花落在案几上,陆清荷瞬间就没了插花的兴致,剪刀一扔,便随手拔出插在花瓶里的梅花枝丫,重重的扔出了窗外。 说悄悄话的两个丫头听到动静,吓了一大跳,转过头来看到陆清荷阴沉的可怕的脸色,顿时噤若寒蝉,跪下认错。 云霞从外面进来,看到这一幕,心中咯噔一声,连忙上前安抚陆清荷:“小姐别和几个小蹄子置气,外面风大,您才刚好,可别再受凉了。” 陆清荷近来的情绪一直起伏不定,一整天连话都不说几句,只用阴冷的目光盯着人,直让人心头发怵。 云霞胆战心惊的,不敢去招惹陆清荷,没想到却让两个小丫头撞了上去,正要开口训斥,前厅便有人捧着锦盒而来,低眉顺目的朝陆清荷解释道:“大小姐,这是九王爷送上的见面礼,请您收下。” 陆清荷脸上染上几分戾气,因为久病,脸颊消瘦没有什么血色,配上冰冷的眼神,更加让人窒息。 “收下吧,云霞。”陆清荷表情虽然狰狞,可声音却是淡淡的,送礼来的是陆通和万氏身边的人,她没有多说什么,等人一走,才让云霞捧着锦盒进屋。 云霞小心翼翼的观察着陆清荷的脸色,问:“小姐,要看看吗?” 陆清荷微眯着眼,冷冷扫过云霞手里的锦盒,然后一挥衣袖拂在了地上:“你也存心膈应我是不是?” 锦盒落地摔开一条缝,地上的七零八落散落了很多黑白相间的棋子,棋子是白玉所做,触手生温,价值连城。 九王爷当真是好大的手笔! 滔天的怒气和妒火喷薄而出,陆清荷几乎控制不住自己,胸口因情绪剧烈而起伏不定,双眼猩红的盯着一地的狼藉,哑声嘶吼:“非要昭告天下说她有多能耐吗?嫁进天家多了不得,要故意来给我添堵……” 云霞被陆清荷的怒气吓得战战兢兢不敢回话,只能小心的承受这些自家小姐的怒气:“陆清竹,你算个什么东西,野鸡也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做你的春秋大梦!” 看着陆清荷越来越疯狂的神色,云霞艰难的开口:“小姐……您、您没事吧?您要做什么?” 陆清荷忽然露出一丝阴森的笑容,一字一顿的说道:“我要她……死!” 云霞噗通一声跪坐在地上,脸上血色全无,颤巍巍的看着陆清荷:“小姐……您说什么?” 陆清荷狰狞的表情渐渐平静,她如梦初醒一般,蹲下身伸手抓着云霞的胳膊,急切的说:“云霞,云霞……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你帮帮我好不好,好不好?” 云霞的胳膊被陆清荷掐的生疼,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瑟瑟道:“小姐,您到底想做什么?” “我要杀了她,我不想看见她!”陆清荷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眼睛有晶莹的泪水氤氲:“是她,抢走我的一切!我不甘心,不甘心呐……所以云霞,你帮帮我,只要除掉陆清竹,我就把你指给二哥,从此你就是正经的姨娘了……” 陆清荷前面的话令云霞当头棒喝,心如死灰,没有想到她对二小姐竟然有这么深的怨念。 云霞不想助纣为虐,可在听见陆清荷最后一句话时迟疑了,原来小姐一直知道自己的心思…… 若是她替陆清荷完成了心愿,将来她就能伺候二少爷了,很快就是姨娘,陆家正经的主子了! 想到这里,云霞恐惧的心慢慢平复下来,可她没见过什么世面,到底还是怕的,带着哭腔道:“小姐您不要胡来,二小姐如今已经是钦定的九王妃了,我们动不了她的。” 陆清荷眼中阴霾沉重,松开手坐在椅子上,摇头道:“不会,不会的……她想做九王妃,不可能!” 陆清荷有些语无伦次,明显是受了很大的刺激,云霞知道陆清荷尚在气头上,她不敢劝说什么,只能小声安慰:“小姐,您别激动,奴婢帮您想办法!” 入冬以后,除了九王爷与陆家二小姐定亲的事,在京城里热闹了一阵后,最令人震惊哗然的,还有一个不知从哪儿冒出的小道消息。 -- 章节目录 第137页 当今皇太子养了一个外室,并且有了孩子,而且那孩子还已经好几岁了。 这个消息跟长了翅膀似的满天飞,瞬间成为京城上流圈子里茶余饭后的谈资,一时间津津乐道,众说纷纭。 但皇室的事,他们不敢多加揣测,即便心中多有疑问,也只是私下里偷偷的议论几句。 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你说的秘密,转头和别人说一嘴,一传十十传百,自然就不是秘密了。只是碍于皇家威严,不敢宣之于口罢了。 对此,有人看热闹,猜想其中是不是有什么缘由,或许这从头到尾都只是有人心的谣传,不可尽信。毕竟谁都知道,如今皇孙一辈里只有长孙殿下一个独苗,子嗣的传承太过艰难,哪有那么容易就能再有个儿子。 没曾想,在很多人以为这是无稽之谈的时候,九王爷和长孙殿下竟然出城,带回来了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有人在太子府门口,看到了那个孩子,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明明还年幼的孩子,却是和太子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眼睛鼻子无一不是一模一样。任谁看了,都会相信这是太子亲生的儿子。 于是,此事很快在京城里掀起轩然大波,太子有私生子的消息,顿时摆在了明面上,各种各样的流言蜚语传遍了大街小巷。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忙的不可开交,码字的时间几乎没有,都是熬夜写出来的,日更有点艰难,后面会尽量每天更新的。么么各位小可爱,晚安呀~ 第81章 认亲 那个瘦弱的孩子伴随着风一样的传言,一同进入太子府。 封景澜走在前面,看到他惊慌失措的表情,放缓了脚步,露出淡淡的笑容,温声道:“不用怕,太子和太子妃都是好人!” 那个孩子身形瘦弱,身上穿的是新衣裳,可却不是很合身,面黄肌瘦的,到了太子和太子妃面前,仿佛受惊的小鹿一般,没人开口就跪了下去,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太子坐在上首,看着殿中浑身发抖的孩子微微蹙眉,本想摆出几分威严的气势,看到他卑微惶恐的动作又不禁缓和了声音:“起来吧,别跪地上了,你叫什么名字?” 孩子颤抖着站起身,脑袋几乎垂到了胸前,小声道:“我叫方大柱。” 方大柱…… 太子眉头皱得更深的,果然是乡野市井里出生的孩子,取个这么粗俗的名字。 太子妃冷眼旁观着,一直没有开口,太子偏头看了她一眼,太子妃又沉着脸移开视线,今日亲自接见这个孩子,已经是给足太子面子了。 看到一大一小两张几乎完全重合的脸,太子妃只觉得喉咙上堵住了什么东西,吐不出来,咽不下去,难受极了。 太子妃闭口不言表明了态度,太子起身,走到那个孩子面前,淡淡道:“你是皇室子孙,往后要入宗谱的,不宜再叫那个名字,我另外再给你取一个。” 孩子几不可见的点点头,一副任由处置的模样。太子暗叹一声气,沉吟片刻,道:“小字就叫云齐吧,大名等入宫让你皇爷爷定夺。” 云齐不懂什么是小字,但他有了新名字,心中很欢喜,悄悄的打量了太子一下,脸上终于露出一丝腼腆的笑容。 太子怔了一瞬,看着眼前这个只到自己胸口,瘦弱而单薄的孩子,有片刻的酸涩,温声道:“往后你就是太子府的小殿下,过来见过你母妃。” 云齐略微迟疑了一下,眼中有惊惶,但还是鼓起勇气,走到太子妃面前:“孩儿见过母妃。” “免礼吧!”太子妃心里五味杂陈,上下看了云齐一阵,才淡淡的嘱咐:“太子府不比市井乡村,你需要守的规矩还很多,这几日本宫会派人教你皇家的规矩,免得进宫去丢脸。” 太子妃语气不冷不热,言辞也说不上客气,但没有发怒,已经在太子意料之外了,心中略微一松,与战战兢兢的云齐说道:“来,还有你九皇叔和你大哥,你们打过照面了,应该认识了吧?” “认识了。”云齐声音很小,羞怯的给封景澜和封珏行礼:“见过九皇叔,大哥!” “云齐免礼,往后有什么事尽管来找皇叔就好,不用拘束。若得空了,便和你大哥来我府上玩!”封景澜扬眉一笑,并不排斥这个孩子,相反对他颠沛流离的身世心生同情。 云齐今早在京郊驿站的时候,就见过封景澜了,他自小生活在乡野里,何曾见过那般容貌出尘,丰神俊朗的人,怔愣了许久才回过神。 没想到这位神仙般的人物,竟比他想象中还要平易近人,云齐有些受宠若惊,连封珏都不曾嫌弃他粗鄙的身世,一路嘘寒问暖,和他讲解太子府的情况。 云齐心中对封景澜和封珏生出无尽的感激。 如此一场简单的认亲仪式就算完成,不用别的证据,但看那孩子和太子几乎一个模样刻出来的脸,就能证明云齐是太子血脉。 太子府多了一个孩子的传言,渐渐变成了真,看热闹的众人都不禁哗然,任凭怎么猜测,愣是没料到这出。 封珏充耳不闻,井井有条的替云齐安排好住处,怕他吃不惯京城的菜,还特意让厨房做了几个南方的小菜。 等夜里云齐妥当安置,封珏才回自己的院子,就有下人来请他去见太子和太子妃。 封珏眸色一顿,若无其事的点了头,跟着下人去了正院,暖阁里灯火通明,榻前的火盆燃烧着银丝炭,一室温暖。 -- 章节目录 第138页 封珏打了门帘进去,便见双亲各自坐在一边,太子面无表情,太子妃双眼通红,似乎才哭过。 封珏带着一身寒气,双手冰凉,太子妃心疼的拉过他到火盆前:“天这么凉,怎么不多穿一些?” 封珏笑了笑:“儿臣刚从二弟那里过来,并不冷。” 听到封珏一声‘二弟’,太子妃动作一顿,眸光微凉:“让下人安排就是了,你操那么多心做什么,你才刚上朝听政,需得把精力放在国事上。” 封珏明白太子妃的敌意从何而来,她对云齐的偏见一时半会是不会消除的,只能温声劝慰:“不碍事的,母妃别担心,二弟如今进了府,就是我们封家的子孙了,往后我会教他读书识字,孝顺父王和母妃!” 太子妃撇撇嘴,心里颇不是滋味,她很想反驳封珏一句,她不需要别人的儿子的来孝顺。 可太子在面前,她不好再多说云齐的不是,只得转移了话题:“珏儿,再过几日你就十七了,是否该考虑终身大事了?” 上一次在皇后寿辰上,她就想请皇上皇后赐婚来着,后来因为封景澜和常家的事,她才没有当众提起,即便后来私下里,她追问过封珏几次,他都义正言辞的拒绝了。 以往或许还能等一等,可眼下,多了一个皇孙,封珏再不是独一无二的身份,她怕再拖下去,儿子拥有的一切就要被人觊觎了。 封珏略微垂下眼,淡淡道:“儿臣现在不想成亲,母妃别逼我了。” “我怎么是逼你呢?”太子妃气极,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封珏:“母妃一心都是为了你好,还有几日你就该过十七岁的生辰了,你父王皇叔们在你这个年纪都已经定亲成亲了。” 封珏心中有惊涛骇浪涌过,他莫名生出几分愧疚来,那些隐藏在心里多年的秘密,永远无法宣之于口。 即便是面对亲生的父亲母亲,他都只能深深藏起自己的情绪,不停地找借口来拒绝:“再等几年吧,母妃不必为儿臣操心,儿臣心里有数。” “再等几年?是几年?”太子妃不满的说道:“再等几年,我和你父王都老了,我这个当娘的就盼着你早日娶妻生子,你说你怎么就不肯呢?你看看盛家兄弟俩,再有些时日,兰舟就该上你外祖家提亲了,开年兰洵也要定下了,你怎么不和他们学学?” “兰洵?”封珏蓦地抬眸,眼中有波浪起伏,迟疑的问:“他……也要定亲了?” “是啊,顺安王妃和我说过,她看上魏御史家的千金了,等兰舟的婚事定下,便要考虑兰洵了,他比你还长一岁,也是到了娶亲的年纪了……” 太子妃后面的话,封珏根本没有听进去,此刻他耳边只充斥那一句话。 盛兰洵也快要成亲了…… 是了,盛兰洵比他还年长,是该到了娶妻纳妾的时候了。 可为什么,他胸口仿佛被人狠狠刺了一刀,心痛的难以呼吸。 从前盛兰洵往烟花柳巷去找那个红雁姑娘时,他都不曾在意过什么,因为他知道顺安王妃是不会同意青楼女子进门的。 所以渐渐地他竟然忘了,盛兰洵是一个正常的男人,建功立业,娶亲生子,他应该走上他自己的道路,而不是被如此不堪的自己拖下水。 封珏幡然醒悟,心中苍凉不已,他不该再胡思乱想,毁掉他的前途,盛兰洵有光明的未来,而他也有自己的人生…… 盛兰洵应该得到幸福的,有些苦……让他一人承受就好! 太子妃看到封珏怔怔失神,不由得疑惑:“你怎么了,珏儿?” “无事……父王,母妃,此事改日再说吧,儿臣累了先行告退。”说罢,封珏便起身落荒而逃,出了温暖的屋子,冷冽的寒风刮在脸上,才逐渐冷静下来。 陆清竹乍一听闻太子忽然多了一个私生子的消息时,还一时震惊的不能接受。 听闻是封景澜亲自去城外驿站接的人,她很想问问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近来封景澜有些忙碌,不见身影,她又不好上门去找他,只能作罢,想着今后找到机会再细问他缘由。 另外,高月言派人送来话,请她上门一叙,陆清竹便没别的心思了,有些日子没见到高月言怪想念的,去了高家,一路有奴仆恭敬的引着她去高月言的住处。 四下无人了,高月言才拉着陆清竹眉来眼去笑的十分狡黠:“是不是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 陆清竹一头雾水:“什么不一样了?” “旁人对你的态度啊!”高月言笑眯眯的拉着陆清竹的手,感慨道:“阿竹,我是真的替你高兴,没有想到你竟然和九王爷成了一对,今后你做了九王妃,可就真的扬眉吐气了。” 高月言最是明白陆清竹这些年的不易,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她心里比谁都高兴。 “是啊,我也没想到呢……” 有些人的出现总是猝不及防,可以穿透一切困难,与她站在一起。从前不敢奢望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陆清竹至今有恍然如梦的感觉。 第82章 念念不忘 陆清竹白净的小脸上有浅浅的笑,一双晶莹杏眸漾开了温柔的涟漪,高月言看着她发自内心的笑容,也无比的欣慰。 一时不由得感慨万千,叹息道:“我从前总担心你嫁给一个无所事事的纨绔子弟,让别人欺负看不起。眼下,看来是不用担心什么了。” -- 章节目录 第139页 今后有九王爷护着,想必陆清竹一定会过得幸福快乐。 陆清竹笑眯眯的点头:“你呢?是不是也是好事将近了?” 她听封景澜提过,顺安王妃去找过太子妃牵线搭桥,想来提亲一事也会排上日程了。 高月言略显羞涩的垂下头,低声道:“已经交换过庚贴了,等合了八字,王妃娘娘大概就要请皇上皇后赐婚了。” 顺安王是股肱之臣,战功赫赫,其长子自然也受皇上看中,且高家又是太子妃的娘家,高月言嫡亲的姑母,皇上必然会亲自下旨赐婚,以彰器重。 陆清竹想起曾经对盛兰舟生出那点微末的情愫,心中不由得喟叹。 盛兰舟是什么的样的人啊,天之骄子深受器重,他身负重任,将来是要继承顺安王爵位的人。 盛家的名声和功劳,是顺安王二十余年,百战沙场,历经生死打拼下来的。 一个外姓王能屹立朝堂,且经久不衰,受尽百姓拥戴,定有特别过人的地方。 作为嫡长子,盛兰舟同样是被父母寄予厚望,陆清竹一直都一样他将来能和他父亲一般,做个人人称颂的英雄。 “世子是个好男人,你嫁给他,才真真是门当户对的一对。” 陆清竹没有想到,今日来找高月言,竟然会碰见盛兰舟。 彼时,她和高月言正在花园赏梅花,高月言湿了鞋袜回屋子里换,正巧遇见盛兰舟站在皑皑雪地里。寒风凛冽,他的衣袍微微摆动,五官俊朗,轮廓分明,一向温润的眼眸里,此刻带着浓烈的情绪。 陆清竹有些诧异:“世子?您怎么在这儿?” 盛兰舟抬脚走了过来,黑色的长靴在雪上印出一串沉稳的脚印,他微微勾了勾唇,露出一丝笑来:“我特意等你的,就想和你说几句话。” 陆清竹一顿,盛兰舟面含笑容,她却从他眼睛里看到了一丝无奈,左右看了看,温声问:“什么话?世子您请说。” 感觉到她的疏离,盛兰舟唇边的笑容有些苦涩:“你和九王爷的婚事定下了,我还没来得及恭喜你。” 陆清竹怔了怔,然后朝他福了福身:“多谢世子!我听说您和月言也要定亲了,在此也恭喜世子。” 盛兰舟脸上笑容消失,声音低沉:“是啊,再过几日吧……” 陆清竹今日穿了一身粉色的衣裙,披着同色的风毛披风,厚重的披风裹在身上,更显得她娇小玲珑,如玉的俏脸未施粉黛,娇艳欲滴,竟是比身后艳丽的红梅还要耀眼几分。 她仿佛带着光芒一般,一举一动都无不吸引着他的目光,青丝垂落肩头,寒风掠过,几朵梅花无声落下,一片花瓣停留在她发髻上。 盛兰舟心中一热,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替她取下,手伸到一半时却戛然而止,他突然意识到这个动作不合适。 陆清竹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盛兰舟的手僵在半空,片刻若无其事的放下,连同他跌宕起伏的心一起下沉:“梅花落在你头上了。” 陆清竹闻言伸出手摸了摸头发,取下沾上的一片花瓣。 盛兰舟用尽了全力,才克制住心里的失落和悲凉,男女终究有别,更何况她已经定了亲了,他的冒昧失礼,只会让彼此难堪。 可明明早就做好心理准备,见到陆清竹防备的动作时,还是忍不住的心痛。 他不止一次的告诫自己,今后一定要离她远远的,原以为已经心如止水,波澜不惊,可看到她的那一刻,一切都分崩离析,溃不成军。 “对不起,是我唐突了……我只是……” 情不自禁! 盛兰舟面露痛色,有些话无法再开口了,今日一见,已经是形同陌路,从此以后,各有人生归途,互不相干。 只是二人独处的时候,各自怀有心事,没有注意到这一幕被人看见,那人忽然扯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而后悄无声息的离开。 盛兰舟蓦地想起在报国寺时,菩提树下,她笑容满面,手执棋子与他对弈,有微风扬起她的发丝,将他一颗心也撩拨的乱了。 现在想来,那是他见过最美的场景,今日数年里偶尔忆起的时候,还是会怦然心动。 陆清竹不是没看到盛兰舟灼热的目光,她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像是冷凝了一般,心中震撼不已。 都过去这么久了,盛兰舟竟然还是……念念不忘。 如今大局已定,陆清竹不想看着盛兰舟一错再错,斟酌了片刻,才开口说道:“世子心意无以为报,只是你我无缘,我担不得世子如此深情,您有更好的姻缘,今后希望您好好对月言,她是个好姑娘,世子别辜负她。” 盛兰舟失望更甚,却还是点了点头,喉咙就像被人塞进了一块炭火,让他哑口无言。 一颗真心早就付诸于人,只怕将来再无法赠与旁人了。 不远处有说话的声音由远而近,盛兰舟收起满心的思绪,眸中浓厚的情愫淡去逐渐恢复清明。 高月言没有想到盛兰舟会在这里,又惊又喜,欢快的迎了过去:“兰舟哥哥,你怎么来了?” 盛兰舟扯了扯嘴角,淡淡一笑:“我是来和你大哥说冬猎的事,过几日皇上要在京郊行围,狩猎三日,我找他同去。” 高月言没注意没盛兰舟和陆清竹的异常,只听见他的话就忍不住惊呼:“冬猎啊?我能去吗?” -- 章节目录 第140页 “当然。” 每三年会举办一次冬猎,京城名流世家,达官显贵都能参加,是有名的盛况节日。猎场有行宫,能安营扎寨,届时各家的夫人小姐也都能参加。 本朝重武,不讲究男女大防,有些世家的小姐也会学习骑马习武。姑娘家不用上战场打仗,学的只是一些花拳绣腿,最多强身健体罢了。 高月言雀跃不已,拉着陆清竹的胳膊兴致盎然:“阿竹你也同去,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冬猎是什么样子呢!” “到时再看吧。”天寒地冻的,陆清竹并不想出门,她怕冷,只想待在家中。更何况,参加冬猎的名额有限,陆通只是从四品,不一定能参加。 “兰舟哥哥。”高月言脸颊绯红,羞涩看着盛兰舟:“我到时候能去看你打猎吗?” 盛兰舟愣一瞬,忍不住的看了陆清竹一眼,艰难的开口:“自然是可以。” 如此,高月言就更激动了,眼角眉梢都是笑意,等盛兰舟告辞去寻高嘉行,依旧还是难掩脸上的喜悦。 陆清竹抿了抿唇,高月言当真是喜欢盛兰舟极了,微不足道的一个小要求竟然也能令她喜笑颜开,欢喜成这样。 盛兰舟温文尔雅,想来将来会好好待高月言吧…… 陆清竹离开高家时,在垂花门的围墙下碰见了高梓言,她脸上带着一丝神秘的笑容,气定神闲的看着自己。 陆清竹停下脚步,侧身凝视着高梓言,她本来没打算再找高梓言的算账的,见她来者不善,忽然就想起了自己在公主府受伤的真相,顿时觉得心头也生出了火气。 她瞥着高梓言,语气不怎么痛快:“梓言姐姐有事?” 高梓言踱步到陆清竹面前,嘲弄的勾起嘴角,凉凉道:“如今攀上九王爷,说话也硬气了许多,我都还未来得及恭喜你。” 陆清竹皮笑肉不笑:“若不是真心恭喜,梓言姐姐不说也罢,免得彼此都不愉快!” “你……”高梓言气结,狠狠瞪着陆清竹:“我好心恭喜你,你竟如此落我颜面,当真是我小看你了,说这么大的话,你也不怕闪了舌头。” 陆清竹顿时气笑了,她被高梓言推下楼梯,受了重伤,躺了半个月才好。而伤人凶手故作姿态的来道喜,她难道还要笑脸迎人,说一声谢谢吗? “梓言姐姐做过什么,你我心知肚明,何必假惺惺地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 高梓言神色瞬间一边,恼羞成怒的哼了一声:“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陆清竹笑了笑,淡淡道:“你何必装聋作哑,敢做不敢认吗?还是梓言姐姐觉得,我不能把你怎么样?” 高梓言眸光一凝,惊疑不定,生出一丝惶恐来,但很快她又镇定下来,似笑非笑的说道:“你能耐我何?你说我要把你的那些事说出去,你还能不能顺利嫁进九王府?” 陆清竹秀眉轻蹙,心中微惊,她的事? “你把话说清楚!”高梓言是打听到了什么,竟然如此光明正大的来要挟她? “今日在花园里,我都看见,听见了……”高梓言嫌恶的看着陆清竹,啧啧称奇:“真没想到你是如此诡计多端,卑鄙下作,一边勾搭上九王爷,一边竟然还和盛世子不清不楚!你说,我要是把你的心思昭告天下,还会不会有人敢要你……” “高梓言,你胡言乱语什么!”陆清竹又惊又怒,双颊也因愤怒而生出了红晕,然而她的气愤在高梓言眼里却成了恼羞成怒。 高梓言斜睨她一眼,不屑地说道:“怎么,你敢做,还不让人说了吗?” 第83章 软玉温香 高梓言原本以为陆清竹会急得跳脚,没想到她只是掀了掀眼皮,轻描淡写的说道:“我行的正坐得端,自问问心无愧,你无中生有,往我身上泼脏水,到底有何居心?” 高梓言咬着牙,见不惯陆清竹沉静稳重的模样,她明明已经抓住了她的把柄,为什么她还能如此淡定。 陆清竹是有一瞬间的惊诧,可转念一想,她和盛兰舟谈话的时候并无逾越之处,只有盛兰舟伸手想替她拂去花瓣,都被她阻止了。 高梓言不分青红皂白,仅凭一面之词就冤枉她和盛兰舟不清不楚。 女子名节何其重要,高梓言若是说其它,尚且还能隐忍不发,可如今她已经是封景澜名正言顺的未婚妻,怎能容忍别人肆意污蔑。 “高梓言,当心祸从口出!你若是再敢胡言乱语毁我名声,别怪我手下不留情!”陆清竹着实是被高梓言倒打一耙的行为给气着了,已经给了她警告,懒得再多言,无视高梓言趾高气昂,小人得志的嘴脸,陆清竹转身便走了。 高梓言阴沉着脸,在身后喊了一句:“陆清竹!你会后悔的……” 陆清竹连脚步都未停顿,她从未后悔过什么事,身正不怕影子斜,也不用担心高梓言暗地里胡来。 今日之事陆清竹心里总归有几分不舒服,夜里封景澜来时,她百无聊赖的撑着下巴,翻看着手里的诗经。 封景澜向来神出鬼没,不走寻常路,明明能光明正大的进门,却偏偏爱半夜翻墙,鬼鬼祟祟的潜入陆清竹的闺房。 突然而至的阴影挡住了光,陆清竹回过神来,蓦地抬头,吓了一大跳,嗔怪道:“你怎么突然出现?吓死我了!” “叫你几声了,也不应我!”封景澜委屈的坐在旁边,幽怨的看了她一眼:“你怎么了,有心事吗?” -- 章节目录 第141页 陆清竹摇头:“无事,就是肚子疼。” 陆清竹来了癸水,肚子涨涨的不舒服,脾气也难免焦躁一些,浑身无力,也抬不起什么兴致。 封景澜立刻露出紧张的神情:“很疼吗?我去叫太医……” 封景澜说罢就要起身出去,陆清竹连忙拉住他,脸上有些热气,扭捏道:“女子都会有的毛病,不必请太医。” 封景澜这才恍然大悟,瞟了眼她的小腹,不自在的轻咳了一声。 然后便又坐下,把手伸过来往她肚子上摸,陆清竹惊了一下,没来得及拒绝,封景澜已经把手掌贴在了自己的小腹上。 屋子里燃着炭盆,一室如春,陆清竹只穿着单薄的衣裙,淡淡的温度隔着薄薄的衣料传来,忍不住的有些脸红,不过那点轻微的痛感似乎消失了。 封景澜的手宽大温暖,手指却十分修长,过了一会儿才放开手,凝视着陆清竹泛红的脸蛋:“你今日怎么了?魂不守舍的,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陆清竹想了想,道:“就是外面传言太子殿下有沧海遗珠流落民间,心中好奇,一时想得出神了。” 封景澜不疑有他,温声解释道:“不是传言,是事实!前些年太子南巡的时候,宠幸了一个舞姬,后来就有了一个孩子,她隐姓埋名,太子并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儿子。直到前不久那名女子因病过世,在临终前才送信到太子府。如若不然,那孩子还会在外头。” 知道了来龙去脉,陆清竹一时感慨良多,真不知道那个舞姬是有多大的勇气,才能下定决心生下孩子。 说起来那个孩子也是命苦,跟着母亲颠沛流离这么多年,才终于认祖归宗。不过平白无故多了一个孩子,无论太子还是太子妃心里肯定一时都无法接受吧。 “那长孙殿下呢,他可有不满?” 封景澜挑了挑眉,斟酌道:“这倒没有,他看起来……似乎还很高兴。” 这让封景澜有点摸不着头脑了,按理说突然多了来历不明的庶弟,封珏即便不憎恨他,但也不至于那么热情温和的接纳云齐。 他似乎有什么目的,封景澜仔细想了一下,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浮现脑海,封珏他……莫不是要放弃将来的储君之位吧? 封景澜心中一惊,顿时百感交集,暗想一定要找个机会和他说清楚,不能一时冲动,毁了自己的前途。 封景澜沉默着没有说话,陆清竹有些狐疑,凑过去问他:“王爷你在想什么?” 封景澜回过神,伸手捧住陆清竹的脸颊,在她红唇上轻轻一吻,蜻蜓点水,一触即离,声音略微有些沙哑:“在想你……” 陆清竹的脸上顿时飞上两抹红晕,火辣辣的羞涩极了,忙不迭的推开封景澜,嗔怒道:“男女授受不亲,你不许碰我!” 看着她怒目而视,娇柔生气的模样,封景澜一时坏心大起,伸手将她揽入怀中,凑近她的耳朵,低声细语:“真是迫不及待的想迎娶你过门了。” 陆清竹的脸瞬间红的要滴血似的,骂他一声无耻。 封景澜真的有些等不及了,以前身体不好的时候,一直清心寡欲,从未没把男女之事放在心上,根本没有料到自己竟然会对一个女子动心,并且想要娶她为妻。 陆清竹的出现打破了他平静无波的心湖,多年的无欲无求原来只是因为没有遇见对的人。 近来午夜梦回,陆清竹总会出现在梦中,清朗无双的九王爷,竟然做过数次难以启齿的梦,醒来后顿觉意犹未尽,又尴尬不已。 叶秋每日清晨都神秘兮兮的站在门口,神色颇为微妙的拿走他换下的里衣。 封景澜身上像藏了一把火似的,软玉温香在怀,闻着陆清竹身上淡淡的馨香,顿时觉得整个人都热了起来,有些无措的放开他,别过脸轻咳了一声。 陆清竹不明所以,去看封景澜的脸色,他神色有些慌乱,眸光暗沉:“王爷你怎么了?” “无事……”陆清竹靠得近,封景澜稍微后退了一些,不知是不是屋子里的炭火烧得太旺,他只觉得燥热难耐,脑袋里又忽然冒出梦中的情景,喉咙有些干,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陆清竹困惑不已,还想再追问缘由,忽然瞥见封景澜的鼻子,大惊失色的叫出了声:“王爷……你流鼻血了!” 封景澜懵了,手一抹果然全是血,一向沉稳的九王爷坐不住了,偏偏陆清竹焦急的凑过来,拿了帕子替他擦血。 陆清竹动作有些急,俯身的时候,胸口不小心擦过封景澜的手臂。 封景澜倒吸一口凉气,鬼使神差的低头看了一眼,这一看鼻血流的更厉害了,手忙脚乱的站起身,后退了好几步,捂着鼻子支支吾吾的说道:“阿、阿竹……我我还有事,先走了……” 封景澜迅速的说完,此刻丝毫顾不得陆清竹了,狼狈的转身离开,几乎是落荒而逃。 留下陆清竹留在原地一脸茫然,明珠进来问:“小姐,王爷怎么急匆匆的走了。” 陆清竹无辜地摊摊手,她也不知道呀! 封景澜着急忙慌的翻墙出去,临走时忽然又想起来还有话没说,不得不倒回去,敲了敲窗。 陆清竹正准备沐浴更衣了,听到声响吓了一跳,警惕的过去开了窗,便见封景澜满脸是血的跟她说:“还有几日是冬猎,我已经跟父皇说了让你们都去,到时候我来接你!” -- 章节目录 第142页 话一说完,封景澜又立马转身走了,一眨眼便消失在夜色中,陆清竹尚未反应过来。 狩猎是上流贵族世家最受欢迎的消遣,尤其是那些公子少爷,是不是的会以狩猎来比赛取胜,争夺头筹。 年关将至,皇上因为身体不适,国事交由太子处理,腊月中旬就封了大印,到了冬猎前,身体才见起色,御驾浩浩荡荡的启程出城行围。 安营扎寨后,一众皇子皇孙先行给皇上请安,锣鼓喧天之下,太子首当其冲的进了猎场。 封景澜也在其列,他一身利落的黑色劲装,骑着白色的骏马,威风凛凛,格外的显眼。 陆清竹和高月言远远的站在高台上,和一众夫人小姐看热闹。 封景澜一出现,便有许多微妙的视线落在她身上,陆清竹故作不见,高月言兴奋的指了指封景澜:“阿竹,你瞧,九王爷可真是人中龙凤,万里挑一啊!” 陆清竹遥遥望去,狩猎的人都是王公贵族,她一个也不认识,高月言说封景澜几个兄弟也在。 那些王爷们虽也是气质出众,样貌堂堂,可和封景澜比起来,还是有所不及,主要还是封景澜年轻,比起一众已过而立之年的兄长,尤为的突出。 封景澜似乎是心有所感,勒住缰绳转头看了过来,薄唇轻扬,漾开一抹清浅的笑容,如风如云,绝色无双。 陆清竹感觉到自己的心噗通乱跳的厉害,脸上也不自觉的露出笑容。 擂鼓声一响,封景澜脚下一用力,骏马风驰电掣的钻进树林,很快没了踪影。 陆清竹还盯着那边看,却不妨耳边突然响起一道嘲讽的声音:“大庭广众之下盯着男人看,也不害臊!” 陆清竹回过头,便见打扮得贵气奢华的文舒郡主众星拱月而来,她脸上带着讽刺和不屑,上下打量了陆清竹一番:“你如今是定了亲的人了,还看别的男人,怎么如此不知检点?” 作者有话要说:有小可爱看文吗?为什么看不到你们了(慌张 第84章 冬猎 高月言一听文舒郡主的话,就忍不住皱眉,想也不想就反驳回去:“郡主慎言,别把话说的这般难听!” 文舒郡主不想和高月言起冲突,虽然姿态没有那么嚣张了,但说话依旧不大中听:“我说的是事实,月言你不能因为和陆清竹私交好就包庇她。” 高月言喉间堵住了一口气,吐也不是,咽也不是。 真不知道文舒郡主是个什么脑子,娇生惯养,毫无分寸,高月言直接哑口无言了。她怕再多说,文舒郡主还会给她安更严重的罪名。 不过,陆清竹可不打算逆来顺受,怎么说自己现在也算是文舒郡主的长辈了,任由她污蔑还能忍住才怪! “郡主责骂别人之前,似乎也应该反省一下自己有无过错。你是天家贵女,理当做出表率,而不是这样大惊小怪的辱骂长辈,有失体统!” 文舒郡主怒上心头:“恬不知耻!你算哪门子长辈?” 陆清竹沉了脸,眼中有冷意,她本不想理会无理取闹的文舒郡主,可话说但这份上,陆清竹觉得自己应该警告她几句了:“皇上赐婚圣旨在前,九王爷提亲下聘在后,三书六礼丝毫不差。再过两月,我便是郡主九皇叔的正妃,郡主说,我算不算长辈?” “你……”文舒郡主气结,偏偏找不到话来反驳陆清竹,她说的句句在理,以前她还能拿身份地位压她一头,可如今她成了自己未来的皇婶,文舒郡主心里憋屈极了。 “我才不会承认!”文舒郡主气呼呼的说道,不服气的瞪了陆清竹一眼,余光忽然瞄到不远处走来的几人,眸光一亮,脸上的怒气瞬间就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略显羞怯的笑容。 方才还剑拔弩张的文舒郡主,一眨眼就安静下来,陆清竹有些匪夷所思,顺着她热切的眼神看过去,顿时了然。 高嘉行和盛兰洵陆长筠并肩而来,三人皆是风姿出众的英俊少年,一出现便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 在场的多是一些官员家的女眷,远处是皇后和妃嫔们休息的地方,守卫众多,不能轻易靠近。 没见过世面的一众闺阁千金们聚在一起看热闹,看到盛兰洵几人过来,皆是正襟危坐,笑得无比端庄文雅。 文舒郡主是在场身份最尊贵的,自然首当其冲迎了过去:“嘉行哥哥,你们怎么来了?” 高嘉行神色微变,恭敬的说道:“郡主言重了,在下不敢当郡主一声哥哥,有失您的身份。” 高嘉行退避三舍的行为,令文舒郡主有些泄气,但他的态度向来如此,她也习惯了,很快就转换了心情:“我皇伯母是你嫡亲的姑姑,叫你一声哥哥也理所应当啊!嘉行哥哥,你们也是要去狩猎吗?” 盛兰洵好整以暇看了一阵,接了话茬:“是啊,郡主你要不要去?” “好啊……”文舒郡主一想到能和高嘉行并驾齐驱,策马奔腾就尤其的高兴,但又意识到不妥,忙改了口:“我还是不去了,我骑术不佳。” 大家闺秀不宜骑马打猎,姿势太难看了,要是风吹乱了她的头发怎么办?高嘉行看见了,岂不是会嘲笑她? 盛兰洵‘咦’了一声:“我记得三王爷给郡主请过师傅教授马术呀,郡主怎么如此谦虚?” “怪我学艺不精。”文舒郡主心里恨盛兰洵恨得咬牙切齿,好端端的怎么总要拆她的台? -- 章节目录 第143页 她那骑术,顶多在马场里骑温顺的小母马,要是真到了树林里打猎里,估计摔下来也有可能。她可不想冒这个险,要是伤了脸就不妙了。 高嘉行从善如流:“郡主千金之躯,的确不便做此等危险之事。” 高月言笑眯眯的扯了扯高嘉行的衣袖,撒娇道:“哥哥,我想要一只兔子。” 妹妹开口,高嘉行自然有求必应:“好,我去给你猎一只兔子回来!” 文舒郡主心里酸酸的,恨不得撒娇的人是自己,对着妹妹,高嘉行就满脸宠溺。和她说话却不假辞色,冷漠疏离。 文舒郡主憋闷得很,忍不住想高嘉行是不是真的不喜欢自己?连一句话舍不得多说? 少女情窦初开,总是来的猝不及防又不可思议,那年春日她在御花园放风筝,遇见一个翩翩少年郎,她走了神风筝断线落在了假山上,那少年二话不说爬上假山替她取下风筝。 再次飞扬的风筝,如同她的心一样辗转起伏,高嘉行的影子便如同磐石扎根在她脑海里,连三王爷三王妃有意无意的要为她择婿,都找借口拒绝了。 文舒郡主委屈的看着高嘉行,眼中有控诉,他无动于衷的和高月言说着话。 陆清竹偷偷看了看文舒郡主泫然欲泣的目光,莫名的觉得有几分幸灾乐祸,刁蛮任性,也总有软肋吧! 本来封景澜说陆家人都能来看冬猎,但陆清荷才没了未婚夫有热孝在身,不宜出门。 陆长鸿上回犯了错,留下把柄在陆清竹手里,恨不得夹起尾巴做人,万氏儿子女儿都不省心,自然也不好意思出门,只有陆通和陆长筠来。 眼下皇上年迈不能狩猎,陆通和其他官员们自然在行宫伴驾。 陆长筠是读书人马术并不精,想要狩猎还是有难度的,不过盛兰洵一见到他就非要拉着一起去。 不过他们一行人自然不敢和封景澜他们相比,待侍从牵了马来,便一同骑着马进了猎场。 陆清竹叮嘱陆长筠要注意安全,等和高嘉行他们离开,才转头看依旧还依依不舍,盯着高嘉行的文舒郡主。 好半晌,文舒郡主才收回视线,看法陆清竹略带嘲笑的眼神,微微一怔,怒道:“陆清竹你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 重重的哼了一声后,文舒郡主才又在众人的簇拥下离开了观景台。 陆清竹哑然失笑,高月言小声嘀咕:“多大的人了还这么使小性子,说什么天家郡主,一点规矩都不懂!” 陆清竹弯了弯唇角:“好了别气了,她今后再娇纵刁蛮,迟早会受教训的,犯不着和她置气。” 恶人自有恶人磨,即便文舒郡主是王爷之女,她只要还是这般无理取闹,欺人太甚,将来难免也会有吃苦受累的时候。所以,她们也无需多管,自寻烦恼。 高嘉行骑着马飞奔进了山里,盛兰洵在后面笑得不能自已,嘲笑道:“嘉行,文舒郡主又不是洪水猛兽,你竟然落荒而逃了!” 高嘉行松了一口气:“我不想和她说话。” 一直以来他对文舒郡主都没有什么好印象,刁蛮任性,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只会惹人厌烦。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娶这样的女子为妻! 文舒郡主不知道在高嘉行的眼里,自己早就没有嫁给她的可能了。 高嘉行有鸿鹄之志,立志凭靠自己的本事出人头地,眼下祖母和父亲母亲虽有提过他的亲事,却并没有催促逼迫的意思,相反先行处理高月言的婚事。 盛兰洵看在眼里羡慕异常,唉声叹气的说道:“你和陆兄都要参加春闱的人,如今妹妹都要嫁人了,你们还能不急不缓的读书。怪我没本事,没能考中秋闱,不然还能和你们一同准备应考了。” 陆长筠道:“你与我们不同,你是王府嫡子,前途无量,即便不能高中,将来也能大展宏图!” 盛兰洵愁眉苦脸,他忧心的不是这件事啊!盛兰舟的婚事定下,就该轮到他了。 高嘉行见盛兰洵如此,便问:“怎么?你母亲催你成亲了?” “是啊!成亲真没意思,我才多大年纪,真不知我母亲在急什么……”今日出门,顺安王妃还循循善诱的告诉他,要与魏家小姐主动打招呼说话,彼此认识一下。 他心里估计,顺安王妃一定是看上那魏家小姐了,想让他娶她。 可盛兰洵压根就没考虑过成亲,因为红雁姑娘的事,他让母亲大哥给狠狠教训了一顿,后来红雁姑娘也不见他了。 前些日子,他去伊人阁找红雁,才发现她已经不在了,那些姑娘们说她自己赎了身,回了老家江南。 为此,盛兰洵还惆怅了一阵,他对红雁的感情也算不上深厚,只是心疼她背井离乡,无依无靠,就想给她自由,让她能过过好日子。 高嘉行睨着他,凉凉道:“大抵是你母亲想抱孙子了!” “要抱孙子有我大哥生啊,关我什么事啊!等你家月言过了门,就是我大嫂了,到时候她生个三五个小侄子,让我母亲好好乐一乐!” 高嘉行哭笑不得:“你也得努力啊!” “算了,不说了,我们打猎去。”盛兰洵烦躁的甩甩脑袋,没心没肺的人,情绪来的快,去得也快,兴致勃勃的指了指山上:“听说山上有鹿,我们去看看,猎一头回去问皇上要赏赐!” -- 章节目录 第144页 说罢,脚下一用力夹了马腹,先行往山里去,很快就把陆长筠高嘉行远远甩在后面。 “兰洵,你慢点!”高嘉行皱了皱眉,山里人迹罕至,杂乱不堪,他这样着急跑进去容易出事:“陆兄,我们赶紧追上去。” 陆长筠点点头,和高嘉行一起进了山。他们没有什么狩猎的经验,只适合在山口打一些兔子野鸡,盛兰洵竟然还想猎鹿!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卖萌打滚求收藏!求评论!有多的营养液也可以投哦,月底了不用就清零了~ 第85章 抉择 盛兰洵看见了一只狐狸,抽出弓箭追了上去,高嘉行和陆长筠无奈的跟在后面,山里有御林军驻扎巡视,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不过盛兰洵这人没长脑子,向来大大咧咧,保不准会出什么问题,要是从马上跌下去,大概会摔得更傻。 刚骑马往前走了一会儿,就见封珏独自一人往这边来,见了他们便问:“就你们两个吗?兰洵呢?” 他分明看到之前他们三人在一起的。 高嘉行笑道:“跑前面去了,说是要猎一头鹿回去跟皇上讨赏!” 封珏沉吟了片刻,拧眉道:“我过去看看,你们先去打猎吧!” 高嘉行自然应了,盛兰洵可是一个蠢货,总能折腾出点什么来,封珏跟着盛兰洵去了,没想到却在前方雪地里遇见一人。 他一身黑衣,墨发飞扬,修长的手臂拉开弓,利箭‘嗖’地一声飞了出去,百步之外一只白色银狐倒地不起。 封珏忍不住喝彩,骑着马过去,夸赞道:“九皇叔好箭术,侄儿真是望尘莫及!” 封景澜收了弓,翻身上马,不远处自有侍卫过来拿走猎物,他嘴边噙着笑,道:“好歹是你皇叔,虚长你几岁,若连你也比不过,岂不是很丢脸?” 封珏一怔,顿时失笑:“皇叔说笑了,您是受人敬重的英雄,侄儿无论如何也比不过您!” 冬日的阳光柔和温暖,封景澜整个人都沐浴在暖阳之下,更显风姿俊美,芝兰玉树。 他凝视着封珏,眼中有浓厚的光,仿佛天边的云层压抑而深沉:“珏儿,你与我不同,我只是个闲人,这辈子做个碌碌无为的富贵王爷就好。而你将来是要做储君做天子的,你身负天下重任,不能任性妄为,随心所欲,懂吗?” 封珏脸上的表情一滞,笑容悄然隐没,声音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意:“我不能和皇叔一样,也做个富贵闲人吗?” “不能!”封景澜目光渐渐淡然,褐色的眼眸映着封珏有些痛苦的神色:“你是父皇最器重的皇长孙,皇兄皇嫂对你更是满怀期待,你自生来便与旁人不同。百姓民生,人间疾苦,都在你肩上,我一直都希望你可以不负众望,将来做个为国为民的明君!切莫为了一己之情,放弃你的一切!” 这些话,封景澜从来没和封珏说过,这个只小自己几岁的少年,已经上朝听政,独当一面,比起他已经做了十几年太子的父王,还要优秀。 封珏是封景澜见过聪明睿智的孩子,他的能力应该施展在国事朝政之上,而不是为了一个人……放弃自己的大好前途! 封景澜叹了一声气,骑马离封珏更近了一些,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珏儿,你不该为兰洵牺牲那么多……” 封珏彻底僵住,大惊失色的望着封景澜,虽然他知道九皇叔清楚自己的心思,可突然被封景澜毫无顾忌的说出来,还是觉得无比的难堪。 那个他隐藏了多年,阴暗又不堪的秘密,突然被挑明在阳光下,封珏顿时觉得自己像是被扒光了衣裳,所有的狼狈和慌乱都无所遁形。 “皇叔……我……”封珏乱了阵脚,彻底慌了神,连说话都不完整了,毕竟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郎。封珏虽然聪颖,但他没有受过伤害,没有见过黑暗,单纯的像是一个孩子。 所以封景澜才担心,封珏一时冲动,蒙蔽了双眼,犯下不可挽回的错误,他看着这个侄子长大,名义上虽是叔侄,可感情深厚情同手足,他是真心盼着封珏好,才会找这个机会来劝说他几句。 “珏儿,我不逼你,你自己想清楚,想明白了再做决定,可你记住,千万不能冲动让自己后悔!” 封珏苦涩一笑,眼中忽然泛起圈圈涟漪:“皇叔……我对兰洵……我、我是不是很下流龌龊……” 封景澜抿了抿唇,温声道:“这怪不了你,喜欢一个人从来都不是错,只是珏儿,你要认清你脚下的路,该怎么走才不会出错!” 本朝民风淳朴,男女大防倒不是特别讲究,然而断袖之癖这种事,毕竟只是少见,当有人表现出了这种特殊的癖好,难免会令人诟病。尽管这样的人,在一些天潢贵胄人家也偷偷存在,甚至私下里还豢养了男宠。 若是寻常富贵人家,旁人最多骂一句伤风败俗,冷眼旁观看热闹。可封珏不一样,身为皇家嫡长孙,皇上最宠爱的孙儿,他的人生是一步步的迈向更高处! 他要是为了一个男人迟迟不成亲,甚至和皇上太子针锋相对,那他的前途就彻底完了。 “皇叔……”封珏面露黯然,虽然难以启齿,可他还是忍不住想说:“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眼前的路,不是我想走的路……” 他肩上的责任实在被压的太重了,父王母妃跟他说,要勤学上进,不能让皇祖父失望。皇祖父皇祖母说,你要刻苦勉励,做出皇长孙的表率!但却没人对他说,你喜欢什么,想要什么! -- 章节目录 第145页 皇家子弟羡慕嫉妒他,普通人敬畏害怕他,因为他特别的身份,巴结奉承之人居多,却没有任何人和他走得近,唯有盛兰洵,一直推心置腹,将他视作手足兄弟。 他和盛兰洵自幼相识,幼时的玩伴几乎是朝夕相处,渐渐长大一起读书,盛兰洵顺理成章的做了他的伴读,如此一来,相处的时间就更长了。 他发现自己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是在十三岁那年,有胆大的宫女妄想出头,趁他喝醉脱了衣裳爬上他的床。半梦半醒间,他能感觉到一个女子在引诱自己,可在她的抚摸之下,他不仅没觉得兴奋,反而无比的恶心。 随即,他便让人把那衣衫不整的宫女拖了出去,那个时候他怀疑自己身体是不是有什么毛病,直到不久后盛兰洵带他出宫,和几个狐朋狗友神秘兮兮的去看青楼里刚刚买来的一个单薄消瘦,皮肤白净的男子。 后来他才知道那个男子是青楼里的倌儿,专门服侍伺候达官显贵,不过他服侍的人,不是女人而是男人! 那日他和盛兰洵不小心被人倒了脏水,脏了衣裳,盛兰洵拉着他去沐浴更衣。 那是他第一次进青楼,才发现那女人众多的地方,竟然还有一个巨大的浴池。盛兰洵大大咧咧的脱了衣裳跑下去,他顿时觉得呼吸一窒,而盛兰洵还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本册子,一脸坏笑递给他,要他选个一个美人。 他从没接触过男女之事,那画册上裸露的女人并未引起他的注意力,反而是盛兰洵隐没在水下,有些清瘦的身躯,让他忍不住动了动喉结,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吓的脸色惨白,连衣裳都没脱,就匆匆的开门离开,落荒而逃。 他没料到自己会对一个男人生出那样肮脏下流的想法,可他就是控制不住的想要靠近盛兰洵,即便知道这是飞蛾扑火,异想天开…… 封景澜眸光幽深,深邃的轮廓在太阳下显得有些锐利,半晌才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声气,温声道:“你从来都不一个让人操心的孩子,你长大了,自有主见,我只是奉劝你几句,你要清楚你牺牲一切,会换来什么样的结局。” 封珏垂下头,紧抿着嘴角,冬日积雪深厚,树上枯枝被积雪压断,发出簌簌的声响。原处马蹄声由远而近,盛兰洵的声音遥遥传来:“赶紧的,给小爷捡起来!这么肥美的兔子,晚上有肉吃了……” 封景澜哑然失笑,盛兰洵很快骑着马过来,封珏眼中有温润的光,最终轻轻点了点头:“侄儿明白……” 闻言,封景澜偏头看了他一眼,动了动唇,终究什么话都没说,盛兰洵在两人面前停下,丝毫没有注意到沉重的气氛,意气风发的说道:“九王爷,长孙殿下,我刚刚打了一只又肥又大的兔子,咱们晚上吃烤兔肉啊!” 封景澜看着他但笑不语,封珏勾唇一笑,应了一声:“好!” 第一日的狩猎最终以三王爷大获全胜而告终,皇上捻须含笑,让他把猎来鹿带回去吃。 三王爷一个人自然吃不了一头鹿,叫了一众兄弟聚在一起吃肉喝酒,封景澜今日忙着和封珏说话,并没有打到什么猎物,被三王爷抓着饮了一碗鹿血。 三王爷挤眉弄眼的朝他笑:“老九,这鹿血可是好东西,你身体刚好,赶紧喝几碗补补,不然将来未来弟妹可要怨你了!” 男人之间难免会信口胡诌,说几句荤话,三王爷他们也知封景澜已经痊愈的事,没了顾忌开起玩笑来自然就有些暧昧。 加上封景澜如今春风得意,很快就要做新郎官了,几个兄长自然不会放过他。 封景澜被逼着喝了三大碗加了鹿血的烈酒,浑身都燥热起来,六王爷喜爱喝酒,已经醉醺醺了,拿非要拉着封景澜一起再喝。 封景澜可不想再喝那腥臭的鹿血酒,佯装醉酒撑着脑袋直喊晕,然后摇摇晃晃,脚步虚浮的出了帐篷。 走得远了,封景澜的脚步沉稳有力,哪里还有醉酒的样子,他身上酒味血腥味有些重,在寒风里站了一会儿,等味道散去,才往陆清竹住的帐篷而去。 陆清竹原本打算和高月言住一起的,两人尚在说悄悄话,明珠就神色微妙的走了进来:“小姐,九王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盛兰洵:殿下,我拿你当兄弟,你却对我图谋不轨??? 第86章 意乱 陆清竹一怔,已经天黑了,外面寒风凛冽天寒地冻的,他来做什么? 高月言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拿胳膊撞了撞她,朝她使了个眼色,压低了声音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九王爷可是心疼你的紧呢!” 陆清竹臊红了脸,嗔了高月言一眼:“胡说什么呢!” 高月言颇为识趣的推了她一把,嘴里催促着:“你去吧,别让九王爷久等了,我先睡了。” 陆清竹想了想便抬脚走了出去,才下了一场大雪,白日里晴空万里,晚上也难得有了月亮,发出微弱的光。周围有侍卫举着火把来回巡逻,每个帐篷外都燃着一个巨大的火盆,照亮夜空,封景澜就站在不远处的大树下,长身而立,如松如竹! 夜风凛凛,吹起他墨色的大氅,风华绝代的容颜半藏在风毛之下,陆清竹借着火光,只能看见他的浓眉,和灼灼耀眼的双眸,流光溢彩,带着令人痴迷的惊艳。 陆清竹就这样看着他,一时入迷忘了挪动脚步,直到封景澜带着一股寒风走近,温热的手握住她的手,才幡然回过神。 -- 章节目录 第146页 “怎么穿这么少?”封景澜有些不悦,皱着眉把身上的大氅脱下披在陆清竹身上,原本只到封景澜小腿的大氅披在陆清竹身上瞬间及地,纤细的身躯包裹在大氅里更显娇小柔弱。 封景澜身上有还有未散去的酒味和血腥味,陆清竹动了动鼻子,嗅了一下,秀眉轻蹙:“你身上有什么味道?” “和皇兄他们喝了一点酒,不碍事。”封景澜看着陆清竹俏皮的动作不禁莞尔,视线落在她粉嫩的红唇上,原本已经清明的脑子,似乎又有些混沌了。 封景澜轻咳了一声,压下心里的躁动,牵起陆清竹的手往前走:“陪我走走吧!” 封景澜的手有些灼热,陆清竹甚至能感觉到他手心里微微的湿润,往前走了一阵,她抬头看见他略微泛红的脸,问道:“王爷你很热吗?” 陆清竹的声音软糯温柔,在寂静的夜色中格外清晰,封景澜不受控制的盯着她看,有些不自在的说道:“是有一点……” 陆清竹被他灼热的目光看得发毛,想要分开一点距离,手却被他攥得更紧,封景澜略微一用力,她便失了重心,撞在他坚硬的胸膛上。 陆清竹吃痛的捂着额头,嗔怒道:“你干什么?” “阿竹……”封景澜长臂一伸,将她圈去怀中,清润的声音越来越低沉暗哑,也不知是不是酒劲上头,他此刻觉得燥热难耐,陆清竹秀美的面庞越来越清晰,鬼使神差的说道:“阿竹,我能亲亲你吗?” 陆清竹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忽然意识到他说的什么顿时脸色爆红,恼羞成怒:“不能!” 话音刚落,封景澜的俊脸突然在眼前放大,浓重的酒味伴着淡淡的血腥味钻进嘴里,混合着封景澜身上特有的味道,强势而温柔。 唇齿间弥漫着令人心醉的气息,陆清竹连呼吸都忘记了,脑海一片空白,只能任由封景澜肆虐,攻城略地,汲取了她所有的力气。 陆清竹脚下一软,无力的靠在封景澜胸口,下意识的伸出手去环住他的腰。 封景澜只觉得鼻翼间都是陆清竹清甜的馨香,控制不住的想要索取更多,搂着她的一只手从大氅里钻进去,扶住她的纤腰。 因为裹着披风,陆清竹的身上很温暖,带着无法抗拒的吸引力,她温软的身躯贴在他的身上,封景澜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一般,手指一动,从大氅下伸了进去,软玉温香在怀,不禁令他满足的喟叹了一声。 腰间突然多了一只手,陆清竹吓了一大跳,旖旎的气氛顿时散去,即刻恢复了清明,顿时生出一股惊惧感,可封景澜舍不得放手,她越是挣扎他便将她禁锢的越紧。 滚烫的身躯挨在一起,陆清竹挣扎之下还能感受到有什么东西摩擦过小腹,无边的惶恐涌上心头,陆清竹伸手去推封景澜的胸膛,他却始终纹丝未动,唇齿相依的暧昧甜蜜也被惊慌所代替。 陆清竹从未见过这样的强势猛烈的封景澜,仿佛下一刻她就要被生吞入腹,立马就吓得哭了出来。 咸咸的眼泪顺着脸颊流进嘴里,封景澜蓦然一怔,躁动的心顿时收缩起来,待放开陆清竹,才看她泪流满面,面露无措。 封景澜瞬间恢复神智,陡然清醒过来,手忙脚乱的替她擦去眼泪:“阿竹……对不起……你别哭啊!” “你放开我!”陆清竹猛的推开他,这样的封景澜实在太可怕了,像是一头虎视眈眈的猛兽,而她就是一只可怜的猎物,随时有被吞噬的可能。 她不明白一向温润如玉的封景澜怎么突然变了一个样子,她双眼通红,带着防备和警惕。 封景澜心中一痛,无比悔恨自己方才的失态,小姑娘被他吓得瑟瑟发抖,孤单可怜的模样,让他更加无地自容。 “阿竹,是我冲动了,对不起……” “你走,我不想看见你!”陆清竹瘪着嘴吼了一句,转身就要走,封景澜眼疾手快拉住了她。 “阿竹,你别走。”封景澜不顾陆清竹的挣扎,将她拥入怀中,低声道歉:“对不起,阿竹,是我鬼迷心窍了……” 看到陆清竹哭,他心疼的无以复加,心中暗暗懊恼,他为什么要喝那些鹿血,鹿血本就燥热,他见了喜欢的女子,自然情不自禁,意乱情迷。 陆清竹小声呜咽,眼泪浸透了他胸前的衣襟,他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陆清竹哭了一阵,呼吸有些困难,上气不接下气的红着眼睛指责他:“你下流!你混蛋!” 封景澜忙点头,主动认错:“是是是,我下流!我混蛋!我无耻!阿竹,你别生气了,行吗?” 陆清竹还抽噎着,娇软的身子也跟着颤,良久才渐渐恢复,她哭了一场,鼻子有些发堵,樱唇被封景澜亲的有些红肿。 他不自觉的弯起唇角,尤其满意陆清竹的身上留下自己的印迹,他一边认错,一边又忍不住欢喜,陆清竹没有扬长而去,说明心里还是在意他的。 陆清竹心里堵着一口气,见封景澜还目光灼灼望着自己,又羞又怒,闷闷的说道:“我回去了!” 封景澜不肯,依依不舍的拉住她:“陪我看看月亮吧,阿竹?” 陆清竹没好气的瞪他一眼,天寒地冻的谁要陪他看月亮? “你自己看吧,我困了!”说罢,陆清竹便要往回走,封景澜又立马改变了主意:“我送你回去吧,来,我背你!” -- 章节目录 第147页 封景澜微弯着腰,等着陆清竹趴上来。 陆清竹怔了怔,封景澜的后背很结实,隔着衣裳也能看到他线条分明的身材,封景澜又催促了两声,她才迟疑着趴到他的背上。 封景澜轻松的背起她,脚步沉稳,不急不缓的往回走,天边有月亮照亮脚下的路,背上有淡淡的温度传来,封景澜暗暗松了一口气,她不生他的气就好了。 方才他一时冲动,惹恼了陆清竹,看到她流眼泪,他就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就怕她心里生了怨气,以后不待见他。 陆清竹趴在封景澜背上,随着他走路轻微的颠簸着,她不安的心也渐渐平静下来,想了想说道:“你以后不许胡来了!” 封景澜顿了顿,忙不迭的应下了,然后又听陆清竹说道:“不许强迫我,不许惹我生气!” “好!”封景澜愣了一瞬,失笑道:“以后不会了,我什么都让着你,你便是要我这条命,我也给你!” 陆清竹噘了噘嘴,咕哝道:“我才不稀罕……” 话是这样说,心里却莫名有了踏实的感觉,方才受的惊吓也跟着消失。陆清竹都搞不懂自己的怒气为何来的快,去得也快,明明方才她还因为封景澜出格的举动而羞恼。 然而此刻趴在他背上,她却有了一种难以言说的安全感。 一个男人会出这样的话,必定把是她放在了心里,想起第一次见封景澜时,惊为天人的男子站在画舫之上,清冷孤傲,遗世独立,恍若画中仙人。 没想到如此出尘绝世的人,用拥有冷硬残忍的手段,让她无端害怕,与他相识过往种种一一浮现眼前,明明并不算长的时间,却仿佛过了许久。 现在想来,竟也忍不住感叹世事无常,缘分奇妙。 陆清竹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封景澜轮廓分明的侧脸,毫无瑕疵,美得惊心动魄,连她一个女人看了,都忍不住失神。她不禁想,天底下应该没有会比封景澜还要好看的男人了吧,至少她活到这个年纪,还并未见过。 一股自豪得意的感觉悄然而生,陆清竹不可否认的因为封景澜的一张脸……神魂颠倒。 想到这个男人很快就要成为自己相伴一生的夫君,陆清竹就莫名的弯了嘴角,然后心安理得的靠在他背上,对于正月里的婚礼也生出了无限的期待,穿大红喜服的封景澜,应该会更好看吧! 作者有话要说:和编辑商量,本文将于明天(5月28日)开始倒v,前面的章节大家看过了就不要重复购买了,明天早上九点更新万字大肥章!写文不易,还请大家继续支持!入v当天评论有红包随机掉落,感恩~ 第87章 三合一大肥章(捉虫) 冬猎以后,便是除夕,皇上封了大印,辍朝半月,文武百官不用上朝议政。 腊月二十八,陆通全家得皇上召见,携妻子和儿女一同进宫。 原本陆清荷有孝在身,是不能随意出门的,但临近过年,添个喜庆,宫里贵人们自有满身富贵,也不忌讳这些。 陆清荷气得发抖,好不容易按捺住心里的怒火,与陆通说不想去,却不想他不耐烦的挥挥手道:“你以为我想让你去,还不是皇后亲口说得让全家人都去,你不去就是欺君之罪!” 陆清荷眼中有锋芒闪过,衣袖的下的手已经将自己的掌心掐出了血痕。 皇宫大内不同外面,尤其讲究礼仪规矩,稍有出错,惹得贵人生气,便有祸及全家的大罪。 陆通一面得于皇上的召见而高兴,一面又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提心吊胆的嘱咐万氏几人。 他本想再叮嘱陆清竹几句,可见她端庄沉稳,不卑不亢,便松了一口气。只要陆清竹表现好,得皇上皇后的喜爱就万事大吉了。 帝后在未央宫接见的陆家人,有宫女领着众人进大殿,未央宫里奢华富贵,皇上皇后坐在上首,不怒之威。 太子太子妃,和封景澜封珏站在一侧,封景澜的目光落在陆清竹身上,脸上飞快闪过一抹惊艳。 陆通跪倒在地,行上大礼:“微臣陆通携妻儿,参见皇上皇后!” 皇上露出笑容,抬了抬手:“陆侍郎平身,今后我们可是亲家了,不必如此多礼!” “皇上厚爱,微臣感激涕零!”陆通附和着笑,却万万不敢应下,天底下有人能让皇上称呼为亲家,但却没有人敢称皇上为亲家! “陆侍郎家的儿女,倒个个非凡。”皇后笑眯眯的打量了陆长筠兄妹几人,倒不是说的客气话,陆家兄妹五个,都有极为出色的容貌,万氏的样貌不算多好看,但胜在陆通有副好皮囊。 虽然上了年纪,可也看得出陆通年轻时,必定是个美男子。便是兄妹几人里,最纨绔不堪的陆长鸿,也承袭了陆通的七八分的相貌。 尤其是陆清荷和陆清竹姐妹两人,最为突出,陆清荷的美张扬明亮,灼灼生辉,犹如明珠璀璨。最近有些消瘦,原本尖尖的瓜子脸,又清瘦了几分,无端显出几分凌厉,身上的衣裙也有些宽松,破坏了整体的美感。 而陆清竹的五官却要温柔精致几分,眉眼如画,盈盈如水,当真如名字一般,清雅如竹,如风如云。 今日陆清竹穿了一身应景的竹青色的衣裙,裙摆上绣着一枝翠竹,下有零星的竹叶飘落,栩栩如生。 在萧条冰冷的寒冬,多了一丝亮眼的惊艳,让人忍不住的就想要多看几眼。 -- 章节目录 第148页 皇上不动声色的打量陆清竹一眼,见她姿态优美,面容沉静,就更加满意这个儿媳妇了。 皇后岂会不知皇上心中所想,忙朝陆清竹招招手,和蔼的说道:“清竹过来,本宫瞧瞧,几个孩子都过来吧,让本宫认一认脸,本宫老眼昏花,以后见了辨不出人。” 陆清竹温雅一笑:“皇后娘娘耳聪目明,识人无数,岂会认不出人?” 皇后被逗得一笑:“你这孩子真会说话!” 陆长筠见妹妹得皇后的赞赏,担忧许久的心也平静下来,恭敬的上前行礼:“长筠见过皇上,皇后娘娘,恭祝皇上娘娘洪福齐天,福泰安康!” 皇上看向陆长筠,赞许的点点头:“你便是陆家长子?” “是。”陆长筠垂首回答,清瘦的身躯却不显单薄,朗朗如月,风度翩翩。 皇后笑问:“家中可有订下亲事了?” “不曾。” “男儿当以建功立业为主,你尚年轻,且等来年金榜题名,再行婚配不迟!” 皇后此言一出,原本一直尖着耳朵听的陆通心中一喜,皇后娘娘言下之意,莫非是有什么想法? 待陆长筠金榜题名,若能得皇上皇后亲自指婚,即便名次不在前列,但是风光无限,连状元郎也比不过他吧! 不过陆长筠依旧平静,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皇上看在眼里更觉得这个年轻人是个可造之材,与陆清竹也不愧为兄妹。 陆长鸿有把柄在陆清竹手里,自然也学乖了,眼下在皇宫更是不敢造次,平时的横行跋扈只是欺软怕硬,在不怒之威的帝后面前,吓的话都说不清楚。 一向胆小怕事的陆清兰,今日表现尚佳,虽然也是战战兢兢的,可好歹没有出丑,让陆通和万氏欣慰不已。 陆清荷到了跟前,皇后只是轻叹一声气,温声道:“好孩子,你受苦了!” 陆清荷一双漂亮的眼睛眨了眨,便有晶莹的眼泪滚落下来,近来茶饭不思,美人消瘦,颇有弱柳扶风的美。 “只是替庞家伯父伯母心疼。”她神情戚戚,双眸含水,温柔脆弱的模样不禁让人心生怜爱。 皇后上了年纪愈发多愁善感,庞卫那孩子她也见过几次,英年早逝,白发人送黑发人,娇滴滴的未婚妻还未过门就成了望门寡,实在令人唏嘘。 早些年年轻的时候,皇后也生过一个女儿,只是小公主命薄,才几岁就夭折了,因此皇后最见不得这些生离死别,看到陆清荷也更心疼了:“不要难过,以后会好的……” 陆清竹看着陆清荷眼眸通红,有些讶然讶然,高傲如陆清荷,何曾向别人低过头,更何况是在这么多人面前示弱。 如今没了引以为傲的夫家,陆清荷似乎在一夕之间改变了许多。 她心中暗暗惊疑,却没有来得及细想。皇后又唤了她的名字,嘘寒问暖说了好一阵话,太子妃在一边附和说着,不知怎么话题就扯到了封珏身上。 封珏眼观鼻鼻观心,沉默不语,陆通觉得自己身为臣子,在这里听皇上的家事不好,识趣的带着妻儿告退了。 临走时,封景澜却伸手拦住:“阿竹留步,我有话和你说。” “这……”陆通一惊,有些迟疑,等皇后笑着点头应允了,才敢让陆清竹留下。 封景澜招陆清竹招招手,等她过来站在自己身边,这才心满意足的露出笑容。 太子妃见封景澜和陆清竹男才女貌,站在一处,心中暗暗羡慕,看到自己的儿子孤身一人,就忍不住恨恨的瞪了封珏一眼。 太子妃微微福身:“父皇,母后,儿媳有个不情之请,还请父皇母后应允。” 皇上看了看封珏:“为了珏儿吧?” 被说中心事,太子妃脸色一变,随即就要委屈的红了眼:“请父皇母后体谅儿媳爱子心切,珏儿十七岁了,已经到了娶亲的年纪,如今一年过去,珏儿又长了一岁,儿媳着实着急!” 皇后沉吟片刻道:“说的也是,珏儿是该娶妻生子了,太子妃你可有合适的人选?” 太子妃欣喜若狂,好歹忍住了,说道:“儿媳觉得英国公家的嫡孙女顾惜茗,倒是个活泼开朗的孩子。” 英国公世袭爵位,祖父是开国功臣,护驾有功,后来远离朝政,只有地位,没有实权,但英国公府多年的恩威,还是并未减少。 现任英国公的嫡孙女顾惜茗刚过十六的生辰,前些年一直养在关外的外祖父家,不似普通养在后宅的大家闺秀,顾惜茗喜爱舞刀弄枪,自有英国公府多年传承的英气和铮铮风骨。 太子妃一心想找个和封珏般配的姑娘,开始她是对陆清竹有意的,本想以她的身份做不了正妻,日后做个侧妃也不错。 不过那个时候封景澜就表现出对陆清竹的特别之处,她便打消了念头,把目光放在了常太傅的女儿常曦华身上。 常曦华是大家闺秀,精通琴棋书画四书五经,是难得的才艺双全的才女。 太子妃原本对常曦华还是颇为满意的,那个是封珏不肯,要是他点了头,她立马就能进宫请皇上下旨赐婚。 只是还不等她有所动作,私下又打听到常曦华兄长觊觎陆清竹,意图不轨被封景澜上门闹事,打断了一条腿。 常家的名声,也难免会受损,外面议论纷纷,连带常曦华也受到了排挤。 -- 章节目录 第149页 加上封珏一直不闻不问,不咸不淡的态度,太子妃就知道他并不喜欢常曦华,慢慢的也就改变了主意。 后来听说英国公的嫡孙女接回了京城,太子妃看到那个笑容爽朗的少女,便觉得这样一个性格开朗的女孩配封珏似乎也不错。 她和皇后说了,皇后自然也觉得满意,婆媳二人商议了一番,便想趁着今天的机会,把此事决定下来,免得夜长梦多,更加惆怅。 “那倒是个好姑娘。”皇后和太子妃一唱一和,皇上不是没看出端倪,封珏以前的拒绝成亲的时候,他还帮着解释几句,现在又将是一年,封珏十八岁也该娶妻了。 当下,他便也赞同的点点头:“既是如此,那便寻个机会,让英国公夫人带着孙女进宫来给皇后请安,再仔细看上一看,皇长孙的正妃,可不是轻易决定的。” 皇长孙将来册封太孙,成了储君,正妃自然便是将来的太子妃,甚至日后的母仪天下的皇后,必须精挑细选,一点大意不得! 不过皇上这口气,便已经同意的意思,只要见过顾惜茗,和英国公府私下里通通气,最迟等封景澜大婚后就能定下来。 太子妃一颗心渐渐放下,正要开口说话,忽听‘咚’的一声巨响,转过头去便看到了令她目眦欲裂的一幕。 封珏忽然倒在地上,唇边溢出一丝血迹,白眼一翻便不省人事了。 陆清竹离封珏不远,忽然见他晕倒,吓得脸上顿时没了血色。大殿里一阵手忙脚乱,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帝后也吓了一跳,太子妃更是吓得脚一软,颤颤巍巍的走过来,封景澜率先将封珏托起,皱着眉吩咐宫人去请太医。 封珏直接被封景澜抱了起来,进了未央宫的偏殿,等太医孟庄匆匆赶来,才出了房间等待结果。 太子妃不敢打扰孟庄看诊,远远的坐在椅子上掩面啜泣,皇上皇后担心孙儿,任太子怎么劝,也不愿离开,皆是面色凝重的等在外面。 封景澜握着陆清竹有些冰凉的手站在一旁,低声安慰她:“吓坏你了吧?别担心,会没事的!” 陆清竹心不在焉的点点头,封珏看起来身强力壮的,怎么会突然晕倒呢? 皇上捻着花白的胡须,浑浊的眼睛里带着沉沉的怒气。 可不要是那些下作的手段,意图谋害皇长孙…… 否则,这朝纲百官就该彻底清理了! 事态没有严重到皇上说的地步,孟庄把了脉,在封珏头上施了几针,等他呼吸平稳,才收了针,向皇上皇后复命。 “启禀皇上,长孙殿下已无大碍,只是一时血气上涌,经脉逆行以致晕倒,微臣施了银针,殿下睡一觉,休息几日便无大碍了。” 孟庄说话慢吞吞的,却有着安定人心的力量,太子妃听在耳朵里,仿佛仙乐一般,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皇上吐出一口浊气,神色渐松:“辛苦孟太医了,殿下的身体就有劳你看顾了!” “这是微臣分内之事。”孟庄恭谦的拱手,不疾不徐的说道:“只是殿下往后,需要尽量避免情绪起伏,切莫大悲大喜,不然还会如此反复晕倒吐血。” 太医的话,太子妃哪里还有不应的道理,一向身康体健的封珏忽然倒下,她的心都像剜走了一大半,只要他早日恢复,哪还顾得其他。 孟庄告退去写药方抓药,封景澜看了看床上昏迷不醒的人,说道:“父皇母后,皇兄,皇嫂,你们都别担心了,珏儿没有大碍,时辰不早了,你们先去前殿休息吧,这里有宫人守着就好!” 太子妃擦了眼泪不肯走,封景澜叹了一声气,说道:“珏儿睡着,皇嫂在此守着也无济于事,我先再这儿守一会儿,皇嫂你先去歇会儿吧!” 太子妃迟疑了许久,才和一众人出了偏殿。陆清竹眼神询问封景澜,却见他朝自己摇了摇头,遣散屋里伺候的宫人,亲自关上门。 “王爷……”陆清竹疑惑不已,刚想问他关门做什么,封景澜的人已经走到床边,沉声开口:“人都走了,睁眼吧!” 陆清竹又惊又疑,然后便见床上‘昏迷不醒’的封珏,睫毛一颤幽幽转醒,利落的翻身起来,毫无虚弱病态。 他从床上下来跪在地上,垂首道:“皇叔恕罪!” 封景澜不为所动,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声音冷冷的:“你如今便是连我都要隐瞒了?” 若不是他常年习武,对于昏迷之人的特征了如指掌,加上对封珏无比了解,也不会知道他竟然是早有预谋,故意装病。 “是珏儿自作主张,让皇叔担忧了。”封珏愧疚道:“无奈之下才出此下策!” 封景澜眸中有怒火,封珏跪了一阵,垂首认错,陆清竹拉了拉他的衣袖,封景澜朝她一笑,不冷不热的对封珏说道:“你起来吧,尚在‘病中’,久跪伤身!” 封珏无地自容,若不是实在被逼急了,也不会用这样的办法来逃避婚事,封景澜比任何人都了解他,他若有什么反常,九皇叔必定会察觉。 眼下自己的计谋被戳穿,封珏也不打算再隐瞒了,恳求道:“还请皇叔帮帮我!” “帮你?我怎么帮你!”封景澜气急败坏的低吼了一声:“你是皇长孙,你成亲是早晚的事,我难道还得帮着你逃婚不成?你说你为了个盛兰洵,变成什么样子了?” -- 章节目录 第150页 陆清竹看着封景澜怒火丛生,脸上也因为生气而有些发红,她仔细听了听他说的话,才明白缘由。 原来封珏是不愿意成亲,知道太子妃会在今日提起他的亲事,才会故意装病晕倒。 只是她不明白,封珏为何要千方百计的逃避婚事,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人之常情,他身为皇长孙理应传宗接代,为皇室开枝散叶,如此逃避根本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还有……封景澜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封珏的亲事,怎么和盛兰洵扯上关系了? 陆清竹一脸茫然,这其中的关系简直理不清,她看封珏脸色沉重,眉头紧锁,心中就更加好奇了。 “求皇叔成全……” 封景澜到底没再多说,头疼的揉揉额头,挥手让封珏上床躺着,没好气地说道:“你好自为之,这事我帮不上忙!你装病就装的像一些,别露出什么破绽!”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收买孟庄的,他竟然也没有戳穿。 封珏面露黯然,应了一声是,等上床躺好后,封景澜才牵着陆清竹的手走了出去。 封景澜没心情去说话了,吩咐宫人去前殿告知皇上一声,便和陆清竹离开未央宫。 一路往宫外走,封景澜眸光有些暗沉,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陆清竹却知道他这会儿还在生气。 “王爷你还生长孙殿下的气呢?” 封景澜浓眉轻蹙,偏头看了一眼陆清竹,她眼中带着浓浓的好奇和求知欲,不禁哑然失笑:“你想知道是怎么回事?” “嗯。”陆清竹点头,看封珏故意装病,封景澜这么生气的样子,似乎还另有隐情,听他们没头没尾的谈话,她真的很想知道啊! 封景澜扯了扯嘴角,忽然靠近陆清竹,淡淡的馨香扑鼻而来,他动了动唇,极为小声的吐出几个字。 陆清竹兴致勃勃听秘密的表情瞬间凝滞,睁着清澈如水的杏眸,震惊的连话都说不清了:“你说……长孙殿下他、他……” 封景澜好整以暇的看着陆清竹不停变幻的表情,方才因封珏而起的怒气,莫名消散了几分,他伸手捏捏陆清竹嫩滑的脸蛋,笑道:“我刚知道时,比你还震惊!” 陆清竹震撼的走不动路了,封景澜自然离她近了,握着她柔若无骨的小手往前走,然后便见她怔然的抬起头,小心的问:“王爷,那长孙殿下是不是有喜欢的……男人?” “你不是已经听到了么?”封景澜笑眯眯的看着她,目光落在她鲜艳的红唇上,忽然觉得鼻尖有些发痒,似乎又要流鼻血了。 陆清竹惊的嘴角可以塞下一个鸡蛋了:“盛、盛……兰洵?” 得到封景澜肯定的回答,陆清竹忍不住吞了吞口水……真是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没有想到,封珏喜欢的竟然是男人…… 而且,还是盛兰洵! 陆清竹心里顿时五味杂陈,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封珏竟然会为盛兰洵牺牲这么多,而他喜欢的人对此一无所知,以后封珏失去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却还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娶了别的女子。 如此不顾一切,当真值得吗? 见陆清竹愁眉苦脸,一脸沉思,封景澜轻轻揉了揉她的秀发,温声道:“好了,别胡思乱想了,这跟你没关系,珏儿自己会处理的!” “可是王爷,长孙殿下不是请你帮忙了吗?” 说起这个封景澜就来气,那小子自作主张,也不提前和他商量,竟然当着皇上皇后的面装晕,要是被发现了,非但不能如愿,反而会被太子妃逼着成亲。等圣旨一下,除非他抗旨不遵,否则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看他自己的造化了,我懒得多管闲事。” 封景澜说话虽然锋利,可陆清竹能感受到他对封珏的关心,这对叔侄的关系向来密切,想必封景澜只是一时气愤,不会坐视不管。 封景澜对此自有算计,陆清竹也不多说,从腰间鼓鼓的荷包里取出一个香囊,塞到封景澜手上,略有几分别扭的说道:“这是给你的!” 封景澜一怔,低头看着自己手上散发着幽香的香囊,暗红色的香囊上绣着几片翠绿的竹叶,针脚细密,十分精致。 封景澜不自觉的扬起笑容,唇边绽放的弧度越来越深:“这是你做的?” “随手做的,不怎么好看。”陆清竹颔首,觉得有些忐忑,毕竟是第一次送东西封景澜,也没问过他喜欢什么,完全凭着自己一时兴起做好的。 不过看到封景澜惊喜的目光,就知道他是喜欢她的礼物,心下也不由得窃喜,眼角眉梢都漾开了笑意。 封景澜心尖上像是涌上的阵阵的暖意,寒风凛冽的冬日里,竟觉得有几分热意,四肢百骸都舒爽起来。 封景澜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沙哑:“很好看,你做的真好,我很喜欢!” 不止是喜欢,而是令人欢呼雀跃的惊喜,明明只是一个不值钱的香囊,他却觉得格外高兴,和当年战场上打了胜仗一样的热血沸腾。 陆清竹也因为封景澜一句赞扬而喜不自胜,眉飞色舞,原本柔和的五官,顿时鲜活明亮起来。 头顶的日光明晃晃的刺眼,封景澜却觉得陆清竹的笑容比天上的日月星辰还好好看。 他伸手摩挲着陆清竹的秀发,白净的小脸近在眼前,他又觉得浑身燥热起来,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她更近一点。 -- 章节目录 第151页 然后才低下头,他忽然感觉鼻子一样,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流了下来,他伸出舌头一舔,顿时变了脸色。 陆清竹哭笑不得,手指指着他的鼻子:“王爷……你又流鼻血了!” 封景澜伸手捂住鼻子,见了满手的血颇为无语,陆清竹拿了帕子给他擦血,等把血迹处理干净,封景澜尤其郁闷的望了望天。 一定是最近天干物燥,火气太旺,才会流鼻血。希望以后和陆清竹成亲的时候,不要在洞房花烛夜出丑就好! 陆清竹掩嘴嘲笑封景澜,被他狠狠地瞪了一眼,陆清竹不怕她,笑得眉眼弯弯,封景澜见她心情愉快,也跟着笑了起来。 封景澜亲昵的抓住她的手,陆清竹挣扎无果,被他牵着往前走,才过御花园,就见一行人迎面而来。 正是顺安王妃和其子盛兰舟盛兰洵,有未央宫的宫女在前领路,封景澜便知顺安王妃的来意。 乍一见到盛兰舟,陆清竹还愣了一下,他抬起头遥遥望过来,隔着五六丈远,黑眸如星,情绪万千。 看到陆清竹和封景澜交握的手,眸光一沉,一丝黯然飞快掠过。 难得见一次面的欣喜,都不及心中浓浓的苦涩万分。 如今陆清竹身边已经有了心爱之人,他还在期待什么? 今日顺安王妃带他进这皇宫目的人人皆知,那丝不该存在的情愫,也该掐灭了…… 盛兰洵倒吸一口凉气,心中叫苦不迭,缘分啊! 怎么在这里遇上了呢? 他偏头小心翼翼的去观察盛兰舟的脸色,好在他大哥只是略微的失神,并无失态之处,顺安王妃过去和封景澜说话,没有注意到盛兰舟的异常。 盛兰洵松了一口气,便听封景澜问顺安王妃:“娘娘是要去未央宫?” 顺安王妃客气的笑了笑,不自觉的瞥了一眼陆清竹一眼,眼中暗光浮动:“正是。” 封景澜眸光轻闪:“那娘娘可要小心些,刚才出了点事,父皇母后的心情可能不太好。” 顺安王妃困惑不已:“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封景澜迟疑着说道:“皇长孙今日在未央宫晕倒了,刚请了太医来看。” 盛兰洵‘啊’了一声:“长孙殿下不是壮得和牛一样吗,怎么晕倒了?” 封景澜抚额,跟牛一样……这是什么形容? “太医说气血攻心所致,现下没有大碍了。” 顺安王妃忙说:“那我们等会儿去探望长孙殿下。” 封景澜颔首,和顺安王妃寒暄了几句,等他们进了未央宫才和陆清竹往外走。 陆清竹瞥他一眼:“王爷,你刚刚故意的是不是?” 封景澜笑了笑,不置可否。 出了皇宫,封景澜带陆清竹往天香楼去吃了一顿饭。 陆清竹蓦地想起很久之前和封景澜在这里吃饭时的情景,一时感慨万千。 世事难料,谁能想到原来互不相干的两人,竟然会成了未婚夫妻呢! 虽然封珏的事,让陆清竹觉得惊讶,但今日的心情却无比晴朗,封景澜送她回家后便离开了。 陆清竹一路漪澜院去,却不想在半途听见青柳来说夫人和老爷在如意园吵架,万氏一直骂骂咧咧,摔了很多东西,下人都不敢靠近。 陆清竹挑了挑眉,刚从宫里出来,好端端的,万氏又在闹什么了? 陆清竹脚下并未迟疑,转头往如意园去,才进院子就听见万氏尖锐的怒骂声从屋里传来:“陆通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如今你飞黄腾达了,做了皇帝的亲家,是不是就看不起我们,不要我们母子了……” 陆通不耐烦地说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什么时候说了不要你们了?” 万氏依旧还在哭诉:“你有了一个宝贝女儿,助你平步青云,旁的人你如何还放在眼里,我不过让你考虑鸿儿的婚事,你就冲我发火,你当真是鬼迷心窍,要赶我下堂是不是?” 陆清竹抬脚走了进去,看着满地狼藉,问道:“父亲,母亲,你们在说什么呢?” 陆清竹摆手道:“你别管,回屋歇着去。” “不行!”万氏却不依不饶,冲过来抓了陆通的衣袖,凶狠的说道:“你让陆清竹听听,你这个当父亲的是如何厚此薄彼的……你攀上高枝,有了王爷做女婿,何曾想过鸿儿和清荷,鸿儿要看着就要十八了,你长子有功名在身前途不愁,可鸿儿什么都没有,还被你们逼着写下不公平的供词!你们就是想毁了他,就是想毁了他啊……” 万氏一边说,一边瘫坐在地上捶胸顿足,泪流满面。 陆清竹听着她尖锐的声音,耳朵生疼,语气也跟着冷了下来:“母亲如何颠倒黑白,明明是二哥犯错在先,供词是他确认无误才签字画押的,怎么是我们逼迫的?母亲再爱子心切,也不该如此蛮不讲理!” 万氏不依了,怒道:“陆清竹!你说什么?这是和嫡母说话的态度吗?” 陆清竹冷冷一笑:“母亲是什么态度,我便是什么态度,我若不顾念亲情,早就把二哥送进刑部大牢了,母亲又何必咄咄逼人,找我麻烦,得不偿失几个字,母亲应该明白吧?” 当初她留个把柄,就是为了牵制万氏母子,避免他们私下作妖,没想到万氏倒打一耙的功力,是越来越厉害了。 万氏表情一僵:“你在威胁我?” -- 章节目录 第152页 陆清竹扯了扯唇角,不置可否,转头和陆通说话:“父亲在和母亲争论二哥的婚事?” 陆通没好意思说,看到万氏不顾仪态的在地上撒泼,就一阵烦闷。陆清竹心下了然,问万氏:“母亲是看中哪家闺秀了,如果和陆家门当户对,也未尝不可!” 陆清竹并不想万氏因为这些事闹得家宅不宁,她开口询问纯粹是因为好奇,没想到万氏的回答,让她不禁扬眉。 “魏驸马的侄女魏怀柔和我儿甚配!” 万氏大言不惭的说完,眼前突然一亮,迅速从地上爬起来,目光如炬的盯着陆清竹:“你如今是皇家的儿媳了,你怎么也得为你哥哥考虑考虑,你想想办法,从中说和,你与那魏家小姐不是有几分交情吗,将她说给你二哥,将来进了门做你嫂子也不错啊!” 陆清竹哭笑不得,真不知道万氏哪里来的脸,竟然能睁眼说瞎话,前一刻还骂她白眼狼,心肠狠毒,现在却又没皮没脸的来求她帮忙。 万氏行事可真是越来越离谱了,早知道如此,她刚刚多嘴说那一句做什么! 陆清竹好不容易压下心里的嘲弄,尽量平和的说道:“母亲,魏小姐和二哥不合适。” “为什么?你不是未来的九王妃吗,这点事办不好!” 陆清竹打算撂挑子了,她多嘴问这做什么,万氏不识好歹,她何必再多说:“顺安王妃嫡次子盛兰洵已在婚娶的年纪,她属意魏怀柔做儿媳妇。母亲若真想争,那便去提亲试试,或许也有一丝机会!” 陆清竹这话可不是一般的诛心了,万氏听在耳朵里,直觉得气血上涌,气得肝颤。 她一个小小的侍郎夫人,哪里有本事和堂堂顺安王妃相提并论,陆清竹的意思不就是说她不够格吗? 虽然说的事实,但万氏还是觉得难受,看着陆清竹云淡风轻,轻飘飘的说这些话,还是恨不得抓花那张如花似玉的脸。 看着万氏吃瘪,陆清竹觉得很解气,这些年对她虽然算不上嫉恨,可随时被万氏打压,心头难免觉得不甘心。 她也不是没有怨天尤人过,可转念一想,又看得开了,毕竟不是亲生的母女,她一个庶出的丫头,不得正经嫡母的喜欢也是正常,连陆通这个亲生父亲不也没多少感情吗? 若不是机缘巧合和封景澜相识,只怕现在她已经不知道身处在哪家的后宅里悲春伤秋,郁郁寡欢。 陆清竹到底还是庆幸的,阴霾遍布的世界里,忽然有了一丝阳光,给她希望,救赎她逃离深渊,用尽一生! 作者有话要说:入v延迟,拖到现在才更新,谢谢大家支持~v后继续日更~么么大家 第88章 意中人 未央宫里,盛兰舟一直心不在焉的听着顺安王妃和皇后热络的说着话,提及自己的婚事,连眼皮都没掀一下。 皇后问什么,他便答什么,顺安王妃对他顺从的样子极为满意,盛兰洵也是心神恍惚,时不时往偏殿看。 “兰洵可是想去看珏儿?”皇后知道盛兰洵和封珏私交甚笃,情同手足,看盛兰洵焦急的表情,就猜到了他的意图。 盛兰洵笑嘻嘻的谢了恩,往未央宫偏殿去,封珏还未‘醒’,不宜挪动,太子妃亲自留在未央宫照顾他。 太子妃让人打了水,正要给封珏擦脸,盛兰洵连忙过去接手:“娘娘辛苦,我来帮您吧,您去大殿和我母妃她们说话吧!” 太子妃不信任的看了盛兰洵一眼,娇生惯养的贵公子,能做这些伺候人的活? 但盛兰洵和皇长孙向来孟不离焦,焦不离孟,太子妃也没弄懂为什么儿子会和盛兰洵交好。 不过盛兰洵不是个坏孩子,封珏内敛,和盛兰洵学着开朗一点也不错,故而太子妃便没有拒绝。 “那好吧,有事就唤宫人来。” 等太子妃离开,盛兰洵有模有样的端过水盆,绞了帕子替封珏擦脸。 陆珏的长相并不算惊艳,可五官极为端正,眉如远山,眼似浓墨,鼻梁微挺,如此组合在一起,格外的赏心悦目。 封珏皮肤很白净,脸上没有瑕疵,盛兰洵拿着帕子给他擦脸,啧啧称奇。 真是个眉清目秀的英俊少年,也不知谁家姑娘有福气,可以做他的皇妃。 想起自己和封珏都到了成婚的年纪,想到盛兰舟娶妻后就要轮到自己,盛兰洵就忍不住叹气。 盛兰洵正洗了帕子,准备再给封珏擦一擦,结果才转身帕子还没挨着封珏的脸,一直双眼紧闭的人忽然睁开眼睛,目光如炬的盯着自己。 眸中有光芒万丈,犹如波涛起伏,盛兰洵怔了一下,手里的帕子一滑,落在了封珏俊朗的面庞上。 “对不起啊,殿下,我不是故意的……”盛兰洵尴尬一笑,心虚的拿下封珏脸上的帕子。 “你怎么在这里?”封珏翻身坐起来,拧着眉看他,声音有些沙哑。 不知道为何,盛兰洵总觉得封珏今日的表情有些奇怪,尤其看他的眼神很是变幻莫测,盛兰洵心里七上八下的,心道自己似乎并未招惹他啊? “这不是听说殿下你晕倒了吗?我特意过来看你吗!”盛兰洵看封珏生龙活虎,脸色红润未见病态虚弱很是疑惑:“殿下你不是生病了呀,看你精神挺好呀?” 封珏眸光微闪,顿了顿,突然伸手捏着额头,声音痛苦的说道:“是啊,我头疼……” -- 章节目录 第153页 盛兰洵一脸懵,见封珏似乎有些难受:“啊?那我要不要去叫太医?” “不了!”封珏摆摆手,按了按太阳穴:“你来帮我按一按吧!” 按一按? 这什么破要求? 盛兰洵想说不是有宫女在吗,封珏已经侧过身坐好:“来吧。” “好吧……”盛兰洵闭了嘴,担心封珏难受,拨开衣袖,抬手按在他的太阳穴上。 盛兰洵活这么大还没伺候过人,作为家里的小霸王,还没人能指使他干活,要不是看封珏难受,他是不会干这种事的。 盛兰洵的动作略显生疏,他的手指修长,刚从外面进来,手还有些冰凉,封珏躺了许久身上很暖和,微凉的手指点在额头上,封珏浑身一僵。 偏偏盛兰洵就坐在他身后问:“殿下如何?我还没干过这种事呢,你可是第一个!” “挺好。”封珏背对着盛兰洵,唇角上扬,眼中有温润的笑容:“那你以后尽管在我身上试手吧。” “可别……”盛兰洵想也不想就拒绝:“我这下手没轻没重的,万一把殿下你给你弄残了,岂不是还得养你一辈子?” 封珏略微怔然,眸中情绪万千,半晌才轻轻开口:“好啊!” “什么好啊?”盛兰洵一头雾水,偏过头去问。 “无事。”封珏笑容渐消,闭上眼睛,将一切情绪隐藏在看不见的地方。 “说话怎么又是说一半……”盛兰洵不满的小声嘀咕了一句,然后便听封珏忽然开口。 “兰洵……你要打算成亲了吗?” 盛兰洵手指微顿,然后又若无其事的替封珏揉按着额头,闷闷道:“我也不想成亲来着,可我母亲总得逼我,我别无选择了!” 成亲这种事对他来说完全可有可无,他这么多年,并没有喜欢的女子,之前对红雁姑娘的好,也只是心疼她的遭遇,没有掺和多少男女之情。 红雁离开京城,他也颓然了一阵,可转念一想,每个人都有权利选择自己想要过的人生,当初他义无反顾的要替红雁赎身却被她拒绝,连父母和大哥也不允许。 久而久之,他渐渐地也就看得开了,红雁姑娘走了也好,天高海阔,总比在京城自由。 说实话,盛兰洵对未来的一切,还是深感茫然,顺安王远在边关,大哥盛兰舟便是家里的顶梁柱,他自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没有受过一点苦。 一些富家公子也和千金闺秀一样,存着攀比的心思,比盛兰洵身份还贵重,能力还要强悍的人多的是,有人看不起他父王异姓王的身份,时常跟他过不去。 但他成了封珏伴读之后,就没人敢小瞧他,同样年纪相仿的少年,却没有一个人能比得过皇长孙,他与生俱来的尊贵身份,就注定和普通富家子弟不同。 而封珏对他这个伴读似乎还尤为满意,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总是第一时间给他,若遇到什么困难,封珏也是挡在他前面。 昔日朝夕相处的玩伴挚友,都要各自成婚,盛兰洵心里就觉得不太痛快,明明这一日,是迟早都会来的,这奇怪的想法因为什么缘故,他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盛兰洵莫名觉得烦闷,沉沉道:“殿下不也是要成亲了吗?” “不!”封珏忽然睁开眼,眸光坚定不移:“我不会成亲……” 盛兰洵这下就好奇了,问道:“为什么?难道殿下有喜欢的人了?” 封珏轻轻拨开盛兰洵的手,动了动身子转头过来看着他:“是啊,我有喜欢的人了,喜欢了许多年!” 盛兰洵来了兴致,笑问:“是哪家姑娘,竟让殿下喜欢这么多年还没娶回来?” “他不知道。” “啊?不知道吗?”盛兰洵摸摸下巴,开始给封珏出馊主意:“殿下,你喜欢一个人,你就要主动说出口啊!你若不说,人家怎么会知道你的心意?所以啊,你得找个机会表白心意,说不定你一开口,她就答应嫁给你了呢。殿下,你说你迟迟不愿意成亲,是不是就是因为你那个意中人?” 盛兰洵坐在旁边,屋里燃着炭盆,说话的时候有热气喷洒出来,封珏看着他,喉结一动,弯了弯嘴角:“他太傻了,什么都不知道,别人也不会同意……我和他在一起!” “为什么,那个姑娘是家世太低了吗?宫女?歌姬?罪臣之女?”盛兰洵很替封珏惆怅,要是他喜欢的姑娘,真是这样的身份,怕是做不了正妃,只能做了侧妃偏房。 不过也没事,封珏向来温文尔雅,若是疼爱一个女子,必定会将她捧在手心,和正妃也没区别了。 封珏听着他叽叽喳喳的说话,真的有些头疼了:“你别猜测了,他不是宫女,不是歌姬,也不是罪臣之女。他也要成亲了,他有他的未来,我不让他也被别人看不起……” 盛兰洵更糊涂了,喜欢一个人为什么会让别人看不起?又不是见不得人事,封珏这么沮丧干什么? 盛兰洵还欲多问,封珏已经不耐烦的赶着他走,盛兰洵临走时,还小声嘀咕骂封珏不识好人心。 除夕一过,皇上于正月初六这日下旨:顺安王世子盛兰舟德行兼备,年少有为,高家三小姐蕙质兰心,贤良淑德,堪为良配,特下圣旨赐婚,另择吉日大婚! 高家和顺安王皆是名流世家,两家结亲也是顺理成章,京城里看热闹的人居多,对这门亲事也津津乐道。 -- 章节目录 第154页 陆清竹听说消息时,尚在屋子里和青柳学习女红,青柳紫云的女红都比她精湛。 女子成婚前,都需要亲手做一幅嫁妆带到夫家,陆清竹是王妃,婚仪嫁娶都由礼部一应负责,也不必绣什么嫁妆。 但陆清竹总觉得人生唯一一次的大事,应该格外注重几分,嫁衣盖头绣不了,便想另外给封景澜做一条腰带。 她估算了封景澜腰身,青柳帮忙画了图稿,便开始动手做了,几日过去倒也做的有模有样,虽然比不过绣娘的手艺,但也不算特别难看。 陆清竹正准备收边绣上金线,明珠突然进来,神色微妙,欲言又止。 陆清竹抬眸看着她:“怎么了明珠?” 明珠迟疑着说道:“夫人和大小姐来了……” 这些日子,万氏三天两头跑来漪澜院,也不知她是怎么回事,往日的矜持端庄顾不上了,跟个无理取闹的泼妇似的。什么脸面都不要了,威逼利诱,软硬兼施,非得缠着陆清竹给陆长鸿寻一门亲事。 陆清竹都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了,如今万氏是走投无路了吗?从前骂她小贱人,白眼狼,现在跟失忆了一样,什么恩怨都忘记了,一心想着利用她九王妃的身份,给自己的儿子谋前途。 第89章 嫁妆 陆清竹本不想和万氏多说,可她毕竟是嫡母,陆清竹不想在出嫁前夕还留下什么无视嫡母的罪名,让封景澜难堪。 陆清竹幽幽叹了一声气,想了想吩咐明珠请万氏进来,陆清荷在万氏身边,身着素色的衣裙,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眉眼无波,面无表情,如水的眼眸不复往日的清亮,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阴郁。 “母亲,大姐,请坐。”陆清竹不想落下什么把柄,放下手里的腰带,笑着迎万氏和陆清荷坐下。 万氏自然不会客气,陆清荷落座时看到陆清竹身后的屏风上挂着的凤冠霞帔。 离大婚还有半月余,礼部昨日送来了王妃规制的喜服和朝服,共有三套,每一套都是宫里数十位手艺顶尖的绣娘,用时两月一针一线缝制的。 裙摆上的金丝银线,无不透着高贵与奢华,绣娘精湛的绣工使得整套凤冠霞帔更加的无与伦比。 这是独属于皇室天家的尊贵,即便陆清荷当初嫁给了庞卫,也不可能穿上这样的喜服。 那花团锦簇的大红喜服几乎晃花了陆清荷的眼,让她莫名有种落泪的冲动。 曾几何时,她也是满心欢喜,做着待嫁的新娘子。 可还未来得及嫁给心上人,她的梦就戛然而止,庞卫的离开,带走了她所有的期望和欢喜。 陆清竹在重复一点一点的,得到了她失去的一切。 她不甘心啊! 明明陆清竹只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无权无势,卑微如蝼蚁。 然而,她从未放在眼里的蝼蚁,建造了她无法攻破的堡垒,明明她才是陆家嫡长女,可什么现在却连庶妹一个手指头都比不上? 别人说起陆家大小姐,只会暗地里嘲笑她命太硬,克死了未婚夫,活该守寡。 而说起二小姐,却是人人羡慕,麻雀终究也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完全碾压过她这个嫡长姐。 陆清荷恨呐!恨老天为什么不长眼,夺走了她的一切,让她最痛恨的人压在自己头上! 看到那耀眼的红色喜服,陆清荷浑身都在颤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陆清竹心中咯噔一声,陆清荷眼神冰冷,幽幽的望着自己,明明是大白天,她却觉得手臂上起了鸡皮疙瘩。 陆清荷年纪轻轻,为什么会有这么阴冷的眼神?难道是庞卫的死让陆清竹受了打击,然后看到再看到她要成亲,所以心里不高兴? 陆清竹心里有一瞬间的愧疚,但很快就烟消云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陆清荷注定有今日,谁也改变不了。 她总不能因为一时同情陆清荷的遭遇,就放弃自己的未来。 她有想要的人生,想嫁的男子,即便不能如愿,她也不会活成陆清荷这个样子。 陆清荷一直出神,直到万氏开口和陆清竹说话,才反应过来,侧耳倾听。 “你父亲让我把嫁妆名单给你看看。”万氏说罢,摸出一张写的满满的纸递给陆清竹,那喜服她也看见了,心里酸极了,语气也不怎么好:“我们陆家家底薄,不如九王爷财大气粗,给你准备的嫁妆只有二十四抬,家中还有兄弟姐妹,不能厚此薄彼只顾你一人。” “多谢母亲。”陆清竹对这身外之物看得很开,陆通凑齐二十四抬嫁妆,大概也是狠狠出了血吧。 一般官员家中嫁女,有二十四抬嫁妆,已经是极为丰厚了,陆通想着自己的女儿是嫁进皇室做王妃,嫁妆不能太寒酸,咬牙准备了普通人家两倍的嫁妆。 不过这和封景澜送来的九十八抬聘礼相比,根本不值得一提。 陆通留一部分,其余的全数返还,留作陆清竹的陪嫁,统共准备一百零八抬,风风光光的送到九王府。 看似下了血本,不过这对陆通来说并没坏处,封景澜出手大方,时常送些价值连城的大礼。 陆通收礼收得手软,万氏身为嫡母,自然也少不了好处,她一边酸陆清竹运气好嫁了个如意郎君,一边又迫不及待的收下那些礼物。 她好歹是养了陆清竹十几年,这是她应得的,不要白不要。 -- 章节目录 第155页 陆清荷听的咬牙切齿,眼中一闪而过一抹嫉恨,当初她要嫁人时,万氏私下说给她预计准备十八台嫁妆,虽然不算多,可按陆家的家世来看,已经越过了许多官宦人家。 当时她心里还沾沾自喜,私交甚好的几个小姐妹,也有嫁人的,可嫁妆远远比不过她。 陆清荷觉得扬眉吐气,这是她身为嫡长女的风光。 可没想到这才多久,陆通竟然给陆清竹准备了二十抬嫁妆,而万氏还没多说什么。 她不是向来视陆清竹为眼中钉肉中刺吗,怎么现在突然倒戈改变想法了? 难道她也要攀龙附凤,准备巴结陆清竹这个未来九王妃了吗? 陆清荷心里忽然对万氏生出几分埋怨来,明明自己才是她的亲生女儿,为何现在的眼睛里只有陆清竹? 当初和庞家定亲的时候,万氏明明是那么高兴,她的吃穿用度,都最好的。 她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这个陆家嫡长女会连陆清竹都不如,不!应该是连陆清兰都比不上了。 陈姨娘见风使舵,老早就巴结上陆清竹了,隔三差五的带着陆清兰来漪澜院,一个胆小怕事的黄毛丫头,竟然也和陆清竹有话说了。 陆清荷心里怒意乱窜,四肢百骸都无比的冰冷,看着万氏一脸奉承的和陆清竹说话,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嫉妒和疯狂,蓦地起身转身出了漪澜院。 万氏不明所以,好好的陆清荷怎么跑了? 陆清竹微眯了眼,心道大概是自己将要嫁人刺激到陆清荷了,当下便道:“母亲回去看看大姐吧!” 万氏小声咕哝了几句,陆清竹没有听清,等她离开才重重的叹息。 明珠朝万氏的背影翻了一个白眼,嘴里念叨着:“哪里来的脸,堂堂当家主母,行事如此小气!” 陆清竹笑了笑:“和她计较什么,等我出嫁,往后见不着她也就没得气了。”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现在万氏尚且能刻薄一时,等她嫁了人成了名正言顺的九王妃,别说是万氏,就是陆通见了她,也得行上跪拜之礼。 尊卑有序,君臣有别! 这么多年她都忍过来了,再忍几日也无所谓。 陆清荷失魂落魄的回了自己的如梦居,才到门口就听见一阵娇笑声,熟悉的声音从廊边的外墙下传来。 “别!二少爷您别乱来!” “怕什么,你已经是本少爷的人了,我亲一口又怎么样?” “小姐快回来了,让她看见不好,二少爷您放开我吧……” “怕她干什么?等你成了我女人,她就得叫你嫂子了……” “二哥可能是想多了!”陆清荷突然出现,面无表情看着光天化日之下卿卿我我的两人,眼中有沉沉的怒火:“云霞只是一个伺候我的贱婢,无论如何,也做不了我嫂子!” 突然被打断了兴致,陆长鸿吓了一跳,待看到是陆清荷又松了一口气,看到躲在自己身后瑟瑟发抖的云霞,不深在意的挥挥手:“一个奴婢而已,值得你这么较真吗?改日我给你另寻几个听话的丫鬟来!” 陆清荷冷声哼笑:“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二哥怎么就惦记我身边的人了呢?” 陆长鸿不悦的拧着眉,对于陆清荷尖锐的态度不太满意:“妹妹你怎么说话呢?” 陆清荷心中的最后一道关隘彻底崩塌,疾言厉色的说道:“二哥喜欢女人,可也不看看云霞是谁的奴婢?你妹妹还有孝在身,你就如此光明正大的引诱她的侍女,有你这样做兄长的吗?” “那是你的命,关我什么事?你没了未婚夫,就把气撒到我头上?”陆长鸿向来没什么好性子,陆清荷难听的话语也激怒了他,不耐烦的吼道:“我就告诉你了,我今日就非要纳云霞了!怎么,你要为了一个奴婢和我断绝兄妹关系吗?” 陆清荷一口气堵在胸口,几乎要炸裂了,陆长鸿的话撕破了她多日以来的伪装,眼泪不受控制的掉了下来,扬声嘶吼道:“是!这是我命!是我没用,是我晦气……我知道你们所有人都嫌弃我,你们都恨不得我去死!我什么都没有了,难道你们一定要抢走我的一切,看着我暴尸荒野才甘心吗!” 陆清荷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恨意,眼泪簌簌往下掉,陆长鸿被她吼的怔了怔,然后便有些后悔了,粗声粗气的道歉。 “好了好了,你别哭了,是我说话太难听,你别介意,我不招惹你了还不行吗?” 陆清荷哭了许久,多日以来的委屈和不甘无论如何也宣泄不完,陆通对她越来越可有可无的态度,万氏为了二哥的姻缘前途一心巴结陆清竹,陆长鸿贪花好色惦记她的贴身丫鬟。 所有人都对她越来越冷淡,也没有人再会在意她的感受,她在陆家已经成了一个可有可无的人。 而这一切的源头,从她失去庞卫,陆清竹一跃成为九王妃的时候开始。 陆长鸿走后,万氏又来安慰了陆清荷一阵,说着一些宽慰劝解的话,陆清荷根本没听进去。 无非就是陆长鸿是男子,做妹妹的不该和他因为一个婢女,而起争执云云。 万氏走后,陆清竹再也控制不住,摔了一屋子的东西,云霞心惊胆颤的跪在地上,一个花瓶突然落在她脚边,破解的碎片溅在了她的脖子上,划出深深的一条血痕。 -- 章节目录 第156页 云霞顿时吓的魂飞魄散,剧烈的颤抖着:“小姐……” 陆清荷发泄了怒气,嘲讽的盯着她,唇边勾勒出一抹冰冷的笑意:“怎么?你也想学那个贱人,飞上枝头变凤凰吗?” 作者有话要说:马上就要大婚啦,暗戳戳的兴奋哈哈~ 第90章 大婚 陆清荷此刻的表情狰狞凶恶,再无大家闺秀端庄文雅的姿态,云霞没有见过这么疯狂的陆清荷,刚刚她的那些话还在耳边,一想起来就忍不住瑟瑟发抖。 “小姐……奴婢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云霞匍匐在地上低声啜泣,实在害怕这样的陆清荷。 陆清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中有腾腾的怒火,阴恻恻的开口:“你已经爬上我二哥的床了?” 云霞嘤嘤流泪,不敢回答,陆清荷看在眼里嘲讽一笑,凉凉道:“果然是我的好哥哥,连我身边的人也不放过……云霞,我自问待你不薄啊!你为什么要想着背叛我,一心攀龙附凤,想当我陆家的少夫人?是不是?” “没有……小姐,奴婢没有背叛您……”云霞痛哭流涕,清秀的小脸挂满泪水,陆清荷非但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思,反而觉得恶心。 不顾礼义廉耻,满脑子想着引诱陆长鸿,翻身做陆家的主人,可也不看看,陆长鸿风花雪月,睡过的女人无数,哪里会真正喜欢一个女人,还是个身份低微的奴婢。 云霞是家生子,自幼跟着陆清荷,她视为左膀右臂的人,忽然被自己的二哥给觊觎了,她心里就吃了苍蝇似的,难受极了。 原本云霞已经是可有可无的人了,可陆清荷忽然发现自己身边,除了一直跟着自己的云霞,已经没有旁人了。 想着想着,陆清荷突然没了质问的力气,看着跪在地上的人,突然醒悟过来,伸手抓住云霞的胳膊,慌张的说道:“云霞!你不能背叛我,现在我身边只有你了,你不能离我而去……” 云霞被陆清荷突然转变的态度,吓得一激灵,忙擦了眼泪点头:“小姐放心,奴婢不会背叛您的,不会的!” “云霞,你帮我,你帮帮我好不好?”陆清荷突然收起满身的戾气,狰狞的面容渐渐有了哀伤:“云霞,我要疯了……我快活不下去了!我恨她,我恨不得她去死!” 陆清荷语无伦次,可云霞跟着她那么久,自然明白她说的那个‘她’,指的是谁,心中惊涛骇浪,久久不能平息。 可云霞知道,陆清荷已近疯狂了,自己若是不帮她,也是死路一条,如今她还盼着做二少爷的女人,从那时候她去找陆长鸿掳走陆清竹后,她和陆清荷就在一条船上,现在她们主仆二人,都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小姐您说,您别着急,奴婢会帮您的!” “好,好啊,云霞……”陆清荷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急切的说道:“只要你帮我,我就让二哥纳你为姨娘,保你一生荣华富贵!” 上元节前下了一场大雪,淅淅沥沥的小雨也下了数日,直到正月二十六后,阳光明媚,晴空万里。 陆清竹是待嫁之人,不宜外出,她正好也怕冷,索性就关在屋子里怡然自得的绣花写字。 封景澜近来忙于大婚的事宜,许久不曾露面了,听说男女成亲前不能再见面,陆清竹大半月没见着他,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好像缺了什么。 眼看着大婚在即,陆清竹原本淡然平静的心情,莫名激动起来,总有几分坐立难安。 大婚前一日,宫里派来了好几位女官嬷嬷,给她试妆,试喜服,讲解大婚的规矩。连成平公主也亲自前来,皇室的婚礼繁琐复杂,不能有一丝错漏。 成平公主长在皇宫,对一些需要遵守的规矩礼仪自然了如指掌,她细心讲解后,陆清竹有些焦躁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成平公主没待多久,小坐了一会儿便要准备离开,临走时,拿了一个小匣子,神神秘秘的交到她手里。 尤为慎重的告诉她:“你晚上打开看看,明日大婚用得上。” 陆清竹疑惑不已:“是什么?” 成平公主眸光轻闪,笑的含蓄而温柔:“我不便多说,你看了就知道了。” 陆清竹这下更加好奇了,夜里明珠和青柳紫云点完明日大婚需要的东西,就打了水给她洗发沐浴。 陆清竹的头发油亮顺滑,擦到半干就这样披着坐在床前,想起成平公主的话,连忙让明珠拿来了那个小匣子。 陆清竹满脸疑惑的拿出里面的几个手掌大小的小册子,随意拿了一本翻开。才瞄了一眼,顿时吓的花容失色,脸颊绯红,手里仿佛捧着什么烫手山芋似的,匆匆装回匣子里,顿时心如鼓擂,面红耳赤。 她原还困惑来着,成平公主为什么会私下给她这个东西,还说明日大婚用得着,她以为是什么贵重的珠钗之类的,没曾想…… 竟然是春宫图! 想起那画册上那些羞人的场面,陆清竹就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热得仿佛要滴血似的。 趁着没人在,陆清竹连忙把匣子塞进被褥里,摸摸发烫的脸颊,开了窗户透气。 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陆清竹忽然见不远处的围墙下有晃动的影子,很快便有一股风霜的气息扑面而来,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从夜色中,缓缓出现在眼前。 来人一身月白色长袍,风光霁月,貌若潘安,一双褐色的眸子带着星星点点的光芒,熠熠生辉,俊逸无双! -- 章节目录 第157页 陆家这几日忙碌不堪,为了她明日的大婚,连陆通都告假在家,这个时辰外面还有来往的下人。 陆清竹本来等头发干了便歇息,却不想在此时意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满脸的错愕。 “王爷?” 封景澜脸上带着笑容,目光灼灼的看着她,轻唤了一声:“阿竹。” 陆清竹探着身子左右看了看:“你怎么来了?赶紧进来,别让人看见了。” 封景澜忍俊不禁,他们分明就是未婚夫妻,见面也是正大光明的,何必如此遮遮掩掩,弄得和私会一样。 封景澜利落的翻窗进来,先是打量了陆清竹一番,她穿着宽松的衣裙,长发披肩,白净如瓷的小脸,没有任何的瑕疵,隔得近了,他还能看见她眉梢那一点红痣。 一想到再过几个时辰,她就要乘着花轿,盖着大红盖头嫁给自己,封景澜心尖就一片火热。 等明日,她便是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悲喜同当,荣辱与共! 封景澜忽然觉得鼻酸,有什么情绪渐渐快要溢满出来,连声音都变得低哑:“我就想看看你!” 颠沛流离,无边无际的苍凉人生里,忽然多了一个人与他并肩,让他干涸已久的心湖有了波动。 过惯刀山火海,金戈铁马的日子,他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尤其身体出了问题,更是把什么都看淡了。除了陆清竹,一个并不算出众的小姑娘,却撩动了他最脆弱的地方。 封景澜眼中有氤氲的雾气,情难自禁的伸出手去将陆清竹拥入怀中。 陆清竹惊了一瞬,才挣扎了一下,封景澜忽然低头,在她额头上印下温热的一吻。 没有欲念,没有冲动,蜻蜓点水,一触即离。 防备警惕的陆清竹微微一怔,抬眸去看封景澜,却见他一直望着自己,眸中光芒万千,瀚海星辰都不及他此刻温柔的目光。 他的眼中,有她清晰的面容,修长的手指在她脸颊轻轻一捏,眼前的人已经露出了令人惊叹的笑容。 封景澜莞尔:“怎么了?看我看傻了?” 陆清竹眉眼弯弯,笑意盈盈,忍不住说道:“王爷你怎么就长得这么好看呢?” 比女人还要好看的男人,真是令人嫉妒啊! 封景澜一怔,失笑道:“你也好看!” 在他心中,陆清竹就是独一无二的,没有任何人能越过她去。 陆清竹摸摸自己的脸颊,封景澜这话可不怎么真实。 她虽然也是姿色过人,貌美如花,可也不过封景澜这个妖孽一般的男人。陆清竹心里本来还羡慕嫉妒呢,但转念一想,这个长得天仙似的男人明日就成了自己的夫君,她又开始欢喜起来。 “这个时辰了,王爷你怎么会来?”王府里此时应该最是忙碌的,身为新郎官,封景澜竟然半夜偷偷翻墙跑到陆家来,实在是……匪夷所思啊! “我偷偷溜走的,没人知道,好些日子没见你了,就想过来看看你。”封景澜笑容浅浅,俊朗的五官在昏黄的烛光下,更加温润如玉。 陆清竹哑然失笑,果然是封景澜能干出来的事! “你赶紧回王府吧,明日还有得忙。” 封景澜没有回答她,反而问:“你紧张吗?” 陆清竹愣了愣,有些心虚的看着别处,小声嘟囔:“怎么会呢,没有……” 话音未落,忽然被拥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强势的气息随之而来,封景澜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不用嘴硬,我知道你紧张,不过你别怕,明日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你就当是坐着花轿游街好了。” 陆清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哪有浓妆艳抹穿着嫁衣出门游街的。 不过封景澜一句话玩笑话,却让她心里那丝紧张不安的情绪消散了几分。 淡淡的温度隔着衣料传来,陆清竹蓦地想起方才看到画册上羞人的画面,瞬间红了脸,忙不迭的推了封景澜一把,往后退了退,故作镇定的说道:“我知道了,王爷你赶紧回去吧,明日别耽误了吉时。” “你脸为什么这么红?”封景澜视线落在她通红的脸颊上,忽地挑了挑眉,揶揄道:“是不是想着明日我们洞房花烛夜,害羞了?” 陆清竹顿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恼羞成怒的瞪着他:“你胡说什么,快走快走,我不想看见你了。” 封景澜被她推着到窗户前无言以为,看来他果然是爬墙翻窗久了,连陆清竹把也窗户当大门了。 翻窗离开时,封景澜又忽然回头,唇角上扬,眸光如水:“阿竹,等着我来娶你!” 陆清竹朝他点头,随即把被褥里的那个小匣子藏好,躺下睡觉。 一夜好梦,醒来时才过卯时,天未见亮,陆家已经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陆清竹睡眼惺忪,就被宫里来的几个嬷嬷折腾着洗脸绞面,大红的嫁衣一层层的往身上穿,这种时候明珠她们根本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在一旁小心翼翼的看着。 那几个嬷嬷长得凶神恶煞,对陆清竹却倒是很客气,一边替她梳妆一边说道:“今日起姑娘就是正经的王妃娘娘了,皇室婚仪不同寻常人家,这每一步都要好好走,不能出错让人诟病。奴婢等先替您梳妆,稍后您用点吃食,过了晌午来客人了,可就不能再随意走动了。” “好的,嬷嬷,我记住了。”陆清竹应了嬷嬷,听话的吃了一碗粥,和两个点心。 -- 章节目录 第158页 临近晌午,高月言就只身进了陆清竹的闺房来,看到嬷嬷把凤冠往她头上一戴,顿时眼前一亮:“阿竹今日可真好看啊!” 陆清竹也望着镜子的自己,眉眼如画,明眸皓齿,大红的嫁衣穿在身上,配着头顶厚重奢华的凤冠,少了少女的青涩娇羞,皎皎如玉,风华绝代。 她弯弯唇角,镜子中的人也跟着笑了起来,当真是貌若天仙,倾国倾城! 陆清竹自己也看得有些痴痴然,直到嬷嬷放了一个红苹果在她手里才回过神来。 “王爷很快就要到了,奴婢给姑娘盖上盖头了。” 绣着鸳鸯戏水的红盖头,遮住了眼前的视线,陆清竹长长的深呼吸,惹得高月言娇笑连连:“阿竹,你在紧张呀?” “才没有呢。”陆清竹忍不住脸红,不过隔着盖头什么也看不见,她也能理直气壮的反驳:“你现在取笑我吧,你迟早也有这一日!” 高月言但笑不语,屋子里很快有客人来,各种祝福奉承的话在耳边响起,陆清竹听得多了,都不知该如何回应了,好在嬷嬷说待嫁的新娘子不宜多说话,她便只是点头摇头一语不发。 直到午时过了不久,外面响起热烈的脚步声,外面有人跑了进来,扬声说道:“九王爷迎亲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就洞房了(捂脸…… 第91章 洞房 陆长筠午后就到漪澜院来了,听见这话便问:“到哪里了?” “在大门口了,马上就到。” 很快有喜婆笑眯眯的进来,恭敬的说道:“姑娘,吉时已到,王爷已在前厅等候,该出门了。” 陆清竹点了点头,原本平静的心,又开始澎湃激动起来,隔着大红盖头,陆长筠温和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走吧,阿竹,我送你出门!” 陆清竹听出陆长筠话里的不舍,突然觉得有些心酸,宽厚温暖的手掌从盖头下伸进来,她怔了一瞬,然后把自己的手交到陆长筠手中。 陆长筠小心搀扶着陆清竹出了闺房,跨过的时候,陆清竹轻声开口:“谢谢大哥!” 握着自己的手掌,略微一僵,然后若无其事的开了口:“傻丫头,谢我做什么,我盼这一日,盼了许久了!” 陆清竹眼中有热意,忽然有落泪的冲动,陆长筠能陪她走的路,就只有脚下这么长了,等出了大门,把她交到封景澜手中,兄妹俩往后相见的日子,就越来越少了。 相依为命这么多年,陆清竹早就把兄长视为自己人生中最重要的人,她曾想过陆长筠送自己出嫁是什么样子,可真到这一日,却尤为想哭。 明明陆长筠才年长了两岁,却自小操心照顾她长大,比起同岁的二哥陆长鸿,他不知要成熟稳重多少。 “大哥……”陆清竹声音闷闷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陆长筠握着她的手紧了紧,淡淡一笑:“别胡思乱想了,王爷来了。” 进了前堂,封景澜早已等候在那里,他一身大红色喜服,站在人群中尤为耀眼,墨发束冠,气宇轩昂,眉眼间都是温柔的笑意,看到陆清竹出现,眼眸中的光芒更甚,如星似月,熠熠生辉。 前厅中观礼的客人多是陆通的亲友同僚,许多人没有见过封景澜这样的身份的贵人,一开始以为传说的九王爷丑陋不堪,身患隐疾,才会愿意娶一个身份卑微的庶出。方才乍一看见一个俊朗无匹的新郎官,顿时惊为天人! 不止是封景澜,九王爷迎亲的气势自然的非同反响,随行来的人有三王爷六王爷七王爷,以及皇长孙封珏和盛兰洵。 拥挤的人群里突然出现这么多,一辈子都无法见到的皇家贵人,观礼的众人皆是心神震荡。 连陆通都大吃一惊,得这么多王爷殿下同来迎亲,是多大的体面啊!他从前想都不敢想的场面,真实的发生了,让人高兴的同时,又忍不住提心吊胆。 但好在迎亲时间紧急,喜婆唱喝吉时到,陆长筠扶着陆清竹过去,封景澜站在她身边。 陆清竹顶着盖头,看不见人,眼睛往下只能看见一双,黑色金丝镶边绣着蟒纹祥云的长靴。 “阿竹,我来接你了!”略低沉的声音在嘈杂的厅堂中响起,陆清竹就在他身边,听得清清楚楚,还是熟悉的语调,饱含深情。陆清竹不自觉的弯了唇角,微微颔首。 陆清竹下跪敬茶,叩别父母,听万氏训导,嫁人之后相夫教子,安宁后宅。 万氏冠冕堂皇的按着规矩说完那些话,陆清竹恭恭敬敬的应下,在外人眼里还是一副母女情深的画面。 只是陆清竹知道这中间的母女情分寥寥无几,对彼此埋怨憎恨倒是不少。 陆清竹头上有盖头,看不见陆通的表情,但听到他如何也止不住的爽朗的笑容,扯了扯嘴角。 对于这个亲生父亲,陆清竹并无多少感情,当初为了她的婚事,陆通还曾各种威逼利诱,如今终于如愿以偿,成了堂堂九王爷的岳父,只怕今晚做梦都要笑醒吧。 而至于万氏,不是她的亲生母亲,更无母女温情可言。从牢笼逃出去,她该高兴才是! 吉日到,炮竹响,在欢呼喝彩声中,陆清竹由兄长陆长筠背着出大门,送上花轿。 然而,此时却出乎所有人预料,发生了意外。 熙攘拥挤的观礼人群中突然发生了骚动,有人被挤了过来,撞到了陆长筠,背上的陆清竹颠簸了一下,险些摔下来,封景澜眼疾手快的将她扶住,拦腰抱起,后退了两步。 -- 章节目录 第159页 忽然不知是谁发出一声尖叫,刀剑声音乍然响起,几个打扮平平无奇的男人窜了出来,长剑直指咽喉。 封景澜眉心一蹙,护着陆清竹迅速闪到一边,他身后除了几位王爷,还有封珏和盛兰舟,皆是被此番变故惊的脸色大变。 并不大的院子里中,顿时乱作一团,惊叫声此起彼伏,原本观礼的客人四处乱窜,抱头痛哭。躲到一边,生怕刀剑无眼危及自己。 如此慌乱的情况下,陆清竹盖着盖头,根本不知外界发生了什么事,突然有道重力推了她一把,封景澜略带惊慌的声音蓦然响起:“阿竹小心。” 陆清竹被推了一把,动手的刺客失去良机,恼羞成怒更加疯狂,却不想突然有个身影扑了过来,正好挡在陆清竹前面。 刺客下意识的挥了剑,在那人手臂上砍了一剑,伴随着侍卫的到来,万氏一声惊呼:“清荷……” 陆清竹一怔,顾不得规矩掀开了盖头,便看到陆清荷的胳膊血淋淋一片,鲜血还在不断往下流,顿时觉得脑袋里一片茫然。 那几个刺客猛的转变了方向,冲着封景澜身后的封珏而去。 封景澜眸光一闪,一脚踹在那个刺客的手腕上,夺过他手里的剑,封珏预料到危险,下意识的拉着盛兰洵后退,侍卫及时前来救驾,很快将那几个刺客制服。 变故发生在一瞬间,虽然危险很快平息,但却给在场的客人留下了恐惧的阴影。 院子里凌乱不堪,观礼的客人狼狈的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封景澜脸上喜悦的笑容被阴冷的杀意代替,目光沉沉的看着地上的那几个刺客:“把人带回去,严加拷问,我倒想知道是谁活得不耐烦了,敢来我的大婚上撒野!” 万氏一声悲惨的尖叫打破了院子里诡异的安静:“我的女儿,你没事吧……” 陆清竹惊魂未定,看到陆清荷浑身是血,更加的心有余悸,同时也有些疑惑。 方才……陆清荷是在替她挡剑? 但,这是为什么? 陆清竹心里一团糟,还没想明白,就听见陆清竹虚弱的声音:“二妹没事就好……” 陆清荷因为很快被抬下去止血治伤,封景澜脸色依旧不大好看,但还是吩咐人请了太医来。 陆通早就吓的面如菜色,连话都说不出清楚了:“王爷,您没事吧……吉时到了,该、该出发了……” 好不容易选好的黄道吉日,可不能因为此番变故,就把婚礼搁置了! 无论如何,陆清竹今日也要嫁出去,否则这事因为刺客出现而暂停,传出去,就该贻笑大方了。 封景澜微眯了眼,因为陆通迫不及待的催促,脸上掠过一丝愤怒,但陆清竹却拉住了他,几不可见的摇摇头。 封景澜这才平和了情绪,沉声说:“岳父大人放心,今日之事,小婿会查个水落石出,给您和阿竹一个交代!” 说罢,便直接拦腰抱起陆清竹出了大门,战战兢兢的喜婆从兵荒马乱的一场刺杀中回过神来,好歹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看到封景澜抱着陆清竹进了花轿,忙喊道:“这不合规矩啊……王爷……” “闭嘴!”好好的迎亲之礼被打断,封景澜心情郁闷极了,抱着陆清竹坐下,吩咐抬轿的轿夫启程。 喜婆双腿都还在发颤,只能硬着头皮奏响鼓乐,锣鼓喧天中,花轿热热闹闹的离开了陆家。 方才变故还没传出来,百姓看着这奢华无比的婚礼,只觉得热闹非常。三书六礼,十里红妆,九王爷迎娶工部右侍郎陆通之二女,成为后面很长一段时间津津乐道的话题。 花轿晃悠悠的往前走,陆清竹动荡不安的心,总算平复了几分,封景澜搓着她冰凉的双手,心疼道:“对不起阿竹,让你受惊了!” 陆清竹回过神来,封景澜眉头紧锁,满面愧疚,她伸手去替他抚平眉宇间的皱褶:“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好在只是有惊无险,没有受伤,也没有意外,她还能顺利的出嫁,就值得庆幸。 只是陆清竹很好奇,到底是谁暗中策划这场阴谋,故意在她和封景澜大婚的时候动手。 不过……那些刺客的动作,似乎并不是冲着她和封景澜。 包括陆清荷中途出现替她挡了一剑,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疑点。 封景澜眼中有危险的光芒,柔声安慰她:“我会彻查此事!” 陆清竹总觉得这事不简单,能来九王爷的婚礼上闹事,一看就是早有预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犹豫了片刻,陆清竹还是问道:“王爷,今日发生的事,是不是很复杂?” 封景澜垂眸,凝视着陆清竹明艳动人的俏脸,心头一片柔软,无奈的叹了声气,却是没有隐瞒:“那些刺客一看就是训教有素的暗卫,非一般宵小之徒,今日看他们的动作,应该是冲着珏儿去的……” “长孙殿下?”陆清竹又惊又疑,怎么会和封珏扯上关系了? 封景澜轻描淡写的说道:“他是皇长孙,拥有继承皇位的权利,有些人按捺不住,要动手了……” 封景澜语气没有什么起伏,可陆清竹却听出了不一样的意味,事关朝纲皇位,她一个闺阁女子不敢多言,只得叮嘱道:“王爷万事小心!” “我会的!”封景澜阴沉骇人的气息,不知不觉的消散了,软玉温香在怀,让他冷冽的心渐渐复苏,他低头的角度正好看到陆清竹圆润的耳垂,珍珠耳坠轻轻晃动,令人心旌摇曳。 -- 章节目录 第160页 “今天是我们大婚的日子,别想那些糟心事了。”好端端的,他做什么和自己过不去,等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等到今日,没必要为了一些人浪费大好春光。 突然说起这个话题,陆清竹蓦地红了脸,封景澜迎亲本该是骑马的,现在却和她坐在花轿里,实在有失体统。 陆清竹可不想还未过门,就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让人笑话,毕竟她现在的身份不同,一举一动都代表着皇室天家的颜面,不能让封景澜因此受到指摘。 “王爷赶紧下去骑马,坐花轿里实在不妥。” “我陪着你……”狭小的花轿里,有幽幽的香味,封景澜有些心猿意马,舍不得松开,但到底拗不过陆清竹,她似娇似嗔的一瞪,让他瞬间服软,心不甘情不愿下了花轿。 于是,大街上可以看到原本该骑马的新郎官从花轿里出来,再次翻身上马,在众人惊诧的眼神中,淡定的骑着马,迎娶新娘子回府。 一直在外面色的焦急的几个兄长一窝蜂的涌上来,七嘴八舌的问封景澜。 他只是笑了笑,目光不经意的从六王爷身上掠过,淡淡道:“明日我进宫,且看父皇怎么说吧!” 在陆府出现刺客的消息传出来的时候,正是傍晚,那时封景澜已经将陆清竹风风光光的迎进府中。 跨火盆,跨马鞍,拜堂成亲。一系列的规矩形式,折腾到夜幕降临,才送入洞房,揭了盖头,饮了合卺酒,陆清竹总算彻底松了一口气。 外面还有筵席,需要封景澜去敬酒,等屏退旁人,封景澜亲自替陆清竹撤去头上沉重的凤冠,望着镜子中娇俏明媚,倾国倾城的女子,温声道:“忙了一天,你先歇息,我出去敬酒,很快就回来,我先让人送些吃的过来,你一会儿沐浴更衣,好好等着我便是!” 听到封景澜最后一句带着歧义的话,陆清竹脸上烧得更加厉害了,用细若蚊蝇的声音说道:“我知道了,王爷出去吧,客人们还等着呢……” 等封景澜满面春风的离开房间,陆清竹这才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明珠见证了今日惊魂未定的一幕,仍旧心有余悸,小心的问道:“小姐,今日实在是太可怕了,那些刺客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那些人一看就是乔装打扮,混入宾客之中,穷凶极恶,竟然连朝廷官员的府邸都敢擅闯,实在令人心生寒意。 陆清竹秀眉微蹙:“我也不知道,或许是什么见不惯王爷的恶人故意寻仇吧,等王爷查清楚便水落石出了。” 封景澜可是一个嫉恶如仇的人,今日的事,必定不会轻易了结,不过有封景澜在,这些也轮不到她来担忧。 莫名的,她对封景澜就有一种从心底生出的信任感,相信以他的能力,很快能解决这件事。 “对了明珠,明日你亲自回去看看大姐的伤势如何了,她毕竟是因为我受的伤,总不能不闻不问。”虽然她对陆清荷为何这么好心救自己而感到疑惑,但她为自己挡剑的一幕,那么多人亲眼所见,于情于理,她都应该表示谢意。 她本不该质疑陆清荷的好意,可今日事发突然,她又突然出现,还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待明珠应下后,陆清竹这才把心思放到今日的洞房花烛夜之上,想起封景澜说的那些话,她又不禁浮想联翩,脸颊绯红。 王府的下人送来几样小菜,都是陆清竹喜欢吃的,不用多想,这肯定是封景澜的吩咐。 明珠和青柳紫云跟着她一起折腾了这么久,陆清竹叫她们几个一起,主仆四人用了晚膳,才伺候着陆清竹脱下身上厚重的嫁衣沐浴更衣。 王府里有伺候的婢女,封景澜似乎还安排了不少,但她向来习惯明珠她们几个伺候,其余的人都在门口等候差遣。 洗净一身疲惫,陆清竹换了轻薄的红色里衣,满头青丝简单的挽了一个发髻。 时间渐晚,陆清竹让青柳紫云也下去休息,明珠一人在屋子里伺候,见四下无人,她神神秘秘的掏出几本小画册,满脸通红的塞到陆清竹手里,支支吾吾的说:“小小姐……这是方才进府时成平公主让我给您的,说您一定要看。” 同样的东西,昨晚她就看到过了,不用翻开,就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成平公主为了弟弟的婚事,可真是操尽了心啊! 陆清竹哭笑不得,羞答答的接过,故作镇定的轻咳一声,掩饰住这尴尬的气氛。 “我知道了……” “王爷应该快回来了,奴婢在外面侯着。”明珠见此,很识趣的退了出去。 陆清竹点点头,小心翼翼的翻开看了两页,顿时面红心跳,燥热不已。 关于床笫之事,昨天从宫里来的嬷嬷也隐晦的跟她提过,可毕竟是受四书五经熏陶的后宅女子,自幼养在深闺,便是今日洞房花烛夜,她还是无比的羞涩。 一想到册子上那些奇奇怪怪的动作,脸上就臊得慌,看了一阵后实在没有脸再看下去了,外面响起一阵喧哗声,陆清竹蓦地一惊,匆匆把那些册子给塞到了枕头底下。 封景澜一跨进门,便是看到了这一幕,身着红色里衣的陆清竹愁眉苦脸的屈身坐在床上,白日里的妆容尽数洗净,白玉一般的肌肤在烛光下更加动人。 当真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封景澜下意识的咽了咽唾沫,小腹似乎有一团火在热腾腾的升起,原本只有几分薄醉,此刻却有些飘飘然了。 -- 章节目录 第161页 封景澜低哑着声音,动情的唤了一声:“阿竹……” 乍一听见声音,陆清竹像是受惊的兔子一般,浑身僵硬的回过头,封景澜长身而立,身上还是大红色的喜服,说不尽的英俊潇洒,风流倜傥。 陆清竹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忽然加快,原本就红彤彤的脸颊此刻更像是天边的云霞,娇艳欲滴。 封景澜长得……可真好看啊! 看着陆清竹不加掩饰的惊艳的眼神,封景澜忽然觉得无比的骄傲,果然有一副好皮囊,还是格外吸引女子欢心的。 “你一脸愁容在想什么?”封景澜大步流星的走到床边,目光落在她纤细白净的脖颈上,感觉自己的呼吸又沉重了几分。 陆清竹原本坐在床上,封景澜突然靠近,下意识的后退了一些,脑袋顿时撞在床头,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封景澜好气又好笑,伸手抬住她的后脑勺,问道:“撞疼了吗?怎么这么傻……” “没、没事……”陆清竹很不争气的结巴了,两人靠在一起,封景澜说话时,有淡淡的酒气扑鼻而来,陆清竹心如鼓擂,封景澜的眼中带着某中火热的光芒,肆无忌惮的盯着她的脸看。 暧昧旖旎的气氛悄然升起,红烛摇曳,晃的人心神荡漾,封景澜情不自禁的伸手抚上陆清竹的红唇,哑声道:“阿竹,你真美……” 作者有话要说:后面一章被锁了,会修改,原内容可以到微博看,微博名晋江春风迟迟。作者暴风哭泣…… 第92章 芙蓉帐暖 陆清竹俏脸通红,眼带羞赧,不自在的往后挪了挪身子:“王王爷,您、您先沐浴……更衣……” 封景澜脸上是怎么也挥不去的笑容,陆清竹娇软羞怯的模样更是让他爱到了心尖尖上。 依依不舍的收回手,封景澜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阿竹,等我……” 等封景澜去了隔间沐浴,陆清竹这才红着脸,钻进被褥里,心跳加快仿佛到了嗓子眼,此时此刻脑袋里全是封景澜含笑的俊脸,和那些画册上看到的画面。 隔壁有水声隐隐传来,陆清竹顿时面红耳赤,迟疑着下决定……莫非她要照那画上的那样伺候封景澜? 待封景澜沐浴完已经是一炷香后,屋子里的烛光被熄灭不少,只余案桌上的一对火光跳跃的大红烛,散发着柔和旖旎的光芒。 床幔放下,鸳鸯戏水的锦被微微拱起,只有一颗小脑袋留在外面,如瀑的青丝铺满床上,令人心神荡漾。 封景澜心念一动,走过去一边掀开被子,一边道:“阿竹,你在做什么……” 陆清竹磨磨蹭蹭的露出一双眼睛,无辜又明亮,被子的一角翻开,他正好看到隐藏里面的大好春光。 “阿竹,你……”封景澜本想说屋子里冷,得盖好被子,可眼前的美景实在让他移不开眼啊! 封景澜坐上床,拉过被子准备替陆清竹遮住肩膀,却不想面前的人儿扭着娇软的身子,忽然缠了过来,抱着他的脖子,露出妩媚妖娆的笑容,目光幽幽,吐气如兰。 封景澜眸光一暗,眼中有暗潮涌动,好不容易才控制住丹田上涌的气血,竭力的使自己冷静下来,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沙哑低沉:“阿竹……你先下来,别着凉了!” “王爷……”陆清竹面带羞涩,软软糯糯的开口:“你、你不喜欢吗?” 她可是照着画册上的动作来的呀! “喜是喜欢,但是……”封景澜哭笑不得,这和他想象中不一样啊,他以为陆清竹会羞得躲在被子里不敢见人,哪曾想她竟然如此大胆,敢来引诱他。 软玉温香在怀,陆清竹如此撩拨,也不管他能不能把持住! 有淡淡的馨香钻进鼻子里,封景澜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了,如玉的脸颊近在咫尺,那些被压抑的念头瞬间又开始疯长。 封景澜这个时候竟然想起了初见陆清竹之时,她眉眼盈盈,如月如风,姣好的面容带着一丝敬畏。谁曾想才半年时间,她就成了自己的妻子。 封景澜心里暖暖的,陆清竹清澈的眼眸一闪一闪,他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陆清竹含羞带怯的表情瞬间一变,轻呼了一声,眼神微妙:“王爷,你又流鼻血了……” 封景澜瞬间被打回原形,暧昧的气氛陡然消失,陆清竹手忙脚乱的去翻帕子,弯腰的瞬间,封景澜又不经意的瞥见大好春光,顿时觉得鼻子血流如注的更加厉害了,淌了一脸的血,说不出的狼狈。 封景澜没好意思让人进来,自己动手擦了血,洞房花烛夜流鼻血,说出去挺丢人。 陆清竹连忙套上里衣,忍住笑意,咬着红唇替他止血,待把脸上的血迹除去,实在忍不住,倒在床上笑的花枝乱颤。 封景澜格外的郁闷把帕子往水盆里一扔,凉凉的看了陆清竹一眼,没好气地说道:“看我流鼻血你很高兴啊?” 陆清竹笑的直不起腰,被封景澜狠狠地瞪了一眼之后,才强行收住笑意,问道:“王爷,你是不是没有碰过女人啊?” 封景澜掀了掀眼皮:“怎么?你想让我去找几个女人吗?” 陆清竹笑眯眯的靠近他:“王爷非要去,我自然不能拦着,不过听说王爷洁身自好,这些年来从未有女人在身边伺候,我心里很好奇呀,就多嘴问一句!” 听着她言不由衷的话,封景澜扯了扯嘴角,抬手在她已经凌乱的青丝上揉了揉,缓缓说道:“傻子,你放心!这天底下,除了你,还没女人能靠我这么近过,往后除了你,也没旁人了!” -- 章节目录 第162页 他清心寡欲多年,除了前几年被六王爷安插在他身边的宫女,试图引诱他被他踹出门外,还不曾正眼看过一个女人。 直到遇到陆清竹后,他眼里心里都只有她一个,哪里还容得下别的女人。 不过近来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靠近她,他就觉得浑身燥热难耐,前前后后已经流了三次鼻血了,没想到今晚大喜的日子,他也如此不争气的出丑了,白白让陆清竹看他笑话。 封景澜心里惨淡无比,无奈叹了一声气,娇软温暖的可人儿就在面前,他却丢了这么大的脸,真是说不出的憋屈。 封景澜沉着脸上了床,一把搂过陆清竹,把她塞进被子里,脑袋按在自己胸前,闷声道:“睡觉吧!” 好好的心情都没有了,他怕再胡来,就不止流鼻血了,反正来日方长,也不急于一时。 陆清竹一头雾水,怎么突然让睡觉了? 今晚可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啊!就这样浪费了?她白白从册子上学了那些羞人的动作了! 她还以为自己有点风情万种,吸引封景澜视线的本事,没想到他流了点鼻血,就不动她了。 陆清竹靠在封景澜胸前,闷闷的想,一定是自己做的不够大胆,动作不够妩媚,他才不愿意亲近自己。 陆清竹咬牙,顿时豁出去了,一把搂住封景澜的脖子,凑过脑袋去轻轻一咬。 封景澜原本已经闭眼,没料到陆清竹会有这样的动作,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里最后一道防线轰然崩塌。 他猛的翻身起来,看她睁着懵懂清澈的双眼,眸中暗光浮动,哑声道:“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陆清竹眨了眨眼,然后肯定的点点头:“知道啊……今晚是我们洞房花……” 剩下的话,陆清竹还未来得及说完,就已经被那汹涌而来似的波涛尽数吞没。 肌肤相触,唇齿相依,鼻翼间都是封景澜身上的气息,令人沉醉,不知归途。 风雨欲来,红烛摇曳,芙蓉帐暖,留下一室春光。 一夜荒唐,让陆清竹几乎分不清梦境和现实,整个人仿佛置身于汹涌的浪潮之中,颠沛流离,毫无方向。 红烛燃尽,天边有光芒渐起,陆清竹睡眼惺忪,动了动沉重的身子。 封景澜暗哑慵懒的声音自头顶传来:“醒了?时辰还早,再睡会儿!” 陆清竹一身酸痛,羞红了脸,想起昨晚的场面,就更加无地自容了。 索性拿被子蒙着头,生无可恋的哀嚎了一声,封景澜睁眼看她,哭笑不得。 “饿了吗?你先起来沐浴,用了早膳我们入宫去!” 陆清竹羞答答的点头,封景澜穿了衣裳让人打水来沐浴,穿戴整齐后先行出了屋子。 陆清竹松了一口气,在明珠和青柳紫云十分微妙的笑容之下,露出一身青青紫紫的痕迹,硬着头皮沐浴更衣。等梳妆打扮后,封景澜才又回来,看到妆台前坐着的娇媚玲珑的女子,眼前一亮。 陆清竹今日依旧穿了大红色的衫裙,往日披着的长发,作了妇人装扮,整整齐齐的梳成了发髻,满头步摇珠钗,更显雍容华贵,仪态万千。 封景澜唇边含笑,他的王妃,当真是个娇滴滴的小美人呢! 用了早膳,封景澜领着陆清竹乘马车入宫拜见公婆。 帝后年迈,昨日大婚时,并未出宫,陆清竹作为儿媳妇,理应入宫觐见。 只是她的公婆,是天底下身份最尊贵的人,需要遵守的规矩,就要复杂得多。 封景澜看出她的忐忑,握紧她的手,轻声道:“没关系,不用紧张,今日皇姐也会进宫,你同她在一起就好!” 陆清竹颔首,压下那些不安的情绪,抬头挺胸,尽量使自己不要露怯。 如今她是名正言顺的九王妃,再不是昔日谨小慎微的陆家二小姐,她自己的尊贵体面,便是为了不给封景澜丢脸,今日也要撑住。 陆清竹忽然转变的气质让封景澜略微一惊,然后便是无比的欣慰赞赏,她比他想象中还要聪明。 九王府离皇宫不远,一炷香时间后,封景澜便带着陆清竹进了未央宫。 皇上尚在早朝,因为昨日封景澜大婚遇刺的事雷霆震怒,未央宫除了皇后还有成平公主,几位王妃以及好几位位高权重的妃嫔。 封景澜领着她一一给长辈见礼,宫里的人自然都是人精,审时度势,趁机送了许多了礼物。 陆清竹在一片夸奖和赞扬声中,收下了一堆的见面礼。 寒暄了一阵后,有宫人来报皇上散朝,请九王爷去御书房。 封景澜和她一个安心的眼神,转身出了未央宫,成平公主见此拍了拍陆清竹的手,温声说:“没事!” 皇后自然是知道昨日发生的事,好在一切有惊无险,和蔼的与陆清竹说道:“好孩子,昨个儿吓坏了吧?” 陆清竹摇头:“有王爷在,并不害怕!” 皇后闻言一笑:“你们如此鹣鲽情深,本宫便觉得高兴了,昨晚……老九待你可好?” 陡然说起这个话题,陆清竹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等明白皇后的意思,顿时羞得脸颊酡红,尴尬不已。 艰难的吐出一句话:“王爷他……很好!” 说完这话,陆清竹觉得自己要无地自容了。没想到皇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问她这种问题,可她不得不回答,眼下被人注目着,她恨不得立刻找条地缝钻进去。 -- 章节目录 第163页 成平公主见此,连忙笑着打圆场:“母后……阿竹脸皮薄,可禁不住您这样问!老九对阿竹自然是好的,若是不好,儿臣第一个不放过他!”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和谐问题,改了半天!终于通过了,头秃作者卑微流泪~ 第93章 以身殉国 成平公主一句话换来周围人的哄笑声,陆清竹乖巧的站在旁边,脸颊有淡淡的粉红,在场的人无不是天底下最尊贵之人,她初来乍到,一个都开罪不起。 此时此刻,她只要静静地听着皇后的教导就可以,成平公主对她面含微笑,温柔娴静的模样十分满意,没想到娇滴滴的小姑娘,竟也能出乎意料的保持镇定。 第一次面对这么多位高权重的娘娘,也不怯场,当真是让她刮目相看了。现在看来,和老九真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对璧人。 御书房里,气氛沉闷,封景澜和太子皇长孙站在殿中,皇上坐在龙椅上,听完封景澜云淡风轻的说完昨日惊险重重的来龙去脉,气得面沉如水,怒不可遏:“天子脚下,竟也有刺客行凶,胆敢不把我皇家威严放在眼里,当真是活腻了!” 太子心有戚戚的站在下面,天子震怒,令人胆寒:“父皇息怒,切莫气坏了身子。” 皇上坐在龙椅上,手拍在座椅的龙头上,面上仍有怒火:“昨日若非老九警觉,反应敏捷,好好的大婚,或许就该闹出人命了!” 那些刺客冲着封景澜和封珏而去,不择手段,刀下无情,倘若真是出了什么意外…… 一个是他最欣赏的幼子,一个是他最看中的长孙,损失有什么闪失,将那些刺客扒皮拆骨,都难解他心头之恨。 天子脚下,竟也有人明目张胆的犯上作乱,如今再姑息,只怕将来谋朝篡位都有可能了! 如今朝中动荡不安,早些时候边关也传来急报,说仇敌突然进犯,顺安王一时不查,吃了一次败仗,皇上本就不痛快,现下又出了刺杀这种事,实在令人发指。 “太子,此事,交由你全权负责,无论查到是谁,意图谋害皇子皇孙,统统给朕捉拿归案!” 太子一凛,连忙应下:“儿臣遵旨!” 昨日没有伤到人,没有耽误婚事,封景澜已经很庆幸了,此事早晚能查个水落石出,当下便安慰皇上:“父皇别生气了,您身体要紧,相信皇兄很快就可以查出幕后凶手!” 到底是谁精心策划了这场刺杀,他和太子都心知肚明,皇上年事已高,疾病缠身,最近两年的许多大事都让太子处理。 皇上一心盼望他们兄友弟恭,可几个兄弟里,到底对彼此有几分真心实意,想必也是心照不宣的。 自从皇上今年大病一场,身体衰弱后,六王爷的动作近来便越来越频繁了,皇上大概也有所耳闻,只是不敢相信自己的儿子会做出残害手足此等荒唐之事。 交给太子处理,一来,是眼不见为净,二来,是不愿面对那些残忍的真相罢了。 具体的情况,封景澜没有多说,怕皇上听多了会更生气,如今天子年迈,时日无多,他作为儿子,自然还是希望皇上能再多活几年。 “朕如今老了,就有人看朕不顺眼,蠢蠢欲动了,可这天下迟早是太子的天下,若有心怀叵测之人,试图颠覆朝纲,格杀勿论!” 皇上话音刚落,就有宫人急匆匆的进来,痛哭流涕,匍匐在地上扬声道:“启禀皇上,边关传来急报,顺安王中了敌军埋伏,以身殉国,全军覆没……” “什么?”皇上勃然色变,惊得猛的站起身,桌案上的奏折落在了地上,在突然寂静的御书房中格外响亮。 顺安王以身殉国? 不止是皇上,封景澜和太子封珏皆是霍然一怔,难以置信的看着来传信的宫人,太子几乎浑身都在发颤:“你再说一遍……顺安王怎么了?” 那名宫人瑟瑟发抖,跪在地上哀声道:“刚收到边关八百里加急,顺安王于三日前,带三千精兵追赶逃军,没想到半途中了敌人的奸计,顺安王……以及三千的士兵,全军覆没……顺安王的遗体,被敌军带走,悬挂城门示众!” 全军覆没几个字的含义实在太沉重了,皇上虚弱的身躯摇摇欲坠,一瞬间仿佛苍老了许多,浑浊的眼中,有热泪凝聚。 顺安王是国之名将,朝廷重臣,领兵二十余年,身经百战,打了无数的胜仗。 在朝中上下,几乎就是安定人心的基石,如今基石轰然崩溃,连带三千儿郎全军覆没,无一生还,其中之惨烈,实在令人痛心疾首。 一代名将,躯体竟然被敌人悬挂城楼,那不止是对顺安王的侮辱,更是对无数将士百姓,以及皇室天家的蔑视。 皇上喉间涌上腥甜,咬牙切齿的说道:“太子听令,即刻命人派两万大军前往边关支援,无论如何一定要将敌军摧毁,解救顺安王的遗体!” 太子一脸沉重的领命,封景澜眉头紧锁,过去扶住摇摇欲坠的皇上:“父皇您千万保重身体!” “可怜顺安王和那三千无家可归的英雄男儿了……”皇上仰天喟叹,咳嗽不止,竟是忽然吐出一口鲜血,昏迷了过去。 “父皇……”封景澜大惊失色,目眦欲裂:“来人,快请太医!” 御书房兵荒马乱,一片狼藉,等太医院来了几个太医会诊,徐太医道皇上并无大碍后,众人才松了一口气。 -- 章节目录 第164页 皇后的未央宫收到消息时,众人皆是惊得花容失色,皇后颤巍巍的站起身,声音透着一丝悲凉:“顺安王怎么会死了……” 成平公主也是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惊得震撼不已,当初驸马的死已经给她铸造了铜墙铁壁,一瞬间的失神后,很快就反应过来,安慰皇后:“母后莫急,我军勇猛精锐的将士不少,一定能够抵抗敌人,救回顺安王的遗体。” “罢了……”皇后沉重的叹息一声,这些事她现在不好多说,就着成平公主的手站起身:“我去看看皇上。” 皇上昏迷不能挪动,在御书房的床榻休息,皇后去看皇上,一众嫔妃自然也要跟着侍疾。 陆清竹蓦然听闻顺安王战死的消息,还有些怔愣,然后便是无尽的感伤。 顺安王这些年立下赫赫战功,即便陆清竹身在闺阁,也曾听过顺安王的大名,也知道他是万民敬仰的英雄。 如今英雄气短,马革裹尸,三千将士身死异乡,英魂无家可归,平民百姓心中的阳光黯然消逝,难免会让人惶恐。 再如顺安王妃没了丈夫,盛兰舟盛兰洵没了父亲,这其中的悲伤,更是加倍。 一时间,对英雄逝世而悲凉,对无数失去丈夫孩子的将士家人而心疼。 御书房气氛低沉,陆清竹遥遥站在门口不敢进去,等太医离去,皇后和一众妃嫔进门,才见封景澜和太子皇长孙走了出去。 封景澜看见她,脸上的愁绪散了些,露出一丝笑容。四目相对,陆清竹从他眼里看到了心事,但体贴的没有多问。 陆清竹抿了抿唇,先给太子见礼:“见过太子殿下。” “弟妹不必多礼。”太子微微颔首,算是回礼:“我还有事要处理,父皇这边有人侍疾,老九,弟妹,你们先行出宫去顺安王府看看吧!” 太子这会儿焦头烂额,皇上病倒,手里的事一大堆,说完便抬脚走了。 “阿竹,走吧。”封景澜牵起陆清竹的手往前走,心里有些压抑,但没有在陆清竹面前表露出来。 封珏并肩而行,同样面色沉重,发生了这样的大事,谁也高兴不起来,顺安王的死,实在造成了太大的震撼,而且,他还是盛兰洵的父亲…… “九皇叔,九皇婶,我和你们一起出宫吧。” 封景澜偏头看了封珏一眼,动了动唇,终究什么话都没多说,缓缓点了头。 三人出了宫,往顺安王府去,此刻王府外聚集了很多的百姓,探着身子,踮着脚往里面看。 门口有侍卫把守,无人敢靠近,顺安王虽身死,可并未摆出丧仪。 百姓们也是无意中听见的风声,并不确定顺安王,是否真的已经如突然而起传言中说的那般以身殉国,封景澜站在人群外,脚步一顿,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声气。 门口的侍卫看见了封景澜和封珏,忙不迭的开了道迎接。 封景澜跨上台阶,居高临下的看着一众百姓,眸深似海,沉沉开口:“今日边关八百里急报,顺安王与敌军开战,不幸身中埋伏,和手下三千精兵抵死反抗,以身殉国……顺安王遗体被敌军掳走,悬挂城门,是为我军奇耻大辱!我朝将士们抛头颅,洒热血,定要追回顺安王遗体,还三千英魂一个公道!将那些凶狠蛮横的敌人赶出关外!” 封景澜一番话铿锵有力,清润的声音带着令人信服的力量,百姓们听闻噩耗,惧是大惊失色,有人哭,有人骂,但到最后皆是同仇敌忾,气势汹汹的回应着。 “打倒敌人!还将士们一个公道!” “将敌人赶出去,一雪前耻!” “将敌人赶出去,一雪前耻!” 陆清竹听着封景澜说的那些振奋人心的话,忽然觉得热泪盈眶。他修长挺拔的身躯,站在台阶之上,身上有无法忽视的凛凛之势,和当初沙场上让敌人闻风丧胆的战神别无二致。 陆清竹觉得自豪而骄傲,那丝悄然而生的惶恐,也因为他镇定沉稳的气势而渐渐消失。 第94章 请命 大门内,有几个下人捧着一些东西出来,陆清竹定睛一看,竟是几个白灯笼和白绸布。 一道颀长的身影自府中而来,白衣加身,面容憔悴,一双黑眸染上骇人的血丝,不复往日意气风发的俊美朗逸。 “见过王爷,长孙殿下!”盛兰舟眼帘微垂,拱了拱手,目光微微一动,落在陆清竹身上,眼眸深沉如浓墨,声音沙哑低沉:“王妃娘娘……” 那几个字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陆清竹红唇轻抿,心中不自觉的一颤,别人看不懂盛兰舟那个眼神的含义,可她明白。 没想到过了这么久,他竟然还……念念不忘。 终究是她辜负了他一片深情,只是今天再再无力偿还。 喉间堵上了什么东西,陆清竹看着他略显苍白的脸,轻声道:“世子……还请节哀!” 盛兰舟眉眼一动,终是微微颔首。 封景澜拍拍盛兰舟的肩膀,叹息道:“兰舟,你别太过伤心了,老王爷去世,从今以后,顺安王府的重担就落在你身上了。” “兰舟明白。”盛兰舟眼中有哀伤的情绪,深吸了一口气后,却是撩开衣袍,跪在了封景澜面前。 “你这是做什么?”封景澜一惊,忙要扶盛兰舟起来,不想他跪在地上岿然不动,哑声道:“我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王爷帮忙!” -- 章节目录 第165页 “什么忙,你说。” 盛兰舟垂下头,沙哑的声音却透着郑重激昂:“兰舟自请前往边关,带兵上阵,救回父亲遗体!” “什么……”封景澜霍然色变,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要去边关?这怎么行!” 盛兰舟态度依旧坚决:“兰舟心意已决,还请王爷成全。” “这不是成不成全的问题!兰舟,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封景澜完全没有料到,盛兰舟会突然做出这个决定,而且还如此固执:“你可是顺安王世子!老王爷去世,你就该承袭王位,你身上责任重大,如果你此去边关有个三长两短,你叫你母亲怎么办?她才失去了丈夫,你还要叫她失去儿子吗?还有月言,你才与她定亲,就要辜负于她吗?” 不用想,顺安王妃必然是不会同意盛兰舟去边关的,顺安王以身殉国,她所有的希望都在儿子身上,如果盛兰舟一走,她怕是也会彻底崩溃。 “我知道,身为人子,我不能任由父亲的遗体被敌人侮辱践踏,身为人臣,我不能眼睁睁看着那些边关将士们白白牺牲!”盛兰舟艰难的开口:“我有责任为父亲未完成的使命而努力,家国天下面前,我不能退缩。相信我母亲会理解的,如若我出了意外……家中还有兰洵,他还年轻,定能撑起整个家,扬我顺安王府的威名!至于月言……今生是我对不住她,我若能平安回来,必然娶她为妻,若是不能,我等会儿便去高家取消婚约,决不会让她落一个望门寡的名声……” 封景澜震撼不已,原本反对的态度,竟然渐渐动摇。 盛兰舟不能看着父亲遗体被侮辱,百姓流离失所。他同样也不希望无休无止的动荡,影响家国安宁。 可他从边关回来,自然知道那里的环境,风沙满天,人迹罕见。还要面前数以万计凶狠的敌人的威胁,想要夺过顺安王的遗体,何其艰难! 一场胜仗的确令人欢呼雀跃,心潮澎湃,可那是无数血肉之躯,皑皑白骨堆积出来的。盛兰舟没有领军的经验,他长年生活在安宁富贵的京城,想要融入血流成河的边关实在不容易。 “兰舟,打仗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稍有不慎,就会尸骨无存,你是天子骄子,理应站在朝堂上谈笑风生,而不是在艰难困苦的边关随时命悬一线。” “王爷不也是天之骄子吗?”盛兰舟忽然看着他,封景澜一怔,然后听盛兰舟说:“可王爷不也是毅然决然的上了战场?王爷平安归来,我也不会有事!” 封景澜按按眉心,有些头疼:“兰舟……” 他们是一起长大的兄弟,他不能看着盛兰舟去送死,可眼下,盛兰舟如此执拗坚决,这件事似乎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兰舟,你考虑清楚了吗?“ 盛兰舟颔首:“我知道会有怎样的后果,可我父亲英魂未灭,身躯未归,我不能躲在京城独享安逸!” 封景澜知道盛兰舟的性子,他若做了决定,别人都劝不住,盛兰舟心怀天下也是好事,他不能为了兄弟之间那点私心,就强行拦住他。 “罢了,你既是非要去,我也拦不住。不过,你能否去边关,还需父皇同意,我做不了主。还有,你得给你母亲一个交代,她养你这么大,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去送死,只要她同意,我会尽量说服父皇让你去。” 盛兰舟如释重负,恭敬的朝封景澜道谢:“多谢王爷!” 只是顺安王妃的态度正如封景澜所料那般坚决,听盛兰舟说他的决定时,顺安王妃刚哭过一场,双眼通红准备丧仪,迎接客人吊唁。 盛兰舟的话让她如坠冰窖,手里的白蜡烛掉在地上碎成几截,犹如她此时飘摇破碎的心。 “兰舟……你真要去边关?”顺安王妃声音颤抖,抓住盛兰舟的胳膊,眼泪簌簌往下掉:“你要去边关,你叫我怎么办,啊?” 盛兰舟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有热泪落下:“母亲息怒,是儿子不孝,让母亲担忧,可父亲的遗体尚在千里之外的敌人城门上,儿子不能任由英雄让敌人侮辱践踏!” 顺安王妃看着他,小心翼翼的说道:“你父亲死了,我也难过啊!他没了,我只有你们兄弟俩了,如今连你也要离我而去吗?” 盛兰舟重重的磕了一个头,哀声道:“求母亲成全!” 顺安王妃气得浑身颤栗,纤瘦的身子几乎站立不住,盛兰洵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连忙扶着她:“母亲,您别动怒。” 盛兰舟的决定太突然了,盛兰洵一时错愕不已,他还未从顺安王去世的伤痛中走出来,他大哥竟然就要往边关去。 那可是比虎穴狼窝还要恐怖的地方啊! “大哥,你别冲动!” 盛兰舟跪在地上,打定主意要让顺安王妃松口,只是一味的说道:“求母亲成全。” 顺安王妃心如刀绞,捂着胸口失声痛哭:“兰舟啊……你这是要你娘的命啊!” 顺安王妃到底还是妥协了,盛兰舟一不做二不休的态度,让她生出无可奈何的无力感。 她的丈夫领兵二十余年,驻扎边关已有近十载的光阴,这十年里,她统共见过丈夫三次,一家人团聚的时间还不足半月。 时间久了,她连他的容貌几乎都快忘记了,可是她仍旧怀着期待,等他凯旋而归,功成身退。 可等啊等啊……等了十年啊,换来的却是顺安王全军覆没,尸骨无存的消息。 -- 章节目录 第166页 她多恨啊!恨顺安王薄情寡义,一心只有家国天下,忽略了他们母子三人多年。 可她同样明白,顺安王府今日之荣耀,是他以无数刀伤剑痕,血肉之躯换来的。 他心怀天下,壮志凌云,作为妻子无话可说,她早该料到会有这一日,她想即便顺安王的遗体无法归家,她也会给他立一个衣冠冢日日祭拜。 她还有儿子,还有这个家,然而,她最寄予厚望的长子,却要离开这个家,去九死一生的战场上。 顺安王妃的心硬生生的被剜走了一大块,若是盛兰舟此去出了什么意外,她只怕自己也活不下去了。 顺安王妃心力交瘁,大起大落太快,再也维持不住平静,精疲力尽的由侍女扶着下去休息。 前厅正在布置灵堂,顺安王遗体不在,灵柩中用了一副他往年穿过的盔甲,铮亮的盔甲发出凛冽的光芒,让人心生敬畏。 封景澜带着陆清竹和封珏上前祭拜,上了第一柱香。 盛兰洵眼睛有点浮肿,明显才哭过,他吸了吸鼻子,看着一直一语不发的盛兰舟,闷声问:“大哥……你真要走吗?” 盛兰舟回过神来,动了动唇,颔首道:“非去不可,等父亲丧仪一过,我就出发,我不在的时候,府中大小事务就交给你了。” 盛兰洵顿时觉得肩膀上压了千斤重担:“大哥,边关多危险啊,刀剑无眼,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 剩下的话,盛兰洵不敢再说,要是真有那一日,别说是王妃,连他也要崩溃吧。 盛兰舟去意已决,盛兰洵的根本劝不住他,他跪在地上烧着纸钱,通红的火光映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 盛兰舟又急又气,偏偏盛兰舟油盐不进,最后无奈的转身,红着眼睛跑了出去。 封珏眸光一闪,与封景澜说道:“皇叔,我去看看兰洵。” 盛兰舟没有注意到他语气中的担忧,封景澜点点头,封珏便循着盛兰洵的脚步追过去。 盛兰洵一边抹眼泪,一边嘀咕着:“怎么就成了这样呢……” “兰洵。”身后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盛兰洵回过头,慌忙擦掉眼泪:“殿下,你怎么过来了?” “我来看看你。”封珏往前走了几步,凝视着盛兰洵红彤彤的眼睛,声音温柔:“节哀顺变,不要伤心过度,伤了身体!” 作者有话要说:秃头作者有英雄情结,写到这里都想哭,心疼王妃和柿子,还有傻里傻气的兰洵 第95章 求旨 “我明白。”盛兰洵鼻子有些堵,说话瓮声瓮气,他垂着脑袋,盯着自己的脚尖,不让封珏看见自己的狼狈。 他的记忆里,老王爷的面容已经很模糊了。小时候,盛兰舟盛兰洵和父亲的关系还是很亲昵的,后来顺安王领兵去了关外,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上一次见他,已经是在四年前,那个时候,顺安王得皇上传召回京,待了三天,一家人聚在一次吃了多年来寥寥无几的团圆饭。 盛兰洵只觉得自己的父亲高大伟岸,气势如虹,别人说起他时都是一脸羡慕,可只有盛兰洵明白,母亲无数次午夜梦回,孤坐灯下暗淡的身影。 他不是没有埋怨过,觉得顺安王不顾妻儿,一去便是多年,连家书都几个月才能收到一封。 年岁渐长,他渐渐明白了顺安王的坚持,他是将士们的顶梁柱,是边关百姓的光。他若舍弃自己所坚持的,那将有无数的百姓,如同那三千士兵一样家破人亡。 谁也不渴望打仗,可国泰民安风,调雨顺谈何容易,京城里奢靡舒适,自在安逸的生活,都是顺安王和那些将士,以血以肉换来的。 盛兰洵敬佩自己的父亲,在他心里顺安王一直是一座大山,一座丰碑。如今大山崩塌,丰碑裂隙,母亲郁郁寡欢,大哥将要继承父亲遗志,他忽然觉得自己的未来一片茫然。 他向来随性贪玩惯了,这么多年一直是个无所事事的纨绔子弟。如今叫他抬脚出去,都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了。 封珏以为盛兰洵是因为老王爷遗体被掳而忧郁,温声安慰道:“有你大哥在,你父亲的遗体肯定能救回来。” 盛兰洵头垂得更低了,声音有些嘶哑,闷声道:“是啊,有我大哥在,哪里还轮得到我来操心,我本来就没什么用,活了十八年,还是一无是处的富家公子。” 封珏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见盛兰洵长长的眼睫沾上了泪珠,他心中一动,眼神浓郁幽深,声音前所未有的温柔:“谁说的,在我眼里,你并不比你大哥差!” 你是我穷途末路,撕裂阴霾后所见的曙光,是我人生苦短,寥寥岁月中难忘的风景,万里挑一,无人能替! “是吗……”盛兰洵抹了一把脸,觉得自己这哭哭啼啼的表现太不男人了,耳根有些泛红,封珏心里肯定骂他没出息丢脸吧! 盛兰洵并没有细想封珏的话,抬起头去时,他眼中的情绪已经尽数收敛,只是笑着说:“当然,你也别累着了,我近来不得空,有些日子不能出宫了,你好好照顾自己。” 盛兰洵对封珏的关心向来理所当然的接受,听着他温声细语也并未觉得不妥,反而想着将来的储君对自己如此友好,以后封珏登基做了皇帝,他这个好兄弟应该也能在京城里横着走了吧。 封珏和盛兰洵分别后去找封景澜,一路上的脚步却轻快了许多,虽然他明白顺安王英魂未归,自己不应该有如释重负的感觉,然而却莫名松了一口气。至于是因为什么窃喜,大概只有他自己心知肚明。 -- 章节目录 第167页 封景澜在顺安王府和封珏分别,带着陆清竹回了九王府,马车上,陆清竹静静靠在他怀里,一语不发,一时间只有车轱辘悠悠转动的声音。 封景澜摩挲着陆清竹纤细的背脊,低声说:“怎么了阿竹?你有心事?” 想起今日盛兰舟哀伤却又决绝的表情,陆清竹心里不是滋味,叹息道:“顺安王妃和世子两兄弟真是可怜!” 封景澜感慨道:“顺安王意外身死,事发突然他们必然接受不了。我没想到,兰舟竟然会自请去边关。” 陆清竹忽然来了好奇心:“关外是什么样子的?” 封景澜有一瞬间的怔然,仿佛在回忆很久远的事,一晃眼七八年都过了,可那肃杀庄严死亡的气息尤在眼前,顿了片刻,才幽幽开口:“那里风沙漫天,杳无人烟。到处戈壁荒漠,难见绿洲,反正总是九死一生,将士们都是做的一去就再不回家的决定!” 最主要的还是战场上刀光剑影,畏惧胆寒的杀气,他在边关两年,死在他手下的敌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若不是当初被敌人伏击受了严重的刀伤,叫皇上连续三道圣旨勒令回京,他或许还会在边关停留几年。 狼烟风沙,九死一生,他堪堪从一个不谙世事娇生惯养的皇子,被磨砺成浑身杀意的地狱修罗。 一次夜战中,他险些被敌军大将擒住,后背挨了一刀血流不止,他和几个将士被团团围住,仅凭那一点念头,冲出了包围,还将敌人斩于马下,取了首级。 封景澜的至此声名大噪,令敌人闻风丧胆,边关岁月将他温吞文雅的性格完全替换,冰冷肃杀,与曾经一纸考卷让众人惊艳的少年英才相去甚远。 谁也没想到在边关待了两年的九王爷回京后,没做文臣,不做武将,悠闲自得的当了一个富贵闲人。 那时候陆清竹听闻这些传言些,心中还隐隐好奇,封景澜为什么会选择这样一条路。 陆清竹不想追问封景澜其中的原因,只是莫名的心疼他,年纪轻轻却将别人几辈子都无法经历的人生,一一尝尽。 陆清竹忽略觉得鼻酸,把脑袋窝在在封景澜胸口,主动环住他的腰,昨夜半梦半醒间她摸到过他背上不太平滑的肌肤,那是一次次死里逃生留下的痕迹。 “边关很苦吧?”陆清竹声音闷闷的,有些垂头丧气,封景澜忍俊不禁,从回忆中抽离,眼中有了一丝温柔的笑意:“我应该为自己的选择承担一切,再说,那些都已经过去了,我不是还好好活着吗!” 还娶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妻子,真是他从前想也不敢想的美梦。柳暗花明,前面总会有另一番不同的风光! 顺安王中了埋伏,以身殉国的消息很快传遍京城,皇上因为痛失良将急火攻心,导致昏迷不醒。 除了皇后和后妃侍疾,一众王爷太子也进宫看望,皇上是在昏迷第二日醒来的,封景澜进宫请安,顺便在众人惊诧的眼神下,带了一身白衣,面容憔悴的顺安王世子盛兰舟一同进宫。 皇上才喝了药,太子拿了边关最新进展的急报过来,寥寥几句话看完,皇上气得将信一摔,咳嗽不止。 太子一边替皇上顺气,一边劝慰,封景澜和盛兰舟进了寝殿时,皇上明显一愣。 “兰舟,你怎么进宫来了?”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府中接待客人吊唁吗? “臣有要事相求,望皇上成全。” 皇上面带疑惑:“什么事?” 盛兰舟直挺挺跪在地上,不卑不亢,眼中有冷意:“臣自请前往边关,领兵上阵,击退敌人,解救我父亲的遗体!” “什么?”皇上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带确定盛兰舟认真的表情,难掩心中的惊讶,半晌才语重心长的说道:“兰舟,战场无情,可没你想象中简单,你父亲已经牺牲了,你若是出了什么意外,朕如何同你九泉之下的父亲,和你家中的母亲交代?” 皇上向来爱才,盛兰舟虽然年轻,可做事沉稳,有乃父之风,本想着等他磨砺几年再委以重任,却不想顺安王会这个时候出了意外。 皇上自然想着以后顺安王府的家业,都由身为世子的盛兰舟继承,岂料他竟然在这么关键的时候自请上阵。 盛兰舟依旧不曾动摇过一分:“臣身为人子,不能眼睁睁看着父亲惨死无动于衷,家中母亲已经同意,臣意已决,恳求皇上成全!” 皇上皱着眉,明显有些为难,犹豫着该不该答应,门口有宫人来报六王爷七王爷来请安。 封景澜眸光一动,太子也朝他看来,四目相对,皆是愣了愣。 皇上摆手让人上来,六王爷和七王爷一前一后进来,恭恭敬敬的给皇上请安,然后又笑眯眯的给太子和封景澜打招呼:“大哥,九弟,你们也在啊!” 封景澜大婚遇刺一事,太子还来不及追查就听说了顺安王身亡的消息,但那其中的猫腻,他心知肚明,尤其对六王爷就更加没有什么好脸色了:“六弟府中的侧妃不是正在生孩子吗,怎么有空进宫来?” “瞧大哥这话说的,一切当以父皇为重,臣弟们虽不比大哥国事操劳,可照顾父皇龙体的这些事还是能做的。”六王爷笑脸迎人,脸上有喜色:“臣弟进宫就是来报喜的,府中侧妃已经生下麟儿,特来告诉父皇,还请父皇赐名。” 麟儿? -- 章节目录 第168页 皇上回过神来,有些诧异:“是男孩?” “正是!”六王爷弯腰拱手:“恭喜父皇又添皇孙了。” 除去太子次子出生民间,皇上不曾见到,离皇长孙封珏出生至今已经快十八年了,这些年倒是陆陆续续有了好几位郡主出生,但一直都不曾有男孩降生。 皇上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看见有孙子出生,一时难掩激动,脸上有了笑容:“好!男孩好……男孩好啊……” 封景澜微微挑眉,似笑非笑的看了六王爷一眼,太子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惊的脸色大变,最终满腔怒火,化作咬牙切齿的一声恭喜:“那可是天大的好事,六弟有福了!” 六王爷眉飞色舞,却还是客气的说道:“论福气,臣弟哪里比得上大哥,膝下已有两子,那才真是羡煞旁人啊!”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大概在本月底最迟到下月初完结,下本开奇幻《未婚夫从天上来》,6月16号发文,小可爱们请点作者专栏里收藏一下,关注更新消息。鞠躬,么么~ 第96章 退亲 太子闻言脸色一变,声音透着几许冷意:“六弟高兴归高兴,可兰舟在这里,你稍微还是顾忌一下。” 顺安王刚死,盛兰舟还沉浸在痛苦之中,六王爷意识到不妥,这才收敛起得意的笑容:“是我的不是,不应该在兰舟面前提这些。” 说罢,六王爷又转向皇上,恭恭敬敬的说道:“父皇,实不相瞒,儿臣今日进宫另有一事相求!” 皇上略一皱眉:“何事,你说。” “儿臣请旨前往边关领兵上阵,打退敌军,救回顺安王的遗体!” 皇上明显吓了一跳:“什么?” 不止是皇上,包括太子和封景澜都是脸色大变,跪在地上的盛兰舟更是猛的抬起头,望着义正言辞说话的六王爷。 一番惊诧过后,皇上目光沉沉,半晌才开口问:“老六,你没说错吧?你要领兵去边关?” 六王爷回答的十分慷慨激昂:“顺安王之死,乃我朝之不幸,儿臣无法冷眼旁观,看着将士们客死异乡,于情于理,儿臣都应该前去边关支援。” 皇上微垂着眼,似在沉思,太子心中一急,站了出来:“父皇,老六久居京城,毫无作战经验,只怕此去凶险!” 六王爷转头看着太子,反驳道:“大哥这话说的,兰舟不也没上过战场吗,兰舟去得臣弟如何去不得?都是为国为民,大哥怎知臣弟不如兰舟呢?” 太子一噎,眉宇间已有怒气:“兰舟是顺安王之子,理应救亡父于水火,这是天经地义的!六弟从未带兵打仗,怎么现在忽然想要去战场了?” “大哥怎会如此质疑我一片诚心?”六王爷毫不退让,鼻子里冷哼一声:“皇兄做了多年储君,眼下以朝中大事大事为重,可臣弟心系边关将士的好意,落在皇兄眼里,怎么就成了居心叵测了?” “你……”太子怒目圆瞪,面色一阵红一阵白。 皇上皱着眉,冷喝一声:“够了,你们都别吵了!上阵杀敌,哪有你们说得这么简单?” 天子发怒,六王爷自然不敢再说话,太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说道:“父皇,此事不妥,老六要是去了边关,敌军还以为我朝中无人,需要当朝的王爷亲自上阵,岂不是惹人笑话吗?” 太子话音刚落,盛兰舟也赶紧附和:“太子殿下说的对,请皇上和六王爷三思。臣为亡父,理所应当,六王爷乃天之骄子,岂能去那条件艰苦的边关受罪!” 封景澜至始至终都看着他们说话,皇上双手撑在大腿上,低着头不说话,看不清什么表情。 封景澜眸光轻闪,勾了勾唇,说道:“父皇,儿臣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什么话?”皇上总算抬起头来,目光温和的看着他:“你说便是!” 六王爷神色一动,衣袖下的手紧紧握成拳头。 “皇兄为六哥着想,担心六哥吃苦,是为兄弟情义,六哥同情顺安王和边关将士,是为悲悯大义,皆是令儿臣佩服之极。但儿臣在边关两年,虽无立下什么功劳,可对打仗一事,还是了解一二。兰舟是将门之后,自幼习武,有足够的自保能力,何况此去边关目的,更是为了救父亲遗体,此情此志,令人起敬!” 一段话说下来,都是提的盛兰舟,封景澜想要表达什么想法,六王爷心知肚明,当下恨得连舌头都要咬掉了,就知道老九和老大一伙的,狗嘴里怎么吐得出象牙来。 六王爷凉凉瞥了封景澜一眼,然后朝身旁装鹌鹑的七王爷使了个眼色,七王爷犹豫挣扎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上前:“九弟此言差矣,兰舟虽为顺安王世子,可此去边关,每打一次仗都要提前部署,减少伤亡,兰舟为了父亲遗体,心有牵绊,难保不会意气用事,若是因此耽误大事,可就得不偿失了!” “七哥言之有理。”封景澜意外的没有反驳什么,反而认可的点点头,七王爷还来不急自得,便听见温润清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父皇,兰舟和六哥都无经验,不能确保战无不胜,可儿臣在沙场两年,杀过的敌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虽不如顺安王劳苦功高,但带兵这种事,还是不在话下!” 盛兰舟顿时一惊,连忙说道:“王爷……这怎么行?” “不行,你怎么能去边关!”皇上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他好不容易盼回来的幼子,要再上一回战场,他怕是会被气死:“你忘了你好几次差点死在了战场了吗?谁都能去,就你不行!” -- 章节目录 第169页 皇上坚决的态度,让六王爷表情一僵,妒火从胸膛燃烧,久久难以平息。 他知道父皇宠爱老九,自小便是,无论他怎么努力,都不可能越过封景澜去。 从他有记忆开始,父皇最疼爱的两个孩子就是老大和老九,老大是嫡长子,是储君,被看重也理所应当。 可封景澜算什么,母妃仅仅是妃位,外祖家无权无势。而他母妃是当今贵妃,外祖沈家位高权重,颇得圣心,封景澜母妃早逝,明明无依无靠的一个人,怎么却狠狠地压过了他,获得皇上的青睐。 “可是,父皇……”封景澜面有难色,还欲再说,却被皇上挥挥手制止:“行了,多说无益,朕不会同意你去的,老六也别去,兰舟为救亡父遗体是天经地义的。” 说着,皇上便把目光移向盛兰舟,严肃的说道:“你回去准备准备,即日起便启程前去边关!” 盛兰舟一颗心落回原地:“臣遵旨!” 皇上说多了话有些疲惫,太子识趣的领着从寝殿告退,下了台阶,便见六王爷脚步匆匆的越过他往前走,挑了挑眉:“老六,你行色匆匆的,干什么去呢?” 六王爷不得不停下,面无表情地说道:“府中有事,不敢耽搁。” 太子笑了起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颇为语重心长的说道:“瞧瞧你,何必生这么大气呢,边关是什么地方,虎狼之地,人迹罕见,你细皮嫩肉的去了也是受罪,待不了几天就回京,那多丢脸啊!” 六王爷差点就要拂袖而去了,但碍于太子的身份,又必须忍气吞声,现在不到撕破脸皮的时候,他只能忍着。 六王爷沉默的间隙,太子又开口了:“六弟喜获麟儿,做皇兄的还未恭喜你,孩子洗三的时候,必然上门观礼。我们去给兰舟践行,老六老七,你们一起?” “不必了,臣弟先行告退了。”六王爷脸色难看极了,转身便走,七王爷向来唯他马首是瞻,自然也跟了上去。 其实说给盛兰舟践行,也只是寥寥几句话,眼下他有孝在身不能饮酒,亲自迎了太子进顺安王府,用了几杯清茶,明日,盛兰舟便要离京去边关。 太子和封景澜离开后,盛兰舟在顺安王妃撕心裂肺的痛哭声中收拾行李,门外有抹纤细的身影跌跌撞撞的跑进来,未语泪先流。 “兰舟哥哥,你要去打仗?” 颤抖的声音,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仓皇和悲伤,盛兰舟收拾行李的手一顿,愧疚从心中蔓延。 许久,才哑着声音说:“对不起,月言……” 高月言一步一步走近,泪水沾湿了白净的小脸:“兰舟哥哥,你能不去吗?你走了,我怎么办?” “我意已决,皇上圣旨已下,再无回旋的余地。”盛兰舟轻叹一声,看着高月言脸上的眼泪,迟疑了片刻,终究还是开了口:“是我对不住你,如今我父亲去世,我要守孝三年,让你白白等上那么久,实在不值,我明日就要出发,临行前会带上庚贴,去你家中退亲。你有更好的选择,不必非我不嫁,我若是出了什么意外,你也不至于受我连累。” 他的心,都完完全全给了另一个女子,今生今世,再也容不下旁人,高月言一番情深,他无力回报,与其两个人相顾无言,还不如直接放手。高月言该嫁给一个疼爱她,关心她的男子,而不是苦苦等候不确定的未来。 高月言怔怔的看着他,眼睛里满是难以置信,连顺安王妃都是一惊:“兰舟,你说什么?” 高月言话语间的小心翼翼让顺安王妃都忍不住心疼,多好的儿媳妇,她可舍不得放弃:“月言,你别他瞎说。” “兰舟哥哥……你就当真不想娶我吗?”高月言双眼通红,面带忧伤,美人垂泪,当真是我见犹怜。 盛兰舟心中一动,却再无波澜,对于高月言,他只有无尽的愧疚:“对不起,月言。” “我不听!我不要听你说对不起!”高月言拔高了声音,捂着耳朵,泪流不止。 其实她早该料到的,盛兰舟对她不冷不热,明显就没有男女之情,一直以来都是她一厢情愿,妄想着定了亲,盛兰舟就能对自己上心。 可事到临头,她才发现盛兰舟是如此决绝,连一点机会都不给她。 盛兰舟有些不忍:“月言……” “盛兰舟,我告诉你,你休想甩掉我,我不会退亲的!别说三年,就是一辈子,我也要等到你回来娶我!”高月言几乎是嘶吼着说完这句话,然后便捂着嘴,转身出了顺安王府。 “兰舟,你怎么能说出那些话……”顺安王妃几乎摇摇欲坠,她已经到了伤心欲绝,心力交瘁的地步了,才两日就瘦了一大圈。 盛兰舟垂下头,轻声开口:“我不想她因为我而受苦,三年的时间太长了,我能不能活着回来,还不一定……”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端午,大家节日快乐呀~还有高考的小朋友,祝你们金榜题名,如愿以偿! 第97章 保重 封景澜回王府的时候,正是夜幕降临,初春的风带着几丝料峭的寒意,拂过他冷峻清冷的脸颊。 正院的饭厅里灯火通明,廊下的红灯笼还是前几日挂上的,大红的喜字格外耀眼。 有下人鱼贯而入,井然有序的端着精美的菜肴进门,陆清竹站在桌前,吩咐明珠摆好碗筷。 -- 章节目录 第170页 她穿了一身轻软的家常罗裙,裙摆上绣着几片栩栩如生的翠绿竹叶。黑亮的秀发挽成单螺髻,金步摇上的流苏轻轻摇曳,晃动在精致粉嫩的耳朵上,将眼角眉梢都衬托的更加温柔了。 屋里屋外除了伺候的下人,第一眼望去就让人移不开眼的,只有那抹亭亭玉立的身影了。 封景澜不自觉地就放慢了脚步,眼中冷凝的情绪散去,有了一丝笑意。 门口伺候的下人见了封景澜,便忙不迭的行礼:“王爷。” 陆清竹听见声音回过头来,眼里霎时间盈满了笑意:“你回来了?外面冷吗?快坐下吃饭!” “不冷。”封景澜拉住她的手,一直待在屋子里的人儿手很暖和,柔弱无骨似的,他一只手就完完整整的包住了:“你辛苦了!” 他搬来王府的时间也只有几个月,入眼处,只有训练有素的奴仆,雕龙刻凤的亭台楼阁,无不透着一股奢华富贵却又冰冷荒芜的气息。 忽然到了今日,才让他生出一种民间百姓家中温暖朴素的感觉。 有人点着灯,准备着热气腾腾的晚膳,等待着他的归来,他毫无波澜的心口,仿佛注入了一股暖流,寒风刺骨的冷意,也被空气中令人垂涎的菜肴香味驱散。 从今以后,他也是有家的人了…… 封景澜眼中有热切的光,比屋子里的烛火还要明亮许多,他灼灼的看着陆清竹,片刻才松了手,按着她的肩膀坐下:“赶紧吃饭吧,你要是饿了,便自己先吃,往后不必等我!” 陆清竹拿起筷子,夹了菜放到封景澜面前的碗里,笑盈盈的说道:“左不过多等一会儿,两个人吃总要热闹一些。” “好!”封景澜眼眸里浮动的光,像是桌台上温柔摇曳的烛火,让人沉醉。陆清竹呆愣的看着他含笑的面庞,不自觉的想起这两日,夜深人静时,床榻之上他在耳边哑声低语的呢喃,顿时觉得心如鼓擂,脸颊发烫。 封景澜似乎是注意到她的失神,问道:“怎么了,阿竹?” “没……没事!”陆清竹如梦初醒,将脑海那些难以启齿的旖旎画面驱赶出去。 封景澜不疑有他,只说起明日盛兰舟要离京去边关的事,陆清竹听的一怔,下意识的问:“这么快?” “军情紧急,等不得人。”封景澜吃了一口菜,这才又继续说道:“今天下了圣旨,命盛兰舟为前锋,协助沈奇将军,击退敌人,救回顺安王的遗体。” 沈奇是顺安王麾下副将,果决勇猛,骁勇善战,顺安王死后的这几日,军心大乱,全靠他一力镇压,才没有出什么大乱。敌军也因此忌惮,不敢轻举妄动! 盛兰舟太过年轻,做前锋已经是皇上看在顺安王遗体被辱,担心盛兰舟气极而格外开恩。 同任命顺安王世子为前锋的圣旨,一起到送到边关的还有沈将军暂代主帅的文书。 陆清竹想起封景澜第一次上战场时,只是一个无名小卒,不由得感慨:“王爷当初是不是也是和世子那般心情?” 一样尊贵的身份,锦衣玉食,年纪轻轻,却突然遭遇变故,踏上另一条路。 封景澜想了想,道:“不全然是,兰舟去边关是因为追回父亲遗体,孝心可嘉!我当初离京……是因为宫中人心太复杂,走投无路,才不得已暂时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封景澜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陆清竹却听出了不寻常的意味。 是非之地……是皇宫? 陆清竹生活在后宅,无论有多丰富的学识,始终少不了封建朝代中女子的优柔寡断,不过,时间能够有陆清竹这样,使出浑身解数去反对陆通万氏强加于身的不公平,已经是很多千金小姐所不能及的。 她不明白朝堂之中的争斗到底有多险恶,但自古以来,为了争权夺势,一些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大有人在。 封景澜身为皇上最钟爱的幼子,自然风光无限,受尽瞩目,因此埋在祸端也不是没有可能。 陆清竹突然间想起很久之前,她去太子府偶遇封景澜,无意间听见太子和幕僚的谈话。 朝廷上,除了涉及名利钱财,似乎还有暗流涌动,拉帮结派,事关嫡庶党争…… 关于这些,陆清竹一个小女子不敢多嘴,只是隐晦的提醒封景澜:“王爷今后都要小心行事!” “我明白。”封景澜哑然失笑,却因陆清竹的关切而感到暖心:“明日是你归宁的日子,我陪你回去看看你父亲大哥!” 封景澜愿意同行,陆清竹自然是欣喜的,现在陆家家里,她唯一真正关心的人,只有兄长陆长筠了。眼前他春闱在即,她便也跟着着急起来。 夜里入寝时,陆清竹才沐浴更衣,就被封景澜吹熄了蜡烛,一把带进床榻里,迫不及待的褪去她的衣衫。 然后放肆又大胆的在她耳边说那些羞人的话,滚烫的身躯,和沙哑低沉的声音,让她整个人都燃烧起来,仿佛置身于浩瀚的江洋之中,被淹没吞并,沉沉浮浮,唯有攀住封景澜这个唯一的浮木。 一夜旖旎,春光满室。 翌日,陆清竹是在面如火烧的尴尬中穿衣起床,封景澜自始至终都在一旁静静地凝望的她,唇边噙着淡淡的笑意,翩若惊鸿,绝世无双! 等陆清竹收拾整齐,封景澜才挑着眉过来,难掩眼中的惊叹:“我的阿竹……真真是个玲珑剔透的大美人!” -- 章节目录 第171页 陆清竹的美,介于少女和女人之间,柔美却不显得青涩,她并不是让人一眼惊艳的女子,然而柳眉杏眼,眸光似水,却是说不出的赏心悦目,一颦一笑,皆是万千风仪。 陆清竹被夸得脸红,小声嗔道:“胡言乱语什么,没个正经……” 封景澜但笑不语,走过来牵起她柔软的手:“走吧,我的王妃!” 九王府离陆家有两刻钟的路程,封景澜为了陪陆清竹没有骑马,夫妻两人坐在宽敞温暖的马车里说悄悄话。 马车悠悠往前走,封景澜低头在陆清竹耳边低语了一句,惹来佳人似娇似嗔的一眼,红着脸笑骂:“哪有那么容易……” 封景澜笑眯眯的看着她,视线有意无意的往她肚子上瞥,嘴里却念念有词:“我先前让孟太医看过,我如今的身体已经没有一点问题,有孩子也是迟早的事!” 说起这个,陆清竹不由得斜睨了他一眼,古怪一笑:“我时常听外面有流言说王爷你……身患隐疾?可是真的?” 封景澜顿了顿,若无其事的看着她,眼中有暧昧的情绪翻涌:“我不是身体力行的证明了我的本事吗?你还有疑虑?” 陆清竹被他危险的眼神看得身子一颤,警惕的后退了一些,什么疑虑都没有了。 她多嘴问这个做什么…… 新婚燕尔的夫妻拥在一起说些不着边际的玩笑话,马车行到一半,忽然停下,叶秋低沉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王爷,王妃,盛世子来了。” 封景澜闻言,松开陆清竹去掀开车帘,便见一身戎装的盛兰舟骑着马停在旁边,身后跟着一队同样身穿盔甲的士兵。 “我本欲进宫,远远的看见了王爷的马车,特来打声招呼。”盛兰舟下了马,朝封景澜拱了拱手,封景澜问:“你什么时候走?” 盛兰舟道:“午后便要启程。” 封景澜一时感慨万千,伸手拍了拍盛兰舟的肩膀:“我陪阿竹归宁不能送你了,你此去边关,路途遥远,切记不要掉以轻心!” 盛兰舟脸上的表情略微一僵,目光不自觉地看向了马车。 下一刻,一只纤细的玉手伸出车帘,露出一张含笑的脸,如珠似宝,灼灼其华。 盛兰舟眸光有一瞬间的呆滞,但也只是失神了眨眼的时间,微微垂首:“王妃娘娘……” 陆清竹看着盛兰舟,没有忽略掉他眼中的惊讶,和那一闪而过的情愫,心中蓦地一紧,却是觉得有几分酸楚。 那些不该有,不能有的一丁点的感情,早就随着时间更替而淡去,她从迷雾中走出来,盛兰舟却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她很想说一句不值得,可以她如今的身份,还有什么立场说出这句话,盛兰舟的态度她无法左右,至此一别,便再无那些瓜葛。 或许盛兰舟离京也有好处,边关时间一久,那些不该记得的人,也许就不会铭记了。 陆清竹深吸一口气,露出一抹清浅的笑意:“世子保重,万事小心!” 盛兰舟只觉得心口堵上了千斤重的石头,难受的几乎呼吸不过来,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几不可闻的应了一声:“好……” 封景澜和盛兰舟说了一会儿话,才彼此道别,封景澜让盛兰舟先行,却被他推辞,让自己先行。 封景澜也没有多想,只是觉得盛兰舟此时的情绪似乎有些低沉,但眼下他不便多问,转身上了马车,马车刚启动,封景澜又掀开窗上的纱帘,对他点点头。 隔着封景澜,盛兰舟看到了他身旁那个如花似玉的女子微微一笑,纱帘放下,马车缓缓往前,直到转进拐角,再也看不见。 他动了动唇,无声吐出一句:“保重……” 作者有话要说:秃头作者好丧,更新没动力,需要来一波支持提提神……(码字软件抽了,捉了好多虫) 第98章 归宁 盛兰舟怔怔望着马车离去的方向,肆无忌惮的放任自己眼中,那即将喷薄而出的眷恋与不舍,他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回。 至此一别,或许便是一生,他所钟爱的姑娘,嫁做人妇有了耀眼的未来。他与她,今后天各一方,再见无期! 身后有下属见他有些愣神,迟疑着开口:“世子?” 盛兰舟收回视线,将那些苦涩尽数吞下,一瞬间便恢复如常,利落的翻身上马,用力夹了马腹,扬声喝道:“出发!” 到了陆家,陆清竹惆怅的心情才好转了一些,马车刚停下,就见陆家上下的人齐聚大门迎接,如此浩大的仪式,让她微怔了一下。 为首的陆通笑脸迎人,见到封景澜和陆清竹便控制不住脸上的笑意:“王爷王妃娘娘一路辛苦,请家中上座!” 陆通这是第一次低眉顺眼的放下态度,奉承的话随口就来,陆清竹眸光微动,不轻不重的说道:“父亲莫要生疏了,别唤我什么王妃娘娘,还如以往叫我名字。” “是是是……”陆通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来,忙不迭的在前引路。 陆清竹抿了抿唇,左右打量了一番,万氏挤出一脸笑容,跟在陆通身后,陈姨娘母子怯然却又恭敬的站在角落,陆长筠一直面带笑容地望着自己,陆清竹也回以笑容。 陆长鸿则是躲在万氏后面不敢直视她,陆清荷眸光幽深,因为暴瘦脸颊深陷,更显眼神锐利。 注意到陆清竹的目光,陆清荷蓦地抬起头看过来,古怪的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并不算好看的笑容,一身鹅黄色衣裙空空荡荡的挂在身上,弱柳扶风,却再无从前盈盈如水的窈窕身姿。 -- 章节目录 第172页 陆清竹心中大骇,这才三日不见,陆清荷怎么又瘦了一圈?是因为大婚那日替自己挡了一剑的缘故? 无论陆清荷是什么目的,但因为她而受伤,于情于理,都应该关心一下:“大姐,你伤势如何了?” 陆清荷的眼神微动,淡淡地说道:“多谢王妃关心,死不了。” 陆清竹听见这话也没生气,反而诚恳的说道:“不管怎么说,那日是你替我挡了那剑,否则受伤的人就该是我了。我心中过意不去,略备薄礼致谢,还请大姐收下!” 说罢,便有几个侍女捧了琳琅满目的各色锦盒来,全是临走时封景澜让库房准备的,除了给陆清荷的谢礼,一家人都有。 封景澜出手向来阔绰,而且这是第一次以女婿的身份正式上门,为了陆清竹撑个体面,更是毫不吝啬那些身外之物。 九王府库房里的东西多半是这些年封景澜得的赏赐,以及大婚时皇上特地从自己的私库拨出来的,林林总总堆满了大半个库房。 但是大婚第二日,封景澜就把一串钥匙和一摞账簿交到陆清竹手上,翻了翻全是封景澜名下的铺子田庄等私产凭据。 陆清竹当时还惊了惊,直到随手翻到一处铺子的名字,看向封景澜得眼神变得微妙起来。 她问:“及第斋……是王爷您开的?” 封景澜笑了笑,也不隐瞒:“自然是的,我文不成武不就的,总要自己想办法增加进账贴补家用啊!” 陆清竹悻悻的摸摸鼻尖,心想你孤家寡人一个,吃穿住行都由内务局打理了,操这个心做什么? 当初她第一次去及第斋时,还曾感叹他们东家的有品味,将一家书铺都布置的如此清新雅致,还取了一个如此吉祥的名字。 陆清竹不由得感叹,她的夫君不仅位高权重,还挺有钱,仅仅是自己的私产,就足够一大家子吃三辈子了。 然而封景澜对这些身外之物似乎不深在意,眼睛眨也不眨的就一股脑的全给了她保管,美其名曰夫妻共同的财务。 陆通虽然爱贪小便宜,可因为胆小怕事,这些年在寡淡的工部也没有捞到什么油水。全家上下就靠他一人的俸禄养家,虽不算捉襟见肘,可到底不像那些祖上几代都富有的达官显贵们一样花钱。 不过自从陆清竹嫁人,封景澜这个女婿的各式礼物就不曾断过,当时送来的聘礼他虽然照着规矩返还了一些,但剩下那一部分,比他给陆清竹的嫁妆不知要贵重多少。 整个陆家上上下下二三十口人,哪怕将来陆通不做官了,那些聘礼也足够够富庶的过完下半生了。 今日陆清竹回门,封景澜自然是准备了大礼,陆通喜闻乐见的收下,笑的眼睛都成了一条缝。 在前厅寒暄了一阵,临近晌午,陆通吩咐万氏去厨房准备午膳,封景澜便趁机说去转转。 陆通想要想陪,却被拒绝,封景澜牵着陆清竹的手轻车熟路的往后宅走去。 第一次光明正大的跨进陆清竹的闺房,封景澜颇有几分感慨,忍不住瞥了一眼他曾经数次翻过的窗户,啧啧道:“阿竹,你说我当初怎么那么傻,不知道走大门,偏偏爬墙翻窗呢?” 陆清竹不甚端庄的翻了一个白眼,心道您是有某种特殊的癖好吧,三番两次的翻窗户,没被发现已经是万事大吉了。 没想到封景澜还沾沾自喜的说道:“你说我运气是不是好?你们陆府巡逻太差劲了,我来那么多次都没被发现。” 陆清竹皮笑肉不笑的哼了哼:“幸亏我们家的护卫没本事,否则要是发现堂堂九王爷闯进了我闺房,我们俩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封景澜朝他挑了挑眉,眼中有暗光浮动:“这不正好吗,省的我费劲心机来娶你了!” 陆清竹哭笑不得,嗔骂道:“无赖!” “上回我翻墙进来的,路过你大哥的院子,还瞧见他在挑灯夜读,不过我从门外路过他都没有发现我!”封景澜对自己翻墙的本事十分自豪,以他的本事想要躲避巡逻偷袭到陆清竹的漪澜院不在话下。 “还敢说,要被我大哥发现,不打断你的腿!”陆清竹凉凉说道,听的直想捂脸。 封景澜忽然想起第一次翻窗进来时,瞥见陆清竹秀丽清雅,犹如出水芙蓉般的容颜就心头火热,声音也有些低哑了:“不怕,我就是翻窗户进来,大舅兄也不敢把我怎么样,毕竟……” “咳!” 陆清竹突然咳了一声,封景澜微顿,还欲再说,却注意到她的眼神,一回头去看见来人,剩下的话戛然而止,脸上顿时浮现一抹尴尬和心虚来。 “大舅兄!你怎么来了?”封景澜气焰嚣张的态度顿时灰飞烟灭,甚至是有些讨好的朝陆长筠拱了拱手。 陆长筠神色冷凝,俊朗的面容有几分骇人的怒意,盯着封景澜看了许久,才嘲讽一笑,冷声道:“我若是不来,怎么会听见王爷‘感人肺腑’的那些话呢?” 封景澜眼皮一跳,暗道不好,果然让陆长筠听见了,他要怎么解释呢? “大舅兄,其实这事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都亲耳听见了,王爷还狡辩吗?”陆长筠眼神如刀,嗖嗖嗖的落在封景澜身上,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没想到啊……王爷早就居心叵测了,连夜闯女子闺房这等事都能做得出来?” -- 章节目录 第173页 而陆清竹这个小傻子,竟然都不知道呼救,不止一次的让封景澜给翻窗进去了。 陆长筠打量的眼神落在陆清竹身上,然后又凉飕飕的看了封景澜一眼,仿佛他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一般,只差没给他身上挂一个淫贼的牌子了。 封景澜知道自己让陆长筠给记恨上了,本来他对自己这个妹夫就没好脸色,好不容易松了口,同意让妹妹出嫁,结果现在让他听见了那些话,封景澜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大舅兄千万别误会,我可没对阿竹做过什么。我们发乎情,止乎礼,绝对未曾逾越一步!” 最多搂搂抱抱,亲了几口。 陆长筠明显不怎么相信,探究的目光落在垂着头的陆清竹身上,后者惊了一下,忙不迭的摆手:“大哥别乱想,王爷说的是真的……” “即便如此,你也不该允许一个陌生男子进你的闺房。”陆长筠没好气的瞪着她,低声斥责:“我从小就教你,需要时刻谨记礼义廉耻,你一个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和一个男人私下往来成何体统!若是别人心怀不轨,对你有什么非分之想,你这一生就完了!” 封景澜喉结一动,莫名心虚起来,他怎么觉得这位大舅兄是在指桑骂槐呐! 陆清竹很诚恳的认错,低眉顺目的任由陆长筠训斥,封景澜在一旁敢怒不敢言,一开口就被大舅兄狠狠瞪了回去,顿时悻悻的不敢说说话。 今日的运气真是不大好啊,让大舅兄听见这些话,从此他在陆长筠心里的形象,估计更加一落千丈,跌入谷底了吧! 封景有些头疼,好在陆长筠没忘记他是个王爷,训斥的话只对陆清竹讲,然后时不时地甩给他一个冰冷的眼神。 过了好一阵陆长筠才停下来,陆清竹忙倒了一杯茶递到兄长面前,略带讨好的笑了笑:“大哥,你别生气了吧,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不敢了!” 陆长筠鼻子里哼了一声,端起茶喝了一口:“你如今嫁做人妇,我也不好掺和你们的家务事,该怎么做,你自己掂量着办!” “是是是……”陆清竹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余光瞥见陆长筠缓和了脸色,忙转移了话题:“大哥近来读书可还顺畅?还有些日子就是春闱了,大哥定能金榜题名,扬眉吐气!” 第99章 刺客 春闱在二月初九,还有几日时间,先前录选的三百名考生多数都齐聚京城,开始彻夜苦读,应付即将到来的考试。 三年一次的会试,隆重开场,三百名优秀的考生从万人中脱颖而出,今年春闱需要面对的压力,也同样加倍,三百择五十人参加殿试,想要跻身一席之地,实在艰难。 陆长筠去年秋试取得了第二十一名的好成绩,今年春闱如果不出意外,也是有很大机会的。 时间越是临近,陆清竹心里就更加担忧,但她不想在陆长筠面前给他施加压力。 陆长筠看出陆清竹眼中的忧虑,本想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但忽然想到什么没有抬手,只是道:“放心吧,考不过再等三年就是,我还年轻,有的是机会!” 话虽如此,可陆清竹哪里不明白陆长筠为了这三年一次的科考做了多少的努力。 他迫切的需要一个大展宏图的机会,这些年苦苦读书,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出人头地,改变自己的境遇。 尤其在陆清竹和封景澜在一起后,陆长筠更是恨不得一朝成名,给妹妹一个雄厚坚强的背景。 不过,陆长筠也明白,这事急不来,一急就容易错失良机,他等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科考那一日,即便不能成功,也会全力以赴,不给自己留下遗憾。 退一万步说,他还能再等三年,竭尽全力,总会有出头之日。 陆清竹注意到陆长筠眼下淡淡的青色,柔声道:“大哥读书辛苦,可也要注意身体,千万不能累垮了,否则才真是功亏一篑了!” “我明白。”陆长筠叹息一声,目光幽幽落在封景澜身上,见他一脸讨好,心里就是有气也发不出了,随口道:“我先走了,一会儿用膳早些过来。” 等人一走,封景澜还扒着门确定隔墙无耳,才彻底松了一口气,颓然道:“完了阿竹,我又让你大哥记恨上了!” 陆清竹忍俊不禁:“无碍,他记恨你的事多了,也不差这一件!” “是吗?那我这个做妹夫的真可怜!”封景澜故作哀愁,一把将陆清竹抱了满怀,低着脑袋往她肩窝上蹭。 嗯!真香!想一口吞了! 封景澜喷洒的热气落在脖颈间,陆清竹浑身酥麻,想起这几日夜里的荒唐,红着脸着推开他:“你离我远一些。” “不要,不要!”封景澜死不松手,柔软的身子在怀里,顿时心猿意马起来,陆清竹光洁白皙的下颌轻轻晃动,仿佛有羽毛刮在心尖上痒痒的。 两人又胡闹了一阵,陆清竹在封景澜胳膊上拧了一把,才出了漪澜院往前堂去。 饭桌的气氛很融洽,欢声笑语一片,当然这只是陆通的想法。 万氏母子三人皮笑肉不笑的附和着陆通跟封景澜说话,陈姨娘和陆清兰则是拘谨的坐着,陆长筠至始至终连话都不曾和妹夫说几句。 但是一顿饭下来却意外的和谐,连一点矛盾都不曾发生,除了陆清荷偶尔幽冷的眼神,让陆清竹心中不大舒服。 午膳后,封景澜见陆清竹面色不愉,便和岳父岳母告辞,带着精神不佳的陆清竹回了王府。 -- 章节目录 第174页 “怎么了阿竹?哪里不舒服吗?”陆清竹一直恹恹的,封景澜不放心,本想唤太医来看,却被她摆手拒绝:“没事,睡一觉就好了……” 封景澜抬手摸摸她的额头,才发现手下嫩滑的肌肤有些烫手,惊道:“你发烧了!” 封景澜打横把陆清竹抱起放到床榻上,沉声吩咐叶秋去请太医。 孟庄几乎快成为九王爷的专属郎中了,姗姗来迟时陆清竹已经因为发烧睡着了,孟太医把了脉,然后神色微妙的看了封景澜一眼。 封景澜忙问:“怎么样了孟太医?” 孟庄咳了咳,清了清嗓子,缓缓道:“王妃娘娘操劳过度……加之今日出门大概吹了风,才会发烧风寒,休养几日就好!” 操劳过度? 封景澜心中疑惑,这几日陆清竹没做什么,他天天捧在手心里疼着,哪里舍得累着她。没曾想,孟庄古怪的扯了扯嘴角,说道:“王爷,有句话微臣不知当讲不当讲?” 封景澜忍不住头疼,读书人怎么就爱绕弯子,有话直说不好吗? “孟太医请说。” 孟庄看出他脸上的不耐烦,果真就面无表情地直说了:“哦,是这样的,王妃娘娘操劳过度的原因是因为年纪尚轻,体力不如王爷,还请王爷稍加节制。微臣虽然知道年轻人如狼似虎的,可房事上不要太过放纵,再美的鲜花,也受不了长期的折腾啊……” 封景澜第一次体会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位孟太医说话果然是不讲情面啊,这么隐晦的事,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他的老脸往哪儿搁? 屋里,陆清竹带来的几个陪嫁丫头垂着脑袋,红着脸故作没听见,叶秋依旧没什么表情站在外面,然而眼神却时不时地往封景澜身下瞥。 封景澜三尺厚的脸皮都可疑的泛起了红晕,想起这几日他似乎是太过放纵了些,多年不曾动心,遇到喜欢的女子,自然都恨不得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面对孟庄怪异的眼神,封景澜只得悻悻的捏了捏鼻尖,颇有几分尴尬的点头:“本王明白了……” 他心里忍不住嘀咕,你孟太医不也是一把岁数还孤家寡人一个吗,你以后娶妻了,估计还更加如狼似虎! 送走孟太医,封景澜脸上火辣辣的感觉才褪去,转身看着几个丫鬟在他凉凉的视线中退了出去,叶秋面无表情的守在门口,只当什么都不知道。 封景澜一把将手里的药方拍在叶秋身上,沉声道:“还愣着做什么?拿药去厨房让煎好送来!” “是,王爷。”叶秋灰溜溜的拿着药方跑了。 傍晚,陆清竹喝药发了汗才退了烧,醒来时虚虚弱弱的,一身没有力气,封景澜心疼不已,耳朵里孟庄的话还在轰隆作响,可能陆清竹痊愈之前,他都不敢存着那些心思了。 陆清竹喝了半碗米粥,又迷迷糊糊的睡去,封景澜上了床老实的搂着她睡觉,不敢乱动了。 夜幕沉沉,星河璀璨,空中的月亮发出柔弱的光芒。 陆府如梦居的小院里,斑驳的火光映着一张带着梨花带雨的侧脸。 火盆里的纸钱迅速燃烧着,一簇火光之后,有黑色的灰烬随风飞舞,悲凉而肃穆。 云霞面有急色,小声劝慰:“小姐,您别哭了,逝者已逝,您要节哀啊!” 陆清荷消瘦的面庞在火光下带着冰冷而嘲讽的笑容,哑声道:“他死了百天了,难道现在让我烧几张纸都不行吗?” “不是的,小姐……”云霞本想辩驳,可陆清荷近来多变的情绪让她不敢再开口。 “犹记得去年这个时候,我们才定亲不久,他收到圣旨要去抚州上任,我去送他最后一程,当时他说要我再等一年,等他回京,就会来娶我,八抬大轿,风风光光迎我过门……我等啊等,等了那么久,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他身亡的消息!” 陆清荷手指抚摸上面颊遮住脸,语气平淡仿佛在诉说别人的故事,可从指缝中滑下的眼泪,却连云霞也苦涩不已。 “我做错了什么,他要这么对我?他彻彻底底的抛弃了我,我如今什么都不剩下了……”陆清竹低眉掩泣,右手抚上左臂胳膊上,目光仿佛淬了剧毒一般。 “为什么那日没杀了她!” 云霞心中咯噔一声,陆清荷突然变了脸,她很快意识到她说的什么。 陆清竹大婚当日的刺客,是陆清荷找来的,凶神恶煞,训练有素。 然而后来才发现,她们找来的刺客根本还来不及现身,就被另一波人抢先了。 云霞记得明明白白,那些刺客她早上还见过,穿着夜行衣埋伏在陆家外,只等时机一到就出现,陆清荷故作诱饵,转移视线,自己先受一点伤,减轻封景澜等人的防备,然后让刺客趁机割断陆清竹的喉咙。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除了她,还有另一波人试图在大婚当日动手,她当时以为是自己人,故意上去挡了一刀,好在那些人的目标不是她,只是胳膊受了伤,并不严重。 但陆清荷还是控制不住的一阵后怕,若是她再往前一些,是不是连命都没了? 而那些抢先一步的刺客,又是谁派来的? 他们究竟想做什么? 陆清荷百思不得其解,心中泛起阵阵寒意。 “小姐……啊!”云霞转过头去,突然色变:“你、你是谁?” -- 章节目录 第175页 来人五官平平无奇,一身小厮的装扮,云霞拧着怒喝道:“这里是内院,男子不得随意进来,快出去!” 主仆俩在树下烧纸钱,根本没听见什么脚步声,这个男人何时出现,竟然都没有丝毫发觉。 他不动,黑沉沉的眼神落在陆清荷身上,后者看见他手里一把凛凛发光的匕首,倒吸了一口凉气,腿一软坐在了地上:“你是谁?你要干什么?” 那个小厮打扮的人并没有动,只是扯了扯嘴角,淡淡道:“我奉主子之命,来和陆大小姐谈一谈合作!” “合作?”陆清荷惊疑不定:“你主子是谁?” “你不必知晓他是谁,总之这对你有益无害!” 陆清竹咽了咽唾沫,竭力使自己的表情看起来镇定自若:“什么益处?你主子怎么会知道我想要什么?” “当然知道!”那人笑了笑,声音仿佛带着蛊惑的力量:“你看不惯的人,挡在你面前的一切阻碍,我家主子都能帮你清除……” 作者有话要说:616开新文《未婚夫从天上来》 我有四个未婚夫,他们都飞升了……直到某一天我也飞升时…… 安利基友文《我在古代玩奇迹暖暖》by书绾 我的未婚妻有365种容貌,每天不一样,怎么办? 第100章 春闱 陆清荷眸光一凛,寒意深深,人却从方才的恐惧中恢复过来,目光如炬的望着那个男人,半晌才开口道:“需要我怎么做?” 那人神秘一笑:“陆大小姐只要配合,你想要的,都会有……” 说罢,那人便转身离开,很快隐没在夜色中,风吹过树梢沙沙作响,带着春夜里乍暖还寒的冷意。 陆清荷颓然一松跪坐在地上,火盆的纸钱燃尽,星星点点的灰烬飞上天空,一眨眼便不见踪影。 云霞被这一变故惊呆了:“小姐……那是什么人?” “不知道……”陆清荷眼中有冷凝的光芒,声音仿佛来自深渊,带着彻骨的寒冷与疯狂:“可我想要的,无论用什么手段,都要得到!” “小姐。”云霞被陆清荷骇人的目光吓的心乱如麻,她不明白自家小姐为何变成如今这般面目全非,与当初皎皎如月,风华万千的模样大相径庭。 “云霞。”陆清荷突然开口:“你过来,我有话要和你说。” “什、什么话……”云霞愣了愣,靠近陆清荷,听她在自己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顿时脸色大变。 “小小小姐……这怎么可以呢?奴婢,奴婢已经是二少爷的人了,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再去跟……大少爷呢?” 陆清荷忍住嘲讽的笑意,心道,你一个不知廉耻的丫头,早就爬上了我二哥的床,现在说洁身自好了,是不是为时过晚了? 心里这么想,但陆清荷面上没有表达出来:“云霞,你不是说过我帮我的么?更何况,我不是真的要你勾引陆长筠,只是想让你拦住他,让他去不了贡院考试!” 云霞将信将疑:“真的吗,小姐?” “当然!”陆清荷笑得极其温柔,拉住云霞的手,循循善诱:“你将来可是要成为陆家主子的,这点牺牲不足挂齿!” 云霞很快被陆清荷说动了,迟疑着点头:“那奴婢试试……” 陆清荷转过身进屋,在云霞看不见的地方,露出了神秘莫测的笑意。 陆清竹发烧风寒持续了两日才好转,大病初愈难免憔悴无力,封景澜一边自责,一边心疼,吩咐厨房炖一些补品给她补身体。 花园中阳光正好,陆清竹闲来无事,让人支了贵妃椅躺着晒太阳,围墙边的迎春花开的正艳,凛冽的寒冬过去,春意悄然而至,生机无限。 陆清竹翻看着封景澜从及第斋带回来的话本闲书,正看到劲头上,门房匆匆来人,说高家三小姐来了。 “月言来了?快请进来。”这还是除了大婚那日,高月言第一次主动上门,陆清竹心里暗暗思量着,大概是因为盛兰舟的事。 没曾想,正如她想的那般,高月言一来就红着眼,抽抽搭搭的掉起了金豆子。 陆清竹一惊,放下书,将她扶在身边坐下,关切的问:“怎么了月言,怎么哭了呢?” 人一旦被问为什么,情绪就会如洪水一般泄闸而出,高月言顿时哭得更加厉害了:“阿竹,兰舟哥哥不要我了……” 陆清竹一怔,抱着高月言轻轻拍着她的背:“怎么会呢!世子只是去打仗了而已!” “不、不是这样。”高月言晃着脑袋,伤心地说道:“前日,他离京之前去了我家还庚贴,说要和我解除婚约。” “什么?”陆清竹神色微变,怔然道:“他还庚贴……那你父亲他们?” 高月言情绪低沉,闷闷的说:“他话还没说完,顺安王妃就追上来了,以死阻拦,说兰舟哥哥如果敢解除婚约,她就立刻撞死那里,去找九泉之下的老王爷。兰舟哥哥自然不敢再冲动了,我父亲母亲他们知明白他的用意,也就不计较了。” 陆清竹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完全没有料到盛兰舟临走之前,还会做这样的事,她这两日病了,只听说她归宁那日午后,盛兰舟就领着一支士兵启程去关外。 他对自己如此没有信心吗?那么肯定自己有去无回,非要在临走时还要想解除婚约? 陆清竹没有勇气再细想更深的缘故,只是柔声的安慰高月言:“世子只是担心自己去了沙场出现意外,不想损坏你的名声,影响你将来嫁人。” -- 章节目录 第176页 “阿竹你不用安慰我了,我明白他的意思……”高月言眼中的伤痛和失落显而易见:“他就是不喜欢我,所以才会退亲,他心里若真有我,怎么会如此绝情呢!” 她喜欢他好久了,从年少懵懂不经事的时候,她就爱跟着哥哥和盛兰舟后面,一见到他,心里就欢喜的不得了,后来年岁渐长,少女的心思一点点萌生,她才知道自己已经喜欢上盛兰舟了。 女儿家脸皮薄,高家家教森严,少女怀春,却始终难以启齿,有时候稍微明显的一点暗示,盛兰舟却故作不知,从来没有回应过。 但即使如此,她还是义无反顾的付出自己所有的真心,等了这么久,盼了这么久,好不容易等到两家订了婚约,盛兰舟对自己却依旧不冷不热。 那个时候,她很乐观地想,或许盛兰舟只是不够了解自己,等将来成了亲,他一定会正眼看自己。 然而,那日盛兰舟退亲的话说出口,她就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有什么让人厌恶的地方,即便他远离京城,也不想和她在一起? “月言,你不要误会世子的一片好心。”陆清竹打心底里希望高月言可以嫁个好郎君,盛兰舟门当户对,年少有为,京城少年公子里,在找不出第二个和高月言如此相配的人。 “我不想放弃……真的,阿竹,我那么喜欢他,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可以有朝一日能嫁给他!”高月言微微蜷缩着身子,双手抱着自己的胳膊,眼泪簌簌流下,孤零零的模样,仿佛被抛弃的小猫。 “你别胡思乱想了,既然最后世子没有交还庚贴,就并非不能挽回,他现在一心想着去救老王爷,所以才不能顾及你。再等一段时间,等他回来,出了孝期,你们就能顺顺利利的成婚了!” “真的吗,阿竹?”高月言泪眼朦胧的看着陆清竹,陆清竹则是很肯定的点点头,温柔的笑了笑:“你们是有缘分的人,迟早能在一起的!” 高月言伤心欲绝,却还是点了点头,半晌才从悲伤的情绪中走出来,转移了话题:“阿竹,王爷待你好吗?” 陆清竹顿了顿,微微一笑:“挺好的!” 高月言叹了口气:“我真羡慕你,有个待你这么好的夫君。我听闻九王爷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过侍妾通房,他曾和我哥哥说,如果遇不到合适的女子,便孑然一身过一辈子。如果有心爱的妻子,便是掏心掏肺,也要对她好!” 陆清竹有些意外,封景澜说过这样的话吗? 高月言是挺会调节自己的,很快就把那些悲伤难过抛之脑后,煞有其事的对陆清竹说道:“阿竹,你和王爷要好好的,将来你生了孩子,我要做干娘!” 陆清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莞尔道:“八字没一撇的事儿,你着什么急呢?” “我提前预定啊,我们以前不是说过吗,往后我我们成亲生了孩子,就要对彼此孩子的干娘!如果是全是男孩,或者全是女孩就结成兄弟姐妹,如果是一男一女,咱们将来就做亲家!” 陆清竹顿时笑了出来,对于高月言太过久远的幻想忍俊不禁,不过心里倒因她的这些话,生出一丝期待来。 高月言很快就想起别的事,问道:“对了阿竹,你大哥准备的如何了,就快要下场里考试了!” 陆清竹点点头:“差不多了,你也知道我大哥这人报喜不报忧,遇到什么问题,也不和我说,但愿他能发挥出色,金榜题名吧!你大哥呢,他今年可是有机会连中三元的!” 高月言道:“我也不知道呢,我哥哥压力挺大的,全家人都对他寄予厚望,他自己近来也有些心浮气躁!后来我父亲跟他去书房彻夜长谈许久,好像才放松下来。” 一个人越是出众,受到的关注,自身的压力和责任也就越多,像高嘉行这样,自小鹤立鸡群令人瞩目的后起之秀,心里的压力必然更大。 若是此次中了状元还好,可一旦名次靠后,或者是发挥失常,连进士也中不了,紧绷的弦就会断掉,承受的非议只怕会铺天盖地而来,到时他能不能承受住还是个问题。 今年春闱考试,和去年秋试一样,分为三场,第一场在二月初九,比起去年,气氛更加的紧张。 考试前一晚,陆通又找到陆长筠,语重心长的叮嘱他明日一定要好好考试,保持良好的体力和精神,千万不能受了影响。 这些话近来陆通时不时就要念叨几句,陆长筠听得耳朵要起茧了,但还是恭顺的一一应下。 陆通说了许久,看天色不早了,才起身离开让陆长筠休息。 陆长筠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沐浴更衣,又拿了书看,还没看多久,房间门却被人敲响,娇滴滴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大少爷,您休息了吗?” 第101章 送考 “谁?”陆长筠一顿,这个时辰为何会有女子的声音,这里是前院,他身旁没有丫鬟伺候的习惯。 “奴婢给您送莲子羹来了。” 陆长筠蹙眉,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像是陆清荷的贴身侍女,想也不想就否决了:“不必了,你自己吃吧!” 那声音还锲而不舍的说道:“少爷,您温书辛苦了,用一点粥吧!” 陆长筠淡淡开口:“不用,你走吧。” “大少爷……您就开一下门吧!”门外娇柔的女子声音钻了进去,还继续拍了几下门。 -- 章节目录 第177页 陆长筠扔下书,面无表情的走过去,拉开门闩,外面的人没有防备,猛的扑了过来,伴随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脂粉香气。 “云霞?你这是干什么?”温热的身躯贴在身上,陆长筠尴尬不已,就一把推开了。 “大少爷……”忽然被推开的云霞,委屈极了,今日她还特意装扮了一番,在别人眼里绝对是小家碧玉的一个美人,怎么陆长筠连一眼都不看她。 陆长筠可没有什么怜香惜玉的心思,云霞是陆清荷的人,来意昭然若揭,什么时候送莲子羹不好,非要三更半夜,在他考试前一天来。 “男女授受不亲,这里是前院,你一个大姑娘,传出什么流言蜚语,可有损你的清誉!” 陆长筠声音冷淡无波,都不曾多看云霞一眼往后退了两步就欲关门,云霞忙不迭的拦住:“大少爷,奴婢一片心意……” “砰!”云霞眼睁睁的看着两扇门在自己面前关上,对于陆长筠冷漠的态度还有些接受不过来,导致手里的莲子羹洒了一半出来,精心换好的衣裙上,全是甜腻粘稠的莲子羹。 云霞满身的狼狈离开陆长筠的院子,回如梦居的时候,还有过往的下人,把探究疑惑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云霞脸上火辣辣的,感觉被人扇了一巴掌还要难受,心里怄气怄的要命,真不明白陆长筠这个榆木脑袋,怎么会对送上门的女子视而不见。 云霞暗想陆长筠一定是有什么隐疾,才会如此冷淡无情。如梦居陆清荷寝房的蜡烛还亮着,云霞硬着头皮敲门进去。 陆清荷躺在软榻上翻着书,闻声抬眸看了云霞一眼,眉头轻蹙:“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了?” “奴婢……大少爷他不让奴婢进门……”面对陆清荷的质问,云霞觉得委屈极了,心里又默默骂了陆长筠不识好歹。 陆清荷咬了咬牙,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果真是我的好大哥啊,软玉温香在面前,都能不动心,真是不枉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呢!” 云霞小心翼翼的观察着陆清荷的脸色,近来小姐的心思她越来越揣摩不透,生怕做错什么,说错什么得罪了主子:“小姐,您别生气!” “我为什么要生气!”陆清荷把书随手一扔,明明是在笑,眼中却有阴鸷的寒意:“男人都是假正经的,我倒不信,他能一直守身如玉!” 云霞被陆清荷的阴冷的目光,吓的打了一个寒颤,整个人都瑟瑟发抖起来。 陆长筠虽说不至于被云霞的到来吸引注意力,到时是乱了心神,浑身都烦躁极了。 一边想陆清荷突然安排云霞来,是不是有什么阴谋诡计,一边又想着后面或许要好好提防提防这个妹妹了。 一晚上考虑的多了,没有睡好,次日早起精神难免有些不佳。 陆通千叮咛万嘱咐的送陆长筠出门,却不想有一辆奢华的马车,大摇大摆的停在门口。 陆长筠认得上面的标记,那是九王府的马车,心中微微一惊。 下一刻,封景澜从里面掀开车帘,露出一张风华绝代的俊脸:“大舅兄,走吧,我送你。” 看着封景澜有些讨好的笑容,陆长筠没由来的就想到了上回听见的那些话,顿时没什么好脸色了,刚想说不用麻烦自己去就成,结果陆通已经应了下来。 “长筠,还不上车,王爷亲自送你呢,可是天大的殊荣啊!” 封景澜客气的朝陆通行了晚辈礼,微微一笑:“岳父大人说这话可就见外了,做妹夫的送大舅兄考试,是理所应当的。” 陆通就听爱这些冠冕堂皇的套近乎的话,仿佛自己的背脊都要挺直了一些,附和说道:“是是是,王爷说的是!” 封景澜手往外,做了个请的姿势:“大舅兄,请吧!” 陆长筠瞥了他一眼,终究没说别的,淡淡道:“如此便多谢王爷了!” 陆长筠一直以来都不是很满意这个妹夫,不是特指封景澜,而是妹夫这个人,毕竟自己从小呵护备至,娇花一样的宝贝妹妹,让人给连花带盆的带走了,心里怎么也痛快不起来。 不过,今日封景澜会特意来接他,真是让人觉得意外。 陆长筠开始还不太明白,以为封景澜是因为上回的事故意讨好,直到下了马车,不用排队畅通无阻的进了贡院,心里才难得的生出了几分愧疚之意。 封景澜一片好心,倒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时辰不早了,大舅兄进去温会书吧,我就不打扰你了。”封景澜和陆长筠告了辞,出了贡院,正巧在门口,遇见步履匆匆的常太傅进门。 封景澜眉尖微挑,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来,主动上前打了招呼:“常太傅,真是巧了啊!” 常太傅脚步略快,乍一听到有人打招呼,还吓了一跳,心想谁没眼力劲这个时候找他说话,抬头看见来人,顿时一惊,支支吾吾的说:“九、王爷……您怎么在这里?” “本王的大舅兄不是要参加春闱么,我送他来。”封景澜笑眯眯的看着他,状似无意的问:“听闻太傅是今年春闱的副考官之一?” 春闱比去年秋试人数少,但规矩更加严格,今年主考官是太子,还有常太傅和礼部尚书做副考官,这些人选在年前就已经定下了。 常太傅不知九王爷为何会特意又提这茬,忙点头称是,封景澜睨着他,缓缓道:“那相信太傅大人一定会保证公平公正,让每位考生都得到该有的成绩!” -- 章节目录 第178页 封景澜意有所指,常太傅不是白痴,哪里会听不出来,顷刻间便觉得冷汗直流,有些笑不出来了:“王爷您说笑了,这春闱何其重要,微臣身为考官,自然不敢徇私舞弊,在太子殿下面前,更加不敢放肆!” “那就好。”封景澜轻飘飘吐出这几个字,在常太傅准备要松一口气的时候,而后又听见了九王爷的声音幽幽响起:“令郎的腿伤可痊愈了?” 常太傅脸上的表情一僵,好半晌才尴尬的扯出一个笑容:“谢王爷关心,已经痊愈了。” 常太傅之子常玉被九王爷断了一条腿的消息众人皆知,当时封景澜并未下狠手,将养几个月还是能正常走路的。 如今三四个月过去了,常玉走路也不成问题了。只是常太傅的脸,被那个逆子给丢尽了,逢人便会被调侃几句,常玉是不是和九王爷有过什么恩怨,才会被一向温润谦和的人断了一条腿。 常太傅虽然心里责怪过封景澜心狠手辣,不讲情面,可到底是自己儿子做的孽,如今陆清竹已是正经的九王妃,所有的不满和愤怒只有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科考如火如荼的举行,陆清竹的病养了好几日才痊愈,皇后知她风寒派了人送来各种补品,陆清竹想着病好后也该进宫谢恩。 封景澜陪她一同入宫,皇上有召去了御书房,陆清竹便一人留在未央宫,彼时太子妃也在,还有一个四十岁上下,打扮端庄的妇人带着一个年轻的姑娘。 那姑娘似乎也就十五六岁上下,年纪不大,却又一股张扬的英气,她的五官略显硬朗,浓眉大眼,英姿勃勃,透着一股灵动狡黠。 陆清竹心里暗自猜测着她们的身份,才给皇后行了礼,便听皇后与她介绍:“这是英国公府的大夫人和孙小姐惜茗,你们年岁相当,来认识认识!” 陆清竹闻言,朝顾大夫人微微一福:“见过大夫人。” 顾大夫人没想到陆清竹会给自己行礼,受宠若惊的站起身,忙回了大礼:“王妃娘娘折煞臣妇了,不敢担您的大礼!” “大夫人客气。”陆清竹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笑容,一旁顾惜茗投来打量的目光,忍不住说道:“王妃娘娘您还真年轻!” 听见这话,陆清竹顿时一怔,哭笑不得的说道:“顾小姐也是如花似玉。” “茗儿,不得无礼!”顾大夫人皱眉低喝一句,顾惜茗小声嘀咕道:“我就是觉得惊讶而已啊!” 毕竟她很小就听说过九王爷的大名了,想着九王爷‘一把年纪’,娶的妻子肯定也有岁数了,没想到和自己相差无几,真是让人意外呢! 陆清竹笑着打圆场:“顾小姐说话直爽,正是性情中人,我很喜欢顾小姐的性格,夫人不必责怪于她。” 顾夫人垂首道:“是臣妇管教不严,让娘娘们看笑话了。” 皇后看了看顾惜茗,笑吟吟的说道:“夫人说哪里话,惜茗这性子养的好,不必压抑了她的天性,年轻的小姑娘,爱笑爱闹才正常,整日端着体统规矩,本宫也看得烦了。” 作者有话要说:快要完结了,写到转折的地方,有点卡文,头都挠秃了…… 第102章 福荣公主 顾大夫人自然不敢说女子应该恭顺温谦,皇后既然不介意,便松了口气,笑着说道:“皇后娘娘说的是!” 皇后看了眼顾惜茗,又看了看陆清竹,温声道:“你们两个人年轻人,拘在这里肯定无聊,自己出去转转吧!” “好呀。”顾惜茗眼前一亮,心里当然求之不得,连忙应了,朝陆清竹眨了眨眼:“王妃和我一起吗?我们去御花园走走吧!” 陆清竹当然不会拒绝,皇后有话跟太子妃和顾大夫人说,她也不能厚着脸皮留在这里,和顾惜茗一前一后出了未央宫,往御花园去。 假山流水,亭台楼阁,九曲白玉廊,蜿蜒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 初春时节,御花园还稍显萧条,唯有湖边垂柳吐绿,几朵小花含苞待放,散发着勃勃生机。 但今日阳光明媚,正是午后,暖意融融,闲庭信步,浑身的毛孔都仿佛张扬了。 陆清竹喜欢这初春的暖阳,光芒落在身上,脸颊也红扑扑的,有了娇艳欲滴的血色。 顾惜茗走在前面,忽然回过头来看她,眼中有掩饰不住的惊艳,忍不住夸赞道:“王妃娘娘,你真好看!” 不骄不躁,不蔓不枝,当真是有出淤泥而不染的清雅干净,明明不是倾国倾城的容颜,却有一种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惊心动魄的美! 陆清竹被第一次见面的人这样夸奖,有些不好意思,而且对方还是个女子,更是有些难以适从:“顾小姐谬赞,真是愧不敢当,要我看来,顾小姐你也十分好看。” 灵动活泼,宛如朝阳,小小年纪,却有一股男儿般的爽朗英气,颇容易让人生出几分好感来。 “真的吗?还是第一次有人夸我好看呢!”顾惜茗显然是对陆清竹随口的夸奖沾沾自喜,眉飞色舞的说道:“我祖父父亲还有哥哥们,都说我应该是个男孩子,整日惹是生非的,对不起顾惜茗这么温柔的一个名字,今日我母亲还念叨给我取错名字了!” 陆清竹顿时莞尔,顾惜茗长在北方,说话行事干净利落,一点不拖泥带水,讲话的时候,有一种由内而外散发的明媚张扬,霎时间就晃花了人的眼。 -- 章节目录 第179页 两人并肩而走,顾惜茗身量高挑,愈发衬得陆清竹娇小玲珑了。 身后只有彼此的侍女跟着,陆清竹和顾惜茗都没怎么来过皇宫,七拐八拐的不知走到了哪里,陆清竹以为顾惜茗认识路,也没多问。 一路往前走,都是顾惜茗在意气风发的说着话,问了什么问题,陆清竹便答上几句。 顾惜茗说着说着又扯到了年龄上,随口问:“娘娘你多大年纪了?” “我五月里的生辰,快要十六了。” 顾惜茗掰着手指头数了数,说:“那我竟然还虚长你一岁呢!真是人不可貌相,我这么大岁数了,竟然还没找着如意郎君!” 陆清竹笑了笑,不置可否,像顾惜茗快十七了,还没说亲成亲的姑娘,的确不多见了。 像高家二小姐高梓言,今年也是十七了,当初为了皇长孙,耽搁了说亲。陆清竹上回听高月言说,高老夫人已经私下相看了一门满意的婚事,是礼部尚书的嫡次子,两家已经见过面,不日就要请官媒上门提亲了。 那礼部尚书家的公子也是十七八的年纪,虽说是嫡出,可母亲是续弦继室。自古嫡庶尊卑分明,继室正房所出,终究还是比不得原配尊贵。 不过,至少有个嫡子的身份,配如今没了父亲的高梓言,也不算高攀。 高梓言当初为了封珏,义无反顾的等了那么久,没有想到却落到如此下场,白白耽搁了几年,陆清竹说不上同情怜悯,只是心里有些唏嘘罢了。 像顾惜茗这样,自己对成亲一知半解的,也不热衷,婚事自然是家里操心。 今日顾大夫人带着女儿进宫,偏偏太子妃也在,刚刚皇后又把她们支开,究竟是什么目的,陆清竹一猜便知晓了。 只是太子妃的如意算盘,估计又要落空了,她或许还不知道,自己儿子的心意,想要娶到儿媳妇,或许没那么容易。 长街走了一半,顾惜茗说想回去,陆清竹点头同意,两人掉头回去,却因为方才忙着说话,不知道走到了哪处宫殿。 陆清竹环顾四周,没有看到宫人,本想走出去让人引路回去,却不想被顾惜茗拉了拉衣袖:“王妃娘娘,你听,好像有人在哭?” 陆清竹驻足,侧耳倾听,果然隔着高墙,隐隐有女子的哭声传来,声嘶力竭似乎在怒吼什么。但由于距离远,听不大真切,不过那伤心欲绝的哭声,仿佛穿透了宫墙,让她心中都微微一惊。 高墙另一边的人是谁?听声音,应该年纪不是很大,什么事能让她在隔墙有耳的宫殿里哭成这样? 陆清竹心中虽有疑问,可不打算多管闲事,宫里的秘密,还是少知道一桩为好。 陆清竹轻声道:“走吧,里面的宫人会处理的,不用我们操心。” “好。”顾惜茗也是明白人,知道有些事不该插手,心照不宣的和陆清竹对视一眼,抬脚走了出去,很快遇到几个小宫女,有人知道陆清竹是九王妃,恭敬的在前领路,带着她们回了未央宫。 陆清竹和顾惜茗进大殿时,正好听见太子妃说话:“珏儿这会儿正在宫里,我让叫他过来。” 很快有一名太监出门去,皇后见陆清竹顾惜茗进来,就没提别的,只是笑着打趣:“你们俩怎么出去这么久,可是迷路了?” 顾惜茗眸光微闪,点头道:“是啊,我和王妃娘娘对宫里都不熟悉,一不小心就找不到回来的路,还是找了一个宫女带我们回来的。” 皇后道:“是本宫考虑不周了,应该让人跟着你们的。” 陆清竹摆了摆手,忙说:“怎么敢劳烦母后,我们不过随处转转罢了,是我没见过世面,在宫里迷了路,说出去还臊得慌!” 陆清竹自嘲揶揄的话,换来皇后理解的笑容,一旁的太子妃道:“往后有空我带弟妹你认认路,如花似玉的美人要是走丢了,九弟可不得暴跳如雷了!” 提起封景澜,陆清竹适时的低下头,露出娇羞的笑容。 太子妃本欲再说话,门口有宫人来报,九王爷和皇长孙来给皇后请安。 太子妃一喜,等封珏一进来,便迫不及待的朝他招招手,道:“珏儿,来见过英国公府的大夫人和孙小姐。” 封珏注意到自家母妃热切激动的目光,余光瞥见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岁数的姑娘,顿时就明白了,头疼不已。 但在皇后面前,好歹没有表现出不满来,客气的问了好,顾惜茗被顾大夫人戳了一把,端着端庄规矩回了礼。 “给长孙殿下请安。” 封珏微微一笑:“小姐免礼。” 然后彼此退回原位,再无话可说。 太子妃面上的表情微微一僵,她从头到尾都观察着儿子的脸色,并没有从他眼中看出什么惊艳情愫,平平无奇的两句对话之后,便互不理睬。 而顾惜茗眼中仿佛也没有这个身娇肉贵,相貌堂堂的长孙殿下,连一点羞涩胆怯都没有,更不用说少女怀春的娇羞欣喜了。 顾大夫人觉得有几分尴尬趁人不注意,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女儿一眼,偏偏顾惜茗转了脑袋去看封景澜,忍不住‘哇’了一声,小声与陆清竹道:“王妃娘娘,九王爷可真是好看呀,你们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陆清竹哭笑不得,也不知顾惜茗是不是故意这么多的,她声音不大,可宫殿里没人说话,可以压低的声音,也钻进了太子妃耳朵里。 -- 章节目录 第180页 封珏挑了挑眉,也赞同的点点头:“这位小姐说的对,九皇叔和九皇婶,是我见过的最般配的璧人了!” 封景澜岿然不动,听惯了马屁,也不觉得这些话都多夸张,淡淡道:“不得不说,你们都是有眼光的人,本王这幅好皮囊,已经是如今身上剩下的唯一的优点了!” 封景澜是开玩笑般说出这些话,殿中尴尬紧张的气氛,顿时缓和不少,皇后向来知道封景澜爱护自己的脸,顺着他的话说:“你一个大男人那么在意外貌做什么?” 封景澜欣然道:“女为悦己者容,好看的皮囊总还是让人赏心悦目的,若是叫阿竹整日面对一个肥头大耳,满脸横肉的夫君,心里定然不会痛快不是?” 封景澜说话从来能让人笑出声来,陆清竹被他调侃的话说的面色微红,忍不住埋怨的嗔了他一眼。 殿中人多起来,太子妃不好再说别的,在未央宫小坐了一会儿,就起身告辞。 顾大夫人自然也不多留,也是恭恭敬敬的告退了。 太子妃和顾大夫人说话寒暄,封珏便趁此机会,先偷偷溜走了,太子妃眼睁睁的看着儿子跑了,却无计可施,反而露出笑容来和顾大夫人道:“是我教子无方,让夫人见笑了。” 出了宫门,等顾家母女离开后,陆清竹和封景澜坐了马车回家,便忍不住说起今日听见女子哭声的事。 封景澜眉头轻锁:“长街那边?” 陆清竹点头,他眉心皱的更加厉害了:“那里是月华宫,福荣的住处!” 陆清竹心生困惑:“福荣是谁?” 封景澜抿了抿唇,眸光晦涩,半晌,才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气,轻轻说道:“福荣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除了皇姐以外的另一个公主!” 第103章 逼迫 “福荣公主?”陆清竹一怔,她还从未听过这位公主的名号,以前听人提过皇室正经的公主只有两位,成平公主她之前倒有所耳闻,但这位福荣公主,只知其人,至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完全不清楚。 按理说她嫁给封景澜,成了九王妃,福荣这位同父异母的妹妹也应该出现,但陆清竹进宫几次了,都不曾见过她,连宫里的宫女太监都不曾主动提过这个人。 仿佛宫里就没这个公主似的,长街那边的月华宫修葺不算新,冷冷清清的连守门的人都没有,陆清竹想,莫非她刚才听见的哭声就是福荣公主发出的? 金枝玉叶的公主,好端端的为何会在宫墙里哭泣,那声嘶力竭的哭声,仿佛包含了无数哀伤的情绪。 福荣公主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人生,以至于在宫里几乎和透明人一般,被人遗忘,被人抛弃,郁郁寡欢。 封景澜握着陆清竹的手,沉声道:“这些事你还是别打听了,对你没好处,往后也不要随意在别人面前提起福荣,父皇母后他们都不想听到这个名字。” 陆清竹秀眉轻蹙:“为什么?” “都说了别打听了,你还问为什么?”封景澜哭笑不得,伸手捏了捏她柔软的脸颊,嫩滑的肌肤自手心滑过,自是一番心神荡漾。 陆清竹心知有些事不该打破砂锅问到底,可一旦有好奇的事摆在面前,心里就像挠痒痒似的,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真相,尤其是封景澜说话说一半,她就更加想了解了解那个神秘的福荣公主了。 奈何封景澜岿然不动,对于陆清竹的威逼利诱无动于衷,陆清竹恨得要命,却无计可施,折腾了半晌他都不开口,只能作罢,暗道一定要个机会,打听清楚。 太子妃满脸怒容地回了太子府,彼时封珏正在书房叫云齐写字。 云齐快十岁了,身量窜的很快,来太子府几个月,更是长了一截。原本羸弱瘦小的孩子,也在优渥富贵的太子府里养好,唇红齿白,浓眉大眼,面容和太子越来越相似。 云齐本也是个聪明的孩子,虽然长在乡下,却十分善于察言观色,偌大个太子府里,不喜欢他的人居多,唯有封珏这个哥哥不计前嫌,教他读书习字。 封珏文采出众,自幼长在皇宫的长孙殿下,学识自然渊博,云齐只读过论语诗经,略微识得一些字。 但小小少年,上进心强,为了能让别人容纳他这个身份尴尬的外来人,拼命的读书,一段时间过去倒有几分起色。 封珏对此,也忍不住刮目相看,云齐比他想象中还要努力,还要聪明。 进府这么久,四书五经,已经能够完全熟读,歪歪斜斜的字也慢慢有了流畅的笔锋。 太子妃一听下人禀告长孙殿下在教二殿下读书,就忍不住头疼,面无表情的去了书房,站在门口喊了一声:“珏儿,你出来,母妃有话和你说!” 云齐乍一听见嫡母的声音,吓的一激灵,手一颤,笔下的字便划了出去。 “儿臣见过母妃。”云齐有些战战兢兢额的走过去,恭敬的行了礼。 太子妃冷冷看了他一眼,对于这个半路出现的庶子没有什么好脸色,不闻不问已经是最大的容忍,除此之外,她连见也不想见到他,偏偏她的亲儿子,对云齐却百般友好。 母子俩本该站在一起,沆瀣一气,如今封珏竟然为了个外人鞍前马后的,太子妃心里就更加不是滋味了。 “你读你的书去吧。”太子妃到底还是保持着面上的涵养,当着封珏的面没有发火,等云齐小心翼翼的应下回到书桌前,太子妃才转身往外走。 -- 章节目录 第181页 封珏叹息一声,抬脚跟了上去,心知躲不过,也就不再逃避了。 太子妃在院子里的石桌前坐下,有奴婢乘上两杯热茶,她也不喝,直直地盯着封珏,声音冷淡:“珏儿,你还要我为你操心到何时?” 封珏从善如流的告罪:“儿子不孝,请母妃恕罪!” “你……”太子妃仿佛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毫无波澜,一股火气从心里冒出来,一想到今日在顾大夫人面前的难堪,就控制不住的发了怒:“你究竟想要什么?我为了你的前程,你的将来计划了那么久!那英国公家的孙小姐多好一个姑娘,你为什么就看不上?每次提及婚事,你就开始逃避,你难道是有喜欢的女子了?” 封珏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太子妃瞥着他的意味不明的神色,着急道:“你若是有中意的女子,大可以告诉我和你父王,便是家世低一些,也没关系,进了府抬做侧妃。往后等你娶了正妻,你喜欢谁,疼爱谁不由得你做主吗?为什么现在非要耗在这里,你岁数不小了,你父王像你这般大时,已经娶了妻,纳了妾了!” 封珏眸光幽深,盯着茶杯里漂浮的茶叶,半晌才开口:“儿臣没有喜欢的女子,母妃不必揣测儿臣心意,现在不想成亲,全因儿臣没有这个心思,九皇叔不也二十四了才成亲了吗,儿臣也能多等几年!” “你和你九皇叔比什么?”一听封珏提起封景澜,太子妃气不打一处来:“他是个闲散的王爷,身上没有挂一官半职,这辈子他都只是个富贵闲人。可珏儿,你和你九皇叔不一样,你是皇长孙,将来时太孙,日后你皇祖父百年归去,你父王登基你就是太子,就是储君,你肩负正统嫡出血脉的传承,万万不能意气用事啊!” 封珏这个唯一的儿子,是太子妃一生的希望和寄托,之所以太子妃之位可以安然无恙的坐了二十年,完全是因为她生了一个尤其受皇上的疼爱器重的儿子,如若不然,她多年未育,没有一儿半女,早就不知道在哪处冷宫旧院待着了。 “母妃……”封珏喃喃低语,本想说自己的心从来就不在储君之位上,可他面对太子妃殷殷的目光,却发现那些话一句都说不出来。那对太子妃来说,或许是太残忍了,他不知道要是太子妃知道了他的决定,会不会更加的生气。 然而,他这一生随心所欲的时刻,实在太少了,那些禁锢在心里晦暗的想法,即将冲破牢笼,迫切的想要看看外面的碧水蓝天,无尽苍穹。 他不想自己的一生,困顿在四四方方的皇城之中,做皇帝的压力那么大,他怕自己根本承受不住,面对别人唾弃失望的指责。 尤其是他有如此不堪的内心,一个有断袖之癖的皇长孙,如果做得了君临天下的皇帝? “母妃,儿臣说过,愿意成亲的时候,肯定会成亲的。”然而这一日,或许会遥遥无期了。 他不是没有想过随便娶一个女人,让她怀孕有了子嗣,太子妃就不会纠缠不休了。可他已经跳入火坑的人,何必再去破坏别人的幸福。 明明那个姑娘可以有好的归宿,找到心爱的如意郎君,没必要为了他一个灰暗的将来,葬送自己的一生。 他下不去手,也不忍心耽误那些如花似玉的女子。 他以后若不做储君,太子妃依旧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不可撼动,将来新帝登基,她依旧是入主慈宁宫的母后皇太后,身份尊贵的,无与伦比! 太子妃不理解封珏的做法,她唯一的执念就是儿子将来一定要做皇帝,嫡长孙的风头,不能让别人抢了:“珏儿,母妃不求你为皇室鞠躬尽瘁,可你能不能考虑母妃的感受,你要迟迟不成亲,惹得你皇祖父厌烦,我们母子该将如何自处?” “母妃,您别说了!”封珏脑海里杂乱无章,烦闷至极,语气也不自觉重了几分:“儿臣若是仓促成婚,随随便便娶了一个不喜欢的姑娘,才真的是害了人家!” 封珏的态度第一次有些生硬强势,太子妃怔怔的看着他,有些难以置信,半晌,才红着眼,哽咽着说道:“好啊,你现在翅膀硬了,连母妃的话也不听了吗?” 封珏揉着眉心:“母妃,儿臣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的意思就是愿意听我的话了?”太子妃眨了眨眼,将眼眶里的泪水逼回去,不容拒绝的说道:“你若不想你母妃早早的气死,你就听我的话,尽早成亲,不要让你皇祖父失望!” 太子妃说罢,便起身离开,连反驳的机会都不曾留下。 封珏眼中有汹涌的浪涛,盯着太子妃离开的方向怔然了许久,才勾了勾唇,露出一个落寞而又嘲讽的笑意。 春闱考试的第一场顺利结束,三百考生的考卷由礼部和太子以及两位副考官批阅。为保证绝对的公平,所有答题的考卷皆以白纸糊名,是以,旁人只能看到考生的作答,而不知晓名字。 常太傅是皇上的钦点的副考官,身负重任,尤其是颇为敏感的春闱考试,更是无法懈怠。 陪同考生一起在贡院待了三日,再批阅考卷一日,已经上了年纪的常太傅精疲力尽的回了家。 才进家门,常太傅就觉得气氛不大对,常玉神色微妙的迎过来,小声在常太傅耳边说道:“父亲,书房有贵客来了!” 常玉自从被封景澜断了一条腿后,就一直闭门养伤,足足养了四个月,才能下地行走,不过动作却不能太大,一到阴冷的天气,骨头缝里就钻心的疼。 -- 章节目录 第182页 一疼起来,他就想到那些耻辱的过往,恨得浑身都几乎燃烧起来。 常太傅没有注意到常玉难看的脸色,只是分外好奇他口中来访的贵客:“贵客?哪位贵客?” 作者有话要说:即将发布的新文《未婚夫从天上来》求一波收藏啊啊啊啊啊啊!还有三天就开文啦,小可爱们记得点击收藏哇! 第104章 利诱 常玉没直接开口,左右看了眼,道:“您去看了便知道了。” 常太傅这才匆匆往书房去,一进门便见一身形高大的青年男子站在书架边,翻阅着一本书。 书房里灯光晦暗摇曳,常太傅老眼昏花,却一眼就认清了来人的身份,吓得浑身激灵,忙不迭上前行礼:“王爷大驾光临寒舍,微臣有失远迎,还请王爷恕罪!” “太傅大人近来忙于科考,真是辛苦了。”来人转过身来,露出一张轮廓清晰,五官端正的俊脸。六王爷未及而立,外表看起来清俊儒雅,但常太傅久居朝堂,尤为明白这位王爷是如何的表里不一。 常太傅默默咽下唾沫,压住心里的惶恐,这样出其不意的笑面虎,才最是让人心惊胆寒的。 他不敢得罪六王爷,只能忍气吞声处处恭敬的陪笑,不动声色的问:“不知王爷漏夜前来,有何贵干?” “瞧太傅如临大敌的模样,可是本王吓着你了?”六王爷不在意的笑了笑,扔下手里的书,自顾自的在桌前坐下,顺便指了指对面的凳子:“太傅请坐,本王就和你叙叙旧罢了,不必紧张!” 常太傅硬着头皮坐下:“是是是……” “幼时,太傅给皇兄授课的时候,本王和几个兄弟,不也旁听过吗,算起来,太傅你也是本王的授业恩师呢!” 太子比几个弟弟都年长许多,因为是正宫皇后所出的嫡长子,接受的待遇自然不同,三岁起,太子就有启蒙老师,十几岁册封储君后,老太傅年老致仕,常太傅便正式成为太子太傅。 太子十几岁时,几个弟弟也跟着启蒙读书,皇上索性下旨,让常太傅一并教学,过了两年几位皇子去了国子监。 六王爷要称常太傅一声老师,也并不是不可,不过,常太傅向来站在太子那边,对于六王爷近来蠢蠢欲动的手段也了解一二,这会儿他又没有惊动别人,悄悄来他的府邸。 常太傅就暗道不妙,听着六王爷那些话,也只能心虚地扯出一个相当难看的笑容,擦了擦额头沁出的冷汗:“不敢、不敢当……” 六王爷也不含糊,开门见山的说道:“太傅大人,本王今日来其实是有事相求。” 说罢,从怀里拿出一叠东西来,放到桌上,低声道:“这里是十万两银票,太傅大人若肯帮本王这个忙,这些银票,便是本王的谢礼!” 常太傅略一瞥了一眼,顿时心跳如麻,银票上面明明白白的写了一万两,粗略估计是有十万两。 常太傅心里更加惶恐不安了,实在不明白,六王爷突然大手笔拿这么多银票,是要叫他做什么。 “王王王爷……您不必这般客气!有什么忙……您说,微臣必当鞠躬尽瘁……” 六王爷见常太傅没动那些银票,也不生气,唇边浮现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缓缓开口:“本王想请太傅帮忙,除掉一个人!” 杀人灭口? 常太傅腿一软,险些从凳子上滑下去,惨白着脸,哆哆嗦嗦的说道:“王爷、王爷……微臣一个文官,实在没有杀人放火的本事……王爷恕罪!” “太傅误会了。”六王爷脸上的笑容逐渐放大,笑出了声,伸手拍了拍常太傅发抖的肩膀:“本王不是让你杀人,只是想让你在两个人的考卷上,轻轻动一动手,仅此而已!” 常太傅着实没料到六王爷是这个意思,但科考非同小可,要是真动了什么手脚,那那人几年的准备就付之一炬了。 常太傅心惊胆寒的问:“是谁?” 六王爷一字一顿的说道:“高嘉行,陆长筠!” “高嘉行?他可是很有机会连中三元的!”常太傅脱口而出,大惊失色。 六王爷神色不变,笑的意味深长:“是啊,所以要断了他的去路!” 高嘉行是太子妃嫡亲的侄子,将来若是中了状元,在朝中领职,自然而然地就会成了太子的左膀右臂。 所有的威胁要扼杀在萌芽状态,高嘉行是个很有实力的隐患,不能容忍太子在眼皮底下如虎添翼,逍遥快活。 “那陆、陆长筠……”六王爷对太子内侄虎视眈眈也是正常,常太傅不明白,他为何对陆长筠还心存忌惮。 六王爷目光如炬,晦涩一笑:“太傅难道忘记了,陆长筠的妹妹可是嫁给了老九!当初和令郎那些恩怨情仇,莫非太傅大人忘记了?” 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当初常玉那档子事,实在太丢人现眼,常太傅和常夫人脸上挂不住,都尽量遮掩着。 外人道听途说,多半是认为常玉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封景澜,才会被发怒的九王爷,断了一条腿。 常太傅为官几十载,好歹在诸位同僚里也算有几分地位,没想到这么大的岁数了,还因为不省心的儿子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看笑话。 所以乍一听六王爷说起这事,常太傅感觉自己脸上火辣辣的,尴尬的无处遁形:“逆子一时鬼迷心窍,让王爷见笑了……” -- 章节目录 第183页 “情之所至,也是人之常情。”六王爷的手指轻轻的敲打在楠木桌面上,漫不经心地说道:“太傅大人可以好好考虑一番,令郎的一条腿,不能白白折了不是?” 常太傅抹着冷汗,那一下一下的声音,仿佛是敲在了心口上,整个人都随之颤栗。 “太傅大人廉洁奉公,两袖清风,如今儿子女儿都到了婚配的年岁,手头必然紧张,这十万两太傅请收下。”六王爷站起身,准备往外走:“良禽择木而栖,太子给不了的,本王都能给!” 常太傅一怔,眼睁睁的看着六王爷消失在夜色中,等常玉过来唤了他几声,这才如梦初醒。 “父亲,六王爷和您说什么了?” 常太傅摇摇头,重重地叹了一声气,两手背在身后步履沉重地走了。 陆长筠考完第一场后,有两日时间温书,休养生息。 陆清竹担心他压力过大,特意回去看了看,好在陆长筠状态不错,休息两日后,便又是神采奕奕,容光焕发的俊俏少年郎。 相比三场考试,前两场最为重要,尤其第一场顺利结束,只要第二场发挥如常,就不会有太大问题。 陆清竹一面觉得应该相信陆长筠的实力,一面又忍不住操心担忧,怕陆长筠与面前的机会失之交臂。 整日疑神疑鬼,心神不宁,导致了陆清竹夜夜睡不安稳,连睡着了说梦话都是陆长筠的名字,封景澜牙酸极了,他还从未听过陆清竹在梦里叫他的名字呢! 陆长筠多大的人,哪里还需要她这个做妹妹的瞎操心,有那时间不如多关心关心他这个空虚寂寞的夫君。 偏偏陆清竹一心记挂兄长,对封景澜热切的期待视若无睹,陆长筠第二场考试的时候,陆清竹还特意去送他。 封景澜哀怨的瞪着陆清竹,憋屈的跟在身后,看着自己的王妃和大舅兄亲亲热热的说着话。 “王爷,王妃?你们在这里呀?”一道悦耳的声音从人群里传来,封景澜循声往去,便见一个身着男装年轻貌美的姑娘走了过来。 陆清竹也回过头,看到来人,微微一惊:“顾小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英国公府似乎没有人参加科考吧,顾惜茗为何出现在这里,还穿着男子的衣服? 顾惜茗一身利落清爽的男子装扮,粉黛未施,透着几分硬朗的英气。 “这几日不是科考么,我还没见过这种热闹呢,今日特意来看看。”顾惜茗笑着挑了挑眉,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男装:“怎么样,王妃娘娘,我这身行头看起来,是不是像个英俊潇洒的翩翩少年郎?” 顾惜茗身材纤细高挑,面容带着几分男儿的英气张扬,但姑娘就是姑娘,白净的皮肤,灵动的眼眸,还有耳朵上明显戴耳环的痕迹,仔细辨认还是能知道这是个如花似玉的女子。 不过,陆清竹倒也没实话实说,顺着她的话点了点头:“是的,很英俊!” 顾惜茗尾巴都要翘起来了:“那是……我以前可经常扮男装的!” 陆长筠适时的插一句嘴:“阿竹,这位是?” 顾惜茗吹嘘自得的话,在看到陆长筠时戛然而止,毫不掩饰的惊艳从眼眸里跳跃出来。 在顾惜茗愣神之际,陆清竹解释道:“这位是英国公府的小姐!” 陆长筠恍然,客气的拱了拱手:“顾小姐有礼。” 顾惜茗俏脸一红,莫名的结巴起来:“公子客、客气了……” 陆长筠一身青色长袍,墨发束顶,面如冠玉,举手投足都透着读书人特有的清雅温和的气质,是让人看一眼就忘不了的俊朗少年。 陆清竹注意到顾惜茗突然扭捏的神色,心神微动,正巧贡院开了门,便催促着陆长筠进去:“大哥先进去吧,时辰还早,能再看会儿书。” “好,那我先走了。”陆长筠也没多看顾惜茗,与封景澜打了招呼,便转身进了贡院。 顾惜茗不自觉的盯着陆长筠的颀长挺拔的背影,消失在人群里,然后才回过头来小声问陆清竹:“娘娘,他是谁呀?” “那是我娘家兄长,名叫陆长筠,参加今年春闱考试。” “陆长筠……”顾惜茗嘴角反复念叨着这个名字,喃喃道:“真是个好名字!” “顾小姐说什么?”顾惜茗声音不大,陆清竹没听清。 顾惜茗脸上有些发热,不自在的轻咳一声,硬着头皮的说道:“我是说令兄前途无量!” 作者有话要说:推一本基友文《美人可采撷(重生)》by某韫 以下是文案: 上一世,姜娆这朵矜贵名花,香消玉殒于叛贼入京的那个雪夜中。 这一世,她只想凭着自己的媚色,嫁与一方权势,于风雨飘摇中,保全自身。 可要怪就怪她不该因一时怜悯,救下那个连话也说不全的如狼少年,从此,那少年便死死地黏上了她。 每当她要去攀迎权宠时,那孩子总是扯住她的袖子,红着眼,百般阻挠。 她终于忍不下去,在他面前褪了衣衫,背对着他,冰肌玉骨,横鬓微乱。 “想要我?” “嗯。” “我姜娆只嫁权势。” 少年一愣,眼眶泛红,终是没让眼泪落下,咬牙道:“我懂。” 只是姜娆无论如何也无法想到,数年之后,当年那个整天在她面前晃晃悠悠的自闭少年,竟成了权倾朝野的东宜王。 -- 章节目录 第184页 于一排莺莺燕燕中,他单独挑中了她做自己的东宜王妃。 这个万人口中阴狠乖戾的男子,逆着光,朝她走来。 “当年你说要嫁权势,而如今,本王便是你的权势。” 第105章 一见钟情 陆清竹眸光不经意的落在顾惜茗微红的脸颊上,到底没有多说什么,闲话了几句,才道了别,各自回家。 封景澜一直作壁上观,不闻不问的上了马车,才懒洋洋的靠在那里,缓缓说道:“那英国公府家的小姐,是不是对你大哥有什么意思?” 封景澜一语激起千层浪,陆清竹蓦地转过头去‘啊’了一声:“不太可能吧?” 顾惜茗和陆长筠这不是才第一次见面么,况且顾惜茗可是英国公府的小姐,自幼受尽宠爱,虽然英国公府逐渐式微,但在京城名流贵女中,顾惜茗也是数一数二的佼佼者。 对于只见过一次面,连话都没两句的陆长筠,匆匆一瞥就能生出那些男女之情来? 封景澜不置可否,扬眉道:“一见钟情,也不是不可能,就她方才对你大哥的态度,也能看出一二来。” 陆清竹倒没有封景澜这般会察言观色,顾惜茗扭捏羞怯的神情,她只当是见了陌生人而害羞,虽然有一丝不靠谱的猜测,但随即就被现实抛之脑后。 但经过封景澜这么一说,陆清竹心里又不禁沉吟起来,陆长筠也是个风度翩翩的俊俏少年,获得女子欢心是很正常的事。 只是顾惜茗身份非同一般,太子妃已经暗暗定下的儿媳妇人选,喜欢上了别的男子,这可就让人头疼了。 “皇嫂私下里和母后提过长孙殿下的婚事了,多半就是定了顾小姐,如今……” 封景澜不甚在意的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道:“这只是太子妃一厢情愿罢了,男婚女嫁总也要你情我愿不是?比如我,当初可是等到你亲自点头,才敢进宫请旨赐婚的!” 陆清竹哭笑不得,嘴硬的反驳道:“好端端的提这做什么,我是当初分明是被你强行带进宫的,哪里有心甘情愿?” “是吗?”封景澜眼里闪过危险的意味,一把将陆清竹揽入怀中,手掌不老实的掐在她柔软的腰肢上,声音沉沉:“这么说,你是并不想嫁给我的?” 强势猛烈的气势扑面而来,陆清竹在封景澜凌厉的目光下,还能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嘴唇已经被堵上,所有的话都迫不得已的咽了下去,唇齿间弥漫着暧昧甜蜜的气息,让人沉醉入迷。 半晌,封景澜才恋恋不舍的松开来,嘴唇却贴在她的耳朵上轻轻厮磨着,不怀好意的声音沙哑低沉:“回去就不会再放过你了!” 陆清竹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顿时面红耳赤,嗔怒的瞪着他:“你说什么呢!” 封景澜顿时笑了起来,原本就俊朗无双的面庞,更加生动迷人了。 回了王府,封景澜本着与王妃交流感情的心思,胡闹着进了房间,还没来得及干什么,叶秋突然敲了门。 封景澜兴致被打断,怒气冲冲的去开门,叶秋战战兢兢的低语了几句,封景澜顿时变了脸色,眼中有阴沉的怒意,半晌,唇边才勾勒出一抹冰冷的笑意:“六哥真是好大的胆子,豢养死士,可是杀头的大罪!如今看来真是按捺不住了,天子脚下也敢顶风作案……” 叶秋看着封景澜,迟疑着问:“那要不要告诉太子殿下一声?” 封景澜没有立刻回答,深邃的眼眸中,一闪而过一抹厉色,叶秋暗暗观察着主子的神色,不知封景澜在想些什么,在叶秋以为封景澜不会回答的时候,却意外听见他开了口:“暂且不用,你派人暗中盯着就行!” 叶秋不敢再问别的,恭恭敬敬的应下:“是,王爷!” 遇到糟心事,封景澜什么心思都没了,一头扎进了书房,午后又匆匆出了门,不见踪影。 陆清竹也没多想,封景澜本就与外面传言中无所事事的形象不同,他有事要做,她总不能阻拦着。 下午高月言来小坐了一会儿,带来一个好消息,盛兰舟已经到了边关,与敌军打了第一仗就大获全胜,并且生擒了敌军的一名副将,不日就要谈判救回老王爷遗体的事宜。 如今离顺安王被杀,遗体被掳,已有半月时间,这半月里,主帅的遗体被挂在敌人挂在城楼示威,令万千将士羞怒难当,三千士兵连同主帅全军覆没,实在给剩下的将士们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一时之间士气低迷,难振旗鼓,最后是盛兰舟的到来,才让颓然的士兵们看到一丝希望。 而作为顺安王世子,盛兰舟颇有乃父之风,并不是纸上谈兵的纨绔子弟,极快的适应边关恶劣的环境,和那些令人胆敢的刀光剑影。 捷报传回京城,自然龙颜大悦,高月言几经周折,也知道了盛兰舟打胜仗的事,顿时激动的无以复加。 高月言忍不住喜极而泣,一面又无比的担忧,刀剑无眼,血流成河,她担心盛兰舟年纪轻轻,没有作战经验,会容易中了敌人的陷阱和圈套,若是出了什么意外,顺安王府该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陆清竹好说歹说安慰了许久,高月言才破涕为笑,抹着眼泪将那些担忧放回肚子里。 高月言前脚才走,陆清竹还未松完那口气,陆家突然来了人,急急忙忙的禀报,陆通和万氏不知闹了什么口角,夫妻大打出手,都受了伤,现在整个陆家已经乱成一团。 -- 章节目录 第185页 陈姨娘悄悄让人来给陆清竹送了信,请她回去主持公道。 陆清竹头疼不已,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无言以对。 好端端的,陆通和万氏怎么会打起来了? 明明前些年,夫妻两人还相敬如宾,没闹过什么矛盾,便是有什么问题,也是私下里就解决了。 如今这两人到底是怎么了?家丑不可外扬,现在闹的沸沸扬扬,一家人都不得安宁! 陆清竹不用多想,必然是万氏从中作梗,故意缠着陆通纠缠不清,今日又不知发生了什么,竟闹到她面前来了。 陆清竹总归是陆家二小姐,如今又是九王妃,碍着颜面,那些烂摊子也总要去收拾收拾。 到了陆家,还未进如意园,就听见万氏尖锐的哭喊声:“陆通!你这个狼心狗肺的势力小人,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你没良心,没良心啊!”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今日做个短小君,卡文中,明天会补上! 一直想写一篇完美的文,但奈何文笔有限,不能赋予笔下角色应有的个性和姿态,只能尽量控制住不崩的太厉害。感恩一路相伴,不离不弃的读者小可爱们~??? 第106章 意图不轨 陆清竹微微皱眉,抬脚走了进去,一只脚才跨进门槛,就有一只青花瓷杯飞过来,落在脚边,瞬间四分五裂。 微黄的茶水溅在了裙摆上,陆清竹的脚步也随之停顿下来。陆通本来还怒气冲冲的骂万氏动不动摔东西,没有想到竟然看到了陆清竹站在门口,脚下是凌乱的茶杯碎片。 陆通心中咯噔一声,转头就劈头盖脸地怒斥万氏:“你长不长眼睛?谁叫你乱扔东西!扔到清竹身上,要是伤着她怎么办?” 万氏心里本来就委屈极了,现在陆通这样不顾情面地吼她,更是悲愤交加,嘶声怒骂:“你如今眼里只有你这个宝贝女儿了,合着我们母子三人你都看不上了是吗?我这就走!我带着清荷和鸿儿回娘家去,我要跟你和离……” 万氏此话一出,陆通瞬间变了脸色:“你说什么!” 陆清竹叹了声气:“发生什么事了,父亲母亲要闹到这个地步?” 万氏抬眸看了她一眼,唇边有嘲讽的笑意:“你如今贵为王妃娘娘了,还用管娘家的人吗?” “母亲这话什么意思?” 万氏面上还有泪水,语气生硬:“我今日不过问你父亲要一处田庄的地契,你父亲倒是记挂着你们兄妹,说是留给你们俩的!王妃娘娘,你都已经是皇家儿媳妇了,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为什么不给你哥哥姐姐留一点出路!” 陆清竹这才听明白来龙去脉,万氏本欲问陆通要一处田庄,作为陆长鸿的个人的私产,将来成亲也有底气,但陆通想的是把地契留给陆长筠。 “不过一处田庄而已,二哥若是需要,父亲便给母亲吧。” 万氏觉得陆通如今的心彻底偏了,一心只有庶子庶女,嫡出的儿子女儿,都不正眼瞧一眼了。 陆长筠正在科考,倘若中了进士,将来必然飞黄腾达青云直上。而她亲生的儿子名落孙山,前途一片渺茫,女儿没了未婚夫,将来更是无望。 万氏心里的恨意,再也控制不住,突然扑了过来,猛地推了一把陆清竹:“都怪你,都是你……你抢走了我鸿儿和清荷的一切,你就是个灾星!” 陆通怒火中烧,一巴掌甩在万氏脸上:“你胡说八道什么!” 陆清竹踉跄了一下,冷冷看着万氏,道:“我从未抢过别人的东西,这些年来母亲做过什么事,你自己难道不记得了吗,我当你是母亲,你可曾把我当过女儿?你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 陆通忙道:“清竹,你别听你母亲鬼迷心窍说胡话。” 陆清竹心里烦闷极了,转身便走:“母亲好自为之吧!” 陆清竹面无表情地出了如意园,正好撞上迎面走来的陆清荷,那一瞬间,她看到了陆清荷眼中不加掩饰的憎恨。 陆清荷看着陆清竹,眼眸里泛着冷幽幽的光:“二妹如今真是风光正盛,竟也有时间踏足如意园吗?” 陆清竹往旁边避让了半步,打算绕过陆清荷离开,却被她狠狠地拉了一把,手腕被紧紧攥住,嘲弄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陆清竹,你知道我有现在多恨你吗?” 陆清竹一顿,并不意外,淡淡道:“你要恨便恨吧!” 陆清竹对这个嫡长姐也没什么好感,清高如陆清荷,这些年从未把自己放在眼里,她一心里想和那些名流世家的千金做姐妹,炫耀自己年轻有为的未婚夫。 当有一天,她所拥有的东西,全部灰飞烟灭,曾经最看不起的人,超越了自己,心有不甘也是正常。 自从庞卫离世过后,陆清荷就变得更加阴郁暴躁了,如今看陆清竹风光无限,自然是恨的。 “不要以为你的到来,会让人感恩戴德,这个家里,除了攀龙附凤的父亲将你奉若神明,没有人会记得你的好,更没有人会感激你,你的施舍,在我看来只是打脸的耻辱!” 陆清竹不想多言,挑起陆清荷更大的火气,但她闭口不言,落在陆清荷眼里,就是自视清高,不屑一顾。 陆清荷只觉一股怒火冲上脑海,但想到自己的计划,终究没有多说什么:“陆清竹,你等着!” 陆清荷一甩衣袖进了如意园,屋子里还有万氏哭闹的声音,陆清竹长长吐出一口气,摇头离开了。 -- 章节目录 第186页 二月十五,为期三场的会试结束,将会在五日后放榜,择优选入五十名进士,次月再次进行殿试,由天子亲自列出三甲名次。 今年参加春闱的三百名考生皆是在去年秋试上,脱颖而出的佼佼者,要从其中择取五十人,倒是有几分难度。 考卷由主考官,两名同考,以及礼部尚书共同批改。 主考官是太子,批改考卷,不必躬亲,只要最后确认选出的五十份考卷与名次没有出入,便会送呈礼部,宣布会试名次。 礼部周尚书将太子已经批阅的五十分考卷带回礼部,贴上礼部会试长条谨封。 常太傅将封存的考卷放入一一书柜中,考卷上标明了名次,但考生姓名以纸糊住,无人能够窥探,待放榜前一日,才撕开封条填榜公布。 常太傅瞥见封条上‘第一名’几个字,顿时心如鼓擂,考卷末端露出外面,隐隐露出几行龙飞凤舞的字。 行书字迹苍劲工整,写字的人,在答题之时必然从容不迫,气定神闲。 常太傅认得这字迹,是高嘉行无疑。 科考之时,他曾几次确认过高嘉行的字迹,绝对不会认错,而且还有角上一点几不可见的墨印,那是他收卷之时,‘不小心’印上去的。 常太傅想起六王爷曾经说过的话,几乎是颤抖着手,把考卷放在最上面。 周尚书背对着,不知道常太傅表情,只是见他有些怔愣,忍不住问道:“常兄?你怎么了?” “无事。”常太傅猛地回神,尽量使自己的表情看上去自然如常:“我只是感叹,如今少年英才辈出,我们该服老了。” 周尚书也是年过半百的人了,在朝为官也有三十几年,听闻常太傅说这话,也跟着叹气:“是啊!你瞧大理寺卿高大人的公子,极有可能连中三元,成为朝中最年轻的新科状元,当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周兄说得有理。”常太傅附和了一句,扯出个僵硬的笑容,又不受控制的往身后的书柜看了一眼。 在礼部整理书卷到傍晚,周尚书直呼年老体弱,老眼昏花,叫常太傅一同出宫。 走到一半,常太傅忽然站住摸了摸怀里,周尚书疑惑的问:“怎么了常兄,落东西了?” 常太傅皱眉道:“好像是的,我回去找找,周兄你先走吧!” “那你赶紧去,我先走一步了。”周尚书没有多想,常太傅转身,步履匆匆回了礼部。 除了几个主事在前殿忙碌,并无他人,存放考卷的房间上了锁,常太傅几乎是颤颤巍巍的拿了钥匙开门,把高嘉行的答卷拿出来,藏到另一处隐蔽的书柜里,再将事先准备好的另一套试卷放了进去。 出了大门,常太傅并未发现异常,心中松了一口气,故作镇定的出了礼部。 他没有回头,并没有注意到在他离开后,转角处有人走了出来,然后拿钥匙开了门进去。 陆长筠的考卷,常太傅没办法找到,若是动了两次手脚,必然容易被发现,常太傅不敢赌,只能将已经成功调换高嘉行考卷的事,告诉了六王爷。 六王爷倒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道:“总有机会收拾他。” 常太傅心中一片冰寒,依旧沉浸在后怕之中,六王爷瞥他一眼,淡淡道:“怎么?太傅大人后悔了?” 常太傅神色微变,连忙摇头,六王爷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唇边划开一抹冷笑:“太傅大人瞻前顾后,踟蹰不定的性子,是该改一改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勇往直前,犹豫不决只会害死你自己!” 常太傅脸色发白,擦着冷汗,小声道:“微臣明白,明白……” 六王爷笑了笑:“太傅大人放心,事成以后,本王少不了你的好处。” “是是是……”六王爷说什么,常太傅一应点头,正好外面有一个六王爷身边亲信侍卫进来,张了张嘴却没有开口。 常太傅察觉到他看自己的目光,识趣的打算告退,却被六王爷抬手拦住:“有什么事说吧,太傅大人是自己人。” 常太傅还没反应过来六王爷的意思,就听那侍卫开口,说出了完全在他意外之外的话。 “昨日又有二十人加入,属下已经派人打听过他们的背景,并无异常,现下已经带入军中了。” 常太傅心惊不已,很快明白了这个侍卫的话,六王爷在招兵买马,私下训练士兵…… “王王爷……您这是要做什么?”常太傅肝胆俱裂,当朝王爷私下豢养士兵,其目的昭然若揭。 竟是意图不轨,觊觎皇位了? 六王爷挑了挑眉,转头望着他:“太傅大人不是猜到了吗?” 常太傅这下才是脸色惧变,险些控制不住自己要落荒而逃,浑浊的眼眸里满是震惊,连说话的声音都在发抖:“你、你要……造反?” 六王爷眼神锐利,不屑道:“本王只是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谁都不能阻挡!” “王爷……这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啊!”常太傅腿一软,竟是瘫倒在椅子上,吓的魂不附体。 “株连九族?”六王爷眼中有汹涌狂热的光芒:“正好!本王的九族不就是皇宫里那些人吗?最好他们都去死!” 作者有话要说:捋了一遍大纲总算好一点了,晚上还有一更 第107章 第一 常太傅面如土色,已经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了。 -- 章节目录 第187页 六王爷眼中燃烧的火热已经褪去,冷凝的双眸里带着彻骨的寒意:“太傅大人,如今你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在科举考卷上动手脚,同样是革职抄家的重罪!太傅大人……你应该不想数十年的努力毁于一旦吧?” 常太傅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所有的话都憋在了嘴里,吐也不是,咽也不是。 六王爷说的对,他从鬼迷心窍把高嘉行考卷偷梁换柱的时候,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如今他被六王爷轻而易举的拿住了把柄,已经没有反抗的余地了。 “怎么样?太傅大人可考虑清楚了,他日本王若是成事,大人你封侯拜相,蒙荫子孙,岂不快哉?” 常太傅咬住牙,视死如归一般点了头:“但凭王爷吩咐……” 陆清竹近来鲜少见到封景澜,通常他是入了夜才回家,早上她还未睡醒,身边就不见人了。 等封景澜得空下来,已经是春闱结束后几日了。在此之前,陆清竹问过陆长筠考试的结果,他自己倒没有什么沮丧忐忑,疲惫中反而透着几分神采和激动,陆清竹放了心,想来是有很大可能考中了。 封景澜回家时,陆清竹尚在屋子里做针线活,天气渐暖,封景澜的袜子也该换薄的,她手艺不好,只能做袜子里衣这些见不得人的。 夜里还有凉意,封景澜吹了风进门,顿时就觉得暖和起来。 陆清竹坐在灯下,摇曳的烛光,将她温柔的眉眼衬托的更加温婉动人。 封景澜心中一热,身上的疲惫不知不觉的就消失了,温声道:“晚上就别做针线了,仔细将来眼睛出问题。” “就快好了,还差最后几针。”陆清竹抬头看他一眼,露出如花的笑颜,然后又继续低着头,专心致志的完成手里的活。 封景澜无奈的摇摇头,索性坐在旁边,看着陆清竹做针线,看她手里缝制着袜子,心神一动:“这是给我做的?” “是呀,我不会做衣裳鞋子,只能做几双袜子凑合着,你别嫌弃就是了!”陆清竹缝完最后一针,把袜子拿给封景澜看:“你看看能不能穿?” 封景澜看了一眼,心口像是注入了温泉一般,整个人都暖洋洋的,半晌,才哑声道:“很合适,你做的我都喜欢!” “那就好……”陆清竹话才说到一半,封景澜忽然倾身过来,在她额头轻轻一吻:“辛苦你了,阿竹!” 陆清竹脸颊发烫,往后躲了躲,手臂撑在封景澜胸口:“你近日在忙什么呢,这个时辰才回来?” “放心,总不会去伊人阁找姑娘的。”封景澜鼻尖在陆清竹发间轻蹭,淡淡的馨香扑鼻而来,心神也跟着游离了,但想到近日来发生的事,开始忍不住提醒她几句:“这些日子京城里可能不会太平,你万事小心,尽量少出门。” 陆清竹怔了怔:“发生什么事了吗?” 封景澜用下巴挨着她的脸,微微一笑:“这些事不用你操心,有我在,你就好好在家等我回来就行。” 陆清竹被封景澜下巴的胡茬扎的脸痒痒,条件反射的缩了缩脖子,没来得及躲开,整个人就被禁锢住,动弹不得。 “你……你做什么?” 封景澜看着她,眼眸如深潭,涟漪荡漾,化作深不可测的漩涡。陆清竹只感觉自己都仿佛都吸进去一般,面红心跳,不能自已。 封景澜靠近陆清竹,嘴唇摩擦在她粉嫩的耳垂上,声音低沉沙哑:“天色已晚,阿竹我们歇息吧……” 陆清竹仿佛被火烧了似的,浑身僵硬,猛地从他怀里出来跳到地上,红着脸支支吾吾的开口:“你、你……你先去沐浴……” “好啊。”封景澜莞尔一笑,也没有再去纠缠陆清竹,出门让人准备热水沐浴了。 自从上回陆清竹受了风寒,就不曾与封景澜亲近过,他每晚都保持君子风度,不越雷池半步,憋了一些日子,总算等到陆清竹见好。 待床幔落下,肌肤相亲,动作难免粗鲁一些,陆清竹所有的神智都被摧毁,仿佛置身于沉浮不定的浪涛之中,只有紧紧攀缘着无尽虚空中,封景澜这唯一的浮木。 情到浓时,封景澜轻轻吻着陆清竹的眉眼,耳鬓厮磨,带着重重欲望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阿竹,我们生一个孩子好不好?” 陆清竹的理智稍有回笼,在封景澜热烈的温柔中应了一声:“好……” 床幔微动,一室如春。 陆清竹翌日睡到日上三竿醒来,身旁没有温度,封景澜已经不知所踪。 昏昏沉沉的眩晕了一阵,才揉着惺忪的睡眼唤明珠打水来洗漱。 脸还未洗,陆清竹突然一阵激灵:“明珠今天可是放榜的日子?” 明珠点头:“是啊!” 陆清竹连忙洗了脸,在妆台前坐下,“那赶紧梳妆吧,我等会去看榜。” “您别急,午时才放榜呢。”明珠忍不住揶揄道:“又不是您自个儿考试,怎得比大少爷还着急?” 陆清竹一边拿着珠花插在发髻上,一边说道:“我若是自己考试,大概昨天夜里就等在贡院外了!” 等陆清竹收拾好刚到巳时,吩咐门房准备好马车,便匆匆往贡院去。 贡院外熙熙攘攘,人头攒动,许多人伸长了脖子,焦急的往贴榜的方向看。 与此同时,礼部尚书和常太傅恭迎太子殿下,亲自将五十名及第进士糊住的名字揭晓。 -- 章节目录 第188页 周尚书撕开考卷上的纸,由太子报出考生名字,常太傅执笔记下名次。 太子接过写着‘第一名’的考卷,微微挑了挑眉,笑道:“若是不出意外,这第一名就是将来的新科状元了。” 周尚书颔首:“极有可能。” 常太傅握着笔的手紧了紧,然后若无其事的蘸了墨汁,准备提笔写字,太子展开考卷,不轻不重的念了几个字。 “会试第一名,高嘉行!” 常太傅赫然一惊,难以置信的抬起头,待看到考卷上清晰的三个字,顿时手一颤,一滴墨汁落在宣纸上,晕染了一大片痕迹。 太子笑容渐深,侧目看着常太傅,打趣道:“太傅大人这是怎么了?” 常太傅如梦初醒,艰难的开口:“微臣有些激动……恭喜太子殿下,恭喜太子妃娘娘……高公子真是少年英才!” 太子露出恍然的表情,半开玩笑地说道:“我还以为太傅大人不相信这个事实呢。” 常太傅快笑不出来了:“殿下说笑了……高公子才高八斗、学富五车,能得第一,实乃众望所归!” 周尚书也十分赞同的奉承道:“高公子必定连中三元,一举夺魁!” 太子不置可否,又瞧了常太傅一眼,才道:“继续吧。” 第108章 高中 常太傅觉得自己这一辈子都没这么恐慌过,太子的眼神并不锐利,可有意无意的落在他身上,常太傅觉得浑身冷汗直流。 心中更是有无尽的疑问和惶恐,明明他已经偷偷换过了高嘉行的考卷,当时他早有准备,拿了一份与高嘉行字迹相似,却是出自别人之手的考卷与之替换。 分明是滴水不漏,无人知晓的,可为何高嘉行的考卷会重新出现,他之前替换的那份呢,被谁拿走了? 难道是太子? 常太傅摇摇欲坠,脸色惨白,太子难道已经是他做的?他会落得什么样的下场?革职,抄家?还是杀头? 常太傅脑袋里百转千回,手里的笔竟是控制不住的落在了桌上,墨汁四溅,如同他此刻绝望的心。 太子眉心几不可见的蹙了起来,有几分严肃的看着常太傅:“太傅可有哪里不舒服?若是哪里有不适,就让太医看看,毕竟太傅一把年纪了,可经不起折腾了。” 常太傅本来就心中有鬼,听见太子这番话,更是觉得意有所指,仿佛太子已经洞悉了他的想法。 不过太子就是稍微严肃的提醒几句,并没有别的话,常太傅心里紧张,写不了字,最后也由周尚书代笔。 在午时正,会试考中的名单贴在了贡院外。 彼时,陆清竹恰好看到陆长筠和封珏盛兰洵高嘉行一同过来。 几人都是气宇轩昂,芝兰玉树般的俊美少年郎,一路走来,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 有路过的少女,娇羞的望着他们掩嘴偷笑,私下里议论纷纷,满脸的惊艳。 陆长筠率先看到陆清竹,惊了一瞬:“阿竹,你为何在此?” 陆清竹笑吟吟的说道:“特意来看榜的呀,希望大哥高中!” 言罢,又转头向高嘉行说道:“高大哥如今是京城里炙手可热的风云人物了,今年的新科状元必定是你了!” 高嘉行也不过分谦虚,客气的拱了拱手:“承王妃娘娘吉言,但愿如此!” “你俩都别谦虚了,若是将来殿试得了名头,一甲说不定你们就要占俩!”盛兰洵啧啧称奇,自打顺安王过世后,他消瘦了一些,但精神还依然十足,还是那个潇洒倜傥的盛家小公子。 高嘉行也笑道:“当初你若是没落榜,将来岂不是我们三人占了出尽风头,状元榜眼探花都是咱们几人了?” 盛兰洵听出了高嘉行话里的揶揄,也不生气,摇了摇手里的折扇,尽显风流:“我还是有自知之明,我这水平只能垫底,将来哪怕入朝为官了,也是芝麻绿豆的小官,干点粗活,给你们打杂的!” 陆清竹听着盛兰洵夸张的比喻,颇有几分哭笑不得,单凭着顺安王的功绩蒙荫子孙,将来盛兰洵入朝为官,怎么都不会是个打杂的芝麻官。 不过,她现在不太能理解的是,盛兰洵为何在二月的天气里用起了扇子,这天分明没有一点热意,他特立独行的用起了折扇,莫不是为了看起来风流潇洒一点? 陆长筠看盛兰洵这个季节用折扇,也是有些无语,不过既然是盛兰洵,有什么夸张离谱的事发生在他身上也不稀奇。 正好前面突然一阵喧哗,周尚书在侍卫的保护下,拿着大红的榜单贴在墙上,陆长筠正要开口说去看榜。 “王妃娘娘!”忽然身后传来一道惊喜的声音,陆长筠一转身便见一抹粉红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顾惜茗今日特意隆重打扮了一番,与上次一身英气硬朗的男装不同,今日她穿了粉色的广袖流仙裙,梳着娇态十足的随云髻,珠钗轻曳,笑靥如花。当真是皎皎如玉,灼灼其华。 陆清竹有些惊讶,很意外‘又’在这里遇见顾惜茗:“顾小姐,你来贡院做什么?” “听说今日放榜,我专门过来看看热闹。”顾惜茗露出甜美温婉的笑容,明明是和陆清竹说话,眼角的余光却忍不住往陆长筠身上瞟。 陆长筠注意到顾惜茗频频看向自己,有几分莫名其妙,心里还在想是不是自己的衣着面容,是否有不妥之处,为何这位英国公家的小姐,要一直盯着自己看。 -- 章节目录 第189页 他心里正狐疑着,顾惜茗已经转过头来和自己说话:“陆公子,你可高中了?” 面对顾惜茗灼灼的目光,陆长筠难得的有了一丝无措,难掩窘态,不过就一眨眼的功夫便恢复如常:“刚放榜,准备去看了,顾小姐自便,我们先过去了。” 说罢,几乎是逃也似的,迈开脚步往前面走了,高嘉行打了一声招呼也跟着过去,盛兰洵意味不明的戳了戳封珏的腰,朝他使了个眼色,然后被封珏狠狠地瞪了一眼,灰溜溜的跑了。 不过才走两步,盛兰洵又停下脚步,伸手拉住封珏的胳膊,一边往前走,一边挤眉弄眼地在他耳边低声道:“嘿,殿下,这是英国公府家的姑娘啊!” 封珏面不改色的往前走,语气波澜不惊:“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盛兰洵贼兮兮的说道:“英国公府的小姐,你母妃给你预定的未婚妻啊,你怎么连看都不看一眼?” “你胡说八道什么?”封珏没好气的瞪了盛兰洵一眼,甩开他的手,冷冷道:“我什么时候有过未婚妻,我说过了我不会娶她,我母妃一厢情愿罢了!” 看到封珏似乎有了怒气,盛兰洵没骨气的讨饶了:“我就说说而已,你发这么大火做什么?” 封珏脚步一顿,然后若无其事的往前走,说话的声音却缓和了下来:“抱歉,我不是要冲你发火,我只是想提醒你一句,没可能的事,不要再说了,免得坏了人家姑娘的名声!” “你这不近女色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喜欢男人呢……”盛兰洵小声嘀咕了一句,不防被封珏听见,目光如炬的看了过来:“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盛兰洵知道一定是自己玩笑开过了,封珏自尊心受伤害了,忙挤出笑容,转移了话题:“我是说,那个顾小姐方才看陆兄的眼神有点不一样,刚才一过来,便最先和他打招呼。凭我拥有那么多红颜知己来看,她对陆兄有那么一点意思!” ‘意思’是什么意思,封珏立刻就明白了,非但没有觉得有什么不舒服,反而是松了一口气,神情也松懈下来,淡淡一笑:“倘若陆公子也有意,那我也不如成人之美,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他们若有缘在一起,也算是郎才女貌的一对璧人。” 盛兰洵目瞪口呆:“不是吧!殿下你这是……把未婚妻拱手让人了?” 封珏语气严肃的说道:“我和顾家小姐没有见过面,没有交换庚贴,没有过三书六礼,没有圣旨赐婚,如何算得上未婚夫妻,你往后别再我面前胡说这些!” “好好好,我不说了还不行吗?”盛兰洵撇了撇嘴,然后又勾肩搭背的往封珏身边靠,一脸欠打的笑容:“殿下,你是不是有心上人了,所以才拒绝这门亲事啊?” 走到前面看榜拥挤的人群前,封珏停下脚步往那边看了看,然后偏过头深深的看了盛兰洵一眼:“是啊,我不是说过了吗?我喜欢一个人很久很久了,但却一直得不到他的回应!” 封珏的目光深邃而认真,带着一丝几不可见的期待,盛兰洵第一次听见封珏郑重其事的说这话,顿时怔在了原地,他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盛兰洵突然生出一种落荒而逃,不敢与他直视的慌乱。 他心里忽然有一个无比荒唐的想法,封珏多年不近女色,难道真的是如他方才说的那般长孙殿下喜欢的是……男人? 这个念头在脑子里一闪而过,盛兰洵还未来得及开口说什么,封珏已经轻叹了一口气,转身去和高嘉行陆长筠看榜了。 盛兰洵心乱如麻,拍了拍脸颊,把那些荒诞的想法抛诸脑后。 高嘉行不出所料得了会试第一,陆长筠也不遑多让,比起去年秋闱,名次往前了许多,竟是名列前茅,考在了第四名! 去年万人取三百,今年再从三百人里选出五十名更加优秀的考生,若想在众多佼佼者中脱颖而出实在不易,陆长筠一举考中第四,实在钦佩。 高嘉行与陆长筠之前来往不多,后来有了封景澜的关系,才多了走动,都是志趣相投的读书人,很快生出惺惺相惜的感慨来。 高嘉行能保持回回第一的名次,完全是因为从小不间断的学习,授课的考试,读书的环境,皆是太子妃亲自打理的,和封珏几乎是一样的待遇了。 但陆长筠不同,读书的学院虽在京城有些名声,可无论如何也比不上国子监,陆家的家世背景,能将陆长筠培养至此,多半是他自己的努力。 这一点,高嘉行尤为的敬佩,衷心的祝贺道:“陆兄学识渊博,文采出众,能有此名次,乃是实至名归!” 陆长筠谦虚的笑了笑:“高兄谬赞了。” 那边在和顾惜茗说话的陆清竹听见这边的动静,匆忙赶过来,看到榜上陆长筠的名次,难掩欣喜,激动的掉了眼泪:“恭喜大哥,你考中第四名了……” 陆长筠点点头,温柔一笑:“还要谢谢阿竹一直以来的鼓励,不然我也不会有今日的成绩!” 陆清竹破涕为笑,抹了抹眼泪,说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明明都是你自己的努力,大哥,我真替你高兴!” 守得云开,终能见月明。 作者有话要说:我有一个愿望,希望看文的小可爱冒个泡,留个言,让我看到你们的身影好么,秃头的我暴风哭泣…… -- 章节目录 第190页 第109章 教子有方 能够考中进士,就意味着有做官的机会了,即便殿试名次靠后,也能彻底的扬眉吐气了。 其中不易和心酸,只有陆长筠和陆清竹明白。 顾惜茗在一边旁观着,时不时地看着陆长筠,本想说些什么,可又不敢贸然开口。 盛兰洵在陆长筠旁边,悄悄的拉了拉他的衣袖,陆长筠仿佛没感觉到似的,只和陆清竹说话。 顾惜茗难掩失望,明亮的双眸因为陆长筠的漠视,一点点的暗淡下来,最后众人都要走了,顾惜茗这才不好意思久留,先行和陆清竹告辞离开了。 陆长筠没有骑马来,陆清竹便让他一起乘马车,送他回陆家。 陆长筠没有拒绝,没曾想一上马车陆清竹就劈头盖脸的问话了:“大哥,方才你对顾小姐怎么那么冷淡?她一直想和你说话来着。” 陆长筠愣了一下:“男女授受不亲,何况我与那顾小姐仅有一面之缘,没有什么话可说。” 陆清竹狐疑的目光落在陆长筠身上,他神色淡然自若,一点高兴或不高兴的样子都没有。 “大哥,你有没有看出来,顾小姐对你似乎有点特别之处?” 陆长筠眉心几不可见的蹙了起来,半晌才幽幽叹了声气:“你放心,我才见过顾小姐两次,毫无一丝男女之情。” “所以大哥你刚刚故意不与顾小姐交谈?”陆长筠的态度很明显了,陆清竹也知道他是实话实说了,何况当时还有那么多在场,尤其是皇长孙在。 虽然陆清竹知道封珏对顾惜茗绝对不会有什么心思,但太子妃已经在皇上皇后面前明言,认定了顾惜茗做儿媳妇。 封珏如今是册封太孙的关键时刻,即便不能成太孙,以皇上的身体状况,已经坚持不了几年了,他日太子登基,封珏自然就是储君。 太子妃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唯一的儿子,久久不成亲,哪怕将来知道他喜欢的是男人,也会想方设法的让封珏留下子嗣,皇室嫡长孙,是名正言顺继承皇位的人,太子妃不能任由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别人夺走。 从封珏这段时间的动作,陆清竹大概的明白了他的目的,只是以太子妃的性格,恐怕不能如愿。 私下里有传言说,太子意欲和英国公府联姻,陆长筠知道顾惜茗将来是要嫁进皇家的人,自然不敢与之纠缠不清。 他今日若是多和顾惜茗说几句话,皇长孙不悦不说,要是被有心人看见,传出什么流言蜚语,于他于顾惜茗的名声都不好。 他是男人无所谓,可顾惜茗是女儿家,向来是谦谦君子的陆长筠于心不忍,不希望顾惜茗的一时好感,就舍弃了大好的姻缘。 陆清竹自然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她今日特地留意着兄长对顾惜茗的态度,若是他表现出对顾惜茗的在意,那她私下里势必还是要提醒他几句的。 如今刚放榜,陆长筠又处在殿试的紧要关头,不能出了差错,影响将来的仕途。 顾惜茗若是没有和皇长孙牵扯上关系,陆清竹还是十分乐见其成,尽量撮合她与陆长筠,毕竟陆长筠这个年纪,也是该找个情投意合的妻子了。 只是顾惜茗的那边,陆清竹不好多说什么,将来要是她还要想去接近陆长筠,那么陆清竹就要想办法,让他们少见面了。 兄妹二人各怀心事,彼此又都心照不宣的不提那些事。 到了陆家,陆长筠下了马车,也没请陆清竹进门,他之前考试回来,听说了万氏朝陆清竹发火的事,如今这个家已经摇摇欲坠了,陆清竹能不掺和进来,也是好事。 从陆家离开后,陆清竹正要回王府,却在半途遇见封景澜骑着马,和六王爷一起说话。 陆清竹怔了怔,她出门的时候听下人说王爷进了宫,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封景澜。 她心里带着疑惑,但六王爷在,她不好问封景澜,下了马车客气地给六王爷见了礼:“六哥。” 六王爷显然也没料到会碰见陆清竹,客气地回了一礼:“九弟妹这是出门吗?” 封景澜好整以暇的看着她,褐色的眼眸中有流动的光芒,陆清竹也没多想,直言道:“今日放榜,我兄长正好也参加春闱,我去瞧了瞧。” 六王爷才和封景澜从皇宫出来,还不知道放榜的事,当下微微变了脸色,好奇的问:“我早有耳闻令兄文采过人,想来必然是高中了!不知道是第几名呢?” 陆清竹笑了笑:“老天眷顾,得了第四名了!” 六王爷脸上的表情凝固了一瞬,很快又恢复如常,笑着道贺:“那真是众望所归了,恭喜弟妹,恭喜令兄了!” 陆清竹没有察觉到六王爷突然变化的神情,谦虚的说道:“只是好运罢了,比不过高大哥连续第一,才是真正的让人钦佩。” 六王爷眼中有震惊,几乎控制不住面上沉静的表情,连陆清竹也有所感,六王爷追问道:“你是说高嘉行?” 陆清竹点头:“是啊,如今就等着下月殿试了,若是连中三元,那高大哥真的是百年才出一次的少年英杰了!” 陆清竹和高嘉行因为高月言的关系,自然也相熟,他不负众望连续考中第一名,实在令人敬佩不已。 六王爷眼中飞快掠过一抹锐利,失态只在一瞬间,就恢复了从容淡定:“那可真是要恭喜嘉行了!” 封景澜似笑非笑的看着六王爷,困惑的问:“我看六哥似乎对嘉行考中第一很意外啊?” -- 章节目录 第191页 六王爷动了动唇,扯出一个笑容来:“只是感叹而已,高大人教子有方,生出这么优秀的儿子,实在让人羡慕。” “是吗?”封景澜面上云淡风轻,视线却一直锁定在六王爷身上,半开玩笑地说道:“六哥也不必羡慕高大人,你如今不是也有儿子了吗?将来好好培养一番,必然还要胜过嘉行一筹,封王拜相,都是最基本的,甚至还能更上一步,六哥,你说是吧?” 封景澜意有所指,六王爷何曾听不明白,将来太子登基,他的儿子封王拜相已经是极致,若要再往前一步,除非他代替太子将来的位置,才有可能让自己的儿子,坐上比王爷皇子还要尊贵的位置。 “九弟真是了解我啊!”六王爷皮笑肉不笑,三言两语间,已经过了招,如今还能彼此心照不宣的保持面上的和平,是因为还未到撕破脸皮的时候,各自明里暗里的嘲弄一番,便又能相安无事的做好兄弟。 封景澜不置可否,随口道:“六哥想必还有事要忙,小弟不打扰了,就此别过。” 待六王爷骑着马迅速消失在眼前,封景澜这才收回视线,看到陆清竹目光炯炯的盯着自己,不禁莞尔,伸手将她拥入怀里,温柔一笑:“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是为夫太好看了吗?” 陆清竹已经习惯封景澜偶尔对那副皮囊的洋洋得意,不甚雅观的翻了一个白眼:“王爷,恬不知耻几个字知道怎么写吗?” “不知道,晚上你教我吧……”封景澜的手在陆清竹腰上摩挲着,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耳边,暧昧而深情。 “大庭广众,你这是做什么?”陆清竹嗔了他一眼,脸颊飞上两抹红晕,匆匆转身上了马车。 封景澜厚脸皮的跟上来,马车一动,他便如狼似虎的扑了过来,捧住陆清竹的脸便是重重亲了一口,哑声道:“你瞧六哥都有儿子了,咱们也快快的生一个吧!” 陆清竹又羞又气,缩着身子往后躲,双手挡在封景澜胸口,阻止他过分的举动:“你想要儿子?” 封景澜深邃的眼眸中带着星星点点的笑意,他不顾陆清竹的反抗,低头在她唇上轻啄了一口,温声说:“只要是你生的,男女都好!” “假惺惺!”陆清竹嗔骂了一句,心里却甜滋滋的,生儿生女皆是缘分,只要封景澜不介意,她自然也是期待的。 “对了,方才我看六哥的脸色似乎不太好看,发生什么事了吗?” “他啊……”封景澜嘲讽的勾了勾唇,语气十分随意淡然:“或许是存着什么心事吧!” 陆清竹皱眉:“什么心事?” 封景澜哑然失笑,哭笑不得的说:“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我如何知道?” 六王爷的心事,无非就是千方百计的打算,没有想象中那般顺利。 尤其是在关键时刻出了这么大的问题,更是心急火燎,六王爷沉一张阴沉的脸回了王府,等天黑找人去请常太傅上门,就忍不住怒喝一声:“太傅大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高嘉行的考卷已经替换了吗,为什么他还是第一名?” “这……这我也不知道啊!”常太傅战战兢兢的抹着冷汗,心乱如麻:“我当时是亲自把高嘉行的考卷拿了出来,藏到了角落里,并无人看见,但最后为什么又回到书柜里,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六王爷眼中有翻腾的怒火,眉头紧锁,冷声道:“有人跟踪你?” 常太傅迟疑着想了想,他第一次干那种事,心里慌乱的很,根本没注意到有没有人跟着自己。 第110章 断袖之癖 常太傅支支吾吾不答话,六王爷就气不打一处来,怒喝道:“就你这般行事,迟早掉脑袋!” 常太傅一把年纪还被训斥,很是觉得尴尬难堪,但如今他已经上了六王爷的船,就没有退路可走了。 那套写着高嘉行名字的替代试卷,还不知在何处,若是被人拿走告发,他肯定会被指认出来,到时候他才真的是要掉脑袋了。 想到这里,常太傅吓的跪在了地上,声泪俱下的说道:“王爷,您救救我吧……我对您忠心耿耿,您千万要救救我啊……” 六王爷目光沉沉,浑身散发着寒意,常太傅一颗心如坠冰窖,过了许久,才听他冷声开口:“太傅大人起来吧,更深露重的,你这么大岁数,可别跪伤了身体。” “多谢王爷!”常太傅颤巍巍的站起身,便听六王爷道:“往后太傅行事可要小心一些,若是露出什么马脚,本王也保不住你!” 常太傅如今是进退两难了,当初一时冲动,蒙蔽了双眼,被六王爷只言片语就说的心神荡漾。 这些年,他虽为太傅,可手上并无实权,太子虽然敬重他,但毕竟不如启蒙老师那般有深厚的感情。 陈太傅是皇上的老师,后来又教太子启蒙,在朝中是颇受敬重的,常太傅那时候只是进士出身的四品学士,陈太傅年老致仕后,太子在皇上面前推荐了他,才得以成为正一品的当朝太傅。 正一品看起来官职高,但实际俸禄很少,这些年为了讲究排场,上下打点,花掉了不少银子。 若非当时因六王爷钱财引诱,常太傅也不会这么后悔了。 不过,现在即便他后悔莫及也没用处了,只盼着六王爷的雄心壮志,得以成功,否则他常家,可就要彻底没落了。 -- 章节目录 第192页 常太傅离开后,六王爷独自坐在窗前,柔和的烛光映着面无表情的俊脸,看起来有几分冷凝冰凉。 心腹下属进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六王爷的神色总算松缓了一些,脸上有了一丝笑容:“那就好,我可等不及,要把封承奕给拉下来了。” “您接下来要怎么做?” 六王爷微眯着眼,尽显危险的意味:“皇长孙那边如何了?” “皇长孙近来就是太子府和皇宫两处走动,听闻太子府的探子来报,他在府中的多数时间都是教云齐殿下读书,另外就是和顺安王府的盛小公子走的近。” 六王爷不屑一顾:“他和盛兰洵那个草包倒是形影不离,怎么没见对女人上心。” “太子妃属意英国公府家的小姐为儿媳妇,之前和皇上皇后提及,似乎已经确定下来,再有两月是皇上千秋寿辰,估计宣旨赐婚,再有,皇太孙之位,或许也要定下了……” “皇太孙?”六王爷端起手边的茶杯,轻轻拂开漂浮的茶叶,冷哼了一声:“做梦吧!” “好好派人盯着太子府的举动,另外宫里让母妃也注意着,如今父皇的身体大不如前,可不能让皇后和老大得了先机。” “是,王爷。”下属恭敬的应下,面露迟疑,欲言又止。 六王爷斜睨了他一眼,淡淡问:“还有什么话说?” “王爷,月华宫那边……福荣公主今早割腕自杀,被宫女及时发现止血,才没有大碍。” 在听到月华宫几个字时,六王爷喝茶的动作微微一顿,薄唇紧紧的抿成一条线,若无其事的喝了一口茶,半晌才低声道:“何必呢,拿自己性命开玩笑。” “那王爷……” 六王爷放下茶杯,声音没有多大起伏:“不用管她,月华宫那么多宫女太监,不会连一个弱女子都照顾不了。” 心腹下属退下,六王爷才起身,遥望天边悬挂的圆月,忽然想起许多年前,曾也有一人陪他站在这里赏月,温柔的月光照亮着明媚动人的笑颜,那是他所见不多的温情。 如今……物是人非,早该没有牵挂了。 皇上年事已高,旧疾缠身,等身体痊愈,前前后后都折腾了月余。 太子妃进宫请安,说起封珏的婚事,皇上立刻就答应了,四月里寿辰上就会下旨赐婚,届时册封太孙的旨意,也会一同宣布。 太子妃欣喜若狂的谢了恩,怀着激动兴奋的心情回去与太子分享这个好消息。 太子自然喜不自胜,夫妻俩说了一阵话,太子妃才想起问皇长孙在何处。 听闻皇长孙和盛家小公子在书房,太子妃微微皱了皱眉。 盛兰洵怎么来了?珏儿怎么总爱跟他在一起? 身边的贴身婢女芷禾看出了太子妃的想法,笑着打圆场:“长孙殿下和小公子一同长大,情谊深重,怕是亲兄弟都不及了。” “罢了!”太子妃总归是看着盛兰洵长大的,虽然不太喜欢儿子和他亲近,但两家毕竟是世交,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吩咐芷禾:“让厨房准备一些点心,待会儿送去书房。” 芷禾知道太子妃是刀子嘴豆腐心,当下便笑眯眯的去准备了。 一路往书房去,太子妃脸上倒有了笑容,心里有高兴的事想迫不及待的告诉儿子,方才因为盛兰洵的一点不悦都抛之脑后了。 但是嘴里却忍不住念叨:“这孩子怎么三天两头的和兰洵在一块儿,有那时间,也不找机会去与顾家小姐说说话,两个没成亲的孤家寡人,未必还要在一起过一辈子不成!” 芷禾揶揄道:“那您得第一个不同意了,您心里不还还盼着殿下成亲,早日抱孙子吗?” 芷禾嘴甜,直说到了太子妃的心坎里,进了书房的院门,也没让人通报,让芷禾拿着点心就往里走。 走过转角,还未下台阶走到对面,太子妃便看见书房的窗户大开,有袅袅檀香的味道从里面飘出来,安宁祥和,并无说话的声音。 太子妃隔着几丈远随意往里望一眼,便看到盛兰洵趴在桌上似乎睡着了,而封珏就坐在他身边,手里拿着一本书,眼神却一直落在盛兰洵身上。 太子妃心里生出一股无比怪异的感觉,脚下没动,直直的看了过去,然后便看到让她大惊失色的一幕。 窗里的封珏忽然放下的书,一点点的靠近盛兰洵,盛兰洵闭着眼,只有半张侧脸露在外面。 封珏咽了咽口水,鬼使神差的低下头,嘴唇在他脸颊上轻轻一点,又飞快的离开。 封珏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仿佛自己都听见,盛兰洵看书看的睡着了,平静的侧颜划开清晰弧度,封珏不由自主的露出了笑容,肆无忌惮的盯着盛兰洵看。 盛兰洵忽然动了动,他似乎还在做梦,嘴里咕哝了一声,封珏微惊,却见他脑袋一扬,偏头换了个方向继续睡。 封珏无声舒了一口气,看着盛兰洵的后脑勺露出笑容来。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能随心所欲的放任自己无处安放的情绪,那些压抑在心里多年不堪沉重的秘密,几乎快要将他逼疯。 他有一种冲动,想要立刻向盛兰洵表明自己的心意,可无比清晰的理智告诉他,什么话都不能说。 封珏很明白,只要他开口说了,以盛兰洵的性格,将来一定会吓得躲着不见他。 -- 章节目录 第193页 封珏自嘲一笑,断袖之癖,多可笑呢。 大概没人能想到最受器重的皇长孙殿下,竟然会喜欢男人。 封珏深吸一口气,近乎贪婪的看着盛兰洵,如今他别无所求,能这样默默看着喜欢的人在面前就足够了…… 然而,就在此时,在没有任何人看到的地方,原本沉睡的盛兰洵眼睫轻轻颤动了一下。 太子妃几乎是下意识的捂住嘴,瞪大眼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一幕,脸上血色全无,身子摇摇欲坠,几乎站不住。 “娘娘……”芷禾连忙扶住太子妃,压低声音唤了一声:“您没事吧?” “走!快走!”太子妃浑身都在颤抖,紧紧抓住芷禾的手,才不至于当场失态摔倒。 跌跌撞撞的走出去,远离了书房,太子妃几乎瞬间腿软,踩在了石阶上崴了脚。 刺骨的疼痛从脚踝传来,太子妃却恍若未闻,此刻她的心比脚痛了千百倍。 她没有眼花,没有做梦,真真切切的看到了那一幕,封珏脸上温柔的笑容,眼中流露出的情意,无不告诉她,她最爱,最寄予厚望的儿子,竟然…… 竟然……会喜欢男人。 他的一生,分明是该娶妻生子,册封太孙,坐上储君之位,将来成为一统天下,号令苍生的帝王。 怎么会……怎么会…… 芷禾心中生出惊涛骇浪,此时却来不及震惊,看着失魂落魄的太子妃心疼不已:“娘娘,您脚疼吗,奴婢去请太医吧?” “没事,我没事……”太子妃挣扎着起来,转头往后看了一眼,眼中有热泪滑落,哑声:“今日之事,只有你我知道,不要告诉任何人,太子殿下都不行!” 芷禾红着眼点头:“娘娘放心,奴婢明白。” 太子妃抹去脸上的泪水,目光决绝:“等盛兰洵走了,你叫珏儿来找我,我有话和他说。” 作者有话要说:新文《未婚夫从天上来》已经开始连载中啦,小可爱们戳专栏点击收藏一下吧,爱你们~ 第111章 储君 “娘娘……”芷禾对于刚才那一幕同样震惊,可无论如何都比不过给太子妃带来的震撼和心痛。 “没事,走吧。”太子妃失魂落魄的撑着芷禾的手,一步步的往外走。 盛兰洵睡了有一炷香时间就睁开眼睛,封珏拿着书朝他看过来,眼中有温润的笑意:“你醒了?不是说陪我看书吗,怎么每次你都在睡觉?” 盛兰洵揉揉惺忪的睡眼,扯出一个心虚的笑容:“我一看书就头晕,难怪会考不中。” 封珏哭笑不得,起身倒了一盏茶,放到盛兰洵跟前:“这是你找的借口吧,就想着你大哥不在,可以为所欲为了?” 盛兰洵目光落在面前的茶杯上,有腾腾热气从杯中溢出,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微一变,然后不动声色的喝了一口:“殿下,时辰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封珏怔了怔:“不留下用晚膳吗?” “不必了。”盛兰洵起身,话音刚落,就有宫人从外面匆匆进来:“殿下,娘娘摔伤了脚,您赶紧过去看看吧!” “什么?”封珏大惊:“怎么回事?” 宫人支支吾吾说不出所以然来,盛兰洵忙道:“走吧,殿下我跟你去看看娘娘。” 封珏转头看了盛兰洵一眼,抿了抿嘴,然后点头。 两人往前院去,到了太子妃的屋子外,便见太医在给太子妃查看脚上的伤势,封珏快步进门,看着她红肿的脚踝,生出几分心疼来。 “太医,我母妃怎么样了,可严重?” 太医仔细查看了太子妃的伤势,肯定的说道:“有些挫伤,没有伤及筋骨,休养半月就能复原。” “那就好。”封珏松了一口气,等太医给太子妃上了药,屋子里只剩下封珏和盛兰洵以及几个宫人。 “母妃您感觉怎么样了?还疼吗?”封珏本想过去扶着太子妃到床上,却被她轻轻推开手,芷禾见此忙上前扶着她坐到床上。 封珏愣了一下,盛兰洵没看到这一幕,关切道:“那娘娘近日可要注意一些,若是伤筋动骨就麻烦了。” 太子妃神情淡然的点点头,抬眸深深的看了盛兰洵一眼,淡淡道:“我伤脚,今日就不留你用晚膳了,你早些回去吧。” 盛兰洵显然没有想到太子妃会这样说,错愕了片刻,便泰然自若的拱了拱手:“那兰洵告辞,就不打扰娘娘您休息了。” 太子妃颔首,吩咐芷禾:“芷禾,你送一送小公子。” “是。”芷禾福身退下,送盛兰洵出去,封珏眼中波澜起伏,看着盛兰洵的身影消失在眼前。 太子妃几不可见皱了皱眉,吩咐屋子里伺候的人都出去,这才沉声开口:“别看了,人已经走远了。” 封珏蓦地回头,眼中是来不及遮掩惊疑,难以置信的开口:“母、母妃……” 屋子里没有第三人,太子妃也不想再藏着掖着,今日她所见一幕,几乎要搅碎了心肝。 “珏儿,回头是岸啊,你若是再如此下去,你的前程就彻底毁了!”太子妃声泪俱下,低声哀求,封珏的脸色一点点变的苍白,快要窒息的透不过气来。 他几乎是颤抖着声音,小心翼翼的问:“母妃……都知道了?” 太子妃苦笑一声,眼眶渐红,沙哑着声音说道:“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我全部都知晓了。” -- 章节目录 第194页 封珏面无血色,顿时热泪盈眶,双膝一软跪在太子妃面前:“母妃恕罪,是儿臣不孝!” 太子妃无动于衷的,看着跪在地上满脸愧疚的儿子,冷幽幽的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的确是不孝!” 封珏垂首不语,双手拽着衣袍的下摆,太子妃收回视线,不再看他,眼底浮现过往的回忆:“当年我和你父王成亲时,我十五岁,他十七岁,刚册封为太子,你皇祖母告诉我,一定要生下皇长孙,嫡长房的风光不能让庶出的兄弟们给抢走了。好在我肚子争气,成婚第二年就怀孕,生下了皇室孙辈里第一个男孩。后来老三老六老七相继娶妻纳妾,孩子越来越多,可没一个人能生下儿子。我当时,自豪极了,因为生了你……” 太子妃本来是笑着说这些,可不知不觉间,两行热泪夺眶而出,她仿佛没注意到似的,继续说道:“为了你的成长,我付出了无数的心血,我努力把你塑造成一个储君的模样,让你皇祖父可以更加的器重你,我想着你大概十七八岁就娶妻生子,让你皇祖父抱上重孙,你在朝中的地位也能稳固一些。可我千算万算,没有想到你会做出让我如此失望的事来,你是皇长孙,一言一行代表天家威严,若是传出去,让别人知道你是……” 那几个字太子妃实在难以启齿,咬牙道:“你将来还如何做储君,如何做皇帝?” 封珏本来沉浸在对太子妃多年养育的感恩歉疚中,听闻她最后一句话,缓缓抬起头,凝视着太子妃婆娑的泪眼,一字一顿的说道:“母妃,我不想当皇帝,从来都不想!” 太子妃闻言几乎是腾的一下站起身,一巴掌甩在封珏脸上,他被打的偏过头,微微阖上眼,悄无声息的落下一滴泪。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不做皇帝谁做?你是皇长孙,是天底下最后资格继承储君之位的人!谁都不能和你抢!”太子妃言辞激烈,语气凛然,显然被封珏一句话点燃了□□,气得浑身都在颤抖。 封珏跪在地上岿然不动,太子妃激动的言语也不曾动摇过一分,他早已经下了决定,不管是为了盛兰洵,还是为了自己,他都不想在自己不喜欢的位置待一辈子。 家国天下,民生百姓,会有人去支撑,这些年他活得太累了,只想松懈下来,做一个普通人。 “天下优秀的人那么多,皇祖父也不止儿臣一个孙儿,还有云齐,还有六皇叔家刚出生的小弟弟,如今皇家子嗣繁荣,并不是非我不可了。我现在不想成亲,母妃不要再费心了。” 太子妃深吸一口气,冷声问:“为了盛兰洵?” 封珏肃然的眸光,有一瞬间的波动,然后轻轻摇了摇头,低声道:“兰洵什么都不知道,还请母妃往后不要为难于他,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 “所以你要为了他和我作对?”太子妃目光冰冷,脸上是对封珏浓浓的失望。 封珏眼睫微颤,态度是前所未有的坚决:“求母后成全。” “珏儿,你知道我有很多种办法,让盛兰洵远离你,到时你不成亲都不行!” “那儿臣只能以死明志了。母妃您好生休息,儿臣不打扰您了!”封珏面无表情的说完这句话,起身朝太子妃行了礼,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向来感情和睦的母子俩,第一次闹得不欢而散,太子妃浑身的力气都仿佛被抽干了一般,无力的坐在床上,任由眼泪浸透支离破碎的心。 三月初是六王爷爱子弥月之喜,孩子洗三当日,皇上下了旨意,赐名为云舒,以示恩典。 云舒满月之日,六王爷自然大摆宴席,席开三十桌,宴请天潢贵胄与朝中官员。 封景澜早早的接到请帖,看也没看就扔到了一边,直到要去六王府时,才让人从库房抬了一株雕刻成石榴的红宝石树去贺喜。 封景澜懒洋洋的起床,让明珠她们好好给陆清竹打扮,自己却随意换了套常服。 陆清竹从铜镜里看过去,忍不住说道:“你怎么穿的那般随意,却叫我打扮隆重些?” 封景澜勾了勾唇,理所当然的说道:“你们都不常说女为悦己者容吗?堂堂九王妃的风头,可不能让别人抢了去。” 陆清竹哭笑不得,似娇似嗔的看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今日我又不是主角,我这一身打扮,只怕会抢了别人的风头。” 陆清竹今日穿了海棠红的齐胸襦裙,宽大的裙摆绣着精致的花纹,粉黛略施,便是娇艳欲滴,明眸皓齿的美人。 陆清竹正处在女子最好的年纪,一颦一笑都带着明媚的朝气与张扬。 封景澜看在眼里,顿时生出几分惊艳来,亲自动手将最后一支发簪插在她发髻上,美人一笑,当真是倾国倾城,天下无双。 封景澜满意的点点头,夸赞道:“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吾妻卿卿,无人能及也!” 陆清竹“噗嗤”笑出声,亏得封景澜还能一本正经,文绉绉的念诗。 去六王府临进门时,封景澜拉着她的手,低声嘱咐道:“一会儿进去,你去找皇姐,不要随意走动,少和六哥府上的人说话。” 陆清竹从封景澜波澜不惊的语气中,听出一丝不寻常的意味,诧异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封景澜想了想,没有再隐瞒,在陆清竹耳边低语道:“六哥心怀不轨,可能会趁着今日有什么举动,你千万小心一些。” -- 章节目录 第195页 “什么?”陆清竹一惊,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从前她有所耳闻,知道六王爷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但没有想到他是真的想要篡位谋反。 如今皇上还健在,他就如此等不及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隔壁新文《未婚夫从天上来》求收藏~ 第112章 满月宴(补更) 封景澜握着陆清竹略微冰凉的手往里走,声音又低了几分:“我原不想和你说这些,但现在告诉你,你自己小心提防一些也好,也免得我有时顾不过你。” 陆清竹当然分得清事情轻重,当下也严肃的点头:“你当心就好,不必分心管我。” 封景澜偏头看她一眼,眼神温柔:“待过了这桩事,我便带你四处游玩一圈。” 陆清竹眉梢扬起喜色:“好呀!” 两人往前走,在外院围墙下遇到六王爷和六王妃夫妇。 六王妃也不过二十七八的年纪,看起来端庄秀丽,温婉可亲,见了陆清竹便热情的打招呼:“九弟妹在和老九说什么呢?这新婚燕尔浓情蜜意的,当真羡煞旁人!” 陆清竹笑眯眯的说道:“王爷在和我说云舒乖巧听话极了,是个特别可爱的孩子,我想着来看一看,也蹭一蹭喜气。” 封景澜曾来过六王府看过新生的小娃娃,陆清竹不慌不忙的撒了谎。 闻言,六王妃的视线不自觉的落在陆清竹小腹上,露出了然的神色,亲热的挽了她的手:“那我带你去看看。” 封景澜朝她点点头,陆清竹便先同六王妃往后宅去。 庭院里有三三两两的客人在说话,见到六王妃和陆清竹,皆是热情的过来行礼。 六王爷爱子的满月礼,邀请的自然都是京城的达官显贵,以陆清竹庶出的身份,本是没有资格出席这样的宴会,但她如今已是封景澜的妻子,身份尊贵,无可比拟的九王妃。 谁能想到,一个身份卑微的庶女,竟能够得九王爷的青睐,那些不屑一顾的人俱都改变了态度,奉承讨好的话随口就来,陆清竹听得多了,也能做到面不改色,无动于衷了。 侧妃冯氏不过和陆清竹差不多的年纪,才孕育过的女子,体态圆润丰满,冯侧妃月子里应该养的很好,面色红润,满脸喜气。 也是,才生了儿子的人,自然是够扬眉吐气的,更何况这孩子的到来,无形之中改变了许多事情。 六王爷对这个得来不易的儿子,自然是疼爱到了骨子里。 冯侧妃带着笑,抱来孩子给陆清竹看,才出月子的小娃娃粉嫩嫩的,乌黑的眼睛滴溜溜的转,陆清竹情不自禁的露出笑容,夸赞道:“果真是个伶俐的孩子!” 六王妃在旁边道:“那你也努力努力吧!” 陆清竹适时露出娇羞的表情:“借六嫂吉言了。” 外面响起喧哗声,有下人来报常文舒郡主和常家夫人小姐来了,六王妃飞快看了陆清竹一眼,后者眉眼温润,不见异色。 不多时,文舒郡主和常家母女都进来了,陆清竹只在大婚时见过文舒郡主,想起以前的那些偏见,她暗自叹了一声。 文舒郡主上前来,给六王妃行了礼叫了一声‘六皇婶’,然后又看着陆清竹,眼中分明有不满,却因为身份不得不低头,不情不愿的福了福身:“见过九皇婶。” 陆清竹虽然对一向高傲娇蛮的文舒郡主没什么好印象,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自然也不会摆长辈的架子,客气的点头:“郡主免礼。” 文舒郡主和陆清竹没话说了,咬着下唇站在一边,常夫人和常曦华是大臣家眷,自然不能落了体统规矩,恭恭敬敬的行上大礼。 到了陆清竹面前,常夫人的脸色微微有变,但很快就恢复过来,带着常曦华行礼:“臣妇参见九王妃娘娘。” “常夫人常小姐不必多礼。”陆清竹忍住那点微妙的感觉,面色平静,无懈可击。 毕竟当初常夫人对她好,还存着一点别的心思,若不是封景澜阻止,她还差点就成了常家的儿媳妇。 做不成一家人,本来就是缘分未到,常家原也不会多说什么,偏偏那时候她被常玉非礼,让封景澜断了一条腿。这下两厢见面,就只剩尴尬了。 陆清竹倒还好,如今她是九王妃,不愿和常家套近乎,没人敢多说什么。 但常夫人就不一样了,知道今日避无可避,会遇见九王爷和王妃,没曾想真遇上了,就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常家因为常玉那回事,受尽了白眼,一落千丈,渐渐式微。 如今在陆清竹面前,常夫人更是觉得面上无光,陆清竹寒暄两句,也无话可说了。 常玉那肮脏龌龊的行径,她至今记忆犹新,对于常家人也同样喜欢不起来,没有冷眼以对,已经是她脾气好了。 六王妃虽知道陆清竹和常家生了矛盾,但具体的原因也不甚了解,正巧那边太成平公主和太子妃一同来了,便和陆清竹过去说话。 常夫人盯着陆清竹的背影看了一阵,有些出神,常曦华在旁边轻声提醒:“这里是六王府,母亲可别要再看了。” 常夫人这才悻悻收回视线,重重的叹息着:“世事无常,谁能想到她竟成了九王妃了。” 当初她还满心欢喜的想着结成这门姻亲,即便后来没成,也不该闹成如今的地步,都怪常玉鬼迷心窍,生了那些不堪的心思,连着腿和名声一齐断了。 -- 章节目录 第196页 常夫人心里不由得生出几分怨念来,忽得想起前夜里听见丈夫梦呓时的话,顿时心惊肉跳,粗粗的喘了口气。 常曦华见常夫人面色有异,问道:“您怎么了母亲?” “没事……”常夫人摇摇头,甩开脑海里那些骇人的听闻。 前厅里,封景澜陪着六王爷在接待客人,没有撕破脸皮的地步,兄弟俩还是能够和谐友好的说话。 “老九啊,太子对你如何?”六王爷忽然问了一句,意有所指。 封景澜眼中盛满笑意,随口道:“皇兄是大哥,他怎么对六哥你,也自然这么对小弟了。” 六王爷知道封景澜是故意这么说的,顿时一噎,心中的怒火一点点的冒出来,心里的话一下子就说了出来:“你真当他是大哥?老九你贵人多忘事啊,你自己以前受过的苦,难道都忘记了?” 封景澜清淡平静的眼眸,终于有了一丝波动,六王爷道:“是谁给你下了毒,逼得你放弃荣华富贵,北上从军?想必不用我多说,你心里也有数!你别告诉我,你还没查出动手之人。你那么多年所受的委屈,就如此无动于衷,还尽心竭力的给他卖命?” “六哥这话就说错了……”那一闪而过的情绪不足以动摇封景澜理智分毫,他明白六王爷突然说这话的意思,正视着六王爷淡淡道:“皇兄是太子,是储君,将来皇位的唯一继承人,我帮皇兄办事只是为了天下苍生,黎民百姓,与其他事并无关联。倘若六哥坐在这个位置,小弟也自然全心全力辅佐!” 六王爷脸色一变,封景澜的目光温和平静,说话的声音也不疾不徐,他却觉得自己的秘密仿佛搁置在阳光无处遁形,莫名生出一股恐慌来。 封景澜依旧是一副风雨不动安如山的模样,门口,太子和三王爷皇长孙一同进来,封景澜薄唇轻扬:“我提醒六哥一句,莫要冲动,做下抱憾终身的事!” 言罢,封景澜抬脚从他身边走开,六王爷衣袖下的手紧紧的攥成拳头。 封景澜和太子三王爷打了招呼,目光落在封珏身上,不由得一惊,等太子三王爷和六王爷兄弟情深的高谈阔论,这才拉了封珏一把,问了一句:“你最近怎么了?瘦了这么多?” 封景澜有半个月没见着封珏了,今日一见竟是有些出乎意料。 封珏消瘦了许多,精神也不是很好,眉宇间总有挥散不去的愁绪。 封珏没料到封景澜如此一针见血,看出了他的心事,怔了一下,又摇了摇头:“我没事,皇叔你别担心。” 封景澜斜睨他:“因为成亲的事儿?” 封珏低头不语,明显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哪知封景澜会读心术似的,一语中的:“你父王母妃知道你和盛兰洵的事了?” 封珏这才变了脸,沉重的点点头,封景澜有些惊诧:“怎么会这样?你将来打算如何是好?” “我母妃知道了,父王并不知晓。”封珏眼中有悲伤的情绪,他低下头,这失魂落魄的样子才不至于落入别人眼里:“我母妃说皇祖父在千秋寿辰上要宣旨赐婚,还要册封太孙。我不想成亲,也不想做什么太孙殿下!” 册封太孙一事,封景澜自然是早有耳闻,先前他进宫时,皇上还特意给他提过,抛开那些父辈恩怨不说,封景澜心里还是很疼爱封珏这个侄子。 他们岁数差得不是很多,也算是一起长大,虽为叔侄,感情却一直深厚,封珏若是册封太孙,封景澜自然是替他高兴的。 如果他不曾知道封珏那些不愿宣之于口的秘密,或许更早的时间,就有圣旨宣布了。 但他明白封珏志不在此,不管是亲事,还是储君之位,对他来说都是一重又一重的压力。 如今连他喜欢盛兰洵的事,都被太子妃知道了。封景澜能够想象,一直爱子如命的太子妃,听闻这个消息时会是何等的震惊! 第113章 诡计 “也罢……”封景澜沉重的叹息一声,手掌在封珏肩头拍了拍以示安慰:“我总也劝不住你了,今日先打起精神来,后面我来想办法。” 封珏一喜,蓦地看着封景澜,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多谢皇叔!” 封景澜颔首:“走吧,进去了。” 前厅有客人陆陆续续的到来,能来六王府的人,都是京城名流世家,个个是官场上的人精。 太子和九王爷皇长孙一来,皆是客客气气的来打招呼,恨不得多露一点脸,可以和太子套上近乎。 尤其是封珏面前,更是时不时有人上前溜须拍马,曲意逢迎。 四月里是皇上千秋,诸位官员们想必是提前听见了什么风声,往前道着恭喜。 封珏心里一点没觉得高兴,但却不得不打起精神来与他们周旋。好在他是皇上亲自教导出的长孙殿下,喜怒哀乐不形于色,成功将自己伪装成无懈可击的模样。 六王爷往这边看了看,眼中有冷然一闪而过。 世家名流的家眷们齐聚后宅,来送礼的人越来越多,陆清竹找了一处相对清净的地方,与成平公主坐在一起。 明珠和榕儿带着仪姐儿在一旁玩耍,成平公主视线追随着女儿蹁跹的身影,却是开口与陆清竹说话:“今日你小心些,老九不在,你便在我身边待着吧,不要吃别人单独给你的吃食。” 陆清竹心中一凛,骇人不已,但面上还是维持住了笑容,微微颔首:“我明白了皇姐。” -- 章节目录 第197页 看来今日六王爷是真的会有大动作了,只希望封景澜在前院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成平公主见她如临大敌,不禁失笑,低声道:“你也别担心,小心行事总不会有事的。” 话音刚落,那边有人来说宴席开始,请公主和王妃落座。 陆清竹和成平公主过去,被六王妃邀请坐在主桌,和太子妃以及后来的三王妃七王妃坐在一起。 六王妃是主人,自然要给在座的几位妯娌敬酒。 陆清竹年纪最小,又是新婚,第一次出席这样的宴会,难免会引起旁人的注意。 六王妃亲自斟了酒,抬起酒杯敬陆清竹:“九弟妹,你是第一次来,可不要拘束了,这杯酒我敬你,往后咱们姐妹可要常来常往啊!” “多谢六嫂。”陆清竹含蓄一笑,面露难色,踟蹰着说道:“只是我不会饮酒,怕是要浪费六嫂您一片心意了!” 六王妃不甚在意地笑道:“不碍事,这是果子酒,不醉人,小酌两杯还是养颜的呢!” 六王妃话说到这个地步,陆清竹自然不好再拒绝了,余光瞥见成平公主朝自己微微颔首,便放心的喝下了这杯酒。 她不常饮酒,酒量也不佳,不过今日这酒也只是果子酒,像六王妃说的并不醉人。 一顿饭下来,她统共喝了三杯酒,脸上红扑扑的,像是含苞待放的芍药花,娇俏多姿。 三王妃在一旁看着,忍不住说道:“九弟妹果然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这年轻就是好啊,浑身都透着水灵,真是让人羡艳极了。” 闻言,陆清竹的脸颊就更红了,垂下眼睑,羞怯的说道:“三嫂谬赞了,我不过是蒲柳之姿,哪比得过诸位皇嫂风华绝代!” 陆清竹说的场面话,但也算得上事实,她毕竟年轻。在座的几位王妃出身世家,气质出众、端庄尊贵,便是随便往那儿一站,都足以让人心生畏惧。 但韶华渐逝,红颜易老,像太子妃三王妃这个岁数的,儿女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女子过了而立之年,便是一步步的走向衰老了,也难怪三王妃会如此感叹了。 三王妃嘴上感叹几句,目光却落在了太子妃身上,见她神思恍惚,面露疲态,便关切的问:“大皇嫂,你这是怎么了,看你似乎消瘦了许多?” 太子妃摸摸脸颊,笑容温和:“大概是天气回暖,有些不适应吧,过些日子便好了。” 七王妃掩嘴笑道:“我看大皇嫂是因为近来操心长孙殿下的婚事吧!如今儿媳妇要进门了,操心一点是难免的。” 皇长孙即将册封为太孙和赐婚的消息,在京城名流世家中不胫而走,像三王妃七王妃,自然也有所耳闻,此时说出来不过是打趣几句。 但太子妃的神色却微微一变,不过一瞬间又很好的掩饰住了:“八字没一撇的事,怎能当真,诸位还是不要多说,免得坏了姑娘的名声。” 陆清竹看出太子妃深藏的愁绪,也大概猜得出是因为什么原因,眼下太子妃不想在众人面前提起封珏的亲事,只怕是已经知道了什么。 六王妃见太子妃面色不愉,无心讨论此事,于是赶紧开口扯开话题。 酒过三巡,陆清竹倒觉得那果子酒似乎有些上头,头有些晕,六王妃看出她不胜酒力,便体贴的让她去旁边的小院休息。 陆清竹也不想在众人面前失仪,加上六王妃都这样说了,便跟着侍女过去,小院里面有供客人小憩的厢房,陆清竹到了门口脚步一顿,却没进去,就在院里的石桌前落座。 侍女见此不好劝说,只能端来热茶和两碟点心就告退了。 陆清竹端起茶杯,轻轻刮开水面上漂浮的茶叶,凑近嘴边,想起成平公主的嘱咐,没有喝下去,警惕的放下茶杯,左右看了看。 院子里并无异常,只有两个丫鬟站在远处等候吩咐。 陆清竹小坐了一会儿,便准备起身离开,却听外面一阵喧哗,抬眼便见文舒郡主在侍女的搀扶下,摇摇晃晃的走过来。 本来是略过她直接走的,但是走了两步,文舒郡主又停顿了下来,转头看着陆清竹‘咦’了一声,然后步履蹒跚的走过来:“你怎么在这儿啊?” 文舒郡主脸颊酡红,眼神迷离,一看就是喝了不少的酒,陆清竹也没有计较她质问般的语气,温声道:“出来醒醒酒,郡主喝多了吗,坐下歇歇吧!” “我才不想和你在一起呢!”文舒郡主吐字都有些不清楚了,噘着嘴不满的看着陆清竹。 旁边搀扶着她的婢女一脸尴尬,朝陆清竹道了歉,本想赶紧扶着文舒郡主离开,却不想文舒郡主竟然坐在了陆清竹对面。 陆清竹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心中好笑不已,没想到文舒郡主盯着她看了半晌,突然就放声哭了出来:“你也要嘲笑我对不对?” “怎么了这是?”陆清竹一头雾水,莫名其妙的看着她,身旁婢女小声的解释:“方才在席上王妃娘娘提了一嘴郡主的亲事,郡主就生气跑出来了。” 她说的王妃,自然是指文舒郡主的盛生母三王妃。 文舒郡主心有所属,偏偏三王妃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提起她的亲事,她肯定不痛快。 三王妃多少是明白文舒郡主的心思的,但今日太子妃在,若是听文舒郡主口不择言的提到高嘉行,只怕又会让太子妃心生不喜。 -- 章节目录 第198页 文舒郡主心心念念的想要嫁给高嘉行,但太子妃这个做姑母的一点没有表态,高家人对她似乎也不怎么喜欢。 她满腔真心付之一炬,如今高嘉行考中了第一名,等将来殿试若是中了状元,或许就更加看不上她了。 文舒郡主第一次对自己如此的不自信,陆清竹本来是脸上带着笑,她就觉得她高高在上的模样,分明是在嘲笑自己,哭的更加伤心欲绝了。 陆清竹无奈道:“郡主,我并无嘲笑你的意思。” “你骗人!你们都讨厌我!”文舒郡主哭得梨花带雨,上气不接下气:“我喜欢一个人有错吗……为什么你们谁都看不起我!他将来要中了状元,肯定就更加不会理我了……” 文舒郡主语无伦次,抽抽噎噎的哭着,她应该是喝醉了,端起陆清竹面前的茶喝了一口,又继续念叨着:“我母妃明明知道我的心意,今日说那些话就是想让我难堪,让我死心……她就是见不得我好!” 陆清竹目光落在被文舒郡主动过的茶杯上,略有些紧张的看着她。 文舒郡主只是哭,并无半点异常,陆清竹暗暗松了一口气,笑着安慰文舒郡主:“郡主别难过了,你是堂堂郡主,要什么如意郎君找不到,你若想嫁人,天底下自有无数的好男儿排队等着,何必纠结过去不放!” 陆清竹说了半晌,好不容易说的文舒郡主止住了眼泪,这才让侍女赶紧扶着她进厢房去休息。 陆清竹整理了衣裙,没有不妥之处,才回了偏厅里。 前厅里的酒席上推杯换盏,远远比女眷更加热闹。 六王爷向来‘不胜酒力’,很快就喝的酩酊大醉,兄弟几个坐在一起互诉衷肠。 太子是最不屑和六王爷说话的,他明明诡计多端,却装傻充愣,扮猪吃老虎,玩得是越来越溜了。 科举一事,若不是封景澜早一步提醒他,把高嘉行的考卷及时换了回来,或许就着了老六的道了。 老六此举,分明是想一点点的削弱他的实力,然后乘胜追击,把他的储君之位也给抢走了。 第114章 夺嫡 六王爷惺惺作态,故作醉酒,太子忍耐下心里的火气,摆了摆手,立刻有人呈上一个锦盒。 “老六,这是为兄送的礼物,你收下。” 六王爷醉醺醺的,眼神迷蒙,口齿不清的说道:“大哥你、你先前不是送了吗……怎么又送?” 太子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道:“这不一样,这是特意送给老六你的,恭贺你喜得贵子!” 六王爷怔了怔,恍惚的眼睛里闪过一抹异色,不动声色的道了谢:“如此就多谢皇兄了!” 太子亲自把锦盒放到六王爷手里,温声道:“打开看看吧。” 六王爷伪装的醉意去的七七八八,正襟危坐,打开了锦盒上的环扣,一份科举上的科举赫然映入眼帘。 贴了封条地方被撕开,露出‘高嘉行’几个字,六王爷神色一变,微微咬着牙,迅速关上了锦盒,扯出一丝笑容对太子说道:“大哥有心了!” 这是什么礼物,分明是常太傅之前替换高嘉行的考卷。 果然!是太子故意为之,设了圈套让常太傅跳了进去! 六王爷心中震撼不已,隐隐透出几分大势已去的悲凉。 太子不置可否,好整以暇的看着他:“六弟怎么不拿出给大家瞧瞧?是嫌弃这礼太寒酸了吗?” 六王爷拿着锦盒的手蓦然一紧,牙关狠狠咬住,在下颌划开凌厉的弧度。 偏偏三王爷也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起哄:“是啊,老六,来来来!拿出来看看,大哥送了什么好东西给你!” “这不好吧!”从拿到锦盒开始,六王爷这才知道自己是被摆了一道,当着无数宾客的面,太子故意送出这个东西,让他无法推辞,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暴露他的心思。 三王爷是个直来直往的性子,他坐在六王爷身边,往他手里的锦盒看了两眼,一把夺了过来,说道:“有什么不好的,大哥说能看自然就能看,瞧瞧这是什么好东西……咦?” 六王爷脸色剧变,想要去抢考卷已经来不及了,三王爷已经大大方方的念出了上面的名字:“高嘉行?这是什么,科举的考卷吗?” 三王爷话音刚落,忽闻隔壁桌上一声杯盏破碎的声音,常太傅脸上血色全无,手里的酒杯滑落在地上,衣袍被酒水沾湿,战战兢兢,如临深渊。 封景澜就坐在离常太傅不远的位置,酒水溅了一些在他衣角上,褐色的暗纹浸透得更加深沉:“太傅大人怎么了这是?” 封景澜话说的轻飘飘的,常太傅却感觉到一股令人颤抖的畏惧。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他心里原本安慰自己不会出事,丝毫没有想到他准备替换高嘉行的考卷,会让太子以送礼的方式,在大庭广众之下曝光来。 当即就颤颤巍巍的要跪下请罪,封景澜虚扶了一把:“太傅大人可是朝中老臣了,不要如此多礼了。” 旁边礼部周尚书也来了六王府,听闻高嘉行几个字,忙探过身子,往这边看。 太子皱了皱眉:“周尚书,你在看看什么?” 周尚书恭敬的答道:“回殿下,微臣是听说有关科举考卷,就忍不住心生疑窦。这春闱的考卷,在批阅之后理当是在礼部封存,宣布名次后,更是呈到了御前,高嘉行的考卷,如何会在这里出现?” -- 章节目录 第199页 常太傅听见这一番诘问,吓的冷汗直流,脸色苍白如纸,六王爷衣袖下的手紧紧握成拳头。 封景澜拿过那份考卷,随手展开,有些疑惑地说:“这考卷上的字,与嘉行的字迹笔风,似乎略有出入啊?” 太子挑眉看过来:“哦?此话怎讲?” 宴席上突然发生了这事,令人措手不及,来的宾客们纷纷围了过来一探究竟,不明白好端端的怎么提起科考来了。 “我先前问嘉行借过两本手抄笔录,预备着今日回去便还与他,这会儿倒派上用场,大家可以看看,手抄和这考卷上的字迹有无区别。” 封景澜笑的云淡风轻,仿佛只是文人墨客谈论书法画技一般慵懒自在,他吩咐了几句,叶秋便往外面去了。 六王爷这才恍然,原来太子此番竟是早有预谋,故意送上这个‘礼物’,老九故意带来了高嘉行的手抄。 原来这一切,竟是设好了陷阱,故意要来对付他! 叶秋很快拿了手抄来,太子随手翻看的时候,周尚书也在旁观,然后再对此那份考卷,这一看忍不住惊呼出声:“这……这不是高嘉行的字迹啊!” 周尚书此言一出,全场哗然,常太傅腿一软竟是差点跪在了地上,多亏封景澜眼疾手快扶了一把,这才没有丢脸的跪下去。 六王爷神色怔然,目光凛凛,盯着太子手里的考卷,眼中迸发出冰冷的寒光,然后他便听缓缓的开口,一字一句戳进他的心口。 “这的确不是高嘉行的字迹,虽然仿了有七八分像,可仔细对比,就很容易看出区别来。高嘉行的考卷在考试结束后,就和别的考卷一起送呈礼部,批阅之后封存在书柜之中,这中间接手的人,除了孤,便是礼部周尚书和常太傅!” “封存考卷当日,孤先行离开,有的是人可以作证,周尚书和常太傅离开之时,也将大门锁上,钥匙只有二位大人手里有!” “这个中原因和经过,想必周尚书常太傅都一清二楚!” 太子话音刚落,周尚书就慌慌张张的跪下了:“太子殿下明鉴!微臣一心为了科考,绝无二心,就是给微臣十个胆子,也不敢做出此等偷梁换柱的事啊!” 太子不为所动,低头斜睨了周尚书一眼,淡淡道:“你有何证据,可以证明此事与你无关?” 周尚书汗涔涔的,颤抖着声音说道:“微臣大概在酉时一刻出的礼部,还是与常太傅一同离开的,中间并无停留,直接就回家了,一路上过往的同僚和宫女太监们,都能作证!” 太子移开视线,目光落在常太傅身上:“那常太傅呢?” “微、微臣……也是,没有……”常太傅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周尚书忽然变了脸色,急忙道:“殿下,那日微臣和常太傅离开礼部之时,走了没多远,常太傅便道有东西遗留,他回去找东西,微臣便先行离开了!常太傅什么出宫的,微臣也并不知晓。” 周尚书此番话一说出来,原本还一头雾水的看客们,顿时恍然大悟,联想太子殿下前后的那些话,忽然明白了这件事的原委。 常太傅心里唯一一点侥幸都灰飞烟灭,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老泪纵横:“殿下!太子殿下,您饶命啊,是微臣鬼迷心窍犯下大错,求您高抬贵手,饶恕微臣吧!” 太子根本不念及此刻跪在地上的人,是自己相处多年的授业恩师,他眼中的失望清晰可见:“太傅大人,你可知罪?” 常太傅哭得肝肠寸断,平时最终仪态规矩的朝廷老臣,在生死边缘早就顾不得那些规矩了,哀声哭喊:“微臣知罪!微臣知罪,求殿下饶命啊……微臣是被逼无奈啊!” 太子眸光一冷:“是谁逼你?” 常太傅怔了怔,蓦地看向六王爷,六王爷却仿佛没看见他这个人似的,面无表情的看向一边。 常太傅心生绝望,咬牙道:“是六王爷!是六王爷使重金买通微臣,要微臣偷换高嘉行的考卷,等高嘉行名落孙山,太子殿下您便失去了一大臂膀,六王爷便由此……” 剩下的话,常太傅不敢说出口,可在座的多数人,都猜出了他后面想说的几个字。 六王爷故意收买常太傅,偷梁换柱,让最有机会夺魁的高嘉行与殿试失之交臂。 众所周知,高嘉行是太子妃娘家嫡亲的侄子,将来更是太子登基后的左膀右臂,六王爷借此机会想要除掉高嘉行,不就是想一点点的瓦解吞并储君的势力,然后便由此夺嫡篡位! 在场的人都是官场上的人精,虽然朝堂之上难免暗中存在党争,但那只是暗流涌动,有太子在,没人敢把那些大不敬的心思表露出来。 六王爷若是暗中行事,没有人敢胡说什么,可今日突然把这些事见不得光的事,摆在了明面上,就令人胆战心惊了。 夺嫡篡位,可是株连九族的重罪! 一道彻查下去,不止是六王爷党羽,一切和他有所来往的人,都会受牵连。 众人面面相觑,有些和六王爷私下有往来的官员,此刻忍不住落下冷汗。 六王爷阴沉着一张脸,脖子上青筋暴起,眼神仿佛淬了毒一般,恶狠狠的盯着太子,半晌才勾了勾唇,露出嘲讽的笑意。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你们费尽心机,早有预谋,就是为了在今日拉我下水吧?” -- 章节目录 第200页 “不愧是太子殿下!您真是好计谋啊!” 六王爷笑声越来越放肆,目光带着浓浓的不甘和愤怒:“是我失算了!没想到今日会落到你的手里!我承认,一切都是我做的!” 第115章 败露 周遭一片哗然,在场的人皆是面露骇然,常太傅更是心如死灰瘫坐在地上痛哭流涕。 没有人能料到,原本喜气洋洋的满月宴竟会演变成此番境地,皆是如履薄冰,战战兢兢的观察着,连大气都不敢出。 六王爷试图更换高嘉行的考卷,以此来削弱太子的力量?然后想方设法,把太子拉下水,自己再逆流而上,夺嫡篡位? 想当太子,想当皇帝的心思,也不是没有人幻想过,但觊觎皇位可是大不敬之罪,心里再有多迫不及待,都是万万不能宣之于口的。 六王爷试图谋逆,暗中布局。太子有备而来,故意趁今日将他一网打尽。 “老六啊老六,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太子拍案而起,满面怒火,喝道:“这些年我自问待你不薄,没想到你如此狼子野心,心怀不轨!当真辜负父皇对你的期望!” “期望?”六王爷冷笑一声,眼眸里迸发出滔天的恨意:“父皇何曾对我有过期望?他的眼里心里只有长子和幼子,几个儿子里,何曾多看过别人一眼?” 一旁的三王爷和七王爷闻言都微微变了脸色,眼神微妙的看了过来。 封景澜眉眼依旧温和,前厅里剑拔弩张,他却始终维持着冷静淡然,丝毫不受六王爷的影响。 听到他番话,封景澜也只是动了动眉峰,不疾不徐的说道:“六哥这话就说错了,父皇对兄弟几个自然是一视同仁的,只不过皇兄是储君,能力越重,责任自然越重。而我,不过是父皇怜惜母妃早逝,多加关照几分罢了。以此不是作为六哥你意图不轨的理由!” 六王爷踉跄着起身,原本装出的醉意早就不知所踪,锋利的目光落在太子和封景澜身上:“一派胡言!我想要的,我都要凭自己的手段得到,今日就要分个高下来!” 六王爷说罢,朝外面挥了挥手,预料中铁骑刀剑的声音没有响起,他心中大骇,彻底慌了神,看到太子岿然不动的神情,一瞬间什么都明了了。 他埋伏在四周的士兵被发现了! 完了……一切都完了! 太子无动于衷的看着他:“老六,你在看什么?是不是召集了五百死士,预谋着在今日将我取而代之,坐上储君之位啊?” 六王爷心如死灰,颓然的坐回凳子上,手肘碰到了桌上的碗筷被子,落在上清脆作响。 “老六啊老六,你千不该万不该,存着这样的心思!”太子目光冷然的看着六王爷,当着无数的宾客,扬声道:“六王爷意图不轨,先是利用常太傅,企图暗中偷梁换柱更换考生考卷,使我那内侄高嘉行名落孙山。因为他担心养虎为患,将来高嘉行为孤所用必是人才,所以孤注一掷,以此瓦解孤的势力。然后更是想在今日的满月宴上逼孤束手就擒,让出太子之位。之后再让沈贵妃在宫里要挟父皇,立下册封诏书!” 六王爷脸上的血色一点点的褪去,如坠冰窖,下一刻便见庭院中一阵吵闹,一群御林军压着几个人过来。 六王爷定睛一看,果真是自己早就安排在外的几个心腹,他费尽心机早有准备,还没来得及动手,竟然就被压了下来。 太子这人没什么本事,册封太子十几年时间也只是庸碌无为,根本未做出什么政绩来。 将来登基做皇帝,也只能做个守成之君,他那头脑万万想不出这么天衣无缝的法子,否则也不至于现在才出手。 唯一和太子走得近,还文韬武略的之人,只有一个。 六王爷犀利的目光直直地盯着封景澜:“老九,是你干的对不对?你给太子出谋划策,千方百计设下这个局来对付我?” 封景澜眉宇间有冷漠的冰霜,并未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道:“事到如今,六哥还要执迷不悟吗?父皇已经知道了,如今贵妃娘娘已经禁足,这六王府内外的守卫都换了御林军,六哥莫要再负隅顽抗,做那些春秋大梦了!” “呵!”六王爷嗤笑一声,也不再痴心妄想今日能成事了,他只是觉得愤怒,觉得不甘心:“老九啊,你投靠太子当真是心甘情愿的么?论文,你才华横溢,文采过人。论武,你更是谋略出众,在沙场出生入死,立马过汗马功劳的英雄!你就甘心屈居太子之下,拥护他一个草包当皇帝?” 封景澜薄唇轻抿,太子咬牙切齿的瞪着六王爷,余光却扫封景澜,正欲开口,却听他语气淡然的开口:“人各有志,我想要的与六哥不同,皇兄将来必是勤政爱民的中兴之主,而我,无论做文臣还是武将,皆是为了天下万千百姓,自认没有皇兄那番能力,如何能算屈居?” 六王爷已知无力回天,听到封景澜这话,也是嘲讽的勾了勾唇:“老九,你且等着吧,今日我的下场,也会是你的下场!” 太子闻言紧紧蹙起了眉头:“胡说八道什么?来人,带老六进宫!” 有身穿铠甲的御林军过来押解六王爷,却被他大喝一声躲开:“本王自己走!” 六王爷站起身,挺直的脊背往外走,在太子身边时脚步一顿,幽幽说道:“封承奕,你会后悔的。” 太子面色一滞,本想发火,但看六王爷已是强弩之末,就心中畅快,也不计较他的无礼了,挥挥手让人带着六王爷出去。 -- 章节目录 第201页 封景澜朝那边看了一眼,收回视线,向太子拱了拱手:“皇兄先行进宫吧,臣弟就不去了。” 太子立刻严肃道:“这怎么行,九弟你可是大功臣,待我进宫向父皇禀明你的……” “不必了皇兄。”封景澜打断了太子的话,眼帘微垂,温和恭谦:“阿竹还在后院,臣弟担心她受惊,想过去看看。” 太子张了张嘴,本想再说什么,但看封景澜丝毫没有居功的意思,也就不再多说了,无奈的摇摇头,揶揄道:“我果然是老了,不如你们年轻人了。” 封景澜不置可否,恭送着太子离去,早已腿软的常太傅被两个士兵架走,满堂宾客窃窃私语,面露惶恐。 封景澜面色沉沉,清冷的目光在众人身上一扫,沉声说道:“各自散了吧,今日之事尚未盖棺定论,任何人不得妄议朝政,我若是在民间听见什么谣言,绝不手下留情!” 众人忙不迭的应了一声是,在许多官员心里,九王爷的带来的威压不比太子少,看似温和的一个人,眉眼间却仿佛蕴藏了昔日沙场上所有的狠戾与风霜,教人不敢直视。 后院里听见了前院的动静风声鹤唳,皆是人心惶惶,人人恐慌。 陆清竹原本有两分醉意的,听到前院忽然来人说发生了大事,瞬间就清醒了。 前院的消息一个个的传来,到最后后院的宾客女眷们都看明白了。 六王爷今日是要威胁太子让位,意图夺嫡!最后差点兵戎相见,让太子一网打尽了。 六王妃听说了这个消息顿时吓的晕过去,后宅一阵兵荒马乱,尖叫声,哭喊声此起彼伏,震得人耳膜生疼。 常夫人一听丈夫也牵涉其中,被太子当场诘问,顿时吓的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哀声道:“鬼迷心窍!他鬼迷心窍了啊!他这是要害死我们啊……” 文舒郡主原本喝多了酒,要去休息的,结果听说了这个消息,吓的跑到偏厅来,她这会儿不敢往六王爷那里去了。 看到陆清竹和成平公主在角落里并未见慌乱,就挪着脚步过去,扯了扯陆清竹的衣袖,颤声道:“九、九皇婶……六皇叔他要造反了吗?” 成平公主瞪了她一眼,沉声道:“文舒,不许胡说。” 文舒郡主被吼的委屈极了,但此刻是关键时刻,她一点不敢耍小性子了,就怕听说的消息是真的,会把她父王也牵连进去。 陆清竹事先有心理准备,不至于临时乱了阵脚,她偏头看文舒郡主吓的小脸苍白,终是不忍心,暗叹了一声气,温声安慰道:“你放宽心,我们这里是后宅,不会有事的。” 话音刚落,拥挤嘈杂的人群里,忽然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 陆清竹眉头舒展,提心吊胆了许久,终于归于平静:“王爷,你没事吧?” “我没事。”封景澜轻轻一笑,握住她冰凉的手,微微汗湿沾在他手心,心疼不已:“阿竹,让你受惊了!” 成平公主适时插一句嘴:“前面怎么样了?” 封景澜道:“六哥在府外安排了杀手,的确是准备在今日动手,不过现在已经解决了,眼下皇兄他们先行进宫去了,这六王府中的宾客全数离开,全府上下都要把重病把守。” 成平公主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当下也不作迟疑,出面安抚了那些女眷们,便赶紧离开的六王府。 陆清竹和封景凌留在最后,等六王府内的事宜处理完善,才乘了马车回去。 离六王府很远一段距离了,陆清竹还是忍不住掀开车帘往后看了看,转角处还能看到有一队身穿盔甲的御林军,手持刀剑,密不透风守在六王府门口。 早上还是门庭若市,宾客满盈,转眼间就到了如此地步,实在令人措手不及! 作者有话要说:卡文卡出翔,更新时间不能确定,但肯定会在七月里完结。 小可爱们可以关注作者菌的新文《未婚夫从天上来》,戳专栏可见! 留言有红包掉落,爱你们么么哒~ 第116章 拖累 陆清竹一时说不清心里什么感觉,六王府沦落到如今的地步,全都怪六王爷自己,连家人也一同连累了。 封景澜抬手放下车帘,轻轻扳正了陆清竹的身子,温声道:“你别胡思乱想了,这些事情用不着你操心,我会处理好的。” “那六哥会是什么结果?” 封景澜眸光闪了闪,略一沉吟便道:“谋逆篡位是重罪,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动手,加上父亲向来宠爱沈贵妃,边关沈将军又在领兵打仗,最严重就是圈禁,或者随便选一处封地远离京城,自生自灭!” “封地?不是要有新帝登基,才能……”陆清竹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剩下的话不好再说了,封景澜没有多想,反而一一解释。 “父皇年事已高,可能也熬不过多久了。前些时候,孟太医给父皇诊脉,他断言可能就剩一年时间了。” 一年时间并不算长了,但自古帝王多短命,对于当今皇上来说,年近花甲已经算长寿了。 能够活到油尽灯枯,寿终正寝,也已经算是一种别样的福气了。 但陆清竹明白,皇上于百姓是帝王,于封景澜却是有着血肉之躯的父亲。 皇上的身体本就大不如前,他若是知晓了六王爷的所作所为,只怕又会气的旧疾复发。 封景澜眼帘微垂,将眸中一点感伤尽数压抑了下去,见陆清竹心疼的望着自己,不禁露出一丝清淡的笑容,俯身在她唇角轻轻落下一吻:“我送你回家再进宫去,晚上回来会晚,你早些歇息,别等我了!” -- 章节目录 第202页 送陆清竹回了王府,封景澜便进宫去了,如他预料中那般,皇上听闻今日之事勃然大怒,最后竟是在朝堂之上口吐鲜血,当场晕了过去。 御书房顿时乱做一锅粥,整个太医院有名望的太医都被请到皇上寝殿。 等皇上幽幽转醒,却是双眼发红,带着垂垂老矣的浑浊,几乎是咬牙切齿的下了命令。 六王爷图谋不轨,谋逆夺嫡,罪无可恕。念其家眷无依,特赦免死罪,爵位不承袭,即日起同府中家眷前往锦州封地,无诏不得回京! 圣旨一下,一场让人人心惶惶的闹剧,便是尘埃落定了,六王爷谋逆未果,最终得了这样一个下场。 遣往封地虽是皇恩,但明眼人也都看得出来,晋州长年天干地旱,民不聊生,六王爷虽是赦免了死罪,可此番一去,几乎没有再回京的可能了。 最重要的是,他的王位不能萌阴后嗣,好不容易得来的儿子,将来也不能再请封世子,继承王位。 将来太子登基,说不定更会出手打压,届时六王爷的日子才是真的艰难。 六王爷试图谋逆之事,如一阵风一般,迅速刮遍了整个京城。 皇上病倒,此事全权交由太子处理。 常太傅被革职抄家,判了三年牢狱,贬谪为庶民。一切与六王爷有往来的官员,都被一一查办。 一时朝廷之中,人心惶惶,人人自危,太子正统嫡出的拥护势力渐渐扩张至朝中每个角落。 消息传到陆家时,陆通心中咯噔一声,然后劫后余生般的拍拍胸口,一个劲的念叨着:“还好还好,我们没有参与党争……” 万氏迟疑着问:“那六王爷算是完了吗?老爷您不会受牵连吧?” 陆通啐了一口,呵斥道:“胡说什么!我支持的是嫡出的太子殿下,和六王爷又没往来,怎么会受牵连!” 真是没想到常太傅好大的胆子,竟然和六王爷相互勾结,试图更换高嘉行的考卷蒙混过关,幸亏陆长筠没让六王爷盯上,否则他若是没有考中,才真是陆家的一大损失。 万氏自觉失言,一时不敢答话,陆通哼哼道:“常太傅勾结六王爷,有此结果是罪有应得,怪只怪他名利熏心,犯下打错!好在我有先见之明,明白咱们九王爷是太子的人,才能安然无恙挺过来!” 他心里原本还酸常太傅得太子敬重,意图结为姻亲,如今这满朝文武里,倒是他安安稳稳的没有影响。 无他,只因他如今是当今九王爷的岳丈,而封景澜又是和太子情深义重的兄弟,将来太子登基,九王爷必受器重,连带他这个岳父也会平步青云。 陆通越想越觉得自己给陆清竹挑了一门好婚事,将来陆家顺风顺水,何愁没有前途。 万氏忍不住问:“有王爷在,那鸿儿以后可有官路可走?” 陆通这会儿已经飘飘然了,自然是点了头:“这是当然,他可是九王爷的舅兄,将来王爷随意动动嘴,就能在朝中给他挑一个好官职。” “那清荷呢?” “清荷?”陆通扬起的眉梢垮了几分,有些不悦的说道:“她整日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将来也不知能不能寻到一门好亲事,她还有孝在身,人家只会觉得晦气,到时候再说吧,不行就在世家里找寻个贵族子弟嫁了!” 在陆通心里自然还是重男轻女的,只不过陆清竹如今贵为王妃,才稍稍改变了他的观念。 原本他还指望着和庞家结了亲,是难得的大好事,却不曾想竟然会变成今天这样,眼看着就要成亲了,结果庞卫死了,他一向引以为傲的嫡长女成了望门寡,总是要忍不住叹息几声。 陆通话虽说的难听,可并非没有道理,万氏尽管疼爱女儿,心到底还是偏向了儿子,说到底陆清荷如今没有了强大的夫家靠山,名声也跟着毁了,以后于娘家也起不了什么大作用了。 夫妻俩说起长女的事,各自唏嘘不已,陆通有了几分不耐烦,万氏赶紧转移了话题,说起了下月参加高家二房婚仪的事。 陆清荷近来的气色一直不佳,落下了头疼的毛病,今日又听说了六王爷夺嫡失败一事,更是惊的从椅子上跌倒,云霞拿了药酒给她按摩了脚踝,才没有红肿起来。 陆清荷换了一身衣裳,她如今有热孝在身,穿不得红,一袭月白的春衫空空荡荡的挂在纤细的身躯上,更显消瘦单薄。 她心里虽藏着许多事,可在陆通和万氏面前,还是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像个端庄秀丽的大家闺秀。 进了如意园的院门,她便听见父亲呵斥母亲的声音,说起六王爷和常太傅相继倒下,陆清荷的心一截一截的凉了下来。 陆长筠的考卷虽然没有问题,可陆清荷明白,六王爷原是动了除掉他的心思,还派人找到她,去偷几本陆长筠的手抄字帖,然后拿给别人去模仿他的笔迹。 后来为什么没成功,陆清荷不知道。但她此刻却担心,她拿走陆长筠字帖的事情会败露。 她还来不及担忧,却听见了陆通最后那一番话,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唇边的一点笑容僵硬挂在嘴边,很快就湮没,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眼眸里氤氲着薄薄的蒙雾,一抹毒辣一闪而过。 陆清荷收回脚步没有进门,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云霞战战兢兢的跟在后面安慰:“小姐,您别多心,老爷其实……” -- 章节目录 第203页 剩下的话在一阵瓷器碎裂的声音中戛然而止,云霞吓得面无血色,躲在一边。 陆清荷的手指划过锋利的碎片,鲜血顺着手掌一点一滴的落在地上,格外的触目惊心。 她如疯魔一般恍若未闻,所有能扔的能摔的东西,尽数丢在了地上。 门口伺候的侍女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瑟瑟发抖的垂着脑袋,生怕陆清荷的怒火发到自己身上。 陆清荷头疼的毛病又犯了,双手抱着头蜷缩在地上,声嘶力竭的吼道:“为什么连他们也看不起我!为什么要把所有过错算在我身上,我明明才是受伤的那一个……” 手心血流不止,沾染在陆清荷的脸上,淡淡的血腥气弥漫在空气里,让人不自觉的心头一紧。 云霞尤其惧怕这样的陆清荷,然而此事她却不敢退缩一步,因为一旦她躲开,陆清荷就会更加生气。 “小姐,不是的!您是陆家的嫡长女,身份贵重,老爷只是一时气极口不择言,才会说出那些难听的话,在老爷夫人心里,谁都不能越过您去啊!” 陆清荷不停地晃着头,嘶哑着声音说道:“他们嫌弃我是累赘,嫌弃我无法让他们享受荣华富贵……我什么都没了,所以成了一颗弃子,随随便便就把我打发了,不用耽误他们平步青云的脚步!” 若说没了庞卫,没了亲事,她只是是伤心难过,如今连她的父母都可以为了权利抛弃她这个没用的女儿,才真的是让她绝望的。 没有一个人在意她的死活,她从天之骄女跌落神坛,变成人人厌恶的累赘。别人说起一句她,都是满心的嫌恶,认为她不详,是扫把星,把庞家祸害成这样。 所有人的目光移向那个原本一无是处的庶女,把她的自尊,她的骄傲狠狠踩在脚底。 “她才是罪魁祸首,都是因为她……”陆清荷眼中迸发出冰冷狠毒的光,手掌紧紧握拳,流了一地的血:“我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 云霞惨白着脸:“小、小姐……您要做什么?” 陆清荷松开手掌,盯着手心里还在汩汩冒着鲜血的伤口,缓缓吐出几个字:“鱼死网破,同归于尽!” “小、小姐……”云霞神色剧变,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陆清荷幽幽一笑,眼中有疯狂的光芒。 皇上病重不能上朝的消息很快传遍朝堂,太子监国,除了大事需要上报皇上,都是他一应处理。 待皇上身体好转,已经是春暖花开的三月末。 高梓言出嫁之日,就定在三月二十六。 高家是太子妃娘家,如今太子监国,高家的地位也在水涨船高。 但高梓言只是二房所出,高家二爷英年早逝,论出嫁的排场自然是不能比过长房的兄弟姐妹。 再加上高梓言从前做的那些事,高老夫人心里有气,随意寻了人家就嫁了,也免得她逗留太久,拖累家人。 第117章 绝境 高梓言夫婿是礼部尚书嫡次子周渊,虽是嫡子却是继室所出,论家世出身,高梓言好歹是太子妃嫡亲的侄女,倒算低嫁的了。 不过周渊已在朝中领职,虽然只是个六品的主事,但胜在年轻,有的是机会出人头地。 高梓言出嫁,高家并未大肆铺张,宴请的都是高大人亲朋同僚。 陆清竹是根本不想去的,她和高梓言有旧怨,见面也是给彼此添堵,但毕竟是太子妃娘家办喜事,不看僧面看佛面,封景澜总还是要给这个面子的。 自从出了六王爷的事后,文武百官们都彻底认清了方向,太子储君之位固若金汤,不是那么轻易能够动摇的。 到了高家,封景澜与太子去了前院说话,高月言来接了陆清竹往后宅去,宾客有人招呼,高月言就懒得管了,拉着陆清竹在一边躲懒。 不时有女眷过来向陆清竹行礼,陆清竹笑的温和而疏离,挨个打发了才有时间和高月言说话。 高月言揶揄道:“王妃娘娘,您真是大忙人了!” 陆清竹手指戳了戳她的胳膊,嗔怪道:“谁给你的胆子来笑话我!” 高月言笑的花枝乱颤:“说真的,你现在是王妃娘娘了,便是我见着,也得恭恭敬敬的行上大礼。” “你别忘了你和盛世子可有婚约在身的,他将来回京承袭顺安王王位,你嫁过去了自然也是名正言顺的王妃了。” 老王爷的遗体被救了回来,因为腐烂严重无法运回京城,最后葬在了狼烟风沙满天的关外,继续做万千百姓和将士的守护神。 顺安王爵位世袭,只等盛兰洵凯旋而归,册封的旨意就会下来,高月言顺理成章的也就是王妃了,和陆清竹也没多大差别。 高月言面露颓然,叹息道:“兰舟哥哥何时回来还不知道呢……” 边关兵荒马乱,刀剑无眼,高月言总是提心吊胆的,这几个月里消瘦了许久,但好在精神还不错,心里有牵挂,也不至于太沮丧。 “总能等到的!”陆清竹柔声安慰,她私心里还是希望盛兰舟能够平安归来。 高月言收敛起失落的情绪,转移的话题:“前两日我父亲说六王爷已经出发往封地了,常太傅被三堂会审,如今牢狱之灾是难免了。只是原本会来参加二姐婚仪的常曦华,往后也不会出现了。” 常家被判了抄家,所有的财物地产都会被充公,常曦华是罪臣之女,从今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头,算是彻底没落了。 -- 章节目录 第204页 如今常太傅关在刑部大牢,家中奴婢全数遣散,常家母子几人面上无光,不知道躲在了哪里不敢出来见人。 常家已经是穷途末路了,以前有多风光,现在就有多落魄,估计京城世家估计都会躲的远远的,不敢再和他们有所牵连了。 陆清竹对常太傅生不出同情之心,常家人被连累也是他们的命数,常太傅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淌这趟浑水。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也算是警醒世人要分清嫡庶尊卑了。” 高月言看了陆清竹一眼,怕她会因自己的身份多想,便三言两语的说到了高梓言身上:“不说那些了,我二姐梳完妆了,过去看看吗?” 陆清竹身为宾客,又是九王妃,按理说该给太子妃和高家一个面子,那些不愉快的旧怨,暂时还是放在了心里。 都道女子出嫁是最美的,高梓言本就生的好看,今日化了精致妆容,一身红色的嫁衣,看起来尤为的亮眼。 陆清竹被迎进了高梓言闺房,屋子里除了高梓言几个闺阁密友,便还有高家二房长女高锦言和陆清荷在。 陆清竹见着陆清荷还有些惊讶,不是因为她出现在这里,陆清荷和高梓言一直都是闺中密友,陆通和高大人又是同僚,宴请陆家也在情理之中。 她诧异的是一段时间没见陆清荷,她竟是瘦得脱相了,皮肤因为长久不出来走动,泛着不正常的苍白,与当初那个风华正茂,灼灼生辉的美人相去甚远,判若两人。 她的衣裙是新作的,穿在身上,将那不足一握的腰肢勾勒的无比脆弱,仿佛用力一折就要断了似的。 高梓言穿了红嫁衣,还没盖盖头,规规矩矩的坐在床上,见到陆清竹神色微变,然后歉意的开了口:“王妃娘娘恕罪,我不便起身行礼了。” 陆清竹也没想和她计较什么,温声道:“今日是你的大喜之日,不必在意这些虚礼。” “多谢王妃娘娘。”高梓言脸上有淡淡的笑容,吩咐下人送来热茶,陆清竹象征性的抿了一口。 屋子人人上来见礼,然后便各自安静下来,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尴尬气氛,尤其是陆清荷还时不时地看着她,眼睛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更让陆清竹没有停留的心情。 似是看出了陆清竹的不适,陆清荷嘲弄一笑,不冷不热的说道:“二妹如今真是好大的威风了,便是与我们坐一处都觉得不耐烦了吗?” “姐姐说哪儿的话,只是觉得有几分闷热罢了。”陆清竹不想和陆清荷在别人家里起冲突,当初陆清荷可是扬言说恨不得她去死的,如今心里对她的恨意肯定也不曾淡去。 陆清荷动了动唇角,不置可否,眼中一闪而过一抹凌厉。 门口有丫鬟端着一盆热水进来,对高梓言道:“小姐该净手了。” 净手后要往手上涂香露,使身上手上都沾着香气,陆清竹出嫁时浑身都抹了。 丫鬟途经陆清竹身边踉跄了一下,水盆里的水颠簸了一些出来,她往前走了一步就踩到了水渍,脚下一滑,盆里的水洒了大半。 陆清竹隔得不远,没有幸免,裙摆湿了一大块,脚上的绣鞋也沾了不少水。 高梓言脸色大变,勃然大怒,厉声怒斥:“你这奴婢活得不耐烦是不是?竟然在贵客面前失礼!来人,给我拖出去发卖了!” 那丫头不过岁数不大,一听说要被发卖,顿时吓得跪在地上,惊慌失措的告罪:“小姐饶命,王妃娘娘饶命!” 高梓言疾言厉色的朝门口喊:“还愣着干什么,给我带出去。” 随即有两个高大的嬷嬷进来,拉着那丫鬟就往外拖,陆清竹微微蹙眉:“梓言姐姐不必动怒,不过湿了一点裙摆罢了,我去换一身衣裳就好,不用责罚她了。” “这怎么行?冲撞了娘娘您可是大罪!这丫头不知谨言慎行,我高家留不得她!” 高梓言把话说到这个地步,扯上了高家,陆清竹原本不好再说什么,可她不愿仗势欺人,只道:“罚两个月月钱就好了,劳师动众倒坏了你的喜事!” 高梓言这才作罢,怒瞪着那个丫鬟:“王妃娘娘大人大量不与你计较,还不快谢王妃娘娘!” 丫鬟如梦初醒,劫后余生的一般喜极而泣,不停地磕头:“谢娘娘,谢娘娘……” 陆清竹湿了衣裙自然是要去换一身的,好在明珠常备了一套衣裳,陆清竹不熟悉高梓言的院子,高月言便主动领着她出去,西厢房本就是留给客人更衣的。 高月言带陆清竹过去时,里面没有人,等明珠送来衣裳,陆清竹便推门进去。 高月言没走远,就在门口等着,还没站住脚,就有人来请她去偏厅里,老夫人有话要说。 高月言心里疑惑,这个时辰祖母找她有什么事? 高月言虽不解,可没有耽搁时间,见这边还有明珠在,便抬脚往偏厅去了。 陆清竹向来不习惯让人伺候更衣,都是亲力亲为,没想到却会因此把自己陷入绝境。 她关上门拿着衣裙往屏风后面去,却见那里有影子晃动,还没反应过来,忽然被一只手臂禁锢住,还开不得发出尖叫声就被捂住了嘴。 挣扎之间,陆清竹看清楚那人的脸,眼神似刀,疯癫如狂,狰狞的笑容凉他原本俊美的五官,衬托的犹如来自地狱的修罗,让人瞬间窒息。 -- 章节目录 第205页 陆清竹嘴里被塞上一块帕子,她伸舌头顶了顶,舌尖立马就有些酥麻,很快整个人都生出一股脱力感来。 那人一根绳索从她脖子交叉,把她的手反着捆在了背后。无边的恐惧从四肢百骸传来。 她被按在地上,有些粗糙的手指按在她的腰上。 陆清竹费力的挣扎着,脚尖碰到屏风发出了声响,门外明珠听到动静,扬声问:“小姐,您怎么了?” 陆清竹还想弄出更大的动静,一把锋利冰凉的匕首压在了她的脖颈上。 她所有的动作戛然而止,眼泪无声的滑落,因为惧怕惶恐而瑟瑟发抖。 常玉一身粗布短打,脸上抹了不知道什么东西,隐藏面容。嘶哑低沉的声音在耳边蓦然响起:“你别动,否则我立刻杀了你!” 常玉的出现完全出乎陆清竹的预料,更是没有想到他会埋伏在这里等她自投罗网。 这一瞬间,陆清竹脑海里想的是常玉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被丫鬟湿了衣裳是不是早有预谋? 无数的念头从脑子里一闪而过, “小姐?换好了吗?”没有听见陆清竹的声音,明珠又拍了拍门,忽然有股不详的预感。 陆清竹嘴被堵上发不出声音,她被下了药,身上没有力气,只能眼睁睁的被常玉扛起来,开了窗户跳出去。 陆清竹这才注意到高梓言住的院子后面是一条走道,通厨房和后门,一个平平无奇的男人推着两个泔桶等在角落里。 陆清竹才靠近,就有一股恶臭扑面而来,天气炎热,那股泔水味飘散在四周,令人作呕。 她至少也是荣华富贵的官家小姐,万氏虽然刻薄,可也没丧心病狂到折磨刻薄她的地步,如今她是身份尊贵的九王爷,便是她再勤俭,这一身的衣料首饰都是普通人所不能企及的。 然而常玉的时间仓促,扛着她就扔到了一个空的泔水桶里,接着她就感受到身下的推车动了起来。 陆清竹隐隐还能听见明珠的声音,但常玉盖上了盖子,她就什么都听不见了。 推车碾压过鹅卵石,开始左右颠簸,有男子说话的声音远远传来。 封景澜和封珏高嘉行往后宅来,厨房的路离这边有十丈远,几位都是丰神俊朗,身娇肉贵的翩翩公子。 泔水的臭味若有似无的飘过来,封珏微微皱了皱眉,高嘉行略有些尴尬的说道:“今日忙碌,厨房泔水有点多。王爷和殿下见谅!” “不碍事,走吧。”封景澜不甚在意的说道,转身时却下意识的又往那边看了一眼,两个人佝偻着身体费力的把装着大桶泔水的推车推出去,很快消失在转角处。 封景澜收回视线,封珏催促了一句,便转身走了,只是才走了几步,就见明珠惊慌失措的快步跑了过来。 “王爷……大事不好了!小姐不见了……” 明珠口中的小姐,自然是陆清竹无疑了,封景澜当即脸色大变,心口蓦然一紧:“怎么回事?” 明珠快速的把来龙去脉说了,封景澜的眼神一寸一寸的冰冷下去,明珠吓得快要哭出来了:“……听不见小姐回话,我就立马叫人撞开门,屋子里已经空无一人了,只有旁边一扇窗户还开着!” 高嘉行知道事情紧急,忙道:“我知道路,王爷过来看看。” 封景澜没有丝毫犹豫,抬脚就跟了上去,果然如明珠说的那般,透过窗户刚好可以看见他们刚才走的那一条分叉的路口。 而他们过来,除了过往的婢女小厮,再无任何异常,除了…… 封景澜霍然色变,怒声道:“快!让人拦住那辆泔水车!” 封景澜飞奔往外面去,高嘉行也意识到了,连忙叫了人来,等追过去,只能看见封景澜的一块衣角翩然消失在转角处。 陆清竹被闷在泔水桶里,险些吐出了出来,汗水浸透了鬓角,原本精致的妆容也花了,后背汗涔涔连里衣都湿透了。 她使出全力撞了撞木桶,然而她现在根本没有力气,木桶纹丝未动,一点声响都不曾发出。 那种置身于危险之中却无能为力的感觉,实在让人绝望,陆清竹流着眼泪,只祈祷封景澜可以及时出现救她。 否则她不知道常玉会带自己去什么地方,若是同那会她被掳走那样卖到了边关去,岂不是她这辈子都见不着封景澜了? 陆清竹的心一点点的冰凉,她不知道该如何自救,只能默默流着眼泪。 身下摇晃的推车突然停下,一道再熟悉不过的声音钻进耳朵里,陆清竹顿时热泪盈眶。 “泔水桶里面装的什么?” 常玉心中大骇,暗道不妙,但他来之前在脸上抹了东西,料想封景澜认不出自己,刻意改变了声音说道:“瞧贵人说的,泔水桶里自然是装的泔水,这些污秽东西恐脏了贵人,还请您后退几步。” 封景澜长身而立,挡住了他们的去路,眼中有凛凛寒霜,让人心生敬畏:“打开看看。” “贵人……这这这……”常玉不妥两个字还未说出口,身后突然来了一群身穿盔甲的护卫。 “本王让你打开!”封景澜怒喝一声,什么温润和善的伪装,都因为陆清竹的失踪磨得一干二净。 常玉知道事情已经败露,心一横直接拔腿就跑,然而封景澜丝毫不给他这个机会,飞身一跃直接一脚踹在了他的后背,护卫立刻拔剑将常玉拦住。 -- 章节目录 第206页 封景澜沉着脸,三两步走到泔桶前,揭开了木盖,猩红的眼眸在看到陆清竹时微微一眯,寒光终于褪去。 陆清竹无言望着他,喜极而泣,劫后余生的喜悦从心里蔓延出来。 “别怕阿竹……我带你回家!”封景澜不顾泔桶上污物,动作轻柔的扶起陆清竹取下她嘴里的帕子和身上的绳索。 “王爷……”陆清竹气若游丝,几不可闻的吐出两个字,封景澜心中一疼,将她抱了起来。 然后冷冷注视着地上跪着的两个人,漠然开口:“你们是什么人?谁指使的?” 常玉心如死灰,意识到自己今天是真的完了,旁边的侍卫见他不答,强行抓住他的头发仰起头来。 高嘉行辨认了一下,惊讶不已:“常玉?” 常玉浑身颤抖,封景澜冷然一笑:“你可是狗胆包天,敢做这样的事!活的不耐烦了!” 从刚刚被封景澜发觉开始,常玉雄心壮志就全没了,他本就没什么骨气,不停地磕头:“王爷饶命……饶命!是陆大小姐让我干的,就是王妃的姐姐陆清荷!还有高梓言,都是她们收买我,我鬼迷心窍,我……” 封景澜不耐烦的蹙着眉,常玉一说,他便即刻明白了事情的缘由,无边的怒火一点点的升腾起来,看到怀里瑟瑟发抖的人,恨不得直接将那些人五马分尸。 高嘉行乍然闻这件事竟然跟自己的堂妹有关,有些难以置信,但他下意识的又认为高梓言这人是什么事都能做出来的。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封景澜冷幽幽的声音就清晰的响起:“这两人谋害王妃,无视律法,其罪当诛,罪无可恕!杀!” “嘉行,高梓言是你妹妹,事情在你高家发生,你好好查清楚,给我一个说法!” 高嘉行明白封景澜是真的被戳中痛处发了火,若不是顾忌彼此的情分,估计就会当年诘问高梓言了,届时高家就会颜面扫地。 “王爷放心,嘉行决不徇私。” “如此甚好,我不想听什么过程,告诉我结果就好。”封景澜抱着陆清竹,没有再回去的打算了,吩咐人拉来马车,就直接离开了高家。 原本大喜的日子闹成现在这个地步,高嘉行脸色阴郁极了,看着跪在地上,因为封景澜一句话而要吓的快晕过去的常玉,沉声道:“说清楚来龙去脉!否则我让你死无全尸!” 常玉这才战战兢兢的,一五一十的把这件事的经过,说的清清楚楚。 高嘉行面无表情的挥挥手,示意护卫把人拖下去处置了,然后转身往高梓言的闺房去。 封珏和高嘉行同行,眼下他只能安慰几句:“好在九皇婶没事,你不必太过自责,这件事跟你没多大关系。” “我明白。”高嘉行苦笑一声,无奈道:“我压根没想到我那堂妹竟是如此心如蛇蝎之人,没有把她教成端庄善良的大家闺秀,是我这个做大哥的错!我会给王妃娘娘一个公道!” 封珏抿了抿唇,无声叹息,只能跟着高嘉行过去。 此刻快要开席,高梓言闺房里聚集了许多来观礼的客人,时不时有人说几句恭喜的吉祥话。 高嘉行年少英俊,一路走来,引起许多人的注意,一些少女娇羞的打量着他,但看到高嘉行脸上冷凝的表情又退却了。 高嘉行跨进门,冷冷看着坐在妆台前和好友谈笑风生的堂妹,暗暗捏住了拳头,扬声道:“劳烦诸位先出去,我有话要和妹妹说!” 高梓言一怔:“有什么事吗大哥?” 第118章 放弃 高嘉行眼神冷冰冰的,说话的语气也不大好:“还是让她们先出去吧,我怕对你名声不利!” 高梓言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呼吸都有困难了,等屋子里的人都要退出去的,高嘉行忽然又开口:“陆大小姐,请稍等片刻。” 陆清荷脚步一顿,脸色苍白如纸,那些不明所以的宾客微微讶然,心里暗自猜测高嘉行单独要和高梓言说话的原因,现下见陆清荷也被留下,顿时有些难以置信。 高嘉行莫非看上陆清荷了? 他可是炙手可热的新贵少年,竟是看上陆清荷这个晦气的望门寡了? 众人神色微妙的退下,高嘉行视而不见,等屋子里只剩高梓言和陆清荷两人,才冷漠的开口:“常玉的事,是不是你们两个做的?” 高梓言虽有预料,可高嘉行这么直白的说了出来,顿时眼瞳一缩,瞪大了眼望着自己的堂兄。 那件事……暴露了? 高梓言粉嫩的新娘妆,都掩盖不住惨白的脸色,眼中有隐藏不住的惊惶。 她下意识的看向旁边的封珏,长孙殿下眉眼淡然,丝毫没有波澜,都不曾多看她一眼,高梓言心中的悲哀和绝望更甚。 陆清荷比高梓言冷静得多:“高大哥这是什么意思?我们是闺阁女子,如何和常家少爷牵扯上关系了?你这样说有损梓言姐姐和清荷的名声。” 高嘉行嗤笑一声,一向的冷静内敛都化作滔天怒火:“名声?你们做了那些卑鄙龌龊之事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你们还是姑娘,还有名声?” 陆清荷第一次被人如此直白的指着骂,脸色一阵红一阵白,高嘉行丝毫不留情的说道:“幸亏九王妃今日没出事,否则让你们一命抵一命都不够!陆大小姐,我们高家一直谨言慎行,好不容易到了今日今时的位置,还请你手下留情,不要把我们一起拖下水!” -- 章节目录 第207页 如果前面的话让陆清荷难堪,这一番话就实在是诛心了,比一巴掌打在脸上还要令人无地自容。 老夫人和高夫人听闻高嘉行忽然把堂妹闺房里的宾客赶了出去,就急急忙忙过来,生怕高嘉行有逾越之处,让人闲话。 高梓言生母赵氏也在,看到屋子里只有高梓言和陆清荷在,神色就有些微妙了。 她没注意到在场几人的脸色,奚落道:“嘉行呐!今日可是梓言出嫁的日子,你说你有什么倾慕的心思,都该放到后面说,这、这当着诸多的宾客的面,约见陆大小姐,是不是不太好啊?” 老夫人和高夫人听见这话都是神色一变,这赵氏一向嘴碎,怎么什么话都敢说出来? 高嘉行眉头紧蹙,冷冷的看向赵氏,沉声道:“二婶,你现在该管的,不是我,而是你的女儿,你该问问她到底做了什么好事!” 老夫人她们都在偏厅招待客人,还不知道这边发生的事,刚刚听了下人迷迷糊糊的提了几句,还不甚了解,忽然听高嘉行这么一说,就意识到事情不简单了。 “嘉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既然祖母和母亲二婶都在,我就不隐瞒了!今日的事,总要给九王妃一个公道!”高嘉行面无表情看了看高梓言和陆清荷,这才说道:“梓言和陆大小姐暗中买通了,已经贬谪为庶民的罪臣之子常玉,设计让九王妃落单,强行将她掳走,装在厨房的泔水桶里,试图将王妃娘娘带出高家。让那些恶人趁机混了进来,是我高家的疏漏,发生这样的事,我们责无旁贷,无论如何,我势必不会让凶手逍遥法外!” 在场的众人皆是面露震惊,赵氏难以置信的看了看高梓言,见女儿眼神躲闪才信了几分高嘉行的话。 她知道高梓言一向看陆清竹不顺眼,可新仇旧怨堆积那么多,高梓言到底没做过什么过分的事,今日忽然闹得这样,一看就不是高梓言这脑子能做出来的。 赵氏明白了高嘉行的意思,第一时间不是责怪自己的女儿,而是面目狰狞的指着陆清荷,尖声道:“是你!是你干的……你这个扫把星,望门寡!我知道你来我家就没好事,我女儿这么单纯善良,你心思歹毒狠辣,你这是要害死她啊!是你这个小贱人干的,一定是你……” 赵氏口不择言,字字句句都不堪入耳。 被人指着鼻子骂,陆清荷一张脸都涨红了。被别人羞辱的滋味,仿佛是一巴掌打在脸上,火辣辣的,她从未像今天这样狼狈过。 若不是陆清竹,她不该是这样的下场,她不甘心,不甘心呐! 陆清荷衣袖下的双手紧紧握拳,怒视着赵氏,赵氏啐了一口,毫不客气的骂道:“你瞪我做什么!你这个丧门星,你怎么不去死,你来拖我女儿下水,我打死你……” 赵氏说着猛地朝陆清荷扑了上去,一巴掌狠狠地甩在了她脸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老夫人虽然对陆清荷也有几分不喜,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好把话说的太难听,更是没有料到赵氏会突然扑上去打人。 赵氏那一巴掌力气极大,陆清荷没有防备,被打的踉跄了两步,后腰硌在了桌角上,疼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高夫人连忙把人拉开,老夫人冷眼看了看她,才把视线移向陆清荷,她三言两语的就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对陆清荷的行径更是不耻。 以前这姑娘上门来的时候,她就觉得陆清荷清高骄傲,受不得苦,吃不得亏,虽是嫡长女,却不如陆清竹惹人喜爱。 高梓言和她来往多了,竟也成了这样的人,实在可悲可叹。 门口不少来观礼的宾客听见这边的动静,都探着头往里看,俱是不明白这事情怎么如此反转了,不是说高家大公子爱慕陆清荷么,竟又和九王妃牵扯上的? 陆清荷咬着下唇,眼睛有些发红,赵氏的一巴掌将她的发髻打的十分凌乱,珠钗斜斜的坠在头上,原本苍白的脸颊,赫然印上了清晰的手指印。 陆通原本在前厅里,听人提了一句说九王妃好像出了事,就顾不得规矩,来后宅找到万氏。 这会儿才刚挤到门口,就听见高家老夫人开口了。 “梓言,你来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如有一句隐瞒,我们高家只怕是也容不下你了!”老夫人板着脸,虽是年过半百的妇人,却颇有几分不怒自威的气势。 高家上下,高梓言最怕的就是老夫人,一见祖母生气了,便跪在了地上,不顾自己是待嫁的新娘子,哭得肝肠寸断:“祖母!是孙女鬼迷心窍了,孙女以后再也不敢了,求求您原谅我好不好!” 高梓言一五一十的把经过说了,门口陆通和万氏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陆通冲了进来,颤抖着手指着陆清荷:“是你买通那个常玉,让他混进高家来掳走你妹妹?” 陆清荷依旧站在原地,是心如死灰的绝望,她掀了掀唇,沙哑地说:“我没有妹妹!” 陆通气都胡子都在颤抖,咬牙道:“清竹如今是九王妃,天家的儿媳妇了!你哪里来的胆子做出这等丧尽天良,残害手足姐妹之事,我陆通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没心没肝的女儿!” 以前他还觉得长女温婉贤淑,知书达理,没曾想却因为嫉妒妹妹,变成这般丑陋的模样,简直丢尽了陆家的脸。 陆通一声爆喝:“还不给我滚回去!” -- 章节目录 第208页 万氏一个劲儿的道歉,厚着脸皮扯着陆清荷出去,周围人看过来,指指点点的窃窃私语着。 “这位陆大小姐怎么了?” “没看见吗,刚才九王妃出了事,好像是差点被坏人给掳走了?” “到底怎么回事啊?” “听说这姐妹俩面和心不和的,这嫡庶之间,颠倒了地位,难免过意不去……” 看热闹的人虽然压低的声音,可陆清荷还是一字不落的听进了耳朵里,她没有解释一句,微微仰头,看了看天。春天的阳光明媚,有些晃眼,陆清荷眯了眼,有冰凉的眼泪滑落。 穷途末路了,她已经不想挣扎了…… 陆通留在最后,离开之前老夫人有些严肃的说道:“陆侍郎,今日发生这样的事,使九王妃受惊,我们高家难辞其咎,该道歉的,我们会亲自上门去向王爷王妃谢罪!至于贵府的大小姐……往后还请陆侍郎好生看管,莫要再出差错!” 陆通一张老脸火辣辣的,偏偏又无话可说,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陆清荷干的,她撺掇高梓言,暗中谋划想要对付陆清竹。 他的大女儿想要害死二女儿,说出去都嫌丢人! 陆通几乎是把脑袋给垂到了胸口,当着别人各种微妙的目光,带着陆清荷灰溜溜的走了。 外面喜娘进来喊吉时到,新郎官到门口了,老夫人应了一句知道了,便又冷冷的看着高梓言:“从今日起,你就是周家的媳妇了,你嫁过去要伺候公婆,照顾夫君,不要再任性妄为,往后你便不用再回来了!” 高梓言瞪大了眼,惊惧不已:“祖母……” 祖母这是……要和她断绝关系了?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别怪我无情,你自己做下的孽,没必要让高家无辜的人受牵连!你大哥再有两日就该殿试了,我不希望有什么污点影响到他将来的仕途。”高老夫人说完这番话,沉重的叹了一声气,看着跪在地上泪流满脸的孙女:“起来吧,梳洗一下,新郎官来了,你往后好自为之!” 高梓言恍若未闻,伤心欲绝的捂着嘴痛哭流涕,精致的妆容随着泪水花成了一团,再无一点美感。 她忽然明白,高家这是真是放弃她了…… 她已经成了高家的污点和耻辱,即便她将来嫁到高家去,也会受人白眼,让人指摘,没有人再会众星捧月的对她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隔壁新文《未婚夫从天上来》求关注啊~点专栏去戳个收藏吧嘤嘤 第119章 妥协 陆清竹是被封景澜抱着进王府的,他冷着一张脸,犹如寒霜利剑的眼眸里带着沉沉的怒意。 吩咐太医来给陆清竹看诊,没有发现异常后,封景澜这才松了一口气。 陆清竹被下了药,换了衣裳后便昏睡过去,身上有刮蹭留下的皮外伤,封景澜也不假手于人,自己拿着药给她涂抹上去。 陆清竹睡得很沉,即便是在睡梦中,秀眉也是微微皱着。 封景澜心疼的伸出手指,抚摸过她的脸颊眉眼,温热嫩滑的触感传来,他才轻轻叹了一声气。 门外响起敲门声,封景澜手指一顿,收了手出去,叶秋恭敬的行礼,低声道:“常玉和他的帮手,都处了死刑。” “不够!”封景澜语气无波澜,却带着令人胆寒的杀意:“告诉刑部,常太傅教子无方,牢狱坐完流放关外,永世不得回京,九族三代不得入仕!” “是,王爷。”叶秋迟疑了一下,说道:“属下查明娘娘被劫一事,是由高梓言和陆清荷私下合谋的,半月前,陆清荷与高梓言见过一次面,写过两封书信,还曾在郊外一处破庙找到了无家可归的常玉。人是高梓言想办法带进高家的,嘉行少爷已经问清了因果,高老夫人跟果决的和高梓言断绝了关系,不许她今后再回娘家。至于陆清荷……陆侍郎陆夫人带她回去了,锁在了房间里。” 高梓言有这个结果,也是在封景澜意料之中,他虽还有更狠的法子,却不得不顾及高家的颜面。 往后高梓言嫁到高家,也不一定有好结果,高家公子总会知道她恶劣的行径,丑陋的内心,招夫家不满是注定的。 至于陆清荷…… 封景澜漫不经心的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指尖,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丝丝药味,无比清晰的告诉他,今日发生了如此惊心动魄的一幕。 “告诉我那岳父,好好教导陆清荷,剩下的帐,等王妃回去再和她算!” 叶秋应下,又说起另一件事:“王爷,属下另外还查到一事,也是关于陆清荷的。春闱之前,六王爷曾派人找到陆清荷,要她偷陆大少爷的手抄,以此叫人模仿笔迹,偷梁换柱替换大少爷的考卷,但是最后因为常太傅胆小怕事作罢,只敢换了高公子的。” 封景澜嗤笑一声:“胆大包天,果然是活的不耐烦了!把这事一并告诉我岳父吧,看他想怎么处理!” 叶秋立马就明白了封景澜的意思,连忙应下去办了。 封景澜转身回了屋子,就见原本睡着了的人,睁开眼望着自己。 眼中的凌厉瞬间褪去,封景澜露出笑容来,过去塞了一个引枕到陆清竹身后:“你醒了,有哪里不舒服吗?” 陆清竹脸色还有些苍白,无力的靠着,微微摇头:“这事是我大姐做的吗?” 封景澜点头,半晌才问:“你不相信?” -- 章节目录 第209页 陆清竹弯了弯嘴角,苦笑道:“不,这是她能做出的事,没有什么好意外的。” “那你打算怎么做?”封景澜不由自主的伸手替陆清竹捋顺肩头的乌发,温声道:“要杀要剐都任你处置,其余的我来摆平就好。” 陆清竹眼帘微垂,声音有些沙哑:“我再想想吧。” 封景澜看陆清竹这模样就知道她是有些犹豫了,可当断不断反受其乱,陆清荷既然心狠做的下这种残害手足姐妹的事,陆清竹也没必要心慈手软。 “你下不了手,我来!我杀过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动动刀子的事,举手之劳罢了。” 陆清竹微微一怔,知道封景澜是误会自己的意思了,无奈一笑:“她三番两次想要害我,我怎么会再心软。我只是担心,如果陆清荷因我而死,会不会留下话柄,说你心狠手辣,还娶了一个我这样的王妃,让人指摘笑话。” 封景澜这才恍然,莞尔道:“你别怕,想做什么就做吧,我一个无权无势的闲散王爷,对别人也构不成什么威胁,大不了让御史在父皇面前弹劾几句罢了!” 封景澜的话到底还是给了陆清竹安慰,次日陆长筠来王府时,软硬兼施的磨了一番,陆清竹才一五一十的说了。 陆长筠对陆清荷没几分兄妹情谊,以前只是觉得她任性妄为了些,没想到会如此不择手段,对旁人也就罢了,陆清竹好歹是她的亲妹妹,竟也下得去手! “昨日我在家温书,没去赴宴,不想你就发生了这样的事,若不是早上听父亲说漏嘴,知道了陆清荷干得好事,你怕是还要瞒着我不肯说。” 陆长筠语气生硬,一张俊脸涨得通红,一向温润如玉的读书人,难得有这样生气的时候,陆清竹一面觉得新奇,一面又温和的解释道:“你后日要殿试了,我不能让你分心,我不是好好的在这里么,大哥你别担心了!” 陆长筠的火气,成功的被陆清竹给堵了回去,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一个字,好半晌才挥挥手,叹气道:“我会回去和父亲说,陆清荷已经疯了,万万不可能放出去祸害人了。” 哪怕是关,也要关她一辈子!大不了将来他想办法,随随便便给她指门亲事,嫁远一些,别想再回京城了。 陆清竹在耳边说了许久,陆长筠才觉得心里的火气降下去一些,兄妹俩闲话了几句,扯到了陆长筠的婚事上,陆清竹难免就想起了顾惜茗来。 “大哥,你觉得英国公家那位顾小姐如何?” 陆长筠有点意外陆清竹提起顾惜茗,为什么大家都要在他面前时不时地提起她? “活泼开朗,英姿飒爽。” 很中肯的评价,但没有其他了? 陆清竹试探着问:“大哥,你现在有没有喜欢的姑娘?你瞧你也该到成亲的岁数了,是不是该考虑替我找个嫂子了?” 陆长筠果然摇头了:“男儿当以建功立业为主,男女之事过两年再说吧!” 如今陆通知道他在科考的紧要关头,心里自然明白将来他要是入仕,做了大官,何愁没有合适的女子嫁进陆家。 陆长筠有鸿鹄之志,为了自己的理想努力了许多年,陆清竹一直希望兄长可以金榜题名,入朝为官。但前提是,他能有钟爱的姑娘,然后早日成亲生气,要是拖到一把年纪了还没动静,就该焦头烂额了。 眼下陆长筠忙着科考,陆清竹也不好多说什么,等他考试完,这相看亲事就该提上日程了。 三月二十九是最为盛大的科考殿试,从秋闱春闱脱颖而出的佼佼者,由当今天子主考,为期一日。 是以,能够参加殿试的人,都可以称为天子门生。 皇上大病初愈,精气神大不如前,太子监国自然陪伴左右。 皇上原本有心让皇长孙也一同主考,却被封珏提前称病拒绝。 太子妃傍晚才从宫里回来,问了长孙殿下的去处,知道他一直待在府中没有出门,这才松了一口气。 随即,太子妃便捏紧了手里的帕子,低声吩咐道:“芷禾,让如画送一碗鸡汤到殿下房里,一定要看着他喝了才能离开。” 芷禾面色微变:“娘娘,真要这么做吗?” 太子妃眼睛眨了眨,忽然有热泪盈眶,不由得提高了声音:“快去!” 看着芷禾的背影消失在面前,太子妃才无力的闭上眼,喃喃自语:“母妃走投无路了,珏儿,你别怪我……” 封珏没什么大毛病,只是一点风寒,连药都用不着吃,但太子妃小题大做,请了太医上门诊脉。 封珏为了不落闲话,只能没病装病的躺在床上。 有人敲门进来他也没多想,忽然见到个花容月貌的女子站在门口,不禁愣了愣。 “如画?你这是?”封珏认得这宫女,是时常在太子妃身边伺候的。 不过今日的如画没有穿宫女应有服饰,而是特意打扮了一番,轻薄的衣衫贴在白皙的躯体上,胸前风光若隐若现,看起来颇有几分撩人的媚态。 封珏几不可见的蹙了蹙眉,如画微垂着头,小心翼翼的放下托盘:“回殿下,是娘娘让奴婢给您送鸡汤来的!” 若有似无的香气钻进鼻子,封珏偏了偏头,淡淡道:“放下吧,我等会儿喝。” 如画脸上有薄薄的红晕,有些为难的说道:“可是娘娘吩咐奴婢一定要亲眼看着您喝下,不然奴婢没办法交差。” -- 章节目录 第210页 封珏深吸一口气,他一贯知道母妃的脾气,也没多想,拿起碗就一饮而尽,随手把碗放托盘里一放,下了逐客令:“喝完了,你下去吧!” 如画忍不住看了眼已经空了的碗,动作有些迟疑,封珏眉头皱得更深了:“你还有什么事?” “奴、奴婢……”如画有些局促的绞着手指,吞吞吐吐了许久,才大着胆子往前走了两步:“奴婢今晚……伺候殿下!” 封珏脸色一变,往后退了退,沉声道:“你出去吧,我不用人伺候。” “殿下……” “出去!”封珏不耐烦的呵斥了一声,忽然意识到不妥,一股热气从小腹渐渐上升,浑身都跟着灼热起来。 明明是还是阳春三月,不会有这么燥热的天气,封珏看向那碗鸡汤,阴郁的眼神落在如画身上:“你给我下药了?” 如画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连忙解释:“殿下……没有,奴婢不敢,不是奴婢做的!是娘娘的意思!” 如画短短几个字,封珏就明白了,心中有风浪涌过,满地狼藉。 他没有想到自己一向敬重的母亲,会以这种方式逼他就范。 封珏舌尖苦涩不已,强忍下身体的不适,脚步凌乱的冲到门口,却发现房门已经被人从外面锁上,根本打不开。 “开门!” 封珏一脚踹在门上,双眼猩红,带着风雨欲来的沉重,可惜门外没有一个人回应他。 如画身子微颤,却还是极力克制住心里的紧张走了过来,怯怯道:“殿下……您别生气,奴婢会伺候好您的。” 封珏伸手拦在面前,不停地深呼吸,身体越来越烫,脸上也泛起不正常的潮红,但他语气却依旧冰冷:“离我远一点!” 如画咬着下唇,很是挣扎的说道:“殿下,娘娘的意思……是奴婢可以怀上您的孩子,今后您做什么……她都不会阻拦!” 封珏起伏的胸口微微一顿,眸如深潭,仿佛巨大的漩涡,将要把人吸进去一般。 如画看到封珏一时没有动静,便大着胆子贴了上去,柔软的胸口蹭在了他的手臂上,气若幽兰:“殿下,您便听娘娘的话吧……” 封珏浑身僵硬,双手紧紧握拳,难道他真的向太子妃妥协,听她的话留下一个孩子吗? 如画的脸近在咫尺,封珏低头,可以看见她轻颤的眼睫,幽幽芳香扑鼻而来,浑身叫嚣的欲念几乎要掩盖了他仅存的理智。 一双如玉的手臂攀上他的脖子,温热的双唇印在了他的下巴上。 封珏心头一颤,唯一的防线轰然倒塌…… 太子妃夜不能寐,坐立不安的站在窗前等着回话。 芷禾从外面进来,太子妃忙问:“怎么样了?” 芷禾犹豫着说道:“回娘娘,门已经锁上了,殿下踹了门,似乎很生气,但奴婢不敢让人开门。” “那就好,不要管他,一定不能开门!”太子妃点点头,她不能心软,否则就前功尽弃了。 然而还不等她松口气,忽然听见一声尖叫从响彻夜空。 声音是从封珏院子那边传来的,太子妃心中咯噔一声,暗道不妙,果然没一会儿就有宫女匆匆来报:“娘娘,殿、殿下……殿下他受伤了!” “什么?”太子妃大骇,顾不得仪态,跌跌撞撞的出了门。 封珏的院子就在隔壁,转过一条长廊便到了,太子妃过去时,房间门已经打开,如画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小声啜泣。 封珏双目猩红,犹如一块石雕坐在椅子上,胳膊上触目惊心的鲜血染红了雪白的里衣,淌了一地的血,而他的脚边躺着一把沾着鲜血的长剑。 这一幕令太子妃肝胆俱裂,几乎是嘶吼道:“还愣着干什么?请太医啊!” 然而,太子妃话音刚落,就被封珏沙哑着声音打断了:“不必了,母妃让人都退下,儿臣有话和您说。” 太子妃闻言怔了怔,心疼的盯着他的胳膊:“先止血吧,珏儿,你伤得这样严重……” 封珏唇边溢出一抹苦笑:“母妃放心,儿臣死不了,我就是有几句话想和您说。” 作者有话要说:十章之内正文就要完结啦~隔壁新书球球大家关注一波吧 第120章 近在眼前 封珏如此固执,太子妃也无计可施,只是转头目光凌厉的看着如画:“这个贱婢意图谋害皇长孙,来人,拉下去乱棍打死!” 如画脸色苍白,吓得不停磕头:“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奴婢没有……” 身后有太监上来拉扯如画,却被封珏抬手拦住:“跟她没关系,是我自己动的手。” 太子妃表情微变,目光复杂的看向封珏,半晌才温声道:“我不杀她就是了,你先把伤口处理一下,流了这么多血了。” “好。”封珏哑声点头,任由太医折腾,在手臂上包扎了一层纱布,屋子里的狼藉很快处理完,只是还有一股若有似无的血腥味充斥在鼻翼间。 太子妃心头钝痛,有些后悔今日冲动的决定,封珏神色颓然,双目布满血丝,药力因疼痛而消失,整个人都疲倦不已。 太子妃不想承认封珏受伤是自己造成的,硬着口气说道:“珏儿,你躺床上去休息吧,有什么话等明……你这是做什么?” 封珏笔直的跪在地上,郑重其事的磕了三个头:“儿臣不孝,让母妃操心至此,但儿臣可能要辜负母妃的期望了。” -- 章节目录 第211页 “你……”太子妃怔了怔,忽然有不好的预感。 封珏垂首道:“儿臣会进宫向皇祖父说明,无心太孙之位,请皇祖父另择贤能!” 太子妃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一般,想也不想就斥责道:“你在胡说什么!你不当太孙,谁当太孙?” 可封珏不像胡说,反而是无比的严肃,太子妃心里慌了,她多年的坚持似乎要开始崩溃了。 “儿臣愚钝无为,不堪重任,辜负了皇祖父和父王母妃多年的教导。”封珏扯了扯唇角,露出自嘲的笑意:“更何况儿臣有……断袖之癖,我这样的人将来如何做得了太孙,做得了皇帝?如画是无辜的,母妃不要为难她。我深知自己已是无用之人,又何必为了一己之私,再把别人推入火坑,害了她一辈子呢……” 太子妃无力的坐在椅子上,眼中氤氲起浓浓的水雾,凄然道:“你是嫡长孙,当之无愧的储君人选,母妃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你怎么就非要那么固执呢?” 太子妃自认这已经是为了儿子退了一步,即便是封珏有那些不能为人所知的原因,可将来要是有了儿女,成功继承了皇位,后宫女人子嗣一多,就没人会在乎那些过往。 然而,若是他喜欢男人一事宣扬出去,封珏这个皇长孙就彻彻底底的毁了,储君之位也会被别的人抢走,太子妃绝不能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云齐是个聪明的孩子,儿臣会把自己所学,竭尽所能的教给他。他是父皇次子,虽然长在民间,可到底是太子府的二殿下,将来他若是有幸得皇祖父赏识,册封了储君,继位登基过后,母妃依旧还是太后,万丈荣光,母仪天下!” 太子妃脸上的表情僵住,被封珏一席话刺激的动了手,一巴掌甩在他的脸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封珏被打的微微一偏,却紧抿着唇没有说话,他如今成了这般模样,太子妃这么生气也是应该的。 太子妃疾言厉色的说道:“在你眼里,你母妃就是一个满眼只有权势的,只想当太后的人吗?” 封珏不语,太子妃沉声道:“你若是执意如此,盛兰洵就留不得了!” 封珏霍然抬头,神色一变:“母妃……这不关他的事!” 太子妃冷冷道:“你放心,我不会杀他,只是他要知道你一心惦念他,会不会离你远远的!顺安王妃和我说过了,再过几日便会给兰洵定下亲事了,软玉温香在怀,你想他还会不会记得起你。” 那是他多年不曾宣之于口的秘密,尤其在盛兰洵面前,他百般压抑,百般克制,就是怕自己见不得光的心思,会下吓跑他。 可脑海里还有另一个念头,在疯狂的生长,几乎是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得到盛兰洵的看法。 他是喜是悲,是欢是厌。 这个念头一旦滋生,就如星火燎原,覆水难收,无法遏制。 但现在太子妃在气头上,封珏只能强行压抑住那些疯狂的想法。 “再过半月是你皇祖父千秋寿宴,册封和赐婚的圣旨都会再当日颁布,无论你愿不愿意,都不能抗旨不遵。”太子妃强打起精神,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抹去脸上残留的泪水:“这些日子,你好好待在你院子里,也不用再进宫去,我会跟你皇祖父说你生病休养无法进宫请安。” “母妃……” 太子妃充耳不闻,转身便往外走,出了院子直接让人锁了院门,吩咐侍卫守在门口。 听到落锁的声音,封珏怔了怔,踉跄着站起身,外面华灯初上,四周一片静谧,被他不惜自残而强行压抑住的欲念,又窜了上来。 想要见盛兰洵的念头在脑袋里疯狂叫嚣着,手臂上是他刚才为了不迷失理智而受的伤,伤口不浅,还隐隐有血丝冒出来。 封珏干涸的喉咙微微一动,随手换了一套衣袍,便出了房门,悄悄翻过围墙。 太子妃锁门并不能困住封珏,轻而易举的翻出太子府,便直奔顺安王府去。 顺安王府封珏来过无数次,轻车熟路的找到了盛兰洵的屋子,只迟疑了一瞬间,便推门而入。 彼时,盛兰洵正哼着小调,颇有几分闲情逸致的拿着笔在临摹字帖。 忽然传来的响动吓了盛兰洵一跳,一个‘德’字最后一笔歪得老远。 盛小公子正想破口大骂,哪个不长眼的狗东西半夜开他的门,结果看清来人,手里的笔一下子掉在了字帖上。 一晚上的辛苦全部泡汤,盛兰洵心疼的抽了一口气。 他的王羲之,柳公权啊…… 盛兰洵想也不想就朝封珏嚷嚷:“殿下,你看你干的好事,我这可是王羲之真迹,被你给毁了!我不管,你得赔我!” 盛兰洵的想法从来都是与众不同,他不是意外封珏为什么夜班三更跑他家来,而是觉得自己难得兴起装一回文人墨客就这样失败了,真是老天爷都不同意他做个读书人。 封珏烦躁不安的心,忽然就平静下来,听到盛兰洵的话,无声的笑了笑,然后点头:“我书房里有王羲之的真迹,柳公权,颜真卿都有,你若是喜欢,便全都送你了!” 盛兰洵眼前一亮:“当真?” “当真!” 盛兰洵怕封珏反悔似的,连忙就应下了:“那可说好了,我明日便去拿来挂我房间里!” 平白无故得了几幅书画,盛兰洵高兴的不得了,他虽然不懂这些,但到底知道那些书法大家的真迹是价值连城的,将来他落魄街头了,还可以拿去抵押换银子。 -- 章节目录 第212页 封珏自然不知道盛兰洵是这样的想法,此刻他目不转睛的盯着盛兰洵看。 夜色,烛光,都不及他眼中的人夺目。 盛兰洵原本在低头收拾自己的烂摊子,被封珏肆无忌惮的盯着看,他手里的动作都僵硬了。 封珏的眼眸黑沉沉的,带着一簇小小的火苗,盛兰洵被看的有些发毛,小心翼翼的问:“殿、殿下?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封珏咽了一口唾沫,沙哑的声音说道:“你要定亲了?” “别提了……”盛兰洵一屁股坐回椅子上,一脸颓然:“原本我在孝期,不该定亲的。可自从我大哥去了边关,我母亲整日担惊受怕的,就怕他出个什么意外,顺安王府后继无人,所以也顾不得那些体统规矩,逼着我成亲。我没办法啊,我大哥不在,我母亲哭得眼睛都要瞎了,我要是不成亲,她估计就要气死了!” 封珏神色紧绷,薄唇紧抿成一条线,盛兰洵自顾自地说道:“反正迟早要成亲,我也无所谓了,听我母亲安排就是了。” 盛兰洵存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思,他娶谁都是娶,自从红雁姑娘走了,他就心如死灰了,大不了随了顺安王妃意。 封珏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喜欢那个姑娘吗?” 盛兰洵耸肩:“我母亲喜欢就成。话说,殿下你以前不是说你有喜欢的人吗?你还没跟我说过是哪家的千金呢。” 封珏目光灼灼的盯着他,低沉却又无比清晰的吐出一个字:“你!” 盛兰洵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什么?” 封珏脚下一动,走到盛兰洵面前,两人隔着一张书桌的距离,封珏的双手撑在桌上,垂眸看着盛兰洵,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喜欢的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盛兰洵蓦然睁大了眼,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后腰硌在椅背上,带动了椅子发出刺耳的声音。 “你、你你说什么……”盛兰洵发现自己结巴的说不出话来了,心里惊涛骇浪,脑子都成了一团浆糊。 隐藏在心里许多年的秘密,忽然毫无保留的说出口,封珏觉得整个人都轻松起来,他知道盛兰洵听懂了自己的话。 人一旦把难以启齿的秘密吐露出来,后面的话就能毫无压力的说出口。 “我以前不愿说,只是怕吓到你,让你觉得我是个怪物,不再和我亲近。”封珏自嘲一笑,眼中有淡淡的悲凉:“我这一生循规蹈矩,从未出过任何差错,在旁人眼里是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长孙殿下。他们深知君臣有别,没人愿意与我多说话……除了你!” 盛兰洵是唯一一个不在意他身份,愿意带他偷偷溜出宫游玩的人。 第121章 下场 盛兰洵张了张嘴,许多的话压抑在喉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主要是封珏说的话,太过震撼,他心里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 良久,盛兰洵才狠狠地咽了咽:“可你永远是长孙殿下。”将来名正言顺要继承皇位的人。 “皇长孙只有我一个,太孙,太子却不是非我不可。” 盛兰洵时常转不过弯来,这会儿却立马明白了封珏的意思,想也不想就说道:“你疯了?那是皇位啊!你能拱手让人吗?” “我大概真的是疯了。”封珏苦笑一声,微微垂下眼帘,声音透着一丝无奈:“我从来都不想做什么皇帝,谨言慎行的日子,实在是过得太久了。” 盛兰洵无话可说,被封珏开始那番话冲击的回不过神。 封珏抬起头,目光灼灼的看着他,昏暗的烛光下,映着他双眸里跳动的火苗:“我吓着你了吧……是不是在你眼里我格外的恶心无耻?” “不是,我……”盛兰洵原本坐在椅子上,被封珏这般看着,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恨我,讨厌我都好,毕竟我们之间也没什么相干。只是这些话我想说很久了,就说这一回,往后我再不会来纠缠你!”封珏眼角微红,自嘲的笑了笑,直起身子往后退了退:“很晚了,你早些休息,我走了。” 盛兰洵瞥见他衣袖上的一抹殷红,脱口而出:“等等……” “你衣服上怎么有血迹?” 封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臂,他伤得不轻,出门时还换衣裳,刚刚手臂撑在桌上用了力,导致伤口又开始流血了。 封珏想起太子妃说的那些话,心中一沉,淡淡道:“我没事,你睡觉吧,我走了。” “殿下……”盛兰洵忍不住喊了一声,但封珏只是顿了顿脚步,头也没回就走了。 盛兰洵心头涌上一股难以言说的感觉,仿佛有什么东西悄然而至,却又无迹可寻。 陆清竹受了惊吓,被封景澜勒令躺在床上休养,一步不能出府。 四月初六是殿试放榜的日子,陆清竹心里惦记了许久,颇有几分坐立难安。 但封景澜不允许她出门,自己亲自守在屋子里,硬是逼得她无法离开。 封景澜坐在窗下翻阅着一本兵书,陆清竹百无聊赖的在软榻上翻来覆去。 一头黑发没有任何发饰,有些凌乱的铺满了床榻,几缕青丝不安分的滑下床,随着她翻身的轻轻摆动。 四月的天气已经很暖和了,陆清竹穿着薄薄的夏衫,鲜艳的肚兜在胸口若隐若现,春光乍泄。早晨起来时,陆清竹也没梳妆打扮,外面阳光灿烂,衬得她面颊如粉,娇俏无双。 -- 章节目录 第213页 封景澜从书上移开眼,不经意的瞥了她一眼,却被眼前的一幕晃的鼻尖一热。 喉结上下一动,封景澜有些艰难的开了口:“阿竹,你好好躺着,别乱动。” 陆清竹翻了个身,面对着封景澜,手掌撑着头,眼眸微动,媚眼如丝:“王爷,你过来!” 封景澜扬了扬眉:“做什么?” 他虽然问着,可还是依言放下书,走到软榻前。 纤纤玉手伸过来,把他往榻上一带,一时没有防备,封景澜倒在了陆清竹胸口上。 柔软的触感从胸膛处传来,封景澜眸色一沉,陆清竹已经用手挽住了他的脖子:“王爷,我们生个孩子吧。” 封景澜还没到意乱情迷的地步,听着这话,轻哼了一声:“前提呢?” 陆清竹笑眯眯的:“前提是王爷让我去瞧瞧大哥放榜!” 封景澜蹙眉:“我不是说过,已经让人去贡院看了吗,得知结果立马回来告诉你!” “可是人家想亲自出门呀……”陆清竹可怜兮兮的望着封景澜,可惜后者不为所动,淡淡摇头:“不行!” 然后无动于衷的站起身,还颇为君子的抚平被陆清竹弄皱的衣袍。 陆清竹腹诽了一阵,还没说什么,外面明珠就敲门进来,声音透着掩饰不住的兴奋:“小姐,大少爷中了!殿试第三名,探花郎!这会儿圣旨已经在路上了。” 陆清竹激动的从床上跳起来,惊喜不已:“真的吗?太好了,我得去恭喜大哥了!” 说着便招呼明珠过来帮自己更衣梳妆,封景澜掀了掀眼皮,无奈的叹了一声气。 他果然还是比不过陆长筠重要。 陆清竹很快打扮好,出门时看着封景澜目光幽怨的看着自己:“王爷要一起吗?” 封景澜脸色好转,欣然一笑:“行吧!” 陆清竹莞尔,对封景澜勉强的回答无言以对,口是心非的男人,总还是要哄着的。 两人乘了马车,快要到陆家时,封景澜有些严肃的说道:“待会儿跟你大哥说了话,去看看陆清荷,你要狠不下心就让我来。” 陆清竹心头一颤,哪里不明白封景澜的意思,只是怎么处置陆清荷,她还没有想清楚。 要她亲手杀了自己的姐姐,陆清竹自认还是做不到的,但陆清荷在,她又想起自己被她为难,次次死里逃生,难免又不甘心。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她以前同情陆清荷没了未婚夫,形单影只。却不想她变本加厉,做出这么心狠手辣的事。 陆清竹心里权衡利弊,还是打算在今日和陆清荷有个了断了。 到了陆家,恰巧宫里宣旨的太监也来了,陆长筠殿试第三,一甲探花郎,暂在国子监任职,正好是接替的盛兰洵当初的主事一位。 陆清竹打心眼里替陆长筠高兴,等宫里的人一走,便迫不及待的拉着陆长筠道喜。 陆通现在虽然高兴儿子争气,想着要嘱咐他几句,但陆清竹要和陆长筠聊天,他就不好去插嘴了,这边还有女婿要接待,便任由他们去了。 “岳父大人怎么处置的陆清荷?”封景澜也不拐弯抹角了,开门见山的就问陆通。 忽然被问及这个问题,陆通脸上的笑容都僵住了,半晌才带着愧疚说道:“那个孽障犯下大错,自是不敢轻饶,现下关在了房间闭门思过,所以还请王爷明示,要怎么处置她。” 其实陆通心里是恨不得和陆清荷断绝父女关系,扔出陆家自生自灭来着,可万氏心软,舍不得女儿吃苦,跪在他面前求了许久,他才有点动容,最后只将陆清荷关了起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如今封景澜上门,他也是早有预料的,他的恻隐之心,并不能动摇封景澜的决定。 陆清荷做出那般丧尽天良的事,有今日的结果,也是罪有应得,他没有权利替陆清荷辩解。 封景澜轻飘飘的说道:“看阿竹怎么办吧!我都听她的。” 陆清竹和陆长筠一路往后宅去,到了如梦居外面,方才的喜悦荡然无存,心里沉甸甸的,仿佛塞进一块石头。 陆长筠拍拍陆清竹的肩膀,温声道:“是她对不住你,若是叫我处置,定然让她后悔终生!” 陆清竹抿了抿红唇,轻轻点头:“我明白,只是没想到我们之间会到今时今日的地步。” 陆清荷从前不待见她,是因为她一无所有,不能构成威胁。清高,骄傲,是陆清荷从来都没变过的姿态,至少在她这个庶妹面前是这样。 陆清荷大概是什么时候变得面目全非,陆清竹也记不清了,只知道一向高高在上的人,时不时对自己露出敌意。 陆清竹自问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陆清荷的事,做错事的人是陆清荷,她没有什么好迟疑的。 陆清竹深吸了一口气,和陆长筠抬脚走了进去。 陆清荷一直紧闭的闺房,此刻开了门,有两个婢女守在门口,想来是知道陆清竹要来,她们也没有什么惊讶的,只是恭恭敬敬的行了礼,然后便退到远处。 陆长筠这才说,是陆通担心陆清荷跑出去,才安排的人在这里守着,云霞是陆清荷的贴身侍女,帮她干了不少坏事,已经杖毙了。 陆清竹颔首,眉眼平静的跨了进去,一眼便看到陆清荷拿着剪刀修剪着花瓶里的海棠花。 -- 章节目录 第214页 陆清竹微微一怔,才注意到陆清荷今日竟是盛装打扮了一番,一身鹅黄色的广袖散花如意云烟裙,挽着高高的发髻,珠钗步摇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尖尖的下巴扬起优美的弧度。 一瞬间,陆清竹仿佛看到很久以前,才与庞卫定亲之时,眼角眉梢都是光彩的陆清荷。 自从庞卫意外去世以来,陆清荷一蹶不振,日渐消瘦,弱不禁风的模样让人看着都心惊肉跳。 今日陆清荷打扮的如此隆重,陆清竹心里还惊了一下,目光落在她握着剪刀的手上。 陆清荷似是注意到她视线,嘲弄一笑,随手把手里的剪刀往桌上一扔,转过身来看着她:“你放心吧,我没那么蠢要在这里动手!” 陆清竹不语,陆长筠却担心陆清荷会发疯,始终盯着她的动静。 陆清荷不以为然,自己拿着插着海棠花的花瓶,摆放在窗前的案桌上。 “瞧这海棠花红艳艳的开得多好看,我出不了门,方才让她们帮我去花园剪来的,我已经许久没有看到开得这么好看的花了……”陆清荷眼眸里有暗光浮动,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往事一般,也不管陆清竹和陆长筠,自言自语的说了起来。 “记得上次看见海棠花时,是在庞卫家里,他家的海棠花才真是开得好,他知道我喜欢海棠,离开京城时,还特意在自己院子里种了好几株,他说等将来我们成了亲,我便随时能看见了。”陆清荷此时的眼神格外温柔,唇边扬起了缱绻的笑容,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下,竟是比那灼灼的海棠花还要耀眼。 “可天意弄人,还不等我嫁给他,他就离我而去了,我亲眼看到他咽下最后一口气,满身的鲜血,比这海棠花还要红。”陆清荷情绪忽然激动起来,一手将桌上的花瓶挥在了地上。 陆清竹没料到陆清荷会有这个动作,被花瓶破碎声音的吓了一跳,陆长筠下意识把她护在身后。 艳丽的海棠花被花瓶碎片压着,养花的水洒了一地,陆清荷抱着头缓缓蹲下身,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的不肯掉下来:“可我现在不喜欢海棠花了,庞卫不在了,我不喜欢了……” 陆清荷的情绪有些激动,语无伦次的念叨着,透着浓浓的绝望。 陆清竹听陆长筠提过,如梦居的丫鬟说,陆清荷这些日子的情绪一直不稳,暴躁易怒,又时常大吵大闹,痛哭流涕。 下人们私下里传言,大小姐这是失心疯的症状,好好的一个美人,走到这步田地,实在令人唏嘘。 陆清竹只觉得这样的陆清荷可怜又可恨,自己得不到的东西,便要想法设法的毁掉,有今日下场,完全是她自作自受 “人死不能复生,你节哀吧!”陆清竹这么说,只是同情庞卫英年早逝,庞家白发人送黑发人。 陆清荷站起身,冷冷的看着陆清竹,眼角微红,还有泪水挂在脸上:“收起你那套,用不着你假惺惺的来安慰我!我成了这个样子,你现在可以随意的把我踩在脚下践踏,是不是高兴了,是不是得意了?” “我不是安慰你,我只是可怜你,鬼迷心窍,胡作非为,把自己陷入绝境。”如今彻底撕破脸皮,陆清竹也没什么好忌讳的:“你说是我把你害成这样,可你仔细想想,到底是谁不放过谁?这些都是你自找的!我不知道我有哪里让你觉得厌恶,你拥有的,我从未嫉妒过,我拥有的,都是我名正言顺得来的!你口口声声说恨我,不过是觉得你已经比不上我,怕我抢走你身为陆家嫡长女的风头!” “不是的,不是的……”陆清荷痛苦的捂着脑袋,忽然尖叫了一声,瘫坐在地上瑟瑟发抖,两行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很快就花了精致的妆容。 “我什么都没了……都谁觉得我是累赘,我是扫把星,即便我现在死了,也没人会在意我的死活。”陆清荷又哭又笑,无尽凄凉。 陆清竹无声的叹息:“我会和父亲说,送你到外面的庄子上,今后你好自为之吧。” 陆清竹依旧还是狠不下心,像封景澜说的那般要了陆清荷的性命。 一来是她没有那么果决勇敢,二来当是为了小时候时常照顾自己的庞卫,一点面子。 高傲如陆清荷,去了田庄才是生不如死,高高在上的陆家大小姐跌落尘埃,从此在京城名流世家里销声匿迹。 “好自为之……”陆清荷低喃着这句话,唇边的笑容愈发苦涩,陆清竹不再停留,转身和陆长筠出了如梦居。 陆清荷盯着满地的狼藉,鲜艳的海棠花已经破败不复明媚,滚滚的泪水再也止不住的往下掉,陆清竹和陆长筠远去的身影越来越模糊。 门口的站着的婢女不敢上前收拾,只能替她关上了门,屋子里一下子暗了下来,连同她的整个世界一同覆灭。 案桌上的剪刀泛着冰冷的光芒,陆清荷微微眯了眯眼,才睁眼时,眸中一片死寂,再无波澜起伏。 她跌跌撞撞的起身,颤抖着手拿过那把剪刀,低头望着自己白皙纤细的手腕,蓦地一笑。 “该结束了……” “庞卫,等着我……”陆清荷闭上眼,在手腕用力一划,顿时血流如注,滚烫的鲜血滴在地板上,落在了海棠花上。 残花被鲜血滋润,再一次妖娆耀眼起来,绚烂多彩,比在枝头还要夺目。 眼前是一片艳丽的红,陆清荷站在院子里,庞卫指了指院子里含苞待放的海棠花,她粲然一笑,眼中有此生最亮的光。 -- 章节目录 第215页 陆清竹见过陆清荷后,心里颇不平静,没有在陆家多待,便和陆通告了辞离开。 坐在马车上,封景澜握住了她的手,无声的安慰着。 陆清竹摇了摇头,微微一笑:“我没事,你别担心。” 封景澜把陆清竹拥入怀中:“心软了?” 陆清竹脸埋在他胸口,瓮声瓮气的说:“也不是,只是觉得杀人并不能解决一切,我不想让自己因为仇恨,变得面目全非。这样,我不是和陆清荷也没什么区别了?” 封景澜也并不意外陆清竹的决定,甚至是能够猜到她的做法,心里很满意:“我的阿竹,永远是最善良的!” 杀一个人很容易,可要保持初心,让自己不被仇恨蒙蔽双眼,才是最重要的。 陆清竹毕竟还要和陆家往来,陆清荷若是死了,陆家人难免会新生路芥蒂。 虽然封景澜并不觉得陆家这样的娘家,会对陆清竹有什么好处,但那些毕竟是她血脉相连的亲人,不可能无动于衷断绝关系再不往来。 马车才到九王府门口,陆清竹还没进门,忽然就有陆家的小厮追了过来,气喘吁吁的说道:“大小姐她……自尽了!” 陆清竹脚步一顿,有些难以置信:“自尽?” “大小姐割腕自尽,流了一屋子的血,丫鬟进去收拾才看到,但已经来不及了……” 陆清竹心里惊涛骇浪,久久难以平静,她实在没有料到,陆清荷会以这样决绝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 后来转念一想,陆清竹又想通了,陆清荷是何等骄傲的人,她怎么会放下尊严面子选择去田庄。 自尽,说起来震惊,可到底才是陆清荷肯选择的方式。 封景澜偏头看了陆清竹一眼,问道:“要回去看看吗?” “不了。”陆清竹摇了摇头,让那小厮回去复命,转身进了王府。 尘归尘,土归土,人死如灯灭,再没什么好计较的了! 第122章 另择贤能 发生这件事,陆清竹吃饭的胃口都不曾有,草草吃了几口,夜里早早的就躺下了。 封景澜沐浴完,见陆清竹躺在床上,望着头顶绣着鸳鸯戏水的纱帐发呆,不禁叹了一声气。 吩咐明珠准备了几叠开胃的小菜和清粥送来,亲自端到桌上,过去拉着陆清竹起来,柔声细语道:“饿了吗,起来喝点粥吧,厨房刚熬的。” 陆清竹的珠钗都卸下了,满头青丝松松垮垮的挽在脑后,任由封景澜拉着坐起来,轻轻叹了一声气:“我不饿。” 封景澜动了动唇,瞥见陆清竹有些黯然的眼睛,又把那些话咽了回去,坐在床边,伸手替她整理好凌乱的头发,温声道:“都结束了,她既然自己选择了这个结果,也不用我们再动手了!” 陆清竹深吸了一口气:“只是觉得突然而已。” “没什么好计较的,人都没了,前尘往事一笔勾销,你该释怀才是。”封景澜笑了笑,盛了半碗粥拿了勺子舀起来凑到陆清竹嘴边:“别再胡思乱想,跟自己过不去了!” 陆清竹愣了愣,无所适从的吞下封景澜喂来的粥,然后连忙接过封景澜手里的碗:“我自己来吧!” 封景澜眸光微动,点了点头。 闻名遐迩的美人,陆家大小姐,十七岁这年因病离世,香消玉殒。 白发人不能送黑发人,陆清荷的身后事,只是简单的办了一下就出殡了。 陆清竹没有回陆家去,只是派明珠上门问候了几句,代替她给陆清荷上了一炷香。 陆清荷是什么原因死亡,陆家的人很清楚,陆通心里虽然惋惜,可到底不敢在陆清竹面前多说什么。 外面的传言最多的也是说,陆清荷思念故去的未婚夫,久病不愈才会去世。 陆清荷的名节好歹是保住了,没有流出什么闲言碎语,这让陆通重重的松了口气。 四月是皇上的千秋寿辰,因为近来两年龙体欠安,皇后想着要大操大办一番,当是冲冲喜。 一众皇亲国戚,是有资格进后宫,得皇上皇后召见的。 大宴开始前,皇上皇后在未央宫和太子一家说话。 云齐刚过了十岁的生辰,到太子府后,身量窜的很快,已经到了封珏的胸口。 兄弟俩虽不是一母所生,可渐渐的有了相似的地方,封珏是皇长孙,自幼学习宫中的礼仪规矩,一举一动都透着天家皇孙应有的尊贵和风范。 云齐时常在封珏身边,耳濡目染,加上兄长刻意的培养,不再一如才来时的胆小怯懦。 连太子妃都惊诧云齐的进步,后来才知道是封珏私下里教的,不仅如此,还把朝堂上的关系利弊分析给云齐听。 太子妃心中大骇,隐隐猜到了封珏的目的,然而自从她安排如画伺候封珏过后,儿子对她这个母亲的态度就隐隐变了,冷淡疏离,连话都不肯与她多说。 太子妃痛心疾首,却只能忍受住,看着皇上皇后亲热的对云齐嘘寒问暖,太子妃心中微微一沉。 册封的圣旨,今日就要宣布了,封珏再不愿,也不能抗旨不遵。 恰巧这时,门口有宫人进来禀告顺安王妃和盛小公子来请安了。 太子妃霍然色变,忍不住的看了封珏一眼,果然见他下意识的就往门口看去,眼中有一闪而过的光。 殿中没有人注意到封珏的异常,即便是看出他的变化,也不会猜到是什么原因。 -- 章节目录 第216页 盛兰洵跟在顺安王妃身边,一前一后的进了大殿,行礼问安过后,皇后赐座让顺安王妃落座,盛兰洵是晚辈,平身之后便站在了一边。 原本他往前两步,就可以站在封珏身边,脚伸出去却忽然改变了方向,站在了云齐旁边。 封珏眼帘微垂,不动声色的侧目看了他一眼,眼神晦涩不明。 皇后看了看盛兰洵,笑眯眯的与顺安王妃说道:“我瞧兰洵近来瘦了许多,可是想着要娶妻了激动的?” 盛兰洵一听这话,就有些心虚的低下头,皇后只当他是害羞,顺安王妃却知道这个儿子并不让人省心。 为了给他定亲,她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奈何盛兰洵一直都不冷不热的,说起亲事没一点该有的高兴和激动。 顺安王妃心里还纳闷,盛兰洵是不是有中意的女子了,然而他就只说了一句‘随便’,便对自己的亲事置之不理了。 顺安王妃一心盼着盛兰洵赶紧成亲,顾不得他愿不愿意,魏家是书香世家,难得人家不计较盛兰洵在孝期,同意这个时候定亲。 昨日顺安王妃便领着盛兰洵亲自上门去拜访,两家说和一阵,魏家人对盛兰洵也颇为满意,不日顺安王妃便打算差人去提亲了。 原本皇后是想做主赐婚的,但考虑到顺安王府如今不便张扬喜事便作罢了,如今私下里没有外人,才提了一嘴。 “承蒙魏家不嫌弃我们,已是万幸,兰洵这小子是该惜福才是。” 皇后赞同的点点头,闲话了几句,又有命妇女眷前来觐见,大殿里人一多,盛兰洵就给挤到了角落里。 封珏被太子妃强行拉着和英国公府女眷说话,盛兰洵偷偷摸摸往那边看了一眼,正巧封珏也转过头来,四目相对,颇有几分微妙的眼神。 盛兰洵呼吸一窒,寻了个空档就出了未央宫,几乎是落荒而逃的往外走,才出未央宫就险些撞上了迎面而来的人。 好在封景澜反应的及时,往旁边一闪,盛兰洵也下意识的往一边躲,结果脚下没停住,撞在了柱子上,脑袋顿时磕了一个包。 盛兰洵‘嘶’了一声,捂着额头直哀嚎:“哎哟,疼死我了……” 封景澜和陆清竹这个时辰刚进宫,正要进殿去觐见皇上皇后,没曾想盛兰洵这个傻子不看路,急急忙忙的撞上来了。 封景澜嫌弃的看着他:“你怎么大惊小怪的,后面有野兽追你吗?” 盛兰洵摸了摸额头上凸起的包,心道要完了,他的形象要完了,今日不会一直这样顶着一个包吧? 丢脸丢大发了! 盛兰洵垂头丧气的摇摇头:“没有,就是觉得人多闷,出来透透气!” 陆清竹掩袖偷笑,封景澜哭笑不得,无奈道:“走吧,找个地方把你脑袋给处理一下。” 盛兰洵眉一挑,惊讶道:“啊?你们不先进去吗?” 封景澜看他头上那个无所遁形的红彤彤的大包,实在于心不忍,很好心的说道:“没事,你的伤要紧。” 封景澜在未央宫后面找了一处偏殿,让人去御膳房拿两颗鸡蛋来,盛兰洵照了照镜子,顿时脸垮了下来。 额头偏左一点,有一个比鸡蛋小不了多少的大包,刚才还是红的,这会儿皮肤都青紫一片,那个光亮的包尤为耀眼:“我这……我这不会毁容吧?我的绝世容颜啊!” 盛兰洵欲哭无泪,要不是封景澜和陆清竹在这儿,他估计就要躺地上哭一场了。 封景澜忍着嘲笑他的冲动,微笑道:“没关系,一会儿就好了,男人不必太在意自己的容貌!” “你好看你当然这样说!”盛兰洵幽怨的盯着封景澜那副好看的人神共愤的皮囊,想象着有朝一日要是被一个嫉妒他容貌的人,拿着刀给划了两下…… 门口有脚步声响起,打断了盛兰洵不切实际的想象,他原本还在照镜子,一人拿着两个鸡蛋递过来,他下意识的接过,顺口道:“多谢!” 盛兰洵拿着鸡蛋在头上滚了滚,眼角余光透过铜镜看到身后站着的人,手里的鸡蛋顿时一滑,落在地上‘啪嗒’摔碎了。 “殿、殿下?” 看着这一幕,陆清竹瞬间眼前一亮,拉着封景澜看热闹。 封景澜莞尔,然后便听陆清竹有些兴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完了,长孙殿下来了。” 封景澜摸摸鼻尖,不明白看两个男人在一起,他的王妃在激动什么。 “我听宫人说你撞伤了。”封珏不紧不慢的拿起另一个滚烫的鸡蛋,裹在帕子里,往盛兰洵脑袋上敷去。 盛兰洵往后躲了躲,有些尴尬的说道:“我自己来吧……” 说着,作势要去拿鸡蛋,却被封珏移开手。 封珏一手拿着鸡蛋,一手把他的头往后按了按,动作粗鲁,可给盛兰洵热敷伤口的时候,到底没使劲。 “殿下……”盛兰洵满肚子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又被封珏打断了:“我知道你想躲着我,可我见不得你受伤。” 盛兰洵的脸‘腾’的一下红了,甚是局促的看了看一直旁观的陆清竹和封景澜,还怕他们误会了似的,连忙解释:“王爷你们别误会,是、是殿下好心……” 封珏头也不抬的说道:“你不用解释,九皇叔和皇婶都知道。” 从前没有戳破窗户纸,顾忌的太多,他便把所有心思隐藏在心里。 -- 章节目录 第217页 可从今以后,他想为自己活着,天高海阔,自由的活着,不止是因为盛兰洵。 盛兰洵这下不淡定了,险些从椅子上摔下去,虽然他问心无愧,对封珏没有什么非分之想,但让封珏堂而皇之的承认了自己有龙阳之癖,盛兰洵多少觉得尴尬。 尤其封景澜和陆清竹还早就知道封珏的心思,眼下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盛兰洵觉得很奇怪,他对封珏分明没有那些意思,可面对封景澜他们探究微妙的目光,总有几分心虚。 好在封景澜没在这个时候多说什么,沉默的看着封珏帮盛兰洵敷额头上的包。 等他伤势渐好,封珏才一言不发的放下鸡蛋,转身出门往正殿去。 恰好这时成平公主来找陆清竹,姑嫂俩兴致勃勃的去游御花园。 盛兰洵还在敷药膏,刚刚封珏又说了那些话,他心里还没平静下来,只有封景澜紧随其后,跟着封珏出了偏殿:“珏儿你等等。” 封珏转过头来:“皇叔?” 天子寿宴,自是极为隆重,宴席在挽月殿举行,皇后只在未央宫接见命妇女眷。 来来往往的宫人捧着各色的礼物,跟随着宾客鱼贯而入,封景澜和封珏并肩而走,刻意压低了声音:“方才的事,许多人看见了,迟早会传到你母妃耳朵里,你这样做,她定然不会高兴的。” 封珏面沉如水,半晌才苦笑了一声:“我上回已经跟我母妃说了实话,她不死心,给我下了催情的药,安排了一个宫女来伺候我。” 封景澜微微挑眉:“有这事?” 封珏无奈道:“我母妃也是走投无路了吧,可能是我的态度太过强硬,才让她迫不及待想要我娶顾家小姐进门。” 封景澜自然是知道今日要宣布赐婚的赐婚,还有册封太孙的旨意,也会一同公之于众,双喜临门。 但封珏这个主角却…… “你想好了吗珏儿,现在摆在你面前的有两条路。”封景澜难得会在封珏面前摆出长辈的架子,即便是这样的关头,他也只是温和的替他分析利弊:“一是按照你母妃安排的那样,成婚生子,继承储君之位,将来登基为帝,君临天下。二是放弃你应有的一切,说明你不想当太孙的原因,然后坦然接受旁人的指责、诘问,甚至是嘲讽,从天之骄子,沦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封珏岁数不大,可自幼长在宫里的人,早就学会了许多识人辨事的能力,心智也比同龄的人稳重成熟。 正是因为如此不同的身份,他所考虑的也要复杂许多,封景澜明白封珏心中所想,劝说的话说过一次,他便不愿再说第二次,他相信封珏可以做出正确的选择。 “皇叔,你知道的,我志不在此!不管是如画,还是顾家小姐,亦或是别的女子,都该都更好的将来,而不是为了嫁给我,跳入火坑,毁了自己的一生。” 封景澜往后看了一眼,低声问:“为了他?” 封珏顺着封景澜的目光看过去,眸中光芒闪动,然后收回视线,面无表情的说:“是,也不全是。” 封珏话已至此,封景澜哑口无言,不再多问了,无声吐出一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皇叔明白了,你做决定吧,我都支持你!” 夏季渐至,天边渐暗,沉闷而燥热,树梢微微摆动,山雨欲来风满楼。 未央宫前,有小太监利索的提前铺好防滑的地毯,屋子里人多,有些闷热。 封景澜和封珏一前一后进去,殿中所有人的目光便一致看过来。 封景澜一身锦衣华服,气质卓然,翩若惊鸿,一副极佳的皮囊自然而然的就吸引了旁人的视线。看表面虽是温和淡然,但只有少数人知道,他惊为天人的容貌之下,隐藏了一颗令人胆寒的心。 不费吹灰之力,轻而易举扳倒六王爷的人,没有人敢随意招惹,哪怕他至始至终都是翩翩公子的模样。 如此相比,皇长孙似乎更加受欢迎了,他也是出类拔萃的少年俊杰,相貌堂堂,仪表非凡,殿中许多来觐见的女眷见到他都是眼前一亮。 从前提及封景澜,许多闺阁女子还能含羞带怯的望上几眼,自从他成亲过后,便打消那些念头。 九王爷九王妃出双入对,恩爱有加,从封景澜当初死皮赖脸追求佳人芳心的时候,朝中一些官员们便明白,想要把自家女儿送进九王府做个侧妃的算盘就落空了。 封景澜这个人,性格怪异,行事出乎意料,实属朝中十余年来的一大传奇。 明知九王爷不是好惹的,一些精明的官员们,就改变了风向,转往皇长孙身上。 皇上年迈多病,虽道天子万岁,可大家心知肚明,当今天子已经是风烛残年,熬不过多久了。 将来太子登基,皇长孙身为嫡长子,自然就是下一任的皇帝,王爷侧妃和储君侧妃则完全不同。 封珏将来登基,他的正妻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侧妃自然也是位列九嫔四妃的后宫妃嫔,损失有朝一日再诞下子嗣,地位更是水涨船高,皇后之下的贵妃之位更是唾手可得。 那可真真才是光宗耀祖,扬眉吐气! 英国公府的女眷在,众人心中盘算着,却到底没表现在脸上,只是时不时地往顾惜茗身上瞟去。 顾惜茗从一进未央宫,就被别人虎视眈眈的打量着,颇有几分坐立难安,心里膈应得很,又不好发火。 -- 章节目录 第218页 顾大夫人偷偷拽了拽她的手,示意她冷静,顾惜茗低下头,不情不愿的站在母亲身后,哪怕封珏进来,她也不曾多看一眼。 倒是顾大夫人一见皇长孙惊喜不已,小声对顾惜茗说:“长孙殿下来了,你快去请安问礼。” 顾惜茗绞着衣带上的丝绦,兴致缺缺的摇头:“我才不去呢,别人都没去,我上赶着出风头做什么,白白让人看笑话。” “你……”顾大夫人气结,偏偏顾惜茗说的也有道理,她原本想着今日过后这婚事就定下,顾惜茗过去打个招呼也无可厚非,但此时殿中人多,暗中觊觎皇长孙妃位置的人不知有多少。 顾惜茗贸然去和封珏说话,难免落人口实,让人觉得她不够端庄娴静,如此一想便只好作罢了。 太子妃从封珏刚才无缘无故离开开始,脸色就不太好,好在皇上皇后没有问具体的原因,等封珏身边没人,才低声说道:“你做什么去了?今日可是你的大日子,你给我谨言慎行,千万不能差错让你皇祖父生气!” 封珏无声苦笑,声音有些沙哑,透着一股不易察觉的疲惫:“可我大概要让母妃失望了……” 太子妃大惊失色:“你说什么?” 还不等她仔细问,皇后已经开口让众宾客往挽月殿去,皇上大病初愈,可眉眼间已经有了疲态,需要稍作休息。 众人自然不敢多留,赶紧的退出未央宫,殿中很快只剩帝后,太子一家,封景澜和刚游御花园回来的陆清竹成平公主。 太子搀扶皇上到后殿去,才从椅子上起来,封珏就掀了衣袍跪在了地上,目光沉沉,面色凝重:“皇祖父留步,孙儿有话要说。” 太子妃忽然明白封珏要做什么了,顾不得仪态,匆匆过去要拉他起来:“珏儿,赶紧起来,宴席要开始了,有什么话晚些时候再说!” 封珏恍若未闻,依旧笔挺的跪在地上,皇上疑惑不已,问:“怎么了珏儿,如此郑重,可是发生什么大事了?” 太子也是一脸的狐疑,只有陆清竹心中一惊,轻轻拉了拉封景澜的衣袖,眼中是难以置信的震惊。 封景澜将她的手握住捏了捏,然后点了点头。 陆清竹面色微变,没想到竟真是她想的那般。 封珏要拒绝册封太孙和赐婚了? “孙儿德行有亏,不堪重任,请皇祖父收回册封太孙的旨意。” 封珏‘德行有亏’几字让皇上皱了皱眉,有些不悦的说道:“你说什么呢?” 封珏跪在地上,岿然不动,眼中隐隐透着坚决:“孙儿自知皇祖父多年来的栽培,心中感念皇祖父隆恩,只是孙儿有负皇祖父皇祖母和父王母妃多年的教导,无力为皇室开枝散叶,传承子嗣,是为罪人,不堪继承大统,万望皇祖父恕罪,另择贤能!” 皇后脸色微白,率先反应过来,低声斥责道:“珏儿,你糊涂了吗?你都说些什么话!” 皇上登基四十余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封珏忽然说出这些话,他也只是讶然了一瞬间便冷静下来,坐回椅子上打量着跪在地上,他向来就疼爱怜惜的长孙。 “为什么不愿意?”皇上声音平静,依旧还是温和的,封珏听在耳朵里,竟是觉得有些羞于启齿。 但封珏很清晰的明白,自己枉费皇祖父多年的悉心教导,已是不孝,若是再有隐瞒,害了别人的一生更是不义。他自己受些苦无所谓,再牵连了无辜之人,一辈子都良心难安。 更何况,眼前这条路,并不是他想走的。 即便自己将来所选择的路途布满荆棘,也不会后悔。 这一生随心所欲的事,实在太少了,唯有今日,他想真正的为自己选择一次。 “孙儿……不喜欢女子……” “什么?”太子惊呼一声,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略一偏头,已经见太子妃捂住了嘴,眼角微红,眼中有沉重的伤痛。 太子心中顿时一沉,很快就反应过来,封珏到底说了怎样的秘密。 犹如晴天霹雳一般,皇后登时惊的倒吸一口冷气,难以置信的看着封珏:“你、你……你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存稿有限,晚上再更新一章吧!关注围脖的小可爱大概都知道阿晋这段时间的事,作者身上的羊毛都被薅完了,实在太丧了。 第123章 回天乏术 封珏垂下眼帘,双手撑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孙儿自知罪孽深重,有负皇恩浩荡,太孙之位不应该是由断袖之癖的皇孙继承,孙儿愿意远离朝堂,把太孙之位拱手相让,还请皇祖父皇祖母成全!” 一声惊雷乍然响起,接着,大雨倾盆而至,噼里啪啦的打在屋顶,殿中的气氛,也随之凝重起来。 皇上浑浊的双眼中,有着各种复杂的情绪,苍老的手指颤巍巍的指着封珏:“你……” 然而才吐出一个字,皇上就气的胸口不停地起伏,脸涨的通红,摇摇晃晃的撑着扶手站起身,悲痛道:“珏儿,你这是在逼朕吗?” “孙儿不敢!”封珏又是重重的磕了一个头:“请皇祖父收回成命!” “好好好……”皇上身形有些摇晃,连说了三个好字,太子连忙扶着皇上,怒斥道:“封珏!你胡言乱语什么?还不赶紧给你皇祖父请罪……” 太子话还没说完,手中一沉,皇上竟是无力的坠下去,一口鲜血从嘴里喷出,染红了明黄的龙袍,随即便阖上眼皮昏迷过去。 -- 章节目录 第219页 “皇上!” “父皇!” 变故在一瞬间,惊住了在场所有人,太子和成平公主离皇上最近,堪堪扶住他坐回椅子,封景澜眸光一沉,扬声吩咐宫人:“快去请太医,快!” 未央宫顿时鸡飞狗跳,封景澜大步流星过去,将皇上抱起来往后面寝殿去,这一抱感受到手上轻飘飘的重量,才蓦然心惊。 皇上形容枯槁,这几年断断续续的大病小病,已经掏空了身体,即便太医院无数的药材和补品将养着,龙袍下骨瘦如柴,已是垂垂老矣,风中残烛了。 封珏猛地抬头,面露震惊,余光忽然瞥见地上的几滴鲜血,眼睛被刺痛了一般:“皇祖父……” 太子勃然大怒,恶狠狠的怒骂道:“你这个逆子,给我跪在这里好好反省!不许起来!” 殿中的人一应涌进了后面的寝殿,封珏呆愣的跪在地上,一片茫然。 陆清竹走在最后,才从这场惊心动魄的变故中回过神来,抬眼看了看寝殿方向,才温声安慰封珏:“你别担心,你皇祖父会没事的!” 成平公主也是第一次听闻这样的消息,震惊的许久才回过神来,安慰了他几句,封珏半晌才心不在焉的点点头:“谢谢姑母,谢谢皇婶。” 成平公主叹了一声气,陆清竹抿抿唇,此时不好再多说什么,匆匆跟在后面进了寝殿。 徐太医是太医院最有资历的太医,从进未央宫开始,便是面色沉重,一丝不苟的替皇上诊脉扎针。 通常天子有什么毛病,徐太医看诊也只要一炷香时间,今日在寝殿中待了足足半个时辰还没动静。 寝殿里气氛凝重,没人敢轻易打扰徐太医。 然而徐太医始终皱着眉,最终迟疑着,竟是向皇后禀报,没有把握还要请别的太医会诊。 皇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顾不得难过,连忙让太医院几位医术高超的太医通通过来。 时间一点点过去,临近晌午还没什么结果,原本皇上的千秋寿宴突然起了这么大的波澜,太子和太子妃不得不亲自去挽月殿主持大局。 未央宫发生的事,一时还没传出去,为了安稳人心,太子也只是说了皇上微恙,皇后要伺候皇上,无法出席宴会。 众人心中惊疑不定,暗暗猜测原因,有好事者想要说去未央宫探望皇上,却被太子疾言厉色的指着脸骂了一顿。 太子发怒,多少还是能震慑人心的,有人已经意识到可能是皇上身体不妙,不敢再多问什么。 寝殿除了忙碌的太医,便只有皇后和成平公主,以及封景澜陆清竹夫妇,案几上的香炉里有淡淡的熏香气息,和沉重的气氛交缠在一起,让人心口都仿佛压了一块石头一般。 皇后坐在角落里默默的抹着眼泪,成平公主站在身侧轻声安抚:“母后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皇后拿帕子按了按眼角,梳的整整齐齐的发髻上似乎又添了几根白发:“皇上的身体我清楚,我怕他……” 剩下的话,皇后没敢说出口,但大家都心知肚明,尤其是陆清竹忍不住往外面看了看,封珏已经跪了快一个时辰了。 皇后注意到她的动作,苦笑一声,哑声道:“让珏儿起来吧,别跪着了。” 封景澜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线,看了眼床榻上昏迷不醒的人,这才转身往外面去。 封珏眼中有尚未褪去的惊惶,见到封景澜,犹如见到救命稻草一般,迫不及待的问:“九皇叔,皇祖父怎么样了?” 封景澜没有隐瞒,原原本本的说了皇上的情况,封珏的心一寸寸的凉下来,自责不已,低声道:“都是我的错……” 封景澜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声气:“父皇的身体每况愈下,迟早会有这么一日的,你不必自责。” 封珏深深的皱着眉,难掩忧虑,太医进进出出,气氛凝重,渐渐意识到,皇上或因他一时冲动的那些话,彻底气坏了身体。 封景澜道:“你起来吧,一会儿先听听太医怎么说。” 然而,皇上的情况不容乐观,本就是旧疾缠身,养了几个月才见好转,今日又怒火攻心,导致昏迷不醒,吐血伤了仅存的元气,即便是神医也回天乏术。 徐太医和另外几个德高望重的太医,再三的望闻问切,最后不得不下结论。 皇后听闻此噩耗,惊得险些晕厥过去,太子夫妇赶过来,连忙让太医开了安神药,成平公主伺候皇后服下扶去了隔壁偏殿休息。 殿中只剩下太子一家和封景澜陆清竹,徐太医汗流浃背的收了针,太子沉重的问:“父皇还能坚持多久?” 徐太医心中一凛,迟疑了许久,才艰难的开口:“这不好说……如果皇上清醒的早,后面也不再昏迷,还能有三五月的时间……如若不能,或、或许就不剩多少日子了……” 徐太医此言一出,在场的人皆是神色一变,封景澜方才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听闻徐太医这么说,还是忍不住心尖一颤。 皇上这回,似乎真的不能熬过去了。 手上忽然有温热传来,封景澜偏头才见陆清竹伸手过来牵住他,眼眸中是掩饰不住的安慰和心疼。 封景澜露出一抹安抚的笑意,低声摇头:“我没事。” 太子表情变化莫测,等走出寝殿,才忍不住斥责封珏:“你这个逆子!把你皇祖父气倒下了,你就高兴了是不是?” -- 章节目录 第220页 封珏垂下眼帘,一抹伤痛一闪而过:“都是儿臣的错,只是儿臣本意并非如此……” 太子不耐烦的打断他:“我不管你是什么本意,今日那些惊世骇俗的话,往后我不想再听见!你给我好自为之!” 发生这么大的事,需要太子去前朝处理政务,等皇上病情稳定便离开了未央宫。 后宫嫔妃来伺疾,不用封景澜他们日夜守在这里,皇上傍晚醒来一次,见到封珏在跟前,也只是幽幽的叹了一声气,最终无力的摆摆手,阖上眼睛什么话都没说。 大雨还在下,在屋檐上流淌着一幕幕雨帘,雨水溅在光可鉴面的廊沿上,漾开一圈又一圈涟漪。 四下没有旁人,封景澜这才开口安慰封珏:“今日的事难免会传一些流言蜚语出去,可能对你会有影响。” 皇上病倒,其实也不能完全怪封珏,但他自己十分自责,听到这话,也只是心不在焉的点点头。 封景澜没说的是,皇上震怒昏迷,以后的朝堂不知道又会起怎样的波澜,封珏只怕是真的没有机会继承储君之位了。 结果封景澜一语成谶,关于皇上忽然吐血昏迷的消息,悄无声息的在皇宫里蔓延,很快就传到了宫外。 皇上重病,只瞒得了一时,但皇室威严不容挑衅,尽管旁人有诸多猜测,也只敢在私下里议论几句。 但朝中的风向,却又风吹一般的变化了,有关皇长孙的一些言论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 先是传言皇上已经立了诏书,准备册封皇长孙为太孙,还要赐婚,将英国公府的小姐许给封珏为妻。 但后面传着传着,不知怎么就变了味,一说顾小姐极有主见,喜好自由,不愿嫁入皇室,为表自己坚韧的态度,甚至和父母祖父生了龃龉,被关在家中闭门思过。 二说长孙殿下迟迟不愿意成亲,是因为另有心上人。皇上此番旧疾复发,似乎也是让一向温和恭谦的皇长孙给气着的。 更有一些轻微的声音,说太子妃曾经几次给皇长孙安排了通房丫头,都被他给赶走,如此便有人想,长孙殿下三番两次的拒绝太子妃的好心,不与女子亲近,是否心里喜欢的并非是女子? 总之在皇上病重之后,各式各样的流言,就开始在皇亲贵胄后宅内院里无声的传播开来。 不过皇上的病症在后面几日稍见起色,能够吃下一点东西,封景澜日日进宫请安,总算放心了几分。 皇上下午的精神还挺好,让人呈了几份奏折上来,卧在榻上批阅,封景澜陪着坐了一会儿,御膳房送来汤药,亲自伺候皇上喝下。 满嘴的苦味让皇上皱了皱眉,封景澜拿了蜜饯过来,皇上摆摆手拒绝了:“朕果然是老了,不中用了。” 封景澜动作一顿,若无其事的说道:“父皇身康体健,哪里老了。” “朕的身体,自己最清楚不过了,只怕朕剩不了多少日子了。”皇上叹了一声气,苍老的面容带着复杂的情绪:“朕登基四十余年,虽无大功,却也对得起黎民百姓,历代祖宗。活到这把年纪,朕也没有什么好惦记的,唯一放不下的,大概就是你和珏儿了。” 封景澜怔了怔:“父皇……” “有关珏儿的事,朕大致了解了。他是个听话的孩子,稳重能干,朕对他寄予厚望,只是没想到,他会有此魄力,当众拒绝册封。朕若想让他做皇帝,他定然是无法拒绝的,可朕是真心疼爱这个长孙,不希望他像朕这般,一辈子操劳忙碌。更不想他因为太过耀眼的身份,步了你的后尘……” 皇上意有所指,封景澜顿时脸色一变。 “老九,这些年你受苦了,太子他……”皇上剩下的话没有说出来,脸上浮现一丝无奈:“太子做不了中兴之主,以他的本事,将来最多做个守成之君,你是他的弟弟,按理应该辅佐新帝。但他当年做的那些事……” 封景澜摇头,不悲不喜:‘“这怪不了皇兄,他也不是故意的。” 第124章 异姓王 往事如泉水喷薄而来,封景澜目光幽深,微微垂下眼帘。 皇上虚弱地叹了一声气:“将来太子登基,难免会使些手段镇压示威,你那时若是不想待在朝堂,便寻个清闲的官职,过你的日子。” “至于珏儿……”皇上眼中有沉重的伤痛,放下了手里的奏折,轻声道:“任他去吧!” 封景澜心乱如麻的离开皇宫,有几分焦躁的心,在看到陆清竹时,竟奇迹般的平静了下来。 夜色渐浓,陆清竹一身碧绿的夏衫,坐在院子里秋千上,轻轻的晃动着。 旁边点了驱蚊的香炉,袅袅轻烟,散发着淡雅的香气。 看到封景澜回来,陆清竹忙从秋千上起来,小跑着去迎接:“你回来了!” “慢一点,别摔着了!”封景澜无奈一笑,赶紧将陆清竹拉住,生怕夜黑风高摔了她。 陆清竹娇软一笑,伸手挽着封景澜的胳膊往屋里走:“你还没用晚饭吧,我让厨房准备几样你喜欢吃的菜,快来尝尝!” 封景澜看着一桌精致的菜肴,不禁莞尔:“怎么准备这么多,我们能吃完吗?” “王爷,你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吗?”陆清竹眸光似水,熠熠生辉。 “什么日子?” 陆清竹顺手盛了一碗鸡汤放到封景澜跟前,轻声说:“你的生辰啊!你忘记了?” -- 章节目录 第221页 封景澜怔了一瞬,随即恍然大悟,俊朗的面庞染上温暖的笑意:“你不说我都忘记了。” 这几日因为皇上病重,宫里宫外忙碌不堪,没人和他提生辰的事,封景澜自己也就忘记了。 没有想到陆清竹竟然会记得自己的生辰,封景澜心头一暖,深邃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情不自禁的在陆清竹唇上留下一吻:“谢谢你,阿竹!” 陆清竹面上一热,羞赧的推开他:“忙了一天,赶紧趁热吃吧!” 鸡汤浓香鲜美,唇齿间都是令人食欲大开的香味,封景澜喝了半碗鸡汤,陆清竹则一边给他夹菜,一边问:“父皇身体如何了?可有好转?” 封景澜放下碗筷,微微点头:“好多了,太医说已经稳定下来了。” 皇上的身体能够撑下来,已经出乎太医的预料了,但皇上到底还能坚持多久,谁也不能确定。 先前皇上重病之时,封景澜心中甚为担忧,更有一丝怅然的伤痛。 但生老病死无人能逃脱,今日看到皇上有了几分神采,封景澜便把心里的担忧压了下去。 陆清竹没有忽略掉封景澜眼中那丝沉重,温声安慰道:“王爷你别担心,父皇会好的。” 她生在陆家,自幼并未感受几分陆通身为父亲的爱意,见到天家皇室里,封景澜也能和皇上父子情深,竟生出了些许羡慕来。 生母早逝,父亲冷漠,她和兄长生活在嫡母和嫡兄嫡姐的冷嘲热讽之下,虽不至于寸步难行,可到底看清了人性的冷漠。 可封景澜不一样,虽然母妃过世了,但皇上对这个幼子始终宠爱有加,陆清竹也在他们身上看到了一丝明争暗斗的皇室里,难得的父子温情。 封景澜近来颓然的心情,陆清竹也有所察觉,即便他没说,她也明白封景澜心里必然是敬爱父亲的。 封景澜拍了拍陆清竹的手,感受到她心疼的目光,无奈一笑,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尖:“放心吧,我没你想的那般脆弱!我早已有心理准备,不会因此一蹶不振的,更何况父皇还说……” 封景澜稍作迟疑,陆清竹疑惑的问:“父皇说什么?” 封景澜抬眸注视着陆清竹澄澈的眼眸,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来:“父皇还说,希望能活着看咱们的孩子出生!” 陆清竹一愣,狐疑不已:“父皇真这么说?” 封景澜挑眉:“这是自然!” “那好吧……”陆清竹垂下头,盯着桌上的菜肴看了半晌,仿佛做了什么决定一般,忽然拿起酒壶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辛辣刺激的味道弥漫在嘴里,顿时令陆清竹痛苦的皱起了眉头,封景澜没有想到陆清竹会突然来这么一出,好气又好笑。 “怎么了这是?不会喝酒就别喝!”封景澜看着陆清竹泛红的脸蛋,颇有几分哭笑不得,连忙把手里的鸡汤送到她嘴边。 陆清竹就着封景澜的手喝完剩下的半碗鸡汤,这才将那火辣辣的感觉平息下来。 “不是要生孩子吗,我先壮胆啊!” 封景澜先是疑惑,然后便肆无忌惮的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傻子,我又不吃你,你怕什么?” 陆清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豪放之言,羞红了脸颊,脸上有些发烫,索性豁出去了,催促着封景澜:“王爷赶紧吃,吃完沐浴去。” 封景澜一口菜吃进嘴里险些没喷出来,忍俊不禁的说道:“你如此迫不及待了?” “胡说什么呢?”陆清竹嗔怒的看了封景澜一眼,摸着红彤彤的脸颊,羞愤难当的起身进了卧房。 一桌菜肴哪有娇妻秀色可餐,封景澜权衡了一下,觉得生孩子更加重要,吩咐人撤下桌上的饭菜,连忙进屋寻软玉温香去了。 陆清竹让下人打了热水来,刚脱了衣裳进了浴桶沐浴,却忽闻身后一阵脚步声,封景澜眼眸如星,带着灼灼的光芒:“王妃娘娘,可否邀本王共同沐浴?” 陆清竹脸色爆红,低声骂道:“登徒子!你出去!” 封景澜自然是不愿意错过这幕香艳春色,厚着脸皮脱了衣裳与美人共浴。 月色撩人,只余满室细碎嘤咛,温情旖旎。 顺安王府,灯火通明,下人急匆匆送来从边关带回的家书。 顺安王妃尚未就寝,接到家书还没拆开,就已经热泪盈眶了。 盛兰洵无奈道:“母亲您哭什么呢,大哥难得写信回来,您快打开看看吧!” 盛兰舟去边关已经小半年了,统共就往家里写了两封家书,终于得到了长子的消息,也不外乎顺安王妃如此激动了。 盛兰舟的家书,也并不复杂,寥寥几句话,简单说了自己的近况,问候了顺安王妃和盛兰洵,便没有再提其他。 顺安王妃失望透顶的拿着薄薄的两张信纸正反翻了几遍,不满的说道:“几个月不写信了,怎么才说这么几句?” 盛兰洵接过信迅速扫了一遍,笑着安慰母亲:“您知道大哥向来言简意赅,又不能指望他写厚厚的一封家书,只要他平安无事便好了!” 顺安王妃叹了一声气:“我明白,常言道‘儿行千里母担忧’,有哪个做娘的,不心疼自己的儿子。更何况,你大哥是去了千里之外的边关苦寒之地,刀剑无眼,战场无情,我真担心他……” “哎呀,母亲,您多虑了!”盛兰洵打断了顺安王妃,见她已经要流眼泪了,忙不迭的找来帕子:“我大哥做事向来稳妥,母亲您有什么好担心的,大哥不是说了吗,边关大局已定,少则半载,多则一年便要回家了!” -- 章节目录 第222页 顺安王妃嗔怪的看了盛兰洵一眼:“用不着你安慰我!你要是有你大哥一半稳重,我还至于操心成这样吗?” 盛兰洵突然见战火转移到自己身上,吓的直往后躲,悻悻道:“母亲……怎、怎么又把话题扯到我身上来了?” 顺安王妃道:“近来我听闻了一些传言,是有关于长孙殿下的。” 盛兰洵脸色一变:“什、什么传言?” “我也只是道听途说,皇上此番重病是因为长孙殿下的缘故。前些日子我曾听太子妃说过,皇上有意要册封太孙,但如今过去这么久了,却没有任何动静,是因为长孙殿下惹怒了皇上。”顺安王妃自顾自的说着,没有注意到盛兰洵身侧紧握的拳头:“坊间有流言,说是长孙殿下不喜女子,有龙阳之好……” 盛兰洵咬了咬牙,目光深沉:“母亲说什么呢,那些闲言碎语您竟也相信吗?” “你怎么了这是?动这么大气?”顺安王妃蹙眉,不明白盛兰洵这突如其来的怒气是为何。 但转念一想,便又明白了,盛兰洵和封珏私交甚笃,为他抱不平也是理所应当的。 “兰洵,不管外界传言如何,你与长孙殿下始终不同,咱们顺安王府有如今的地位,都是你父亲一点一点军功拼出来的。然而顺安王府再得势,也只是异姓王,与真正的天家皇室还是有所不同,兰洵你切莫任性妄为,增添祸事!” 盛兰洵点点头,声音透着几分嘲弄:“我明白,母亲。时辰不早了,您早些安寝,我还有事,先出去一趟。” 顺安王妃一惊:“出去?这么晚了你还去哪儿?” 盛兰洵充耳不闻,拔腿就往跑,马厩里骑了一匹马便往太子府去。 下人送信进门,封珏尚在听太子妃的训诫,听见盛兰洵几个字,太子妃眼中顿时闪过一抹凌厉,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儿子,幽幽说道:“这么晚了,他还来干什么?” 封珏不为所动,淡淡道:“儿臣不知。母妃让他回去吧,我不想见他!” 太子妃嗤笑一声,声音冷漠:“你不想见,我想见!来人,请盛小公子进来!” 封珏霍然色变,难以置信的看着太子妃:“母妃……” 太子妃斜睨了他一眼,冷然道:“珏儿,你不必阻拦我,倘若你要再三护着他,就别怪我手下无情了!” 第125章 秘辛 盛兰洵一进来,就感觉到气氛不太对。 太子妃端坐上首,封珏面无表情的站在一旁,盛兰洵看了他一眼,压下心里微妙的感觉,恭敬的朝太子妃行礼:“兰洵给娘娘请安,娘娘这么晚还没休息吗?” 太子妃眼底有红血丝,在看到盛兰洵的那一刻,抓着椅子的手不自觉的用了力:“这么晚了你不也是没有休息,漏夜来找珏儿有何事?” “我……”太子妃突然生硬的语气,让盛兰洵愣了愣,迟疑着不知该如何开口。 太子妃深呼吸一下,冷冷瞥了封珏一眼,缓缓道:“你不好说也没关系,我来说。” 盛兰洵猛地抬头,神色一变,太子妃露出嘲讽的笑,凉凉道:“兰洵,我是一直看着你长大的,你和珏儿私交甚笃,我本不该管你们年轻人的事。但事到如今,我不得不说几句了。” “母亲……”封珏能够猜到母亲将要说什么话,偏偏阻止不成,直接让太子妃抬手打断了:“兰洵,珏儿视你为知己,你们平日同进同出,我也没有任何意见。原本在皇上寿宴之上,就会宣布册封太孙的旨意,但是珏儿当着他皇祖父皇祖母的面,义正言辞的拒绝了。” 盛兰洵心中一震,难以置信的偏头看向封珏:“殿下……” 封珏移开视线,垂下眼睑,太子妃冷声道:“珏儿是天之骄子,原本该是顺利继承大统,登基为帝,却为了你放弃了他所拥有的一切。你知不知道,我和太子为珏儿操心了多少,他为谁不好,非要一个男人,断送自己的前程!” 最后一句话,太子妃几乎是目眦欲裂的吼出来的,盛兰洵身形一晃,犹如魔音入耳,将他五脏六腑,四肢百骸都冻僵了一般。 太子妃竟然都知道了,他该怎么办?要怎么做,殿下才不会受罚?才不会失去太孙之位? 良久,盛兰洵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跪在地上垂首道:“娘娘恕罪,都是我的错,给长孙殿下造成困扰了,我从来没想过会给殿下和您带来这么大的麻烦。” 封珏厉声一喝:“盛兰洵,这与你无关!” “从今往后,我一定离殿下远远的。”盛兰洵忽然觉得眼睛有些酸涩,不敢抬头去看封珏,低声说:“对不起殿下,我先走了,对不起……” 说罢,盛兰洵匆匆朝太子妃行了一礼,起身时踩着衣摆,险些摔倒,步履蹒跚的朝封珏微微一拱手,跌跌撞撞的转身离开。 封珏眼眸猩红,带着一股风雨欲来的戾气:“盛兰洵,你站住!” 盛兰洵脚步一顿,封珏略有些沙哑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我从未怪你一分,我所作所为,并非全是因你,这件事与你没有任何关系!” “对不起,殿下。”盛兰洵没有回头,唇边漾开一抹苦笑:“我今后不会再见你了……” 我今后不会再见你了…… 封珏怔怔的看着盛兰洵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他却不敢上前去追。 太子妃悬在心里的石头随之落了地,如释重负了呼了一口气,笑着去拉封珏:“珏儿,你赶紧休息,明日我们进宫看你皇……” -- 章节目录 第223页 剩下的话还没说完,封珏就后退了两步,嘲弄一笑:“母妃,现在你满意了吗?” 太子妃一怔,封珏不再停留,转身便走。 “珏儿!” 封珏停下脚步,背对着太子妃,声音嘶哑低沉:“皇祖父百年之后父王登基,不管太子是谁,母妃永远都是中宫皇后,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说罢,封珏没有丝毫停留,回了自己的院子,徒留太子妃怔然落泪。 她有预感,封珏这一去,便真的不会回头了。 她满心经营谋划,不就是为了封珏将来能够名正言顺的登基吗? 她难道真的做错了? 答案不得而知,太子妃根本来不及做什么,没出半月,宫里就传来皇上病重的消息。 太医院轮流给皇上看诊,最后得出的结论,都是无能为力,皇上身体已经到了极限。 封景澜心中悲痛,却不得不打起精神,开始暗中张罗皇帝大行的准备。 陆清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封景澜,皇上病重,他的难过悲伤,她看在眼里,知道他与皇上是真的父子情深。 皇上弥留之际,封景澜日日进宫侍疾,陆清竹也时常陪在大病一场的皇后身边。 宫里宫外关于皇上病重的消息,不胫而走,福荣公主闻声出门时,颇有几分恍如隔世的感觉。 她穿着单薄的夏衫,站在皇上的所居的承德殿外,头顶炙热的阳光,面露怅然。 陆清竹正从未央宫看望了皇后过来,恰好遇到一个瘦弱单薄的宫装女子站在那里,身边只跟着一个小宫女。 陆清竹暗自猜想,她是哪个宫的主子,为什么会这个时辰站在承德殿外。 出于礼节,陆清竹还是上前打了招呼,客气询问:“太阳大着,您怎么不撑一把伞?” 福荣公主怯怯的抬眼,看了看陆清竹,身旁的小宫女一眼认出了陆清竹,扯了扯福荣公主的袖子,小声道:“公主,这位是九王妃!” 福荣微微一惊,失神了片刻,屈膝行礼:“福荣见过九嫂,我体弱甚少出门,不知九嫂身份,还请您见谅!” 陆清竹显然也是没料到眼前的人身份,她开始只当是宫里的妃嫔或者皇子的妻妾,没想到竟是那个深居简出,几乎已经消失在皇宫里的福荣公主。 不过瞬间,陆清竹就压下了心里的震惊,笑着搀扶着福荣起来:“公主客气了,让你顶着日头晒,是我失礼才对,王爷皇姐都在殿里呢,我陪你进去吧?” 福荣咬了咬苍白的嘴唇,手里不安的绞着丝帕,许久才点了点头,小声应道:“也好……劳烦九嫂了。”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门,成平公主刚给皇上打了扇子,看到陆清竹便招了招手:“阿竹快过来坐,外面肯定很……” 看到陆清竹身后的人,成平公主的话音戛然而止,神色微微一变。 “福荣?” 那边正在给皇上念奏折的封景澜听见动静,也转过头来。 福荣有些发抖,脑袋几乎垂到了胸前,好不容易才挪动脚步走过来,跪在了地上,颤声道:“福荣叩见父皇,父皇万福金安,见过……九哥,大皇姐。” 皇上靠在引枕之上,已经十分虚弱了,苍老的面容开始肉眼可见的消瘦,福荣只看了一眼,便掉下了眼泪。 皇上目光浑浊,脸上却带着笑意,无力的动了动手:“福荣,你难得出来一次,过来坐吧!” “父皇……”福荣泣不成声,悲痛道:“是女儿不孝……让父皇操心了!” 皇上长叹一声气,在福荣手上轻轻一拍:“傻孩子,你肯出来就好,往后要好好的!” 福荣泪流不止,满目悲伤:“父皇,对不起!” 封景澜虽然惊讶福荣的到来,可面上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温声与她说话。 福荣没有停留多久,她有几分胆怯,只待了半个时辰,便告退离开了。 皇上午睡,成平公主去未央宫看皇后,封景澜和陆清竹待了大半日,便出宫回家去。 马车上没有旁人,陆清竹才把心里的疑惑问出口:“福荣公主怎么突然会去看父皇了?” 封景澜叹息道:“她应该是听说父皇病重的消息了,心里记挂着。” “方才在承德殿碰见她时,我见她身子虚弱极了,面无血色,十分单薄。她长年深居简出,疾病缠身,可是以前生过什么大病?” 封景澜把玩着陆清竹柔软的双手,微微点了点头。马车轱辘的声音有规律的响动着,封景澜也缓缓开了口:“这是皇家的秘辛,知道这事没有几个人。当初因为福荣的事,朝中闹出点风波,后来慢慢的才平息下来。” 听见‘秘辛’两个字,陆清竹就知道此事不简单,好在封景澜并没有隐瞒,如实说了:“福荣其实并非父皇亲生女儿。二十年前,父皇微服私访的时候,遇到了刺客,被一农户所救,那些刺客穷凶极恶,把农户一家全部杀了,只有一个两个月大的婴儿,被父皇带着一路躲过刺客。后来父皇愧疚因自己之过,让那女婴家破人亡,便将她带回宫,对外宣称是自己流落在外的沧海遗珠。” 陆清竹惊的目瞪口呆,竟是没料到福荣有这样曲折的身世。 “那后来呢,她是自幼多病吗?身子才会那样孱弱?” 然而,封景澜却出乎意料的摇了摇头:“不是,她是因为……六哥。” -- 章节目录 第224页 陆清竹这下更惊讶了:“六哥?” “福荣一直知道自己的身份,并非真正的皇室公主,所以才会不顾伦常,爱上了六哥。”封景澜无奈的吐出一口气:“福荣那时年轻,喜欢一个人无可厚非,可错就错在,一时冲动,做了后悔终生的事!” 陆清竹抿着红唇,隐隐猜到了是什么原因。 接下来,封景澜的话果然印证了她的猜想:“她瞒着我们,与六哥私下往来,还有了孩子,当然,那个孩子,自然是不可能留下的。为了阻挡流言蜚语,母后派太医配了打胎药,让福荣把那孩子落了下来,福荣又惊又怕,因此月子里留下了病根,至今都没好。” 封景澜几句话,概括了福荣并不算幸运的人生,陆清竹一时无言以对,心里开始同情那个单薄瘦弱的女子。 福荣人生短短二十年里的遭遇,比许多人都过得惨,还是襁褓婴儿就家破人亡了。 好不容易进了宫,本该可以成为真正金枝玉叶的公主,安稳富贵的度过余生。 没想到她却时刻谨记自己卑微的身份,还义无反顾的爱上自己的哥哥,最后竟然还珠胎暗结,有了孩子。 那个孩子的到来,注定天理难容,即便皇上对外公布福荣并非亲生,她也不可能与六王爷有什么结果。 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哪里知道自己的一时冲动,会有怎样的后果。 若不是皇上皇后强行把消息压下去,福荣和六王爷的事,迟早会在朝中掀起轩然大波,给皇室添上一笔污点。 第126章 身孕 陆清竹忍不住叹气,福荣其实也命苦,与六哥生出那段孽缘。原本金枝玉叶的公主,如今谨小慎微的生活在一方宫殿之中,不见天日。 当年的冲动,终是有了这样的结果,实在令人唏嘘。 又是三日后,皇上终于坚持不住。当今天子,登基三十余载,于黄昏之时,在承德殿驾崩。 天子驾崩,万民同悲! 次日,大行皇帝遗诏宣,太子封承奕顺应天命,继承大统,登皇帝位。太子妃高氏入主中宫,母仪天下。 大行皇帝身后事如火如荼的进行着,民间禁嫁娶取乐,文武百官尽数入宫哭灵,哭够二十七日,方送大行皇帝入殓出殡。 文武百官们聚于承德殿外听从遗诏,一面披麻戴孝的哭的撕心裂肺,一面在心里猜测,为何遗诏中提到没有册封太子一事。 大行皇帝向来疼爱孙儿,必然不会让长孙殿下在此时受委屈,但为什么没有说这事。 封珏一身孝衣,跪在灵堂之下,一夜不曾挪动过一步。遗诏内容他一字一句的听进耳朵,确定自己的名字并未出现在上面,才蓦地苦笑一声。 皇祖父终是没有强求于他…… 即便恨铁不成钢,对他诸多失望,皇上也不曾真的逼迫他。 他却一而再再而三,非要坚持,气得皇上吐血昏迷。 “皇祖父,孙儿不孝……”封珏目光沉重,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弯腰的一瞬间,有热泪从脸颊滑落。 陆清竹与一众妃嫔,王妃,命妇跪于偏殿哭灵。 陆清竹面色有些憔悴,一整晚没合过眼。 先帝驾崩之时,她和封景澜就守在承德殿,整个皇宫一晚上不曾平静。 丧钟悲鸣,哭声震天,陆清竹跪了好几个时辰,腿脚都已经麻木了,但此刻她却是担心封景澜。 从皇上驾崩后,封景澜就一直四处奔波,处理丧仪,早上她远远的瞧过他一眼。 朗月清风般的人似乎一夕之间就疲惫的许多,双眼布满了血丝,衣袍皱巴巴的贴在身上,再无往日出尘绝世翩若惊鸿的模样。 陆清竹知道先帝逝世给他带来的打击有多大,从今往后……他也没有父亲了。 开始她也因为先帝去世,因为心疼封景澜大哭了一场,可再难过,情绪总有消散的时候。 哭了一场下来,就是无比的疲倦,但想到封景澜心里的痛楚,陆清竹又生生忍了下来,他们是夫妻,本该同享一切酸甜苦辣。 陆清竹记挂着封景澜,倒也忽略了膝盖的酸痛,下午好不容易寻着机会,陆清竹在偏殿休息了片刻,吩咐明珠拿了几样点心,偷偷给封景澜送过去。 然而没一会儿明珠就提着食盒回来了:“小姐,王爷这会儿正忙着,他说这点心留给您吃!” 陆清竹无奈叹了一声气,微微颔首:“先放这儿吧,我也不想吃。” 天气一热胃口欠佳,这两日又出了这么大的事,她哪里有心情吃点心。 明珠皱着眉,低声劝道:“小姐,您吃一些吧,您一整天就喝了半碗粥,身体哪里受得了。” 陆清竹摇摇头,心不在焉的说道:“不了。” “小姐……”明珠看到陆清竹垂头丧气心里很不是滋味,打开食盒把点心拿出来放桌上,柔声道:“小姐,就吃两口吧,您要是饿坏了,王爷会担心的。” 陆清竹看着桌上两盘精致的点心,有些出神。 明珠说的对,封景澜正忙着皇上的丧仪,连休息都顾不上,她不能再让他分心来担忧自己了。 “我吃就是了。”陆清竹笑了笑,眼中却有热泪凝聚,低头拿了一块红枣糕塞进嘴里,才咬了一口,就感觉甜腻的气息在舌尖蔓延,胃里顿时一阵翻腾。 陆清竹脸色一变,把红枣糕放回盘子里,险些没有吐出来。 -- 章节目录 第225页 察觉到陆清竹的异常,明珠惊了惊,忙问:“小姐,您怎么了?” 陆清竹按住胃部,闭着眼摇摇头,明珠端了一杯茶给她喝了几口,半晌才缓了过来,哑声道:“可能是跪太久受凉了,不碍事,我歇会儿就好。” “那要不奴婢去请太医来看看?” “不用,不是什么大毛病,用不着请太医,眼下情况特殊,我这样娇生惯养的,只怕让人笑话。”喝了几口茶,倒是把那点恶心的感觉压下去了。 外面都是妃嫔和命妇,她不便休息太久,整理了一下仪容,便出去继续跪着哭灵。 一连五日,每日需要跪够八个时辰,陆清竹便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了。 刚入夏,夜里还有几分凉意,陆清竹一没注意,就患了风寒。 一晚上就睡了两个时辰,早上起来时,陆清竹一阵头晕,浑身轻飘飘的使不上劲。 明珠端着水来伺候陆清竹洗漱,发现她脸色惨白,险些摔倒,扔了水盆就去搀扶住她躺回床上。 触手摸到的肌肤正在一点点深温,已经到了烫手的地步,明珠大惊失色:“小姐,您发烧了!” 陆清竹眼皮有些沉重,头重脚轻的靠在床头,声音沙哑不堪:“没事,睡一觉就好,不要告诉王爷……” 明珠一咬牙,这个时候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这几日,病倒的人不止陆清竹一个,嫔妃命妇们都是过得锦衣玉食的生活,哪里受过这样的苦,一天跪那么久,陆陆续续的都倒下了,陆清竹坚持到现在,已经出乎明珠的意料了。 明珠让紫云去请太医,青柳留下来照顾陆清竹,她便赶紧去承德殿找封景澜,然而去了承德殿却被宫女告知九王爷去了御书房,明珠喘着气赶紧又往御书房去。 彼时,新帝封承奕正强打精神处理堆积如山的奏折,许多奏折事关民生百姓马虎不得。 封景澜一身素袍,呈上一份清单:“这是礼部拿来的,近几日丧仪的支出清单,请皇兄过目。” 太子初登基,忙得焦头烂额,手里朱砂笔批阅了一份奏折,接过清单就放在了一边:“这些小事,哪里要你动手了,你好几日没休息过了,快去睡会儿吧。” 说罢,又埋头看奏折去了。 “是。”封景澜眸光闪了闪,这才行礼退下。 外面阳光热烈,带着一丝燥热,封景澜低头揉了揉酸涩的眼角。 一道熟悉的身影匆匆而来,明珠跑得快,脸颊通红,见到封景澜便道:“王爷,小姐受了风寒,病倒了!” “什么?阿竹病了!”封景澜脸色一变,脚下生风,飞奔去了陆清竹休息的宫殿。 封景澜过去时,太医正在给陆清竹看诊,成平公主站在一旁一脸急色。 “太医,王妃怎么样了?没有大碍吧?”封景澜这几日都没好好看过陆清竹,好好说过话,现在乍一看到躺在床上已经烧的昏睡过去的人,心中酸涩不已。 陆清竹脸颊透着不正常的潮红,比之前消瘦了许多,让人忍不住的心疼。 太医把脉把了许久,在封景澜都有几分不耐烦的时候,终于慢吞吞的起来,脸上扬起了笑容:“恭喜王爷。” 太医忽然意识到眼下的情况特殊,顿时收敛了笑意,封景澜倒没计较他的失礼,面露疑惑。 太医拱了拱手,稍微压低了声音:“恭喜王爷,娘娘已经有一月余的身孕,只是娘娘脉象单薄,需要静养,不能再受寒了。” 封景澜愣愣的站在原地,许久才反应过来太医的意思,难以置信的问:“阿竹她有身孕了?” 成平公主率先回过神,激动的笑了起来:“太好了,老九你要当父亲了!” 封景澜一动不动的看着陆清竹,先是震惊,然后就是难以遏制的狂喜,疲惫不堪的身心,仿佛注入了融融的暖意,连心尖都轻轻颤动起来。 “我要当父亲了?”封景澜喃喃低语,表情怔忡。 那是他曾经想都不敢想的梦,如今竟然就这样实现了? 陆清竹醒来时,正是傍晚,天边红霞满天,温暖的光芒透过窗棂洒在地上,轻微的浮尘上下飞舞,安静美好。 陆清竹感觉身子乏得厉害,刚动了动才发现身边还躺着一人。 陆清竹抬眼便看到封景澜带着青色胡茬的下巴,他闭着眼,气息沉稳缓和,似乎睡得很沉。 陆清竹不自觉的就露出笑来,封景澜这些日子一直在忙,听叶秋说他一天就睡一两个时辰,甚是劳累。 陆清竹侧过身子,看着封景澜宁静的睡颜,他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睡过觉了,整个人都憔悴消瘦了许多,原本就清晰深刻的五官,显得凌厉肃然了几分。 她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又有半个时辰,封景澜才醒过来,见陆清竹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看,眼神一下就柔和了。 “什么时候醒的?怎么不叫我?还难受吗?”封景澜声音有些沙哑,一字一句的钻进耳朵,陆清竹心中微微一动。 “有一会儿了,见你睡得熟不忍心叫醒你。” 封景澜坐起身,看了眼外面的天色,稍微愣了一下,他午后来陪着陆清竹睡了竟有两个时辰了。 “是我不好,这几日没能好好陪你。”陆清竹面色有些苍白,封景澜有些心疼,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温热光滑,不再烫手,总算松了一口气。 -- 章节目录 第226页 “可有哪里不舒服?饿不饿?想吃点什么?我让人去准备!”先前太医说陆清竹身体虚弱,胎像不稳,必须要好好休息,封景澜从一开始的喜悦,变成了担忧,生怕陆清竹身体有什么不适。 一连串的问题侵袭而来,陆清竹哭笑不得,无奈道:“只是风寒而已,休息一下就好了,哪有这么金贵了。” 封景澜眼神温柔如水,修长的手指拨开陆清竹额前的碎发,轻声说:“你现在不一样了,不为自己,也要为肚子里的孩子考虑。” “孩子?”陆清竹一怔,下意识的伸手抚上小腹,表情惊疑不定:“我怀孕了?” 封景澜莞尔,微微颔首:“太医说你受了寒,不能再劳累了,等会儿我就送你回王府好好休养。” “可是……”陆清竹想说皇上刚驾崩,她身为儿媳应该守孝哭灵,就这么回去了,会让人诟病的。 封景澜虽然不说,但陆清竹知道他一直都渴望拥有子嗣,惊喜来得如此之快,她心里更是说不出的欢喜。 然而眼下正值大行皇帝丧仪,她若是缺席,怕将来会有人说封景澜的不是。 封景澜知道她的担忧,不甚在意的笑了笑:“什么都比不过你和孩子,父皇在天有灵,也不会怪罪于你,至于旁人……” 封景澜目光有些冷然,语气却很平淡:“没人能说你的不是,身子最重要。” 陆清竹犹豫了一下,到底听了封景澜的话,他都这样说了,她也不能强撑着装矫情。 好不容易盼来这个孩子,她无论如何也会好好保护他。 陆清竹摸着平坦的小腹,唇角扬起暖柔的弧度,一股奇异的感觉从心口滋生,不知不觉间就让人换了种心境。 封景澜先让人准备了几样开胃的小菜过来,陆清竹还生着病,只能吃清淡些。 陆清竹没胃口,只喝了半碗鸡丝粥就吃不下了,封景澜心疼不已,可又束手无策。 宫里人多嘴杂多有不便,不利于陆清竹养病,封景澜去向帝后禀明了此事,才带着陆清竹乘马车回王府。 九王妃身怀有孕的消息,很快在宫里传开。 传言中身患隐疾的九王爷,如愿以偿娶了心爱的女子,成婚小半年,夫妻俩恩爱有加,伉俪情深,九王府里连个侍妾侧妃都没有。 京城贵妇女眷们,不少有羡慕陆清竹的,出身不高,却嫁了一个千尊万贵的如意郎君,最重要的是九王爷待她一如既往地好,从不把别的女人放在眼里。 也不知九王妃是修了几辈子福分,才能嫁给封景澜这般优秀的男子。 陆清竹在王府养胎,自然是对外界的传言一无所知的。 她身体底子不错,在宫里熬了几日瘦下的腰肢,日益见长的又丰盈起来。 高月言来看她时,见她面色红润,精神饱满,都忍不住笑:“果然是要当母亲的人了,怎么看都是美人!” “胡说什么呢!”陆清竹嗔了高月言一眼,亲热的拉着她坐下:“你怎么来了?” 她在府中养了好几日了,除了成平公主来过两回,便没见过任何人。她知道是封景澜对外说她要安心静养,不宜见客,才没人敢上门来。 大行皇帝的身后事,还未处理完,封景澜多把手里的事交给别人,日日都回来看看她。 高月言打着扇子,掩嘴偷笑:“早前听闻你怀孕我就想来了,但王爷拦住不让别人探望,才拖到今日。你怎么样了?可有哪里不舒服?” 陆清竹摇头:“我没事,只是天热有些疲倦嗜睡,一个人待在府里,无人说话就想睡觉。” “往后我常来看你。” 如今国丧在前,万事都得注意,再有两日,就是大行皇帝梓宫入葬陵寝的日子,没有太多限制,出行就方便许多。 第127章 尾声 难得见到高月言,陆清竹拉着她说了许多悄悄话,说着说着便扯到了盛兰舟身上。 “皇上驾崩的消息传到关外,兰舟哥哥知道了,便写了信回来,说是脱不开身,无法回京。”高月言愁眉苦脸,难掩失落,她已经好几个月没见过他了! 陆清竹知道高月言一直放心不下在边关的盛兰舟,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世子信里有说什么时候回京么?” 高月言叹了叹气,撑着下巴,缓缓道:“他说照目前边关形势来看,原本三个月内能回京的,可眼下先帝驾崩,他担心邻国趁机进犯,特此禀明了皇上,再多留几月,等班师回朝,至少也要入秋去了。” 盛兰舟子承父业,日复一日的守护疆土百姓,必然是他父亲那般的国之栋梁。 除了当初那些个人的情绪不谈,陆清竹心里是十分敬佩盛兰舟的。放眼京城上下,同龄的贵胄世家中,没有一人有如此的胆量和能力。 边关苦寒,盛兰舟自幼长在京城,锦衣玉食的世子爷,能够做到这样的地步,值得所有人尊敬和钦佩。 两日后,大行皇帝梓宫送至皇陵,还要再停留七日才安葬。 国丧除服,新帝于五月二十八日举行登基大典。 先帝丧仪她没参与,是因为怕冲撞孩子,眼下新帝登基,她身为王妃,理应是要到场的。 好在她身体底子不错,怀孕两月,除了胃口差些,还没别的异常。 封景澜担心厚重的吉服会压着她,也不同意她进宫去,但陆清竹想,如此重大的场合,她若是缺席了,难免会让人说闲话。 -- 章节目录 第227页 “只是走个过场而已,典礼结束了,便换下来,不会累着!” 封景澜目光幽幽闪动,黑沉沉的如同古潭一般,陆清竹不知道他怎么一下子就变了情绪,关心的问:“怎么了?” 封景澜回过神,浅浅一笑,伸手把陆清竹揽入怀中,温声道:“阿竹,等过一两年,你生完孩子,我们就去封地好不好?” “封地?”陆清竹一愣,她原以为封景澜会留在京城辅佐新皇,为什么要去封地呢? 似是感觉到了陆清竹的迟疑,封景澜皱了皱眉:“你不愿意吗?” “当然愿意。”陆清竹想也不想就回答了:“我只是没想到,你会主动提出来,你跟皇上说过了吗,他同意吗?” 封景澜轻轻蹭着陆清竹还没梳好的发髻,摇头道:“还没说,等明年吧!” 太医给陆清竹预计的产期在正月底,这才刚入夏,时间还长着,哪怕前往封地,也要孩子一岁左右才能离开。 “我不是说过要带你四处游玩吗,在京城各种规矩束缚着,难免不方便,等将来去了封地,便自由许多。” 封景澜这么一说,陆清竹犹豫不决的心立刻就被拨动了。 她的确是不喜欢宫里的那些规矩,但为了封景澜的颜面,不给他丢脸,她尽量处处做的端正无错,以免落下话柄。 封景澜见陆清竹态度松动了,立刻又道:“你喜欢哪里?苏杭,西蜀,洛阳?” 陆清竹认真想了想:“西蜀吧,听说蜀地山川秀丽,民风淳朴,我想去看看。” 封景澜目光如水,温柔一笑:“好,那我们就去西蜀。” 新帝登基大典在辰时三刻正式举行,祭天地宗庙,夜里还有皇室宗亲的晚宴。 陆清竹跟着折腾一天,累得走不动路,趁着更衣时,脱去一身厚重的吉服,换上轻便的衣裙,这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明珠忍不住说道:“小姐,您就不该来的,瞧瞧累成什么样了,您肚子里还有小主子呢。” 陆清竹摸摸小腹,她有时还真的忘记了肚子有个孩子呢,一点感觉都没有,再有几个月,她就要当娘亲了,真是不可思议! “是有点累,往后肚子大了,就不出门了。”她近来疲倦嗜睡,以后要是显怀了,出行肯定就更加不便了。 明珠打了水来给陆清竹净手,刚擦完手,就听见隔壁传来说话声。 这边的屋子都是给女眷更衣休息用的,只隔着屏风和帷幔,陆清竹不动声色的停下动作,便听见了两名女子刻意压低的声音。 “方才在殿中,你看到长孙殿下了吗?” “远远看了一眼,不过现在可不能称呼长孙殿下了,那是大皇子殿下。” “按理说,新帝登基,这大皇子乃嫡长子,应该册封太子了,怎么没动静呢?年初的时候我就听我家老爷说,先皇已经草拟过圣旨,只是不知后来怎么耽搁下来了!” “外面传得沸沸扬扬了,你还不知道吗?听说是大皇子殿下自己拒绝的,连同和英国公家的婚事,一并取消了。” “为什么啊!那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储君之位可不是加官进爵那么简单,将来可是一国之君的皇帝呀!” “大概真如那些流言一般,大皇子有断袖之癖,喜欢男人吧!” “啊?真是这样的话,那他的前程不就彻底毁了吗!” “唉,天家的事谁说的明白呢,大皇子若是不愿继承皇位,不还有二皇子吗,不过是一个歌姬生的儿子,谁能想到今日竟成了身份尊贵的皇子了呢。再说了,皇上正值壮年,将来何愁没有子嗣,大皇长不过占嫡占长罢了,君王的心不是说偏就偏……” “大皇子也算是稳重敦厚,如今为了个男人放弃自己大好的未来,实在是可惜!” “谁说不是呢……” 两人窃窃私语说了半晌,脚步声响起,说话的声音逐渐消失。 明珠给陆清竹整理衣裙上的皱褶,抬头看见她有些凝重的面容,心中一紧,忙道:“小姐,您别她们胡说,都是传言罢了。” 陆清竹轻叹一声,无奈的摇头,其实很多事情并非空穴来风,这些日子对于大皇子有断袖之癖的传闻愈发广泛了,她在府里养胎,都能偶尔听见下人说上一嘴。 如果封珏真的担心名誉受损,完全可以斥责散播那些流言蜚语之人,然而他充耳不闻,非但没有反驳什么,如今这淡然处之的态度,仿佛还是自愿乐见其成。 陆清竹明白封珏的心思,只怕这一回,他是铁了心要放弃太子位了,不止是他,还有如今的皇后。 他做的这一切,可能就是为了彻底断了皇后的念头吧。 毕竟,皇后只有一个儿子,皇上却不止。 陆清竹更衣,回了宴席上,左右看看已经没了封珏的身影,封景澜拉着她坐下,小声解释:“皇嫂叫珏儿去说话了。” 陆清竹点头,却发现盛兰洵今日竟然没来赴宴,顺安王府如今地位水涨船高,盛兰舟远在边关,王府就该由盛兰洵做主,结果这么重大的场合,他都没有出现。 “盛兰洵不会在故意躲着珏儿吧?” “不止。”封景澜喝了一杯酒,看了看那边强颜欢笑和旁人说话的顺安王妃:“他逃婚了。” “啊?”陆清竹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不过仔细一想,这也是盛兰洵做得出来的事。 -- 章节目录 第228页 “就是昨天,顺安王妃已经请好了官媒,打算这两日上门提亲,结果昨天晚上盛兰洵就连夜跑了,留了一封信,说是游历山川去了,等他大哥凯旋归来,他也就回来。” 陆清竹哑然失笑,盛兰洵做事真是荒唐,说跑就跑,这顺安王妃不知要气成什么样,真是难为她今日还时时挂着笑脸了。 盛兰洵离家出走的消息,顺安王妃没有对外说,只是说盛兰洵生病在家休养,暂时不能出门。 七月里,盛兰洵写了一封信,却是没有送到直接送到顺安王府,反而让人交到了封景澜手上,让他转交给顺安王妃。 大概是因为怕被王妃骂得狗血淋头,所以拿封景澜当挡箭牌,要他帮忙说几句好话。 这期间,封珏听闻盛兰洵传信回来的消息,还特意上门来,然而盛兰洵的信里,问候了顺安王妃,封景澜陆清竹,还有他未来的嫂子一家,一群狐朋狗友都提了一遍,却从头到尾没有提过封珏的名字。 封珏失望的笑了笑,然后落寞的离开了。 陆清竹对此也不知说什么好,明眼人都知道盛兰洵除了躲婚事,还在躲着封珏,自从那点微妙的感情说开以后,盛兰洵就不再主动见封珏了,如今还故意躲他躲的远远的。 原本亲密无间的两个人渐行渐远,到了如今的地步,着实让人唏嘘。 陆清竹有孕之后,便很少出门了,加之天气炎热,除了陆长筠和高月言成平公主偶尔上门来,封景澜也不让别人上门来打扰她。 陆清竹怀孕近四个月,已经渐渐显怀,单薄宽松的衣裙,都遮挡不住微微凸起的腹部。 封景澜只要不上朝,便在家中陪她说话,知道陆清竹爱看闲书,就经常四处搜罗一些奇闻杂志回来。 陆清竹看的津津有味,在家里带了久了,就愈发出去走动的心思,但三伏天的天气,又让她望而却步,只能不甘心的待在屋子里。 这日,陆长筠上门来看她,兄妹俩说起高月言和盛兰舟的婚事,陆清竹又趁机把话题转移到他身上,旁敲侧击的问:“大哥,你可有中意的女子?” 陆长筠头疼的抚额,无奈道:“这问题,我来一次你问一次!你不嫌烦,我都觉得你啰嗦了。” 陆清竹哼了一声,凉凉道:“大哥,你都要当舅舅了,我什么时候能当姑姑啊?” “再过两年吧,不急。” 新帝登基后,倒是知人善任,陆长筠官职升至五品,在礼部当职,虽然官位不大,但陆长筠年纪轻轻已经有了这样的成就,实属不可多得了。 陆清竹狡黠一笑,紧紧盯着陆长筠,故作不经意的说道:“可我怎么听说,近来顾小姐时常在大哥上朝的途中拦截你呢?” 陆长筠淡然的表情微微一变,不自然的咳一声:“你胡说什么呢。” 陆清竹原本也是道听途说,可看到陆长筠的表情,就知道是确有其事了。 “我可没胡说!大哥,顾小姐对你的心思,人尽皆知,你对她……是什么想法?” 陆长筠斜斜的瞥了她一眼,淡淡道:“云泥之别。” 第128章 大结局 “大哥,你真的没别的意思吗?”陆清竹还是不死心的问了一句,虽说这顾惜茗行事作风与普通女子不同,但为人利落英气,比男子还要有气概。 陆清竹心里其实是喜欢这样的女子的,顾惜茗向来光明磊落,也不藏着掖着,喜欢一个人就直白的表现出来。 能够不顾世俗敢爱敢恨,随心所欲,遵从本心,才是最为难得的。 而且从陆长筠的态度来看,并非真的讨厌顾惜茗,只是不太能接受她的方式罢了。 陆长筠无奈道:“男女姻缘虽不说门当户对,可家世至少要算旗鼓相当,英国公府是开国勋贵,虽然不如前些年权倾朝野,可也不是我们能高攀得起的。” “大哥,你这是妄自菲薄!”陆清竹不赞同的摇摇头:“以前英国公府可能看不起我们陆家,但时移世易,你可是先皇钦点的探花郎,年少有为,将来还怕没有出路?你的亲妹妹我,如今是王妃,论身份地位也不比他们低。更重要的是,顾惜茗倾心于你,这便是无可反驳的理由!” 陆长筠面色复杂:“阿竹……” 陆清竹温声道:“大哥!我是真心盼着你能娶一个自己喜欢的女子,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如今有关长孙……不,大皇子的那些传言你也清楚,我也不瞒你了,那些话并非空穴来风,大皇子现在是不会成亲的。” “这……”陆长筠表情一滞,眼里满是震惊:“这、这是真的?” 陆清竹点头:“真的。” 陆长筠神色变化莫测,他原以为是传言,结果陆清竹竟说是确有其事。 一时之间,他心里都说不清是感叹还是讶然了。 不过,没几日,宫里便传来另一件震惊朝野的大事。 被遣去封地的六王爷,因为水土不和,生了一场重病,至今没有好转,甚至有愈发严重的迹象。 陆清竹听闻这个消息时,正在太后宫里和皇后福荣公主,一起看各世家送来的画像。 新帝登基,第一件事就是充盈后宫,繁衍子嗣。 封承奕还是太子时,膝下子嗣就单薄的可怜,有几个进府早的侍妾侧妃,十几年都没能生下一儿半女。 如今新帝的女人,年龄最轻的也有二十出头了,为了开枝散叶,太后便张罗着近期给后宫添一些新人。 -- 章节目录 第229页 皇后近来神色憔悴,消瘦了许多,大家心知肚明是什么原因,只是刻意的避开没有提及。 这会儿太后让皇后去看画像,她也是强颜欢笑,端庄得体的强撑着去与太后说话。 陆清竹旁观着,忍不住叹气,其实选妃这种事,心里最不高兴的,大概就是皇后了吧。 偏偏她身为六宫之主,心里再多不满,也不能表达脸上,反而还要处处操心,亲力亲为。 她若表现出一点不满,就会落下个善妒的名声。 世人都道皇后母仪天下,尊贵无双,可又谁知道她强颜欢笑背后的哀伤呢! 福荣公主近来倒时常出门走动了,虽然身体还是孱弱的风一吹就倒,可至少有了点精神。 自从听封景澜说过福荣的事后,陆清竹多少还是同情她的,身世原本就坎坷,还遇到这种事,再强大的心志,也一点点的被磨灭了。 好在如今六王爷远去封地,两人再也见不着面,那些恩怨情仇,迟早会随着时间推移而慢慢淡去。 太后和皇后商议着,从众世家中,挑选了六个知书达理,贤良淑德的小姐,赐了封号位分,在中秋前进宫。 皇后正要把那些封号拿去给封承奕定夺,还没出门,外面就有小太监匆匆来报,六王爷自打去了封地就水土不和,生了重病卧床不起,如今药石无医,只剩最后一口气了。 福荣手里的茶盏瞬间脱手,茶水湿透了裙摆,青花瓷杯掉落在地上四分五裂,发出清脆的声响。 陆清竹从茶杯的破裂声中回过神来,偏头看福荣脸色惨白,浑身都在发抖,心里微微一惊:“公主,你没事吧?” 福荣恍若未闻,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地面,太后见此忙唤人来:“快带公主回去,请太医看看。” 福荣被宫女搀扶着离开,陆清竹看着她单薄的背影,一时感慨万千。 皇后显然也是没有想到会突然听见这个消息,又惊又疑:“六弟身体好好的,怎么会突然病得那么严重?” 太后神色复杂,眸中掠过一丝寒意,半晌才道:“以前也有去了外地水土不和死人的例子,没什么好奇怪的。怪老六福薄,有这样的结果,也是他咎由自取,若是不幸……也怪不得别人!” 太后话里有话,似乎在暗示着什么,陆清竹观察着她的神色,总觉得这件事有些奇怪。 但朝堂之时,她不好过问,只能把那些怪异的想法压下去。 然而,六王爷已经是奄奄一息,病来如山倒,拖了一个月,在中秋前夕病重薨逝的消息传回了京城。 彼时,宫里歌舞升平,正张罗着新人进宫的事。 六王爷病逝的消息传到封承奕耳朵里,他也只是摆摆手说知道了,丧仪简单一办就草草了事,先帝皇六子也算年少有为,只是因为行差踏错,意图不轨,最终死后连皇陵没能进。 中秋家宴不受影响的举行着,陆清竹挺着孕肚,坐在席上,封景澜往她碗里夹菜,小声嘱咐道:“菜有些凉了,你将就先吃些,等回去我再让人做。” 陆清竹象征性的动了动筷子,肚子渐渐大起来后,就总觉得胸口堵得慌,吃不了多少就撑住了。 加上刚刚听说六王爷薨逝的消息,心里又更加不是滋味。 察觉到陆清竹低落的情绪,封景澜皱了皱眉:“怎么了阿竹?哪里不舒服吗?” 陆清竹犹豫了一下,本想问一问封景澜,可又觉得是自己多心了,垂下眼帘摇了摇头。 封景澜如何不了解陆清竹,她一个眼神,他就知道她在想什么,突然不高兴了,肯定是有原因的。 “你是想到六哥了?”大殿中丝竹管弦声绕梁不歇,身段苗条的舞姬翩翩起舞,封景澜看都没多看一眼,注意力全在陆清竹身上了。 刚怀孕的时候,陆清竹还长了点肉,腰肢丰盈了些,可这段时间胃口不佳,那点好不容易养起来的肉又没了,倒是更显得腹部浑圆,高高耸起的肚子看起来更加的心惊肉跳。 陆清竹迟疑了一阵,才拉着封景澜小声说道:“六哥才去封地几个月,怎么就重病去世了?水土不服,也不该那么严重吧?” 封景澜深邃的目光落在陆清竹脸上,颇有几分无奈的笑了笑:“你脑子里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呢?” 陆清竹反问:“难道不是?” 封景澜哑然,旁若无人的伸手去刮刮她的鼻尖,温声细语地说:“这些不是你该管的事,别胡思乱想了,好好养身体才最要紧。” 封景澜虽然没有明说,可陆清竹还是嗅到了不寻常的意味,后来仔细一想,看到皇上的态度,就大概猜到了。 皇权为上,封承奕是不会同意一个曾经觊觎他皇位的人,活在世上。 六王爷究竟是水土不和生病而死,还是因为别的原因不得而知。 但伴君如伴虎,要在天子身边安然无恙的生存下去,唯有处处谨言慎行,千万不能惹得龙颜大怒,否则管你平民百姓,还是兄弟手足…… 陆清竹悄悄看了看封景澜,他先前曾说要带她远离京城,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上首,封承奕正和皇后说话,有太监呈上边关急报。 皇上拿过迅速看了一遍,随即抚掌而笑,扬声道:“兰舟真不愧是顺安王爱子,上阵杀敌,颇有乃父之风!边关捷报,我军将士大破敌军,大获全胜!” -- 章节目录 第230页 众人面露喜色,纷纷道贺:“恭喜皇上!” 边关大捷,龙心大悦,加上之前国丧颇多忌讳,今日封承奕便下旨一一封赏。 八月底盛兰舟便会启程回京,承袭顺安王王位。 大殿之中,歌舞升平,丝竹悦耳。长街尽头,却有一处黑暗的宫殿里,传来哀伤的啜泣声。 白绫搭上房梁,一抹孱弱单薄的身影,摇摇晃晃的爬上凳子,窗外明亮的烟火照亮了她惨白的脸,吐出一声低低的呢喃:“我来寻你了,六哥……” 陆清竹听闻福荣公主自尽的消息时,尚才从睡梦中惊醒,封景澜踏着月色回来,说了这件事。 陆清竹愣在当场,久久难以回神,福荣用一种却决绝却又无可厚非的方式,结束了自己并不顺遂的一生。 一个与皇室毫无血缘关系的公主,悄悄喜欢一个不该喜欢的人,历经了重重艰难,最终三尺白绫,香消玉殒。 福荣的死,并未掀起太大的波澜,也没有人能联想到她是因为六王爷而死,她身体本来就不好,入秋多病,本就不能长寿。 只是红颜薄命,难免让人唏嘘罢了 陆清竹怀孕六个月的时候,盛兰舟回京了。 皇上体谅盛兰舟劳苦功高,顺安王妃思子成疾,不必墨守成规等到三年孝期,正式给盛兰舟高月言赐婚,婚期定在腊月底。 两家门当户对,郎才女貌,永结秦晋之好。 陆清竹重遇盛兰舟时,京城下了第一场大雪,她从宫里出来,遇到盛兰舟冒雪进宫面圣。 他一身白衣,皎皎风华,边关风霜将他磨砺的更加挺拔稳重。 大雪纷飞,染白了他的鬓发,有棱有角的五官仿佛精雕细琢的美玉,俊朗无双,气质逼人。 两人隔着一丈远,陆清竹率先停下脚步,粲然一笑:“世子,许久未见,别来无恙!” 盛兰舟怔怔的看着面前笑得温和动人的女子,黑眸中似有风浪翻涌而过,那些隐藏在心底深处的情绪纷至沓来,疯狂的叫嚣着。 他动了动喉结,却仿佛有千斤的重量压在胸口,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才大半年未见,眼前的女子却仿佛变了一个样,分明还是同样的容颜,却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的改变了。 陆清竹一身藕荷色衣裙,裹着粉红色的披风,柔软的风毛将她俏脸衬托的更加娇小,一双灵动的眼眸,带着星星点点的笑意,犹如朝阳暖入心扉。 盛兰舟低头,目光落在她高高突出的小腹上,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半晌,盛兰舟才蓦地一笑,万千情绪最终归于平静,抬手朝陆清竹行了一礼:“兰舟见过娘娘。” 陆清竹没注意到盛兰舟可惜的生疏,许久不见她心里还是极为高兴的,尤其是高月言,守得云开见月明。为了盛兰舟等待了这么久,现在他终于回京,一切都能有个好结果了。 “世子在边关一切可好?” 盛兰舟看了她一眼就移开了视线,垂首道:“一切都好!娘娘……可好?” 陆清竹大方的点点头:“我很好!世子辛苦了。” “应该的。”盛兰舟本有许多话想说,可触及陆清竹澄澈的眼神,一个字也说不出,那边有熟悉的身影出现,所有的奢望尽数平静。 封景澜身上沾着未化的雪花,步履匆匆而来,一见到陆清竹就忍不住斥责:“你怎么先出来了?雪天路滑,万一摔着怎么办?” 陆清竹笑了笑:“明珠她们在呢,没事的。” 封景澜无奈的瞪她一眼,换来陆清竹更加无辜的神情。 封景澜替她拢了拢身上的披风,转头与盛兰舟道:“兰舟,你怎么这个时辰还进宫来?” 盛兰舟道:“还有一些边关的事要禀报皇上。” “那好吧。”封景澜拍了拍盛兰舟的肩膀,温声说:“等你空了,我们一起喝酒。” “多谢王爷。”盛兰舟低下头,目送着陆清竹和封景澜携手离去。 等周遭的宫人都一同离开了,盛兰舟才勾了勾唇,露出一抹轻笑,声音几不可闻:“别来无恙……” 封景澜牵着陆清竹往前走,一边埋怨她把自己冻的手脚冰凉。 陆清竹认真的听着封景澜训诫,不管他说什么,一应的点头。 走到拐角处时,陆清竹忍不住停下脚步转身,刚才站立的地方,已经没有盛兰舟的身影,只有一串孤单的脚印,渐渐被风雪掩埋。 “怎么了?”封景澜问。 “没事。”陆清竹回过头,主动挽住封景澜的胳膊,他的身上温暖柔软,让她冰凉的双手也跟着暖和起来。 “王爷。” “嗯?” “等明年春天我们就去封地吧,我迫不及待的想去游山玩水了。” “好!”封景澜失笑,伸手将陆清竹护在怀里,慢悠悠往宫外走。 天边红霞灼灼,昏黄的夕阳,把两人相携的身影,一点点地拉长。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感言:首先谢谢大家这么久的陪伴,我太懒了,一本书写到现在才完结,着实对不起一直追文的读者们。 这是我第一本书,前期陈列了很多大纲设定,以为可以塑造一个完美的故事,但在写的过程中,却有些不尽人意。 文笔有限,很多地方还是有显而易见的错误和bug,我自己觉得是不太满意的,所以很惊喜小可爱们长久以来的支持。 -- 章节目录 第231页 目前正文完结,番外也不知道你们想不想看,要看的话,我另外开个坑,写几章免费的番外。 总的来说,就是谢谢你们的支持和厚爱,将来也请继续支持作者,支持正版。 隔壁古言《公主是个病美人》已肥,喜欢的可以收藏看看,下本写古言,爱你们~ 第129章 番外(一) 盛兰舟出宫时,华灯初上,夜色渐浓,天空尚飘着雪花。 出了东华门,正要骑马回家,却见宫门外停着一辆青蓬马车,车顶挂着两盏灯笼,龙飞凤舞的描着一个‘高’字。 盛兰舟动作一顿,眸色晦暗不明,车帘被人从里掀开,露出一张皎皎如玉的俏脸。 “兰舟哥哥!” 盛兰舟只得放下缰绳,走了过去:“月言,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里?” 高月言小脸冻得红扑扑的,可脸上却是止也止不住的笑意:“我本来去你家找你的,可王妃娘娘说你进宫了,我便来这里等你。” 盛兰舟紧绷的神情一松,声音有些低沉:“怎么在这儿等呢,这么冷的天,当心生病了!” “我不冷!兰舟哥哥你上车来吧,别骑马了!” 高月言一脸的期待,盛兰舟看着她,抿了抿唇,轻轻点了点头。 盛兰舟一上马车,高月言就把自己的汤婆子塞到他手上:“快暖暖手。” 盛兰舟迟疑了一下:“谢谢。” 高月言明媚的笑容淡了几分,声音透着些许失落:“你用不着和我这样客气的,我们已经是未婚夫妻了。” 再有一个月,他们就该成亲了,而盛兰舟还是这么客气疏离…… 高月言低下头,掩住眸中的伤痛。 马车在雪地上缓缓前行,车厢里静默无声,高月言许久才开口:“兰舟哥哥,你是不是有喜欢的女子?” 盛兰舟平静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破裂,但也只是一瞬间,便很好的收敛了。 他笑了笑,温声道:“没有,你胡思乱想什么?今生今世,我的妻子都只有你一人!” 他亏欠高月言太多了,唯一能弥补的办法,便是如她所愿,一生一世照顾她保护她,至于感情…… 他不知道自己还没有力气,再去爱一人。 时至今日,他才发现,有些曾经坚定不移的信念,无形之间发生了改变。 边关苦寒,风沙漫天,一开始为了追回父亲的遗体,告慰万千将士亡灵,他义无反顾的上了战场。 等边关战事告捷,局势稳定下来,漫漫长夜里,他总会不由自主的想起一人来,那是他在冰冷的刀枪剑戟中,唯一的温暖。 今日在宫道上,重遇陆清竹时,盛兰舟才发现自己与她的距离有多遥远。 她依旧还是他记忆中的模样,可再见时,却恍若隔世。 她怀着身孕,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欢喜与幸福,可以看得出九王爷对她很好。 他们相携离开时的背影,蓦地刺红了他的眼睛。 有些人,明知不该想,不该惦记,可始终无法忘记,就仿佛心口的朱砂痣。 爱不得,忘不掉…… 送高月言回了高家,盛兰舟才回府,顺安王妃等在前厅,看到儿子回来,总算松了一口气。 “兰舟,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盛兰舟脱下沾了雪的外袍,接过顺安王妃递过来的热茶:“我送月言回去耽搁了些时间,母亲您怎么还没歇下?” 顺安王妃愁绪满面,苦笑道:“原本睡着了,做噩梦又醒了。” 盛兰舟喝茶的动作一顿,看着顺安王妃日渐消瘦,有几分心疼:“母亲是想兰洵了吧?” 顺安王妃忽然就掉下眼泪来,忍不住责骂道:“这臭小子一走就是三个月,除了写了一封信,就没跟家里联系过,他一天到晚脑子里都装些什么东西,怎么就这么叫人操心呢!” 盛兰洵自从中秋离开出走后,统共写了一封信回来,还是给到了封景澜手上。 洋洋洒洒的一封信就问候了顺安王妃和盛兰舟,然后便是啰里啰嗦的说自己一路南下,游山玩水,请他们不要担心。 可顺安王妃如何不担心,盛兰洵再混账,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如今他说走就走,这两月杳无音信,有没有吃饱穿暖,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他们一点都不知晓。 虽然因为和封珏的事,让顺安王妃恨不得打断盛兰洵的腿,可眼下,她顾不上生气,只盼着他能早日归家。 这些日子,京城里关于盛兰洵和封珏的流言传得沸沸扬扬,顺安王妃走哪儿都能听见,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议论的内容无非是大皇子放弃储君之位,是因为顺安王府的小公子。 两人自幼亲厚,原来中间有这样一层暧昧的关系。 再有就是盛兰洵为了逃避封珏,才会不辞而别,悄悄躲起来。 若是以前,盛兰舟听闻这样的事,肯定要动手揍盛兰洵一顿的。 最开始,他听到那些流言蜚语的时候,心里还是埋怨封珏的。 因为他不计后果的决定,盛兰洵才会吓得躲起来,才会惹来那些闲言碎语。 可后来一想,最不容易的应该是封珏。 他自打出生起就是千尊万贵的天子骄子,本应理所应当的册封太孙,然后坐上储君之位,等皇上百年以后继承大统,成为一代君王。 -- 章节目录 第232页 可最终,他却做了一个让全天下哗然震惊的决定。 感情之事,向来心不由己。 封珏只是遵从本心,并未伤害别人,又有什么错呢? 盛兰舟自嘲一笑,他自己的感情都一败涂地,如何去管别人。 不管是封珏,还是盛兰洵,他们怎么选择是他们的自由,他无从干预。 至于顺安王妃……只是一时无法接受罢了! 盛兰舟和高月言的婚期定在腊月二十六,大婚前不久,陆清竹在宫里碰见高月言。 陆清竹的肚子此时大了一圈,再有一月就该生产了。 怀孕五个月开始,陆清竹双脚就开始浮肿,现在走路都极为费劲,必须要人搀扶着。 高月言震惊的看着陆清竹挺着孕肚步履蹒跚的过来,忙不迭的伸手去扶住她。 “阿竹,才一些日子没见,你肚子怎么又大了好多?” 冬日里这几个月,陆清竹养胖了许多,尖尖的下巴都圆润起来。 陆清竹一手抚着肚子,一手撑着后腰,无奈一笑:“产期将近,孩子长得快。” 高月言忍不住咂舌:“我以后会不会也这样啊?” 明珠扶着陆清竹在椅子上,往她腰后塞了一个柔软的垫子。 陆清竹吐出一口冷气,见高月言面露恐惧忍不住笑道:“跟孩子平安健康相比,这些辛苦就不算什么了。我们出身好,有下人随时伺候着,普通人家的女子,怀孕了还得下地干活呢!” “真好!”高月言伸出手去摸摸陆清竹浑圆的肚子,忽然感觉到掌心猛的一跳,吓的惊呼一声,匆匆收回手:“他在动呀?” 陆清竹笑意盈盈的点头,眼眸里盛满了温柔:“是啊,是不是很神奇?” “嗯,真是神奇!” 偏殿里没有旁人,脚下燃着炭盆,陆清竹取下披风,隔着衣裙,高月言都能看到她微微起伏的肚子。 谁能想到里面孕育了一个小生命,再有不久,他就要降生,睁开眼看这个繁花似锦的世界。 高月言心中羡艳不已,想到了什么,眼神又蓦然黯淡下来。 察觉到高月言愁眉不展,闷闷不乐,陆清竹不由得疑惑:“怎么了月言?” 高月言垂头丧气的扯着手机的丝帕:“阿竹,你说,我嫁给兰舟哥哥是对是错?” 陆清竹心中微微一动,面上却不显:“为什么这么说?世子待你不好吗?” “不是。”高月言摇头,苦涩一笑:“他待我很好!只是我总觉得他并不是真心想娶我的,旁人要成亲了,欢喜的不知如何是好,他却没什么高兴的样子……” 陆清竹眸光闪了闪,轻轻一笑:“我听说世子最近一直在准备大婚的事,一时顾不上你罢了,怎么会不欢喜呢。” 高月言眉眼微凝,心不在焉的点点头,陆清竹安抚的拍拍她的手:“不要多想,还有十日你们就要成亲了,新娘子可不能愁眉苦脸的!” 高月言好在不是钻牛角尖的人,很快就从失落郁闷出走出来,她离开时,封景澜正好忙完,和封珏一道过来。 封珏近来清瘦了不少,身形高挑修长,倒显得愈发成熟稳重。 说起来,他比陆清竹还要长两岁,却还要唤她一声皇婶。 自幼长在皇宫的人向来早慧懂事,封珏身上已经没有少年的稚气,大概是因为近来发生的那些事,他受了不小影响,愈发的沉默内敛,眉宇间都一丝沉重的愁绪。 陆清竹看着都觉得有些心疼,偏偏盛兰洵那个始作俑者任性妄为,说走就走。 她理解封珏的感情,喜欢一个人,从来没有错,只是他的真心,不被世人所接受罢了。 封珏看了看陆清竹的肚子,展颜一笑:“皇婶是要生了吧?” 陆清竹点头:“太医说到了月底就随时可能生了。” “恭喜皇叔皇婶了。” 封景澜本想说,你赶紧成亲,努力一点也能当父亲了,脑子里忽然窜出盛兰洵的影子,立马又闭嘴了。 心里刚骂了盛兰洵几句,就有宫人匆匆送来一封信。 信封上没有落款,封景澜狐疑的打开,看到熟悉的字迹顿时了然。 陆清竹瞥了一眼,问:“谁写的信?” 封景澜忍不住看了看封珏,幽幽道:“盛兰洵。” 封珏的脸色果然一变,深邃的眼眸里生出淡淡的光芒,封景澜莞尔,一目十行看完就给了封珏:“你看看吧!” “多谢皇叔。”封珏神色不太自然,却还是接过信,认真看了起来。 这是盛兰洵写的第二封信,很大篇幅的诉说着自己近来的所见所闻。 南下经过苏州杭州镇江,如今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再有几日就该到了。 “这小子,看着要过年了,就跑回来了!他怕是还不知道他兄长要成亲了吧!”封景澜嗤笑一声,想了想道:“他这信写了一段时间了,算算时间应该要到京城了吧?” 封珏抿唇不言,手里捏着那两张薄薄的信纸,眸中暗光浮动。 第130章 番外(二) 天香楼是京城最大最热闹的酒楼,除了闻名遐迩的美酒佳肴,还有精致奢华的房间供客人住宿。 一人风尘仆仆的而来,轻车熟路的进门,手指敲在柜台上:“掌柜的,赶紧给我个房间,我要沐浴更衣!” -- 章节目录 第233页 掌柜的从算盘上抬起头,看到来人‘哟’了一声,殷勤道:“盛小公子,您回来啦?” 盛兰洵和掌柜的颇为熟稔,懒得寒暄了,匆匆催促道:“赶紧的赶紧的,我一身脏死了……” “是是是。”掌柜的连忙给了盛兰洵钥匙,让小二领着贵客上楼,忙又招手让人来,小声道:“赶紧去顺安王府告诉世子,小公子回京了!” 盛兰洵离家出走的事,可是传得人尽皆知,和大皇子那些风言风语,也如流水般,悄无声息的传遍了大街小巷。 不过掌柜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对皇亲贵胄里那些私密之事,也大概了解一些,对于盛兰洵和封珏之间的关系,心知肚明,却又绝口不提。 掌柜正为自己的精明沾沾自喜的时候,一个身穿华服,气质卓然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 掌柜胡须一颤,有些震惊的看着那人:“大、大皇子?” “盛兰洵呢?”封珏声音冷冽,目光不善,掌柜的被吓一跳,颤巍巍的指着楼梯:“三、三楼……天字一号房……” 封珏不作停留,抬脚上了楼,掌柜的看着那道修长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忍不住咽了咽唾沫。 盛兰洵路上听说了他大哥要成亲的消息,一路赶着回京,生怕错过了他们大婚的吉日。 匆匆沐浴更衣,擦了擦半湿的头发,盛兰洵就打算回家去了。 然而,他才开了门,就见一人在走廊上背对着自己,望着临街的窗户,负手而立。 完了! 盛兰洵脚步一顿,倒吸一口冷气,心里忍不住哀嚎。 悄悄的往后退了退,盛兰洵打算关上门,却不想那人似有所感,忽然转过身来。 盛兰洵顿时觉得风霜雨雪侵袭而来,浑身僵硬的动弹不得,半晌才挤出一个笑容来:“殿下,真巧啊!” 封珏看着他,眼神有些瘆人,凉凉道:“不巧,我特意来找你的!” 盛兰洵呼吸一窒,都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了。 封珏抬脚走过来,盛兰洵身子一闪,空出路来,一脸谄媚:“殿下您请!” 封珏斜睨了他一眼,走了两步,盛兰洵关上门一转身,就对上封珏情绪汹涌起伏的双眸。 “为什么要躲着我?” 盛兰洵愣了一下,故作镇定:“没、没有啊……” 房间里光线不好,但封珏的眼睛却格外的明亮,低沉的声音透着几分压抑的怒火:“你就这么不愿意看见我?” “殿下,我……”盛兰洵本想解释,可一对上封珏略显锐利的双眼,所有的话就堵在了胸口,沉闷又难过:“殿下,我不想连累你!” 他也并非没有听过那些流言,只是事关自己,不好辩驳罢了。 其实也没什么可解释的,封珏的心意……他也知道了,只是一时觉得无法接受,不知该如何面对他,才选择逃避。 如若一开始,他就坚决果断,封珏也不至于和皇后闹得母子离心,甚至连最重要的前程,都毁的一败涂地。 “对不起……殿下。”盛兰洵鼻头有些发酸,他是打心底里和不想和封珏走到这个地步的,可是终究无能为力,无计可施。 封珏目光晦涩不明,许久才沙哑着声音说:“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对不起兰洵,是我的痴心妄想,造成了今日之局面,我从未怪过你,反倒是我自己一意孤行,如此不堪!” “殿下……”盛兰洵迟疑着,话还没说完,封珏忽然伸出手抱住他,一股淡淡的龙涎香味道扑鼻而来。 盛兰洵浑身一僵,心中涌起滔天巨浪,封珏淡淡一笑,低声道:“回来了就别再走了!” 盛兰洵脸上的表情都彻底冻僵了一般,不知该作何反应,封珏已经收回手,眼中有明亮的光芒。 “赶紧回去看看你母亲和大哥吧,他们挺想念你的。” 封珏话音刚落,楼下就开始嘈杂起来,不多时便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盛兰洵!开门!”盛兰舟沉着脸,重重的敲了几下门,里面沉默了一阵,房门便被人从里打开:“给谁你的胆子离家出……” 剩下的话在盛兰舟震惊的目光中戛然而止:“殿下?” 封珏一脸的镇定自若,露出温和的笑容:“兰舟,这么巧?” 盛兰洵悄悄从封珏身后探出个脑袋,弱弱的喊了一声:“大哥……” 盛兰舟嗤笑一声,嘲讽道:“我当是谁!顺安王府的二公子,有家不归,是要和盛家断绝关系了吗?” 盛兰洵忙不迭的过去,抓住盛兰舟的胳膊摇尾乞怜:“大哥对不起,我错了,是我太任性,让你们担心了!对不起大哥!” 盛兰舟冷冷瞥了他一眼,无动于衷的抽回自己的手:“我没什么可担心的,倒是母亲这几月茶饭不思,为了你担惊受怕,憔悴了不少,你现在还是回府去向她请罪吧!” “是是是,我这就回去。”盛兰洵狗腿的从屋里拿出个包袱塞到盛兰舟手里:“大哥要成婚了,我特意准备的礼物!” 盛兰舟掂量了一下,凉凉道:“不是临时从大街上买的吧?” 盛兰洵嘴角抽了抽,义正言辞的说道:“怎么会呢!我精挑细选的,特意送给你和月言……不对,嫂子的。” 拿人手软,虽然不知道盛兰洵从哪里买的什么哄人的玩意儿,盛兰舟到底没好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数落他。 -- 章节目录 第234页 若无其事的看了看封珏,这才行了一礼先行下楼,盛兰洵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 封珏道:“你快回去吧,别让你母亲久等了!” 盛兰洵看着他,犹豫着转身拿出一个精致的锦盒,递到封珏面前:“这是我途经洞庭湖看到的茶叶,碧螺春,你向来喜欢,便买了一些。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你别嫌弃就成!” 封珏的双眸犹如在一瞬间注入了耀眼的朝霞,熠熠生辉,柔光似水,接过封珏的手里的锦盒,心尖有些发软,轻声道谢:“很好,我很喜欢!谢谢你,兰洵。” 让他长久以来的坚持,得了一丝温柔的慰藉。 虽然这于盛兰洵来说,并不足以一提,却是他灰败枯竭的心湖里,寥寥无几的光明。 盛兰洵转身离去,楼梯上已经没了他的身影,封珏却还无法挪动脚步,拿着锦盒的手指骨节微微发白。 第131章 番外(三) 盛兰舟大婚之前,承袭父爵,册封为顺安王,赏赐良田百亩,金银万两。 大婚当日,京城热闹非凡,本就是门当户对,郎才女貌的姻缘,真真是羡煞旁人。 陆清竹早早的起来打扮,要往高家去。 她眼下肚子大的很,浑身都疲惫,懒得动弹,只有早上起来精神好些。 梳洗完正要让明珠来换衣裳,陆清竹忽然感觉肚子一阵抽疼,也只是片刻时间,就又好了。 明珠担忧的看着她微蹙的眉头,小心问:“小姐,您没事吧?要不要让太医瞧瞧?” 陆清竹摇头,手撑在腰上,挺直了身子:“无事,一点点疼,忍忍就好了。” 临近产期,肚子时常不适,这点疼痛倒可以忽略。 然而,等陆清竹才梳妆换好衣裳,又是一股强烈的疼痛来袭,这一次疼的明显比先前严重,整个人都蜷缩起来,倒吸一口冷气。 “小姐!”明珠神色一变:“您这是要生了吧?” “大概是吧……”陆清竹坐到床上,咬牙艰难道:“去请稳婆来看看。” 王妃生产,九王府自然一阵兵荒马乱。 好在冬月里,封景澜就请了两个稳婆进府,随时注意着陆清竹的动静。 她一发作,稳婆就匆匆赶来了,一看果然是要生产的征兆,忙不迭的把陆清竹送进产房。 封景澜闻讯赶来,见了陆清竹疼得厉害,又慌忙让人请太医来。 陆清竹大清早的发作,疼痛一阵一阵的侵袭,折腾了一整天,到下午肚子更是难受。 封景澜只一旁看着都觉得心疼,偏偏他急得团团转也无能为力。 好在陆清竹年轻底子好,怀孕也一直顺顺利利,夜里临近子时,终于在撕心裂肺的疼痛中,生下了一个女孩。 稳婆抱着清洗过后的孩子给封景澜,笑的脸上都起褶子了:“恭喜王爷,娘娘生了位千金!” 封景澜眼中顿时生出明亮的光芒,看向那个包裹在襁褓中的婴孩,神情柔软的不像话。 他露出笑容,这才道:“我先进去看看阿竹。” 陆清竹经历生产,废了好大劲,疲惫的眼皮都睁不开。 封景澜看着心疼不已,上前替她整理好凌乱的秀发,在额头轻轻一吻,柔声说:“辛苦你了,阿竹!” 陆清竹这才睁眼看他,身体虽然沉重,眼中却有笑意,哑声问:“你看见孩子了吗?我们有女儿了。” 封景澜点头:“嗯,看见了,很漂亮,像你!” 陆清竹动了动,神色还有些虚弱,封景澜替她掖好被角:“累了就好好睡一觉。” 陆清竹看了他一眼,不再强撑,这才沉沉的睡过去。 这一睡便是到第二日天色大亮,她忙叫乳母抱来了孩子,昨夜生下孩子折腾掉半条命,匆匆看了两眼就睡着了。 抱着那个娇小的不像话的孩子,陆清竹一阵心软,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孩子,天生就带了母子之间的情感,只看了这么一眼,便叫她整颗心都融化了。 封景澜在一旁看着,目光温柔如水。 九王爷喜获千金的事很快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皇上亲赐郡主封号敏贤,又赏赐了不少好东西,洗三之日,皇后更是亲临九王府,以示看中。 陆清竹和封景澜绞尽脑汁,没给小郡主娶出大名来,皇室之人一般到了周岁了才有大名,封景澜翻了书,给女儿取了一个乳名,兰若。 “兰若生春夏,芊蔚何青青。” 希望她生于明媚,长于光明,如春如夏,温暖如初。 盛兰舟和高月言这对新婚夫妇也在万众瞩目中,来了兰若的洗三礼。 陆清竹养了几日,恢复了一些体力,绑着抹额坐在床上。 高月言如今也是王妃了,往来宾客知道她和陆清竹私交甚好,也不打扰,坐了一阵便出去了。 屋子里只有陆清竹带着孩子,周围清净下来,高月言便忍不住抱了孩子逗了逗。 然而敏贤小郡主堪堪出生三日,睁着眼到处瞟了瞟,便又很快睡着了。 陆清竹让乳母把孩子抱下去,高月言依依不舍的说:“想到一个这么可爱孩子从你肚子里出来,还真是不可思议。” 陆清竹笑:“这么喜欢孩子,那你便也赶紧生一个!” 高月言脸上飞快掠过两抹红晕,不自在的移开视线,陆清竹瞧她这样,忍俊不禁,小声问:“王爷对你可好?” -- 章节目录 第235页 盛兰舟如今是顺安王,陆清竹便改口称他王爷了。 高月言头都快垂到胸口,用细若蚊蝇的声音说:“挺好的……” 陆清竹无端松了一口气,脸上有释然欣慰的笑:“那就好!” 人总不能因为一时沉沦,将自己陷入绝境,天光撕裂夜幕,透露一丝温暖。 盛兰舟不便进屋来看陆清竹,等她再一次见他,是在小郡主的满月酒上。 盛兰舟一如既往地温文尔雅,见了陆清竹没有丝毫异常,只是客气的朝她拱手:“娘娘。” 陆清竹回了一礼,微微一笑:“王爷客气。” 那边陆清竹娘家的亲戚到了,她去接待客人,盛兰舟识趣的让开,让她先行。 周遭的客人忙着相互寒暄说笑,盛兰舟抬起头,往那抹纤细的身影看过去,复杂的情绪从眸中一闪而过。 陆清竹孕期瘦了些,出了月子倒还养回来几分,比从前还圆润些,眼角眉梢都带着盈盈的笑意,那是沉浸在平和宁静幸福中,才有的样子。 皎皎如玉,灼灼生辉。 盛兰舟近乎贪婪的多看她几眼,将那丝汹涌澎湃的情绪压回去。 他从未如此清晰热烈的爱过一个人,即使那人与他再无任何牵连。 年少的动心,总来得猝不及防,哪怕历经磨难,身份各异,也不曾淡忘一分。 但他谨记自己与她的身份,恪守礼节,循规蹈矩,不敢将自己的心意外露半分。 时间一久,那曾无法宣之于口的感情,已经融入五脏六腑,甩不了,忘不掉,深入骨髓,直至死亡。 盛兰洵才从一众纨绔子弟的吹嘘中脱身出来,碰巧看见他哥站在角落里出神,看着远处不知在想些什么。 盛兰洵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正好看到一抹红色的身影从拐角处消失,心中震惊难以言喻。 盛兰洵咽了咽口水,直接挡在了盛兰舟面前:“大哥,你在看什么呢?” 盛兰舟眸光闪了闪,瞬间便恢复了淡漠冷静的模样,看着盛兰洵微微皱眉:“你怎么在这里?” 盛兰洵一阵无语,想起刚才看到的一幕,一颗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压低了声音问:“大哥,你还忘不了陆二小姐吗?” 盛兰舟脸色一变,随即瞪着他,沉声说:“胡说什么,她现在是九王妃了。” 盛兰洵叹了声气,拍拍兄长的肩膀:“大哥,你也知道她是九王妃了,如今你娶了大嫂,不能再乱来了!” 盛兰舟眸如深潭,并无波澜起伏,他说:“我何曾乱来过?” 盛兰洵哑然,是啊!他大哥是多克制的人,从不曾对任何人吐露过自己的心事,若不是他当初无意间猜到,也不会知道盛兰舟竟藏着这样的心思。 所爱之人隔山隔海,哪怕他如此深爱那个人,也只是默默守护,从未做出任何反感,对她不利的事。 他用自己的方式,坚定不移的爱着那个人。 即便如此,他也是正人君子,哪怕不能对妻子真心相对,他却始终温柔的呵护高月言,给予她应得的一切。 盛兰洵觉得自己多操心了,盛兰舟抬脚往前走,丢下一句:“与其担心我,不如关心关心你自己吧。” “啊?”听着兄长这话,盛兰洵正迷茫着,忽见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从人群而来。 盛兰洵看着来人,倒吸一口冷气,想也不想拔腿就跑。 第132章 番外(四) 然而,才走几步,身后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盛兰洵!” 盛兰洵脚步一顿,硬着头皮回过头,见封珏一身锦衣缓缓而来,挤出笑容:“殿下,你怎么在这里?” 封珏这一年,身量拔高了不少,原本只高盛兰洵一点的,如今已经冒出半个头,他居高临下的看着盛兰洵,眼中情绪复杂,半晌,才低声说:“我来是和你辞行的,我要南下一段时间,归期不定。” 盛兰洵怔了怔,忍不住问:“什么时候走?要去多久啊?” 封珏道:“明日出发,少则两月,多则半载。” “这么久?”盛兰洵错愕不已,发现自己表情许是太过夸张,引来封珏深沉却又极为克制的注视,又立马收敛了。 封珏喉间动了动,声音低沉听不出什么情绪:“昨日后宫传出喜讯,贵妃娘娘怀了身孕,父皇很快就要添子嗣了。” 贵妃是从前的太子侧妃,新皇登基身份自然水涨船高,如今又传出了怀孕的消息,正是万众瞩目。 盛兰洵笑容僵住,打量着封珏的神色,他表情沉静,看不出喜怒,勉强说了一声:“恭喜……” 头顶有日光投下,初春时刻尚有几分寒冷,封珏的面容隐没在光影里,看起来忽明忽暗,生出几分难言的苍凉。 盛兰洵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封珏望过去,四目相对,盛兰洵忙不迭的移开了视线。 封珏苦笑,低声说:“兰洵,你何故要这么疏远我呢?” 盛兰洵心一跳,还在想着该怎么回话,封珏已经开口:“我向来把你当知己,只是不曾料到我们也会走到今日这一步,可兰洵,我后悔投生在帝王家,后悔被皇室规矩所羁绊,但我活了十八年,从来不后悔认识你!” 盛兰洵原本躲避着封珏的注视,听见他这话,却惊讶的抬眸望过去。 封珏高了他半个头,明明年龄还要小一岁,却偏偏稳重的像个上了年纪的老人。 -- 章节目录 第236页 盛兰洵自幼和封珏长大,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这般模样。 皇室子弟心性向来早熟,更何况封珏是皇长孙,被所有人寄予厚望,一步一步的按照规划好的前程走着。 一旦稍有差池,行差踏错,他这个皇长孙就会被人诟病,不够沉稳睿智,与皇位大统标准相去甚远。 所以封珏慢慢的收揽了少年心性,十来岁的年纪,旁人还在打架斗蛐蛐,皇长孙已经起早贪黑,学习处理政务。 但盛兰洵看到,封珏在自己面前,从来不会袒露自己辛苦的那一面,而是尽量像个符合身份的少年,与他在一起。 盛兰洵心里五味杂陈,莫名心疼起封珏,如今皇上有了子嗣,他这个长子,再无从前绝无仅有的光环,还因龙阳之好惹来无数非议和白眼。 从云海跌落泥潭,他应该很难受吧? “殿下,我……”盛兰洵喉间发紧,想要安慰几句,却又无话可说,他怕自己说多了,会让封珏厌烦。 封珏的目光亮了又暗,最终归于平静,淡淡笑了笑:“明日一早离京,我就不多留了,先回宫去了,你保重!” 说罢,也不管盛兰洵是什么表情,抬脚绕过他往前走了。 盛兰洵看着封珏单薄的背影,才惊觉他似乎清瘦了不少,但他依旧挺直了脊背,不在意外界各色的目光。 盛兰洵自认为自己过的潇洒,到头来还不如封珏洒脱,他从不曾畏惧流言蜚语,倒是自己,困顿其中难以自拔。 过了垂花门的转角,封珏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盛兰洵这一瞬间,才觉得心里莫名堵上点什么,压抑的喘不过气来。 次日,卯时刚过半刻,封珏踏着混沌的天光出了皇城。 天未大亮,白雾笼罩着静谧的京城,封珏跨上马,望着灰暗的苍穹里隐藏的重重阁楼宫阙,眸中暗光浮动。 有侍卫前来提醒:“殿下还有事吗?时辰不早了,该出发了!” “无事!”封珏收回视线,勒着缰绳调转方向:“走吧!” 封珏一夹马腹,忽听身后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伴随着焦急的喊声:“殿下!殿下,等我啊!” 封珏脸色微变,震惊的回过头,见盛兰洵一身青色长袍,挎着一个大大的包袱,骑马奔腾而来。 他露出大大的笑容,一脸庆幸的说道:“还好赶上了,殿下你动作可真快!” 按捺住心底汹涌的波涛,封珏尽量维持住面上冷静,问他:“你怎么来了?” 盛兰洵拍拍身前的包袱,打马到封珏跟前,笑容满面:“殿下不是要出远门吗,我陪你一起去,一路上有个照应!” “你……”才说了一个字,封珏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这下哑口无言的人变成他了。 他尚且沉浸在震惊和惊喜中无法回神,倒是盛兰洵扬鞭骑马超过他往前跑了。 “殿下你愣着干什么,赶紧出发啊!” 封珏看着他的背影沉默良久,蓦地笑了,那笑容前所未有的欣喜轻松,他骑马追了上去。 天边光芒乍泄,一缕金光穿透云雾照耀天地,雾蒙蒙的官道霎时间在眼前开阔,寒冬褪去,春日悄然来临。 * 陆清竹知道陆长筠要上顾家提亲的消息,是在准备离京去封地前几日。 封景澜已经和皇上提出去封地的想法,虽然皇上言辞恳切的挽留,封景澜还是没有迟疑。 他铁了心要离京,皇上自然拦不住,赏赐一马车的东西,让他带上。 下人把那些金银珠宝,绫罗绸缎从马上搬到库房,陆清竹看了看清淡,讶然不已:“怎么这么多?” 封景澜正在逗弄摇篮里的宝贝女儿,小娃娃睁着黑亮的眼睛盯着他看,听到陆清竹问话,封景澜动作顿了顿,脸上笑容淡了些,平静道:“补偿吧……” 陆清竹一愣:“补偿?什么补偿?” 封景澜目光闪了闪,想起十五六岁的光景,当今天子还是太子时,对自己表里不一的态度。 最亲近的人,越是会悄无声息的动伸出魔掌,他这十年波折,多是由那位皇兄造成的。 不过纵有苦难,也都熬过来了,他和皇上心知肚明,只是兄弟渐生隔阂,俩再无幼时的情深了。 来日去了蜀地,山高皇帝远,他的手也伸不过去了。 封景澜把兰若郡主抱在怀里,轻轻一笑:“没什么。皇兄赏的,拿着便是了!” 陆清竹点头,去日已定,正打算找个时间,回趟陆家和陆长筠说一声,没想到他提前找上门来了。 支支吾吾的看着陆清竹,欲言又止,陆清竹疑惑道:“大哥有什么话要和我说?” “那个……”陆长筠脸上泛起淡淡的红,二十来岁的少年,看起来有几分羞涩。 陆清竹心神一动,笑着凑过去:“大哥,可是要给我娶嫂子了?” 陆长筠没想到陆清竹一语道破,脸更红了,硬着头皮点点头:“是,正在商量提亲的事宜了。” “那真是太好了!”陆清竹眉头舒展,由衷的感到高兴,陆长筠明年就弱冠,是该成亲了:“是哪家小姐啊?” 陆长筠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是顾家……” 陆清竹挑眉,倒没有多少意外,欢欢喜喜的笑起来:“大哥和顾小姐,真是郎才女貌呢。” 顾惜茗是个英姿飒爽,敢爱敢恨的姑娘,虽出身名门,却无普通世家小姐的矜贵柔弱,像是灼灼耀眼的夜明珠,陆长筠倾心也是情理之中。 -- 章节目录 第237页 先前陆清竹总担心陆长筠不松口,毕竟顾惜茗虽然直言不讳的表达过自己的心意,但她大哥脸皮薄,读书人含蓄内敛,总猜不准他心里想什么。 好在陆长筠想通了,没有辜负这得来不易的姻缘。 只是陆长筠这边商量婚事,陆清竹就没法走了,去封地的计划暂且搁置。 没几日,陆长筠的婚期订了下来,在五月初,还有几个月时间。 封地和陆长筠的婚事,自然是大哥更重要。 陆清竹想着等陆长筠大婚过后再离京,这几个月里,便东奔西走的帮大哥张罗婚事。 两人是同胞兄妹,自幼关系亲密,陆清竹的身份今时不同往日,陆长筠在大婚前,又升了礼部郎中,也算少年得志。 陆长筠的大婚自然受尽瞩目,热闹非凡。 陆清竹在一旁看着,既欢喜又欣慰,大概是心情太过激动,一回王府便觉得身心俱疲。 封景澜见她有气无力,没有什么精神,皱了皱眉,抬手去摸她的额头:“怎么了,阿竹,可有哪里不舒服?” “没事,休息会儿就好了。” 半岁多的兰若已经会独自坐了,一个人在床上乖巧的玩着布老虎,陆清竹逗了她一会儿,累得直打呵欠。 陆清竹让乳母把郡主抱下去,准备躺下睡会儿,封景澜却不放心她,唤人去请太医来。 陆清竹无奈一笑:“我没事,你请什么太医呢?” 封景澜凑过去,亲亲她的额头,温声说:“当把个平安脉吧!” 陆清竹莞尔,无可奈何的应了。 太医姗姗来迟,陆清竹在榻上都险些睡着了,伸出白皙的手腕去。 太医凝神把脉,仿佛入定了似的,陆清竹原本瞌睡连天的,乍一见太医严肃的模样,赶紧端坐着集中精神。 封景澜眉头紧锁,同样也是心中忐忑,问太医:“王妃怎么了?是有什么病症吗?” 太医一把年纪了,反应要慢些,封景澜问完话一阵,这才起身,恭敬的朝封景澜和陆清竹拱手,脸上有了笑容:“娘娘并非有什么病症,是有喜了,已一月余。” 陆清竹和封景澜皆是一愣:“有喜了?” 封景澜松了一口气,只是这去封地的时间又要无限期搁置了。 陆清竹失落极了,摸着肚子一脸惆怅。 万事俱备,就等这几日出发去封地了,怎么这个时候怀孕了呢? 兰若才七个月,陆清竹和封景澜都没想到会这么快有身孕。 平时两人亲热都会注意点,想着兰若还小,别在去封地的节骨眼上又有了孩子。 哪里想这样还是有了,陆清竹欲哭无泪,但又得调节心神,怕伤着肚子里的孩子。 只是这样下来,陆清竹的心情难免有些阴郁,虽然脸上有着笑容,却时常愁眉苦脸。 封景澜在一旁看着很心疼,默默地思量了半晌,私下叫人去准备,等陆清竹怀孕三个月的时候。 封景澜从民间请了一个大夫回来,陆清竹看着大夫给自己把脉,一头雾水。 陆清竹疑惑的看着封景澜,等他的解释,他笑了笑,不语,倒是大夫恭敬道:“娘娘身强体健,胎儿稳固,只要不剧烈的走动,是可以远途出门的。” 陆清竹听着太医的话,惊的瞪大了眼,封景澜看着她,眼中有温柔的光:“阿竹,我们去封地吧,现在就走!” 陆清竹还处在震惊中,眼看着封景澜让人进来收拾行李,这才如梦初醒:“我们这就走?” “是啊。”封景澜点头。 “不是……”陆清竹突然说不出话来:“不是说怀孕不能赶路吗?京城到蜀地要好几日呢!” 封景澜坐在她身边,手掌在她微凸的肚子上抚过:“你没听大夫说吗,你身体康健,孩子也很好,我们放慢速度,游山玩水赶去封地,不差那几日时间!那个大夫会跟我们一起去蜀地,照顾你身体。” 陆清竹就这样被拉上了马车,直到出了京城,见到了豁然开朗的天地,这才醒神,难以置信的笑起来:“我们这就走了?” 马车缓缓的往前走,封景澜偏头看她:“高兴吗?” 陆清竹笑的眉眼弯弯,眼角眉梢都是欢喜轻松的笑意:“高兴!” 天高海阔,一眼望去都是无边无际的天地,让人心境不自觉的开阔起来,什么烦恼疲惫都消散了。 封景澜看她笑的兴奋,也不自觉的笑起来。 陆清竹趴在窗口看了一阵,这才回头:“王爷,你先还和我说舟车劳顿对孩子不利呢,怎么现在想通带我走了?” 乳母带着小郡主在另一辆马车上,夫妻俩在一起,享受难得的静谧时光,陆清竹倚在引枕上,封景澜剥了一个橘子给她:“不是怕你闷出病来吗?你爱这山山水水,我便带你去看。” 橘子酸酸甜甜的,陆清竹口齿生津,吃的直眯眼睛,悠悠道:“前不久我还听说有个什么外族公主送你定情信物呢,你喜欢她吗?” 封景澜矢口否认:“胡说,别人都知我有隐疾呢!” 陆清竹睨他一眼:“真的假的?” “流言里是真的……”封景澜忽然凑上去,在她饱满的红唇上啄了啄:“不过我有没有病,你不是知道吗?” 陆清竹闹了个大红脸,啐他一口:“没正经!” 封景澜把她的手握在掌心,望着外头苍茫的天地,两人并肩而坐,声音低沉温柔:“阿竹,我爱你!” -- 章节目录 第238页 “我也是。”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