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娱乐圈小卒》 第一章 一场戏 金碧辉煌的大龙凤酒楼中,一场规模很小的婚礼已经进行到尾声。 这场婚礼只有六个人。 除了司仪和两位新人,就只有女方三位家人。 仪式已毕,司仪悄然退场,王磊牵着自己新晋的妻子李晓航走到岳父岳母面前。 “妈。晓白,谢谢你们来参加我们的婚礼。”李晓航笑容灿烂。倚在王磊的身上的她,一副幸福女人的模样。 王磊感到自己妻子手上的小动作,赶忙拍胸脯道:“爸,妈,你们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晓航的。” “磊子,你要是敢欺负我姐姐!”李晓白挥舞着自己的拳头,“我可要你好看!” “晓白!”一旁慈祥微笑地张丽呵斥自己这个小女儿一句:“就算你们是同班同学,但王磊已经是你姐夫,要尊重人家。” 她牵起李晓航的手,眼睛有些湿润:“妈妈答应你的事,妈妈做到了。接下来你千万别这么任性了,好嘛?” “妈。”李晓航脸上闪过一丝愧疚,随即转变成更加灿烂的笑颜:“我一定再也不会这么任性。” “王磊。待会你带晓航离开前,我想跟你谈谈。”一旁沉默不语的岳父李淳忽然开口道。 王磊愣了愣,看向李晓航,见她点头,这才赶忙答应下来。 ······ 由于人很少,大家明天又都有工作,所以饭局进行的很快。 不过大半个钟头,随着李淳拿起桌上的富春山居烟站起身,这场饭局也正式宣告结束。 王磊跟着李淳走进一旁的吸烟室,摆手拒绝了李淳的邀请,站在原地,静静等待着自己这位还十分陌生的岳父发言。 李淳拿起大龙凤酒店提供的火柴,呲溜点燃香烟,也不急着吸。先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呼出,眯着眼看那不明显的烟圈愈发变淡,如此三次后,这才将那还有大半截的香烟按灭。 见王磊脸上的不解,呵呵一笑道:“老了,不敢多吸啊。” “爸,”王磊瞥了一眼李淳,见其没有反对这才继续道:“您哪点老了,昨天我看你拍的广告,比搭戏的任天还显年轻呐。” 任天是如今正当红的演员,也是比王磊大三届的学长,年级刚过25。而李淳已经52,纵然平日保养的极好,凸显老态的鱼尾纹还是遮不住。 王磊这么说自然是为了讨好自己这位岳父大人。 李淳又点燃一根烟,瞄王磊一眼,徐徐道:“你这招我当年可就用过。不管用哦。” 他话是这么说,脸上却丝毫没有怒意,依旧笑眯眯地看着王磊。 “我们俩认识还不到一个礼拜,你看到我紧张也正常。” 王磊心中苦笑,岂止是一个礼拜,除了一个礼拜前见过一面,今天这会儿已经是您老人家和我说话最多的时候了。 他不说话,李淳也不知道他的心思,只当他是默认,便继续道:“你和晓航刚毕业就结婚,我虽然反对但最后还是同意了,你知道为什么?” 王磊摇头。 “当年算命的给我批了八个字,事业有成,家庭不顺。”李淳熄灭手中的烟,开始说起一段往事。 “我呢,信了前半段。所以前半生活得很累,付出很多,但也很值得。该有的,不该有的,我都有了。” “现在看,这后半段,我不想信也得信。” 他站起身,走到王磊面前,直视王磊的眼睛,目光灼灼。 “不过古语有云:‘财能通神’。所以我虽然信了,但我不认!” “我女儿的坚持,我看到了。你的背景我也了解。”李淳说得极快,“普通人,没背景,甚至连经纪公司都没签,是不是?” “只要能改变我和晓航的关系···”他停住嘴,任由王磊去想象。“我想,我也会让你满意。” 李淳重新坐会自己的座位上,点燃一支烟,伸出自己的手。 “合作愉快,好女婿。” ······ 饭局结束后,王磊带着李晓航回到大龙凤酒店的蜜月套房。 这是李淳送给新人的结婚礼物。 王磊本打算拒绝,但还是被李淳一句话堵住了嘴。 “就算不打算现在过蜜月,刚有的还是要有,要给新娘留下美好的回忆!” 话说到这个份上,王磊哪还不明白这蜜月套房是给谁的? 送走李淳三人,王磊走进套房的会客厅,李晓航躺在沙发上,脸上敷着补水的面膜,一身白丝绸睡衣紧贴着她那曼妙的身姿,让王磊不由定住眼。 好在心中的良知让他咳嗽一声,“我回来了。” 早就听到动静的李晓航头也没抬,更仿佛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妥,依旧躺在沙发上。 王磊担心自己忍不住继续看下去,索性低下头道:“你要么进去休息吧,时间不早了。” 李晓航听到休息,坐起身看向王磊。“这次多谢你了。” “没事,朋友嘛,帮忙应该的。当然,”王磊还是低着头,“你这忙是有点怪。” 他和李晓航虽是四年的好友,但论关系,王磊其实和李晓白更加亲一些, 两人不仅是同班,更是学习搭档,经常联手排练完成作业。王磊其实也是通过李晓白介绍才认识李晓航逐渐成为好友的。 说实话,在一周前他接到李晓航哭着打来的电话时,王磊真的完全没想到事情会如此峰回路转。 仅仅一周的时间,他就从好友升格成为李晓航相爱三年的地下男友,而且还是毕业就结婚,不结婚就要死要活的那种。 结婚典礼前,他没和李晓航家人碰面,不仅是因为忙于准备婚礼——实际上女方基本包办了所有婚礼事宜,他要做的就是收拾行李搬进女方家而已——更是为了背熟李晓航给他的剧本。 从定情到每一次纪念日,再到珍贵回忆的所有细节,以及每一年彼此互送的礼物等等。 李晓航三年的恋爱情史就这么被他彻彻底底熟悉,而王磊也在一遍遍的复述中深刻意识到,李晓航是有多么爱那个男人。 也正是因此,虽然如今名义上王磊才是李晓航的丈夫,可他一点动歪心思的想法都没有。 王磊低着头看不到表情,不过他还是听到李晓航呵呵一笑,随即听李晓航说道:“你老低着头干嘛。我就这么怕人?过来说话。” 王磊连连摆手:“姑奶奶,可别逗我啦,我是想做柳下惠,但这不代表我就真的是柳下惠呦。” 李晓航听到这话哈哈一笑:“这还差不多。本姑娘这么有魅力,也就那个不要脸的王八蛋才会瞎了眼。”说道最后,她又停下笑不说话。 王磊知道李晓航是想起前任,心中不知为何有些刺痛,但他没有出言说什么。 他虽然知道她们的情史,却不知道她们的结局,如今就算想要安慰李晓航也不知从何处说起。 李晓航心志坚定,很快振作精神,转移话题道:“你和我爸在那边说什么呢?” 王磊心中一凛,这点李淳千叮咛万嘱咐,也为他准备好理由:“没啥,李叔叔这几天了解到我还没签公司,便打算让张阿姨签了我。” 这事李晓航知道,确切说,还是她提议的结果。所以她也不意外,冷哼道:“他就是那样人,女儿结婚都不忘工作。” 王磊听出其中的怨气,这才知道李晓航和自己父亲的裂缝恐怕比自己估计的要大得多。 李晓航不愿多提自己父亲:“漫天星现在刚吞并腾达,如今是僧多粥少的局面。你进去以后一定要小心,不要暴露我们的关系。不过你放心,要是有人眼红你,耍什么小动作,你就和我说,自有人收拾他。” 漫天星是一家主打电视剧的经纪公司,旗下签约的不仅有艺人,更包括电视制作团队,这种捆绑销售的模式也让它在多年和腾达的竞争中,领先半个身位。 而年初在李晓航母亲张丽一手策划的吞并案中,漫天星更是搞垮了老对头腾达,一跃成为行业龙头。 如今两家成为一家,公司外部的竞争缓和,内部的竞争却愈发激烈起来。李晓航作为漫天星的“长公主”自然不愁资源,但王磊一阶无名小卒可就没这份好运。正常来说,他只能苦苦熬着,等待所谓的“命运安排”。 如今听李晓航的话,王磊心中不由一跳,李晓航话下之意很简单,虽然没法在明面上有所帮助,可该有的资源不会少了他一份。 否则李晓航又何必说有人眼红之类话呢? 王磊虽是出于友谊和善意才帮助李晓航,可李晓航知道只有利益才能让人真正保守秘密。对王磊的安排固然是因为她心中的感激,但这也是对王磊的一种暗示。 只要王磊接受这一份安排,他就彻底和李晓航绑在一起。李晓航想要守住的秘密,王磊也定会竭尽全力去保护。 “没问题。我们的戏已经杀青了。”王磊想了一会,就彻底领悟李晓航要什么。 在这一周内,王磊确实有过一种臆想,他畅想过和李晓航如同电视剧一样,先结婚再来一场恋爱,彻底收服自己大学时代女神的心。 但那只不过是一种臆想,远大前程的耀眼光芒已经彻底让这份臆想烟消云散。 李晓航满意地笑了:“这出戏还没完呢。” 她站起身,打个哈气:“我进屋睡了,你睡这儿吧。” 第二章 王磊的过去 王磊躺在沙发上,李淳租的蜜月套房极大,这沙发躺下一个人也是绰绰有余,所以他倒也没感到有什么不舒服。 但今夜的事还是让他难以入眠。 室内灯光已经熄灭,本该陷入黑暗的客厅却因为落地窗外,大都市那不停歇闪烁的霓虹灯而忽明忽暗。 王磊睁着眼,看着在天顶闪烁着诡异光芒的吊灯,心中既有一种心得意满的困倦,又有一种难言的热血在心口跃动。 “这房间一晚至少要几万吧。”王磊估算着,为这个数字而心惊。 如果我没有和李晓航结婚,我又需要多少年才能住上这样的酒店? 王磊出身在小县城的一个普通家庭,父亲是个月收入不到四千,连个税都不用缴纳的工人。 母亲本是家庭主妇,却因为王磊缘故,如今还在京城一家做保姆,一个月六千不到。 两口堪堪过一万的工资也只不过在满足生活之余,堪堪够王磊大学开销。 在成为中央戏剧学院学生之后,王磊才知道这一行有多费钱。置办行头要钱,造型要钱,健身要钱,就连化妆品也不能丝毫马虎。 至于最重要的关系打理,人脉维持,那更是小几千都打不住。 要不是偶尔能接到一些小广告有些收入补贴自己,王磊可能已经放弃进入娱乐圈的想法了。 这是一个争奇斗艳的行业,无论你多有真才实学,不足够漂亮,不足够香是吸引不到人的。漂亮需要天生,也需要人为。香不香更是由你的关系和人脉塑造的口碑直接决定。 这四年,王磊过得很苦。 是因为繁重的学业,更是因为家人默默支持,自己却连一句保证都拿不出。 不过从今以后一切都已不同。 王磊握紧拳头:“终于,等了二十年,终于轮到我大展宏图了。” 回想起自己来到这个既相似又陌生的世界已经二十年,总算等到命运的垂青,王磊不由感到如释负重。 “过去看小说,那些人去异世界都混得风水水起,为啥自己就这么惨呢?” 当二十年前,他重生到这个相似世界时,他是兴奋的,太多财富神话激励着他。 想到那些或从商,或搞创作,或借助先知,名利兼收改变世界的名字,他万分感谢将自己丢到这个世界的神灵。 没想到,没想到,他上辈子不信神,不拜佛,平平淡淡混了三十多年,连小奖都没中过的人竟然还有走远的时候。 可惜很快现实残酷打了他的脸。 最先排除的是从商投资。 他身在一个普通家庭连零花钱都没有,又哪有本事投资? 小学三年级,他建议家里贷款多买一套房时,被父亲一巴掌扇回了书桌前:“小孩子回去写字去!多买一套房给谁住?还贷款?背几万债有意思?” “给我啊。” 王磊的反驳又遭到了无情的镇压。 “你?你将来自己买新房子去!现在买了,十几年后都是老房子,你也好意思住?” 王磊那个时候本想说,自己到时候买不起房。可转念一想,自己一个穿越者就算房价再高,还能买不起一套房子? 再说这个世界又不是那个世界,说不定这房价不会涨呢。 放弃从商的念头,王磊心想我前世看了那么多的小说,电视剧,电影。我搞创作还不行吗? 事实证明,不行就是不行。 电视剧,电影的剧本他用复述方式写出投稿后,只有石沉大海一条路,便是按道理该回复拒稿信都没有收到过——等上了大学,他才知道行业内有所谓的规矩:不符合规范的剧本一律不审。 影视创作有影视创作的客观规律,如果没有规范的剧本,后续拍摄完全是无从谈起。所以业内人何必浪费时间在这些不规范剧本身上? 至于小说,可能是没有伯乐赏识他这匹千里马,也可能就是他确实太没天赋。传统文学过不了稿,所谓的网络文学还未诞生。 在四处碰壁后,王磊只好将自己的全部精力投入学习中。 上辈子我考不上清北,如今我两世为人,难不成还考不上最高学府? 然而真的就是如此。 两世为人又如何,高中那些鬼题目他上一世就做不出,这一世难道就能做出来? 从结果看,他高一第一次期末考试排名年级第七。可这当中主要是因为两世为人的自律,而不是因为前世记忆的帮助。 一个县城高中都拿不到第一的人,还谈什么考最高学府? 在高一寒假意识到这一点的王磊彻底死了心,他意识到自己上一世就是个普通人,这一世也不会例外。 唯一的区别也许就是因为成绩好上不少,可以上一个更好的学校,选一个有钱途的行业,做几年996,然后付首付不用朝家里要。 如果不是在高一第二学期的情人节收到十份情书,现在的王磊可能已经彻底成为一个稍稍出众的普通人。 照了照镜子,询问自己的青梅竹马后,王磊这才意识到自己爹妈也许没能力给自己零花钱,却给了自己一副还算不错的容貌。 至少在这个县城高中里,一个成绩突出,相貌俊朗的王磊绝对是男神级别的存在。 既然如此,为何不去娱乐圈闯一闯呢? 想起那些泡明星,搞绯闻,赚大钱的小说,王磊觉得这条路自己可以走一遭。 首先自己有样貌基础。 其次自己可以分辨出哪些票房高。 至少自己有印象的作品岂会差? 只要捞到几部这样的大作角色,不就可以红了? 红了以后嘛,嘿嘿。 抱着这样激动人心想法的王磊最终不顾家人,青梅竹马的反对,走进了影视圈最高学府之一:中央戏剧学院的校园。 这是他接触这一行的开始,也是他意识到自己天真的开始。 中央戏剧学校中不缺俊男,他那所谓的样貌在这儿仅仅只是路人水平。 而他想找未来成功作品捞角色的想法,也实在天真地让人想笑。 娱乐圈不缺眼光毒辣的人。 他记住的大作,但凡是已经出现的,比如《泰坦尼克》,《少林寺》。在娱乐圈都是抢手的存在,不说主演这些,就是龙套的试镜,王磊作为一个没背景的新人,连简历都递不进去。 实际上,就是那些王磊记得是大烂片的作品,王磊都够不到。抢着进组人的简历足够塞满这些选角导演的办公桌。 大学的四年,除了在李晓白的帮衬下,接一些不入流产品的广告补贴自己,王磊只能一边挣扎在各个经纪公司的选拔会期待被人选走,一边干看着自己同学中特别优秀,有关系的,如李晓航,李晓白奔波忙碌。 小心翼翼经营自己的人脉,祈祷未来这里边有可以帮助自己的王磊在那些岁月中已经明白过来,自己的未来并不会比别人出众。 说到底,没有背景,没有关系,还长得不出挑的演员,又凭什么觉得自己可以出头呢? 就因为自己努力?就因为自己比别人多几年“人生经验”? 不过如今已经不一样了。 “明天,”王磊想到明天,还是忍不住心潮澎湃,“明天会更好。” 第三章 初见经纪人 第二天早上,王磊和李晓航出了酒店便各奔东西。 李晓航接下来要去拍戏,而他则要去参加一场走过场的面试。 漫天星经纪公司坐落在颇为偏远的SY区。一方面这边更靠近机场,方便艺人工作。另一方面京城最大的影视制作中心:宋家庄影视制作基地就在这儿。 ······ 走进漫天星的办公大楼,一种不像经纪公司的感觉立刻朝王磊袭来。 王磊不是没有去过其他经纪公司,他对经纪公司有两个深刻而相同的印象: 忙和乱。 响不停的电话,两手拿不住的话筒,跑起来脚不沾地,坐下来椅子连轴转,桌子上三层高的文件中,这些印象充斥在王磊面试过的大大小小经纪公司。 但以上他在漫天星都没有见到。 宽敞整洁的办公环境,划分清晰的格子间,慢悠悠闲谈的人群。如果不是经纪人标配的电话和黑色笔记本,他可能真的以为自己走进了哪家正在拍现代剧的片场。 “先生?”一声清脆的提醒让王磊收回了目光,他看向眼前穿着正装,一脸微笑的前台。 王磊对流程十分熟悉:“我叫王磊。” 前台小姐翻找一下,点头道:“确实有您的预约,请到会客厅的六号桌等待。周小姐马上过来。” ······ 拿着前台给的号码牌,王磊寻着座位号找到六号桌时,不由一愣。 六号桌已经有两个人在那低头商谈什么。 感到有人来,两人同时抬起头。其中一位立刻露出笑容:“哎呦,我说是谁,这不是‘交际花’嘛?最近怎么样?” 交际花是王磊在大学的绰号,来源于王磊大学四年朋友交得很广,和谁都能聊上几句,其中不乏彼此不对付的。 李晓白在一次和同行冤家的吵架中被王磊拉住,因为生气就给他按了这个名号,之后这外号在大学内飞快流传开来。 许多人都爱用这个外号取笑王磊,王磊倒也不太在意。实际上,有了这个称号他交朋友反倒方便多了。 王磊记得眼前说话的人,林彦栋,虽不是同学,但也是同届的校友。林彦栋是影视化剧本创作方向,通俗来讲就是编剧班出身,在大学的时候,为了排练戏剧,王磊也接触过几次。 “好久不见啊。”王磊笑着和林彦栋打声招呼,便想离去。 既然六号桌已经被人站了,他打算去会客厅门口站着等那位周小姐。 林彦栋却没有放他离去,反而给他介绍道:“这位是商先生,这儿的经纪人。” 商先生打量一番王磊,稍稍对林彦栋摇摇头,随即笑道:“你叫王磊是吧,蛮不错的。是约了哪位?” 王磊也不知道是哪位:“是一位周小姐叫我来的。” 周小姐?漫天星五十多位经纪人,姓周又是小姐的也有两三个,所以这位商先生也不在意,点点头说道:“是她预约这张桌子的?你和她说一声,就说是三楼的商狄借了这张桌子,让她半个小时候后再过来。” 商狄说自己是三楼,这是源于漫天星内部的一个制度。 漫天星总共五层楼,第一层是会客厅。以及用格子划分的办公间,这里是普通经纪人,B级经纪人的办公场所。 二楼则是艺人休息处。签约的艺人,业内的合作基本都是在二楼谈。 三楼以上格子间变成独立办公室,手里具有一定资源的A级经纪人都被安排在这办公。 再往上四楼,五楼分别是漫天星合伙人的办公室,大型会议室。 商狄已经报出自己名号,又觉得自己只是借半个小时,想来这周小姐就算是和自己平级的那位周小姐,也会给自己面子。所以他交代完后,便不再理会王磊,低下头继续解说面前的合同。 林彦栋虽觉得有些失礼,但也不好说什么,只好歉意对王磊一笑,继续低下头。 王磊摸摸鼻子,他倒是对这种情况习以为常。 过去去经纪公司自荐的时候,比这更无礼的事他都受了,这点小疙瘩又算什么呢? “你是王磊?”一声清冷声音从身后传来。 王磊转过身,不由挑了挑眉。 如果说李晓航就如花间的妖精般迷人,那么眼前的丽人就好似秋风下的翠竹,自有风骨动人。 “周小姐?”王磊有些不确定,这么漂亮还做什么经纪人? “周亚男。”丽人伸出自己的手,“你的事我大致都知道,以后合作愉快。” 没有客套,周亚男直入完主题,不等王磊回话,她又开口道。“你等等。” 周亚男绕过王磊,走到六号桌前,猛地一拍桌子。 商狄和林彦栋同时吓了一跳。 “商先生,我想你该知道公司的规章制度。”周亚男指着王磊手中的号牌。 商狄脸上尴尬之色一闪而过,随即换成一副笑意,商量道:“原来真是周小姐,我就借半小时,行不行?” “规矩就是规矩。”周亚男毫不退让,“下次我找你借李青半个小时,你看行不行?” 李青是商狄手下最大牌的明星,周亚男说借半个小时也许是真的借半个小时,也许就是一次明目张胆的挖角。 商狄有些不高兴:“这两个完全不是一个性质!” “正因为有主的东西不能乱动,所以公司才有公司的规矩。”周亚男指着商狄的鼻子道:“挖角不行,乱借东西自然不行。” 周亚男这么指着自己,商狄脸色自然不好看。他收起笑容:“周小姐,有些事你不了解不要乱说。公司自有管理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的规矩。” 周亚男只是冷笑,“前天,嘉丽会所。还要我继续说下去?” 商狄面色瞬间变得灰白,继而涨得通红:“我那是和朋友叙叙旧!”他站起身,对林彦栋说道:“这里太吵,我们去办公室聊。” 说完也不等林彦栋便冲出会客厅,连和周亚男告别的面上功夫都不想做。 “王磊,那我先走了。”林彦栋无奈拿起桌上合同,“周小姐,再见。” 周亚男对商狄是一个态度,对林彦栋却和蔼不少:“你是王磊朋友?” 林彦栋看向王磊。王磊想起刚刚林彦栋帮自己介绍的场景,也开口道:“大学朋友。” 在娱乐圈中,同学关系乃是四大铁之一,位列血缘,师徒,夫妻之下。 他这么说已经是在抬举林彦栋了。 周亚男点点头:“商狄这人很有些本事,你跟着他倒也不吃亏。只不过他野心有些大,你自己留点心眼,别被波及就好。” 有些东西本就要说含糊些,林彦栋能领悟多少就看他自己造化。 目送林彦栋离去,周亚男坐在自己争取到的位子上,仔仔细细打量一番王磊后,这才喊他就坐。 “你很好。” 周亚男开口就让王磊摸不着头脑。 好在周亚男并不是那种神神道道的高人:“你肯帮助朋友,这点很好,但这不是我最满意的。” “在娱乐圈爱帮助朋友的不一定会有好下场。但有一点做到的人,往往结果不会太差。你知道是什么吗?” 王磊自然不知道。 “刚刚你和商狄谈话,我都看在眼里,我发现你身上的一个好特质。” “识时务。在娱乐圈太多人都因为不懂这点成为一闪而过的流星,尤其是那些所谓有背景有关系的。希望你以后也能继续保持。” “不过可惜,”周亚男话锋一转,“以我几年从业经验来看,你有一个大缺点。” 第四章 考验 王磊的心一下被周亚男的话揪住。 好不容易走到通往成功的大门前,他生怕眼前这不好惹的姑娘一脚把自己又踢出去。 “五官很好,但有一种憨气。”周亚男说话很直。她重新审视王磊一遍,轻轻点头仿佛是在确认自己的判断,“简单来说,不太上镜。” 王磊眨眨眼,他还是第一次听别人这么评价自己。 不过这似乎也解释了为何那几家经纪公司拒绝自己的原因。 演员不是陪酒的“王子”,虽然都要求帅,但演员需要在镜头面前展现自己的魅力。 上不上镜就好似音乐家有没有听力,除非你是贝多芬那样的大才,不然还是不要干这行为妙。 周亚男说完自己的评价,见王磊还是一副倾听模样,询问道:“你没什么想问的?” “那,那我还能红吗?”王磊犹豫了一会,终于还是问出自己内心潜藏多年的问题。 这个问题从他进入大学校园那一刻起,便开始困扰他,直到今天还是他内心最大的梦魇。残酷的现实早已让他没了穿越者的自信,在听到周亚男对自己的断语,他心中更有一种莫名的犹豫。 周亚男皱起眉,她看出王磊的不自信:“这种鬼话以后说也不要说,尤其是不要和外边人说。” “谁能保证你红?谁敢给你这个保证?记住凡是对你做这承诺的,不是骗子就是外行!” “该给你不会少了你,但能不能把握住,只能看你自己!” 王磊晃晃悠悠地走出公司门,心里还是一阵后怕。 周亚男即便知道王磊的背景也丝毫不虚,就因为王磊这一句话,整整数落他大半个钟头。 并且给出相应的惩罚:暂时停止合同的签约工作,回家好好反省反省。做好自己的心理建设,一个星期后再签约。 到手的鸭子忽然飞了,王磊有些失落,但随即他又振作起来,至少自己还学到点东西。 “永远不要问别人成功相关的事情。” 这个竞争残酷,人人都渴望成功的行当,对于成功人们总是讳莫如深。 无论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 没事的王磊,只好回到自己的“家”——光明峰别墅区。 确切说是自己名义上老婆的家。 根据婚前的协议,由于担心两人住在外边被拍到爆出,王磊和李晓航一起搬进李晓航父母居住的别墅区,成为他们的特殊租客。 租金很便宜,一个月两千块,包一切费用。 这个价格还是李晓航硬要来的,不然王磊什么钱都不用付。 李晓航的理由很简单:“王磊不是来你家白吃白住的人。”两个父母拗不过自己的女儿,最后只好同意给点钱意思意思。 虽说这价格和白吃白住看起来没区别,但真如李晓航所讲,自从签了协议,在这明显不属于自己的豪华别墅中,那种格格不入的感觉小了很多。 “你怎么这么早回来?”在别墅的庭院躺椅上,李淳扒下墨镜有些奇怪,“今天不是去签约嘛?” 王磊苦笑着将自己的事说了一遍,听得李淳哈哈大笑:“确实是亚男那丫头的风格。她啊,就是太认真,你别往心里去。” 一个星期也好,两个星期也罢,他李淳的女婿还能就因为这不给签约的? 笑罢,李淳对王磊招招手,示意他过来坐。 他拿起茶几上的烟,从中抽出一根递给王磊。 王磊还是拒绝,两世同样的宣传让他对于烟草实在无法接受。 李淳笑着把烟放回去,自己也没抽:“男演员学会抽烟比较好,这行熬夜多,没个烟顶不住。而且这东西好套交情啊。” 说道这,他忽然捂住嘴:“算了,算了。我不多说,免得晓航说我带你走歪门邪道。” 王磊见他住嘴,配合笑几声,想到他之前交代的事,见缝插针问道:“爸,昨晚的事,我想一整晚也没有什么好头绪,不知有什么地方我能帮您的?” “那事儿。”王磊的话让李淳沉思一会,“本想等你签约再说的,也罢。左右你现在没事,走,跟我进书房。” ······ 李淳的书房并不大,其中最耀眼的就是那刚进门就可以看到的橱柜。 除了最中间空中,其他所有地方都满当当塞满了奖杯和荣誉。 王磊停下脚步,贪婪地将那些耀眼的荣誉收入眼怀,但很快他便收回目光,恭恭敬敬站好。 迟早有一天,自己也会有的。 李淳对王磊的贪婪并没什么反感,如果一个演员看到这些荣誉连一点反应都没有,那李淳反而会觉得这演员不是可塑之才。 王磊的贪婪和收回目光的节制,让李淳对这个便宜女婿第一次有刮目相看之感。 贪婪激励奋斗,节制避免毁灭。 这是李淳欣赏的两个品质,他也是靠这两点走到今天。 也许自己女儿真的捡到宝?李淳心中一动,想起自己某位老友发来的询问信。 “你要做的事情很简单。”李淳从书桌的文件中翻出一份信,“将这份信送给晓航。” 王磊接过信,看向李淳,见其同意这才将信拆开。 这是一份电视剧女主的试镜邀请函。 “信达制作公司的,牵头人制作的《大明宫词》刚刚放映结束不久,你应该知道这部剧吧?” 王磊连忙点头,这部剧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都是相当能打的存在,在今年电视剧最高奖:竹菊奖也是大热门中的大热门。 “这部戏的导演对演技要求很高,而且对于漫天星的一些作风不是很满意,所以我们公司没人进组。正常来说,也不会有我们的人进组。”李淳慢悠悠道。 既然李淳将这份邀请函递给王磊,那现在肯定是属于不正常情况。 “你把这封信给晓航,接下来到我这拿走它就暂时没事了。”李淳从桌上又翻出一份信,但这次却没有递给王磊。 王磊呼吸猛地沉重起来,但他没有完全失去理智。 “我该用什么理由?” 王磊知道,如果仅仅只是送信,李淳完全不用通过自己。最有可能的解释就是这份信如果知道是李淳给的,李晓航碰都不会碰。 那么他这一个无名小卒又该用什么理由拿到这份信呢? 这可不是什么普通配角,而是电视圈目前最炽手可热的导演的下部戏的女主角! 李淳眯起眼:“这是我的苦恼。也是你该为我效劳的地方。” 第五章 小鬼挡道 “晓航这么爱你,我想你一定能帮我说服她吧?” 王磊走出书房,脑海中回响李淳的话,嘴中有些发苦。 如果自己真是李晓航矢志不渝的恋人,这活应该是蛮简单的。 可问题在于自己是个西贝货啊。 不过这件事王磊并不打算放弃。李晓航拿到的是女主角试镜,自己这个便宜女婿就算太差又能差到哪儿去? 再不济也应该是上星电视剧的配角吧。 所以问题又回到原点:该怎么告诉自己的“老婆”,这是自己意外拿到的呢? 还好这只是一份试镜邀请,从剧组构成来看,能说得上话的至少也有十几个。王磊回忆自己大学听闻的传闻,开始梳理头绪。 投资商,导演,副导演,原著版权方,原著作者,主编剧,甚至是已经确定出演的有名演员都有权力塞一个进来筛选。 所以自己只要能找到一位有能力说上话的人物,这件事也不是不能圆过去。 王磊回到自己的房间,坐在桌前开始拨拉他的人脉本。 这里边大部分都是和他差不多的小角色,说是行内新人都算客气,这些肯定PASS。还有少数能数上号的人物,王磊也不知道他们愿不愿意帮这个忙。 就算其中有些可能愿意帮忙的,王磊也要谨慎选择出能够信任,不愿多问的人。不然若是露出什么破绽,招惹的麻烦他可处理不了。 滑来滑去,王磊将一个名字圈起来,陷入沉思。 任天,王磊大三届的学长,如今当红的男演员之一。最让王磊觉得合适的地方在于,任天还是《大明宫词》的演员。如果说这邀请是任天给的,这件事会合理很多。 唯一让他有些犹豫的地方就是,他和任天已经快两年未见。就算之前关系再好,现在一个正当红,一个刚毕业,他们的友谊还能剩下多少? “反正我又不是去攀附他。”王磊嘀咕一句,最后还是决定去见见自己这位旧友。 ······ 熟悉的声音,不变的开场,不过几句,两人似乎已经恢复如初。 王磊估量火候差不多了,开口道:“天哥,有件事我想当面和你说说,请你帮个小忙。” 因为担心任天误解自己,王磊下一句补充得极快。 “放心,和我没关系,是李晓航的事。你还记得李晓航吗?我们第一次见面,你搭讪的那个漂亮女生。和你一起拍广告那位大明星李淳的亲女儿。” 为了保证成功,想了想,王磊还是拉出李淳这张虎皮。 任天那边沉默一会,还是答应下来。不过他表示自己最近忙着拍戏,没法回京城,询问王磊有没有空去宋家庄基地。 “磊子,你去那边的吕家客栈,我们剧组就住在那儿。早上,中午都能来,晚上我们要赶着拍夜戏。要是不急的话,可以等我半个月,我日程到时候空一点。” 王磊如今最重要的事就是这,自然是约在明天。 他其实听出任天有些不高兴,但王磊也知道这只是一点小小的误会,见了面自然就能解决。 ······ 第二天白天,王磊早早来到宋家庄基地,问清吕家客栈的地址,沿着路走一会,就到了客栈。 “你,干什么的!”王磊刚要进去就在门口被两个一脸凶相的年轻人拦了下来。 王磊打量一番两人,见他们胸前都挂着蓝色胸卡,上面还有《见龙在田》剧组的字样,想来这就是任天剧组的安保人员。 虽然不爽两人的语气,但王磊知道如今自己有求与人,客气道:“我来找人的。” “找人?”两人上下打量一番王磊,互望一眼。“找哪位?” “找天哥,任天。”王磊还是很客气。 两人听到任天的名头又一次将王磊审视一番,最终其中一人问道:“你有预约吗?” “预约,什么预约?”王磊还真不知道什么是预约。 另一个年轻安保立刻不耐烦了,两手推着,要将王磊往外赶:“没预约就来找人?当这儿什么地方,回去,回去!” 王磊心中恼火,脚下抓住地,和这安保顶劲:“我和天哥是约好的。你不去通报,就直接赶人走,有你这么做事的?” 那安保手上用劲,嘴上仿佛吃了药:“你说约好就约好?我还说我是你老子呢!最烦你们这些粉丝装神弄鬼,知不知道我们多忙!” 听到他这么侮辱自己,王磊心中更气,但任凭他怎么用劲也不能将那年轻安保推开。 眼见另一个同伙也要上来联手将自己扔出去,他王磊心中愈发急切。 今时不同往日,就算还是小人物,他王磊也是靠着大山的小人物,他绝不能让人狼狈扔出去! 王磊心中愈急,头脑越清晰,忽然灵光一闪,学着功夫片的场景,重心猛地左偏,顺势一拉,脚下一绊。 那安保没转过弯,经王磊这么因势利导,一下收不住劲,噗通一声,面朝下砸在地上。他之前力道使得大,如今砸在地上,疼得嗷嗷叫唤,缓了半天都无法爬起。 王磊拍拍自己的手,似乎在说自己不费吹灰之力。他横了另一个安保一眼:“我是天哥的学弟王磊,是天哥叫我们来的,快点去通报!” 瞅着王磊似乎会功夫的模样,另一个安保吞一口唾沫,朝后退两步,这才有勇气指着王磊喝道:“你等着!” 王磊没当回事,见躺着的安保还在叫唤,心中发软告诉自己:“他刚刚骂我,我也给他个教训,这也算是两清。” 王磊伸出手将安保慢慢扶起,眼见他鼻孔开始流出血,连忙道:“仰起头!” 那安保听话仰起头,王磊从口袋里掏出一袋湿巾撕开敷在安保的鼻头。“过一会就好了。” 有了湿巾的冷敷,安保的疼痛感果然少了不少,不再嗷嗷叫唤。 王磊看了看四周,最后还是选择扶着这安保进了酒店,找个沙发让他靠着。 “下次你也别这么暴躁,上来就跟人动手动脚。”王磊劝他一句,“不然踢到硬板子,还是自己倒霉。” 那安保被王磊伤了,如今脸上敷着王磊的湿巾,也不好意思说话,就侧着头看向酒店大门。 恰好这时,一位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王磊按住想要起身的安保,说道:“你还有伤,别动。看我怎么处理的,学着点。” 那中年男人见王磊从戴着牌子的工作人员身边走过来,以为王磊也是工作人员,立刻露出标准的八颗靓丽牙齿:“你好,我叫陈万贤,我来找人。” 第六章 跑为上计 陈万贤个头不高,头发间有不少花白,但笔挺的西装以及一丝不苟的头发还是让他看起来精神奕奕。 伸手不打笑脸人,王磊笑着伸出手:“你好,王磊。不知有没有预约?” 王磊按照之前那安保的说法,也问了同样的问题。 “当然。”陈万贤从西装中掏出一张叠得很工整的纸,“这是我的预约函,烦请小哥了。” 王磊接过预约函,打开一看,哦了一声,没想到也是找任天的。 “你等会。” 趟在沙发上的安保接过预约函,瞅一眼,点头道:“是我们组发的,你让他进去吧。”说道这,那保安忍不住哼了一声:“你看到没,按照规矩,你得有这东西。” 他领了王磊的善意,不愿看到王磊待会不好看,提醒道:“你把这邀请函还给那位先生,赶快走吧。” “走?等我见到天哥我就走。” 那安保刚想再劝,王磊已经转身离去。 见王磊回来,陈万贤笑道:“不知方不方便?” 王磊刚想将信函递给陈万贤表明身份,就听到身后一声大吼:“就是这小兔崽子!” 他回头一看,七八号人,穿着短褂,气势汹汹就朝王磊扑来。 后边站着的不是之前去通知的保安还能是谁? 王磊这才领悟刚刚保安的善意,现在后悔已迟。眼见有人冲上来,他又不是真会功夫,哪敢多加停留? 一甩手将陈万贤推出,稍稍挡住冲势,王磊立刻头也不回,撒腿就跑。 他一个星期后还要去漫天星签约,这个时候要是让人打破相,还不得被周亚男念死? 王磊飞也似地冲出酒店,也不管方向,沿着马路就是狂奔。 后边的人丝毫没有放弃的意思,有跑得快的甚至已经开始伸手要拽王磊的衣领,好在王磊直觉敏锐,感到不对后猛地加速才暂时甩开后人,气得后边人开始问候起王磊爹娘。 王磊不敢还嘴,只是闷头跑。他知道这个时候骂人只会让自己气卸掉,把速度降下来。果然,后边骂了几句,也知道王磊不上当,再也不吭声了。 宋家庄基地的路人自然也有见到这一幕的,却没有谁当真。只以为是哪个剧组在拍追人的戏码。还有几个干脆停下脚步,四处张望想要找到摄像机,在里边露个相。 王磊真是哭笑不得,他有心大声呼救,又担心跑得急张口就岔气。想让别人主动自己,却没想到这路人没一个聪明人。 这样跑下去也不是办法,王磊听着后边持续的呼喊,脑海再次开始转动。 可惜身体已经在剧烈运动之中,他的大脑还没转几下就一片空白,哪还能想出什么对策? 没办法的王磊只能沿着这不知通向何处的马路继续跑。 也不知跑了多久,前边一帮穿着红马甲的人突然出现,拦在路前。 “站住!”红马甲的人远远见到王磊以及王磊身后那七八个人也是吓了一跳:“你们哪个剧组的!” 后边追的人中似乎有人认出开口者,叫唤道:“马工,拦一下,拦一下!” 这些人跑了良久眼见前边有人,都不由放下步伐想要歇一口气,离王磊距离也因此被拉远。 王磊的大脑此时已经严重供氧不足,对身后早已麻木,只是机械式向前跑去。 那马工不知道王磊和后边不是一路人,只当他们是在拍戏,挡在王磊前,高声问道:“这演员怎么了?吃药了?” 王磊迷糊中觉得眼前有个人影,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砰地一声将毫无准备的马工一下撞飞。 这下剩余的红马甲立刻慌了神。有心思灵动,想要巴结马工的,立刻跑到马工面前嘘寒问暖;脑袋憨厚的则站在原地只是大喊让王磊站住。 王磊此时对“站住”两字已经起了本能的反应,一听人喊站住,本已没力的身体陡然生出一股新力,缓下的速度又开始提起。 这下穿红马甲的人也知道不妙,连连叫道:“快停下。快停下。” ······ 路边一角。 净白的灯光打在白净的脸庞上,挑杆话筒已经放到嘴边。片场人员聚集在这一角,聚精会神等待女主角开口。 出演主角的胡莹雪对着摄像机停顿三秒,眺望着远方,眼眶逐渐湿润,正准备开口念出台词,忽然噗嗤笑出声。 她也不知道这是哪位演员这么投入,跑得筋疲力尽还不带停,后边跟着的工作人员怎么拉也拉不住。 最好笑的还是那些工作人员,似乎知道此时不能打扰剧组,一个个脸上气急败坏,却不敢发出一点声响。人人都是张牙舞爪只求能抓住前边那名演员。 胡莹雪这一笑场,片场肃穆的氛围一扫而空。旋即所有人都发现了胡雪莹忽然笑场的原因,面面相觑的众人一起看向导演。 在不知道是哪家剧组串错场,是否得到许可的情况下。一干老油条不敢造次,默契地当起泥塑人,等候导演的调遣。 负责拍摄的导演也是一脸黑线,在心中确认自己没有给过许可后,喝道:“还愣着干什么,拦住那演员!” 有了领导发话,工作人员纷纷装出醒悟的模样,挽起袖子就开始追。 看到这一幕的胡莹雪想起经典电影的片段,挥了挥手,笑着喊道:“run!run away!hurry!run!跑吧,阿甘!” ······ 王磊最后还是被这剧组的工作人员拦了下来,不过不是后边的人。 这个剧组封路是封两头的,王磊跑到另一头时,早得到消息的工作人员猛地扑过来将王磊抱住。起初王磊还挣扎一下,但随着力气地逐渐消失,他的挣扎越来越弱,最后只能躺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王磊躺在地上,眼前视线一片模糊,心脏剧烈跳动不断输送的血液让他两耳热得发烫。 忽然他闻到一缕淡淡地幽香越来越近,迷糊间一抹身影似乎来到自己身边。继而一张冰冷的湿巾盖在他的额头,然后一根脆嫩的手指戳了戳他的脸颊,如黄莺歌唱一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嘿,阿甘。” 王磊此时早就没了力气,但听到这声音中的调侃之意还是忍不住笑出声。很快这笑声就变成剧烈的咳嗽——呼吸紊乱之下的大笑让口水噎住了他的喉咙。 那女人似乎觉得这一幕好笑,咯咯笑出声来:“你先别笑啦,在笑小心咳死你!” 等王磊从咳嗽中缓了过来,他一把扒开自己脸上的湿巾:“我不是阿甘。” “很好,我也不是珍妮。”胡莹雪将王磊无力的手抓起来摆了摆,“胡莹雪。” “王磊。” 王磊感受到手心那份滑腻,心神不由一荡。他深怕胡莹雪误会,不敢多握,匆忙收回自己的手。 “你也在这儿拍戏?” 王磊露出苦笑。 “我希望是。” 第七章 骗 王磊感觉身体好些,双手支地想要站起来:“我闯大祸了,得跑了。”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他用脚趾头都能想到周亚男化身恶鬼的模样。 胡雪莹一边扶他起来,一边笑:“你既然知道你闯大祸,怎么还想跑?” “不跑?不跑我会被我经纪人念死!”王磊嗅着那愈发浓郁的幽香,对胡雪莹的警戒心也在她的笑声中不断瓦解。“我那经纪人······” 他说道这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改口道,“我那经纪人特别忙,能不麻烦就不麻烦。” 胡雪莹见他这呆呆傻傻的模样,又开始咯咯笑。笑到一半,她又想到什么,开始用两根手指按摩眼角,笑也不停,冲王磊虚踢一脚: “放心,我绝对不告诉你经纪人!” 王磊对她这古怪模样十分熟悉,李晓航,李晓白都做过同样动作。据她们说这个动作可以有效防止因笑容挤压生成鱼尾纹。 “你也是演员?”王磊之前因为担心造成误会,所以没对胡雪莹多瞧。他还以为胡雪莹是什么工作人员。 胡雪莹伸出右手在下巴处比个八字,同时略微侧头露出一小截如玉般的脖颈——这是女演员拍艺术照最常见的动作:“怎么?我不漂亮?” 王磊用眼梭巡一周,低头咳嗽一声:“漂亮,漂亮。” 胡雪莹和李晓航是完全不同的一种漂亮。李晓航好似游荡在花间的妖精,即便她坐在人群中,男士们也会在第一时间将目光投向她。胡雪莹虽没有那么惊艳,可当王磊低下头时,她那双有神的大眼睛和灿烂的笑容怎么也挥之不去。 再配她那大方活泼的气息,实在让人印象深刻。 胡雪莹满意地拍拍王磊肩膀:“不错,蛮懂眼色嘛。话说你这说话低头跟谁学的?抬起头让我也瞧瞧!” 王磊还未抬头,一根葱白般的手指忽然伸到眼前:“还是说,你刚刚说的都是骗我的?说!” 王磊慌忙抬头,指天发誓道:“没有。绝对没有。” 王磊慌张模样让胡雪莹不禁哈哈大笑:“行啦,逗你玩儿呢。走,导演要见你。” ······ 如果说在宋家庄,天空中掉下一块砖最有可能砸到什么人,那不用说一定是演员。 可如果问第二可能是什么,这个答案就不好说了。 那么谁是最不可能被砸到的呢?毫无疑问只有导演了。那块砖甚至会在导演未发现之前,就已经被“忠心能干”的剧组人员处理掉。 天上掉的砖尚且不行,何况是人? 所以胡雪莹剧组的导演黑着脸坐在自己位子,将之前负责封路的那位马工骂得狗血淋头。 其他穿着红马甲的自然逃不了这顿批,一起缩起脑袋挨训。至于之前追王磊的人,此时也在一旁小心赔着笑脸。 要不是担心王磊会因为脱力死在这儿,王磊本也该是这其中的一员。 见到胡雪莹带着王磊回来,导演先是一副笑脸:“小雪,不是让你休息的嘛?这事怎么还麻烦你了?”他侧过脸的一瞬间就换成修罗模样,冲其他工作人员大声斥道:“马工是死人,你们也都是死人?!” 王磊对导演这堪称戏法的变脸实在是瞠目结舌。他下意识缩脖低头,想要离这导演远一点。 胡莹雪拉起导演的手,俏皮道:“程伯伯你就别生气啦,气多了钱阿姨又该心疼你了。这事是我主动要帮忙的。大家辛苦这么久,反倒是我笑场毁了大家的辛苦,该我赎罪才是。” 说道这,她眼珠一转,又开口道:“这剧组都是大早上就起来工作的人,大家都不容易,所以程伯伯也不要纠缠这件小事,咱们工作要紧呀。早点结束,大家也好休息。” “嗯,还是小雪懂事。”程导演拍拍胡莹雪的手,笑眯眯夸一句:“你先下去休息,这边马上处理好。” 一挥手,“都去准备!” 自家剧组的人员纷纷长出一口气,如鸟兽散般飞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胡雪莹对王磊挥挥手,自己也跟着助理离去。 “你叫王磊?”程导演低沉地声音响起。 王磊微微一愣,“是。”他心中还在奇怪这导演是怎么知道自己的,又听程导演说道:“这次的事,你经纪人已经对我道歉了。我看在你经纪人面子上,就算了。不过你以后不要出现在我剧组了,听懂了吗?” 对于自己还未入行就上了一位导演黑名单这件事,王磊并不在意。他对这个导演并没什么印象,想来就算是个有能力的导演,也不是那些派出过名作的大导演。自己有漫天星的支持,少一个导演影响真不大。 反倒是想起周亚男那即将到来的惩罚,王磊头皮又开始发麻。 “诶,程导能放他一马我就心满意足了,只求程导大人不计小人过,别把这事往外讲就好。” 这声音不是周亚男? 王磊惊讶抬起头,说话人正是之前刚见面的陈万贤。 陈万贤冲他笑笑,继续对程姓导演说道:“毕竟这小子也是个愣头青,大好前程不能这么毁了。” 程姓导演冷哼一声:“他要是这死脾气不改,蹦跶一辈子也都是个扑街货!”不等陈万贤再劝,他一抬手说道:“放心,我向来是睡过就忘的大肚人,这事呢,我组内人说不说,我不管。但我明天就不记得了。” 程姓导演言外之意是答应陈万贤的请求,不过他不会对剧组成员下封口令。 如果陈万贤真是王磊的经纪人,他肯定是还要开口的,但陈万贤本就是为了卖一个人情,所以也心满意足道:“这就够了,够啦。下边人再乱说,哪管得上程导你一句话啊。” 不动声色又拍一句程姓导演马屁,他冲王磊招手示意:“说你愣,你还真愣。还不过来给这些大哥道歉!” 王磊仅仅一眨眼就明白陈万贤的意思,连忙走上去鞠躬:“程导,诸位大哥,对不起!” ······ 王磊跟着陈万贤走出片场,远远落在之前追自己那些人身后,他自己事还没办,只能硬着头皮再回去。 “你为什么要帮我?” 走了一阵,王磊眼见陈万贤悠然自得欣赏路边风景,忍不住开口询问道。 陈万贤一直在等王磊开口,见他已经主动开口,也不在拿捏架子:“我是一个经纪人,你觉得经纪人最重要的能力是什么?” “人脉?”王磊认真想一会,有些不确定道。 “是信息。”陈万贤点点自己的耳朵,“耳听八方收罗信息的能力,所谓的人脉也只不过是为了收集对我们有用的信息。” 王磊还是迷惑:“这和你帮我有什么关系?” 陈万贤停下脚步,“他们追你后,我呢,就找到那位躺在沙发上的小兄弟,将你情况问清楚了。你和任天今天有约?” 王磊跟着停下脚步,一个经纪人要见任天,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不,没约,我就一粉丝,想要骗过保安见见天哥。” 陈万贤垂下眉,嘴角勾起:“你能骗我?” “我可以发誓!”王磊感到一股寒意打心底升起。 “如果发誓有效,我们还要合同干嘛?”陈万贤面露冷笑。 第八章 誓言 陈万贤毫不留情地揭穿王磊那誓言把戏。 王磊不清楚陈万贤目的是什么,所以他并不打算因此放弃:“总之,我不认识天哥!” 陈万贤沉下脸:“你应该知道,刚刚是我帮了你。” “我没让你帮!” “但我已经帮了!”陈万贤早在决定帮王磊之前,已经对王磊有一个初步认识,“你不是一个喜欢欠人情的人。” 刚刚发生过争斗的敌人尚且愿意伸出手,这样的人对于恩情又怎么会不报答呢? 王磊沉默一下,“我不想给天哥添麻烦。” 陈万贤知道王磊的心理防线已经被自己攻破,嘴角露出一抹胜利微笑:“如果我不是挖角呢?” 王磊没有相信陈万贤的话,誓言尚且不能当真的地方,谁不能信口雌黄? 他直视陈万贤,等待陈万贤开口解释。 “实际上据我所知,任天的新人合同已经在三天前便到期,他和公司目前在紧急磋商第二份合同。”陈万贤指指自己,“我只是想为未来的大明星提供第二个选择,仅此而已。” 任天如今势头虽猛,但出道不过六年,真正红起来还是凭借今年的《大明宫词》。这场突然到来的爆红,对于任天公司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本来已经磋商好的新约只能宣告全面作废。 公司当然可以当做不知道任天如今的势头,一厢情愿逼任天签下那份合同,但一两年后呢?等未来任天真红上天,那份合同又怎么能让任天心甘情愿留在公司? 所以两边只能重新开始谈,而新人合同便在这谈判过程中悄然到期。 王磊不知道这件事,他没法判断这件事到底是不是真,但他有自己的方法:“既然如此,你自己联系任天就好,何必找上我?” 陈万贤摊摊手:“有两个理由。” “第一,我需要一个能够帮我亲近任天的事。我帮助任天的朋友,这显然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我和天哥真不熟。”王磊立刻拒绝道,“我也是托人才找到天哥的。” 身为演员,撒谎是基本的素养。 王磊说得信誓旦旦,陈万贤不置可否:“熟不熟不重要,任天认识你就行。” “第二呢?” “第二,我需要你作为我的掩护。” “你这不还是想利用我为你说好话!”王磊真生气了,他斩钉截铁道,“我再说一遍,这不可能!” 陈万贤将食指放在嘴前,示意王磊安静下来:“听我说完。” “你不必为我说一句话,甚至说我坏话都行。我只需要用一个人来证明我的身份,仅此而已。”陈万贤不知想到什么,随即饶有深意地补充道:“安全无害的身份。” 王磊不知陈万贤说得几句中有哪一句是真,但他仔细衡量后,还是打算姑且信之。 王磊竖起三根手指: “第一,你不能在我在场的时候,向天哥说出自己的目的。” “第二,如果我在见到会面过程中发现你所说不符,我随时有权利反悔。” “第三,无论你有没有暗示,我都不会为你说一句不符合事实的话。” 陈万贤呵呵笑着:“需要我发誓吗?” 王磊握紧拳头,让关节发出咯吱的响声:“不用,我有这个。对于你这样的老人,我想要比誓言,合同好用。” 想到刚刚王磊被人追了几条街的场景,陈万贤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脸颊:“看来我不得不遵守这誓言喽。” ······ 两人结伴来到吕家客栈,先前那个受伤的保安见到王磊,冲他说道:“我已经问过天哥了,你确实是他喊来的,不好意思哈。” 王磊想起自己被追了几条街的经历,翻个白眼:“行啦,下次别那么冲动就行。” “天哥让你直接去里边找他,他在302室等你。” 王磊点点头,领着陈万贤走进客栈。 经过刚刚的折腾,时间已经不早,整个剧组已经彻底醒过来。两人沿着楼梯上楼的时候,已经有不少工作人员开始搬着东西下楼。 王磊走得时候,深怕碰到之前追自己的人。虽说恩怨已消,但谁知道有没有什么意外? 好在这一路还算平静,直到三楼都没有什么人突然冲过来再喊一声“站住”! 王磊现在脑中一出现这两个字,身体就忍不住想要跑起来。 站在302室前,王磊仔细检查完自己的着装,确定没问题后,这才敲响房门。 “你是?”打开房门的不是王磊预料中的任天,而是一位美女。干净整洁的小西裙,淡雅的妆容,盘成螺丝形的发髻,面对这样具备温良气质的姑娘,王磊在心中悄悄将美女二字划去。 这两个字对眼前女子来说,太过轻佻了。 “女士,你好。我是王磊,我找任天。” 这位女子听到王磊这一名字,精致的柳叶眉轻轻一挑,“你就是让人追了八条街的王磊?阿天在里边等你呐。”她回过头对里边喊了一声,“阿天,王磊来了,你快把裤子穿好!” 裤子,王磊心中一跳,这位是任天的女友? “哎呀,你烦不烦。”一位顶着乱糟糟蓬松头发,嘴上全是泡沫的男子从盥洗室走出。他的身上仅仅围着一条白色浴巾,走路之间似乎隐隐有什么东西在晃动。 抬起头看到王磊,他招手让王磊进来:“你等等哈,我刷个牙。” 这样的场景王磊十分熟悉,几年前他在任天家过夜时经常见到,所以也没觉得有什么,笑着做了一个OK手势。 那位女士似乎也习惯任天的作风,面无表情地道:“我数3,2,1···” “诶,我朋友在场呢。”任天瞪了那女人一眼。 “2!” “啧,疯婆娘!怕你了!”任天不敢再多说什么,两腿一迈冲进盥洗室。 王磊没想到一向任性的任天还有这么听话的一面,对眼前女人打心里升起一股敬畏。 无论是不是女友,这女人和任天的关系都是匪浅。 “我,我能进去?”虽然得到任天的许可,但眼前女人明显才是这里的话事人。 没有任天后,那女士又恢复王磊初见的温良模样:“当然,当然。请进。我叫庞秋滟,是任天的经纪人。” 王磊走进房间,陈万贤却还停在原地。 “你不欢迎我进去?”陈万贤面色淡定。 庞秋滟一脸戒备,堵在门口:“如果你能现在就走,我举双手欢迎。” “放心,我今天绝不是为任天而来。我可以发誓。”陈万贤露出笑容:“我们小公司资源有限,在已经有一位潜力之星后,自然要时刻陪伴。我今天只是陪他过来而已。” 第九章 陈万贤的心思 吕家客栈,302室。 从盥洗室传来的流水声是这间屋中唯一的响动。 这是一间标准间,一张床上被子还很凌乱,那应该是任天睡觉的地方。另一张床上衣服,袜子和面膜、湿巾等挤在一起。这满满当当的物品充分向在场人员展现出一名单身男子居所该是什么模样。 没有搬进李晓航住所之前,王磊其实也差不多,所以他倒是没什么感觉。庞秋滟可能已经习惯,总之也当这凌乱不存在。 反倒是陈万贤一脸稀奇,四处欣赏这单身男人房间的一角。 屋子并不大,本身也不是为了接待客人,所以除了一把简陋的凳子并没有其他座位。 因为陈万贤年纪最大,王磊本想让他就坐。谁知道陈万贤摆手拒绝道:“我今天是陪你,站着应该的。” 王磊想到陈万贤让自己吃了一个哑巴亏,觉得让他站站也好,便没有推辞。当王磊想让庞秋滟坐的时候,庞秋滟已经一把将任天刚睡过的被子推开,沿着床边坐下。 三人就这么各怀心思地沉默许久。 王磊有心开口打破这凝重的氛围,但瞧见庞秋滟虎视眈眈盯着陈万贤的模样,他本能感觉到危险,所以干脆闭上嘴。 王磊不开口,庞秋滟盯着陈万贤,陈万贤却丝毫不觉有什么问题,还是带着微笑欣赏任天堆在床上的东西。 等东西看差不多,陈万贤这才转过身笑着问庞秋滟:“你这么盯着我干嘛?任天还不够你看的?” 庞秋滟哼一声,阴阳怪气道:“这才四月,北海池刚有点春·水,有些人就迫不及待窜出洞,多稀罕呐。” 王磊听到庞秋滟骂人不带脏字,心里暗自好笑,凝神想听陈万贤怎么反击。 陈万贤依旧是笑眯眯模样,仿佛没有听懂庞秋滟的讥讽:“北方冬天冷啊,再不出来活动就要饿死家中喽。” “那可真可惜儿。今儿冬天这么冷,也没见您这老人家有什么信儿,大家都还说您打算退休呢。”庞秋滟双手抱胸,一脸装出来的遗憾,“大伙儿聚一起闲聊地时候,还为你惋惜,纷纷表示要开个送别会呢。” 陈万贤呵了一声,脸上笑意更盛:“就是考虑到大伙儿会盛情挽留,我才打消退休念头,重新出来活动。不过送别会可以开,到时候别忘发张帖子给我。” “你!”庞秋滟年纪轻,面对陈万贤这唾沫自干的老无赖实在没有办法,干脆气鼓鼓转过头不想理陈万贤。 陈万贤却没有放弃继续谈话的意思:“庞小姐今年可真是风光。入行八年总算扬眉吐气。我还没来得及恭喜庞小姐呢。” 庞秋滟虽不想理这无赖,但出于自身教养,还是无奈转过头:“比不上前辈,只能说总算熬出头了。” 陈万贤没有在这话题上继续纠缠:“如今大战正酣,任先生有望提名,庞小姐怎么有空来这边?莫非······” 陈万贤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露出了然的微笑。 他所说的大战,指的是电视剧领域一年一度的竹菊奖评选。这个最高荣誉对于电视剧演员来说是更上一层的台阶,对于制作公司来说则是作品披上光环卖出更好价格的一环,所以所有人都很重视。 不过奖只有一个,既然各方都这想要,那只能台上台下一起使功夫。 生死不怨,各凭本事。 颁奖仪式在六月举行,按理说现在公关还早。但监管部门为了保证奖项的公信力,曾经制定出许多有关条例。 其中一项硬性规定就是提名公开后,所有人都禁止举办招待会拉票。 当然上有条例,下边自然也会有对策。 毕竟对于行内人来说,所谓的提名根本不是什么秘密。打铁还需自身硬,哪些作品有实力竞争,哪些作品就算出现也是笑柄,大家心里有数。 评委又都是早早圈定的电视台相关人士,在这种大环境下,那些想使力的公司自然早早就开始公关。 如今已是四月,离公布提名还有大半个月,可以说正是冲刺阶段。像庞秋滟这样利益相关的经纪人在外边只会忙到脚不沾地,哪还有功夫跟着演员拍戏? 虽说庞秋滟之前没有经验,不可能帮上什么忙,跟着公司四处跑,也只是代表任天而已。但对于经纪人来说,这本身就是借助公司资源开拓自己优质人脉的大好机会。实际上这也是公司对庞秋滟带出一颗摇钱树的奖励。 陈万贤来见任天,本身也是建立在庞秋滟不在的基础上。 一个明星在没有经纪人的情况下会见另一个经纪人,尤其还是在合同敏感期。 无论任天接下来做什么,对于陈万贤来说都不是问题。只要见到面,他接下来就有使力的方向。 可如今庞秋滟出现在这个房间内,他的计划已经宣告破产。要不是陈万贤素来心智坚定,从不一枪不打就投降。他可能在见到庞秋滟的第一眼已经转身离去。 “我?”庞秋滟担心自己被误会,“我也是大清早过来的。” 陈万贤本就是要逼问庞秋滟,怎么可能放任庞秋滟这么含糊过去? 他跟着点头,一副我懂你的神情:“当然,当然,庞小姐自然是大清早就过来的。只是什么事能让一个本该忙碌的经纪人大清早出现在此处?” 陈万贤故意在大清早上加了重音,旋即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庞小姐不必回答,是我多问了。” 庞秋滟羞得满脸通红,忍不住反驳道:“有什么不能说的。” “我今天是送合同来的。” “合同?” “你以为是什么合同?”庞秋滟露出胜利的微笑。“当然也不止一份合同。” 庞秋滟看向王磊:“阿天昨天打电话向我推荐了你。他今年从过完年一直忙到现在,直到你打电话过来才想起你毕业了。本来如果你没被其他公司签下,我是打算签下你的。” 王磊没想到就算自己没提,任天也没忘记自己,心中一阵感动。他嘴唇蠕动半天,还是说道:“还是要谢谢庞小姐的好意。” 任天他自然会私下好好谢的。 庞秋滟说出这件事后,陈万贤知道事情已经彻底失败,自然没什么谈兴。而王磊和庞秋滟也不是想多谈的人,所以道谢后,三人又一次陷入沉默。 好在这次沉默没有持续太久,盥洗室的水流声越来越小,三人一齐望向房门。 咔嚓一声,伴随开门的声响,任天擦着头发从盥洗室走出。 第十章 情与情 出来的任天已经换上外衣。等他将毛巾挂好,冲房间扫上一眼,有些惊讶打招呼道:“呦,陈先生怎么也在?” 王磊在庞秋滟对陈万贤如临大敌的时候,就隐隐觉得陈万贤身份不一般,如今见任天一眼就认出陈万贤更加确定自己的想法。 陈万贤大概是知道如今不适合暴露自己目的,呵呵笑道:“还不是我家艺人想来见你,我就陪他过来喽。” 任天将目光投到王磊身上:“恭喜你啊磊子,陈先生这么看重你,你可得好好加油。” 王磊点点头,没有接这话——在他看来这就不算是违反约定。“天哥,恭喜恭喜,今年的竹菊奖我一定会收看。” “还不一定呢。那几个哪个不比我厉害?” 任天走到床边,找到自己鞋子,冲庞秋滟努努嘴让她让开。庞秋滟白了任天一眼,朝旁边挪了挪。 “磊子。你最近有没有时间?”任天坐在庞秋滟旁边开始套袜子,“昨晚木导打电话问我去不去她新剧组,我那段时间已经接了其他戏。但你要是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问问,塞个小角色混份履历应该没问题。” 陈万贤脸上闪过讶色。如果他是王磊的经纪人,他现在肯定就做主答应下来。木导的新戏他早有耳闻,那是目前娱乐圈最大的肥肉,以陈万贤如今的实力是没可能插一脚的。 虽然只是一个小角色,但就像任天所说,进了这个剧组那就是一条高大上的履历。 这还是一般关系?陈万贤忽然对挖任天隐隐有了一点头绪。 王磊听到这消息要说不感动那是不可能的,想起刚刚庞秋滟说得签约,王磊将这两件事记在心底。他如今确实无以为报,可这不代表未来没有机会。 “欸,可惜我经纪人已经安排好接下来的日程,天哥的好意我是无福消受了。不过还是谢谢天哥了。”王磊摇头拒绝道。他从口袋中掏出一份信递给任天。“你看看这个。” 任天打开后,并没有立刻看,而是将好奇伸头过来的庞秋滟推开:“看什么呢?” 庞秋滟奋力挣扎:“我是你经纪人!” “这是我私事,一边去!” “我是你经纪人!”庞秋滟还是同样借口,伸出自己的头。 信很短,任天扫一眼便将它重新折好还给王磊。 他松开阻挡庞秋滟的手,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磊子,有你的啊。下次记得给我也搞一份哈。女的也行,我能演。” 王磊露出苦笑:“要是真像你想的就好了。” 那份信自然是李淳给他的试镜邀请函。 王磊昨晚已经想好措辞:“这份邀请函其实来源比较复杂。你还记得晓白吗?” “嗯,那个和你玩得特别好的女生?”任天回忆一会,有些不确定。 王磊点头继续:“这份信就是她给我的。李晓航很喜欢木导的《大明宫词》,一直想要和木导合作。不过里边似乎有一些事情,涉及到上层恩怨,晓白也没说清楚,反正正常来说,李晓航是不可能接到邀请函的。” 任天之前和木导接触过,对于这些事也有所耳闻,嘿嘿怪笑道:“确实,木导特别看不惯漫天星的霸道作风。” “阿天!”庞秋滟脸色一白,连忙提醒道。 “怕什么,这都是公开的秘密,稍稍消息灵通些的谁不知道?”任天无所谓道。 庞秋滟正色提醒道:“公开的秘密也是秘密,谨言慎行!你已经红了,多少人盯着你,你知道嘛?别和过去一样!” 任天不满地啧了一声,但他知道庞秋滟说道对,“行行行,你别烦我行吧?!”不理庞秋滟的脸色,他对王磊说道:“这么说,这份信是通过一些手段拿到的?你想让我帮你合理化?” 任天也是聪明人,一点就透。 “不错,据晓白说,她姐姐特别讨厌这种背地手段,所以她不敢亲自拿给她姐姐。晓白想起我认识你,所以想让你帮这个忙。” 王磊的话已经说完,他的心也跟着提起来,这件事事关他未来前程,他自然希望任天能立刻答应。 任天却没有立刻答应,而是侧头闭目思考起来。 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任天身上,气氛逐渐凝重。王磊提着的心却随着时间流逝一点点沉入谷底。 看着任天最后纠结的脸色,他知道这次希望已经不大。 果然没等多久,任天一脸愧疚摇头拒绝道:“磊子,不是我不想帮你,这件事我实在没法帮你。” “啊,这样吗?”王磊有些失魂落魄,如果任天不帮忙,他一时半会真想不出还有什么路子可走。 难道自己就这么倒霉嘛?王磊心中涌起一股不甘。干什么什么不成,就连抱个大腿都不够格? 虽不知道王磊为何会这般失落,但任天还是忍不住说道:“怕个屁!这个忙我帮!” 庞秋滟在听过王磊的解释后,已经知道事情的大概,听到任天想要意气用事,忍不住高叫道:“不行!” “就一点点小事而已。”任天比划一下,“一点点,不碍事儿。” “怎么不碍事?你现在多少人盯着?你四年前搭讪李晓航的事情已经被挖出来了!”庞秋滟指着任天冷笑道,“你想让那些记者写一个再续前缘?” “嗨,他们不会知道的,我就承认这份推荐信是我写的就行。小事儿。” “那李晓航呢?她将来接受采访要不要在媒体面前感谢你?要不要顺带称赞你一句?媒体要不要询问你为什么会推荐一个四年前搭讪的人?”庞秋滟的连珠炮不仅将任天问得头晕眼花,也把王磊唬得一愣一愣。 他可真没想过还有这么多事。 任天却一拍手,喜道:“诶,这简单,只要李晓航不对外说不就行了。王磊?” “好,就算李晓航不对外说,”不等王磊答应,庞秋滟还是冷笑抢话道,“那么作为一个在四年前被你搭讪的女生,她心里又该怎么想?” “他是不是对我有意思?我该不该拒绝?还是怎么表达我的暗示?” 庞秋滟最后几句让王磊不禁打了一个寒颤,他可以肯定现在的李晓航绝不会说出这种话。但王磊已经明白任天的难处。 他站起身阻止任天继续开口:“天哥,还是要谢谢你为我做了这么多。这件事是我想的太简单了。我会和晓白说清楚的,我相信她也会体谅。” 既然任天这条路已经没戏,他只好回去和李淳周旋,看看有什么办法能糊弄过去。 任天这么帮他,王磊也不愿任天难做。 “时间不早了,天哥。你收拾一下准备去拍戏吧。我,”王磊看向陈万贤,“我和经纪人也要去别的地方试戏。” 他当然不能让陈万贤独自留下。 ······ 眼见送走王磊、陈万贤的庞秋滟回来,任天从床上起身。 庞秋滟一言不发走到另一张床边开始整理任天的东西。 “谢谢你。”任天一脸严肃,忽然开口道。 庞秋滟手一顿,旋即继续收拾东西:“我是你经纪人,这些事本就是我该做的。” 当任天决定拒绝的时候,庞秋滟已经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这就是他们六年培养出的默契。有些难处只有通过别人的口说出才更加令人信服。 “不过嘛,”任天忽然换成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既然磊子的合同不用签,要不给我的签约费涨一点儿?” “不可能!”庞秋滟想都没想。 “十万也行呀。别让我吃亏啊。”任天一脸委屈。“咱们可是多年老战友了。” “3!” 第十一章 被发现的秘密 出了吕家客栈,王磊心中茫然。 接下来的路他又该走向何方? 王磊转过头想要和陈万贤告别,没想到陈万贤不等他开口便递上一张名片。 “正式认识一下。鄙人,嘉诚经纪公司总经理,陈万贤。王小弟有没有兴趣找一家店聊一聊?” “我有经纪公司。”王磊拒绝道。不过他心中还是闪过一丝得意,他之前已经猜到陈万贤身份不简单,而这样的人却想要拉自己进公司。 无论他看上自己什么,至少也说明自己身上有他看重的点不是? 陈万贤微微一笑,似乎对王磊的情况早有洞见:“我知道,你应该是漫天星的艺人吧。” 王磊一愣,随即点头道:“不错。”虽说没签合约,但王磊知道这不过是早晚的事。 “你和李晓白关系好,签到漫天星也属正常。不过漫天星年初刚刚吞并腾达经纪,如今公司内部僧多粥少,就算有李晓白的照拂,你想必也不会太受重视。”陈万贤缓缓说出自己的推测,“所以我想,我们还是可以聊一聊。冒昧问一句,你的经纪人是?” 王磊见陈万贤一副自信满满模样,也不好意思说他错得离谱,顺着他的问题回答道:“周亚男。” 陈万贤听到这名字,停下话头,绕着王磊转了一圈,又仔仔细细、上上下下打量许久,嘴中不断念叨着奇了怪哉。 王磊见他神神叨叨的样子,愈发觉得好笑:“怎么了?” 陈万贤思考一阵,脸上露出惊讶神色:“这帖子是李淳给的?”随即他脸上露出一丝兴奋神色:“我想我可以解决你现在的麻烦。” “你胡说什么呢?!”王磊听到陈万贤第一句话,脸色就已大变,但他不能确定眼前这个神神叨叨的中年男人是蒙的,还是真有什么证据,所以强自镇定地说道。 陈万贤却从王磊那不成熟的演技中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他看向四周,脸上再次露出胜利地微笑:“我想,这儿不是谈话地方,不如咱们找一家店慢慢谈。” 为了防止王磊拒绝,他补充道:“你如果想向李淳交差,我可以帮你。” 王磊终于确定自己的一些秘密已经被眼前这中年男子窥破。他的脸色阴晴不定,在权衡许久后,最终王磊还是无奈答应了陈万贤的请求。 ······ 宋家庄影视基地附近,一家咖啡店。 王磊虽说有心事,但还是好奇望了望这过于奇怪的店名。 一家咖啡店。随便的名字,配上那紧闭的大门,实在不像是开门做生意的地方。 陈万贤简单介绍道:“这里是业内一位大人物的产业,专供会员使用。隐蔽和安全都做得很好,是大家谈话的好地方。” 来这谈话的肯定也不会是叙旧。 走进咖啡店,跟着侍者绕一个弯,王磊这才明白为何会说这里隐蔽性很好。与其说这里是咖啡店,不如说是没有音乐的KTV。悄无声息地走廊两边,一个个密闭良好的包间,每一扇门都是紧闭,完全看不出里边是否有人。 走进陈万贤所包下的包间,王磊心中不由有些失望。 和外边的神秘相比,里边还真是咖啡店的样子:咖啡桌,椅子,再无其他。 两人分别落座,陈万贤询问道:“需要喝点什么吗?” “我们是来这喝东西的?”王磊对于陈万贤这样的客套十分不耐烦。 陈万贤让侍者离去,这才开口道:“你是不是很好奇我为什么会猜到这帖子是李淳的?” 王磊没说话,他不想承认这件事,所以只是盯着陈万贤看。 陈万贤点头赞叹道:“不错,很谨慎。这点你比任天那家伙强。不过你也别自欺自人,你愿意跟我来,本身不就说明你相信我说的?” 王磊还是不说话,不过他身子却不自觉坐正。 “木梓兰导演讨厌漫天星是一个公开的秘密,从很早以前就开始讨厌。你知道她为什么讨厌漫天星吗?”见到王磊细微调整的陈万贤知道王磊已经被自己的话说动。 王磊依旧不说话。 “这是因为她讨厌漫天星的霸道作风,确切说是张丽的霸道。”说道张丽,陈万贤有些感慨:“那可是个厉害的女人,木梓兰也是个厉害的女人,这可能就是所谓的同性相斥吧。” 王磊作为一个才从学校出来的纯新人,对于自己的岳母厉害其实并没有什么切肤的体会,只知道她是一个女强人,创立如今龙头的漫天星。 实际上他见到最多的还是张丽作为母亲慈祥的一面,当然那是对她两个女儿的。 陈万贤只是感慨一下,很快回到正题:“据我所知,木梓兰用人根本不会考虑漫天星任何艺人,李晓白作为一个行业新人,自身不可能有这个能量。所以这件事一定是李晓白父母做的。” “新剧女主角的选用,以木梓兰的作风一定是她的一言堂,李晓航的身份又不是什么秘密。在这种情况下,张丽就算真的爱女心切,通过什么关系拿到所谓的邀请函,也不会给自己女儿。因为李晓航去试镜也不会得到公正对待。既然如此,没希望的东西就算拿到又有什么用?” “可问题来了,这份不该出现的邀请函还是出现了,你说这代表什么?” 这是王磊从未考虑过的,他听到这神色也微微动容,这下他终于知道自己口袋里这份邀请函的份量。 这哪是邀请函,这分明就是通向女主角的钥匙啊。 现在他对自己那每日晒太阳,整日笑眯眯的岳父终于有了深刻印象。对于自己那还未到手的报酬也一下热切期待起来。 “以我对张丽的了解,她这辈子都不会向木梓兰开口。同样,木梓兰这辈子也不会卖张丽面子。那么李晓航身边,愿意出手,木梓兰还不好拒绝的人也就呼之欲出了。”陈万贤说道这,身子向后一仰,从容看着王磊道,“第二个问题,这也是我最好奇的,为什么李淳会将这件事交给你做?” 王磊面上一僵,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我知道李淳和自己大女儿关系很僵,他去年接受采时就曾表示自己很后悔,一定会找机会弥补——当时大家还以为他是为了自己女儿今年出道造势。”陈万贤见到王磊面色僵硬,知道自己找对了方向。 “不过从你接手看,李淳不亲手讨好自己女儿,偏偏要交给你这外人。看来他和他女儿的关系是真的差到极点。可是这件事也不可能完全交给一个外人,否则李淳又怎么能方便操纵事情发展?所以你和李淳一定有关系,而且应该比较亲近。” “这点从签你的是周亚男也能看出来。周亚男我记得现在是李家姐妹的经纪人吧,张丽可是物色了几年才为两个自己女儿挑了这么一位优秀的经纪人。” “够了!”王磊不想让陈万贤说下去。 陈万贤却不愿放弃,缓缓说出自己的答案: “你,是李晓白的男朋友。对不对?” 第十二章 伊甸园的毒蛇 “哈?”王磊的心本已经因为震惊停止了跳动,却在这最后一刻恢复过来。 他提着的心收回去后,面对陈万贤又重新恢复从容:“陈先生,你这话,”他本要说陈万贤的推论有误,可想起之前的推理丝丝入扣,实在难以推翻。 如果自己否定和李晓白的关系,那似乎会引导陈万贤指向另一个更加不现实却又偏偏是现实的事实。 陈万贤的头脑在这一席话中已经体现的淋漓尽致,王磊可不想真的让陈万贤察觉出什么。 “高明。”王磊不说陈万贤对与不对,转移话题道:“不知道陈先生打算怎么帮我,又为什么帮我?” 李淳和李晓航父女二人让王磊深刻明白了一个道理: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你想要得到什么,就必须付出什么。 王磊付出自己的婚姻,即将得到一纸签约合同。帮助李淳,则有可能获得他第一部戏的合约。 交易无处不在,只要公道就好。 陈万贤对王磊这么上道十分满意,带有欣赏地感叹道:“你确实比许多同年纪的年轻人要成熟许多。” 王磊笑笑没有说话。 “在说我怎么帮你,为什么帮你前,我想问你一个问题。”陈万贤坐直身子,一脸庄重。“你觉得演员是什么,代表什么?” 王磊有些呆,他不知道陈万贤为何会问这么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不过想到陈万贤之前的神神叨叨,王磊还是闭上眼思考良久,严肃回答道: “演员是一份职业,也是一个梦想。演员通过表演给人们带来一场如真似幻的梦,表达着观众的诉求。” 这是他大学四年所学到的,也是他真实想法。 “错!”陈万贤挥舞拳头,强调道:“大错特错!” 陈万贤身体前压,脸色认真:“你记住,演员是商品。是可以一文不值,也可以因为名气价值连城的艺术品。” “艺术商品。从这点来说,你们和那些名画没有什么区别。也许你们有所谓的艺术价值,但那不是你们能够那么值钱的理由。你们值钱只因为一条:你们有名气,有所谓的粉丝愿意为你们买单。”说道这,他又恢复正坐,面色也不再严峻。 虽然陈万贤说得十分偏激,但王磊仔细想想又不得不承认他说得似乎有那么一些道理。 见王磊已经暂时接受自己的观点,陈万贤又开口道:“演员是商品,你的身体是商品,你的演技是商品,你的名声也是商品,可以说当你成为明星,你的一生就已经不属于你,而是属于你的粉丝。” “你的所有都已经被你的粉丝买去,你获得荣华富贵,观众的欢呼,而他们获得你的人生。就是这么公平。所以你们必须要好好满足你的粉丝需求,对不对?” 王磊隐隐觉得自己被带进坑中,但在陈万贤强大说服力面前,他又找不到什么反驳的点,只能承认道:“不错。” “很好,既然你懂了这样一个道理,那么问题来了,一个单身美女演员和一个有交往对象的美女演员,”陈万贤抛出自己的选择题:“哪个价值大?” 王磊下意识回答道:“当然是单身···!”说道最后,他嘴巴不禁因为惊讶而张开。 陈万贤见王磊已经意识到问题,十分满意。“既然如此,以张丽对自己女儿的爱护,她会让一个一文不值的穷小子毁了自己女儿的前程吗?” “一副完美无瑕的画上多出一块污渍,你觉得那些花钱前来观赏画的粉丝会是什么想法?” 陈万贤看着陷入沉思的王磊,知道他已经猜到自己所要说的。所以他也不在绕圈子,直接表明自己的看法: “我可以说,你签在周亚男手下就是一个阴谋。张丽会想办法隐藏你们的恋情,然后让你和李晓白分手。” “她会让李晓白在忙碌中越来越红,不会给李晓白任何时间和你见面联络感情。而你会在获得一些不疼不痒的资源后怎么也看不到起色。在这期间,她就会不断向你灌输:你,不适合娱乐圈。” “最终你会一事无成,并且和李晓白的差距越来越大。在自暴自弃后,主动或被主动和李晓白分手。” 王磊已经完全愣在原地,陈万贤为他画的惨淡场景似乎在某方面已经得到印证:周亚男对自己的断言,李晓航那忙碌的行程,似乎都是这惨淡场景的前奏。 他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我,我可以和她分手啊。她,她又何必要让我看不到起色,甚至逼我退,退出娱乐圈呢?” 他和李晓航不过是做场戏,本就没什么感情,所以对于张丽逼他分手这件事,王磊并没有感到害怕。 分就分呗。 如果能像电视剧里边一样: 张丽拿出一大堆剧本对自己说:“这些剧本你随便挑,你马上和晓航分手。” 王磊恐怕连拒绝的戏都不会演,乐颠颠就抱着这些剧本回家了。 他真正怕的是陈万贤断言,他会被张丽搞的一事无成,最终被逼出娱乐圈。 王磊不敢想象这一天到来时,自己会怎样。他为进入这一行已经付出太多太多,如果这根稻草断了,他又该以何面目去见默默支持自己的父母? 陈万贤伸出两根手指:“有两个原因,张丽必须要这么做。” 王磊死死盯着陈万贤的手指,脸上有着难以形容的绝望。他已经完全相信陈万贤的话,现在是王磊的垂死挣扎。 也许叫听判比较合适。 “第一,”陈万贤弯掉第一根手指,“一块污渍越小,观看者发现的可能也就越小。对不对?你如果是一个默默无名的小卒,在李晓白完全成为大明星前,你们的事情也就能瞒得越久。就算被媒体发现,她压下的可能也就越大。” “如果你们两个都当红,在那么多指望你们吃饭的眼睛紧盯下,没有什么事情可以瞒住。李晓白是她的女儿,她必须让她红,所以你,必须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卒。” 王磊痛苦地闭上眼,不再看陈万贤将第二根手指收回。 “第二,只要你还在娱乐圈,这件事就有可能成为你未来炒作,甚至威胁的理由!尤其是你还不当红,李晓白却大红的情况下。碰瓷的事情年年都有,张丽不可能放任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上。所以她必须让你放弃娱乐圈。” 咖啡厅陷入沉默之中。 说了许多话的陈万贤停下话头,让王磊好好消化自己的话。 王磊闭着眼,脸上的痛苦与挣扎来回变幻,许久他艰难地问出自己最后的疑问: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王磊不是没有见过优秀的人,但是像陈万贤这样独特的人他却是第一见。 陈万贤就像在伊甸园突然出现的蛇,吐着舌头,嘶嘶说着虚妄却让王磊无法反驳的话语,打碎了王磊所有对美好未来的梦。 在闭目间,他仿佛真的看到自己黯然回到老家,被亲戚朋友指指点点,让父母深夜叹息的场景。 对于陈万贤的感激和恨交杂在王磊的心头,最终一股恐惧在这片混沌中油然而生。 陈万贤对娱乐圈的洞若观火,让他不禁害怕。 这样的人,这样可怕的人,怎么会盯上自己呢? 陈万贤对于王磊的痛苦完全没有动容,这样的蜕变他见过不止一次。每一个能够站在顶峰的大明星都必须要认识到,这里不是游乐场,更不是可以嘻嘻哈哈的校园。 这里是娱乐圈,每秒钟都有几百亿在流淌的娱乐圈。这里的人为了成功,会扼杀一切可能导致失败的因子。 无论这是不是另一个人的远大前程。 “再次正式认识下,我叫陈万贤。嘉诚经纪公司总经理。” “前,腾达经纪公司创始人,陈万贤。” 第十三章 家中趣事 “你回来了?” 王磊走进家门看到李晓航有些意外。 李晓航穿着居家的衣服,一只腿挂在沙发靠背上,柔亮顺滑的头发也没有整理任其四散。见到是王磊,她依旧十分淡定,翻着摊开的报纸,丝毫没有想把自己腿并起来的意思。 王磊不好意思地咳一声:“我在呢。” “过来坐呗。”李晓航对王磊的尴尬一点体会都没有。 既然李晓航自己不在意,他也没什么好说的。低眉让自己不要看到不该看的部分,王磊小心翼翼走到李晓航身边坐下。 他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反倒让李晓航哈哈大笑:“你这什么小媳妇模样,自然点。再怎么说我们也是好友不是?” 王磊一脸黑线,这姑奶奶是不是不知道什么是男女相处,还是把自己当同性朋友了。 “你以前没和异性当过朋友?”王磊感受到李晓航的膝盖顶在自己脊椎上,下意识坐直身子,直视前方,匆忙问道。 “普通朋友?”李晓航不知道王磊为何这么问,挪动身子让自己更舒服些。 感受到沙发的动静,王磊想象着后边那犹如美女蛇般的场景,忍不住又朝前挪挪:“对,普通朋友。” “没有,我碰到的男人,除了是我男友,剩下都想当我男友,你是唯一的例外。有什么区别?”李晓航看着手头的报纸,“你有没有看这期的《启明娱乐报》?这般记者可真能耐,把任天当年搭讪我的事都挖出来了。除了你,我碰到的都是他这样。哼,没一个好东西。” 王磊现在暂时没有精力管这些八卦,他咳嗽一声,提醒李晓航一些即便是朋友也该注意的禁忌:“有些事情,即便对于好友来说也太过亲密了。” “亲密?”李晓航从报纸中抬起头。 王磊还是直着腰,大拇指朝后点了点:“比如你现在的动作。” “动作?”李晓航看向自己大腿,脸上忽然被刷上一层粉黛。 “如果我是普通男人,我一定以为你在勾引我。也许这就是为什么你没碰到好东西······”王磊话还没说完,忽然感到脊椎处传来一股巨力,他忍不住从沙发上跳起来。 李晓航收回踹出去的腿,脸上的红晕还未消散,王磊本来的气急败坏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他忍不住呆在原地,吞了口口水。 想到王磊刚刚的古怪模样,李晓航皱皱鼻,娇骂道:“你知道我勾引你,你竟然还不盯着我看?” 相比较被人看,李晓航更气王磊这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 这是对她魅力的否定! “所以你是在勾引我?”王磊的三魂已经被勾走一魂,他听从自己的本能下意识说道。 李晓航白了王磊一眼,对他现在这幅呆呆的模样觉得好笑,伸出脚冲王磊晃了晃:“勾引你妹!” 她坐起身,整理一下散乱的头发,然后看看手上的银表:“好不容易能休息半天,好心情就这么被你破坏了。” 她那句好不容易能休息半天,让王磊神色一僵,他想起在咖啡馆听到的那席话。 “你今晚又不回来么?” 李晓航摇摇头,脸上疲惫一闪而过:“晚上要出席一个宴会,结束太晚了。第二天早上还有活动要赶,所以就在那边酒店过夜。要不是有几件首饰忘在家里,我连回来休息半天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 说道这,她脸上露出得意地微笑,很显然那几件首饰落在家里不是一次偶然。 王磊心情虽有些不好,但也被李晓航的小心思逗笑了:“其实你可以打电话让我送给你。” “你敢!”李晓航两眼瞪得通圆,却因为太过迷人吓不到人,斩钉截铁道,“你肯定不在家!” “yes,madam。”学着电影里,王磊敬个礼一本正经道,“你说我在哪儿,无论我在何处,我都会在哪儿。” 李晓航噗嗤一笑:“油嘴滑舌,就会逗女孩玩儿。” “我可不仅就会油嘴滑舌。”王磊想到李淳交给自己的任务,既然李晓航真如陈万贤所说那样忙碌,那下次见面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他可不能在等了,陈万贤的话就像一块石头压在他的心头。 王磊从口袋中掏出那份信递给李晓航:“送你的礼物,嗯,确切说,是某个人送我们的新婚礼物。” “新婚礼物?”李晓航眨眨眼接过信,脸上却有些不好看,“你将这件事和谁说了?” “放心,是我一个很要好的哥们。真的非常,非常要好的那种。”王磊想起任天为自己准备的东西,声音变得很柔和。“他知道我刚毕业,所以想把我推荐给他刚刚演完戏的一个导演。” 李晓航见他的神色认真,将信将疑地开始拆信,王磊则继续说道: “恰好我知道你很想和她合作,所以就帮你求了求他。”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尖叫打断。 李晓航高举手中的邀请函,欢呼雀跃,她猛地扑进王磊怀中将王磊紧紧抱住。 “这真是给我的?”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 王磊嗅着她头发间柠檬香精的味道,心中五味杂陈,他轻轻将李晓航推开,嘴角有一丝微笑:“是。” 李晓航头微微仰起,伸出手摩挲着王磊的脸庞:“这真是最好的新婚礼物。” 她踮起脚尖在王磊脸颊亲了一口,那没有涂唇膏略带干涩的触感让王磊心神再次一荡,不过很快便随着李晓航的离去恢复正常。 李晓航重新坐下,将信放在身边,捂着双颊,脸上出现王磊从未见过的紧张: “怎么办,这个回复时间最迟是后天?面试时间是一个礼拜后?那我只有五六天时间准备?听说木导演对演技要求很高?我能不能得到她青睐呀?我是不是该先去买一本原著读?哦,天啊,五天时间,读一本原著?我还有工作!” 李晓航抬起头,脸上既兴奋又紧张:“我?女主角?”见到王磊点点头,她忍不住又是一声欢呼。 王磊见李晓航已经如同小孩子般,不由咳嗽一声,试图让李晓航恢复平静。 “在你过分兴奋之前,想不想听一听我那位朋友的劝告?” 第十四章 怨必有因 “你说。” 李晓航嘴角还有难以抑制的微笑,她低下头开始整理衣服上的褶皱,想要用这种方法分散自己的兴奋。 王磊侧过头避开一些不该出现的福利:“首先因为一些原因,他不想这件事被圈内人知道。甚至不想再提起这件事,无论是不是在私下。同样,他也会对你我结婚这件事守口如瓶。” 李晓航的手停了下来,抬起头道:“你说得这位朋友是任天?!” 王磊的交际圈她还是知道一些的,有这能量而又担心被圈内人非议的,只可能是这位刚刚才和自己一起上了《启明娱乐报》的当红小生任天。 王磊一脸当然的神情,仿佛事情就是这样:“除了他还能有谁?” “私下也不想让我感谢他?”李晓航皱起眉头有些奇怪。 王磊对于她的疑惑早有答案:“这件事是他偷偷为我们做的,他经纪人十分反对。担心这个时候出现绯闻会影响竹菊奖的评委观感。就算是私下,他经纪人也会在,他不想让他经纪人知道。” 李晓航表示明白:“那帮讨厌鬼是蛮讨厌候选人有负面新闻的。”她拿起身边的邀请函,喜滋滋地欣赏着上边每一个字。 “嗯,如果有可能的话,他还希望你答应他第二件事。”王磊的话并没有结束。 “什么都行,就算他要带你出去鬼混。”李晓航头也不抬,挥手道。“哀家也准了。” 王磊一脸黑线:“我就算要出去玩,也不需要你同意吧。” 他们又不是真夫妻。王磊也从未过问李晓航的感情事情。事实上在经过陈万贤的事情后,他巴不得李晓航赶快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将自己踹掉。 没有李家的支持,自己也能去投奔任天,依靠前世的记忆在娱乐圈混下去一定没问题。而如果王磊还待在李家,他的前途那可真是一片黯淡。 “怎么不需要!”李晓航抬起头,瞪了他一眼,“没我批准,你以为我爸妈会任由你出去鬼混?你是我老公!” 想到李晓航的母亲,王磊立刻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他只想快点把整件事结束:“记住,你可是答应了。” 李晓航双膝并拢洗耳恭听。 “他希望你对圈内人说,这是你爸给你挣来这个机会的。” “为什么?!”李晓航看着自己膝前摊开的那份邀请函,神色阴沉,再也没有刚刚的高兴劲。 听出李晓航语气中的不善,王磊连忙解释道:“因为木导演和你妈妈关系不好,天哥是拉了你爸爸的虎皮才让木导演同意放弃成见,给你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 李晓航的手按在邀请函上,王磊心中咯噔一声,生怕眼前的姑奶奶把这邀请函撕了。 他现在算是知道李淳为什么要让自己出手了。 也不知道你当年造得什么孽。王磊心中叫骂一声,但旋即想到没李淳造这个孽,自己还没有这份机缘,也就认了命。 李晓航的手按在邀请函上多久,王磊的心也就跟着提了多久。 终于李晓航缓缓将手松开,王磊在心中长出一口气,匆匆补充道:“任天上次和你爸爸合作拍广告的时候,知道你爸爸其实也有这个心,所以和木导说的时候,才拉上你爸爸做虎皮。不然木导最初只打算给你发一个邀请函的。” 李晓航露出冷笑,对于自己爸爸的心思似乎一清二楚:“他也就是嘴上说说。” “十几年前在电视采访里泪流满面说自己很后悔没花时间陪家人的是他。回家休息就把自己关进书房一整天,晚上出来后说一句不回来的还是他!” 这是李晓航第一次吐露出自己内心深处的秘密,她的语气怨毒,脸也因为一种多年积累的恨而扭曲变得丑陋。 王磊又一次咽下唾沫,这次是因为害怕。 李晓航也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摇摇头将这种恨关进心底,重拾起笑容道:“哈,我知道了,任天是想和我爸爸拉好关系吧。” 王磊一愣,这可不在他的剧本里啊。他抓抓脑袋:“这,这我可没问。” “我会默认这件事是我爸爸为我做的——不过我是不会主动说的!就算有人问我也不说。”李晓航嘟起嘴,一副我就要这么任性的神情。 王磊心中长出一口气,这件事最难的一部分总算结束了。 ······ 第二天上午,李淳的书房。 李淳坐在书桌前,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女婿。 就在今天早上,他突然接到自己女儿的电话。 他的女儿冷冰冰地通知他,自己接到木梓兰导演的女主邀请函,这份邀请函是王磊借助他的虎皮拿到的,让他对外统一口径,不要穿帮了。 “你很好。”李淳非常满意,这句好不是夸女婿的能力,而是夸他能够用这种方式完成任务。他本来只打算借助王磊送出邀请函,剩下部分他自有安排。没想到王磊会用绕一道弯的方式,将这件事重新归功到自己身上。 这让李淳未来计划实行起来便利不少。所以这一句很好他是真心实意。 王磊笑了笑,他知道这件事真正有本事的是自己背后那位,他不过是一个被人操纵的木偶。 李淳对于王磊的谦虚很满意,不过他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从书桌上拿出那早已准备好的信。 “合作愉快,好女婿。”李淳有所暗示道。 王磊心中一阵火热,他快步向前从书桌上拿起属于自己的犒劳。 “伍伦导演?!”王磊脸上的欣喜仅仅一闪而过,随即变得凝重。 就连他的犒赏都被陈万贤猜中了。 这是一份话剧的试镜邀请函,是话剧,不是电视剧也不是电影,而是话剧! “小众,高格调,大导演。”陈万贤的话在他耳边响起。“只有这种东西,李淳才会给你,前者保证你的影响力有限,后者表明他们对你真心实意。” “也许是一部实验电影,或者化妆很重,看不出本人形象的电视剧。当然要是他们更狠些,可能会为你安排一些难度非常高,需要极高演技的角色,直接把你从试镜阶段刷下来。” 仿佛是春寒乍现。邀请函背后那可怕的可能,在这一刻化成寒风把王磊吹得瑟瑟发抖。 很明显陈万贤还是不够狠。 话剧?! 第十五章 出演话剧(加更) 话剧在娱乐圈的地位十分特殊,尤其是电视剧圈。 早期电视台由于缺乏内容,经常会从剧院请来一干话剧演员,现场演一出话剧放送。 后来电视台又请来话剧编剧,为其中反响较好的话剧编造续集,同时直播改为录播,一天放送一到两集,这就是电视连续剧最初的由来。 有着这样的渊源,也不难理解为何早几批有名的电视剧演员基本都是剧团出身。 不过虽然话剧有着辉煌的历史,如今却已经在影视的冲击下完全衰落。 最具潜力的苗子基本都会选择直接出演电视剧,电影而不是话剧。而话剧界的年轻演员们也没有一个会拒绝出演电视剧。 他们更多只是将剧团当做跳板,像李淳这样话剧出身,却在影视圈功成名就的人才是这些年轻话剧演员的榜样。 在今天,话剧已经成为一种小众艺术。依靠许多文艺人士承接香火情而生存。许多如今在娱乐圈位高权重的人士都是话剧出身,他们对于话剧有着一种深厚的感情,为话剧界延续繁荣出了不少力。 比如伍伦,李淳最早都是绿洲剧团的成员,却成名于电影领域。如果他们想赚钱,赚名气去拍电影才是最好的选择。但每年他们都会至少彩排一部戏剧,目的就是用自己的名气为话剧引流。 可惜他们的这种努力还是收效甚微,对于观众不断流失的话剧市场,这点努力不过是杯水车薪。 王磊没有李淳这样对话剧的深厚感情。他在大学中为了磨炼演技,演过话剧甚至是更难的音乐剧,可他从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未来是一名影视剧演员,而不是话剧演员! 话剧对于年轻演员来说,就是一条要沉的船。 “不满意?”李淳面色平静询问道。 王磊在内心不断告诉自己要平静,“不,只是有些惊讶。我还以为会是电视剧,电影这些呢。”他的言辞中还是忍不住透露出一丝怨气。 感到那丝怨气,李淳笑了出来:“我可是为你仔细考虑过,才选话剧的。” 陈万贤的话又一次在王磊心中响起。 “伍伦是我的老朋友,这次可以帮你介绍给他。而且你不要以为话剧的观众很少。这些观众是不及电视剧,电影的受众广,但也是数以千计。而且都是有头有脸的人,能量很大。其中不乏在娱乐圈关节要害部位工作的人。你如果可以结交到这些人,对你未来会有很大的帮助。” 李淳说得言之凿凿,如果不是陈万贤的话,王磊可能真的心动了。 “另外,话剧是一个很好磨砺演技的地方。由于可以立刻收到观众的反馈,可以一遍又一遍出演同样的人物,所以你可以很快发现自己演技的不足,加以改进。” 这不过是老调重弹,王磊有一肚子话要想反驳。 电视剧,电影又不是不能磨练演技,演员青春有限,机会有限,谁肯将时间放到话剧上? 况且由于市场冷清,如果你演技不够,在话剧界压根拿不到角色,没角色演,你又靠什么磨炼演技? 所以现在的话剧演员主力基本都是演技已经成熟的中青年演员,甚至有许多都是在电视剧,电影打磨出演技和名气才回去演话剧,期望演技能够更进一步。 像王磊这样的年轻人,一般只能去剧团当个替补,或者演一些龙套角色。 既然都是演龙套,那为什么不从电视剧,电影开始呢? “这出戏,伍伦为了吸引年轻观众,所以除了我们几个老搭档,选用的都是年轻演员。你大可放心,到时候肯定会有许多年轻观众来看。” 很明显李淳在决定这件事后,便已经做足功课。对于王磊可能担心的事情,他都一一加以说明,目的自然是让王磊不要那么抵触。 王磊知道李淳已经说到这个份上,自己就算不想答应也只能答应了。 “很好。我想我们会合作愉快。具体的面试通知我让伍伦会发给亚男,到时候你等亚男通知就好。” 王磊听到这一句,犹豫一下说道:“能发给这个人吗?” 李淳接过王磊递过来的名片,脸上的笑容忽然没了踪影:“这位还不打算退休?” “我今天去宋家庄见任天的时候,碰到他了。他想让我和他签约。”王磊对李淳的态度并不奇怪,他遵照陈万贤的要求实话实话道。 李淳从书桌前站起,走到王磊面前,凝视着王磊的双眸:“你和他签约了?” 王磊摇头。陈万贤确实打算签下他,但他当初很犹豫:一边是可以预见光明的未来,虽然下边可能隐藏着危险;一边是荆棘丛生的小路,虽然也许通向成功。 王磊只是一个普通人,他不知道该怎么选。一方面他不想放弃前者的好处,但也害怕下边的风险。另一方面他也不愿挑战后者的困难,可也知道这也许是最好的选择。 最终他相信了陈万贤的话,可没有立刻答应陈万贤的签约要求,而是抱着一线希望回到这富丽堂皇的“家”中。 李淳沉默一会,询问道:“他知道你的事?” 王磊摇头。 “那他为什么要签你?”李淳质疑道。陈万贤是何许的人,他当然清楚。王磊是什么样的人,他虽不太清楚,可好歹要比陈万贤接触的时间要长些。 王磊绝不是什么奇才,更不是什么天才。李淳对于自己的眼力还是颇为相信的。 这样的人,陈万贤仅仅只是一接触就想签? 如果没有特殊理由,李淳怎么可能相信? “陈先生和我说,他希望在未来合适的时候,让我在任天面说说话。” “他想挖任天?”李淳恍然道。任天他接触过,那确实是一个好苗子。“那你为什么没拒绝?” 如果陈万贤只想签一个工具人,李淳完全想不通为何王磊会放弃漫天星。要知道王磊在漫天星,该给他的不会少他一分,这不比去陈万贤那儿当个工具人强? “因为陈先生打算用我做一块砖。将来挖人的时候,他需要一个可以证明自己能力的商品。”王磊还是实话实说,将陈万贤的话转述出来。“没有什么比任天的好友,我更有说服力。” 李淳皱起眉头,他沉思良久,挥挥手道:“满满陈万贤那老家伙的味道。” 他背着手走回书桌前,手指敲打着书桌发出清脆的声响,思考一会,终于说道:“你岳母肯定不会很开心。” 王磊心中猛地一跳,他没想到李淳会提到自己的岳母。他张张口,不知道该说什么。 李淳却忽然笑了出来:“你果然猜到什么。看来我女儿的眼光确实不错。” “陈万贤的签约条件这么优厚,你却没有立刻答应。可看到我给你的邀请函后,你却下了决心。” “女婿,我还没老到要退休呢。” 第十六章 离! 王磊再一次对这些站在娱乐圈顶点的人们有了全新的认识。陈万贤已经让他佩服,而自己这平日退休老头模样的岳父现在看也不是省油灯。 他握紧拳头,“你们真是那么想的?” 李淳看着自己的手,声音平静:“先声明一点,这么想的是阿丽,我只是不反对而已。” 他向王磊展现自己的双手,那双手因为多年的保养干净白皙,完全不像一个年近花甲的中年人,和王磊的父母更是相差老远: “当年忙于事业,这个家庭我一直没有过问。阿丽将这个家管得很好,女儿们也被她教导地很优秀。所以我现在也不打算干涉她对女儿的想法。” “对于你和晓航的关系,我是衷心祝愿你们能够永远白头偕老。不过爱情的路总不可能一帆风顺,是吧?当年我因为搞大阿丽的肚子,被我的岳父撵了几条街,最终差点被他用流氓罪关进去。”李淳微微笑着,似乎对当年的岁月十分怀念,“所以我发誓绝不会干涉自己子女的婚姻。” “不过资质审查还是必要的,谁也不希望自己女婿是一个废物是吧?” 王磊听到这忍不住问道:“那我合格了吗?” “当然没有!”李淳神色变得轻蔑,“你凭什么?” “无论是家庭,是能力,甚至是样貌,你有一样配得上晓航么?就连坏,你都不合格!我要是你,为了保证自己可以在这个家庭站住脚跟,晓航的肚子早就大了!”李淳说话很直,一点也不顾及自己女婿的感受。 “当然你要是真有这么坏,那么我想现在我们不是在书房,而是在牢房谈话了。现在没有流氓罪,但我自然会为你找到合适的罪名。” 李淳说话还是那么平淡,可其中的自信却向王磊扑面而来。王磊忍不住问道:“那你为什么会同意这门婚事!” “因为晓航爱你。”李淳有些无奈,又有些感慨,“她为了你甚至敢反抗威胁她妈妈!这么多年她只任性这一次,我当年亏欠晓航很多,所以我支持她任性那么一次。” “仅此一次!” 王磊沉默了,不知为何,他的心好似被一根无名的针所刺痛。 李晓航爱得不是他,而是那个男生。 他只是一个替代品。 李淳继续说道:“所以你的岳母对你有看法是正常的,我希望你不要因此恨你岳母。她很爱晓航,可能比你我对晓航都爱,所以她考虑得可能过多了。” “至于我。我对你们事业会不会因为婚姻受到影响并不在乎。凭借我和阿丽的关系,你们在娱乐怎么都能出人头地。” 王磊仍旧在沉默。但这沉默却不仅仅是因为李晓航,更是因为李淳那高高在上的态度。 虽说从婚礼那天,王磊就隐隐有这种感觉,但也许是因为紧张,也许是因为想到那光芒的未来,王磊潜意识里忽略了这种高高在上。 而如今,光芒已经散去。意识到自己完全被轻蔑的王磊身体猛地剧烈颤抖起来,他缓缓抬起头,脸上的狰狞再也难以抑制。 他是穿越者。即便没有那些穿越者那么成功,即便他在一次次失败和痛苦中,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他不过是个普通人。 但他就是穿越者。 是这个世界独一无二的穿越者! 大学四年的四处碰壁,他自觉已经对娱乐圈的捧高踩低做好心理准备。但李淳那高高在上犹如哄宠物般,完全不将自己当人看的举动,还是狠狠踩在王磊已经深深埋在心底的自尊之上。 什么叫有看法是正常的?什么又叫怎么都能出人头地? 他的前程差点就因为这一点点看法而被毁了! “我会和你岳母好好谈谈。我也希望你能好好想想。陈万贤曾经是一方大佬,但那是过去,如今的他在娱乐圈只能靠一张脸去招摇撞骗。你在漫天星绝对比跟着陈万贤好。”李淳却仿佛没有注意到王磊的异样,也许他看到了却没有在意,还是一脸认真说道。 谁会在意自家养的小狗是怎么想? 王磊沉默地走到李淳书桌面前,这是他第一次如此靠近这张书桌。他拉开书桌前的椅子,这也是他第一次坐下。 他越过李淳,看向李淳身后那不在闪烁着耀眼光芒的橱柜。 王磊目光平静,面色严肃,缓缓开口道。 “我知道你们看不起我。” 王磊第一句话就让李淳露出无奈微笑,他伸出手想要打断王磊的发言,解释自己不是看不起。 “我没背景,也没什么能力,就算是样貌在班级里也不算是出类拔萃。” 王磊却仿佛没有看到李淳的动作,还是冷冷说出自己的心声。 “我知道你们以为我想攀你家的高枝,也知道你们以为没有你们的支持,我王磊凭什么能站在这娱乐圈中?如果不是大学和你家女儿同学,如果不是李晓航选择我,你们又怎么可能让一个无名小卒出现在你们的生活中呢?”王磊咬着牙一字字诉说。 “李先生,你在娱乐圈混得久,你应该比我清楚。娱乐圈不缺大器晚成的人,也不缺一夜成名的奇迹。我如今是一介无名小卒,可你又怎知未来的我不能大红大紫?” 王磊将那份邀请函轻轻放到书桌上,一声冷笑,随即手掌重重砸在桌面上。 “小卒过河就是车!” 王磊站起身,大步朝门外走去。 “三年后,王磊会亲自站在竹菊奖的颁奖台上,向媒体宣布和李晓航离婚的消息。至于其他,不劳二位费心!” 李淳怔怔看着王磊离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异彩,这个他一直没有正眼瞧过的女婿,似乎要比他想象中有骨气些。 不过奇迹吗? 李淳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容,娱乐圈是有奇迹,可王磊又凭什么会觉得他就能创作奇迹? 在李淳看来,和自己女儿结婚已经是王磊这辈子最大的奇迹。 ······ 王磊走出李家的别墅,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轻松。 他拿出手机,拨通名片上的电话。 “陈先生嘛,我愿意和你签约。漫天星那边我已经说好了。嗯,去锦瑟庄园见面?乌江路那个锦瑟庄园?好的,我大概一个小时后到。” 临挂断电话,王磊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陈先生,我能最后问你一个问题吗?” 陈万贤对于自己成功迈出第一步十分满意,这时候他可想让事情黄了:“你尽管问!” “你觉得我能红么?”王磊又问了这看起来很傻的问题。 陈万贤毫不犹豫告诉王磊自己的答案: “当然!让你红就是我作为经纪人的价值所在!” 第十七章 艺人·新人 乌江路的锦瑟庄园是一处高档小区。附近设施齐全,交通也十分便利,从地铁站出来只需几分钟便可抵达。 自然,这样的地方安保也十分严密。 王磊等陈万贤出来接自己的时候,小区的保安中便有一位专门盯着他。 这种审视的目光让王磊分外难受,可他也不想在此大吵大闹丢自己的人,只好转过身子,假装四处欣赏风景。 “王老弟!”陈万贤快步跑过来,称呼上十分热切。“呵呵,我这老头子跑不快,让你久等啦。” 王磊转过身,笑了笑。在他欣赏风景的这段时间,风儿已经让他初步冷静下来。想到接下来所要走的坎坷之路,王磊怎么能兴奋起来? 陈万贤拽着王磊往里边走,路过保安的值班室时,还特意和里边打招呼道:“这位是我朋友,以后直接让他进去就好。” 那盯着王磊看的保安似乎和陈万贤十分熟稔,笑道:“陈老板,可不是我不放他进去。你也知道咱们的规矩。这小区只有报备过车牌号和车型号的外来者才能直接进。像你这小老弟也不开车,孤身跑过来,就算有你电话,我们也得当心些,你说是不是?” 陈万贤按住王磊的胳膊,哈哈笑道:“陆队长,你可别看他现在没车开,一年后你就得站在那儿给他敬礼。” 这小区平日都是车辆出入,按照物业提供“贵族”服务的要求,会有一个值班保安在车辆进出的时候敬礼致敬。 陈万贤的意思,陆队长当然明白,他却不以为意:“一年后他要是真如你所说,无论我值不值班,我都亲自给他敬个礼。小老弟,哥哥说话有些直,对不住啊。” 他笑着做个鬼脸,便挥挥手让两人进去。 等离保安的值班室远了,陈万贤忽然问王磊道:“知道错了吗?” “知道了。” “错在哪儿?” “我是艺人,不能和这些人一般见识,会落人口柄,败路人缘。” 陈万贤点点头,对于王磊的回答很满意:“我知道你还没有接受艺人的培训,这便是你培训的第一课。” “嗯。” “演员是商品,你始终要记住这一点。为这样的人毁了自己不值当。”陈万贤教导道。 “嗯。” ······ 陈万贤的家很大,虽不及李家的别墅,但王磊探头望了望,大致数一下,不算客厅和厨房,光房间就有五间。而从一角的楼梯看,这竟然还是一个复式。至于装潢,王磊虽然不懂,但能住得起这样房子的人,又怎么可能在装潢上省钱? 王磊的好奇,陈万贤注意到了,他拍拍王磊的肩,鼓励道:“别觉得我吹牛,你只有好好干,几年后买一套没问题。” 王磊没有说自己行与不行,只是说道:“我们开始吧。” 感受到王磊的干劲,陈万贤带着他走进自己书房。 如果说李淳的书房是自己荣誉的展览室,那么陈万贤的书房则是娱乐圈的图书馆。满当当各种文件夹分门别类的塞满一个又一个书柜。 而陈万贤的书桌边还有一台让王磊十分怀念的电脑。老旧的显示屏好似一个大箱子,上边的屏保不断闪烁。 王磊估计陈万贤去接他之前,应该便是坐在电脑前。 电脑他在上大学的时候已经逐渐普及。但大部分人的观念中,电脑仍是是专业人士才会使用的工具。 他去过的经纪公司,使用电脑的并不多,会用的更少。更多的人还是和上世纪一样使用纸和笔。 陈万贤注意到王磊盯着自己的电脑看,笑笑道:“怎么,以为电脑是你们年轻人才会懂的东西?我这可是最先进的XP系统,整台电脑花了我小一万呢,还连了英特耐特,可以和人聊天。” 他走到书桌前坐下,笨拙地解锁电脑,然后啪啪按了两下,继而凝重地拿出手中的笔记本,对着看了一会,嘴中念念有词:“双击,右键。” 很明显他还是一个新人,正在不断学习当中。 捣鼓良久,王磊听到旁边忽然响起一阵电流声,这才发现竟然还有一台打印机。 很快,打印机的出口处便已经堆了一大叠已经打印好的纸。陈万贤走过去,将纸整理好,又大致翻阅一遍,对王磊招手说道:“过来坐。” 王磊接过陈万贤递过来那温热的纸张。 这是王磊的签约合同。 陈万贤没有直接说合同,而是自豪道:“还好这次没出错。这电脑,” 王磊对于陈万贤的本事十分佩服,只是这客套他实在无法忍受。所以他打断陈万贤想说的客套话,开门见山道:“咱们还是直接说合同吧。” 陈万贤摸摸鼻子,苦笑道:“现在的年轻人啊。”他摇摇头,知道这事情只能自己将就王磊。 “那么我就简单说一下吧。” “年限是六年,月工资六千,包括行头和车马费。我们会为你缴纳一份基本的职工保险。另外如果是必要的公关,公司会报销,其余自理。至于工作提成,我会收取七成,每两年降一成。税务自缴,你也可以选择我帮你处理。” “如果你有重大突破,可以提价。” “另外,我方具有续约优先权,时间是六个月。在合同截止前的三个月内,你可以和别家接触,但除非我方在合同截止后三个月内没有提起续约,否则你不可以和其他家签署合同。一旦我方启动和你的续约优先权,你必须放弃和其他家的谈判,直到我们有一个初步结果为止。” 可以说陈万贤很有诚意,这已经是一份十分“良心”的新人合同。各个方面都比其他公司的新人合同要优渥很多。王磊对此倒也没什么意义。 他知道,新人是没有议价空间的。 所以他只是扫一遍,便翻到违约事宜细细看起来,这才是新人最需要注意的地方。恋爱报备,出行报备,必须随时能联系上等等也和他知道的差不多。 忽然他目光一凝,聚集在一项特殊条款上: “没有NG?这是什么意思?”王磊抬起头,打算先听听陈万贤的解释。 第十八章 选片权 艺人也是人,自然有自己的想法和底线。而公司出于对艺人的考虑,也会注意一些危害艺人前途的行为。 这就是NG。 NG比较常见在女艺人身上。一些以清纯为卖点的艺人,绝不会接要求穿太露的活动,演戏也不会接风俗女这样引人遐想的角色。 除此之外,如果有艺人出于自身考虑不想上某些节目,或者不和某些关系恶劣的艺人一起工作,这些在娱乐圈也被称为对某某NG。 当然有这种事的往往已经是成名艺人,他们不缺工作,更不缺恩怨。 王磊也不觉得自己现在有资格说不想上什么节目,但没有NG还是把王磊吓到了。 倘若陈万贤为自己接了一部卖肉片,自己也要去演?! 陈万贤知道自己这个条款会吓到王磊,但他对此早就考虑清楚:“你放心,我不会特意接一些作践你的工作。但是你是新人,你不能对我为你接的活挑三拣四。有些事情也许节目组和我已经商量好,可出于节目效果没有通知你,你也不能因此拒绝。” “总之,你的职业生涯中没有NG一词,无论是扮女装,还是要增肥,又或者是炒绯闻,脱衣服等等。” “只要我同意,你就要完全服从导演的安排,无论多大的困难都愿意去做。这就是没有NG。” 王磊对照条款又看了一遍,皱眉说道:“你想要我对你完全服从?” “没错。”陈万贤点头道。 王磊将合同放回原位,摇头拒绝:“不行。” 他知道自己和别人相比最大的优势是什么,那就是自己的眼光是得到时间证明的,而这个世界的人仅仅只能依靠经验。 这是他敢对李淳立下三年之约的基础,也是他有信心让自己红起来的源泉。如果王磊没有选片权,那么这项优势又怎么发挥? 陈万贤在这一点上无法答应自己的话,王磊已经做好一拍两散的准备。 但陈万贤却完全出乎王磊的预料,既没有大发雷霆,也没有立刻开始劝王磊收回想法,而是示意王磊说说自己理由。 “你不反对?”王磊心中迟疑。 陈万贤笑了笑:“从我本身的想法来说,我当然反对。但我也知道一个巴掌拍不响。我和你是要登上一条船的战友。那条船上了可不好下,上船后也不代表我们就不会没有纠纷。” “既然是这样,了解彼此想法,建立一种良好的沟通渠道,我想才是我们能长久的唯一出路。” 王磊心中感动,他犹豫了一下说道:“我有一项很厉害的本事,有点玄,但这是真的。” 陈万贤哦了一声,摊开经纪人标配的黑色笔记本,准备记录,这是他的习惯。 “我对于电影,电视剧有一种特殊眼光,可以感觉出它的好或坏。”王磊将自己最大的秘密含糊透露而出,“不仅是电影,电视剧。音乐,小说也行。” 陈万贤停下笔头,皱起眉:“你是说你的眼光比较老道?这可不是什么很厉害的天赋,而且也不是什么很好的理由。” 眼光谁都有,可谁能保证自己的眼光就一定符合市场?陈万贤在这行混了这么多年,业内一致看好,或者具有要火元素的电影最终市场反响平平的作品不要太多太多。 最神奇的是同一种元素也许前一部电影反响平平,后一部就成为市场热门。这让所有的分析人士都摸不到头脑,只能做一个事后诸葛,将其归因为档期,宣传等等。 王磊这个理由让他实在难以接受。 陈万贤放下笔,正色劝道:“如果是这个理由,我想我可以说说我的想法了。” 王磊知道这样简单的理由实在难以让陈万贤相信,他退让一步道:“如果你安排我上什么节目,我不会拒绝,无论这节目怎么安排我。但我一定要对选片有决定权。” “至少我也要看到所有本子,有投票权。”王磊又退了一步。 剧本是递到经纪人手中的,所以经纪人会将拿到的剧本进行一次初步筛选。这其中刷下的剧本中,不乏不被看好最后创造奇迹的作品。 王磊想要三年后走上竹菊奖的舞台,也只能像任天那样通过这样一部奇迹电视剧做到。 如果是按部就班,三年后他能不能收到竹菊奖的邀请函都是一个问题。 陈万贤知道王磊已经退让一步,他如果不表示什么,这也就不是所谓的沟通了。 他表情凝重地站起身,走到一个书柜前,从中取出一叠文件递给王磊。 “你评估一下这些本子。” 这是陈万贤收集的最近正要开机,或者有演员需求的剧本梗概,包括电视剧和电影。这些剧本梗概他自然都已经看过,剧本的潜力他也有自己的估计。 王磊接过那厚厚一叠的剧本梗概,认真看起来。他知道这是陈万贤在考验自己,也知道这是自己唯一的机会。他也很想和陈万贤继续合作下去。 可同样,他并不想失去选片权。 他努力回忆着记忆里那些已经有些模糊的电视剧、电影,同时结合自己这一世所学习的经验,一点点在剧本的海洋中梭巡有价值的目标。 王磊看得很慢,额头也因为绞尽脑汁而流出虚汗。陈万贤等了一会,见他还没有放弃的意思,便打开自己的笔记本,继续学习电脑。 时间流逝,外边已经传来饭菜的香味,陈万贤起身想叫王磊先去吃饭。 王磊突然抬起头,脸上露出十分兴奋的笑容。 “搞定了!” 陈万贤接过剧本,王磊的评价很简单,有价值的就打勾,不行的就打叉,偶尔会有:似乎有潜力,需要看剧本原文的评语。 这样简单的评分机制,让陈万贤内心大摇其头,也不知道王磊怎么还需要这么长时间的。 剧本总共有十七份,陈万贤很快就翻到底,他从中抽出几份,放在桌子上,面无表情地沉思许久,又从中抽出一份递给王磊。 “这一份,你为什么觉得它有潜力?” 陈万贤脸上虽然面无表情,但王磊心中知道这件事十有八九已经成了。 他接过剧本,不由笑了出来。他知道这恐怕是在陈万贤心中已经pass掉的作品。 “你不觉得如今的古装正剧太多了吗?而随着《大明宫词》的成功,我想这样的正剧明年一定会更多。” “观众一旦审美疲劳,他们会选择什么样的作品?” 第十九章 演戏的难度 王磊吃完午饭,和陈万贤约好下一次见面的时间后,便带着四份剧本梗概离开了锦瑟庄园。 这四份是他和陈万贤讨论的结果,其中三份是两人一致看好,而另一份则是王磊做主才得以保留。 王磊的理由并没有完全说动陈万贤,但陈万贤同意暂时将这剧本列入争取的范畴。相比较其他三个剧本,这个剧本的剧组也许规模不大,但难度可能是其中最大的。 因为这是四份剧本中唯一一个公开招募男主角的。 不过反过来想,男主角竟然还要公开招募,也足以说明这剧组资金多么捉襟见肘。最大的可能便是请不到有一定影响力的男演员,只好通过这种方法看看能不能淘到什么宝贝。所以来竞争的也不会有什么大鱼,陈万贤觉得有自己在,获得角色的机会也不是没可能。 这才是陈万贤同意将这剧本列入争取的最大原因。 王磊抱着自己的合同和四份剧本,想到午饭后情景,心中沉甸甸的。 既有期待,又有压力。 这四份剧本跨度极大,既有电影也有电视剧,题材更是包括古装和现代,正剧以及喜剧。 对于刚毕业的王磊来说,这是一种完全没有体验过的生活。在学校,他的老师是禁止他们同事准备多个角色的试镜。 “贪多嚼不烂”是他的老师们禁止这么做的理由。 从理论来说,一个人要同时完成四种角色的心理建设是非常危险的,这必将导致跳戏和冲突。 他本只想全力争取招男主角的那部戏,可陈万贤却告诫他:“不要将鸡蛋装在同一个篮子里。” “我知道你在学校学过一些很专业的东西,现在我给你的告诫就是忘掉那些东西。” “电视剧不是电影,更不是话剧,你不必那么用心打磨角色,只需要表达最基本的情绪就好。”陈万贤对于这行十分熟悉,“电视剧拍摄节奏太快了,用你们老师教你的那套,等你们真进入状态,戏都拍完了。” “这一行除了那些不愁戏的演员,否则同时准备多个角色才是常态。也只有这样才能保证自己有更多机会。这就是我教你的第二课。” 陈万贤说得头头是道,王磊也只好信了。但当王磊问该怎么保证自己不会跳戏的时候,陈万贤也哑口了。 那是演员的手艺,他这个经纪人真不懂。 “我可以帮你联系几个朋友问问。”陈万贤找到自己的联系簿,他是净身出户,旗下目前只有王磊一个演员,但他还是有几个私交不错的演员朋友。 也许请人家出山或者跳槽过来帮他不太现实,但这种小忙应该没问题。 陈万贤打了几个电话,随即又翻起联系簿,又拨打几个电话后,最终面色阴沉地告诉王磊这件事他会想办法,下一次见面时通知他结果。 “他们内部对我下封杀令了。”陈万贤面色铁青,语气却很平静,“严禁和我接触,私下聚餐也不行。” 陈万贤认识的演员朋友自然都是腾达的艺人,随着腾达并入漫天星,这些朋友已经在漫天星旗下。 “在人家门下讨食,听人家话是应该的。你先回去吧。我会帮你找一找其他公司的朋友,她张丽在这圈内还没到一手遮天的地步!” ······ 王磊回到自己的“家”中,他如今和李淳已经摊牌,张丽又做出封杀陈万贤的举动。很明显两边是不打算相安无事了。 这所谓的“家”自然王磊也不能住下去。他倒是没什么遗憾的,反倒觉得有些轻松,从搬进来那天开始,他就觉得自己和这里格格不入。 不过出乎王磊意料的是,他并没有在门口看到被扔出来的行礼,一直走到李晓航和自己的婚房,也没发现有什么异样。 他刚想要敲门,却听到里边传来嬉笑声,侧耳一听,原来是李家姐妹在里边嬉闹。 “所以你们从那天以后就没睡过?”李晓白那一惊一乍的声音把王磊吓得不由后腿一步,他可不想偷听这种女人的私密话。 等了一下,整理好沉重的心情,王磊这才敲响自家的房门。 ······ 收拾东西的慌乱声逐渐消失,温婉的声音终于从里边传来:“请进。” 王磊笑着打开房门,床边的李晓航正襟危坐,侧头望向自己,脸上带着恬静地微笑。至于小姨子李晓白则坐在写字台前,托着香腮凝神窗外,一副闺中少女的模样。 见到是王磊,李晓航长舒一口气,身子瞬间垮下来,恢复原样。她埋怨道:“你进自家门,你敲什么门啊。晓白,是王磊。王磊,关门!” 李晓白转过头,放下自己的手,王磊嚯地一声:“脸怎么肿了?” “磊子,你坏死了你!”李晓白一边用舌头将塞在腮帮的东西舔出来,一边含含糊糊骂道。 王磊顺手关上门,将合同和剧本放好,没理李晓白的叫骂,问李晓航道:“你怎么回来了?工作呢?” “我让亚男全推了。”李晓航一边说,一边从床底将匆匆收拾的东西取上来,“我得专心准备木导的戏。就五天时间,不工作都急得慌。” 奶茶,薯片,棒棒糖,百奇,甚至还有猪肉脯以及牛肉干。简单来说,所有女艺人的“身材杀手”一概不少,难怪这两个妮子听到敲门声后,要收拾好东西才让人进来。 “看出来你确实挺急的。”王磊不咸不淡地点评一句,却让李晓航脸上一红,她用双手遮住这些零食,仿佛这样王磊就看不到。 “我只不过喊我妹妹来帮我参谋参谋。” 想到刚刚聊得话题,李晓航脸更红了。她横了自己妹妹一眼:“这全是她带来的。” “你胡说!”李晓白丝毫没有为自己姐姐背锅的意思,“明明是你让我买的。” “是你问我的!” 眼见两姐妹要开始吵架,王磊可不想听下去,他做到床的另一侧,拿起李晓航摊在一旁的剧本:“有什么难度吗?” 李晓航见王磊问起正事,也不在和妹妹斗嘴,摇摇头脸上有些迷茫:“全是困难,这是一部女人戏,我演的是其中最柔弱的那个人。我,现在还没找到点。” 演员演戏最常见便是抓住角色的一些特征去演,这些特征被称为拐杖,可以帮演员更快进入角色。 李晓航读过剧本才发觉这出戏是一部近代古装戏,所以其中女主角是一个传统的女人。并不像她这般大方主动。 女主角的情感都被压在心底,可却要通过一言,一行,一回眸这些动作神态表露出来。 简单来说,就是两个相反的自己要叠加在一起展现在镜头前。 对更多靠性格类似去找拐杖,演戏缺乏层次感的年轻演员来说,这无疑是极大的考验。 第二十章 谁在演戏? 王磊听完李晓航的迷茫,灵光一闪,在这一瞬间他似乎看透了自己岳父的某些想法。 那么要不要帮自己岳父这个忙呢?王磊陷入犹豫。 他知道自己的岳父应该是已经策划好一切。 可看着李晓航那咔嚓咔嚓吃着薯片,丝毫不避讳自己的美丽侧颜,王磊打心里还是觉得提上一句会比较好。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更不知道自己这一插手,算是为李晓航排忧解难,还是想恶心恶心李淳。 “你有没有想过,找一位真正的大师帮忙?”王磊斟酌着自己的语句,小心避免立刻刺激到李晓航。 李晓航放下薯片,擦掉嘴角的残渣,开玩笑道:“这大师莫非是你?” “我倒是想。”王磊笑了起来,“我是指那位。” 李晓航神色冷了下来:“王磊!” “对啊,姐姐。这事情本来就是爸爸帮你拿到的,他一定早就想好怎么帮你。”李晓白欢呼一声,对王磊的提议表示赞成。 李晓航冷冷看了自己妹妹一眼,没有回话。 李晓白立刻就明白自己姐姐的心意,声音小了下来,嘀咕道:“我就说说嘛。” “绝不可能!” 既然李晓航主意已定,王磊本就只打算提一嘴,如今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他学着上次的模样,敬礼道:“yes,madam!” 看到王磊那滑稽模样,李晓航脸上的阴冷瞬间也烟消云散,她笑着白了王磊一眼:“整天油嘴滑舌,没个正经。” “咳咳,我还在呢。”李晓白故意咳嗽一声,笑嘻嘻提醒一句。随即她站起来,冲自己姐姐挤挤眼。“既然某人回来了,我就不留下来陪你了。” 李晓航脸上的红晕再次浮现,整个人散发出愈发诱人的魅力。她强自摆出姐姐的威严道:“晓白!” “行啦,我的王夫人,正所谓小别胜新婚,春那啥值千金,我就不打扰你们二位了。”李晓白撂下这一句,不顾二人的挽留,小步跑出了房间。 留下的两人不由尴尬对视一眼,随即都不好意思撇开头。 为了打破房间中逐渐暧昧的气氛,李晓航性子大方,率先开口道:“四月回寒天,你还是也睡床吧。” 本来根据两人的君子协定,如果同居一室,李晓航睡床,王磊打地铺。不过这个协议其实一直没有生效过。 婚礼前,王磊虽搬进来,不过按照传统习俗是睡的客房。 婚礼后这两天,李晓航一直忙着自己的工作,并没有在婚房内留宿。所以王磊也没有准备地铺,而是自己独享了双人床。 如果放在一天前听到李晓航这么说,王磊说不定还会心神荡漾浮想联翩一番。但经历早上的摊牌后,他已经清楚认识到自己和李晓航是两个世界的人,注定没有结果。 所以他拒绝道:“其实我是回来收拾东西的。” “收拾东西?”李晓航停下准备撕开牛肉干的手。“去哪儿?”她倒也没有在意,只以为王磊是要去哪儿工作,所以随口问一声。 王磊打开衣柜,从中搬出还没来得及整理的行礼箱,“不知道,大概先找家酒店住着,然后会再找一处房子吧。” “你说什么?”李晓航放下牛肉干,王磊的话让她意识到事情不是那么简单。“你知道我们和家里的协议,我不能和你搬出去的。” 王磊点着自己的衣服,然后转过身去衣柜中翻找,他的声音因为衣柜的回声有些模糊:“不是我们,就我一个人。” “你发什么疯呢,王磊!你搬出去我成了什么人?”李晓航的声音里有了一丝愠怒。“结婚两天就分居?我是那种头脑一热就结婚的女人?” 王磊的手指震动了一下,仿佛是被什么硬物割到,他把手指放进嘴中吮了一口,说道:“我们不是真夫妻。” “可他们以为我们是!” “你不必在乎他们的看法。” “我是不在乎,但你是我仅剩的一份证明!证明我还没失败!”李晓航带着哭腔,“我不能告诉他们,我就是个傻姑娘!” 王磊回首望去,李晓航将自己的头埋在双臂之间,她的身子微微颤抖。 王磊又把头转回,他知道李晓航不想让自己看到她哭泣的模样,就像她用双手遮住那些零食一样。 这也许是一种自欺欺人,但王磊却心甘情愿地愿意配合。 “你哭了。” “我没哭!”李晓航声音有些低落,“我和他谈了三年零四个月,我家里反对了一整年。” 王磊静静地听着,他知道李晓航这些话不是对他说的,而是对自己说。 “我那时候很天真,总觉得那些反对不过是一种带有恶意的揣测,他们又没见过他,又怎么知道他会和那些男人一样?他是那么的好。” “我坚信我们会一直在一起,也坚信我们会跨过重重关卡,我相信我们的爱情会像广告中的钻石一样恒久远。所以在毕业那一年的过年,面对家里又一次逼我分手,我索性扬言已经和他订婚,毕业就结婚!” “这是我第一次任性做出自己的选择,也是一次错误的选择。他其实和普通男人一样,更贪恋肉体而不是爱情。所以在我一次次拒绝他的请求后,他毫不犹豫离我而去。至于毕业结婚这种事,在他看来更是我说的一次笑话。” “我的任性已经宣告失败,但我不能就这么宣告失败。王磊,我很感激你帮助我,可我真的不能现在就失去你。我不能让他们知道我已经失败了。求求你,王磊。” 说道最后,李晓航终于抑制不住自己的哭声,呜呜哭了起来。 王磊的心中已经是波涛汹涌,他曾猜想过许多关于李晓航和他的故事,却没想到这个故事的结局既不美丽,也不浪漫。 原来美艳不可方物的李晓航也只不过是一个相信爱情的傻丫头。她的爱情也没有言情剧那般美好,最终还是在世俗中褪了色。 就因为得到她的心却得不到她的人么。王磊忽然觉得很好笑,为那个不知名的男人感到惋惜。如果那个男人知道李晓航一切说得都是真的,他会不会后悔万分? 可如果不是那个男人的消失,他又怎么会站在如今这个地方,见到李晓航那不为人知的一面? 这一刻,王磊的心忽然开始不受控制地砰砰跳动起来。他想转身将这还在哭泣的女孩拥在怀中,想好好告诉她,放心他现在已经是她的老公,他可以给她需要的那种爱情。 但王磊没有。 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这一点并没有发生改变。 他又一次转过身,坐到李晓航身边:“别哭啦。” “我没哭!” 李晓航掩着面,泪不断从手缝中流出,声音也还哽咽。 “我不走了。” 李晓航抬起头,原本如宝石般璀璨的眼睛已经红肿。 王磊捻起几根李晓航那柔顺亮丽的头发,他挽出一个结,脸上露出得意的微笑。 “现在你知道这角色该怎么演了吧?” 第二十一章 感觉 “王磊!”李晓航拼命拍打眼前男人:“坏死了,坏死了,你就是个大坏蛋!” 王磊笑嘻嘻地从床上跳起来,喊冤道:“谁叫你不愿意去找你爸,我只好出此下策了。这可都是咱们老师教过的!” “怎么样,我演的不错吧?”王磊冲李晓航挤挤眼, “你!”李晓航站起来,擦干自己脸上的泪,露出不屑地模样:“你神气什么?你以为就你会演戏?我刚刚都是骗你的,骗你的!” “那真是你演的?”王磊露出震惊模样,他竖起自己的大拇指,“好,演得好。” 李晓航下意识询问道:“那你。” “我说啦,那是为了帮你找点。”王磊挥挥手,“两千块住这么大的房子,还在这小区,我去哪找去?” 他开始收重新将那些已经打包的衣服拿出来,“再说,我都交给钱了,就算想搬,也得等下个月啊,不然这钱不浪费了?我可是新人,一个月就六千的保底。” “你签约啦?”听到这话的李晓航不由一喜,“亚男姐怎么没跟我说?你不是被罚一个星期反省嘛?” 王磊身形一顿,随即继续取出衣服,假装不在乎道:“我没和漫天星签约。” “没签漫天星?那签哪儿了?”李晓航知道王磊绝不是一个笨人,他在漫天星所能获得的资源也绝不是外边随便哪一个经纪人可以忽悠动的,所以她十分好奇王磊签的地方。 这圈内还有比漫天星更适合王磊的? 王磊将衣柜门拉上,内心思考该怎么回答。他不想让李晓航知道自己和岳父岳母之间的纠葛。 “嘉诚。一个小公司,目前就我和经纪人两个人。”担心李晓航出声反对,王磊说得极快,“这经纪人是从一家大公司出来单干的,经验很丰富。你放心,他答应在我没有达到三线艺人之前,会全力培养我。这也是我和他的约定。” 娱乐圈是一个阶层分明的地方。不同阶层的艺人其商业价值有着巨大差距。 一部电视剧的基本混搭阵容就是:一到两个一线,两到四个二线,七八个甚至更多的三线。这样的阵容可以保证电视剧的关注度不至于太低,同时成本也不会太高。 三线艺人是娱乐圈的基石,也是艺人可以说这份工作是自己事业的开始。 一方面他们在业内已经有了名号,不愁接不到戏。但另一方面因为大众对他们的认可度又不高,所以酬劳并不高,想要过得好一些,就必须大量去接戏,赚个辛苦钱。 无论怎样,对于演员来说,只有到达这个阶层才能说自己已经在娱乐圈立足,即便只是最底层。 王磊和陈万贤的目标自然都不仅如此,但面对李晓航,王磊还是朝低了说,免得李晓航怀疑自己碰到骗子。 三线?李晓航扬起眉,这在她看来完全不用保证,王磊在漫天星完全也可以做到,而且有她在,更加稳妥。 王磊双手交插在胸前摆出一个“叉”字:“姑奶奶,你先别发火。听我说完。”他将之前收好的四份剧本梗概拿了出来,走到李晓航身边坐下。 “漫天星内部僧多粥少,老是受到你们照顾,你们公司内肯定有聪明人能看出来我有关系。去查查后,绝对会发现我的关系要么是你,要么是晓白。” 想到陈万贤那一席推理,以及最后的结论,王磊如是说道。 “晓白?!”李晓航的声音抖然提高了八度,她的眼睛变成铜圆,可惜还有些红肿的眼睛睁得再大也没有丝毫凶样,“你不是说你和晓白只是朋友么?” 王磊没想到李晓航会针对这一点有反应,他匆忙解释道:“当然只是朋友!可你想啊,你和我。”他指指李晓航,指指自己,又指指门外,“我和晓白,你觉得如果我要是靠关系,谁更可能是我的‘关系’?” 李晓航沉思一阵,不得不点头承认王磊说得有道理。一个是同学四年的好友,一个是好友的姐姐,怎么想还是朝夕相处的同学更有可能。 “所以你和晓白真的没关系?” 女人的关注点总是这么奇怪么,王磊头摇得如拨浪鼓一般,他可不敢说话,生怕又把李晓航的注意力引到什么奇怪地方。 李晓航挑起王磊的下巴,带着玩味的笑容,仔细欣赏眼前人的面容。王磊被盯得不好意思,身体后仰躲开李晓航那滑腻的手指。 “你干嘛呢!”他用手在李晓航触碰的地方使劲擦着,仿佛是要将那种滑腻感擦去。 李晓航将手指放在自己鼻下嗅了嗅,“没味道啊?” 王磊真是哭笑不得,李晓航这些举动实在让他难以和刚刚故事中那个小女孩联系到一起。他现在也有些理解李晓航故事里那个男的为何会抛弃李晓航,光负责点火,又不负责灭火,这是个男人都受不了啊。 “这番茄味的薯片还没味道?一手油就来摸我!”王磊强行给出一个解释,把李晓航的注意力拉了回来。“你刚刚干嘛呢?” “我就想看看你是不是个男人?”李晓航仰起头,如天鹅颈般的大片雪白暴露在王磊面前,她挑过王磊的食指从上划下,“有喉结,确实是男人啊?” 真是一个妖精!李晓航那诱人的动作让王磊暗骂一句,他舔了舔自己有些干涩的嘴唇。“我的姑奶奶,我只是想当正人君子哈,可你要让我当禽兽,我不反对。” “你,小处·男儿?”李晓航斜眼笑出声,“你难道一点感觉都没有?” 被狠狠捅了一刀的王磊刚想要装成大灰狼发表一些禽兽言论,却被李晓航最后一句打断。 “感觉,什么感觉?” “李晓白她啊······” “诶!” 紧闭的房门突然打开了,李晓白冲了进来,笑嘻嘻道,“我怎么听到有人喊我?” 李晓航住了口,两人看着刚刚进来的李晓白。 “我是来送东西的。打扰到你们了?”李晓白将手中的东西递给王磊,“这是爸爸要我送给你的。” 王磊接过那份信,脸立刻沉了下去。 那正是他已经拒绝的戏剧邀请函。 “爸爸说一码归一码,这是他送你的新婚礼物。”李晓白转述李淳的话,随即好奇问道,“为啥说一码归一码?” 王磊勉强笑了笑,“也许岳母大人,还会再送一份?” 第二十二章 准备(加更~) 夜已深,吃过饭的王磊坐在写字台前将四份剧本梗概摊开,犹豫良久这才将那份话剧的邀请函放在另一侧。 他还是不想去参加这话剧演出。可李淳把邀请函给自己女儿后,便和妻子出门参加晚宴,这让王磊想要拒绝也找不到人。 这件事只能等以后再处理,王磊将注意力转移到眼前四份剧本上。 在经过慎重思考后,他打算专心准备自己心仪的那个角色,至于其他三份则只打算应付一下。 这也许不符合陈万贤“不要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的原则。可一想到这部戏未来爆红的景象,王磊对于其他三部的兴趣立刻大减。 其他三部当然也十分优秀,可这部是男主角。 男主角! 想要最快的红,王磊想不出还有什么能比出演一部大火电视剧的男主要快。 他将剧本梗概拿起,同时取出纸和笔,开始寻找自己的拐杖。 “人物:男一。元素:古装,神话,情感,喜剧。” “故事简介:戏说猪八戒。” “角色经历:一只聪明的猪变成自己那呆呆傻傻的主人,一位年轻的富家书生。” 这就是剧本人物梗概,简单到甚至可称之为简陋。 这种简陋当然是有原因的。它既可以有效避免自己这部戏的核心卖点泄露,又可以在面试时考核出演员的真实水平。 演员最常见的入戏模式就是找点。由于公开给出的剧本梗概信息十分简略,所以演员想要通过剧本梗概找到合适的点是不现实的。 等到试镜的时候,剧组会发一份更加详细的角色资料,让演员在最短时间内阅读,并且按照制片人和导演的要求去表演。 在没有提前准备的基础上,这种方式十分考验演员的基本功和天赋。谁能在最短时间内找到最合适的点,自然也就更容易脱颖而出。 有前世印象的加持,王磊觉得哪怕是那些受到特殊照顾的“艺人”们,他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公开招募可不代表公平,神通广大的经纪人们自然会提前为自己艺人弄到试镜需要的资料。 一方面他如今也有一位神通广大的经纪人,不会像大学那样被场外因素搞死;另一方面在角色资料上,他也比那些只有试镜资料的人要全面许多。 想到这些优势的王磊自然是干劲倍增。他用心在纸上将自己脑海中关于这个角色的印象写出,同时备注自己需要设计的细节。 就在他全身心投入挖掘自己脑海中那久远之前的电视剧形象时,一道曼丽身影悄然出现在王磊的身后。 李晓航站了一会,见王磊还没有回头的意思,冲他做个鬼脸,然后从一旁拿起剩余三份剧本梗概翻了翻,挑挑眉毛,把王磊从工作中唤醒。 王磊本已经完全进入状态,此时被李晓航唤醒,自然十分不爽。他皱起眉头,一脸不耐烦。 “有事?” 李晓航丝毫没有歉意,她扬起自己手中一份剧本说问道:“你想不想要这角色?” 王磊接过她手中那份剧本梗概。 “人物:配角(男,出场大约三到五集,时间不定。有台词),题材:古装,帝王,宫斗,正剧。” “角色经历:男一身边贴身太监的结义兄弟。” 这部戏也是王磊上一世印象中大火的剧,其本身三部曲正好见证了古装正剧这一题材从兴起到鼎盛再到退潮的历史。 尤其是这一部更是许多人对帝王剧的第一印象。 要说王磊不想要这个角色那是不可能的,虽说只是一个配角,可能在这部戏里露个脸那也是金灿灿的履历。 “你有路子?”王磊疑惑道。这部戏制作规模宏大,虽比不上木导新戏那般炙手可热,但那也是无数双眼睛盯着的地方。李晓航会有路子,完全超出他的想象。 李晓航点点头,她回身从放在化妆台上的包中拿出一份剧本梗概,正是这部戏的邀约,演的是妃子,女配。 “这是我妈塞给我的。”李晓航解释道,“你要是想演这角色,我可以让妈妈帮你想想办法。一个配角,应该不难。” 王磊想也没想,立刻摇头道:“不用。” 今早才说不会借助李家的势,晚上就要李晓航找妈妈?他丢不起这个人。 李晓航奇怪地看着王磊:“为啥不用?就当我妈妈送我们的结婚礼物好了。我爸不都已经送了一份嘛?” 王磊还是摇头:“一个小角色,不用麻烦阿姨。” 他不想让李晓航知道自己和她父母的恩怨,所以随口搪塞一句,便打算回去继续自己的工作。 李晓航眼中掠过一丝失望,在王磊屡次帮助她之后,她真心希望自己可以回报王磊。本来她的回报就是漫天星的签约,但王磊已经拒绝了。 “你真的不用?”李晓航又问了一句,“我真的想感谢你,王磊。你帮我这么多,我很感谢你,也真心想帮帮你。” 王磊笔也不停:“那不过是个小角色,我要演就要演男主角。”他扬起自己手中已经密密麻麻的纸:“等我出演这个角色,我就发达啦。到时候······” “到时候什么?”李晓航嘴角带着微笑,见王磊忽然停嘴,连忙追问道。 王磊收回自己的心思,坏笑道:“到时候你想吃多少包薯片,我就买多少。让你吃成一个大大肥婆!” 李晓航听到王磊的笑话,白了王磊一眼,“我要成大胖婆,那我可要赖你一辈子!”她将王磊正在准备的剧本名字暗暗记住,挥挥手道:“人家好心要帮你,你不接受,还开我玩笑?滚去努力吧你!” 她打个哈气,告诉王磊自己要睡了,让他上床的时候轻一些。当然,最重要不要越界,不然的话,李晓航没有说完,只是露出一个意义不明的微笑。 ······ 第二天清晨。 王磊从睡梦中醒来。他摸了摸身上不知何时披上的外衣,嘴角挂起一丝笑意。 起身活动一下因为久趴而僵硬的筋骨,回首望去,李晓航已经没了踪影。 反倒是书桌前,他写满字的纸张上多出一张字条。 “滚去客房睡吧!!” 后边还花了一个不知是花猫还是老虎在咆哮的头像。 王磊笑咪咪将这张字条收好,看向窗外。 外面阳光明媚。 第二十三章 入戏 接下来的几天,王磊一直在客房准备自己的试镜。即便是吃饭也是在客房吃的。 李淳和张丽对此都是不闻不问,王磊甚至怀疑这反而更符合两人的心思。 反倒是李晓白担心地问起自己姐姐是不是两人闹了脾气。李晓白只说这是王磊的要求,目的是获得一个安心准备试镜的环境,全然不提自己写过的纸条。 于是在接到陈万贤电话前,王磊虽然还生活在这栋大房子里,但实际上却已经完全从别墅中消失。 除了每天餐桌上定时消失又定时出现的碗筷,在提醒李家的人这房子中还有一位“家人”活着。其他时候,他们似乎又回到曾经的生活之中。 接到陈万贤电话后,王磊这才想起约定的时间已到。他简单收拾一下,也没怎么打扮便出了门。 ······ 这次见面的地方仍然是陈万贤的家。 到了小区门口,上次那保安陆队长也没怎么刁难王磊,只是在认出王磊的时候,调侃说等王磊下次开车,他一定不会忘记敬礼的约定。 王磊只是笑笑,没像上次那样心中有什么怒气,反而临别的时候还冲陆队长挥了挥手。 陈万贤见到王磊的时候吓了一跳,他敏锐感到王磊和往常的不同,皱眉道:“你这几天都在干什么?” “嘿嘿,还能干什么?”王磊憨憨地笑,“琢磨角色呗。” 陈万贤一步跨到王磊面前,双手按住他的脸颊,目光和王磊的视线相触,低吼道:“看着我!” 王磊下意识想要挣扎,但陈万贤的手分完有力,他只好听从陈万贤的指令,凝视着那棕色的瞳仁。 “你是谁?” “八戒!”王磊想也不想,脱口道。 陈万贤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神色严峻:“你是谁!” “八戒!”王磊还是同一个答案。 “你是谁!”陈万贤也没有放弃的意思。 如是反复几次,终于在陈万贤又一次问出这个问题时,王磊眼睛中露出挣扎的神色,他痛苦地闭上眼睛,没有回答陈万贤的问题。 陈万贤小心放开王磊的脸庞,一脸紧张地又问起相同的问题。 “你是谁!” 沉默良久,王磊睁开眼,眼神中全是庆幸: “王磊。” 陈万贤终于长出一口气,他的额头全是汗,那不仅仅是累的,更是因为紧张出的虚汗。他掏出手绢擦了擦,这才埋怨道:“你疯了?” 王磊的状态,见多识广的陈万贤当然已经完全明白了。 简单来说就是入戏太深。 演戏分为许多流派,王磊采用的是其中饱受赞誉又饱受诟病的一种流派,体验派。 这种流派在电影演员中广泛流传,在电视剧演员中却极为少见。 这除了是因为电视剧和电影对演员演技的不同要求,更是因为电视剧演员一年要演太多的角色。 体验派要求演员即角色,这本身就是一种入戏极慢的,同时出戏也极慢的方法。对于电视剧演员来说,慢就是致命的。 电影演员可能这部演完几个月内都不会开工下部戏,所以他们有时间消化,让自己出戏。但电视剧演员往往是连轴转的,一部戏还未拍完,下一部戏已经进入准备阶段。 如果电视剧演员用这种方法去演戏,那只能是一种灾难——对演员,对剧组,甚至对观众来说都是。 演员会情感混乱,剧组会得不到最好的演技,观众则一看到演员就串戏。 王磊沉默一会,说道:“我没得选,我想要那个角色。” 体验派最大的优势就是演技。它甚至可以让一个没有天赋的人也能演出活灵活现的角色——只要那个人相信自己就是角色即可。 对于王磊来说,既然他想要在一干演员中脱颖而出,那么没什么能比体验派的演戏方法更具有优势了。 因为他具有更全的资料,他可以一遍遍暗示自己就是那个猪八戒。 一部可以改变自己命运的角色终于降临到自己面前,王磊不能再让机会从自己手中溜走。 陈万贤也不知该赞许王磊这样的拼劲,还是该批评他是亡命之徒。 “一部小制作的主角而已。”最终陈万贤还是决定批评,王磊已经这么拼命,他的鼓励万一让王磊更拼,那王磊可真就疯了。 作为一名优秀的经纪人,他有必要为王磊降降温。 “你这么拼命干嘛?你按照我的规划慢慢走。六年后,这种小制作花大钱请你去当主角,你都不会答应,嫌丢份儿。” 六年?王磊等不了那么久。不过他也知道自己这次的行为实在太过冒险,但如果机会来的时候不拼命将机会握到手中,难道等机会溜走了,在安慰自己来日方长么? 他没有解释自己内心的想法,只是说道:“我现在不会去想六年后的事情,我就想拿到这个角色。” 感受到王磊的坚定,陈万贤只能耸耸肩,不再批评。 就像他之前说的,他们两个如今是一条船的战友。既然战友主意已定,自己作为经纪人只能选择支持了。 陈万贤从书桌中翻出两份文件递给王磊,随即说道:“这是两部电视剧的试镜资料。说起来,你是怎么搞到《春猪》角色资料的?” 他知道体验派想要成为角色,那自然是要建立在对角色全面了解的基础上。王磊没有一定的资料基础,是不可能入戏这么深的。 王磊接过文件,听到陈万贤的问题心中一紧。不过他发现陈万贤说完话后,仍是低着头在书桌的文件海中翻找,这才松了口气。 陈万贤应该只是随口一问。 王磊脑中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是晓白帮我找的。” 陈万贤抬起头看了王磊一眼,带着笑意比个大拇指,这才接着回去翻找:“女朋友啊,有个好女朋友就是好。” 王磊翻起两份更加详细的剧本大纲,其中一份正是《春猪》,而另一份则是一部讲述现代学生爱情的电影,也是王磊之前拿到的四个剧本梗概之一。 这一部电影招募的不是主角而是大反派,戏份也不算少。 可以说王磊拿走的四份剧本中,单论戏份而言,陈万贤如今递给他的两部是最多的。不过有利就有弊,从制作规模来说,这两部也是四部剧中制作规模最小的。 《春猪》先不说,这部电影本身就是一部电视电影,不上院线,而是在中央电影频道播放。 虽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电影频道的流量并不比院线差。可电视电影本身就是电影频道投钱拍摄的小成本电影,其诞生目的就是为了填充下午,深夜这些收视低迷的时刻。 看的人少,本身又是粗制滥造的代名词,想要借助这种电影上位那基本就是一个笑话。所以王磊只是粗略看了一眼,便将其放到一边。 他将《春猪》的剧本捧在手里,眼里闪过一丝火热。 这才是他的翻身之道。 第二十四章 人情世故 王磊仔细阅读《春猪》的试镜资料,心中也愈发兴奋。 这个版本的《春猪》依然十分粗略,但和王磊记忆中的角色形象仍旧没有什么偏差。而早已经开始准备的王磊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他在考核中脱颖而出的可能更大了。 陈万贤从书桌中又翻出一样文件递给王磊,“昨天晚上有人传真过来的,你先看看。你有个好女朋友啊。” 那是一份演出的邀约,但和一般邀约不同的是,这份邀约还附带了一份演出的初步协议。 这意味着王磊将协议签字回递后,这角色就是他的。 作为一个新人,王磊能有这样的待遇,也难怪陈万贤会这么感慨一句了。 也正是出于这待遇背后的意义,陈万贤这才没有发表自己的看法,而是让王磊先做主。 王磊一看名字,丝毫没有犹豫,神色阴沉地将合同递回去,“不去!” 陈万贤意外地看了王磊一眼:“这虽是话剧,但这可是你未来岳父出演的话剧,和一般话剧可不一样。话说回来,这应该就是李淳给你的报酬吧。” 李淳这耀眼的名字只要放在海报上就是最好的引流。在话剧衰落的今天,如果说还有谁的话剧一定能保证票抢手,那也只能是李淳了。 王磊一听到自己未来岳父这几个字,内心更加厌恶,“就是因为他,我才不想去!” 接过这份意外出现的话剧演出协议,陈万贤点头道:“看来你们的感情之路还是困难重重啊。” 他停了一下,说道:“虽然我不知道你和李淳发生了什么,不过身为经纪人我得提醒你:无论怎么样,李淳都是你的大前辈,在外边你可不能这么表现。” 这点分寸王磊自然是懂的。 “其实我倒是希望你能去参演这部话剧。”陈万贤忽然道,“李淳对你印象应该蛮好的,他这是在培养你,你知道吗?” 王磊愣了一下:“栽培我?” “还记得我之前和你分析的嘛?就是如果你在漫天星会怎么样那个。”陈万贤提醒道,他捻起那份邀请函。“话剧虽然是一条要沉的船,如今和其他圈子也比较割裂。但这意味着你在这个领域就算有名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力。” “而且由于一些历史原因,话剧演员的地位在娱乐圈还是蛮高的。将来万一你们的事情暴露,有这一层皮,也可以让大众更容易接受。” “从这些来看,你如果待在漫天星,当话剧演员肯定是你最好的出路。而且由于是话剧,他照顾你也不会引来公司其他人眼红。” 王磊心中冷笑,要么是在家当个混饭吃的废物,要么是按照他的规划去上一条要沉的船么? 这不是栽培,这是训练! 无非是他的岳母想要一条人畜无害的宠物犬,而他的岳父则想要一条可以叫两声的大型犬而已。 有什么区别? 他两个都不会选!他就要成为一个人! 人上人! “一条要沉的船上它干嘛?我还能靠他一辈子?”王磊掩饰自己内心的起伏,淡淡地说道。 陈万贤对此倒也没有否定:“我对你这么费心,肯定也不是要你去当一个话剧演员。但这部话剧你出演还是有好处的。” “什么好处?”王磊可不这么觉得,“在大前辈面前刷个印象分?” 陈万贤露出神秘的微笑。 “这可是一份不错的履历。” 他摸着下巴,盘算接下来的事情,神秘兮兮道: “尤其是对某些人来说。” ······ 渔阳酒楼并不大,甚至谈不上多么豪华,与其说是酒楼,更像是小酒馆。一楼是前台,二楼是包间,三楼也许还是如此? 总之王磊没有见到一般饭店会有的大堂。 他坐陈万贤的车,跟随陈万贤跑了大约一小时才到了这个地方。 陈万贤说是为自己介绍人,王磊本以为还会是什么好地方,没想到会是这么一家小餐馆。 王磊的好奇,陈万贤当然也注意到了,他笑了笑说:“是不是觉得这地方比较一般,不像是请客的地方?” 王磊点点头,陈万贤这个节点说介绍人,说白了就是要疏通关系,那请客的地方当然要好一些。 难不成是没钱? 他心中的嘀咕,陈万贤却仿佛能听到一样,哈哈笑道:“你别看这地方破,东西可不便宜呢。” “你进去不要乱说话,我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要是没让你做,你就负责笑。笑就好。” 陈万贤嘱咐完,便带着王磊走进酒店。和前台打声招呼,很快便被领进包间。 包间里边已经坐了一位大约四十多岁的男子,正磕着一盘瓜子,手中拿着一叠订好的纸在看。 男子身材有些肥胖,还是个光头,穿着也十分随意。和精干高瘦,梳着一丝不苟头发,一身笔挺西装的陈万贤一下就形成鲜明的对比。 见到陈万贤两人进来,那男子也没有站起身的意思,只是放下手中的纸张,笑眯眯道:“陈老板,要不是您这一通电话,我都以为你要退休了呢。” “要不是碰到他,我可真就退休了。”陈万贤将王磊拉到面前,不动声色地捧一句王磊,“吴监,给你介绍介绍我新签的艺人,王磊。今年刚从中央戏剧学院毕业。” “嚯,高材生啊?有你的,陈老板。”那被陈万贤称呼为吴监的男子虽然说得是一惊一乍,但眼却抬都不抬,“时间不早了,先点菜吧。” 陈万贤和王磊分别落座,王磊拿起菜单,惊得眼珠子差点要掉了出来。 这小菜馆真是藏龙卧虎,至少价格上是这样。 青椒土豆丝,200?这比抢还过分啊。 他看向陈万贤,皱起眉头。 陈万贤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刷刷点了几道菜,“再拿一瓶酒?吴监怎么看?” 那男子扫了一眼菜单,露出笑容:“陈老板是个实在人,我老吴也是个实在人。我下午还有事,酒就不喝了。” 他冲外边喊了一嗓子,将菜单递给进来的服务员:“告诉厨房,给我用心做!” 陈万贤听到这一句,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他知道事情已经成了大半。 第二十五章 困难 饭菜很快就上来,几人吃吃聊聊,时不时说一些业内的趣闻,倒也是其乐融融。王磊按照陈万贤之前的说法,除非有要求,否则只负责笑。 在聊天之中,他也终于知道这男子是谁。 男子本名叫吴轲,职业是制片兼选角导演。虽然陈万贤和吴轲都有意识避开他现在在哪个剧组,但王磊心中门清,选角导演一般只会负责配角,陈万贤这场公关肯定不会和《春猪》有关。 他心中有些失望,其他角色就算拿到手再多,也比不上《春猪》一部更加有用。但如今已经在这儿,王磊只好耐着性子当木偶人。 不过他已经决定待会要和陈万贤就这件事好好谈一谈。他希望陈万贤还是能将注意力集中在《春猪》上。 饭菜已经吃的差不多,三人停下筷子,吴轲自己先开口道:“陈老板,你这演员人老实,我蛮喜欢的。他最近日程有什么安排?” “安排到也谈不上,就是在和我签约前被一家话剧团看上,最近要去演话剧。”陈万贤摆摆手,似乎没听懂吴轲的暗示。 话剧?吴轲的眼冷了下来:“陈老板,这饭都吃了,你现在才说?” “嗨,话剧有什么前途?要不是这剧团特殊,我可早就让他推了。”陈万贤一拍桌子。“吴监你可知道这话剧团是哪家剧团?” 吴轲没有接话,眯着眼想看看陈万贤玩什么把戏。 “绿洲剧团!”陈万贤也不兜圈子,直接说道,“绿洲剧团在筹备新话剧的事,吴监应该是听过了吧。” 吴轲神色一动,转头打量起王磊,有些惊讶:“李老师那部剧?” 难不成,他心中一动询问道:“陈老板你这是从哪签的演员?” 这是吴轲第一次打探起演员的来历。 陈万贤知道吴轲一定是想多了,连忙纠正道:“路上捡的,还能从哪儿找?不过伍伦导演和李淳的眼光,吴监你是知道的。我这演员潜力不可限量啊。” 陈万贤这句话王磊并不懂,但吴轲是听明白了,他脸上露出笑容,点头赞同道:“有伍伦导演和李老师提携,小伙子的前途那肯定是一片光明。” 吴轲沉吟了一会,说道:“既然这样,陈老板我也不和你绕圈子了。” “这部电影目前竞争是比较大,但我会将,你是叫王磊是吧。我会将王磊的情况和周导说清楚。至于试镜,大可放心,你把时间告诉我。这个月都行。” 陈万贤的话,他自然是相信的。绿洲剧团新剧人选又不是什么秘密,他一查就知道,陈万贤犯不着用这事冒险。 听到吴轲的话,陈万贤很满意,“我就知道吴监是个明白人。下个星期王磊一定去面试,回家我就发传真,吴监你看如何?” 吴轲对陈万贤竖起大拇指:“高。和陈老板这样人谈话就是舒服。” 剧组当然不可能一直等着某个人。吴轲说这个月都行,这本身既是一种客气,也是底线。陈万贤知道既然已经拿到便宜,那就不能不给人面子。所以他直接把时间确定,给足了吴轲面子。 事情既然已经谈妥,吴轲也就不打算久留,他站起来告辞道:“我待会还有事,就先走一步啦。” 陈万贤却叫住吴轲:“说起来,还有一件小事想请吴监帮忙。” 吴轲坐回位子,脸色有些不善,点着桌子道:“陈老板,有多大胃口吃多少饭。” “放心,和吴监工作没关,陈某只是想认识一个人。这位据说和吴监曾有过合作,这次来首都找演员,也和吴监吃过饭?”陈万贤笑眯眯道。 吴轲看向王磊,又看看陈万贤:“那位可不是一般人能请动的。陈老板,你这是要下血本啊。” 陈万贤只是笑笑,谦虚道:“既然捡到了宝。应该的,应该的。” 他又捧了王磊一句。吴轲听到这话再看向王磊,劝道: “陈老板,大家都是朋友。兄弟我给句劝,饭要一口口吃。他还是新人,你这么干就是拔苗助长呀。” 到底是给了那么多钱,吴轲也难得多说了一句。 王磊也觉得吴轲的话有道理。新人最大的问题就是水平不够,需要时间去消化、去成长。 如果按照陈万贤的想法,两份工作都到手,加上还有一部话剧,王磊今年剩下的行程基本也就铺满了。其中甚至可能还有日程重叠,需要轧戏。 对于新人来说,这更是一种十分困难的挑战。 他也是出于类似的想法,才选择把宝压在《春猪》上。听到吴轲的提醒,王磊的目光也转向陈万贤,想听听自己经纪人的解释。 陈万贤经验老道,这其中的道理他怎么可能不懂? 不过他没有对吴轲解释自己的想法,而是笑道:“吴监,你可别转移话题哈。这小忙算是陈某求你帮忙的。你看行不行?” 说着他又拿起桌边前的菜单,吴轲连忙将陈万贤的手按住:“陈老板,做人做事,我老吴都是讲原则的。” 他又看了看王磊,目光中带着审量:“这小子既然被你们这么看重,有福气啊。”吴轲思量一会,点头道:“好,我老吴今天做个人情,陈老板你可得记下啊。”说罢,他便淘出手机走出包间。 趁这个空隙,陈万贤侧头望向王磊:“是不是有话问我。” “嗯。”王磊相信陈万贤会给自己一个满意的答复。 “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难。不过一方面鸡蛋不能放下同一个篮子里。戏多演不过来的困难也总比没戏演的好,对不对?” 同样是苦恼,前者无疑是一种幸福的苦恼。 “另一方面,艺人最重要的是曝光度,这也是为何那些事业上升期演员都是连轴转的原因。新人没有曝光度就等于没有人气。即便拿到工作,积累了一些人气,又会因为长时间的空窗期散去大半。” “这几份工作可以让你的曝光度持续很长一段时间。让你一份工作积攒的人气维持不散,甚至带到下一份工作中,形成雪球效应。” 陈万贤粗粗解释道。 王磊一脸恍然,他这才明白这其中的门道。 “当然收益高,困难也大。可我希望你能克服。”陈万贤见王磊已经明白,提醒道,“如果你想要最快速度的红,这些困难是你必须要克服的。” 王磊重重点头。陈万贤经纪人工作无疑完成的十分出色,他当然也要做到最好。这才是一船上的战友。 至于那些困难,王磊心中稍稍有些犹疑,但随即便将这些犹疑烧成灰烬。 他想完成三年之约,那么他就必须要克服陈万贤所说的困难。 想到未来,王磊身子一阵颤抖,他不由握紧拳头。 三年! 第二十六章 聪明人的游戏(加更) 陈万贤和王磊谈了没多久,吴轲拿着电话走进来。 他先冲陈万贤点点头,继而也不入座,站着说道:“他对你说的演员很感兴趣,不过你也知道他这次来京是找演员。所以吃饭什么的要避讳。” “下个星期,他会去我们公司找我。时间就定在你家演员面试的那一天。” 陈万贤一下就明白过来,他露出苦笑:“这······” “放心,我们两家档期并不冲突。”吴轲也知道陈万贤担心什么,“实际上我这边忙完也要去那边帮忙呐。” 吴轲把话说完,又冲王磊虚指点了点,笑道:“你小子有福气啊!” “他这是什么意思?”等到人走了,傻笑着的王磊这才收起笑容连忙问道。 陈万贤摇摇头,从一旁板凳上拿起,吴轲之前在看的那叠纸递给王磊:“还能是什么意思?试镜两场变一场了呗。” 说道这,他不禁感慨一句,“都是聪明人啊!” 王磊接过那叠纸,发觉是那部电视电影的剧本资料,比起他在陈万贤家中获得的那份更加详细,这一般是给饰演者所准备的。 这样重要资料肯定不可能是忘掉的。很明显这也是陈万贤和吴轲交易的一部分。王磊到这,对于之前一些奇怪的地方也有些明白了。 他看向陈万贤:“这家酒店?” 陈万贤本在沉思之中,听到王磊的话点点头,又在嘴边做了一个拉链动作。“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你吃饱没有,没有的话咱们出去在找一家。” 王磊摆手拒绝。“不必,不必。先出去吧。”他是演员,身材管理是他的必修课。 陈万贤用信用卡结了账,带着王磊离开渔阳酒楼。 两人开车回家的路上,陈万贤这才解释道:“那家酒楼是吴监姐姐开的,具体你就不要多问,你也不知道里边的门道,你就是来吃饭的,懂吗?” 王磊迟疑了一阵:“这,你这花了多少钱?” “多倒是不多,吴轲那个人在这个圈内是出了名的讲原则。你出演这部电影,酬劳是十万,所以他只要两万。”陈万贤补充道,“不过我可提醒你,这钱按规矩都是演员出的,我只是垫付。等你拿到手要还的。” 也就是说,自己拍完这部戏最后到手只有一万?还要缴税?王磊心中暗骂一句,旋即他又想到一件事:“那要是没拿到角色呢?这钱难道还是我出?” “当然!”陈万贤奇怪道,“钱都花了,难不成我还能要回来?王磊,我可实话跟你说,就这,有多少人想送钱还没门路呢。” 理论上,娱乐圈对于贿赂自然是明令禁止。不过这是一个敏感话题,一般也不会有人刻意去查。 娱乐圈毕竟是做生意的地方。只要能赚到钱,大家都是好说话的好好先生。 所以多少年下来,这个黑色地带或多或少也养成了一些规矩。 首先大公司的不要,因为大公司行事不是一个人能决定的,说不定哪天就会用这件事要挟自己。 既然有这样的考虑,这第二条也就呼之欲出了:陌生人不接。就是有引荐的也不行。想要送这笔钱,必须是和有多年老交情,信得过的朋友,并且是直接关系人。 也就是说,你帮人送也不行。 直接关系人送礼,意味着大家彼此都被捆绑在一起,我出事,你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这当然会让收钱的放心。 “不过这么多年,也就吴轲执行这条最严。”陈万贤补充道,“而且是相当严,别人想要提供色,他都不要,就要钱。想求他办事,请客吃饭就必须在自家酒楼,绝不外出——他怕碰到仙人跳,遭人勒索。” “久而久之,这位吴监在两道都有相当好的名声。不知道的说他本分,懂的人说他讲规矩。所以这么多年,也就他没翻过船。” 王磊听得啧啧称奇,想到吴轲自己说有原则的时候,他还奇怪到底是什么原则,如今一看可不是一个讲原则的人? 陈万贤继续解释道:“这两样只是见面的条件,想要真正把事办成,他还有第三条原则。这就是我带你见他的原因。” 正常送礼这件事,出于可能暴露的考虑,一般都是经纪人自己动手,演员做一朵白莲花的。 不过吴轲这个人却有一个规矩,除非是他熟悉的演员,否则所有陌生演员必须要和他见一面。 他考核后,才会答应帮不帮这个忙。 “他这还有什么意义?”王磊有些不明白,既然要收钱,干嘛还假惺惺要考核? 这不是既当那啥又立牌坊吗? “你这考核可比真面试松多了。”陈万贤哼了一声,“全不是靠我吹?” 王磊恍然大悟。他第一次发现自己虽然已经当了两世的成年人,但这所谓的成年世界实在太复杂了。 那也叫考核?那样的考核有什么意义? “我那是用自己的信用给你背书!”陈万贤仿佛王磊肚内的蛔虫,回答道。“你要是真面试考核的时候,表现太差。我也不怕给你压力。不仅你完蛋了,我的信用也完了。以后这条道上可就见不到我了。咱们也就只能老老实实走阳光大道了。” 王磊没想到这背后还有这些门道,他的面色立刻变得严峻。 “况且,”陈万贤的话还没完,“你这场面试不仅仅关系到这部电视电影,还关系到你自己心心念念的《春猪》。” “《春猪》的制片人蔡大宝会到这部电视电影的面试现场。他会仔细看一遍你的表演。如果你表现的不好,我想另一部也没啥戏了。” 陈万贤有些无奈,又感慨了一句:“都是聪明人啊。” 他说这些人是聪明人,当然不是随便说的。 蔡大宝这举动其实和吴轲是一样的,本身就是一个初级考核,目的就是保证和他谈的演员不至于是个滥竽充数的货色。 只不过很明显他不信,或者说吴轲不愿用自己的信用做个连环担保,所以才会有这么一出。 通过一场面试,吴轲把自己摘出去,蔡大宝也能保证可以看到一个全力以赴的演员。 所以陈万贤才说都是聪明人。 不过这就苦了王磊。他摸着手中那一叠资料,神色严肃起来。他本以为自己只要专心准备好一个角色就行,没想到绕了一圈又回到原点。 “你这次可不许在入戏这么深!”陈万贤警告道,“蔡大宝是考核你基本功。你要是真演的太像这部戏的角色,他说不定会以为你就是这路子的演员!对你接下来的面试会有先入为主的看法!” 王磊凝重地点点头,他知道接下来陈万贤已经帮不到自己,真正的挑战现在才开始。 第二十七章 试镜前 时间飞逝,转眼就到了试镜那天。 这段时间,王磊把那部电视电影的资料背得滚瓜烂熟。 这是一个相当简单的故事,男主是篮球校队队长,女主则是一名优秀的尖子生。在迎新晚会上一次意外的情歌对唱,两人擦出火花。然后两人突破身边人的刻板意见,在爱的感召和伙伴的支持下,完成了自己的本职,找到内心的自己,同时收获了爱情,和生活达成和解。 作为一个简单的学生爱情电影,里边的反派基本都被大人所囊括,王磊要演的则是一位和主角竞争戏剧剧角色,担心角色被抢走的同学。唯一的亮点就是这角色有一个身为大反派的妹妹,他是他妹妹的跟随者。 简单的故事情节,人物设计也没什么反转的地方,要不是前世对这部片子有点印象,王磊真的不觉得这部片子能有什么价值。 所以虽然已经准备了好几天,但王磊还是不知道自己的准备到底够不够。 “给。”李晓航递上王磊之前向自己借的帽子。这帽子是一顶女式的毡帽,颜色更是十分耐人寻味的绿色,“你真要带这个?” 王磊点点头,“人物需要。”在他的理解中,这个人物是一个唯唯诺诺的娘娘腔,却有着男人的粗犷体魄。 为了给面试官一个深刻的印象,他在整体打扮上都朝这个方向上靠。 李晓航点点头,转了一圈,问道:“你看我怎么样?” 她也是今天去试镜,地点和王磊不同。她是在宋家庄影视基地,王磊是在市区。 由于是要演村姑,李晓航特意穿了一身十分保守的衣服,在化妆上也尽量朴素。 “蛮漂亮的。” 王磊这一句称赞让李晓航吓得花容失色,她连忙走到化妆镜面前,摸着自己的脸仔细打量:“怎么还漂亮?” 看了一阵,实在又不忍心在自己脸上添几笔,李晓航只好叹道:“完了,完了。” 她这样患得患失,当然是因为面试之前的紧张。看到李晓航这般紧张,王磊自己反倒不紧张了,笑了笑说道:“其实你漂亮点好。” 真的?李晓航没有说话,但她的眼睛里已经问出这一句话。 王磊给她分析道:“你自己想想,这个人是为什么嫁入大户?” “因为她长得像大妇。”李晓航也是看了许多遍剧本的人,脱口而出道。 王磊点点头:“那你再想想,这家老爷找的二房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漂亮的人。可这和我漂不漂亮有什么关系?” “大妇是怎么觉得老爷会离开自己?”王磊继续启发道。 “因为生不出娃娃。啊!”李晓航轻捂小嘴低叫了一声,她已经理解了王磊的思路,兴奋道,“是啊,她从不觉得是因为自己不够漂亮。” “而且她很自信,女主长得像自己,所以她就觉得能勾回老爷的心。从这看她对自己年轻时很自信啊。” 李晓航对着化妆镜沉思一会,啐了王磊一口:“你这混蛋,早不说!我现在哪有时间重画!” “我要是你,我就不重画,”王磊可不背这口锅,“就把自己皮肤涂黑点,不要这么嫩。另外最重要的是手。” 他伸出自己的手,“农家女的脸蛋可以因为年轻而很好看,可手却不行。” 李晓航在王磊说着的时候,已经开始动手。此时见王磊一脸笑嘻嘻,瞪了他一眼:“你看什么?赶快给我去把晓白喊过来帮忙!” 不知为什么,透过化妆镜看到王磊那一副笑嘻嘻模样,她心头就有一股火,嘴头自然也就没什么好话。 “yes!” 王磊倒也不以为意,哈哈一笑,敬个礼,便小跑着出去喊李晓白。 李晓航侧侧左脸,又侧侧右脸,欣赏自己的面容,嘴角带起一丝笑。 “漂亮么······” ······ 重新画好妆的李晓航和王磊一起走出李家大宅,坐在门口等着的李淳笑着转过身,他刚一张嘴,忽然又闭上。 李晓航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从他身边走过,王磊则对他笑了笑,也没说话便选择离去。 李淳叫住紧随其后的李晓白:“你姐姐的妆是谁教的?” “姐夫呗。”李晓白翻个白眼,“爸,我就说姐夫很厉害,你现在相信了吧。” 李淳冷哼了一声:“理论说的头头是道,演起来完全不是拿回事的,我见多了。哼哼,会指导人,又不代表真厉害。 “不然我那些演技老师早该拿梅兰奖了!” 梅兰奖是这个国度电影的最高奖项,和电视剧的竹菊奖并称影视界的最高荣誉。 李晓白冲他做个鬼脸,吐吐舌头:“行,老爸最厉害!” “你去哪儿?” “我陪磊子试镜去。” 李晓白的答案大大出乎李淳的意料,他皱起眉头:“你陪他去?为什么?” “反正我没事啊。”李晓白还真没想过为什么,听到自己父亲的反问,反倒感觉有些奇怪,“就开车送他喽。” “你又不是大学生闲得慌,没自己事情?不许去!”李淳二话不说拿出自己作为父亲的尊严。“给你的剧本,你看熟了吗?就知道出去凑热闹!” 李晓白却丝毫没有理自己父亲的命令,笑嘻嘻换好鞋子:“剧本早就背熟了。我这是和磊子过事儿。” 过事是指搭档演员彼此之前不熟悉,为了演好对戏,通过一系列戏外的事情建立默契。 李晓白和王磊当然不需要这一部。她也就是随口一提当个理由。继而便推开门,准备离去:“爸,你就在家好好看你的剧本吧。晚上回来的时候,给你带便宜坊的花香酥。” 说罢,也不理李淳在后边吹胡子瞪眼,快步追上王磊,拉起王磊的胳膊往车库走去:“走,今儿我就是你助理。” 王磊朝后看了一眼,发现李淳并没有追上来:“你爸不会生气吧?” “生气啊。”李晓白冲他挤挤眼,“不过谁叫我是唯一愿意理他的女儿呢?” 王磊听话不由愕然,现在他不由开始怀疑这对姐妹是不是已经有了默契,也许李晓航是故意不理自己爸爸? 不过这也不关他的事,王磊摇摇头将这些胡思乱想抛在脑后。 接下来的试镜,才是他应该关注的。 ······ 王磊的试镜片场是在一家名叫一条龙的大酒店,就在便宜坊边上。 和之前陈万贤去的那所谓渔阳酒楼相比,这酒店无疑更加金碧辉煌。 大酒店二楼的等候大厅中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其中不乏像王磊一样做了一番打扮的。显然都是有自己路子的演员。 这些等待试镜的演员们按照自己的交际网和资历分成几个大大小小的圈子,轻声交谈着,圈子和圈子之间彼此互不打扰。 这种交谈本身就是一种缓解紧张的方式,类似参加考试前同学们聚在一起吹吹牛。互相说着,哎呀,我不行,你肯定行的客套话,同时在心里期待着现在和自己说话的人出现失误,而自己被选上的结局。 至少王磊参加过的所有试镜都会有类似的戏码。至于心声,他虽没有那么恶劣,但该有的期望也是一点不少。 “你是王磊?”一个陌生的声音从后边突然传来,笑嘻嘻道。“这可真巧。” 李晓白和王磊一起转身。 见到来人的面容,李晓白立刻将王磊护住,一脸警戒问道: “你是谁?” 第二十八章 胡莹雪 “还记得我吗?” 来人挥挥手,眼中全是笑意。 王磊想了一会,随即也露出笑容:“你也来参加这场试镜啊。” 和他打招呼的正是之前在宋家庄基地认识,有着一双让王磊印象深刻双眸的女孩,胡莹雪。 “我为啥不能来面试?看起来就这么不像学生吗?”她装模作样地向下拉拉衣襟,“穿得太保守了?” 她今天穿得是一套贴身淑女风的连衣裙,虽然向下拉的动作很大,但也只是在前襟处露出一小截锁骨。 不过随着她的动作,李晓白眼神还是更加不善,冷声道:“胡莹雪,你自重!” 也不知这句怎么好笑,还是胡莹雪就是爱笑,她噗嗤一声笑出来,指着李晓白问道:“这是你妹妹?” 王磊也对李晓白这种如临大敌的样子十分不习惯:“同学。” “女朋友?”胡莹雪又问道。 “我们是什么关系,跟你有什么关系?”李晓白冷哼一声,抱住王磊的胳膊就想把他往其他处拉,“磊子,走啦。” 胡莹雪双手环胸,肯定道:“这么说不是女朋友?”她跟在王磊两人身后,继续问道:“也是来试镜的?” 李晓白停下来:“你这人这么烦啊?!” “我只是很好奇你为什么对我脾气这么大?”胡莹雪仔细观察李晓白的面貌,肯定道:“我肯定没见过你。” 王磊也停下脚步,看向李晓白。他知道李晓白绝不是一个无理取闹的人,更不和她姐姐一样是个不点就着的火药桶。 李晓白在两人的目光压力之下,丝毫不惧,冷笑道:“胡莹雪,你不认识我,可你认识我姐姐!” “你姐姐?”胡莹雪还是没有印象。 “两年前《大汉天子》,一年前《红颜泪》。你抢走我姐姐的角色,你是不是都没印象了?”李晓航冷冷道,“也是,谁会记得手下败将呢?” 能从李晓航手中抢下角色?王磊挑挑眉毛,对胡莹雪不由刮目相看。 这两部电视剧,王磊也看了,但对于眼前的姑娘他完全没有印象。很有可能这所谓的角色是那种几集的小配角。 这也解释为何李家人没出面帮李晓航。几个配角都出手,实在太跌份。 胡莹雪对这些小角色其实也不太在意,不过李晓白的提醒,还是让她想起一些不太好的回忆:“你姐姐是李晓航?” 她上下打量了一遍李晓白,啧啧道:“不像啊?” “呀!”李晓白仿佛被踩到尾巴的花猫,立刻就张牙舞爪要扑到胡莹雪脸上乱挠。 王磊慌忙拉住自己这位已经暴走的小姨子,对胡莹雪做了一个求饶的暗示。这姑奶奶看起来笑眯眯的好脾气,原来也是眦睚必报的主。 李家姐妹是异卵双胞胎,长相当然不会很像。虽然都继承了父母的基因,但李晓航仿佛继承的更加完美。同样的年岁,李晓航已经初步展现出自己的风华绝代,而李晓白则好似营养不良的豆芽干。 无论是身材还是面容都未逃脱少女的稚气。 所以不像她姐姐也成了李晓白的逆鳞,如今被胡莹雪这个她讨厌的人刺激,她又怎么可能轻易罢休? 胡莹雪报了仇,仰起头露出胜利的微笑:“拜拜。” 眼见敌人要走,李晓白使出更大的劲,狠狠在王磊手上咬了一口。 王磊疼的只能松手,捂住手上深深的牙印:“你属猫的呀?!” 李晓白冲王磊龇龇牙,随即三步并两步拦到胡莹雪面前。 胡莹雪停下脚步,微笑看着眼前气鼓鼓地少女:“妹妹,有什么事?” 李晓白刚要发作,旋即想到什么,也学着胡莹雪双手抱胸,冷笑道:“今天宋家庄那边有场试镜,我姐姐便去了。胡姐姐这么厉害,怎么不去啊?” 她说得当然是木梓兰的新戏,这个点来这边面试的女演员,不用说肯定是没接到那边的邀请。 胡莹雪脸色一沉,她从大二便开始出来接戏,如今三年过去,总算在娱乐圈站稳脚跟。但即便如此,木梓兰导演的戏她怎么能够得到? 李晓白轻飘飘几句话戳到她的痛处,胡莹雪又不是什么“君子”,眼珠一转,马上反击道: “木导要求高,姐姐我其貌不扬,哪敢去碰钉子啊。不过你姐姐有一副家里给的好皮囊,想必一定能手到擒来。我先提前恭喜你姐姐了。” “你!”胡莹雪这话明里是赞,但李晓白立刻就听出其中反讽之意,“我姐姐就是不靠家里,也能手到擒来!” 眼见两人又要吵起来,王磊疼痛稍解,赶忙拦在两人身边:“二位别吵啦,让人家看笑话。” 他刚刚捂手的时候,就发现附近的人对着他指指点点。他们三人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成为整个大厅的焦点。 有的人冲他竖起大拇指,有的人则对他报以冷笑,还有的则和朋友一起对两女比比划划,嘴角有着不明含义的微笑。 两女被王磊分开,胡莹雪毕竟在这圈子待得更久些,知道现在不是争的时候,便冲王磊笑笑:“王磊,待会见。” 说完扭头便朝另一个方向的人群走去。 李晓白也注意到周围人的指指点点,小脸微红,不再阻挠胡莹雪离去。 等胡莹雪走了,李晓白这才抓起王磊的手,狠狠一掐。王磊疼得龇牙咧嘴,又不敢吱声,只能嘶嘶地吸着凉气。 “交际花,交际花。王磊你就是个大交际花!”李晓白一边掐,一边骂:“什么女人你都能扯上关系!你知不知道这是姐姐的最大竞争者啊!” 王磊疼得实在受不了,一边讨饶,一边挣开李晓白:“大姐,有话好说,有话好说。什么竞争者?” “她啊!”李晓白指着胡莹雪离去的背影,阴阳怪气说道:“《明日之星》里称赞她什么首都电影学院才女,什么具有一双天生会说话的眼睛,什么感染力的笑容是她最大的武器。就差把她捧成新生代花旦了。” “那可是我姐姐的位置!” 王磊挑挑眉毛,他还是第一次知道漫天星给李晓航的定位这么高。 花旦对女演员来说可不是一个小荣誉。 “哼,《明星》也堕落了,给钱就上!” 《明星》是一本主打电视剧演员资讯的周刊杂志。其中有一个叫《明日之星》的栏目,其主要内容就是对有潜力的新人演员进行采访。 不过李晓白当然只是气得说胡话而已,作为全国发行量最大的娱乐周刊,《明日之星》这个栏目也不可能是给钱就上。 这个栏目的硬要求王磊还是知道的:新人演员必须在一部当季度达到全国收视率排前五的作品中,出演重要角色。 这个要求说高不高,收视率每天都变动,它只要有过一次冲到前五就行。可说低也不低,新人演员——即便是新人期将满的第六年——是很难稳定出演重要以上配角的。一般都是这一部是重要角色,另一部就是小配角或者龙套。 所以能通过这个要求的,不仅仅代表新人演员本身的实力,更能代表他身上有一种运气。毕竟电视剧这么多,前五就五个。 《明星》杂志便是通过这要求保证每一期参与访谈的新人演员无论在实力,或运气上都是真正同辈中的佼佼者,可以撑得起《明日之星》这块招牌。 李晓航就是卡在这个硬要求上。她大三才出来拍戏,加上今年也只不过拍了两年。就算有漫天星的资源,也只能偶尔在一两个潜力有限的电视剧中出演重要角色,大部分时间都是几集的小配角和龙套。 这样的水平想要上《明星》自然不可能。 胡莹雪这么厉害? 王磊回首望去。 发现她站在一群女伴中间,仿佛众星拱月。 第二十九章 顺序 试镜开始的极快,一个演员往往进去几分钟便走出来。 王磊和李晓白坐在一边,最初看到这么快的速度还十分惊讶,但很快也就习惯了。 时间流逝,已近正午,大厅中的人只剩零零散散几个人,李晓白捂着肚子惨兮兮道:“怎么还没轮到你?” 王磊自然也不清楚,猜测道:“大概快了吧?”他见李晓白那模样,知道她是肚中的馋虫被隔壁的便宜坊勾出来,说道:“你要不去那边先吃点东西?” “这好么?”李晓白有些犹豫,“你一个人万一肚子疼想上WC咋办?” 像这种试镜,轮到你你却不在,如果没人为你说明情况,剧组人也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这也是大厅中演员会不自觉抱团的原因。 王磊本在四处张望,想看看胡莹雪的位置,听到李晓白的话,哭笑不得收回目光:“你看我上午喝了一口水嘛?” 为了防止这样的事情发生,王磊大清早就排清内务,到现在拿在手中的纯净水也没开封。 李晓白也知道这是演员的素养,站起身道:“那我先去吃饭了。你搞定后直接电话找我。我在那边等。” 王磊接下来要试镜,肯定是不能吃东西的,所以李晓白也不提带些东西给他。 万一因为吃了东西,念台词的时候打个嗝······那画面,想想也太美。 李晓白走后,王磊也没有等多久,吴轲走到大厅门口,对着名单大声念道:“王磊!” 王磊跟着这位“素昧平生”的选角导演走出大厅。快到试镜间,吴轲突然停下脚步。 “周导演喜欢老实的演员。”在王磊耳边匆匆撂下这句话,他这才带着王磊走进房间。 “王磊,来了。” ······ 所谓的试镜间应该是一间包厢改造的。靠近窗户的地方摆着三张桌子,另外还有几张椅子分左右摆在桌子旁。 最左边的椅子上坐着一位梳着中分头的中年男子,穿着随意,半靠则椅子上看着手里的资料。 而他旁边的桌子目前空着,剩下两张则坐着一男一女。 中间的男人大约四十岁,戴着金丝眼镜,斯斯文文。在王磊跟着吴轲进来的时候,他正低头指着手里的资料,对右手边的女子说着什么。他的桌子前有一块红色名牌,上面用宋体写着:周昌。还有两个小字紧跟其后:导演。 他右手边的女人虽然画着精致的妆容,但眉眼间褶皱里藏着的白粉还是说明岁月逝去的事实。而她身前的名牌则是:王莉,编剧。 在桌子前有一大片的空地,其最中心摆着一把椅子,那应该是为试镜演员准备的。 王磊感到有点紧张,他慢慢走到椅子边坐下,眼睛四处梭巡着,想要找到一些熟悉的东西缓解压力。 很快,王磊还真的找到一位熟悉的人。 胡莹雪坐在右手边的椅子上,膝前摊着剧本,见王磊望了过来,笑着冲他挥挥手。她的动作也被身边的青年男人发觉,那男子的目光也跟着从膝前剧本上抬起,转向王磊。 吴轲咳嗽一声,“周导,这位就是王磊。” 听到他的介绍,不仅周昌导演,最左边椅子上的男子也放下资料。 在这一瞬间,整个房间的所有视线都聚集在王磊身上。他只觉得心脏中突然出现一种远超平日的节拍,一股强而有力的力量让他的身子开始轻微打摆。 王磊表面平静,配合深呼吸,缓缓打招呼道:“导演好,编剧好,制片好。” 周昌点点头,扶扶眼镜,没有直接开始面试而是问吴轲道:“后边还有几个?” 吴轲看一眼名单:“还有四个。两个面试哥哥,两个面试妹妹。” 听到这个数字,在场的其他人都不由松一口气。这一上午的面试,对于演员来说可能只是紧张而已,对于这几个面试者来说,那就真的是一场煎熬了。 听到这个数字,周昌嘴角也带着一丝微笑,说道:“那大家加把劲,待会我请客。便宜坊走起!” “导演既然没几个人,不如先让他出去,面试那两个妹妹吧。我时间不多了。”坐在胡莹雪身旁的青年男子突然插嘴说道,“对了,我下午还有工作,中午不能吃烤鸭,实在见谅啊。” 王磊心中一沉,这演员应该是这个剧组的已经确定的演员,这次过来估计是负责配合面试女演员,给女演员搭戏的。 虽然他的话是对王磊的不尊重,但在这种不疼不痒的细节上,这种人说的话导演往往也会听从。 可他现在的提议不仅仅是对王磊的不尊重,更有可能让王磊这场面试功亏一篑。 面试顺序是十分讲究的。最差的位置永远是最前边几个和最后边几个。 最前边几个在后边大量试镜的冲击下,演员所有的细节最终只会化成记录中那几句冷冰冰的话,很难在导演的记忆里留下深刻印象。 至于最后边几个。在大量试镜后面试官已经疲惫,又一心想结束面试,此时他们怎么会仔细看演员的演出?更何况你位置越靠后,面试官心中有中意人选的可能性也越大。 王磊在进来后,听到吴轲和周昌的对话,立刻就明白自己经纪人那笔钱花的有多值。 很明显自己这个顺序不是一个偶然。 一方面试镜临近结束,王磊只要表现好,很有可能就会成为他们吃饭时谈话的话题,这无疑大大有利他入选。 另一方面他背后还有几个人,这情况也会让几个因为临近结束心情放松的面试官重新打起精神,提醒自己还有工作要收尾。 这样绝佳的天时,王磊怎么可能愿意放弃? 他有心反对,但还是先看向吴轲。这个位置是自己经纪人向吴轲买来的,王磊希望吴轲为自己说句话。 吴轲先冲他微微摇头,又朝周昌的方向侧侧头。 想起吴轲之前提醒自己,周昌喜欢老实的演员。王磊按下心中的愤懑,一言不发站起身,准备离去。 “王磊,你坐回去。”周昌还没有发话,胡莹雪率先发言了。 她的伶牙俐嘴又开始发威:“罗基,忙,忙,忙,就你忙?这儿哪个不比你忙?人都进来,你就敢人走?我看你是数九寒天穿裙子——” “穷嘚瑟。” 第三十章 开场跪(加更) 罗基被胡莹雪损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强犟道:“胡莹雪,我确实有事。” “有事,有事,谁没事儿?你经纪人给你安排日程连这都不考虑的?”胡莹雪冷哼一句。“难怪上次开碰头会,你会迟到。” “你!”罗基虽知自己理亏,但怎么能在这么多人面前认错,“你懂什么!我那是导演知道!” 眼见自家两个演员要开始吵架,周昌作为导演出声制止道:“小罗你工作要紧。饭,什么时候我都能请。不过王磊既然已经进来了,还是抓紧时间工作吧。这样你也能早结束。” 他转过头对吴轲说道:“待会先把两个女的喊进来。” 从明面上来说,他似乎是各打一大板,但他反复强调工作二字,熟悉他的吴轲和王莉互望一眼,都知道周昌在心中可能已经对罗基有了不满。 王磊对此当然没有异议,他重新坐下,接过吴轲递过来的角色资料。 这份资料比他在书房看到的更加简陋,即便加上剧情介绍,也不到五百字。 周昌说道:“五分钟,够了吧。” 王磊早就将详细的资料背得滚瓜烂熟,点点头开始装模作样凝神苦思起来。 在这段时间,周昌没有继续和王莉针对其他面试者交流,而是小声问胡莹雪道:“你认识他?” 胡莹雪瞥了一眼盯着自己看的罗基,回答道:“嗯,老相识。他是个蛮拼命的演员。”想到第一次见到王磊时,王磊拼命跑的模样,她嘴角又带起一丝笑。 她和王磊毕竟没在片场接触过,对于王磊的演技她不敢随便夸。但演员总有一些万金油的评价可以增加导演的印象分。 比如这一句拼命就是如此。导演都喜欢拼命的演员,即便他知道自己拍戏的时候用不到演员拼命。 周昌点点头,没有动笔。胡莹雪的一句话当然不够让他完全相信,但也足以给他一个良好的印象。想到吴轲曾经给自己提起的事情,周昌对王磊的表演期待也愈发高了。 王莉倒是在演员资料上记录了一笔,不过她并没有说话。 罗基看看胡莹雪脸上的笑容,又看看还在沉思的王磊,脸色愈发阴沉。 五分钟眨眼而过。 王磊闭上眼,不断告诫自己:“忘掉八戒。忘掉八戒。”这才是他最担心的事情。 由于之前准备《春猪》时入戏太深,到这次面试时间又太短,他在准备角色时,时不时还会跳入八戒的壳中。对此他也束手无策,只能通过一遍又一遍的告诫,让自己清醒。 吴轲递给王磊试镜需要的资料。 “这出场景,你和你妹妹两人。情节:本以为胜券在握的戏剧主角名额突然多出两个竞争者。”周昌简单解释道:“具体台词已经给你。一分钟,可以吗?” 王磊点头。 一分钟后,王磊和胡莹雪拿着台本,面对面站在一起。虽然面前空无一物,但在他们的想象中,公布入选者的榜单就在他们的面前。 “小胡,麻烦你了。” 随着周昌导演的一声客气。 王磊呆愣愣看着眼前的虚无,在心中又告诫自己一次。 一旁的胡莹雪则从导演一声开始,脸上的器官便已经因为震惊而扭曲,她高声尖叫:“二次试镜!?” 她的双手放在面前拼命地扇风,气呼呼地看向王磊,仿佛就连体温都因为怒火而暴涨。 王磊看着台本,语气淡定,一字一句,抑扬顿挫地念道:“下周四下午三点半,《阿珍和阿强》二次试镜······” 胡莹雪刚准备开口,罗基却打断了这场表演。 “周导演,我觉得到这应该就够了。” 胡莹雪停下表演,皱眉看向罗基。 演员演戏需要酝酿情绪,而表演就是这种情绪发泄的过程。现在罗基一开场就把这个过程打断,她当然不好受。 王磊也不例外,实际上他还没有发挥。不过他知道他可没有说话的权利,便望向周昌,用眼神询问继不继续。 周昌在面试表上记录一笔,询问道:“说说你的看法。” 罗基本就想抓紧时间结束工作,加上他对王磊确实有些看法,所以也不避讳王磊,冷笑道:“这出戏,两人本来是胜券在握,可意外被要求和男女主角竞争。这两人的心理,难道还需要我多加分析?” “胡莹雪演的很好。这里的他们应该是震惊的。而且由于这部剧是学生喜剧,所以在表演上就应该朝夸张的方向走。”罗基说得头头是道,充分体现他的基本素养。“那么这位面试者呢?表情呆滞,台词平淡!我想这样的演技还是有那么一些问题吧。” 他说道最后一脸遗憾地摇摇头,似乎很为王磊惋惜。 罗基故意不提王磊的姓名,而是以“面试者”相称呼,胡莹雪当然懂他的意思。 她瞪了罗基一眼,但也知道这个时候确实不能因私废公,只好闭上嘴。 周昌对于罗基的说法倒也没有表示反对。不过他也知道王磊如果是这个水平,应该不可能被伍伦导演看重。 “王磊,说说看你这么演的原因。”冲着伍伦导演和李淳的名头,他决定给王磊一次机会。 实际上,王磊这么演还真没什么原因。 他一直在分神告诫自己“不是八戒”,加上没想到胡莹雪入戏这么快,爆发力这么高。所以在接胡莹雪戏的时候,王磊根本没有进入状态,只是顺口就开始念台词了。 可他当然不能这么说,那意味着他的试镜彻底结束。 两个都结束。 王磊盯着眼前的台本,额头开始冒汗,他的脑筋拼命转动想要寻找一个合适的理由。 最开始胡莹雪目光还带有希冀,除了罗基的其他人也凝神想要听听王磊有什么高见。 可随着时间的流逝,注意到王磊额头的虚汗,胡莹雪目光中的希冀越来越淡,其他面试官的脸上也露出失望神色。 很明显王磊刚刚只是因为紧张没入戏而已。 坐在一旁的蔡大宝重新拿起手中的资料。周昌则看了吴轲一眼。吴轲的脸上当然也不好看。 罗基此时反而不急了,主动为王磊开脱道:“可能是面试者太紧张了吧。周导要不你再给他一次机会?” 周昌没有答应,低下头准备在考核本上记下自己的看法。 “因为······” 见到此情此景的王磊,知道自己不能继续沉默,连忙出声打断周昌的动作。 他脑海中所有关于失败的杂念在这一瞬间烟消云散,只有一个念头支撑王磊张口说道。 “因为下边的台词!” 第三十一章 发难 周昌停下笔,等待王磊的发言。 罗基则哈哈大笑: “什么下边的台词,王磊,你也不必强找理由。和大家道个歉,你是胡莹雪的老相好,再来一次我想周导演也不会反对。” 他的话看似是为王磊开脱,实际上却句句玄机。他暗自将胡莹雪说的“老相识”改成“老相好”,一字之差就是要完全堵住胡莹雪的嘴。 王磊心中虽又气又恼,头脑却意外清醒,他先对罗基解释道:“我和胡莹雪并不是什么相好,只是认识。” 不等罗基应话,接着对周昌解释道:“这个故事,我并没有看过全部。”像这样的谎话,他已经可以张口就来。 “不过我为这个人物设计的底色是愣。”王磊在为周昌解释的时候,也是在梳理自己的想法,让自己的解释更加周密。“这个角色应该是一个迟钝的人。” 由于这涉及到剧本创作,周昌虽然有自己的想法,他还是看向王莉,等待编剧的意见。王莉迟疑一下,随即点点头。 既然编剧对此没有异议,王磊心中稍稍放松,这第一步至少是走对了。 “也许这是整人节目?我们可能正在被偷拍?说不定等一下会见到主持人!”王磊快速念完接下来的三句台词。 “由于缺少前后,我不知道其他的人的反应。但妹妹最后一句是:‘闭嘴!’,我想这已经可以说明:在这段情节里,他哥哥直到妹妹说闭嘴前都没有把这件事当真。确切说他不愿意相信这件事是真的。” 王磊说道这,思路愈发清晰,连他自己也信了这套说辞。 所以他的声音越来越大,挥拳强调道:“我在最开始用呆板的语气去读这段公告。其实是为了表现哥哥再努力消化这令他震惊的消息。” “我本身是想演出三个层次:第一,迟钝。没有消化完消息的迟钝。第二,挣扎。不愿相信事实的倔强,第三,无所适从的震惊。在他妹妹要他闭嘴时,他已经接受了这个消息,从而因震惊而迷茫。” 王磊内心长舒一口,这段解释他觉得还算可以。 胡莹雪眼中散发出异样的光彩,那是欣赏的目光。她嘴角笑意更浓,看向罗基,挑衅道:“懂了嘛?大忙人?” 王磊解释的时候,罗基脸上尚且能保持云淡风轻,时不时点下头,仿佛自己也是这个想法。但一听到胡莹雪的讥讽,他也忽然脸色就变得铁青。 罗基站起身:“周导演,时间有点紧,我真的要走了。” 周昌本在记录王磊的想法,听到罗基的话,连忙停下笔。罗基这么不给他面子,他的脸色当然也不好看。 不过他年纪大,经历事情多,知道年轻演员的脾气,安抚道:“小罗,我知道你忙,也就剩下两位了。麻烦你忍一忍。” 罗基瞥了一眼胡莹雪,冷哼道:“我看之前有几个试镜表现的不错,我想最后两个不看也罢。” 说完,他抬手打断周昌的挽留:“周导,我一向尊重你,要是旁的工作,我便是迟点也就算了。但这次邀请我去试镜的是绿洲剧团。周导,绿洲剧团的戏我可不敢迟到啊。” 说道绿洲剧团,罗基脸上现出神气的模样。 伍伦和李淳这两块招牌,在娱乐圈都是响当当的。能够得到这样剧组的召唤,对于罗基这样的新人演员来说,确实是一种质得飞跃。 随着罗基这一席话说出,在场其他人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周昌上。 罗基自己可能没有一点自觉,但他这番话已经狠狠伤害到周昌作为导演的自尊。 什么叫别的工作可以迟点?罗基在这部电影的主创碰头会就是迟到! 这说明什么? 还不就是嫌这剧组是电视电影,规模小。他周昌的牌子没伍伦这样大导演响亮呗? 娱乐圈捧高踩低的事情周昌见的多了。但这么不留情面,当着外人甚至是陌生面试者的面这么做的,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这要是传出去,他脸往哪搁? 周昌气得面色通红,手在发抖,桌上的纸质资料边缘也被他揉皱。 王磊虽然不懂个中缘由,但也感受到现场逐渐降低的气压。他不自然地摸了摸脸颊,偷偷朝胡莹雪望去,想要从她的脸色中找到一点端倪。 “既然小罗你这么想,”周昌收拾好自己的心态,“那自便吧。老吴,你送送小罗。” “那外边两个······”吴轲小心翼翼地看着周昌的脸色,没有把话问完。 周昌深呼一口气,“还是让她们进来吧。”他顿了顿,压住自己的火气:“走个过场!” 罗基得意洋洋地在吴轲的陪同下走了,临走前他忽然说道:“对了,我想周导还记得,再过几天就是最后答复日了。” 周昌立刻变了脸色,眼中闪过一丝恍然:“那件事我会和你经纪人好好谈谈,得到一个大家都满意的结果。” 这就是娱乐圈。导演和演员之间好似拔河,主动权永远随着彼此地位而波动。 周昌是电视电影的导演,在剧组中本该掌握生杀大权,演员也该对他唯唯诺诺。但实际上由于成本的限制,也许在王磊这样才入行的新人面前,周昌是那个威风八面的导演。 可在罗基这样已经站稳脚跟,开始有自己名号的新人演员面前。周昌的主导权便已经岌岌可危。 原因很简单,他没有钱去请其他演员。 新人演员的片酬不高,但这种全靠拨款的电视电影成本更低。在有限的成本里,那些有演技有人气的新人演员本身就是最受人追捧的存在。 罗基在周昌这儿接不到戏,还有大把其他类似的电视电影请他去拍。而周昌如果没有罗基,他一时半会还能去哪儿找合适的演员? 等到罗基走了,也不管王磊在场,周昌重重一拍桌子,恨恨道: “好一出戏!” 他现在已经明白,罗基这场突如其来的发难压根就是做给自己看的下马威。就算胡莹雪不帮王磊说话,他也一样会继续发难。 而在这背后,周昌已经看到罗基经纪人那微笑的模样。 “王八蛋!”一向以斯文著称的周昌终于狠狠骂了出来。 第三十二章 一句话的时间 王莉也是怒气冲冲:“加什么钱!让他滚!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会演戏的演员我就不信找不到?” “让他滚?人都走了,你怎么才说?”周昌冷笑道。他心中有火,说话当然也不客气,“剧组都筹备一半了,现在去哪找档期合适的演员?” 说道这,周昌又一拍桌子:“王八蛋!” 罗基这一走是要警告他们,这剧组离不开他。罗基可是能进入伍伦导演视线的演员,到你周昌的剧组当主演,你周昌还不得表示表示? 这个时间点他选得十分聪明。如果进了剧组这么做,周昌完全可以用“耍大牌”威胁他。如果在一开始就发难,那周昌可能想都不想就拒绝签合同。 可如今剧组已经筹备一半,他走的理由也十分充分,罗基这一招便是兵法里的“半渡而击”,深深打在周昌的要害上。 周昌脾气来得快,也最快冷静下来,他看向王磊说道:“让你看笑话了。我想你也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可以走了。” 王磊只觉这房间形势变换太快,他本以为那番自己都逐渐相信的解释,会为自己赢来重新表演的机会。可没想到先是罗基当众走人,后是导演直接发飙,着实让他看了一出好戏。 如今听到周昌不让他表演,而是让他走。王磊心中咯噔一声,知道自己这场面试要没戏了。 他心中暗骂罗基混蛋,目光不由看向那还靠在椅子上的中分头男子。 这个一直没有出声的应该就是蔡大宝了。王磊对于这场面试并不看重,但没让蔡大宝看到自己的实力,这是王磊不能接受的。 《春猪》是他必须要握在手里的船票。 “你还愣住干嘛?走!”周昌没想到眼前的演员竟然也不听话,大声斥责道,“一个个都反了!” 王磊心中一哆嗦,他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一句话。 他双拳紧握,身子微微发抖,内心中有一个声音对着自己狂喊。 你只有一句话的时间! 他看着发怒的导演,一旁开始整理东西的编剧。 什么话可以打动这样两个人?哪一句可以让自己留下继续试镜? 他可以不要这个角色,但王磊不能让蔡大宝看不到自己的演技! 他的大脑又一次开始转动。 ······ 按惯例说,经纪人是不能来试镜场地的。 理由有很多种说法。有的人说,经纪人常年游走在两道,身上难免带着一些晦气。试镜场地正大光明,经纪人来此会给自己艺人带来霉运。也有的人说,经纪人出现在试镜地,难免给人暗箱操作之嫌疑。当然最有可能还是因为,经纪人手头一般有不少艺人,其中不乏彼此竞争的,去了面试场地,只会让大家都尴尬。 总之最开始还有剧组直接发明文禁止经纪人出现,但久而久之这也成为一种不成文的约定。 陈万贤今早没去接王磊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不过临近中午,他估计面试已经差不多了,又迟迟没有接到王磊的电话,陈万贤心里也逐渐焦急起来。 王磊的演技,陈万贤是放心的。 一个可以把自己忘掉的演员,即便因为年轻会有许多缺陷,但已经初露的锋芒足以把这些缺陷所掩盖。 毕竟王磊现在去的这种剧组,那些导演说白了也没得选。 矮个子里挑高个就是他们的常态。演员有足够满足他们需要的优点,就足以让他们捏着鼻子忘记那些他们难以忍受的缺点。 李淳这样样样精通,十项全能的演员谁都想要,问题在于,不是所有人都有钱到能请得起好演员。 至少这些剧组肯定没这个钱。 等到快十一点,坐在书桌前紧盯着电话的陈万贤眼见还没有动静,终于坐不住了。 他小跑到厨房门口,对正在厨房准备午餐的妻子喊道:“小艾,今天中午我请客。” 陈万贤的妻子小艾停下手中的刀,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笑着呵了一声,刚想说什么,就被陈万贤拉着冲出厨房。 “哎,我还没化妆呢。”她一只手朝后想解开自己身上的围裙,另一只手则不断挣扎,想要逃离陈万贤的控制。 “都老夫老妻了,还化什么妆?你不化更好看!”陈万贤身为经纪人,灌迷魂汤的本事已经是信手拈来。 “瞎说什么呢,我这样子出去,你不嫌,我都嫌!” 女人对样貌的自我要求远超男人迷魂汤的力量。陈万贤的妻子挣开手,将围裙一脱,匆匆道:“马上就好。” 女人的“马上”和男人的“马上”从来都不是一回事儿。 陈万贤倚在自己房门口,看着妻子愁眉苦脸地挑着衣服,自己也跟着愁眉苦脸道:“好看,都好看。” 他低下头盯着手表,耳朵支起担心漏掉书房的电话,另一只手紧握口袋里的手机。 眼见十一点已经过了一半,可还是没有听到他心念的铃声。 女人总算结束了自己的“马上”,挽着陈万贤的手,笑眯眯和他离开家。 “今儿去哪吃呀?为什么出去吃啊?”女人天真的问道。 陈万贤打开车门,一把将自己家女人推进车子,他现在可没工夫讲绅士风度。 “便宜坊!” ······ 试镜间中。 王磊刚刚脱口而出的话,让王莉停下动作。 周昌脸上也暂时收起怒容,呆呆问一遍:“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王磊挺起胸膛,大声说道:“我说,我可以代替罗基!” 再确认王磊说得话是这句后,周昌面无表情地点点门外。 “好的,我们会考虑的。麻烦你先出去,有消息我们会通知你。” 周昌那连敷衍都欠奉的语气并没有打退王磊继续说下去的想法。 这是他想到的唯一出路,他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放弃? “我比他好,导演!请给我一次机会!”王磊说话,狠狠冲周昌鞠了一躬。 在场其他几人先看看王磊,又瞅瞅周昌,继而又盯盯王磊。他们想不明白王磊为何要这么做。 演员有进取心固然是好事,但像王磊这样不讲分寸的,抓住一切机会自荐的,还是特别少见。 坐在一旁的蔡大宝终于没有保持靠在椅背上的姿势,他坐起来,拿起王磊的资料。 王磊? 他第一次对王磊有了兴趣。 第三十三章 给你机会 王磊的鞠躬并没有让周昌改变主意。 他在这行混了这么久,就连吃个饭,都能碰到脱衣服贴过来的女演员。 连这样女演员的要求,他都不会答应,更何况王磊就鞠个躬? 想要做交易,必然是两方都有需求。 他当然可以签下王磊。可这能给他,给他的剧组带来什么好处? 王磊的履历上一片空白,除了几个广告,连小配角都没演过。这样的人,他怎么可能相信可以挑大梁演主角? 更何况王磊有名气吗? 没有! 周昌不是一个有魄力的导演,他可不敢启用这样纯新人做自己的主演。 不过他毕竟有一个好脾气,王磊这一番举动也让他稍稍从怒火中挣扎出来。周昌淡淡道:“能不能不是你决定的。你先回去吧,如果有需要我会通知你来面试的。” 他这话已经是在给王磊递梯子。王磊当然也听懂了。 如果是过去王磊肯定已经直起腰感激涕零地谢过周昌,再和其他人一一告别,然后带着三分期待和七分失望离开这面试间。 但这一次王磊没有。 他保持自己的姿势,继续坚定道:“我知道自己没有名气,但我自信我可以挑战这个角色!” 周昌本来已经平抑的怒火,被这个眼前这愣头青重新点燃,他哼哼冷笑:“你自信?你是导演?” 他又一拍桌子指着外边,大吼道:“滚!” 整个房间陷入一种死样的寂静,所有人都看着两人,王莉站起来轻抚因为生气而发抖的周昌,轻声在他耳边劝慰着。 胡莹雪带着同情看了一眼王磊,她知道周昌气的不是王磊,而是已经洋洋得意走掉的罗基。 但有些事是没法说理的。罗基,周昌不敢当面斥责,王磊偏偏这个时候又呆愣愣撞到铁板,遭罪自然是必然的。 她有心讲几句话打个圆场,便拿手轻轻一推王磊。 王磊的身子也在发抖,豁出去的兴奋混杂在对失败未来的恐惧中,让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小范围打着摆。 他感受到一种温柔的推力想让他直起身,王磊早已兴奋的肌肉立刻绷成一块钢板。 他不会走! “周导······”出去送人的吴轲小跑着回来了。 四月的天并不热,但他的肥头大耳上已经布满了汗。 吴轲捏着一张湿巾一边擦,一边说道:“刘寿刚刚来接罗基,问我你下午有没有空,他想和你谈谈罗基合同的事。” 刘寿就是罗基的经纪人,周昌听到刘寿希望下午见面,气极反笑:“打铁要趁热,好,好,好!” 吴轲也知道这件事对方做得过分,周昌肯定心情不佳,便找个由头想要分散周昌的注意力:“王磊,你先回去吧。” 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试镜肯定是不能继续下去了。 王磊没有理吴轲,他的腰因为长期保持一个姿势已经开始酸痛,但他还是努力维持自己的姿态:“我不是导演,但我是一名演员。我对自己的演技有自信。” “我只欠一个机会!” 也许王磊之前还带有一些作的成分,可当说最后一句时,他已经完全投入了自己的真情实感。 这一刻王磊心中已经抛弃了所有的算计。 “导演,请给我这个机会!” 即便没有什么资料依靠,即便没有前世记忆,王磊也不觉得单论演技基本功,自己比那些同期差。 这是他四年苦熬基本功所带来的自信!是日日夜夜在排练室,在宿舍,在大学每一个角落苦练发声、声乐、形体,钻研表演所花费的汗水带来的自信。 即便他大学最后两年没有参演一部作品,甚至在毕业前差一点没有经纪公司签他。王磊在内心中也不觉得这是自己演技差造成的结果。 他是一个普通人,但他同时也是一名穿越者。王磊从最开始便知道自己没有成功只可能是暂时的,他需要的是可以把握机会的能力,以及一个可以让他尽展所能的机会。 大学四年的打磨,在陈万贤的加入后,他终于已经具备了前者,而现在王磊已经站在机会的门前。 这一次,他说什么都不会让这机会溜走! 在场的其他四人都没想到王磊会这般倔强,一时之间都呆住没有说话。 最后还是之前已经见过王磊的吴轲率先反应过来,一巴掌打在王磊的后脑勺上:“你个小愣子,这儿是你说话的地方吗?赶快给我出去!”他一边说着,一边双手用力推王磊,想把他先撵出去。 王磊咬着牙,站稳脚跟一动也不动。他知道这儿真正说话算数的是周昌,只要他不发话,王磊就不会挪一下窝。 王莉到底是女人,看王磊可怜,推了推周昌,示意他给句话好让王磊走。 周昌面色冷淡,重新坐下:“好,你不是要机会吗?我给你这个机会!” 吴轲停住手,惊讶回过头:“周导,这,这不合规矩啊。” “合不合规矩是你说,还是我说?”周昌脸上又出现怒色,“个顶个都做起主了?” “可,可我们也没带主演试镜的资料啊。”吴轲缩缩脖子,不敢说话,连忙走回桌子前。 周昌露出冷笑:“既然他这么自信,还要什么资料。王磊!” 王磊连忙直起身,目光灼灼。 “你剧本在不在?”周昌问王莉道。 王莉作为编剧,剧本当然是随身携带的,她点头从自己公文包中拿出厚厚一沓剧本。 周昌翻了翻,从当中撕下一页递给王磊。 “小胡,你也看下,你们俩演这一场景。” 王磊怀着激动的心接过那一页剧本,他已经看到那向他逐渐敞开的机会之门。 在激动之下,他完全没有注意到胡莹雪眼中的担忧,大声道:“谢谢导演。” “五分钟。” 周昌接着对吴轲说道:“你去对外边等的人说,不要等了,我们人选已经确定了。”他实在没心情面试下边人了。 这是得罪人的活,吴轲脸色一苦,可眼见周昌面色一沉,立马点头:“欸,我这就去。” “男一,篮球队王牌,有一个有很高期望的父亲。他和女主在这一幕确认了感情。我希望你能演好。”周昌往后一靠,“人物资料就这么多,机会我已经给了。” 他面对冷笑,伸出手示意王磊开始准备: “请开始你的表演。” 第三十四章 萌芽(加更~~) 周昌就是故意刁难王磊。这是他给王磊的考验,也是对王磊的惩罚。 人的感情是渐进式的,演戏也是如此。 在试镜中,导演是不可能安排演员去表演一出戏的高潮部分。缺少对铺垫的了解,哪个天才演员能理解主人公在高潮时的心理活动? 如果他连角色的内心都不了解,他又怎么可能演好这个角色? 王磊也不行。他是有前世的记忆,但对这部电影他也只是有个印象而已。二十多年过去,能在看到电影名字还有熟悉感,已经是他努力翻记忆的结果。 “篮球队王牌,背负父亲的期望,在这一幕确认感情。” 王磊盯着眼前那一页薄薄的剧本,尝试在其中找到人物的心理状态。 这是一出完全对话戏,包含两个场景。 第一个场景是各自通过手机对话,第二个场景则是两人在阳台见面,女主从男主手里接过他送来的剧本,答应参加二次试镜。 整场戏没有接吻,没有拥抱,甚至连牵手都没有。但王磊必须要在最后表现出和胡莹雪的感情已经从萌芽走向成熟。 这才是这场戏最大的难点,它不仅在考验王磊一个人的演技,更是在考验王磊和胡莹雪的默契。两人必须无间配合,在场其他三人才会相信这两个人之间真的有感情从萌芽到成熟。 王磊走到也在熟悉剧本的胡莹雪面前,“我能握住你的手吗?” 胡莹雪知道王磊是打算在短时间内制造一种暧昧,用暧昧代替感情。她点点头,站起来,伸出自己的手。 和李晓航脆嫩的手不同,也不同与李晓白的肉嘟嘟,胡莹雪的手有一种冰冷感。 王磊握着她的手就好像握着一块美玉。初时是一股凉意,仿佛玉石般的质感。但随着热量传递,手中握紧的玉石也在逐渐靠近王磊的体温。 他盯着胡莹雪的眼睛,胡莹雪也一动不动地注视着王磊。 他们的目光在虚空中碰撞,追逃,最终勾搭在一起。 一种异样的感觉同时在两人心田上缓缓发芽。 周昌看看时间,五分钟已经过去,叫开两人:“开始吧。” 胡莹雪连忙收回自己双手,重新坐下。王磊则转过身子,朝远处走去。两人都不敢说话,生怕破坏这种难得出现的好状态。 “3,2,1。开始!” 胡莹雪坐在椅子前,低着头看向剧本,念出第一句台词。“喂?” 王磊背对着她,举起台本,仿佛在寻找信号:“那天我说得绝不是真的,我受够我朋友的挤兑,于是我说了那些话,我,只是想让他们闭嘴。” 王磊最开始说得极快,仿佛是担心胡莹雪随时会挂断电话,可临到最后一句,他却慢了下来。 在场的几人都是经验丰富的行家,他们知道这一句慢是对的。在这一刻,主角已经隐隐发现自己的感觉,但他却还不能确定,所以会有一个很小的挣扎。 胡莹雪缓缓站起,但还是低着头。“你听起来是认真的。” 仿佛是背后长了眼睛,王磊也在这一刻同时转身,他的头也顺势低下——在这个场景两人是没有见面。的 “比起说那些坏话的我,你最初遇见的才是真正的我。”王磊一步步朝胡莹雪走来。 两人的对话飞快进行着。 不知从何时起,周昌收起嘴角的冷笑,开始认真在王磊的面试表格上记录自己的评语。坐在一旁的蔡大宝也没有恢复他之前的坐姿,而是专注观察眼前两人的表演。 终于剧情进展到高潮部分。 王磊抬起头,目光中满是柔情:“你一定要答应我,我给你带了一样东西。” “东西?” “转过身。”王磊的语气变成命令。 胡莹雪缓缓抬起头。 两人的目光再次勾搭到一起。 胡莹雪目不转睛盯着王磊,放下手中的台本,快步朝王磊走来。王磊也缓缓放下台本,神情严肃,但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胡莹雪,嘴中清唱道: “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 这儿在剧本本来的安排中,主角应该要唱一首情歌。不过现在这首情歌是什么,剧组还没有选好,所以王磊拿到的剧本,在这儿只有一段说明:“清唱,一段情歌。” 他自己临时也想不出什么情歌,只好用这首儿歌代替。 虽然很滑稽,可无论是正在表演的胡莹雪、王磊,还是考核的周昌,王莉,蔡大宝都没有丝毫想笑的意思。 在已经完全入戏的他们耳边,这就是一首深情款款的情歌。 胡莹雪的眼眶已经湿润,嘴角微扬。 王磊也不打算唱完,唱了一段,便扬起手中的剧本,另一只手不安地在衣服上擦一擦。 “双人搭档的试镜会。” 胡莹雪点点头,到他身边拿走剧本。 王磊呆愣一下,身体还保持拿剧本的姿势,面上先是眨眨眼,仿佛还不敢确认,随即咧开嘴,舒了一口气。他侧过身,目光依旧盯着胡莹雪的侧颜。 胡莹雪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好似在看剧本。王磊的身体愈发靠近胡莹雪,他也缓缓低下头。 然后身体就定格在此处。 王磊最开始靠近胡莹雪的时候,胡莹雪飞快瞟了王磊一眼,因为这是剧本中没有的。她可不想被王磊占便宜。 但随着王磊身子的定格,她很快理解了王磊的意思。 这还是一种暧昧,是为了让观众自己去想。也许男主真的亲了女主,也许男主只是要看女主手中的剧本而已。 在这种想象中,男女主角之间感情在萌发的既有印象也就在观众心中深根发芽了。 既然已经理解,胡莹雪自然不会破坏王磊的设计。她也保持自己的原状。 两人仿佛成为凝固的雕塑,一动也不动,就连呼吸也在不断地交流中逐渐一致。 “卡!”喊出这一声的不是周昌,而是一直没有出声的蔡大宝。 蔡大宝对两人的表演很满意,更让他满意的是两人的敬业。戏明明已经演完了,但既然导演没有喊卡,那么哪怕保持不动,也不会擅自结束。 周昌停下手中笔,脸上依旧面无表情:“既然表演结束了,王磊,你可以回去了。” 王磊和胡莹雪在蔡大宝喊出卡的那一刻,立刻拉开距离,让自己从戏中走出来。 王磊内心长舒一口,他对自己的表现很满意。无论这场面试结果怎样,他相信这场表演已经足以让蔡大宝对自己留有印象。 所以他也没有坚持,再次鞠躬道谢:“谢谢导演!” “你演的不错。”周昌不咸不淡地评价道,完全没有透露他内心的真实想法,只是说些官话:“我们有需要会通知你经纪人的。” “是!谢谢导演!”王磊将资料放在椅子上,准备离去。 “等等,我跟你一起走!” 第三十五章 都是麻烦 胡莹雪和王磊并肩向大门走去。一路上王磊有心说点什么,可看到胡莹雪若有所思的样子,他最终还是选择放弃。 出了酒店门,胡莹雪仰头看看天色,终于说道:“今天谢谢你哈。” 王磊愣了一下,他压根没想到自己有什么值得感谢的。要说感谢的话,应该是他感谢胡莹雪才是。 无论是最开始出言帮助自己,还是后边配合自己演好戏。胡莹雪总是在关键的时候帮助了自己。 想到演戏时,胡莹雪那对熠熠生辉的双眸,王磊的心又忍不住开始加速跳动。他的目光下意识朝胡莹雪的脸颊瞟去。 胡莹雪似乎没有注意到王磊的异样,继续说道:“其实我今天开口帮你是故意的。” “故意的?”听到眼前丽人的话,王磊一下从那种诡异的状态中清醒过来,他特意侧过头不看胡莹雪。 “罗基那个家伙啊,老是烦我。”胡莹雪说得很含糊,但意思很清楚,“我跟他说了几次,他还······所以我才想用你稍稍帮我挡个箭。” 王磊恍然大悟,不过他并不在意:“没事。要不是他因此生气走了,我还没法毛遂自荐。这么说,也该我谢谢你呢。” 他对这种事还真的不太在意。为了积攒人缘,大学当了四年“好好先生”的王磊,给朋友挡箭已经是家常便饭。 李晓航那种事他都敢背,何况这点小锅? 想到自己在蔡大宝面前有这番发挥,王磊不由高兴地咧开嘴。 胡莹雪盯着王磊一会,随即撇开视线:“我可提醒你,这儿可不演什么言情剧。你不要以为我是给你机会啊。”男人的高兴,让她产生了一些误会。 “怎么会!”王磊连忙解释道:“我是高兴自己这番表演成功。我对你绝对没有什么感觉!” 他嘴上虽这么说,可目光却不由自主凝视起胡莹雪的侧颜。 胡莹雪眼角瞥到王磊的目光,哈哈大笑:“我就说我魅力这么大,你怎么可能没想法!”她一甩手,背过身:“行啦,珍妮可不会这么简单就停在阿甘身边。”胡莹雪回过头,送了一个秋波:“所以你要努力噢。” 面对胡莹雪的落落大方,王磊心神荡漾的同时,脑海中忽然浮现另一个迷人的身影。 “我不是阿甘!”王磊笑着挥挥手和胡莹雪告别,“所以我才不会努力呢!” 胡莹雪将迈开的步子收回来,回过头,脸上是我懂得神情:“有喜欢的人?” 王磊还是摇头。 “那看来我得回去好好反省。”胡莹雪一脸伤心,嘴角扬起:“为什么我没这么大的魅力?拜拜,王磊。” “拜拜。”他站在原地目送胡莹雪大踏步离去,心中怅然若失:他和胡莹雪相连的那缕暧昧,在此刻终于被两人一齐斩断。 胡莹雪是打算通过分开的方式,用时间缓慢将这根线扯断,可王磊不想等这么久。 他十分干脆地用话语将这种暧昧一刀两断。 “我现在不想谈感情。”王磊也转过身朝便宜坊走去,他在心理开解自己。“女人都是大麻烦。” 李晓航的事情让他心有余悸,王磊对于娱乐圈这些已经出头的女演员实在不敢多加接触。 罗基不过是一个小角色,可谁知道这些女演员背后有没有真正的狠人? 王磊可不想再惹一个这样的大麻烦。 随着离吃饭的地方越来越近,王磊将心中的遗憾逐渐忘去。 ······ 便宜坊是京城一家出名的烤鸭店。但当王磊跟随服务员走到李晓白所在桌子时,发现桌上只有拍黄瓜。 李晓白正一脸谗样地看着隔壁桌的烤鸭。看一眼,咽一次口水,吃一口桌上的拍黄瓜。 她这馋猫的模样,把王磊逗笑了,他坐下来拿起菜单:“你就点这一样东西,服务员也没把你赶出去?” 李晓白苦着脸,将拍黄瓜推开,气鼓鼓道:“她敢!” 王磊招来服务员点完单,对李晓白说道:“够不够?” 李晓白冲他吐吐舌头:“噗,要不是亚男姐警告我的体重,你就是让我吃一只,我也能吃下!” 相比较男演员,女演员对于身材的控制更加严格。经纪人甚至会每周跟进,必要时还会采取特殊措施,比如罚款,打针等以达到控制女演员体制的目的——这些甚至被写进了新人女演员的合同。 尤其是李晓白这种肉嘟嘟还有点婴儿肥的类型,为了保证只是有肉感,而不是胖,在饮食上更加要小心翼翼。 “你试镜怎么样了?”李晓白问道。 王磊拿出手机,他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给经纪人报信:“还行吧。”他拨出电话,“我和我经纪人说声。” 电话这边一响,那边立刻就接通。 “喂?情况怎么样?” 听到陈万贤的急切声音,一股暖流从王磊头中涌出,很明显陈万贤一直等在手机前。这种被经纪人期待的感觉,不同于李晓白这样亲近人的关心,但同样给予他力量。 “还行吧?” 由于电话中说不清楚,王磊只能含糊道。 “什么叫还行?导演什么反应,吴轲有没有照顾你?蔡大宝看没看你演出?”陈万贤对试镜流程十分熟悉,他一口问出最关键的问题,随即不等王磊回答,“你是不是才出试镜间?你先不要动,我马上过去。要是出什么问题,我来想办法。” 王磊刚想说话,一道人影从他身旁飞也似地窜过,声音也从电话和身边一起传来。 “这次要是没搞定,没关系。这只不过是一个篮子而已。所以我才说‘鸡蛋不要放在同一个篮子里’。记住,站在原地,我马上···” “嗯哼,”王磊连忙打断他的谈话,“我就在你身后。” “我马上就到。什么?!”陈万贤停下脚步,他转过身,一脸惊愕。 王磊已经站起来冲他招招手。 “嗨?” 陈万贤慢步走到王磊面前,脸上的急切在几步间消失地干干净净。他轻轻将两鬓杂乱的头发收好,从容坐下。 那个永远自信沉稳的陈万贤再次出现在王磊面前。 没有问自己最关心的试镜结果,陈万贤先对李晓白点头致谢道:“这位想必就是李晓白小姐吧。样貌和你母亲年轻时一样,洋溢着青春气息。谢谢你这次陪王磊面试。” “我是他的经纪人,陈万贤。” 第三十六章 事情没完 “周昌是在利用你。”。 由于要谈工作,陈万贤将自己老婆赶到王磊那一桌,这桌只有陈万贤和王磊两人。在听完王磊对整个事情的描述后,陈万贤脱口而出。 “周昌是个谨慎的人,他不可能让你演主演,但可以用你来警告刘寿。”陈万贤解释道:“如果罗基接下来还不听话他要就换人。” 王磊不敢相信:“那,那他还要我表演干嘛?” “这件事,我有几种猜测,不过我想最有可能周昌还是想秤一秤你的斤两。”陈万贤猜测道:“毕竟他要是随便找一个阿猫阿狗就想吓唬到刘寿这种老油条,那显然也不现实。” 这样嘛,王磊往后一靠,双手遮住脸部,不知该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说难受,似乎有点,虽说他的理智告诉自己不必在意这部电影的去留,最重要的还是《春猪》选角。可他心中又怎么可能没有一点点幻想? 尤其是在自认为表演地很好的情况下。 可又不全是难受,更多的似乎是一种隐隐的激动。他在冥冥之中感觉自己身上似乎有什么东西改变了,可他又想不出是什么。 陈万贤注意到王磊这种放松,轻敲桌板,将其从放空的状态中拉出来。 “这件事接下来我会想办法,你专心准备下一场试镜就好。”陈万贤叮嘱道。 王磊回过神:“这件事不是结束了吗?我觉得你还是把《春猪》那件事优先比较好。” 他之前在和吴轲吃饭的时候就想和陈万贤说这件事,但因为要准备在蔡大宝面前的表演,所以一直没提。 《春猪》的价值,也许陈万贤不知道,可王磊还是十分清楚的。 陈万贤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谁说这件事结束了。” “可你也说了,他不会让我当主演的。反派我又没表演。” “当然。不过这件事我自有办法。”陈万贤脸现得色,“谁说考试成绩一定就和试卷一致的?永远不要忘了,已公布为准。” 陈万贤站起来,看向那边聊得很开心的女人们:“行了,这件事接下来都是经纪人的工作,你还是不要知道为好。专心准备大后天的话剧试镜就行。” 王磊的脸一下垮了下来:“不过是走个过场,有什么好准备的。”如果不是为了狐假虎威,王磊压根就不会接这部戏剧。 陈万贤收拾好东西,“剧团和电视剧这些面试不太一样,你专心准备,对你有好处。”他提点这一句后,也没多说。王磊是职业演员,这些专业方面的事他想王磊可以处理好。 “现在你还是专心回去陪你女朋友吧。”陈万贤冲王磊挤挤眼:“这女孩不错,比她母亲好一万倍。可惜她母亲很难缠,你们还是抓紧时间享受这难得时光吧。” 陈万贤的话让王磊神色一黯。虽然那件事后,他的岳母也没什么动作,仿佛真的放弃一般。可这些人对于他岳母的描述还是像一座山一样压在王磊心头。 这也成为他对《春猪》这般渴望的原因。只有一鸣惊人,王磊才不用担心他的岳母会使出什么招式将自己一棒子打死。 陈万贤也注意到王磊的情绪变化,以为自己是触到王磊的伤心处,也不再多说什么。 这是王磊的私事,在不影响工作之前,他实在不想多管。 如果让他给建议,他只会有一个建议: “吃干抹净,早点开溜。” 趁着没成名前靠着女朋友拿点资源,然后赶快以“现在要专注事业”的理由分手。这样张丽也不会采取什么动作,而王磊也能获得一些实打实的好处。 至于爱情?成名后爱情自然会回来。 这是老人的人生经验,年轻人在没有受到现实的“照顾”后是很难理解的。 当然这句也是人生经验。 陈万贤现在所能选的就是静观其变,不时给王磊灌输你们没未来的想法,好让他在真没未来的那一天,不至于影响到工作。 两人来到女人那一桌,桌上的饭菜基本没动,只有烤鸭被吃了几口。 “呦,这点了不吃,可是浪费啊。”陈万贤笑着调侃道。他的妻子知道事情已经谈完,也站起身准备和陈万贤离去。 李晓白擦擦嘴上的油,“要不是小艾姐劝得厉害,我连这几块都不会吃。我可是有职业素养的女演员。” 王磊和陈万贤同时望向小艾吗,当然不是因为李晓白吃烤鸭这件事。 陈万贤年岁和李淳差不多大,他的妻子当然也不小。可李晓白这句姐还是喊得十分自然。 “各论各的,怎么了?”小艾脸一仰,侧过头丝毫不让。“下次你也喊我姐!”她瞪了王磊一眼,“上次喊我阿姨,把我都喊老了!” ······ 王磊和李晓白回到家的时候,天色已近黄昏。 李晓航侧躺在沙发上脸上敷着面膜。李淳则坐在一旁说着什么,但见到王磊两人进来便停了嘴。 “姐,面试怎么样?”李晓白飞也似地跑到自己姐姐身边,将手里从便宜坊带回来的烤鸭递给李淳,“诺,放冰箱里。” “怎么不让你姐夫提?”李淳表现地好似一名普通父亲,埋怨道:“你提着多累啊。” 说归说,他还是站起身拿着烤鸭离去,全然没有让王磊帮忙的意思。 等他走得远了,李晓航这才开口淡淡道:“我爸想帮我。” 坐下来的王磊和李晓白对视一眼,都明白李晓航的意思。 看来这面试是没戏了。 “你拒绝了?”李晓白小心翼翼地问道。她知道自己姐姐对这种事一贯厌恶。 李晓航嗯了一声,不想多谈,询问道:“王磊,你呢?” “还行吧。”王磊也不想多谈自己的面试含糊道。“反正我经纪人说接下来就交给他了。” 感受到彼此都不想深谈,这谈话自然没法持续。 王磊站起身:“我先去换衣服。” 等到王磊上了楼。 原本微笑的李晓白收起笑容,抓住自己姐姐的手:“有件事我要向你汇报!” 李晓航奇怪看了妹妹一眼。 “我今天和王磊去试镜的时候,你知道我发现什么了吗?”李晓航神情严肃,神秘兮兮。 “我发现王磊竟然认识胡莹雪,而且关系不差!” 想到今天面试场合的情形,李晓白又开始咬牙切齿。 “那个交际花,真的和谁都能扯上关系!” 第三十七章 第一次误会 吃过饭,王磊按惯例回到自己的客房。虽然第一场试镜已经结束,但他和李晓航都没提重新一起睡这件事。 看了一会后天面试的剧本,房门突然响起。他打开门,李晓航笑盈盈站在门外:“方便?” 她似乎刚洗过澡,头发披散在两肩,脸也分外红润。 王磊赶忙让开身子,把李晓航迎了进来。 李晓航晃悠悠走进客房,先打量一遍房间,接着坐到写字台前的椅子上,翘起二郎腿,笑盈盈看着王磊。 王磊盘算着她的心思,“这么晚过来干嘛?” 时间其实才刚刚过七点,对于年轻人来说当然不算晚。可李晓航身上散发的幽香,以及那贴身的睡衣,还是逼着王磊硬下心肠想要赶客。 李晓航吹个口哨,“能耐啊。” “什么能耐?”王磊还是摸不着头脑。 “你和胡莹雪关系不错?”李晓航收起笑容,质问道。 王磊想起李晓白张牙舞爪的模样,苦笑道:“晓白又怎么打我报告了?” 李晓航冷哼一声,“这么说晓白说得都是真的?!”她的声音更加冷冽,“王磊,你们不会有什么奸情吧?” 王磊想起那刚刚升起便斩断的暧昧,叹口气:“我倒是想。可惜她和你一样,都是让我背锅的。” “她敢?!”李晓航声音不由大了起来。 王磊简单解释道:“就和晓白原来一样呗,碰到骚扰了,直接就把我喊过去演戏。” “这么说,你们关系真的很好?”李晓航关注的点似乎从来都不和王磊在一个频道上。 王磊对此倒也很干脆:“大概就和外边那些朋友差不多吧。” 李晓航满意地站起来,警告道:“王磊,你和其他女的如果真在一起,我会很为你高兴。等你结婚那天,还会亲自包上一份大红包。但你绝不能和胡莹雪在一起!” 原本李晓航没头没脑来询问自己和胡莹雪的关系,已经让王磊十分不舒服。如今听到李晓航警告的口吻,王磊心中更加不耐烦:她父母是这个德性,她也是这个德性。 一个个都把他当什么人了? “行,我知道了。”王磊淡淡道,他不想为这种事和李晓航争论。“我对胡莹雪本来就没什么感觉。” 李晓航满意得点点头,但还是不放心不下,补充道:“胡莹雪这个女人背景很复杂。你和她在一起不会有好下场的。” 她再麻烦能有你麻烦?王磊不想听下去:“我不是说了嘛?我对她没感觉!”说罢,王磊不再理会李晓航,走到写字台前坐下。 “行了,还有什么事?没事不要烦我!我还要准备后天的面试!” 王磊的反应大大出乎李晓航的预料,她没想到一向对她和和气气的王磊会因为胡莹雪对自己这样的态度。 李晓航面色一白,站在原地等了一会,见王磊还没有回头的意思,冷冷道:“再见!” 接下来的几天,王磊除了到绿洲剧团走个过场,大部分时间都和朋友待在外边,每天回家很晚。 这样的日子持续几日,任谁都发觉两人状态的不对。 李晓白心知这件事有她一份责任,便找到姐姐想要询问一下状况,却被李晓航一句:“我都不急,你管他做什么?”堵了回来。 李淳对此倒是十分上心,在某天晚上王磊很晚才回家后,堵住了王磊。 “跟我去书房。” 王磊身上还有一些酒气。这个月原本忙于事业,加上为了给李家两个大人好印象,许多朋友他都疏于往来。 如今和李家关系基本破裂,王磊当然不愿意在装着端着,和许多朋友又重新恢复关系。 和朋友聚在一起,吹吹牛,共同吐槽事业困难的王磊也终于在朋友中找回了自信。 至少王磊在这些人当中混得不算差。 同样是毕业,有的如胡莹雪已经出道三年,上了《明日之星》,也有如李晓航这样气势汹汹,还没有什么作品但不缺曝光度的。 可在和自己这些朋友的喝酒中,王磊才讶然发现,他的同学中已经有人放弃了自己四年的所学专业,转行去做其他。还有的至今仍然徘徊在各家经纪公司门口,投递自己的简历。 像王磊这样签约小公司经纪人的不在少数,可像王磊这样开始竞争重要角色的,却一个没有。大部分还在这行混的人,都是跑着龙套,苦苦准备只有几句台词的角色试镜。 如果没有李晓航,没有陈万贤,王磊也只能是他们当中一员,苦苦熬着,等待一飞冲天的机会。 而真正让自己可以够资格走到那场试镜的关键,王磊也十分清楚。 他表情复杂地看着坐在书桌前的李淳。 无论王磊怎么不想承认,可如果不是李淳坚持给自己那份“报酬”,王磊根本不可能走到那一步。 出演李淳话剧这一张虎皮,确实吓唬到不少人,让自己的经纪人有资格和别人坐在一起谈。 “你和晓航怎么了?”李淳开门见山问道。 王磊眼都不眨:“没什么。就是她自己瞎想。” “我要是做个中人,你会不会给我这个面子?”李淳说话从没有这么直白过。 王磊愣了一下:“你想撮合我和晓航和好?”他还以为李淳会趁热打铁,抓紧拆散他和李晓航呢。 比如拿出一笔钱,拍到王磊脸上,叫嚣两人既然感情破裂,不如早点分手什么的。 “我可不是阿丽。”李淳举起双手,示意自己多无辜:“想拆散你们的是阿丽。” “我还是那个态度:晓航想维持这段婚姻,那我就支持这桩婚姻。阿丽考虑的那些问题,并不在我考虑的范围内。” 他眯着眼,微笑道:“所以有没有兴趣,再做一个交易?” 李淳的态度从没有变,更没有因为王磊之前的豪言壮语而有所收敛,甚至可以说更加直白恶劣,完全撕掉了一切该有的伪装。 面对这样的李淳,王磊也毫不示弱:“没兴趣!” 他转过身准备离去。 “如果这不是资源,而是一个消息呢?” 李淳的声音从背后幽幽传来。 “你的经纪人应该说过,他对经纪人的理解吧?” 第三十八章 新状况 “你该答应他的。” 这是陈万贤在听完王磊说完后的惋惜。 在和李淳谈话又过去几天的周末,王磊接到陈万贤的电话让他来公司。 他来到陈万贤家后,便立刻和陈万贤说起这件事——只不过将里边的李晓航换成了李晓白。 王磊说这件事当然不是因为后悔没答应,他也不打算改变自己的决定。 “你说李淳会告诉我什么消息?”这才是他想让陈万贤分析的地方。 李淳对他来说当然不是一个好人,可李淳的大方他在上一次办事中见识到了。 那么到底是什么消息能让李淳觉得自己会答应交易? “消息的价值从来都是由人决定的。”陈万贤对这个消息也很感兴趣,凝神思考道,“一般来说,越是和那个人有关,这个消息也就越有价值。毕竟即便真的是什么大项目提前启动,你也不够格参与。” 陈万贤说得很实在,像王磊这样默默无闻的演员,娱乐圈那些优质项目是肯定没资格是碰。所以就算知道了,也没什么用。 由此可以推断这个消息一定是和王磊本人有关。 想了许久,陈万贤还是没有想出很好的方向:“这件事可能太多了,还是不要乱猜了。先忙正事吧,给。” “恭喜!” 他将桌上已经准备好的东西递给王磊。 王磊接过那厚厚一叠的东西,不由跳起来,他惊讶地望着陈万贤,嘴巴张地老大:“这是真的?你真的搞定了?” 陈万贤倒是很淡定:“不要小看我啊。我说了考试成绩要以公布为准。”说着他突然竖起一根手指在嘴唇上:“为了你的未来着想,你可千万不要犯傻问我是怎么办到的啊。” “我懂,商业机密。”王磊一脸兴奋地翻阅着眼前的合同:5月10号集合,5月12号开机,预计拍摄时间40天,集合地点宋家庄影视城易梁饭店,薪酬15万。 15万?王磊抬起头,“这么少?” 他还以为主角的薪酬可以上二十万呢。这样减去陈万贤抽成,加上给吴轲的钱,他才能拿两万多——这还是没交税的。 陈万贤叹口气:“感谢娱乐圈那该死的隐藏规矩,要不你的薪水比胡莹雪还要少。” 虽然说了多年的同工同酬,但娱乐圈确实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同档的女演员薪水要比男演员低一些。不过这个规矩还有一个附加规则:在剧组中,女演员会受到最好的照顾。 比如酒店房间,女主演往往可以优先拿到最好的房间,其次是导演,制片人,再往下才是男主演。 当然以上都是说同档的。你要是商业价值比别人高,是更高档次的艺人,那么这些规矩都不是规矩。 商业价值,或者说金钱才是娱乐圈最大的规矩。 陈万贤就是咬着这个潜规则才谈下这个价格的,不然周昌只肯给10万。 周昌的理由很简单:一个什么作品都没有的演员,我用你当主角是给你机会,我不找你要钱已经是我赏识你,你还敢要市场价? 这种电视电影成本全靠拨款,盈利的大头主要来自能省下多少制作费,所以周昌是能省一点是一点——毕竟是要进自己腰包的。 陈万贤当然不能同意,王磊是不值市场价,是该打折,可打多少那必须要好好商量。 周昌这种上来就打对折直接和配角对标的,要是陈万贤同意了,传出去不仅陈万贤没面子,也影响王磊未来的片酬价格。 要不是价格上双方争了许久,这份合同可能前天就签了。 了解到其中的原委,王磊好奇问道:“那胡莹雪是多少?” “十五万。喊了这么多年,咱们也算是践行一次同工同酬了。不过,这样又有个好处,你可以去争好房间了。” 王磊也不知道陈万贤是开玩笑,还是真有这打算,没接这个话,而是问起更重要的事:“蔡导演那边呢?” 在兴奋劲过去后,王磊对《春猪》也愈发期待起来。 陈万贤掏出自己的笔记本:“蔡大宝确实打过电话,询问你的日程。” 王磊的嘴再次忍不住张开。 “他问你可不可以七月份直接进组。” “我当然可以啊。没问题!”王磊抑制不住心中的兴奋,脱口而出道。 陈万贤从笔记本中抬起头,示意王磊冷静下来:“我暂时没答应。” “为什么!?”王磊一拍桌子,站起来质问道。 陈万贤很淡定坐在桌前,身体后仰,一言不发。 王磊很激动,他紧盯着陈万贤,怒气冲冲:“为什么!” 面对王磊的怒气冲冲,陈万贤依旧是云淡风轻地看着王磊,一言不发。 时间过去许久。 王磊终于意识到,只要自己还保持现在的状态,陈万贤就不会说一句话。他努力平复下心中的怒气,重新坐了回去。 他意识到自己今天的表现实在太差。从大喜到失望,这种巨大的情绪落差让他的情绪管理有些失控。 “抱歉。”王磊低垂着头,嚅嗫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今天会这么······抱歉。” “你在为你的一点点成功沾沾自喜,王磊。”陈万贤目光中带着告诫,“我见过太多的新人都是如此。” “这种状态在我们业内有一个专门的术语叫:‘成名在望’。” 王磊低下头,倾听着陈万贤的劝告。 “所有新人在一番苦熬后,当面对第一次成功时,总会陷入一种新的妄想。他们总以为自己已经跨过苦难,等到了机会,接下来便是一帆风顺走向顶点。” “这种对成功的盲目乐观,让新人对自己的定位有了迷失。他们接受不了下一次的失败,总觉得失败已经离他们而去。成功才是他们应得的。” “王磊,你必须要意识到,即便你拿到这个合同,你仍然还是一个新人。你的未来不可能是一番风顺,你不可能次次得尝所愿,你还会有一次又一次的失败。” “你的苦难还长着呢。你离成功还远着呢。” “一定要保持一颗谦虚、冷静的心!” 王磊面色灰白,他沉默许久,抬起头:“对不起。我,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克服这种心态,即便是在睡觉的时候,我有时候也会畅想未来的美好。” 他坦诚自己的内心,脸上全是痛苦和迷茫: “陈叔,我太渴望这次成功了。你可能不知道,《春猪》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部戏可以让我一炮而红!一想到那种滋味,我就难以抑制自己······” “陈叔,我不能放弃这次机会。我答应你,我会想办法克服这种心态。你,”王磊指着自己的胸膛,“你也可以尽管骂我,把我骂醒。我不会生气的。” “但这件事,真的,陈叔。” 王磊咬咬嘴唇: “求你了。” 第三十九章 忙是好事 “我当然会帮你,如果不是为了帮你,我又何必拒绝?” 陈万贤重新坐好,他低下身子在书桌的抽屉中翻找一阵,从文件夹中取出一张纸:“你看看。他传真过来的。” 王磊接过那张纸,发现正是《春猪》的剧组邀请函。 “二牛?”王磊无语了。 蔡大宝发过来角色竟然是《春猪》第二个故事的主角,后羿。 这个故事王磊还有点印象。木讷、无能的卖饼贩二牛因为天庭射日的需要,被女神倒贴,他拒绝后,女神和其他人好上了,他这发现自己爱上女神。最后女神被抛弃,他依旧不离不弃,感动了女神。 然后,他就在这种爱的感召下化成一支利箭射向太阳,牺牲自己成全了所有人。 这个故事是整个《春猪》中唯一一个不是以八戒作为主角的单元。在戏份上也算是重了,对于一个新人来说,这足以说明蔡大宝的看重。 “你在试镜时的表现应该蛮不错的。”陈万贤夸奖王磊一句,“他对于你印象深刻。觉得让你演这种木讷的运动系男人会很合适。而且,” 陈万贤说道这,打量了王磊一眼,嘴角带起笑:“而且你的样貌确实十分忠厚,很适合演这种憨憨的好人。” 王磊将合同放到书桌上:“样貌是爹妈生的,我有什么办法。”这样的成果他当然不会满足。 如果不是主角,那他这么奋力争取干什么。 “我知道。”陈万贤点头道,“所以我会和他好好谈谈,劝他改变想法。而你也要拿出自己的实力证明自己。” 陈万贤将另一张打好的纸递给王磊:“这是你接下来日程表。从下个星期一17号开始。” “四月剩下的两周都在剧团,周末休息。每天早上八点集合,九点开始,结束时间看剧团安排。五月黄金周休息。” “黄金周后,8号到12号继续去剧团,11号去宋家庄报道一下,13号和14号开始演出,每天两场。根据我和那边的协议,你只用参与四次公演,加上试演总共是六次,十场。所以15号这一周你会特别忙碌,前四天在宋家庄拍戏,周五休息,周六,周日去绿洲剧团。” 王磊吞了一口吐沫,他被陈万贤这一套流利地日程说明搞得头皮发麻,见陈万贤停顿,连忙询问道:“然后我就可以休息了?” “你已经休过了。所以为了赶剧组那边进度,你到杀青前都不能休息。” “有吗?”王磊翻着自己的日程表,想找到那该有的《休》字。“在哪?” “13,14号,19,20,21号,五天。和别的工作人员一样,拍十天休一天。这可是我和吴轲两人花了很多功夫,才腾出这么整的时间。其他工作人员都是半天,半天休的。” 剧组也是人,当然也需要休息,可剧组租场地,设备的钱却不会因为剧组休息而停止花费。 所以正常剧组都是轮换休息,像周昌这种不敢进度的剧组,一般五天左右,就会在保证剧组正常工作的情况下,安排一部分人休息半天。 如果是那种赶进度的剧组,那就真的堪比地狱了。几十天不休息十几小时连轴转都是小事,在片场小憩一会就继续赶工的都不在少数。 也就只有剧团这种在自家场地演戏,成本低廉,才会十分良心的给出上六休一的待遇。 当然给的钱也少。 “那四天我在剧团拍戏啊。”王磊这才明白陈万贤所谓的休息是什么意思,合着是在剧组名单里是休息啊。 陈万贤摊开手,无所谓道:“娱乐圈人都是这样连轴转,恭喜你也算是体验到真正娱乐圈人生活了。这种忙碌的生活对于许多新人来说可都是梦寐以求的。” 王磊沉默不语,陈万贤说得当然对。演员从来都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忙的人可以忙到崩溃,闲的人可以闲到发疯。 “就像我过去说的,幸福的烦恼总比真的不幸好。”陈万贤开解道,“等你真正忙起来,你就知道这时间就像开法拉利一样,唰地就过去了。” “再说你在法定假还是休息。哪像我,法定假还要去趟魔都。”陈万贤感慨道,“自从来到这圈子,我休过的法定假也就只剩下春节了。” 王磊原本还苦着脸,听到陈万贤的话,不由切地笑出声:“我倒是想黄金周去魔都呢。” 在这个世界,五月黄金周的魔都,对于娱乐圈所有人来说都是最重要的节日。 对标大洋对岸奥斯卡奖,欧洲三大电影节的《梅兰奖》电影周将在魔都举行。这不仅是这片国度最大的电影展销会,其最后一天颁发的一系列奖也是对电影工作者的最大肯定。 这样重要的颁奖典礼,当然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参与。 王磊这样的新人现在就是踮起脚尖,伸出手使劲够都还摸不到可以通向这个舞台的绳子。 陈万贤也跟着笑出声,能参与这场盛事本身就是对他地位的肯定,他这么矫情当然让人觉得好笑。 对娱乐圈的人来说,忙永远是好事。 旋即陈万贤想到一件事:“说起来,我还没问周昌这部电影参不参加《竹菊奖》的展销。要是参与的话,我疏通疏通关系,说不定你还能去竹菊奖的红地毯上蹭蹭人气。” 如果说在魔都举办的梅兰奖是电影界的最高荣誉。那么六月京城,由帝国电视台举办的《竹菊奖》电视周就是电视界的最高荣誉。 这本是帝国电视台的选片会,后来逐渐做成一个持续一周的大型电视节目交易集会,许多地方电视台也被邀请来此淘片。 有了买家,自然不会缺少卖家。基本上全国能数得上名号的电视节目制作公司,都会在这一段时间聚集到这儿兜售自己的节目。 这其中不乏大火的优质项目,像《大明宫词》在去年就已标王的身份被帝国电视台拿下,然后年底播出一飞冲天,成为今年《竹菊奖》的大热门。 《竹菊奖》最初只是这个持续一周的销售展附属品,目的是表彰各个电视台的优秀工作者。 平时大家散在天南海北,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聚在一起,自然要好好互相夸一夸。 但后来见《梅兰奖》转播收视率年年飙升,帝国电视台也就将《竹菊奖》单独拿出来,花重金打造。 经过十几年的努力,如今其影响力已经不下于《梅兰奖》。 而随着《竹菊奖》影响力大增,对于艺人,对于电视节目来说,这也成为一个十分重要的曝光渠道。 许多电视节目即便不愁卖家,也会来此做做宣传。艺人当然也是如此。 如果周昌打算把自己片子带到《竹菊奖》电视展销会的舞台去宣传,王磊作为主演在陈万贤的运作下,去蹭蹭最后一天流量最大的红地毯应该是没问题的。 说道这,陈万贤又感慨道:“你的好友任天势头很猛啊,如果我消息没错,今年任天应该是要无敌了。” 第四十章 弯路 对于任天,陈万贤没有多提,王磊也不愿多说。 他们心理都清楚让他们彼此联合的最初原因。 陈万贤收回自己的心思,说道:“我已经告诉蔡大宝,你参与绿洲剧团新戏的事情,他也表示十分有兴趣。” “所以好好演吧。他会去看29号的试演。” 从陈万贤家中出来,王磊想一会后,还是给任天发了一封短信,算是提前祝贺。 如果陈万贤的暗示是真的,任天到时候恐怕也没时间和精力看自己的祝贺了。 没等多久,王磊的手机响起。 “陈先生乱说什么呢!”任天在那边抱怨道,“你小子可不许当大嘴巴啊。事情八字还没一撇呢!” 王磊听到这熟悉的抱怨,嘴角带起笑意:“一向大嘴巴的是你吧。你经纪人有没有找根针把你嘴缝起来?” “没,不过也差不多吧。”任天打个哈气,“你有空不,出来耍耍?最近被人关在家里,太无聊了。” 想到那张满当当的日程表,王磊嘴角发苦:“明天开始要去排练,没时间。不过今天下午我倒是有空。” “那还说什么,happy搞起!”任天直接拍腿决定道,“你去钱江路景龙小区门口等我。不要去前门,走后门!到了打电话。” 王磊挂掉电话,对自己这位哥们实在是没有什么脾气,苦笑着看看眼前的公交牌,开始计划起路线。 他在寻找转车路线的时候,手机又再次响起。 “磊子,下午我们去天地宫唱歌,姐姐也来,你过来吗?”李晓白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来。她小声道,“这可是大好机会哦。” 王磊心知李晓白想要让自己和李晓航和好。 可他清楚自己和李晓航的事情并不是感情上的事。所以尽管心中感动,还是拒绝道:“不必了,我和朋友下午有约。” 他确实有事情想请教任天。 “你又和朋友出去玩?!”李晓航声音说不出得急切,“磊子,我跟你说,姐姐好不容易有半天时间。你就不要闹脾气啦,那件事是我的错。” 她说道最后隐隐有了哭腔。 李晓白是个好姑娘,王磊想起陈万贤对李晓白的评价,也不由赞同这点。不过这件事错得从来不是某个人,如果硬要说是某个人,那这个人只能是王磊。 “你没错,哭什么。我和你姐姐没什么。”王磊柔声道。“这件事要说错,也是我错了才是。” 他最大的错就是不该答应帮李晓航,不该出现在李晓航的身旁。 如果他没有出现在李晓航自小长大的这个世界,他也不会意识到自己和李晓航的差距,那他和李晓航也许如今还会是很好的朋友。 李晓白误解了王磊的意思:“你既然知道自己错了,为什么不来道歉!” 她的世界似乎永远都是这么直白,这样天真的少女,王磊实在不愿打破她的世界。 “这个世界错的人不是一定要道歉的,晓白。有些错靠道歉是弥补不了的。”王磊说得很含糊,但也很决绝:“你放心,我晚上会和你姐姐好好谈谈。我们会好好谈谈这件事。” 李晓白在那边沉默了一阵,带着怀疑地语气:“磊子,你不会要和姐姐离婚吧?” 王磊真不知道这丫头怎么会想到这个方面。 不过离婚吗?这似乎确实是一个很好的机会。王磊心中一动,利用这件事自己似乎真的可以很好摆脱掉这一身麻烦。 如今自己的事业已经步入正轨。如果背着李晓航这个定时炸弹,被张丽这些人惦记着,那可真不是什么舒服的事。 他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我们好不容易结婚,怎么会随意离?当然这还是要取决我们谈话的结果。不过我想只要我们之间还有感情,这点小挫折不算什么。” 可惜我们本来就没感情。 ······ 钱江路景龙小区并不是一个十分高档的小区,但胜在僻静。 尤其是后门处,王磊站了许久,不要说一个人影,就是路过的车都没见到一辆。 他看了看手机。 12:40。 到这儿已经十分钟了,任天的鬼影都没到。肚中的饥饿让王磊不由有些焦躁。 他低下头盘算要不要再打个电话,一声滴滴将他叫醒。 一辆小巧的微型轿车慢悠悠开到王磊面前。 “上车!”任天表情有些慌张,摇下车窗叫道。 王磊朝四处望了望,也没发现有什么洪水猛兽,他打开车门做进去笑道:“大明星,出名了怎么还没换车?” 这辆车他十分熟悉,当年他们几个学生出去玩,基本都是任天开这辆车带人。 五万不到的价格,据任天说是他拍三部戏才攒下的钱。 “系好安全带!”任天神色紧张,看着后视镜催促道。“我们得抓紧走。” 车上了路,任天这才放下心,笑道:“什么大明星,我这六年都是给公司白打工,哪有什么钱买车。” “这些公司对新人克扣得是真狠。”王磊想到自己还未到手的那两万块,心有戚戚焉。 任天斜眯他一眼:“没办法,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你不想被剥这层皮,大把人求着。不过我总算是熬出头了啊。明年,明年这部车就能宣告退休了。” 任天说道最后,千万感慨化成一叹。 王磊侧头望着任天,自己这哥们熬出头了,自己又要等到哪一天呢?在任天看不到的一角,他握紧了拳头。 他可不想等上六年! 这种事情显然不适合闲聊,任天转移话题问道:“之前你说陈先生已经给你安排好,是去哪儿啊?我看看有没有我认识的,待会可以喊过来给你介绍介绍。” “一部话剧。”王磊担心任天误解,解释道:“绿洲剧团的。后边还有一部电视电影。” 任天皱起眉头:“就算是绿洲剧团的,话剧也是话剧,哪有什么前途!电视电影也是的,那是新人演员混口饭吃的地方。你真想往上走,还得去大剧组混资源,刷履历。” 他当了六年新人对这里边的门道十分清楚,王磊被这般安排让他很不满意。 剧团也好,电视电影也好,都是比较缺乏关注度的存在。演员在这里边付出一百倍的努力,也不一定顶得上在一部火剧客串。 许多话剧演员人们会认识他,都是因为他出演过什么电视剧。至于他本职话剧演过什么,就很少有人关注了。 王磊对此倒也不反对,不过他当然也没忘记自己和陈万贤的承诺,为陈万贤说好话道:“作为新人有戏演,我就很满足了。” “这倒也是。”任天点头赞同道,“陈先生确实厉害,你这起点可比我高多了。” 他第一年基本就是在宋家庄跑龙套,王磊再不济也算是剧组成员了。 任天之所以抱怨,是因为作为走过这条路的朋友,他希望王磊可以少走这些弯路,少受点苦。 就算知道不能一番风顺,他还是希望他的朋友可以顺利直达青云,不必像他一样要在泥潭里爬许久。 第四十一章 关系(加更~~~) 由于两人都没有吃饭,任天带着王磊来到一家他很推荐的店。 “这儿是圈内一家风评蛮不错的店,主要是安全。许多业内朋友都会来这吃饭。” 饭店很清幽,王磊望着地下车库那些豪车,在看看任天那辆身材娇小的轿车,无语道:“你平时来这儿,也开这种车?” “怎么了?”任天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我这车再便宜也是我辛苦赚钱买的,开出来咋啦?丢人?” 他带着王磊走向电梯。 “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太在意别人的看法。总是自己给自己找个锁拷戴着。你这么压抑自己是不是因为体内有什么野兽啊?” 任天说道这捂住自己的左手,演了起来:“啊,我的左手,快,快压抑不住了!磊子,你快走!” “去你的!”王磊虚踢了任天一脚,笑骂道:“你这演的什么玩意儿?还想竞争今年竹菊奖?看我的。” 王磊咳嗽一声,看了看四周,见没什么人,这才开始自己的表演。 他没像任天那样捂着自己的手,而是左手突然僵直,右手拍打自己的心脏处,声音低沉:“天哥。” “磊子!”任天笑着配合道,声音中带着惊骇,“你千万不要解开封印啊。” 王磊的声音沙哑:“天哥,谢谢你这些年的照顾。” “磊子!” “我,我,我,我的左手。”王磊声音颤抖,盯着自己的左手,他的左手此时已经开始不断抖动,仿佛真的有什么东西要从中窜出。 “磊子!”任天虽然在笑,但声音已经带起一丝哭腔,他的演技当然不差。 王磊脸上忽然变得扭曲,带着邪笑,仿佛被什么附身,左手忽然化拳猛地朝电梯门打去。 “让这大门在此刻烧成灰烬吧!” 叮~~ 电梯门就在这一刻不巧地打开。 由于沉浸在自己创造的戏剧氛围内,两人仍然保持自己的姿态,丝毫没有注意到电梯中走出来的人 “上次是阿甘,这次又是哪个电影?” 王磊抬起头,连忙挡住自己的脸。他咳嗽一声:“和朋友好久没见,闹着玩呢。” 任天却丝毫没有害羞的意思,哈哈大笑道:“你······好像是首都电影学校那个胡莹雪吧。阿甘是什么意思?” 胡莹雪笑眯眯对身旁年轻男人说道:“碰到两个朋友,你要不先走?” 王磊望向胡莹雪身边那年轻男人。虽然样貌和他们这些演员相比算不上英俊,但那一身可以买下任天开的车的西装还是让他显得贵气逼人。 想到李晓航曾警告自己,说胡莹雪背景很复杂。王磊心中隐隐有了一些想法。 那年轻人打量两人一眼,露出和善的笑容:“我知道他,他是任天吧。我爸特喜欢他演的薛绍。” 任天也瞧出这位男子身家不菲,露出灿烂笑容:“多谢伯父支持了。” 那年轻人伸出自己的手:“雷蒋礼。我爸爸姓雷,我妈妈姓蒋,所以我才叫这个名字,可不要觉得我名字怪啊。”他侧过头望了一眼胡莹雪:“算是小雪的朋友吧。” 胡莹雪微微一笑,没有反对。 任天和他握握手,刚想要将王磊介绍给雷蒋礼。雷蒋礼却说道:“小雪,那我先去车上等你。你和你朋友聊吧。” 他拍拍任天的肩:“我和我爸爸都很期待你今年问鼎视帝,加油哦!” 等到雷蒋礼走了,任天脸上笑容依旧和煦:“胡小姐,招呼也算打过了。我想我们也不必打扰你和雷公子了。磊子,走!” 雷蒋礼背景任天不知,但看着就是有钱人。这样的公子哥,任天当然不会得罪。可雷蒋礼如此对待王磊,他心理当然也不会舒服。 既然不想得罪又看不惯这样人,但就躲着点呗。 任天语气和善,但其中蕴含的疏离,胡莹雪怎能听不明白? 她看向王磊,致歉道:“王磊,真的抱歉哈。小礼那个圈子这样人太多,他跟着沾染了不少坏习惯,可他心地不差的。” 王磊刚想要说话,任天一把制止他,说道:“胡小姐,雷公子和他父亲支持我,我感谢还来不及,怎么还会因为这点小事感到不舒服呢?本来就是没有的事,何必要道歉?” “只是你看这时间,我和磊子都还没吃饭。刚刚又即兴表演一番,实在饿地紧。”他让开道路,指向雷蒋礼离去的方向,送客的意思不言而喻。 “我想雷公子也等得久了,胡小姐还是赶快去吧。” 胡莹雪脸白了又白。她看向王磊,见王磊一言不发,脸上面无表情,知道自己再说什么也无法解开两人的心结。 轻抚耳边的发梢,胡莹雪露出自己招牌的笑容:“那就不打扰两位用餐了。王磊,我看到日程表了,恭喜你得尝所愿。” 王磊笑了笑,客气道:“我是新人,还请你多加关照啊。” “当然。”胡莹雪点头笑道,“还有绿洲剧团的话剧,你上次竟然没说!经纪人和我说你的日程,我才知道这件事。你试演是什么时候?” 公演的时候,两人都在拍戏。王磊休息了,剧组想要不停摆,肯定会优先胡莹雪独立部分的戏。所以胡莹雪想要去看话剧,只能看试演那场。 王磊犹豫了一下,还是答道:“29号一场,5月10号还有一场。” 试演相当于小范围的点映,导演会根据观众和现场状况的反馈进行一定的修改。所以一般两场试演会有一个时间跨度。 “29号我正好有空。”胡莹雪嘻嘻笑道,“到时候,我一定去给你捧场。当然花篮绝不会少。” 送花篮是旧时代留下的传统,相当于打赏,从低到高,价格从10元的鲜花到1000元的豪华花篮不等。 现在的演员对于这笔小钱其实不太看重,不过收到花篮的数量还是能够展现演员的人气、面子这样的“软”实力。 所以往往新戏第一场演出结束后,出演重要角色的演员,其亲朋好友以及一些大粉丝都会送上花篮捧场撑面子。 像李淳这样大名气演员,一场演出后花篮甚至可以达到剧场后台走廊堆不下的地步。 不过王磊作为一个新人,粉丝那部分肯定是没戏的,好友方面大多还都是苦哈哈,他也不好意思通知人家过来送钱。 人家还在跑龙套,还要为你送花篮庆祝第一次演出成功? 这种朝人心头扎刀子的事情,王磊做不出来。 为了不掉面子,陈万贤已经说过,他会找人出手送上一份豪华花篮——当然不能他自己送,那就不是给人看面子,而是给人看笑话了。 至于任天,虽然没时间去看演出,但也车上表示会送上一份豪华花篮。 胡莹雪和他关系并不密切。如今这么说,他还真不知道这是胡莹雪为了修复和自己,又或者是和任天的关系,还是她真心实意想这么做? 看着笑意盈盈望着自己的胡莹雪,王磊再次陷入犹豫之中。 自己该怎么回答呢? 第四十二章 校园偶遇 “下次你记得,像刚刚那种话,一定不要承认。” 电梯中,任天向王磊传授自己的一些经验。 “无论你接不接受她的道歉,都代表你承认对他有看法。这就是落人口实。最好的办法就是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将这件事糊弄过去。” “有些事情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这种公子哥都是眼睛长在头顶的货色。看起来对我客客气气,但到底是冲我这个人,还是冲我的名,兄弟你也是能看出来的。” “这样人咱们得罪不起,可也不必卑躬屈膝奉承,躲着就行。实在躲不掉,虚与委蛇一阵也不跌份。” 王磊知道任天是担心自己心理不舒服,所以想通过这种方式开解自己。他心中感动:“天哥,我懂的。” 任天侧过头看着王磊认真的脸,拍拍他的肩膀,最后的劝解化成一声叹息。 没名气就得受这个命,这就是娱乐圈。 吃完饭,两人商议接下来去哪玩。 既然不方便呼朋唤友,去公众场合又容易碰到一些不必要麻烦,任天最后决定还是回校园逛逛。 本来王磊提议去看看电影——他和任天能够玩得很好,很大一部分就在于他们不仅热爱自己的学业,更热爱影视作品。 在任天新人的头两年,两人经常跑到任天家中开影视会。对于其中演出的精彩部分,两人甚至会开始即兴模仿。 直到第三年任天搬了家,工作也逐渐忙碌,王磊也开始在各个片场苦寻机会,这项活动才停止。 任天听到看电影,连连摇头:“不要,不要。我现在看到电影头就大。一看电影,就会想到我待过的那些片场·······” 他说道这,又叹口气:“反正等未来你就知道了。现在我看电影一点享受都没有。” 既然任天这么说,王磊也就同意去校园了。 ······ 今日是周末,中央戏剧学院的校园中并不热闹。任天和王磊两人笑着走进校园,沿着校园主干道走了一会也没碰到人。 两人都是这儿学生,知道这才是最常见的日常。 这边是教学区,周末这个点,学生肯定不会主动往这边跑。 可以接戏的大三,大四学生这个时候还在外边。而大一大二的学生就算没有出去玩的,也该在运动场或者宿舍区一带活动。 也许还有些好学的蹲在图书馆,喜欢社团活动的在小剧场彩排。不过这两栋建筑也都不在这边。 这种校园特有的宁静和熟悉的悠闲氛围,让任天和王磊心情也放松下来,都忘记自己身上那一揽子烦心事,仿佛又回到学生时代。 “王磊?”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从远处传来。 王磊听到这声音腿一哆嗦,人下意识就朝任天身后躲去。任天也不比王磊好到哪儿去,想都不想就要把王磊推到前边。 两人这样的推推搡搡,让远处那人看着好笑,“还有一个是任天吧,都过来!” 王磊和任天互看一眼,心中叫苦,眼神中更都是互相抱怨。 推推搡搡,一步步挪到那头发全白,但仍然不失风彩的老太太身边,两人齐声道: “钱老师好!” 这位钱老太太是王磊大学时《表演基础训练》的任课老师,当然也是任天的。教学很严。 老太太年纪已过花甲,获得的荣誉很多。 这其中甚至包括由皇帝亲手颁发,代表文艺人士一生最高成就的《文化大奖》——李淳那塞得满当当的橱柜最中间就是为这个奖空着的。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这位老太太在学校中职位不显,但地位很高,权力很大。 一般表演学校,即便是京城电影学校的学生都是经过一年训练,二年级就可以出去拍戏。而中央戏剧学院的学生必须接受两年训练,三年级才可以出去拍戏。 这个规矩据说就是眼前这位老太太制定的。 地位高,教学严,权力大。这样的人做老师对于学生来说可就太痛苦了。 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每次上课都得全力以赴,生怕惹得这老太太生气。 可以说,她教过的所有学生都尊敬她,但要说愿意亲近她的,王磊那一年级也就李家两姐妹了。 钱老太太将两人的紧张神态尽收眼底,她抬起手,两人肩膀同时向后一缩。 这倒不是吓得,而是单纯的肌肉记忆。演员为了保证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姿势仍然正确,老师难免要用教尺去校正,这种校正当然都是打出来的。 疼痛会让肌肉最快记住自己的位置。 “你看看你,都是当红小生了,也不注意形象!”钱老太太伸出手在任天衣领出理了理。“你是不是以为演员只要会演戏就行了!” 任天尴尬得笑了笑,不敢多说一句。 她继而问王磊道:“我听说你去演小淳的戏了?” 小淳自然是指李淳了。 既然是发问,王磊当然不能和任天那样用笑敷衍。“是的,钱老师。” “那可恭喜呀。小淳蛮会演戏的,伍伦那小子也很会教演员,你一定要好好学。” “好的,钱老师。” “你什么时候去彩排?”钱老太太又询问道,王磊是她今年的学生,又刚刚起步,她当然要多问些。 “明天。” “那你还不回去好好熟悉剧本!”钱老太太老师的本能又回到身上,教训道。“明天就要去剧团,今天怎么还来这闲逛!第一次和剧团人见面,不好好准备,就会给人看笑话!” “还有你,任天,笑什么笑!再过两个月就颁奖了,这个时候不在媒体面前多努力刷刷脸,跑这儿偷懒?” 可能是学生时代被骂习惯了,两人听到这熟悉的责骂,不仅心情没有变化,反而倍感亲切。 任天一脸严肃,保证道:“钱老师,我们这就走!” “我马上就回去看剧本!”王磊也是信誓旦旦。 钱老太太看着两人庄严肃穆仿佛要指天发誓的样子,反倒笑了:“行了,你们两个也别演戏了。都不是学生了,我还能管到你们?” “出了这学校大门,你们想去哪儿浪,我还能知道?” 被说破心思的两人,俱是抓着腮不好意思地笑。 “我记得小淳说,这话剧29号开演?”老太太问道。 这祖宗不会也要去看看吧?王磊心中叫苦,但还是点头道:“是的,老师。” “到时候我会给你送一个花篮,不过你是收到鲜花还是花篮,就看你自己表现了。” 鲜花十块,花篮都是一百起的。这其中态度不言而喻。 “多谢钱老师!”王磊知道自己老师担心自己对这出戏偷懒,想用这种方式鼓励自己,所以他立下保证道,“我一定会让你送大花篮的。” 大花篮一个一百,是花篮中最便宜的。王磊这么说,当然是考虑到钱老太太作为老师的收入。 钱老太太笑了:“你要是表演超过我预期,不要说超大花篮,就是豪华花篮我也送得起。” 王磊心思被戳破,不好意思笑笑。刚想说话,他的手机忽然响起。 “磊子,你快过来!你在不来,你老婆就和人跑了!” 来电正是李晓白。 第四十三章 变化 王磊下了车,任天刚想跟着下车就被王磊拦住了。 无论李晓航跟不跟人跑,他都不想让任天参与这件事。 一方面他不想让任天和李晓航碰面——李晓航到现在还以为任天知道结婚这事呢。而他则根本没向自己好哥们提过自己这档事。 这两人要是在这种私下场合碰到一起,王磊想想头就大。 另一方面他知道任天如今正处于敏感时期。李晓航这边朋友多,人多口杂,要是把任天出现在这种场合的消息泄露出去,说不定会坏了任天的事。 他将自己的担忧说后,任天脸上果然现出犹豫神色。不过他还是解开安全带:“你是我兄弟,我不帮你,你要是被欺负了,谁给你出头?” 王磊抵住车门,任天对他很好,这种不参杂任何杂质的好让他十分感激。 正是因为感激,所以他更不能坏了任天的事。 “谁欺负我啊?”王磊脸上带着笑,“我就是过来帮晓白挡箭的,这事儿我门熟。千百回都干下来了,还差这一次?” 他对任天说自己过来的理由就是李晓白被人搭讪,喊自己过来当男友。 “谁知道对面多少人啊。再说就算对面是一个人,可人家要是不理你,你怎么办?有个人给你撑场子,他一怕就不敢随意乱动了。”任天用劲想推开车门。 王磊膝盖柱在车门上,全身压住车门。任天身子蜷缩,劲自然没有王磊大。 “任天!”王磊也不喊天哥了,严肃道:“你自己想想,你要是和我去了,媒体写出《视帝热门志得意满,出入娱乐场所只为争风吃醋》这种狗屁新闻,你的奖可能就泡汤了!” “我是帮朋友,又不是来这儿玩!那帮媒体要是能影响得奖,也不会年年颁奖后发文叫屈说某某是遗珠了!他们懂个屁!” 任天肩膀抵在车门上,深呼一口气想要将车门推开。 “那你想走红地毯接受采访的时候,受到这样的责问!”王磊抛出了最后的杀手锏。 “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你经纪人会怎么看,你公司会怎么想?你才续的约!” 和陈万贤待得久了,王磊已经知道所有明星从来都不是代表他一个人。 明星是摆在市面上销售的商品,他背后还有数以百计的人仰之存活。 就像任天这次拿奖。他的经纪人,他的公司,甚至很有可能还有这部剧的制作公司都将资源向他倾斜。 这些人没日没夜为任天的视帝忙活,要是因为任天的一点个人行为导致视帝泡汤,这些人会怎么想? 即便不说未来前程这种太远的东西,任天又凭什么能为王磊一人,抛弃自己这些工作上的同伴? 王磊这一句话果然起到了作用。 任天神色一黯,放弃推开车门的想法。他靠在座椅上,沉默许久。 “马勒个比!”任天十分少见地爆了一句粗口,也不知是对自己,还是对这个环境。他看向王磊,神色中全是歉意:“磊子,抱歉。” 王磊见任天已经分清楚厉害,缓缓站起身子,嘴角带着笑意:“有什么好抱歉的,这种事都是小事。我王磊可是‘妇女之友’,这种场面见得多了,怎么能难到我?” 任天比了个电话:“有需要打我电话。我自己不来,喊几个朋友给你撑场面没问题吧。” “我就你这一个朋友?需要的话,我喊一嗓子,这停车场都塞不下,你信不?”王磊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情,摇着手指将整个地下停车场扫了一圈。 “所以你赶紧走吧。” 任天看着站在原地的王磊,心知自己不发动车子,他恐怕不会挪动位置,啧了一声:“行啦,一个个都这么不相信我。” 任天缓缓启动车子。 小巧的车子逐渐驶离停车场。王磊目送任天的车子离开自己视线,又等了一会,见车子没有返回,终于转过身走向电梯。 其实他本不想来。 他和李晓航本就是合同婚姻,各过各的。李晓航要是能找到一个新欢,他还巴不得就这么脱离苦海呢。 不过作为一个老公,如果自己老婆和别人勾勾搭搭,他还一点表现都没有,那实在太过奇怪了。 更何况,王磊站在电梯里琢磨着这件事。 这件事似乎也可以利用一下。 要是操作得好,结合之前的吵架冷战,未必不能让离婚真的提上议程。 随着事业开始走向正轨,王磊已经厌倦这种要提心吊胆的生活了。 ······· 这场聚会是李晓白操持的。其目的当然是为了让自己姐姐和姐夫和好,由头却是安慰李晓航试镜失败。 所以为了不让李晓航产生警戒心理,最开始的时候,她找的都是一些女性朋友。 然后她又暗示这些女性朋友各自带些男性朋友来“活跃活跃气氛”。 这样,作为李晓白的异性好友,王磊出现在这个舞台也就不突兀了。到时候她在起起哄,王磊和李晓航的破冰之旅也就可以正式起航了。 第一步倒也蛮顺利,人也都来了,可第二步王磊这儿,李晓白就出了差错。 她压根没想到王磊会拒绝自己的邀请。 但派对已经开始,她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玩下去。 很快她担心的事情就发生了。 即便在场美女众多,但李晓航还是凭借更高一筹的样貌,以及出色的背景成为整个派对的焦点。 有些男人就像是狗熊闻到蜂蜜一样,围在李晓航周围。即便被扎了几口,还想着怎么可以从蜂窝里掏出两口蜜。 而更令李晓白担心的便是自己姐姐的反应。 最开始她对于这些男人确实都冷冷淡淡,不咸不淡拒绝了许多人。可随着一位样貌十分英俊的男子加入,李晓航的态度逐渐发生了变化。 这男人李晓白并不认识,不过李晓航似乎十分熟悉。两人说说笑笑一阵子,做得位置不断接近。李晓白也是发现这一点,才心急火燎借着由头出去打了那通电话。 如今王磊没来,事情又发生变化。 那男人站了起来,用手指弹了弹手中的酒杯,示意大家安静。 “今儿来这儿,主角不唱歌怎么行?”他看向李晓航,神色温柔:“晓航,咱们共唱一首《广岛之恋》,给大伙助助兴如何?” 第四十四章 见面的几人 李晓航眼中闪过一丝错愕,刚要开口,就被李晓白打断。 “要活跃气氛,哪有让主人上场的道理。要唱你自己唱去!” 王磊既然没来,作为好友的李晓白可不愿意对不起王磊。 她抢到李晓航身边,夹到两人中间,拉住自己姐姐的手。 那男子虽不知李晓白为何对自己这般警惕,可他并没有因此放弃,询问道:“晓航,你怎么看?” “姐姐!”李晓白紧张地抓住自己姐姐的手。 李晓航拍拍自己妹妹,她的那点心思,做姐姐的怎么能猜不到? “大伙怎么看?”李晓航环顾四周。 四周人本就都是朋友,此时更是纷纷起哄。 “晓航你这一副好嗓子,不唱一首太对不起大家了!” “卿书也是有名的KTV歌神,两人配合,大伙有福了。” “来一首!来一首!” 前边还是七嘴八舌,等到最后便都汇成一句话。 “大家的热情你也看到了。”李晓航推开妹妹的手,拿起早有人准备好的麦克风。 那叫卿书的男人也从友人处接过另一个麦克风,而早有热心人已经将歌点好。 前奏响起,四周人也一起打着节拍等两人开唱。 “你早该拒绝我,不该放任我的追求。”那男子刚起唱,四周人立刻嗷嗷叫起好。 李晓白见到这样的情形,更见自己姐姐也嘴角含笑,气就不打一处来。但她不好发作,索性跑到走廊上,既是等着王磊,也是想眼不见心不烦。 歌曲过半,远处的拐弯角走过来一个人。 “来这么晚,你干脆不来算了!” 李晓白几步跑到王磊身边,拽着他就往包间走,一边走一边数落道:“你是不是男人诶,你老婆在里边被人勾搭,你还这么慢悠悠走路?” 王磊心中哎呀一声,他还真把这个细节给忘了。 他走这么慢,其实是在酝酿情绪。王磊原本想要待会进去大闹一场,好把事情弄得不可收拾,然后晚上回去就顺势提出离婚。 可现在既然被李晓白发现,他也不能按照原来的路线走了。 “我相信晓航。”王磊声音低沉着说道。“虽然我们在冷战,但晓航不是那种人。” 既然暴躁路线不能走,他打算走深情线。 条条大路通罗马。 “王磊······” 李晓白停下脚步,讶然地看着眼前的男人,眼中闪过感动。 不过随即她又拉起王磊的手。 “既然你相信他,那还吵什么架啊!赶快进去道个歉,唱一首歌。”她回过头,做了一个皱着鼻子的鬼脸。 “你不知道里边那个叫卿书的,唱歌那个肉麻呦。还一大群人在那瞎起哄。” “咱们好歹是音乐剧出身,你待会也和姐姐合唱一曲,好好杀杀这个人的威风!” 王磊见她如少女般可爱,也特意整理一下衣襟,一副真正歌神要出场的模样:“诶,我都多年不在江湖行动了,如今竟被你这小丫头说动。” “罢罢罢,老夫便出山一次,让现在年轻人见见什么叫歌神!” 他那故作深沉的模样,把李晓白逗得咯咯笑,白了王磊一眼: “就你皮!” 两人走进包间,歌曲已经尾声。 李晓航和那男子彼此对视,一起合唱最后一段: “爱过你~~” 曲罢歌终,两人的对唱自然赢得好友们的一番喝彩。 这般热闹的场景下,没人注意到李晓白牵着王磊的手走进包间。 “晓白?”音箱里传来李晓航的声音,这才将众人的目光转向门口。 李晓航本就对着门站,加上宋卿书的目光太过热烈,她有心要避一避,所以一下就注意到门口进来的两人。 李晓白连忙收回自己的手,介绍道:“我好朋友,王磊。” 大家互相望望,今天毕竟是来安慰李晓航的,所以这儿的朋友大多都是李晓航的朋友。男的有很多甚至是朋友的朋友,所以对王磊这个名字知道的还真不多。 唯有几个也是中央戏剧学院的,李晓航的同学,高声问道:“晓白,是你那个交际花同学么?” 众人听到这“花名”都是哈哈大笑。 李晓白冲他们呲牙道:“笑什么!不许笑!”这个外号是她起的,要是她朋友这般笑,她其实也无所谓。 可这些人在她看来都是那个叫卿书的同伙,这笑声在她听来也就成了赤裸裸的嘲笑,她当然不喜欢。 王磊制止李晓白要发作的动作,自我介绍道:“大家好,我是王磊,晓白的好友,也是李晓航的朋友。” “交际花这称呼是晓白气我,给我取的。大家可别误会啊。我可是洁身自好地很。” 就像王磊预料的一样,他这样介绍自己,让笑声更加大了。 但在笑声中,派对那种忽然闯进来陌生人的不愉快气氛也在逐渐消散。 “大家继续happy啊,可别管我。”王磊双手合十猛地一拍掌,“我还要和主人打招呼呢。” 其他人听到他的话,也不在特别关注王磊。 这样介绍也就算是认识了,至于待会王磊会不会专门和其中的人打招呼,那就看王磊自己了。又不是什么名人,别人自然也不是特别有兴趣。 王磊对于这种局面轻车熟路,笑着让开两个要出门的人,他带着李晓白走到李晓航身边。 “你怎么来了?”李晓航表情冷淡,全然没有刚刚的兴高采烈。 “听说你试镜失败了,来安慰安慰你。”王磊说着瞎话。“怎么,不欢迎?” “我要是不欢迎呢?” 王磊没有继续接下去,而是看向一旁打量自己的年青男子。 那男子的英俊样貌让王磊心中也是暗赞。可他想破头也没想起这男子是哪个演员。 “王磊。” “宋卿书。”男子简单和王磊握了握,便松开手,开口问道。 “这次绿洲剧团拍新戏,其中有个和晓白对戏的演员好像就叫王磊。是你吧?” 王磊点点头,心中更加猜测眼前人的身份。 “本来伍叔叔和李叔叔都说你的才能足够胜任。可现在一看你这角色似乎来得不那么光彩啊?” 王磊微微一愣。 他这个角色当然不是靠什么实力挣来的。可哪有人会当面说的?他旁边站着的李晓白拿到角色难道就是靠她自己的? 宋卿书注意到王磊脸上的表情,自我介绍道: “绿洲剧团这部戏,我也有参与。感谢伍叔叔信赖,爸爸让我担任了制片人的工作。” 第四十五章 个中深情 制片人往往不会出现在现场,对于大部分演员来说,可能一部戏只有开始和结束才会见到制片人。 这个负责资金来源的职位超然于整个剧组之外,却幕后对一切都具有掌控权。 毕竟严格来讲,剧组都是他出钱雇的。 宋卿书这么年轻就能做到制片人的位置,在结合他刚刚的说法,二代无疑了。 见王磊沉默不语,宋卿书又继续说道:“不过这种小事我向来都是不管的,只要你们能好好演戏就行。” 他说完这句,又看向李晓航:“晓航,咱们过去聊一聊木导那部戏吧。” 王磊稍稍琢磨一下便理解了宋卿书言外之意: “不要惹我!离李晓航远点!” 想到宋卿书刚刚说得最后一句话,王磊估计李晓航恐怕也是想利用宋卿书的能量,在木梓兰的新剧上使使劲。 他瞥了一眼李晓白,见她气地脸通红,大概也是想明白宋卿书的意思。 一种微妙的感情不由在王磊心头泛起。 从理论上来说,他是李晓航的“丈夫”,面对这种情况似乎应该表现得有骨气些。可他本来就已经打算和李晓航切断关系,对李晓航的那点奢望也早就消散。 况且这次话剧还关系到自己对《春猪》的争取,他可不想在这个时候得罪制片人。 但如果自己一点都不表现,李晓白又该怎么看自己? 王磊思忖了一阵,最终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宋卿书和李晓航两人坐得很近。 李晓航似乎被宋卿书逗得很开心,时不时抿上一口杯中酒,脸上的酒晕更为她本人添上三分色彩。 见王磊还过来,两人同时停下交谈。 “晓航,我想和你谈谈。”王磊仿佛在压抑自己的痛苦,声音低沉。 李晓航略略偏头观察一下宋卿书的表情,“我和你没什么好谈的。” “你认真的?” “我想是的。”李晓航表情冷淡。 “你难道忘了······” “王磊!”李晓白从后边拉住他,使劲想让他冷静下来。“你都还没喝酒,乱说什么胡话!” 王磊回过头,他的面上虽然阴沉,可他的内心十分冷静。李晓白眼中的焦急,王磊当然看出来了。这种焦急就像任天一样,都是一种不参杂质的关心。 宋卿书这样的人,他当然不会得罪。 不过戏没有演完,要是到这儿就结束,王磊觉得实在不好铺垫后边离婚的事情。 力度不够! 他不管李晓白怎么拉自己,看向宋卿书:“宋公子,我想和晓航单独谈谈。” 宋卿书身体向后一靠:“这是晓航的事,只要晓航没意见我就没意见。”他有这份自信,当然还是来源于李晓航的冷淡态度。 在他看来,就算两人可能在大学有过什么事,那也都是过去了。 目前来看不过是王磊还在痴心妄想而已。 王磊深沉地目光转向李晓航,他柔情款款道:“晓航。” 他那深情目光让李晓航稍稍侧头,但还是拒绝:“我们没什么好谈的。” 王磊估摸火候差不多,突然伸出手拽住李晓航,想要将李晓航从沙发上拉起。 “跟我走!” 事情进展这么顺利,王磊十分满意,这一出戏演完,自己就可以黯淡退场,然后继续找任天去潇洒了。 可就在此时,出乎王磊预料的事情发生了。 李晓航丝毫没有挣扎的意思,顺从地被王磊拉起。 王磊心中一惊,不知道自己这“老婆”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 她怎么还不开始一边挣扎,一边叫着“放手”? 戏演到这个份上,纵然流向似乎从情侣分手变成情侣合好,王磊也不能停下不演了。 他心中带着猜疑和惊惧。在李晓白激动,宋卿书阴骘,众人好奇的目光中,硬着头皮将低着头,紧抓自己手不放的李晓航领出了包间。 走到一半的时候,王磊已经打算自己松手将她推开,重新把戏的流向转回原来的剧本。 可李晓航仿佛已经看透他的想法,她反手抓紧王磊的手,让王磊想松手也没法做到。 两人走出包间,王磊刚想停步,却听到后边传来李晓航低低地声音:“继续走,直接离开。” 王磊虽然不知道李晓航到底是什么想法,但他这个时刻也不打算想了。 带着苦笑,王磊和李晓航离开了这间天地宫。 “现在你能告诉我,你到底卖得是什么葫芦药了吧?” 两人甚至没有在KTV门口停留,而是沉默不语牵着手又走过一个街头。 这是王磊第一次牵起李晓航的手,那种酥腻感若是平时王磊肯定十分享受,但此时的王磊只觉得好似握着烧炭,烫人无比。 李晓航却没有放开王磊手的意思,示意他继续和自己走。 两人手牵着手的模样,就好似真的一对情侣正在压马路。 “我还想问你呢,跑这儿演这么一出深情款款的戏码,给谁看呢?” “除了你家那个宝贝丫头,还能是谁?我就等你挣扎一下,便要放弃,然后我就杀青了。”王磊老实回答道,“不然我有病啊,跑这儿打扰你钓凯子。” 李晓航白了他一眼:“什么叫钓凯子,你情我愿的事,经你这嘴一说,咋就这么油腻呢。” “既然是你情我愿,那你干嘛不挣扎一下?好让那位宋公子有机会来个英雄救美啊。”王磊对李晓航说得话实在无语。 “你知不知道他刚刚对我的威胁啊。我工作要是没了,我亏大了我!” 李晓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放心,你这工作是爸爸给你的,只要你不犯大错,他可动不了你。你真当他是制片人啊。不过是他爸爸给他挂个名而已。” “行,就算这样,你干嘛和我出来?”王磊还是不懂。 “嗯,有两个原因。”李晓航歪头想了一阵,她垂下的头发遮住她半边侧颜,藏在头发下的耳朵微微露出耳尖。 从王磊的角度看去,那半露未露的模样,真好似妖精一般迷人。 王磊摇摇头晃掉不切实际的想法,他忽然觉得手中的烧炭有着一片令人留恋的酥腻。 “也许是三个?”李晓航有些不确定,蹙眉道。 王磊有些无语:“到底是几个?” “嗯,还是两个吧,有一个不想说。” 第四十六章 还是朋友 王磊无语望天。 既然不想说,你说出来干嘛?这不是让人好奇嘛? 李晓航笑嘻嘻地看着他:“是不是觉得既然不想说,为什么还要说出来呢?” “我现在不想说,可不代表我以后不想说啊。”李晓航的逻辑很直白,“等以后我觉得可以说了,我就会和你说呗。” “那你就说说前两个原因。”王磊对面对女人的逻辑,最终宣告放弃努力。 “第一个原因。我觉得我们这样吵下去,也太难为我妹妹了。”李晓航对自己妹妹心思十分清楚,“所以我就顺水推舟喽。” “至于第二个嘛,我先提前声明,你不要觉得人家是什么坏人。” 王磊隐隐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他忽然问道:“你想用我拜托那个宋公子?” 合着自己还真的又干起老本行? “不愧是‘妇女之友’。Bingo!”李晓航模仿电视节目的特效,笑道,“那个宋卿书啊,他爸爸和我爸爸过去是生意上的好友,后来因为一些事情散掉,两家也就断了来往。” “今年两家又恢复走动,彼此合作很多,爸爸有几个项目,尤其是话剧这一块都是宋家赞助的。” “他呢,对我有一些想法。毕竟电视剧,小说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吗,世家联姻,门当户对。” 李晓航松开王磊的手,快步走到王磊身前停下。 她背对王磊,凝望已经抬起的右手,在无名指上摩擦着:“幸好我已经结婚了。” “如果你真的喜欢他,我举双手赞成。”王磊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如果是他,那肯定不会被你家里反对。” “反对?我们的事,我家里也没反对啊?”李晓航转过头,感到奇怪。“虽然刚开始是很反对。不过还不是同意了?” 既然李晓航是这样认知,王磊也不想反驳。 李晓航冷哼一声:“那个色狼刚刚想要占我便宜!” “真把我李晓航当外边那些随便的女孩了?长得一副好皮囊,又有钱,我又有求于他,所以就以为勾勾手,我就会任其所求?” 王磊有些不相信,宋卿书相貌堂堂,行为谈吐都体现其教养很好。 纵然对王磊刚开始也是十分客气,不向雷蒋礼那个公子哥理都不理你。 当王磊展现对李晓航有意思后,他才开始抱有敌意。而且也没有恶语相向,还是十分含蓄克制得表达自己的威胁。 这样的人就算有心,也该是“君子好逑”,绅士风度,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事? 王磊怀疑道:“是不是你们两个坐得太近了?” 宋卿书和李晓航坐那么近,稍稍有点大的动作,难免会有误会。 李晓航脸上露出一丝调皮的笑意,她忽然将王磊的手拿起,搭在自己靠腋下的地方。 王磊感受到有一根丝带贴在李晓航温暖的肌肤之上,慌忙缩回手,吓得朝后退了两步: “你干什么呢,那地方是随便能给人摸得么!” 他害羞的模样逗得李晓航哈哈大笑。 “现在你知道这是不是误会了吧。要不是他朝后一仰,手立刻轻车熟路往我这钻,我会被你一拉就起?” 李晓航笑靥如花,吐出轻车熟路这四个字的模样立刻让王磊在脑海中有了画面感。他慌忙低下头,想要挡住自己的囧样。 “呦,有画面了?”李晓航注意到王磊的窘迫,故意朝他身上靠靠,“你脑子里是不是在想一些下流的东西?” 对于李晓航的大胆和开放,王磊实在是无意承接。 他朝后挪动,尝试和李晓航拉开距离,同时开始找话想要转移她的注意力。 “那你后边打算怎么办?你不是打算让他帮你在木导演那边说话的吗?” “关于这个嘛,我自有计划。”李晓航不想多说,又朝前靠靠,“你不生气?” “生气?”王磊顿了顿,明白李晓航的意思,苦笑道:“我现在只能希望,真如你所说,他没什么话语权吧。” “这次话剧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我下一部戏的导演要去看,能不能争取到角色就看这一次了。” 李晓航挑挑眉:“哪个导演?你怎么不和我说?说不定我可以帮帮你。” 王磊笑着摇头拒绝道:“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我帮你又不是为了你在这种事上回报。” 这当然不是事实,事实王磊也并不想说出来。 既然王磊这么说,李晓航只能点点头表示赞同,不过她补充道:“但你记得,如果真需要,就找我。我帮你也绝不是单纯为了回报。” “我们是朋友,不是嘛?我帮你,就像你帮我一样,也是应该的。” 朋友吗?王磊想到这半个月的经历。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和李晓航还能不能一直将朋友做下去。 “关于胡莹雪。”王磊忽然开口道。 既然是朋友,那就多帮帮吧。他决定将离婚的事情朝后缓一缓。 提到那个女人,李晓航的脸刷得就变了,她沉默一会说道:“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改变我的看法。” “不,你说得有点道理。”王磊知道李晓航误会了,他将自己今天碰到的事情简单说了下。 李晓航仿佛知道一些内幕,淡淡道:“雷蒋礼只是其中一个罢了。她身边从没缺少男人。叔叔,伯伯,哥哥什么的,交际可比我广多了。” “我不知道她身边有没有什么不当交易,也许男人们真的都喜欢她呢?” 对于这种事情,王磊不愿接话。 一来他什么都不知道,谁知道李晓航这话是不是出于同性妒忌中伤? 二来他隐隐也不愿相信这种事。胡莹雪那对璀璨的双眸,迷人的笑容,落落大方的气质让他印象深刻。有着这样外在的人,他很难想象会是那样的人。 不过那次拍戏,她对导演的称呼似乎真的是“伯伯”? 王磊心中一动,忽然想起他第一次在宋家庄见到胡莹雪时,她对那个导演的称呼,以及几句话就让那怒气冲冲导演消气的事情。 王磊再次转移话题:“误会既然消除,我想晓白也会很高兴,我们还是回去吧。” 既然已经被宋卿书惦记了,他也不敢出去浪了,还是回去好好看看明天的剧本吧。 李晓航看向四周,想要确认位置:“你怎么来的?” “我坐朋友车过来的,他不方便露脸,就先回去了。” “那我们怎么回去?”李晓航瞪圆双眼,吃惊道:“你不会让你那如花似玉的老婆陪你坐公交吧?这儿开车回去都要四十多分钟!” 开车直达尚且如此,坐公交加上转车,岂不是要两个多小时? 李晓航的话王磊听明白了,心疼道:“那咱们打的吧?” 作为一个刚刚毕业,还在努力自食其力的新人演员,第一次工资都还没发,一百多的车费自然会让王磊心疼不已。 就是和朋友出去喝酒,他也是坐公交来回的! “很好。”李晓航满意点点头,“算你体贴,加一分。” 第四十七章 第一次接触 如果说目前话剧界龙头是哪儿,那么大部分懂行的都会说是京艺。可如果说在外界谁家知名度最高? 绿洲剧团当仁不让。 坐拥最顶级明星的绿洲剧团,是话剧界少数有胆量开拓新题材,进行全新商业化尝试的地方。 王磊这次要准备的戏也是如此。 这部戏大胆启用了许多新人。甚至李淳本人也只是作为配角,真正的主角是伍伦导演很看好的一个新人演员,鲁达。 王磊在故事中演的是李淳所扮演角色的儿子,主角的同学,也是主角帮助的对象。这可以说是十分重要的角色了。 李晓白则演王磊的姐姐,一个性格叛逆,我行我素的女孩,是主角另一个帮助对象。 这个故事的主线就是围绕主角帮助这对兄妹成为更好的人而展开。 和上次试镜一样,王磊乘着李晓白的车来到了剧团。 绿洲剧团也坐落SY区,和宋家庄影视基地正好一个在最东边,一个在最西边。 在一片绿荫之中,远远望去其本体好似一个倒扣的碗。表面涂上的那一层银灰色涂装,在阳光下充满了现代感。 这是新剧场,前几年绿洲剧团才刚刚搬过来。 “这个地方当时拿下来可花了不少功夫呢。”李晓白对于这件事知道些内情,科普道,“那个时候我爸和伍叔叔见了不少人。不要看这边比较荒凉,隔一条路就是大都会。” 大都会也是京城前几年才建成的有名商业圈,由于聚集更潮流的品牌,许多年轻人都爱往这儿跑。 不过大都会属于KH区,王磊还是第一次知道它和SY区的分界就在这儿。这一条分界,就算只是一条街,其土地价格便是天差地别。 李淳他们还是会做生意啊,王磊在心中感慨道。 “这边是在大都会消息传出来之前就被爸爸他们搞定了。爸爸说,选这儿方便吸引年轻人。戏剧的未来不能没有年轻人。” 王磊沉默,无论他怎么看李淳这个人,在事业这方面李淳为话剧,这个自己出身的根,做了很多他完全可以不做的工作。 这样懂得感恩的人,也难怪他在外边的声誉这些年愈发隆重。 两人将车停好。 王磊大致打量一圈,和之前任天带他去的那个饭店不同,这边的停车场就比较冷清了。 即便是有车,也大多都是一些便宜的车型。 唯一一辆可能百万起步的豪车,王磊和李晓航都十分熟悉,正是李淳的车。 管中窥豹,可见剧团成员收入的平均水平要远低于影视演员。 李晓白对这边似乎很熟悉,带着王磊从一处侧门走进后,拐了几个弯,停在一间排练室之前。 她深吸几口气,看向王磊:“紧张吗?” 王磊知道她是想用这种方法缓解紧张,故意连连点头:“紧张死了。” 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李晓白对他这样逗自己玩十分不满,瞪了王磊一眼,这才推开房门。 排练室中已经有两个人等着了。 其中一位是年级颇大,但风韵犹存的女士。看到她,王磊和李晓白同时啊的叫出声。走到那女士面前,问好道:“宋老师好。” 这位女演员名字叫宋霞,是一位在娱乐圈有名的金牌配角,年纪已经过了四十,出道更是接近三十年。 老师是晚辈演员对前辈的称呼,并不一定说前辈就真的有教什么。 宋霞很和善,先对李晓白说道:“晓白你的毕业戏,你妈妈一直想请我去看看,可惜当时我忙拍戏,没时间。不过这次既然大家合作,我可要好好教导你,免得你妈妈又在我面前唠叨。” 宋霞自然也是漫天星的艺人。 不同于李晓航,张丽对自己这个小女儿的规划就是金牌配角:不愁戏拍,但活的轻松。 赚的是少了些,可有他们这做父母的在,李晓白怎么可能缺钱? 有这样的规划,她当然希望自己旗下这位头号配角可以教教李晓白。 可惜宋霞确实十分繁忙,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 所以她确定出演李淳这部话剧后,张丽立刻找机会将自己女儿送到宋霞身边。 宋霞和李晓白寒暄一句,又看向王磊:“你便是王磊?我听李老师提过你,说你表演相当扎实。” 她嘴里的李老师自然是李淳了。 王磊没想到李淳会给自己这个评价,关键是李淳压根没看过自己演戏啊? 心中虽然迷惑,他还是客气回应道:“那是李老师过誉了。我哪配得上扎实两个字,也就是有些小聪明而已。” 三人既然寒暄完毕,宋霞便将身边的年轻男子介绍给两人。“这位是鲁达,伍导演可是相当喜欢他哦。” 那男子年纪看起来和两人差不多,但似乎大一些,穿着短袖T恤,露出结实的胳膊。 身材比王磊高,体格十分精悍,样貌也是浓眉大眼,一脸主角相。 他伸出手和两人握了握。王磊感受到从手心传来的力量,不由又看他一眼。 除去李淳,这四位便是整部话剧的主要演员了,今天便是他们五个加上导演,化妆,造型,编剧这四个主创人员进行第一轮通气。 主要工作就是确定之前工作人员所制定的方案符不符合五位演员个人特色,需不需要进行调整。 而其他配角则会在明天加入,开始第一次排练。 四人除了宋霞和李晓白稍稍熟悉一些,其他都是第一次碰面,自然也没什么话题。 既然宋霞地位最高,所以其他三人基本都是围着宋霞随意谈着一些话。 好在宋霞本人完全没有架子,时不时说说自己在剧场碰到的趣事,谈谈话剧出现状况该怎么救场。 说说笑笑间,时间飞速流逝。 哗啦~ 伴随门被推开的声音,两个人走进排练室。 其中走在前边的是一个身材干瘦的老头,也许是因为长期用脑,他的发际线已经岌岌可危,被他用三七分遮盖住。 这位自然就是大名鼎鼎的伍伦导演,李淳跟在他后边走进排练室,将门拉上。 王磊心中咋舌,这两人年龄其实差距并不大,也就四岁的差距。但从样貌上来看,李淳就像是四十岁不到的人,而伍伦则好像是几近古稀的老人。 伍伦手中拿着剧本,将其分散给在场四人。 他坐在排练室的椅子上,示意几人也坐,然后看向王磊: “王磊,坦白讲,我对你的能力还有些疑虑。” 第四十八章 冲突 在场的人皆是一愣,齐刷刷看向王磊。 “伍导演。”王磊想要站起来,却被伍伦制止了。 “我说对你的能力有疑虑,并不是担心你无法胜任这份工作。而是,”伍伦停顿一下,见王磊已经冷静下来,“而是我听统筹说,你还有一部戏会在五月份拍摄?” 这部话剧的公演时间便是五月,伍伦的意思很明确:王磊作为一个新人演员,他可以很好兼顾两方吗? 王磊蹙眉思考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伍伦说得很实在,如果王磊单纯用“没问题”,“我会努力”这种话来解释,这样的成名导演又怎么会相信? 空口无凭。 这本来就是只能用行动去证明的东西,如今他想拿出一个让伍伦信服的理由又怎么可能容易! 在场其他人都静静看着王磊。 李晓白眼中闪过一丝焦急,刚想要开口,却发现自己的父亲冲她摇头。 她又等了一会,王磊还是没有回答。李晓白下定决心,就要无视自己父亲严厉的目光。 “我觉得这不是什么问题。”王磊终于开口道,“实际上这部戏会帮助我从另一个方面梳理那部戏的角色。” 迎着伍伦质疑的目光,王磊娓娓而谈:“我在另一部戏中演得是一位,嗯,类似鲁达的角色。也是一名篮球队队长,阳光帅气。这些是和我在这部戏所饰演角色完全不同的地方。” “但是他们面对的困境是类似的。首先他们都有一个追逐的理想。其次他们都有很爱而不可得的对象。他们的主要故事便是在追逐理想的过程中,完成事业和爱情的双丰收。” 作为编纂出许多剧本的伍伦,经验十分老辣,立刻指出他的漏洞:“可他们的行动和表现是不同的。你那部戏应该是主动追逐,而这部戏恰恰相反,在这里你是被主角推动才完成这个目标。” “当然。”王磊在刚刚的沉思中,已经想出怎么解释这个问题:“可这恰好会为我提供一个全新的角度去理解人物内心。” “那部戏的主角也有迷茫和畏缩,但他用自己的性格解决了这个问题。而这部戏中这个任务交给了主角。实际上,这两者是相同的。” 伍伦点点头,他已经明白王磊的意思。 在王磊的口中,这部戏就是将那部戏的心理矛盾具现化。换句话说,王磊其实是在演他那部戏角色的一面而已。 伍伦扫了众人一眼:“既然是这样,那我希望你能奉献出精彩的演出。我也会好好关注你彩排的结果。如果我觉得不合适,我会让第二替补上场。” 话剧不同电视剧,由于要长时间的公演,所以为了防止主要演员有什么意外,往往会安排一到两个后补。 为了保证这些后补对整出戏的熟悉,这些后补同时也会出演其他配角,一旦主要演员出现状况,就会立刻顶上去。 众人神色一凛,都知道伍伦这不只是对王磊说得,齐声道:“是,导演。” 这个小问题既然已经解决,伍伦便开始带着演员们过剧本,讨论部分剧情是否需要修改。 下午的时候,演员们试完定妆造型,有拍摄了第一批宣传海报。 大约五点左右,王磊和李晓白走出绿洲剧团,天色还很亮,路上无需点灯。 “晓白。” 两人刚想上车,从后边传来鲁达的声音。他看了一眼王磊,继续说道:“大家第一次见面,我想请二位吃饭,不知两位有空吗?” “宋老师来么?”李晓白询问道。如果宋霞去,他们两个就算不想去,冲着宋霞的面子也得去。 “宋老师晚上有事,来不了。” “这样啊。”李晓白冲王磊使个眼色。 接到眼色的王磊内心中翻个白眼,抢先一步回道:“不好意思啊,我们今晚也有事。” 鲁达打量两人一圈,眼眯了起来:“你们两个······” “那倒不是。”王磊连忙撇清关系,“我们今晚和同学有约,庆祝我们第一次出演这么重要角色。我们两个是同班同学。” 这种理由王磊已经可以不假思索回答出来。 鲁达脸色好看了些:“原来是这样,确实是该庆祝。” 他沉默了一会,摸摸自己的头,笑了笑:“那就不打扰你们了。再见。” 等鲁达离去,两人上了车离开绿洲剧团。 王磊这才翻白眼吐槽道:“不要每次这种黑脸都要我来做啊。” “等你将来被美女倒贴的时候,我来当黑脸行不?嘻嘻。”李晓白笑咪咪地回应道。 王磊更加无语:“要是有美女倒贴,我还要你做黑脸?我笑都来不及。” “你说什么呢?磊子!你可是有我姐姐了!” 王磊这才反应过来,含糊道:“男人嘛,都是这样,想又不犯法。” “怎么不犯法!”李晓白对这事儿似乎十分敏感,“你这是精神出轨!” “行,你说是就是吧。”王磊可不想和李晓白争论这种无聊的事。“其实鲁达看起来蛮不错的。人憨憨的,是一个良配。” 要是王磊的话,对方这么拒绝后,他便会顺势把下一次约会时间定好。 你能拒绝我一次,总不可能好意思拒绝我第二次吧? 鲁达却没有这么做,而是失望告别了,可见其本人老实程度。 “你可不要摆什么姐夫的架子哦!我自己心理有数。”李晓白通过后视镜瞟了王磊一眼,警告道,“你才见过人几次啊,就敢说人好?” “见到一个漂亮的女人,就像约她出去吃饭,还能叫不错?” 这就是李晓白的逻辑。 王磊又翻一个白眼,女人的思维果然和男人不同。 ······ 第二天,绿洲剧团试镜间。 王磊和李晓白两人早早来到排练室,等待第一次排练。 这次和上次不同,除了昨天见到的主要演员,几位配角也陆续到来。 这其中大多都是和王磊,李晓航差不多大的新人演员。还有几位老演员,但也都不是腕,自然没什么架子。 虽然彼此都是第一次见面,但一来大家都是演员,二来马上还要合作。因此在默契配合下,整个排练室气氛还算热烈。 “王磊!” 王磊转过头,一道黑影迎面扑来,他还未来得及躲闪,便觉眼前好似开了花,五彩斑斓。随即一股火辣辣地疼痛自眼窝处传来。 他捂着眼睛,想要看清来人是谁,却又感觉到旁边传来风声,腮帮也似烧一般地痛。 “你算什么东西?还敢跑这儿来?!” 第四十九章 抢角色(补上昨天的) 眼见王磊倒下,四周的人一片惊呼。李晓白慌忙扶住王磊,鲁达赶忙上前将来人拉住。 鲁达身材十分壮实,即便是一个人也将那人捆得严严实实。 “煞笔东西!”那人虽被抱住,仍是连骂带踹,“抢人角色,你嘛的也好意思?” 其他人纷纷将猜测地目光在两人之间徘徊。 抢角色这件事在娱乐圈并不少见,许多好友都会因此反目成仇。如果是已经确定,却被横插一脚,那也难怪来人会这么激动。 李晓白抬起头眼中满是心疼的泪:“你什么人啊?上来就打人?等着坐牢吧!” 她拿出手机,刚要报警,一旁的宋霞连忙走出将李晓白拉住:“不要报警!” 她在这其中虽不是年龄最大,但名气最高,在这个时候,自然而然成了领头羊,一甩头看向四周:“这件事大家都先避一避,出去也不要乱讲!小黄,你去请导演他们过来。孔老师,你对这儿熟,麻烦你把医生喊过来。” 宋霞分派完其他人,接着冲鲁达冷声道:“你给我按住他!不要让他在伤到其他人。”对于这位跑排练室来撒野的人,她当然也不会有好脸色。 随即她低声对还在使劲想要挣脱的李晓白说道:“你报警,这事情可就捅出去了!王磊未来可就毁了!” 如果抢角色这件事是真,媒体自然不会放过大肆报道的机会。一个新人演员有这样的负面消息,未来谁敢用他? 李晓白听到这话身子一僵,停下手头动作,恨恨道:“那就这么放过他?” “这事伍导演他们会处理。就算报警,也该他们出面!你扶着王磊去那边坐下等医生,小心些。” 宋霞说完这话,抬起头看向眼前在鲁达压制下仍旧暴躁的男人:“你是哪儿的?跑这儿撒野,不想混了!?” 她在各个片场混了这么多年,打架斗殴的事情也不是没见过,自然知道该怎么处理。当务之急,就是让打人先冷静下来,免得事态的严重性再扩大。 眼见其他人听到这话都故意放满脚步,她又高声喝道:“听什么听!出去!” 其他人走到回廊上,俱是面面相觑。 这种事对于这些新人演员来说着实有很大刺激。 抢角色对于新人来说是一件十分特殊的事。 因为新人的每一个机会都很重要。谁也不知道自己被抢的角色会不会就是自己翻身的机会。 但正因为每一个机会都很重要,所以抢角色这种事在新人演员之中,实在是屡见不鲜。出道早的抢走出道晚的;小有名气的抢默默无闻的;有背景的抢没关系的。 每一个新人都痛恨自己的角色被抢,与此同时心理也都巴望自己能抢到别人的角色。 不过至少明面上,这件事肯定是要谴责的。 “也不知道被抢了什么角色。” 在沉默中,忽然有一个人打开了潘多拉魔盒,“生这么大的气。” “八成是主角呗。”另一个女生低低回答一句,继而问道,“你们谁知道那打人的是谁啊?这么凶。” 这的问题立刻让其他几人开始思量。在京城混得新人演员并不少,不过能进入伍伦这个圈子的新人,就算不是佼佼者,也是背景深厚的人。 这些人彼此之间就算不认识,也大多有所耳闻。 很快有人迟疑道:“似乎是罗基?” “演《新·出龙》里痞子的那个罗基么?” 《新·出龙》是最近在热播的一部社团剧,讲述的是一个退出江湖的混混被逼回江湖的故事。罗基在里边演了几集配角,表现十分抢眼。 在场看过的不少,所以大家很快就确认了罗基的身份。 “那王磊,大家知道他演过什么吗?”既然知道被抢者的身份,另一个主角王磊也就顺势被提了出来。 能抢走这样风头正劲演员角色的人也该有两把刷子吧。 这话一下就让场面冷清下来。等了许久,见大家都没回答,那提问的人看向紧闭大门的排练室,惊讶道: “大家都不知道他演什么!” 众人还是沉默。 这里的人在娱乐圈虽然排不上号,但见识却不低,尤其是同属新人的演员,关注更高。毕竟都是直接的竞争对手,说不定那次试镜彼此就要较量一番。 如果这儿的人没一个想起王磊有出演过什么角色。那只有一种可能:至少在今年,王磊并没有什么重要角色。 可作为一个没名气的新人,王磊往年又能有什么成绩呢? “他似乎和李晓白一起进来的。”有人忽然没头没脑说了这么一句。 在这个地方,这话自然没人会接,他拍拍自己的嘴也不再说下去。 走廊里重新恢复了安静。 ······ 王磊感到脸上的疼痛小了很多,一种冰凉的潮湿物品贴在他被打的侧脸上。 “磊子,你没事吧?”耳边李晓白焦急地声音传来。 他尝试睁开两只眼,却发现有一只怎么也睁不开。只好勉强睁开另一只,对李晓白扯扯嘴,算是微笑: “没事。” 王磊摇摇晃晃想要从座位上站起。他到要看看是谁打的他。他王磊是脾气好,不是没脾气。被人这么偷袭,泥人都还有三分火,何况是王磊? 李晓白慌忙将他按下:“你不要动啦,万一有脑震荡······”她说道这不愿说下去,呜呜开始哭起来。 王磊心中的怒火被李晓白的泪水暂时浇灭,“傻丫头,我要是脑震荡,还能和你说话?我没事,就是皮外伤!” 不过他也不再尝试站起来,而是抬起头,朝那边望去。 随即他目光一凝,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被打了。 那个被鲁达按住的人,正是罗基。 宋霞见王磊似乎已经恢复一些状态,走到王磊身边:“先声明一点,你要是想打回去,我就喊人了。” 李晓白紧张地抓住王磊的手。 王磊捏了捏,示意李晓白放心,随即抽出自己的手:“我不是喜欢打架的人。不过该有的公道,我会用合法的方式讨回。” 宋霞对王磊的回答十分满意:“打电话联系你的经纪人。” 那一边,罗基也被鲁达拖到一张离王磊最远的椅子前坐下,他自己则站在一旁,随时防止罗基发难。 罗基看到王磊脸上的惨样哈哈大笑:“王八蛋,遭报应了吧?叫你抢我角色!傻X!” 王磊脸上怒气闪过,他刚想站起,一旁的李晓白和宋霞同时按住他。 “罗基,说话就说话,你骂几句狗语,你以为我就能听得懂?” 王磊坐回去,强按自己心中的怒气,高声喝道:“你说我抢你角色,那你怎么不说说,你角色为什么被一个无名小卒抢了?!” “恶意加价,威胁导演,你被抢了也活该!” 第五十章 一样(圣诞快乐~) 王磊的高声叫嚷让宋霞脸上一变,她快步走到排练室的门口。 门外的人们也都是一脸震惊的神色,见到宋霞出现,齐齐想要背过身。 宋霞脸色阴沉:“郭老师,麻烦你带这些小家伙去第二彩排室。” 郭老师是另一位老演员,也是绿洲剧团的老成员。他知道这个地方如今已经成为一个斗兽场,像他们这样的演员,这个时候最好做个聋子、瞎子。 在听到宋霞的话后,他忙不迭地站起来招呼道:“大家跟我来吧,这儿没什么好待的。都跟我来。” 目送郭老师带着新人演员离去,宋霞啪的一声重重关上门。如果有得选她也巴不得带着李晓白也做个聋子、瞎子。将来如果有媒体报道一问就是三不知。 在场就意味要站队,要有立场。对于他们这种四处混饭吃的配角演员来说,有立场就是最要命的事情。 可于情于理她都没法逃避。她是这个剧组第一女主角,在导演和李淳后,就数她地位最高。另外两个不在的情况下,如果她不出面维持秩序,还有谁能出面? 她要是不出面,将来媒体还不知道会怎么埋汰她呢! 真要放任两个人大打出手,闹得满城风雨,影响到观众对这部剧的先见,那就不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而是整个剧组的事情,更是她的事情。 何况,她瞧了李晓白一眼,见她还在安抚王磊,心中一叹。张丽将李晓白交给自己教导,这个时候她带不走李晓白,她又怎么能走? 宋霞阴沉着脸走到排练室的中间,声音中既有警告也有怒气: “你们两个。如果在导演来之前再说一句话,不仅这部戏不要演了,信不信漫天星让你们以后也没饭吃?” 她自己当然没有这个能量。可这部剧漫天星参与地很深,导演,绝大多数的演员,甚至大部分的工作人员都是漫天星旗下。 如果让两人这么吵下去毁了这部剧,她相信以漫天星的作风决定不会轻易放过眼前两人。 她这句话让王磊和罗基同时都沉默了。王磊是害怕前半句,他不能不出演这部戏,罗基则是害怕后者。 既然当事人都安静下来,其余三人也就轻松许多。不过这种事情也让他们失去谈话的兴趣,各怀着心事坐在一张椅子上等待他们喊的人到来。 “人呢?” 第一个到来的是医生。 那位孔老师带着医生走进来,见里边已经就剩几个人,立马醒悟过来,走到宋霞身边小声问道。 “在第二彩排室。”宋霞脸色不好看,勉强笑了笑,“孔老师辛苦你了,你也先过去休息一下吧。” 孔老师也注意到宋霞的脸色,拍拍她的肩膀,表示同情:“你也辛苦,那我先走了。” 宋霞走到医生身边:“人怎么样,没伤到吧?” “看起来表面没什么大碍,我先处理一下。”那医生一边处理伤口,一边问王磊有没有头痛,恶心,想晕的感觉。 在得到都是否的答案后,医生站起来,“眼睛我也检查过了,里边没问题。如果不放心可以去拍个片子检查一下。不过应该就是肿了。点几天眼药水,敷下膏药,几天就就没事了。” “那我这会影响排练吗?”这才是王磊最关心的,“脸上伤大概几天能好?” “磊子!”李晓白听到王磊这问题又急了。 宋霞也有些意外地看了王磊一眼,她倒不是对王磊的敬业感到惊讶,而是觉得王磊实在有些天真。 你就算是明天能好,出了这档事,你觉得你还能留在剧组? 医生沉吟一会,也不敢下保证:“如果保养到位的话,七八天就能好。不过要是想一点伤都看不出来,至少要半个月以上。” “这么说,不会影响试演?”王磊总算放下心。 试演在两个星期后,到时候伤也好得七七八八了。 况且这是舞台剧,本来观众就无法将演员的脸完全看清,到时候在上个妆遮掩一下,应该是不会影响到演出的效果。 医生不忍心提醒道:“作为一个医生,我要提醒你,你脸上的伤最好不要涂化妆品,很有可能诱发感染!” “如果二次感染,那就不是几天就好了,严重可是要毁容的!” 王磊一愣,不过随即反应过来,笑了笑:“没事,第一个星期彩排不上妆。” “磊子!”李晓白对王磊这种对自己不负责任十分不满。 王磊冲她摆摆手,示意她不要说话,又开始询问起医生要怎么保养才能最快消肿。 眼见王磊这般认真,李晓白收起满腹要抱怨的话,也认真听起医生的说明。 既然自己朋友主意已定,她所能做的也只有支持了。 交代完事项,医生又叮嘱王磊感到不舒服一定要去医院查一查,这才离去。 她出门的时候,伍伦和李淳也恰好急匆匆走了进来。见到医生,两人停下脚步询问了一些状况后,这才走进排练室。 宋霞看到两人,脸上露出一点笑意,她看向李晓白:“晓白,我们先出去吧,这儿不是我们能待的地方了。” “我不走!”李晓白脸上现出怒气,“我倒要看看谁给他的胆子!”她快步走到李淳身边:“爸爸~” 李淳面无表情,这个点不是任由李晓白胡闹的时候:“晓白你和宋霞一起去,”他望向宋霞,想知道其他人被宋霞安排到哪儿。 “第二彩排室。” “都过去。”李淳看着其他几人:“鲁达你也去。” 鲁达刚想点头,迟疑地看向罗基:“可是······”他担心罗基要是动手,这两个中老年没法制止住罗基。 李淳注意到他的目光,冷笑道:“他敢?你们都过去,最后的结果我会亲自去通报。” “爸爸!”李晓白还想撒娇恳求留下。 “去!”李淳表情严肃,“现在不是你撒娇的时候!” 李晓白注意到李淳的认真,想起小时候李淳的模样,她眼中又浮出泪花:“姐姐说得对,这么多年你都是一个样!” 说完,也不管其他人什么反应,哭着跑出排练室。 李淳面上还是没有表情,仿佛跑出去的不是自己的女儿: “戏也看完了,大家先过去吧。这儿我和伍导演会处理。” 第五十一章 你算什么? 等到宋霞和鲁达都离开后。 李淳找来两个椅子,让伍伦和自己坐下。 “你们两个经纪人什么时候到?”李淳淡淡问道。 王磊还没有通知自己的经纪人,他拿出手机:“我这就通知他。” 面对这两条娱乐圈巨鳄,罗基也不敢造次,乖乖拿出手机通知自己的经纪人。 等两人打完电话,伍伦开口道:“我记得你好像叫罗基?刘寿的艺人?” 在路上,喊他们来的那位年轻演员已经说了一些当时的情况,所以他们两人也没问其他,开门见山询问罗基身份。 罗基老老实实站起来,回应道:“是的,导演。” “你知不知道剧团禁止斗殴?” “我,”罗基辩解道,“我看到这个人还恬不知耻出现在这儿,我气就不打一处来。” “就因为他抢了你角色?”伍伦面色还是很平淡,似乎抢角色只是一件小事。 “就因为他抢了你角色,你就跑到我这儿打人?” 伍伦目光如炬,怒瞪罗基,喝道:“哪个给你的胆子?!” 罗基被训得低下头,不敢说话。 李淳则看向王磊,“你没还手,很好。”如果从打人升级成斗殴,这件事他们想要压下去可就不容易了。 王磊脸上贴着膏药,勉强笑了笑。 “不过这件事到此为止吧。”李淳转口道,“你安心养伤。其他事交给你的经纪人。” 听出李淳有息事宁人的意思,王磊脸涨得通红:“不行!” 哪有打人一点不受惩罚,直接就叫被打者息事宁人的道理? “你想报警?”王磊的话让伍伦转过头来,他盯着王磊怒气冲冲的脸,神色不善,“你想把事情闹大?” 王磊想起之前宋霞说的事情,忍住心中的怒气:“我可以不报警,也可以不要赔偿。我就一个要求,他当着整个剧团的人打了我,我也要他当着整个剧团的人向我道歉!” “就这一条。如果办不到,息事宁人这四个字,莫谈!” 伍伦脸上露出冷笑刚要开口,却被李淳抢先一步道:“王磊,我知道你现在还在怒头上,说得话都不当真。这件事该有什么结果,等你经纪人来了再说。” 他又转过头看向罗基:“至于你呢?你是什么想法?” 罗基高仰着头,似乎对于王磊怒气冲冲却无可奈何的样子十分高兴: “钱我可以赔,但道歉休想!要不是这个人厚颜无耻抢了我角色,我会打他?” 一想到自己前脚还在面试王磊,后脚就被王磊踢出剧组,他就气得牙痒痒。 如果是被什么竞争对手抢了,罗基可能背地气气就算了。 可王磊算什么东西? 连个作品都没有! 被这样的无名小卒抢走角色,罗基怎么可能不气,尤其是看到王磊还恬不知耻出现在这个剧组中。 他吊起眉,不屑地看着王磊:“王磊,你扪心自问看看,你算什么东西?” “你有成绩吗?” “你有作品吗?” “你有演技吗?演个惊讶都入不了戏的东西! “要不是傍了一个好经纪人,你能出现在这儿?” “陈万贤,大佬!牛!”罗基伸出大拇指比了比,随即又换成小拇指勾了勾:“可你呢?你就是这个!” “能在这出现的新人演员,哪个不是费劲千辛万苦?说是新人,哪个不是摸爬滚打几年?龙套,小配角,配角一路演过来的?” “你呢,你演过什么?你见过宋家庄早上三点的星星吗?吃过白菜帮子配米饭吗?睡过二十人的大通铺吗?” “要不是有个好经纪人在你才出道,就帮你抢角色,塞剧组,你踏马能出现在这儿?” “我能服?” “我呸!煞笔东西,老子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罗基心中好不容易平复的怒火又一次被自己挑起,怒吼道。 “来,来,来!” 王磊的怒火也被罗基一句句质问成功挑起,他挽起袖子,冲自己胸膛点了点:“来,我就在这儿,来揍我啊?” “来啊!哪家狗不会叫两声?来咬我啊!” 两个年轻人的叫劲让在场两个大佬同时皱起眉头。李淳一声暴喝: “够了!” 见两个年轻人暂时被叫住,不等李淳开口,伍伦率先开口道:“你叫什么,让他们打!” 他面色阴沉地站起来,走向门口:“要是拳头不给劲,我去喊人给你们送道具!我绿洲剧团面子不大,找几把没开口的刀剑还是没问题。” 伍伦显然是被两个年轻人气得够呛,他走得很快,完全不理后边李淳的挽留,絮絮叨叨讲道: “刀剑要是不够,枪棍我们也有,管够!” “你们演员不都是爱出名吗?我在给你们找点媒体,为你们扬扬名。放心,你们不给我面子,这些媒体肯定给!” 他快步走到门口,冷眼看向李淳:“你还站着干嘛,你在这儿他们可不好意思打起来。” 李淳面露无奈:“他们都是年轻人,年轻气盛的,我们当年不也是这样吗?” 伍伦扫了王磊一眼,再次冷笑一声:“我们当年可没一个敢在谢老爷子剧组撒野的吧?” “怪我,我面子不够大!吓不住年轻人!” 伍伦所说的谢老爷子是指已经去世的大导演谢乌衣。李淳在王磊这个年纪,就是在谢乌衣的剧组结识伍伦的。 当时作为谢乌衣关门弟子的伍伦如今已经继承谢乌衣的地位和名声。甚至可以说有过之而不及。 这样的大导演,这些年有几个敢在他面前这样吵吵嚷嚷,甚至要动手的? 他的讥讽之意,在场其他三人自然是听出来。 王磊面色一白,心知暗暗后悔,他知道自己这次可能得罪了伍伦这个不该得罪的人。 李淳听出伍伦心中不快,转头看向两人叮嘱道:“你们两个,就待在原地,等你们经纪人过来。” 这个时候要是在把伍伦彻底惹毛了,这事情可就更难处理了。 他快步走到伍伦身边,“要不要找几个人看着他们?” “找什么人?让他们打!”伍伦阴恻恻看着两人,笑了,“等你们打出结果来了,记得通知我们一声。我们好报警!” 他啪的一声将排练室的门关上。转头看向面带苦笑的李淳,语气不善: “通知第二彩排室的人,我们去排练!” 第五十二章 觉悟 陈万贤走进排练室的时候,整个排练室只剩下王磊一个人。 他的脸上带着几分焦急,快步走到王磊身边:“让我看看伤得怎么样?” 虽然王磊已经在电话里大致说了一下自己的伤情,但他还是放心不下。 见王磊的眼眶处已经肿了起来,陈万贤恶狠狠道:“刘寿人呢?” 把自己唯一个艺人打成这样,陈万贤怎么可能不生气?尤其是他很清楚王磊接下来还有什么计划。 伤成这样,王磊还怎么参加接下来排练? “他比你来得早,过来和罗基说几句话后,就带着他出去了。”王磊无精打采地回答道,他也不知道这两个人去哪。 陈万贤稍稍一想,冷笑道:“这人倒是聪明,估计是带着罗基去找伍伦道歉去了。” 既然对方没有跑,陈万贤也不着急,坐到王磊身边,“把这件事重头和我说一遍。” 王磊没有丝毫隐瞒,除了脏话,其他都是原样说了一遍,即便是罗基骂自己仗着经纪人才有今天那段,他也简单复述了。 陈万贤听完后陷入沉思,问道:“这么说,伍伦和李淳最开始是想息事宁人?” 这也是王磊最火大的地方,他恨恨道:“有这么欺负人的吗?” 陈万贤站起来,在原地绕了几圈,说道:“这件事里边我有些不好的预感,你现在还能走吗?” 王磊点点头,他被打的左眼已经包扎好,依靠一只眼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走,去找伍导演道歉去。”陈万贤神色严肃,“如果这件事不解决,你这个角色可能就没了!” 王磊没想到事态这么严重,他立刻站了起来,脸上还有些迟疑:“可被打的是我啊?” “管你是不是被打,伍伦怎么可能允许自己剧组里边出现负面新闻的演员?尤其是这部剧还承担着重要任务!他怎么可能让负面新闻为自己这部剧的未来蒙上一层阴影?” 陈万贤拉着王磊的手,一边朝门外走,一边飞快解释道。 “李淳最开始就是想保你。可惜你已经将机会错过了。”陈万贤对此有些惋惜,但事情已经过去,他也没办法挽回。 “我们早点过去,看看能不能在李淳的帮助下,让伍伦导演改变主意。”他说道这,忽然停了下来,“对了,你那个小女友呢?” 王磊被陈万贤地话绕得头晕眼花,听到最后一句,他想了一会这才反应过来:“晓白被他爸爸赶出去后,就没回来过。我也不知道她去哪儿了。” “打电话给她,让她也帮点忙!”陈万贤命令道。 王磊没有掏出手机。“我看还是不用了,你没看到李淳刚刚对他女儿的态度。” 他不愿打这个电话,不仅是因为这个原因。 罗基的话确实刺激到了他。 王磊大学前两年心高气傲,一心想要去那些可以让自己成名的剧组,可惜那种地方又哪是他一个连经纪人都没有的人可以染指的? 所以他一事无成。 当他意识到现实后,想要找到一个经纪公司作为靠山,继续寻找机会的时候,命运却和他开了一个大玩笑。 李晓航和陈万贤被接连推到他的面前。王磊有了他从未想过的靠山。 在伍伦离去后,王磊一个人坐在那儿,回顾自己的一生,他发现罗基骂的似乎是对的。 自己这一生似乎永远都在依靠。 学生的时代他依靠自己前世已经学过的记忆获得一个还算可以的成绩,顺利考入演员最高学府、 毕业后他依靠李晓航,依靠陈万贤才得以凭借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卒身份,跳过正常演员都要经过的坎坷道路,一出道就要出演主角。 现在仔细想来,如果脱离这些依靠,王磊真的就和罗基所说的一样,就像小拇指一样微小。 比如说在没有前世经验加持的娱乐圈,没有背景的他大学两年一事无成,连一个所试镜的角色都没拿到。 他前世的经验一直都是王磊最大的依靠。正是因为有了它,王磊一直觉得自己今生所要做的就是抓住机会,成为一只在风口上飞的猪。 但即便如此,对于那些新人演员都会经历的见三点的星星,吃白菜帮,睡大通铺,王磊还是不屑的。 他可是穿越者,只需要抓住一个机会就可以一飞冲天的穿越者,他又何必和那些人一样将身段低到泥土里呢? 王磊心中忽然涌现出一种不甘。 那是完全不同于被李淳高高在上无视时,觉得自尊受到侮辱的不甘。 而是一种由对自己过去的懊恼和对过去自己所感到的羞耻混杂,加上意识到自己问题的喜悦调味所酝酿出的不甘。 王磊注视着陈万贤拉着自己的手,他忽然挣开这只手。 “我自己能走。” 陈万贤停下脚步,他愕然看向王磊,皱起眉头:“你现在只有一只眼。” “可我不是瞎,不是吗?”王磊脸上露出从容的微笑,“我自己能走。” “王磊?”陈万贤敏锐发现了王磊的不同,他疑惑道:“你怎么了?” “我只是想通了一些事情。”王磊低着头看着眼前的路,由于缺少一只眼,他的距离感有了很大的变化。没有陈万贤的搀扶,他只能自己一点点适应这条他已经走过的路。 陈万贤注意到王磊的小心翼翼,他靠过来想要搀扶王磊。 这一次王磊没有拒绝。 他忽然对陈万贤说道:“陈叔。” “嗯?” “罗基说得对。” “你说什么?”陈万贤感到摸不到头脑。 “我没作品,我没成绩,现在的我只能依靠你。”王磊昂首挺胸,拉着陈万贤向前走。 “不过,我想让这一部作品成为我的作品,成为我的成绩。” “成为这大红特红演员王磊基石的第一块砖!” “陈叔,我们一定要让伍伦导演改变主意。” 王磊停了下来,他看到前边一片光明。 “无论是付出什么代价!” 他无法改变自己还在依靠的现状,但他已经知道这些都只是依靠。 现在他要做的就是把这种依靠化成自己的未来一部分。 不惜一切代价! 第五十三章 不简单的道歉 第二彩排室。 两人找到这边后,却发现伍伦、李淳都不在这儿。其他演员则在一位年轻副导演和几个工作人员的指导下进行彩排。 见到王磊和陈万贤,那位副导演示意排练继续,自己则冷着脸走过来。 “陈老板,好久不见。”他先对陈万贤打声招呼,继而说道:“你这艺人可把我师父气得够呛。” 这位副导演叫陆祁山,是伍伦的小弟子,本人已经拍了不少片子,这次是过来帮老师忙而已。 陈万贤笑眯眯和他握握手:“小陆,好久不见啊。你新片我记得五月有试映?什么时候去魔都?你师父呢?” 陆祁山瞟了王磊一眼,脸上露出一点笑意:“等月底和师父一起过去。怎么,陈老板还打算努力努力?” “试一试。王磊怎么说都是被打的。他要是失去角色可不太惨了?”陈万贤动之以情。 陆祁山沉吟一会:“他们现在在第二会议室。不过我给你提个醒,除了我师父,李叔叔,其他几位也来了。你说服我师父一个可不够。” “其他几位?”陈万贤敏锐发现这位副导演所说的重点,“谁?” “制片人,还有出品方的代表。” 话剧同样需要资金,所以一般除了剧团出资以外,还会从外边拉资金,这些出资金的人就被称为出品方,而制片人便是他们所相中的剧组监工,负责掌控他们给的资金,监督剧组平稳运行。 陈万贤立刻就听出其中的不对劲,皱眉问道:“这件事怎么会有出品方的代表出现,李淳不就是出品方的吗?” 他的问题其实是两个问题。 首先以陈万贤的经验来看,这件事还没有严重到需要出品方表态的地步。 这不过是一个小演员被另一个小演员打了而已,就算要开除两人,最多也就是惊动制片人。 所以出品方的人为什么会出现? 其次,这出戏由于李淳出现比较少,又是话剧。据陈万贤了解,拉到的资金主要来自李淳的一位旧友,其次就是李淳以漫天星名义出资——作为回报,这出话剧的大部分工作人员,演出人员其实也都来自漫天星。 所以李淳完全可以代表出品方,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一个新的代表? 事出反常必有妖。 陈万贤多年锻炼出的直觉让他意识到这件事并不是这么简单。 对于这点,这位副导演也不太清楚:“我也不知道。李叔接到一通电话后不久,这两边人就都过来了。然后我师父就把这边交给我,两个人都去开会了。” 再多的事情,他是真不知道了,所以他告辞道:“陈老板,我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了,这次梅兰奖不要忘了去我那边看看。” 陈万贤谢过陆祁山,又问清前往第二会议室的道路后,这才带着王磊离去。 和之前焦急的不同,陈万贤这次走得极慢。他一边走,一边在梳理眼前的状况,思考到底是哪里有问题。 王磊最开始还有些着急,可催了几次,见陈万贤还是这般模样,也只能按住性子,陪陈万贤“散步”。 就这么走了一阵,在快到会议室的拐角,两人和罗基以及他的经纪人,刘寿不期而遇了。 王磊此时已经不再冲动,但见到罗基当然也不会面带微笑的欢迎。 他面无表情地停下脚步,一言不发地盯着罗基。 罗基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不过见到王磊他脸上还是露出怒意,刚想说话,却被他的经纪人刘寿拉住。 “这位想必就是王磊吧。”刘寿是一位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头发稀疏,身材魁梧,一身正装,说话和陈万贤一样总是笑眯眯的。 他伸出手:“我家艺人太冲动了,实在不好意思啊。鄙人刘寿,飞翼经纪公司经纪人。” 飞翼经纪公司,王磊毕业的时候还曾去面试过,虽不及漫天星那样家大业大,但也是一家老牌的经纪公司。 王磊却不愿和刘寿这样的人握手,冷笑道:“他这是冲动嘛?”刘寿两瓣唇上下一张,就让罗基从故意变成冲动,这罪责能一样? 刘寿对王磊的无礼似乎没有一点意见,他十分自然收回自己的手,仍旧是笑眯眯:“罗基自己也承认是冲动。” “他现在清醒后,对此感到万分抱歉。并且已经得到伍伦导演以及其他人的谅解。对于阁下,罗基也愿意承担一切合理且必要的赔偿,包括当面道歉。” “我不!”罗基刚想说话,却被刘寿笑眯眯瞪了回去。他只好气鼓鼓地转过头,以此表达自己的不满。 “看来他不是自愿道歉的啊?”王磊冷淡道。 “他毕竟是年轻人,有些放不下身段是正常的。不过他心里的歉意还希望你能感受到。” 刘寿说道这,忽然退了一步。 “作为他的经纪人,这件事也是我的问题,所以我也是有错的。” “对不起!”刘寿忽然冲王磊深深鞠了一躬,他没有抬起头,而是冲罗基招招手:“你也过来!” 王磊还是第一次碰到这阵仗,不知所措地看着眼前的经纪人。 他刚想要扶起刘寿,却被陈万贤拦住。 “刘寿,你不要在我面前演戏。你这种玩意也就吓唬吓唬年轻人,还想骗我?”陈万贤神情严肃,冷笑道,“你就直说你到底想卖什么药吧。” 刘寿丝毫没有动摇:“陈老板,我可是真情实意,你怎么会说我是演戏呢?” “来,让我们去排练室,你当着所有剧组人员的面把这个歉道了,我就当你不是演戏!”陈万贤冷笑着揭开刘寿的把戏,“一张嘴说两样话,这把戏谁不会?” 刘寿慢吞吞地直起腰,脸上已经没了笑容:“陈老板,事情又何必做得这么绝呢。” “我们确实是真心实意道歉,你又何必要把这件事抖到大庭广众之下呢?” 陈万贤仍在笑:“走出这大门,你连承认都不会承认的道歉,我要它有什么用?你家艺人对王磊声誉造成的影响,难道我会放任不管?” 如果这件事如刘寿所愿,王磊在这儿接受道歉放弃追究,出去后,刘寿大可不提这件事。 就算陈万贤对外宣称对面已经道歉了,他也可以采取回避态度。 反正又没证据。 一旦到了这个地步,这件事也就只能不了了之,但王磊被打是因为抢角色也就坐实了。 就算陈万贤日后想要澄清这点,别人也不会信。 被打连个道歉的证明都没有?还不就是因为理亏所以才忍气吞声的? 第五十四章 虚张声势 这个事实一旦坐实,也许短时间内并不会造成什么影响。可对于王磊将来在娱乐圈积累人脉这点来说,这个事实将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哪个演员会放心和一个有抢角色黑历史的演员做朋友? 所以陈万贤需要罗基当着大家的面道歉。有了这样的道歉,纵然无法完全摆脱“抢角色”的阴影,可澄清事实也会让舆论不至于一边倒。 至少王磊抢角色这件事并不是蓄意、故意的。而是一场因为罗基本人恶意加价造成的意外。 刘寿对此当然也十分清楚,可正因此他才无法这么道歉。 如果真的走到这一步,罗基的声誉就完了。 “既然陈老板暂时还没有想清楚,那么我想这件事我们可以等一会再谈。”刘寿还在笑,“我和罗基先回去了。” 陈万贤冷着脸:“刘寿,你不要太过分。信不信我现在就报警!” “请。”刘寿收起笑容,露出不屑地神情:“如果你需要诉诸法律和媒体,我也没有意见。” 陈万贤听到刘寿的话,露出他胜利的微笑:“王磊只不过是一个什么成绩都没有的新人,没有这个机会,我还会给他其他机会。至于你家罗基,呵呵。” 陈万贤十分清楚,敌人越是强硬,越说明他在虚张声势。和王磊相比,刘寿他们反而更不想闹到公众之中才对。 所以当刘寿这么有恃无恐,陈万贤立刻就知道自己的推论是对的:刘寿心中也在害怕这一点。 正因为害怕,所以他才会一反常态地这么强硬。 陈万贤笑咪咪地胡说八道:“这件事既然刘寿你不怕,我们又怎么可能怕?不过是一场话剧而已,本来就是碍于情面,我才让王磊接的。” 他说完也不给刘寿回话时间,示意王磊跟自己赶快走。 “陈万贤!”刘寿的声音在后边传来,带着几分气急败坏,“做事情不要做绝!” 陈万贤步也不停。 “我陈某做事还要你教?!” ······ 第二会议室门口。 陈万贤看着眼前紧闭的门,没有立刻敲门。 刘寿不知道事情的情况,可陈万贤知道这个角色对于王磊有多重要。不到万不得已,他不可能选择报警。 所以他在此处停步,只为了再确认一遍心中的说辞。 “王磊,你轻易不要说话。”和上次一样,陈万贤叮嘱道,“就算心里有气,也不要说一句话。除非有我暗示,不然你就表现出愧疚就好。” 王磊点点头,在半个多月的接触中,他已经对陈万贤有一种迷之相信。他低声说道:“我一定控制自己的情绪。” 既然王磊已经抓住自己要做的重点,陈万贤也不就再多说什么。 他敲敲门,听到里边传来李淳的声音: “进来。” 陈万贤展开笑容,推开门。 “大家中午好啊,聚在这儿开会,有没有讨论去哪儿吃午饭?” 第二会议室并不大,这本来就是为了举行小规模讨论会的地方。 整个房间除了门旁边摆着一块用来说明记录的白板,剩下就是一张U字型桌子——口对着白板,以及几张椅子。 李淳和伍伦作为剧组的人坐在U字的一侧,靠着门。而另外一侧则坐着两个年轻人,一男一女,想来应该就是出品人代表和制片人了。 陈万贤扫过去瞳仁一紧,那个男子长得颇为英俊,不过他并没有什么印象,不清楚是谁。但旁边的女子他却印象深刻。 干瘦的身材,修长的手脚,也许她不是传统的那种美女,可也自有一番风味。 漫天星,周亚男,张丽的得力干将。 见到陈万贤带着王磊进来,李淳率先打招呼道: “陈老板,好久不见啊。本以为要到梅兰奖才能见到你呢。” 面对这位和自己斗了十几年的老对头,李淳表现地很热情,仿佛是久别重逢的老友。 陈万贤也十分配合,似乎他和李淳相交甚笃: “阿淳,当真好久不见。如今有机会合作,不如中午我请客,好好叙叙旧。” 他看向其他三人:“当然,伍导演,其他两位小友要是肯赏脸,我自然也是乐意之至。” “陈老板,你也不必客套,我们之间虽没什么仇冤,但也没什么交情。”周亚男这次带着一副金丝眼镜,团了丸子头更显干练气质。 面对陈万贤的客套,她丝毫没有配合的意思,直接了当开口道: “我知道你这次是为王磊的事情而来。这件事我们正准备讨论,如果陈老板想让我们快点吃上饭,还请出去。等结果出来,我们自然会去吃饭。” “亚男!你怎么和陈老板说话的?”李淳训了周亚男一句,旋即看了一眼王磊,见其脸上露出愧疚的神色,淡淡问道:“现在清醒过来了?” “嗯。”王磊的情绪不高,说话声音低沉。 李淳点点头,将另一位年轻男子介绍给陈万贤:“这位是宋卿书,宋梁的独子。目前在太和集团旗下的文化公司供职,这次出任我们话剧的制片人。” 太和集团是一家以地产为主导的大型企业,李淳曾是他们的形象代言人,其创始人便是宋梁。 在最近几年有着充足资金的太和集团大举进军影视界,这次话剧便是他们的投资项目之一。 李淳这么一说,陈万贤立刻对宋卿书的身份有了大致的轮廓,笑道: “原来是宋先生的独子,难怪一看便有贵气。仔细一瞧果然有佳慧的几分俊美。你母亲最近还好?好几年没碰到她了。” 宋梁的妻子褚佳慧早年也是一代歌星,和陈万贤有些交情。 宋卿书听到陈万贤提到自己母亲,淡淡说道:“母亲身体很好,不劳陈老板费心。”说完,便闭嘴不语。 陈万贤对宋卿书的冷淡态度十分摸不着头脑,心中只能将其归为二代的傲气。 他在周亚男、宋卿书两人身上连碰钉子也不气馁,笑着说道:“伍导演,许久不见,你这操劳可真是过度,已经累成一个老头样!要注意身体啊。” 伍伦对他的态度比其他两人好上一些:“陈老板,你不好好在家颐养天年,非要出来趟浑水干嘛?” 陈万贤哈哈一笑,拍了拍王磊的肩:“若非碰到璞玉,我又怎么起了爱才之心?” 李淳早就从王磊那儿知道陈万贤为何会招募王磊,但他丝毫没有戳破陈万贤的意思,反而配合笑道: “王磊基本功扎实,我可是听钱老师说了许多遍。陈老板能一眼认出这样的璞玉,也真是宝刀未老。” “什么宝刀未老?我看是老眼昏花!”周亚男冷哼一声,不屑道:“他要真是璞玉,又何必等陈老板才能发现?” “当我们都是眼瞎?” 第五十五章 做局 周亚男完全不留情面的讽刺并没有让陈万贤脸上的笑容减少半分。 “我是不是老眼昏花,周小姐又何必现在就急冲冲下断言呢?” 陈万贤心知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他可以肯定周亚男巴不得自己和她吵起来。 敌人越想让他这么做,陈万贤越不会这么做。 他轻飘飘将话题回应一句,便将话题转移到正事上: “伍导演,我知道王磊之前的行为可能有些不顾大局。不过他是年轻人,气盛。生起气来嘛,难免会没脑子。” 他将王磊往前推了推: “但他在你们走后,马上就意识到这件事对剧组造成的恶劣影响,深感懊恼。所以我一来,他就让我立刻带他来找你们道歉。希望你们可以再给他一次机会。” 王磊会意,面色沉重检讨道: “对不起,伍导演。我刚刚太不理智了。无论是打还是被打,这件事都会对剧组造成恶劣的影响。” “我身为剧组的一员,没有考虑到剧组的处境,只顾发泄自己的个人情绪,实在是太不成熟。对不起!” 伍伦脸色稍缓,他瞄了李淳一眼,询问道:“你怎么想?” 李淳没有回答,而是看向另外两人。 周亚男的态度从最开始就十分明确,也十分直白:“我不赞成陈万贤的艺人出演这出话剧!” 她将陈万贤三个字咬地极重,对于漫天星来说,这三个字就等价于敌人。这部话剧漫天星付出极多,如果让陈万贤的艺人搭上顺风车,那不就是资敌? 她的这个理由并不正大光明,但在场包括陈万贤都没有反驳的意思。 宋卿书神色平静:“爸爸曾跟我说过,我们投资话剧就是求一个好名声。只要不违背这一点,我没有意见。” 在场除了王磊,哪个不是人精,齐刷刷地将目光向王磊投去,心中都在猜疑宋卿书为何会对王磊抱有敌意。 周亚男也附和道:“这也是我们反对的第二个理由!” 李淳沉吟一会,看了看表:“现在已经十一点四十,绿洲剧团向来都是十一点半开饭。要不这样吧,大家都先去吃饭,免得食堂没饭了。我也正好需要这点时间,好好想想。” 他说到这,冲两个旗帜鲜明反对的年轻人苦笑道:“王磊毕竟是我推荐过来的,容我好好想想。二位怎么看?” 李淳这样的地位,又是两人的前辈,还用商量的口吻询问,两个年轻人当然无法拒绝。 陈万贤见事情暂时搁置,心知这个中午就是自己活动的时间,连忙问道:“阿淳,咱们这么久没见,我中午请你吃顿饭,你可不会拒绝吧?” 周亚男立刻用宛若实质的目光紧盯李淳。 李淳摆摆手拒绝道:“这个中午,我一个人吃。我得好好想想这件事情该怎么处理。” “陈老板,作为这个家庭的家长,我得为这个大家庭负责。” 李淳的表态,让周亚男露出一点笑意,但知道内情的她,并没有完全放下心,开口道:“大老板,有件事我忘记提醒你了。” “老板娘说了,让你要是回去早,不要忘了回去的时候,给她带一盒最爱吃的顺心坊桃酥。” 陈万贤内心的猜测在这一刻终于得到证实,他瞧一眼王磊,继而摇摇头露出苦笑,不再坚持。 李淳微微一笑:“这件事我会安排助理去做的。”他一拍手,做主道:“行,大家都去吃饭吧。小吴给我打一份午饭过来,我就在这儿吃。” 小吴就是他的助理,坐在房角的一个拐角,此时听到李淳的招呼,应了一声便离开会议室。 “几位也去吧。下午一点半开会。不要迟到哦。” ······ 陈万贤并没有带王磊去所谓的食堂吃饭,而是一声不吭地带着他朝停车的地方走去。 “我们这就走了?”王磊有些奇怪。 “我们去大都会吃。”陈万贤简单解释一句,他的神色并不好看,但还是耐住性子解释道,“有些事在这儿不方便说。” 既然陈万贤这么说,王磊只能听从了。他压下心中想询问陈万贤的冲动,顺从地跟在他身后。 既然已经把事情交给陈万贤,他还是选择相信。 “磊子!” 一直在附近徘徊的李晓白终于找到两人,她小跑到王磊身边,迟疑一会,问了一句:“结果怎么样?” 从宋霞那儿,她已经知道这件事可能的结局。今天上午的彩排没有见到王磊似乎也证实了这一点。 王磊冲她笑笑,示意她不要这么紧张:“这件事还没定,你爸爸说要考虑一下,下午一点半出结果。” 李晓白咬了咬牙,“要不我中午去求求他。” “你求他?”陈万贤突然冷笑一声,“你要是不想给我添乱,现在要做的就是从王磊身边给我消失!” 李晓白怔怔看着陈万贤,她不知道为何上一次对她还和和气气的陈万贤会突然态度变得这般恶劣。 “你以为这件事是偶然?”陈万贤拉着王磊的手往前走,经过李晓白身边时,他面无表情撂下一句话,“你去问问你妈妈,看看她做了什么好事!” 王磊最开始并没有反应过来。 他回首发现李晓白呆愣愣得停在原地,似乎被陈万贤的话吓蒙了,心中还有些心疼。 但很快,他意识到李晓白为何吃惊后,不由挣开陈万贤的手,目光中也蛮是吃惊和怒火:“这件事······” 陈万贤侧目打量他一眼,没发一言,沉着脸继续往前走。 王磊想到陈万贤之前说得话,终于还是抑制住自己说话的冲动,也低下头。 跟着陈万贤离开绿洲剧团,在大都会寻到一间僻静的包间,点好菜坐下。 陈万贤终于开口询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我······”王磊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一路上他的心思都很乱。 他舔了舔因为慌乱而有些干涩的嘴唇,还是不敢相信:“这件事真是她做的?” “岿然不动,一击必杀!这就是她的风格。”陈万贤对于这位将自己逼得净身出户的老对手十分了解,“我之前就隐隐感到奇怪,为何事情会这么顺利,哼,看来她没少在里边花功夫啊。” 王磊心中惊惧:“你是说,就连罗基大闹试镜会都是她安排好的?” 陈万贤微微一愣,对于王磊这种自己吓自己的样子十分不满: “她是人,又不是神!怎么可能什么都知道?” “她应该是派专门人盯着我。我安排你去哪儿面试,她都会收到情报。恐怕罗基前脚和周昌闹矛盾,她后脚就已经想好怎么利用这件事做局。” “除非我不动心,只要我一动心,那就只能乖乖落入她的圈套。” 第五十六章 谁的错 啪! 陈万贤对自己又一次落入张丽的圈套十分不满,他猛地打了自己一巴掌,骂道。 “不长记性!” 他闭上眼努力平复自己心中的情绪,整个房间也随着他的沉默陷入寂静。 许久之后,陈万贤睁开眼:“这件事,我们还有挽回的地步。” 不到最后一步,他可不会认输! 原本也颓唐的王磊闻言一喜,“怎么做?” “这件事现在看来十分简单,张丽就是想拿你抢角色这件事做文章。只要你做了这一步,她就有理由把你踢出话剧团,同时让抢角色变成你的黑历史。以备未来需要的时候使用。” “不过她千算万算,一定想不到罗基会用这么激烈的方式将这件事抖出来。”虽然说出张丽的失误,陈万贤脸上却没有笑意: “这件事也许能成为我们的破局之路。罗基一定不能接受两败俱伤的结局。但如果你这次会被踢出剧组,那我们就算两败俱伤也要硬着头皮往下走了。” 陈万贤说得很干脆,既然事情已经不可为,那就要让这件事对王磊负面影响降到最小。 这件事如果惊动媒体,引起风波,对于王磊接下来参与试镜肯定不是一件好事。每一个剧组都要考虑用这样的人会不会把风波带到剧组。 不过风波总会平息,谣言却不会。 如果他们不把所有事情公之于众,抢角色这个谣言就会伴随王磊一辈子,很有可能就会成为他未来的枷锁。 每当王磊获得什么角色,都会有异样的眼光看着王磊。他的光芒如果越耀眼,那么他身边的异样目光也就会越多。除非王磊未来一辈子没有失败,否则墙倒之时,便是这些异样目光化成杀人刀诛心之日! 陈万贤将这件事后果详细解释一遍,说道:“最近你可能要忍一忍,最好就躲在家里。如果你租的地方安保不好,容易被媒体入侵,可以搬到我家来住。” 王磊沉默一会,还是有些不甘心:“这件事只能这么处理吗?” “不然呢?”陈万贤也很无奈,但壮士断腕尚且要为,何况只是这点小挫折? “可蔡导演那边。”其他人的期待倒还好,可一想到《春猪》那件事,王磊心情就更加不甘。“就这么放弃了吗?” 陈万贤也知道王磊对于这部小成本作品的执念,但这个时候他也只能王磊一个安慰:“那边我会想办法。电话里蔡导演对你很有好感,你还是有机会的。” 王磊想起自己去道歉时胸中的豪情,终究还是不愿:“一点点办法都没有?” 陈万贤摇头:“形势比人强。” 王磊无言。 是啊,形势比人强。 “可我这次放弃,下次呢?她要是再设什么局,我们还放弃?” “这次放弃,下次放弃,次次放弃,那我什么时候能出头?!”王磊心中本就有火,在陈万贤这句话的刺激下终于爆发出来。 “难道我们这次放弃,她这辈子就能放过我,接下来就不会对付我?!不可能吧?既然都是放弃,那咱们干脆一步到位,跑到她面前磕头认错算了!” “所以我让你和李晓白分手!”陈万贤心中也有火,怒吼道。 对于王磊这种不负责任的乱猜想,他难得露出自己暴躁的一面。 王磊是第一次见到陈万贤怒吼,一时间忘了自己还想说什么,呆呆反问道:“分手?” 陈万贤也不再隐藏自己心中的想法,冷笑道:“你以为这件事是针对我陈万贤的?” “难道不是吗?”王磊想到周亚男的话,“就因为我是陈万贤的艺人······”他忽然住了嘴。 王磊意识到这句话由他嘴中说出意味着什么——在潜意识中他已经开始埋怨是陈万贤连累了他。 他拍拍自己的嘴,低下头:“对不起。” 陈万贤对王磊这句可能是真实想法的无心之言并没有在意。王磊这种想法也是人之常情,他可以理解。 看着沉默不语的王磊,陈万贤叹口气:“你想没想过为什么周亚男在听到李淳表示中午休会,他需要思考的时候,会插一句嘴提醒李淳?” “提醒李淳?”王磊皱起眉头,他还真没觉得那句话有什么问题。“她不是因为忘了吗?” “那句话本身就有问题。”陈万贤冷笑道,“我问你,李淳是怎么回答的。” 王磊回忆道:“他会让助理买。” “没错!”陈万贤一拍桌子:“我再问你,李淳是什么身份,他能出现在顺心坊那种公众场合吗?” “不能。”王磊隐隐有点明白陈万贤的意思。 “更何况就算张丽真的想吃,她也完全可以让自己秘书去买。”陈万贤补充说道。“所以周亚男这句话,本身就不是为了说这件事。她是在告诉李淳,这件事不仅是公事,更是私事。” 陈万贤说到这,又瞥了王磊一眼,王磊的脸上还是难以置信:“你当初签约就是签在周亚男旗下,周亚男肯定知道你们的私事。所以她才会用这件私事提醒李淳。” 见王磊还有些迟疑,他又冷哼一声说道:“我知道你放不下你的小女友,可你要好好想想这件事。” “张丽对我有敌意不假,可如果这件事真是我旗下艺人,她根本不会理!就像周亚男说得,你就是一个什么潜力都还没有体现出来的纯新人。” “这样的新人,张丽何必要派周亚男亲自出马?她完全可以慢慢陪我耗下去,等你展现出一些潜力在考虑要不要将你厄杀。” “如果你一直没有出头的迹象,我一个五十多岁的中老年陪你耗下去,她不是更开心?一个在她眼皮底子下徒耗精力的陈万贤,可比一个退隐江湖不知行踪的陈万贤要省心多了!” “再退一步,只说这件事。假设,张丽只是因为我的缘故,那她打个电话给李淳不就行了?李淳和我也曾是敌人,难道他还会为了我违背自己老婆的意思? “所以张丽派周亚男过来,就是要监督李淳,防止李淳对你心软!” 陈万贤的话就像一颗颗子弹击在王磊心头。他的脸色苍白,手握得越来越紧。 李晓航,又是李晓航。 宋卿书对自己的态度,别人不知道为何,他又怎么可能不清楚? 如果自己当年没有答应李晓航······ 王磊心中再次闪过懊恼,他咬着嘴唇心中痛下决心。 这次事情结束后,他一定要和李晓航离婚! 第五十七章 耐心 话既然已经说开,陈万贤索性直接开始劝起王磊: “我知道李晓白是一个好女孩,但她只会影响你的发展!是,要不是李晓白,李淳可能不会给你这个角色。可只要你还和她在一起,张丽怎么可能放过你?” 张丽。王磊抬起头端详起天花板上的吊顶,面色惨淡。 自从结婚以来,除了偶尔吃饭的时候他和张丽会碰上一面,其他时候两人一直没有什么接触。张丽对他虽然有些冷淡,但还是保持基本的客气。 在没有接触陈万贤之前,王磊对张丽的印象感官很简单:这是一位疼爱女儿的女强人。对自己冷淡仅仅是因为自己的突然出现。 可自从那一日在书房之后,张丽这两个字便化成魔影纠缠在王磊的心头。 每当见到自己这个岳母的时候,他都会有一种恍惚:这个和自己客客气气的人,真的如他们所说那样在心里恨不得自己立刻消失? 如今结果来了,王磊也不得不接受。 “我不想放弃这个角色。” 王磊的话让陈万贤一愣,他拍拍王磊的肩:“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相信我,早分是好事。” 他想了想,劝道:“再说,谁说分手就不能在一起了?等你们将来事业有成,到时候再牵手,张丽又怎么会反对?” 说白了张丽就是觉得王磊是个默默无闻的小卒,会耽误自己的女儿而已。等王磊真起来了,她自然又会是另一种态度。 陈万贤担心王磊不相信,还举了一个例子:“你看李淳和张丽,他们当年宣布在一起的时候,外界哪个不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王磊伤心当然不是伤心自己的感情——他和李晓白、李晓航的感情本就不是爱情。不过他也不愿意解释,只是摇摇头,示意陈万贤不必多说,自己需要好好想想。 陈万贤见此情景,也只能叹一口坐回去。 想要年轻人接受现实肯定不容易。 包间的菜逐渐上齐,扑鼻的菜香勾起在场两人早已饥肠辘辘的肚肠。陈万贤提醒道:“王磊,先吃饭吧。” 在沉思的王磊忽然脸上闪过一丝迷惑,他突然问了陈万贤一个问题:“陈叔,你说李淳最开始是想要保我?” “当然,他要不是要保你,怎么可能打算让事情尽快息事宁人。”陈万贤停下筷子。 王磊又闭上眼,他的身体战栗起来。 过了一会,王磊猛地站起来:“我出去打个电话。” 陈万贤毕竟是局外人,有些事情他并不清楚。但王磊对于这家人的复杂关系却知道的更多。他心中此时既有抓到救命稻草的狂喜,又有一种还是落入网中的无奈。 酒店的无人处。 王磊的手在不断抖动,他紧张地看了看四周。 确认没有人后,王磊颤抖地打开手机,小心不能再小心地在通讯录中寻找那从未拨过的号码。 当找到那个电话时,他忽然停住手。 王磊知道一旦自己拨出这个号码,有些事就再也没有机会改变。 在这一刻,他仿佛又看到李淳坐在书桌前,高高在上。他带着让王磊厌恶的得意笑容,伸出自己的手: “合作愉快,女婿。” ······ 第二彩排室。 李淳坐在桌前和自己的助理一边闲聊,一边吃着午饭。 忽然他的私人手机响起,李淳掏出来一看,微微一笑,将其挂断。 助理知道这个手机都是李淳的私人关系,他虽然心中好奇但也很识趣地站起来。 “李老师,我出去一趟,一点半再回来,你看怎么样?” 李淳点点头,说道:“你顺便告诉别人,一点半以前不要过来,我要在这里午睡。” 李淳没有说别人是谁,助理却还是点头道:“我马上办。”说完,他抬起一张椅子向门口走去。 既然不知道这个别人具体会有谁,想要保证李淳不被打扰,最好的方法便只有一个——他守在门口。 助理走了,李淳拿起手机,看着屏幕上的那一则未接电话,嘴角不禁勾起一抹微笑: “很好,我的可怜女婿。” “现在是考验你的爱人到底是爱你多一点,还是恨我多一点。” 李淳将残余的盒饭推到一边,把手机放在自己面前的桌上,舒服地伸了一个懒腰。 当网铺好后,猎人总需要一点耐心等待猎物入网。 他的妻子张丽是一名优秀的猎人,得到世间所有同行的一致赞同。 不过李淳却一直觉得自己才是那个最优秀的。 不然他又怎么能捕捉到张丽这样美丽稀有的猎物? 时间逐渐指向13点,他期望的电话还是没有来。 李淳却一点没有急躁的意思,他知道越到这个点,会有人更急躁。自己要做的除了耐心,就是耐心。 果然当时间走到13点05的时候,李淳的手机再次响起。 他看了看上边的号码,露出胜利的微笑:“我就知道她爱你更多些。” 李淳接通电话。 “喂?”他让自己的声音有些困意,仿佛才被电话吵醒。 那边却一直没有传来回应。安静的房间中,李淳甚至可以听到手机那边从远处传来的嘈杂声。 “喂?”他稍稍改变下自己的声音,仿佛清醒了些,“晓航,怎么了?” 那边还是没有动静。 李淳嘴角有了一丝微笑:“晓航,怎么了?爸爸马上要去开会。” 他这次的话果然起了作用。 “你不是一点半才开会吗?”李晓航的声音就仿佛万年不变的寒冰,冷彻刺骨。 “可我还有一些准备工作。诶?你怎么知道时间的?”李淳好像突然意识到这一点,“是不是王磊告诉你的?” 他的声音又变得严肃:“晓航,王磊是不是让你为他求情?” “如果我说是呢?” “这件事很多人都反对,原因有很多。我之前也想保下王磊,毕竟这是我送你的新婚礼物。可你也知道,如果大家都反对,我不能不对这个大家庭不负责。” “所以你就可以不对我们这个小家庭负责?”李晓航在那边冷哼一声。 “我知道亚男姐反对的原因,可王磊不过是一个新人,又是你的女婿,他在陈万贤那儿待着不是更好?” 这话不是李淳想听的,所以他只是赞成,却没有改口:“可这里边不仅亚男在反对。实际上,制片人也很担心王磊会影响这部剧的声誉。” “制片人?宋卿书?”李晓航提到这个人就来气,“你知不知道宋卿书那个小混蛋想占你家女儿便宜?要不是王磊及时出现······王磊就是因为这件事得罪宋卿书的。他就是公报私仇!” 李淳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件事,他紧张地问道:“那小子怎么对你的?” “不关你事!”李晓航停了停,语气化软,“我知道你一向不喜欢私人感情带入工作,可这次能不能为我网开一面呢?” “爸爸。” 第五十八章 结束 下午两点。 陈万贤带着沉思走出会议室。 他没想到王磊真的用一通电话就打动了李淳。 虽然道歉这件事还是无法实现,但李淳承诺用自己的信誉去担保王磊,也足以让谣言的破坏力减到最小。 既然事情已经完美解决,其实陈万贤本也不必再想其他。可他还是十分好奇,王磊到底是怎么做到这一点? 虽然王磊说是李晓白请她姐姐,李晓航出面,李淳才得以同意这件事。可陈万贤还是觉得有些怪怪的。 不过既然王磊不愿说,他也不是一个喜欢刨根问底的人。 所以虽然带着疑惑,陈万贤还是离开了绿洲剧团。 会议室中,周亚男和宋卿书已经走了,伍伦也去了排练室。 整个会议室,除了在门外等待的助理小吴,便只有李淳和王磊两个人。 王磊的表情并不好看,任谁知道自己被算计,谁的脸色都不会好看,尤其是还面对算计自己的人时。 李淳倒是一脸和善:“多谢你帮忙,我和晓航约了周日的晚宴。” “你当初要说的消息就是这个?”王磊突然开口问道。 李淳点点头:“确切说,是张丽在盯着你们。陈万贤如果收到这个消息,恐怕这件事就不会发生了。” “你早就猜到陈叔会跳进这个陷阱?” 李淳笑了:“陈万贤是一个谨慎的人,但也是好利的人,他从不遵守一般的规矩。所以陈万贤一定会跳进这个陷阱。即便不是这一次,也是下一次。就像他被逼着离开自已一手创立的腾达一样。” 王磊面色铁青,他现在真的开始怀疑自己和陈万贤搭档,能让自己从李淳这样的人手中跳出吗? 陈万贤的经验和老道一直是他颇为信赖的依靠,可今天李淳和张丽却一人上了一堂让他终生难忘的一课。 张丽用实际行动告诉他,即便再怎么恨一个人,也不要随意表露,要等到合适的时机,在一击出手。 而李淳则用最后的结果告诉王磊,没有谁和谁可以完全利益一致,即便是恩爱夫妻,也许也会有着不同的目标。 王磊牢牢将这两样教训记在心底。这是他用自己换来的,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李淳站起来,拍拍他的肩膀,鼓励道:“我听晓航说了,宋卿书的事。你做得很好。放心,如果他找你麻烦,尽管跟我说。” 王磊勉强笑了笑:“惹不起,总是能躲得起的。” “你的想法,我心里有数。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不要觉得和我打交道是一件危险的事。这娱乐圈这么多人都眼巴巴希望和我打交道,我想也足以说明我的公道。” “至少在这个圈子里,我是少有的讲‘公平交易’的人。” “走吧,现在带你去排练室,将你重新介绍给大家。” ······ 第二排练室。 见到李淳带着王磊走进排练室,在一旁观看排练的伍伦拍拍手,示意大家集合。 李淳看着大家,将王磊推到众人面前:“这件事大家想必已经知道一些了。” 围着李淳的演员们都是眼观鼻,鼻观心,沉默不语。 “罗基因为其行为恶劣,我们已经决定将其开除剧组。” 王磊出现,罗基却没有出现,在场的人对这件事也有了预料。 果不其然,李淳继续道:“我们调查了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发现所谓的抢角色本身就是一场误会。” “罗基因为恶意加价,引得导演不满,最终被弃用。而王磊则是在这之后,其经纪人得知该导演在寻觅新演员代替罗基,这才将王磊引荐给导演。” 言外之意,既然罗基已经被弃用,那王磊自然也就不算抢。 这件事的事实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李淳既然这么说,众人当然也会配合把他说的当做事实。 “所以经开会研究决定,王磊将继续留在剧组,出演‘儿子’这一角色。大家欢迎。” 李淳宣布完结果,率先鼓起掌。其他人无论心中怎么想,也同样配合开始热烈鼓掌。其中最高兴的就是什么也不知道的李晓白。 面对这样的掌声,王磊心情复杂,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到底付出了什么。他上前一步,深深对还在鼓掌的大家鞠了一躬: “这次给大家带来麻烦了,十分对不起!” 掌声渐消,李淳看向伍伦,现在该导演表态了。 伍伦淡淡开口道:“这件事既然已经过去,你就不要提了。但可一不可再,如果下次你身边再发生这样的事,那后果不用我多说。” 王磊神色凝重,保证道:“如果再有这种事情,我一定自觉离开,不会给剧组添麻烦。” “你的伤口要几天才能好,所以我们打算先排练女儿部分的戏,你先跟着剧组看剧本吧。等过几天,我们再排你的戏。” 伍伦早就和医生确认过伤势,叮嘱道:“如果你有空,那就学一学怎么用篮球投篮。但不要累到自己,免得流汗刺激伤口。” 作为一个讲述校园故事的话剧,又有运动系角色,篮球自然是不可或缺的元素。不过这毕竟是演戏,篮球技术并不需要特别好,只要可以做到一些基本动作就行。 见王磊表示清楚安排后,他转向其他演员:“事情结束,大家专心排练。” 接下来的时间里,王磊和其他没有上场的演员一样,坐在一旁,对着自己那份剧本,欣赏演员们的排练。 这其实也是一种入戏的过程。话剧剧本本身只是干巴巴的文字,需要演员自己去探索其中的奥秘。但进入排练阶段,这种文字就被转化成实实在在的景象。它们不仅能够让演员对自己角色动作的前因后果理解得更加透彻,也能激发演员的创造力,让表演和剧本有更多的可能。 实际上第一次排练最主要的一个目的,就是有把演员或者导演感到拧巴的地方揪出。这些地方有些现场就会修改;有些比较棘手的,则会被记录下来,留待晚上的空闲时间,由编剧负责整理和精修。 所谓的排练,不仅仅是演员熟悉剧本的过程,也是编剧和导演发现剧本新貌的旅程。 等到排练结束的时候,王磊的剧本上已经大大小小有了不下十处的记录。这些都是今天被揪出来的地方。 虽然其中大部分都和他无关,但这些修改很有可能会形成骨米诺效应,改变王磊扮演的角色某一场戏演出的情绪。 伍伦对今天的彩排整体成果还算满意。这个故事毕竟是要给年轻人看的,所以并不复杂。加上剧本他已经打磨了许久,因此需要修改的地方其实并不多。 他看向王磊,询问道:“如果按照这个进度,后天开始排练你的那部分,行不行?” “行!” 王磊想也不想便答应下来。 第五十九章 小插曲 “你轻点!” 李晓航刚一走进王磊睡得客房,便听到王磊在大呼小叫。 此时的王磊坐在椅子上,抬着头,而李晓白手中则捏着棉签小心地把药水涂抹在伤口上。 听到客房门处的动静,李晓白和王磊齐齐停下动作。 “来看看你被打成什么样。”李晓白笑道,“不过听你这生龙活虎地干嚎,应该是没问题了。” “姐姐!”李晓白对自己姐姐这么调侃十分不满,“人都破相啦!”她几步走到自己姐姐面前,将棉签塞给她:“既然你回来了,接下来交给你。” “我?”李晓航有些惊讶,随即看向王磊,“额,好吧。” 李晓白推了自己姐姐一把,挥挥手告别道:“行啦,我走了。磊子,不打扰你们啦。” 她把两个大拇指互相碰了碰,随即笑嘻嘻跑出房间。 见到李晓白的动作,留下的王磊和李晓航最初还因为惊愕互望一眼,随即同时笑了出来。 “嘶~”王磊这一笑牵涉到眼部的肌肉,下一秒就倒吸一口凉气。 “没事吧?”李晓航快步走到王磊面前,不知所措地看着手里的棉签,“涂一点?” 王磊疼得说不出话,他摆摆手,等了一会,缓缓长舒一口气,这才说道:“不用,就是笑的时候,碰到肿的地方了。” “叫你天天嬉皮笑脸,现在遭报应了吧?”李晓航白了他一眼,将李晓白递过来的棉签扔进垃圾桶,又从桌上取出新的棉签,一边涂,一边数落道:“你呀,就是人太好。” 王磊听到后半句,不解道:“这和我人好不好有什么关系?” 李晓航轻轻将头发撩到脑后,俯下身子,一种和李晓白完全不同的迷人香味扑鼻而来。 “头侧着一点。你要不是人太好,你为什么会放过他?要是我被打了,我才不管什么名声,什么媒体,不告得他鸡犬不宁,我就不叫李晓航!” 王磊呆愣愣地盯着自己身前的鼓囊囊,李晓航今天穿得是一件纯黑色前短后长的套头T恤,十分宽松。 当她俯身的时候,除了锁骨前的白嫩,更有两座山峦沟壑半隐在一缕绿色之间。 王磊只觉有两股热气一个直冲鼻孔,一个直捣黄龙,让两处一上一下同时发热起来。 山峦越来越远,王磊直勾勾地想要跟着往前看,耳边忽然传来李晓航略带怒气的声音:“好不好看?” 王磊猛地一机灵,摇头如鼓:“不好看!” “你说什么!”李晓航的怒气更甚。 王磊对自己就是一巴掌:“好看!” “别打脸,小心打到伤口!”李晓航先是担心地叮嘱一句,随即满意点点头:“这才差不多” 若是寻常女子碰到这种情形多半会害羞捂住胸口,李晓航却全然不同。 她大大方方地双手叉腰,略微仰头:“我收回我刚刚的话,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王磊连忙叫屈:“我是男人,又不是太监!” “你下一句是不是,看看又不犯法?”李晓航不阴不阳地问了一句,她忽然指着王磊,眼睛瞪圆:“刚刚!晓白?你!” 这下王磊可急了,他双手高举叫冤道:“天地良心,你自己又不是没见到晓白的衣服!再说,” 他的眼又不禁飘向不该飘的地方,委婉说道:“再说,晓白和你又不太一样。” 注意到王磊的目光,李晓航下意识伸出手,旋即脸仰地更高,将另一边头发也捋到耳后,冷哼一声:“我看你对晓白一定也是这么说。” 王磊尴尬地咳嗽一声,他知道面对这种话,不管自己回答什么都是死路一条,所以他沉默不语。 李晓航心中沉思一会,说道:“你要是能保证一直闭眼,我就继续给你擦。” “我保证!” 王磊想也不想地回答引起李晓航的警觉,又是一声冷哼: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你等等!” 她出去一会,等再回来,便披了一件运动衫,拉链更是拉到最上边,将上半身裹得严严实实。 王磊看了一眼,还是闭上眼。 “你怎么闭眼了?”李晓航有些疑惑。 “额,你可能不太懂男人。算了,这种东西,你还是不要懂为好。”王磊收起心思,“你过来涂吧。” 在黑暗中,闻着忽远忽近,时浓时淡的幽香,王磊为了分散注意力,开始思考这是哪儿的香水。 有一点水果香,但更加清新?范式的吗?不过似乎更诱人些?湘奈儿? 王磊的胡思乱想并没有持续多久,一只手轻轻在他脸上拍了拍:“醒过来!好了!” 他睁开眼,李晓航已经开始收拾桌上的东西。王磊凝视眼前这别有一番风味的美丽女子,目光幽幽。 他忽然开口道:“这次谢谢你。” “谢我什么?”李晓航侧过头,恍然道:“我早说了,我们是朋友,互帮互助是应该的。” “你和你父亲吃饭,要不要我到时候打个电话?”王磊做了一个手机的手势。 这是他在大学经常帮忙的一种方式,如果有朋友和自己不想待在一起的人吃饭,王磊都会收到这样的拜托。 理由当然也是从宿舍失火到我想你了,各种胡扯。 李晓航想了一阵才明白王磊的意思,笑道:“没关系,一顿饭而已,有什么不能忍受的。” “再说虽然很讨厌承认,但他可是巨星,我这样的新人和他吃顿饭,明天可就能上娱乐报头条了。”李晓航开玩笑道,“怎么也不算差吧。” 既然李晓航说到这种地步,王磊也便不再坚持,他叹口气道:“其实,我之前一直不知道你为什么讨厌你爸爸。不过现在我有些理解了。” 李晓航一愣:“你理解?” “你爸爸为了和你吃这顿饭,可把我折腾的够呛。要不是你亲自出马,我这次可能就会被开除了。”王磊将事情的一部分说出。“说实话,我现在见到你爸就有些害怕。” 李晓航虽然现在才知道这其中的一些纠葛,但她却丝毫没有感到意外: “他一直都是这样。当他需要事业的时候,我们就是累赘;他需要塑造形象的时候,我们就是工具。如今他事业有成,需要家庭了,我们就成最重要的了。” “所以我这辈子都不会和他合好。” “一辈子都不会!” 第六十章 错误 李淳坐在书桌前,听到开门的声音。他没有抬头,仍是看着手中的剧本,仿佛早已知道来者是谁。 “顺心坊的桃酥可是我亲手买的。你要不是尝都不尝就扔了它,那可太对不起我了。”李淳翻到下一页,淡淡说道。 “那你对得起我?”张丽坐到李淳面前,将桌上的桃酥打开。 “明天看新闻,你就知道我是怎么从那人山人海里跑出来的。”李淳将剧本推到一旁,笑眯眯地看着张丽一口口吃着桃酥,“不过只要能看到你高兴,我就满足了。” 张丽冷笑一声,将手中的桃酥放下:“你以为说几句甜言蜜语,我就会骨头酥软跑你怀里,柔情款款了?” “其实王磊也没那么差。”李淳对这种话接也不接,直接转移话题道,“至少为人确实老实。” “我如果需要老实人,可以在大街上随便找一个!” “可在圈子里你很难找。” “那是因为老实人在这个圈子根本混不下去!”张丽站起来,“你又转移话题!这件事我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 “那作为补偿,我告诉你一个消息怎么样?说了你可就不许生我的气了哈。”李淳从摊着的剧本下,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一张纸递给张丽:“你负责通知吧。” 张丽扫了一眼,挑挑眉:“这是真的?”她将纸条递还给李淳,又问了一遍:“木梓兰这么给你面子?” 李晓航面试的事情,张丽当然知道。自那之后,其实她对此一直十分上心,可惜她和木梓兰之间误会颇多,所以不要说努力,就是想找机会谈一谈都是奢望。 “她倒不是给我面子。”李淳对此倒也实诚,“而是给我一位朋友的面子,谁叫她想捧任天呢。” 提到任天,张丽不由冷哼一声,“要是王磊有任天这般好,我也不会反对这门亲事。” “任天确实是个好演员,可要不是碰到木梓兰,而是碰到你,估计你也不会觉得他好。”李淳说到这不由笑了出来。 木梓兰是导演,张丽当年虽然做过艺人,可干得更多的还是经纪人。这直接决定了两者对一个演员的评价重点完全不同。 前者更看重演员的未来素质,后者更看重演员的升值潜力。 有些演员固然可能是一个好演员,但却注定没法在商业价值上有所体现。 这样的人在经纪人眼中就不是金子,自然也不会受到他们的重视。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宋霞。演技很好,但金牌配角意味在商业上较少的关注度,所以最终体现在档次上,宋霞这样娱乐圈十分少见的金牌配角也只能站稳在二线而已。 任天熬了六年才一举成名,这本身也就说明其在原本公司里并不受重视。 真正让经纪公司觉得有潜力的演员,往往出道一两年就开始在各种热门项目里出演配角,甚至是主角。 一般三年左右,在经济公司的扶持下,这些人基本就已经是小有名气,在各类重要的娱乐报刊上占有一席之地。比如胡莹雪就是如此,李晓航也在这条路上。 李淳所说的固然只是一个笑话,但在张丽听来更像是对她一种讽刺,她不由冷哼一声:“那你呢?你怎么看任天?外边都说他再过十年能接你班,成为演技代名词呢!” “那不过是为了捧任天拿视帝吹得法螺。”李淳对此很清楚,“年年都有人这么吹。” “任天不行,你那位女婿呢?”张丽斜眼看向李淳。 李淳摇头:“王磊更不可能,好高骛远。这样的人就算肯吃一时苦,也不会愿意吃一辈子苦。如果他不愿吃一辈子苦,那他也将永远无法达到我的高度。” 对于自己这位女婿为什么大学两年都没有作品,李淳和张丽当然也早就调查清楚。 留恋于大剧组,不肯去跑龙套。在知道王磊这样的经历后,张丽便坚定了自己要拆散这门亲事的信念,而不是像李淳说的一样“再等等看”。 张丽听到李淳的断言,不由笑了:“作为一个经纪人,我觉得王磊未来的潜力有限。作为一个演员,你觉得王磊不能达到你的高度。” “他凭什么配得上我女儿?!” 张丽拿起桌上的桃酥,头也不回地离去。 望着紧闭的大门,李淳无奈笑笑,小声叹口气,自言自语道: “也许,因为爱?” 他摇了摇头,将这个答案抛到脑后,开始继续看起剧本。 张丽拿走桃酥已经说明在剧团这边,她不会起什么风波了。至于以后,张丽要怎么对付王磊,李淳暂时也不会想太多。 毕竟无论是为了女儿的将来,还是为了自己的算盘。李淳都觉得有张丽这样的“岳母”在王磊身后虎视眈眈,对于自己、对于王磊都是一件好事。 ······· 接下来的几天,王磊每天都和李晓白一起去剧团,再一起回来,他的伤势也在逐渐好转。 陈万贤担心会出现的剧组排挤,王磊到没碰到。 实际上恰恰相反,他虽未感受到如春风般的温暖,但也能很明显感受到周围人对他的客气与热情。 他最开始对此还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当李晓白一出现,大家就开始各找机会离开的情形出现几次后,王磊也就恍然大悟了。 合着这些人都把自己当成吃软饭的了! 一次午休的时候,他将这件事和李晓白说了,李晓白倒是哈哈大笑:“我就说大家怎么都有事,次次都是我们两个一起吃饭。” 王磊对此倒是很苦恼,不全是因为这个美丽的误会,更多是担心这种误会被自己那位岳母知道后的情形。 “你怎么还在笑!”王磊见李晓白仍是笑嘻嘻的模样,不由翻了个白眼:“你个黄花大闺女,对这种留言蜚语一点都不想解释解释?” “这种事怎么解释啊,越抹越黑!”李晓白倒是看得很透彻,“不过你想不想把这谣言平息?” 王磊立刻点点头,反问道:“你不想?” 李晓白歪着脑袋想了一会:“这种事我其实都习惯了,除了你,我还有张杰,童远,胡革等等绯闻男友呢。也不差你一个。” 她说得这几个,王磊也十分熟悉——都是他的同学或者校友。他叹口气:“是不是你和玩得好的朋友都被传过绯闻?” 如果是这样,他也就能理解大学时代,李晓白为何没什么同性朋友,反而更爱和像自己这样的男生一起玩了。 “差不多吧。女生嘛,各个都是长舌妇。何况我也算是殃及的池鱼吧。”对于这些过去,李晓白并不想多谈,她一拍手道: “既然你想要解决这个谣言,不如让你真·女朋友出现吧?” 第六十一章 女朋友 “我女朋友?”王磊脸色一僵,“我现在去哪找?” “你的那些‘朋友’呢?”李晓白掰着手指开始数:“小莉,苏苏,莫彤,还有那几位学姐。都不是你‘女朋友’吗?” 王磊眼一翻,“照你这么说,你也是我女朋友。那我还解释什么?” “啊呸!”李晓白脸一瞬间就出现两团红霞,她啐了王磊一口,“谁是你女朋友?你在这样口花花,小心我告诉姐姐!” 你姐姐也和你是一样。王磊在心中吐槽一声,嘴中却说道:“既然你不是,那你觉得她们会愿意来做这事?再说,这里边大部分现在可都有男友了。” 大学,尤其是戏剧学院这种地方,美女众多,围着美女的男人当然也很多。美女也是人,自然也有感情需求。 碰到一些躲不开的男人,她们当然需要一位安全的男士为其保驾护航。可一旦碰到她们看中眼的,王磊这样的男人也就自然不能出现,免得引起人家男友误会。 实际上,这些涉世不深的小丫头又哪是那些使出浑身解数的男人对手?基本上陆陆续续都落入情网了。 李晓白是其中唯一一个例外,大学四年基本天天都和男人嘻嘻哈哈,就是没碰到一个中意的。 原本还有被大家当“莲花”看的李晓航,不过王磊现在已经知道那不过是大家离得太远,没看到而已。 所以听到李晓白这不靠谱的提议,王磊理都不理,忽然他想到一个人,坏笑道:“不过我确实有一个女朋友,要不我把她喊过来?” 身在花丛中,王磊四年要说没动过心,那也是不可能的。 可惜一来他钱包窘迫,生活尚且不易,实在没勇气和别人竞争;二来他和许多同学关系极好,知道有人喜欢后,便也不愿为了女人破坏两人关系,所以干脆从来不说自己的喜好。 如果有朋友强逼,他一向就说是李晓航。王磊自然不是真的喜欢李晓航,而是因为说李晓航是麻烦最少的。 一方面喜欢李晓航的男人很多,不差他一个。另一方面由于李晓白的原因,他和李晓航关系确实在诸多同学中算是比较亲近的,拿她当挡箭牌不至于引得本人反感。 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在于,他和李晓航虽然是朋友,但两人单很少独相处,所以不至于像李晓白这样,一旦说出来,就会引人误会。 不过就算是这样,王磊还是有过一个女朋友的。虽然只交往几天,就心照不宣地分开了。 李晓白凝神思考:“你有女朋友?不是我姐姐?是谁?我怎么没印象?” “你忘了我那花名是怎么被你起的了?”王磊脸上坏笑依旧。 “不行!不准你见她!”李晓白反应过来,抿住嘴,一拍桌子,扭过头不看王磊,断然道。 王磊说得这个人,为了平时不影响心情,李晓白早就将其埋在心底深出。如今被王磊一提,她想起那讨厌的身影,心情便大坏。 “我上次和朋友喝酒,听说她好像还是单身,而且如果知道这事儿和你有关,她一定会给我这面子。”王磊还在逗着李晓白。 “不行!不行就是不行!不行,不行,不行······”李晓白干脆闭上眼,捂住耳朵,一边摇着头,一边嘴里反复念叨这两个字。 她这自欺欺人的模样,引得王磊哈哈大笑,最后他伸出手按住李晓白的头,让其平静下来:“逗你玩呢,她现在跑去东海省拍戏,月底才能回来呢。” 李晓白双目圆瞪,嘴撅地更高:“你,你,坏蛋!王磊,你就是个大坏蛋!我要和姐姐说你欺负我!” “你姐姐可管不到我。”王磊哈哈一笑,看了看表,“行啦,不逗你完了。不过这事我已经知道该找谁了。” “谁?”李晓白忽然警觉起来:“你可不要给我来什么惊喜!我不要!” “放心,不是陈曦,她真在东海。是我老乡,现在在京城邮电念大四。你见过的。”王磊提醒道:“带个眼镜,身高和你差不多,长得斯斯文文的那个。” “那个为了追你,特意复读一年的女生?” 李晓白这与众不同的记忆方式让王磊真心无语,反驳道: “什么叫为了追我?她是接受我的建议打算投入互联网这一行!算了,你这丫头也不懂什么叫互联网。” 当他这位青梅竹马询问王磊未来学什么好的时候,拥有前世记忆的王磊很热情建议了未来二十年最辉煌的产业:互联网。 对普通人来说,这是未来唯一一条可以凭借技术就足以过上优渥生活的道路。 如果不是发现自己可以走当明星这条赚大钱,赚快钱的道路,王磊自己可能也就投入这行业了。 他虽然前世不懂什么是代码,但这行如今刚起步,只要投身早,慢慢学,最后抓住风口也不是不能实现财务自由。 在那个还很古旧的小县城,高考过后暑假的某一天,他和自己青梅竹马坐在公园的座椅上,微风习习,还有阳光与白云。 王磊眉飞色舞地分析未来,最终说服自己的青梅竹马,把未来的志愿从生物科学那个坑人货,换成了计算机科学与技术。 李晓白将桌上的东西打包好,递给王磊:“拿去扔了,我去洗手间。我不懂互联网,你就懂?谁大学没上过微机课?切,不和你一般见识,你打电话去吧。” 等到下午五点多的时候,一天的排练终于结束。 伍伦将所有人召集在一起:“大家都很努力,排练进度很快。原本定在下一周开始的舞台排练,我们决定从明天开始。最终定稿的剧本会在明天发给大家。希望大家今晚先对照这几天改过的剧本熟悉一下。” “王磊,你和我来一下。其他人,散会!” 他的脸上难得露出几丝笑意。 所有演员脸上却没有几个露出轻松之意,俱是神情严肃,齐声应是。 他们知道真正的排练从明天才正式开始。 王磊带着迷惑和伍伦离开排练室,其他人则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排练室的门忽然被拉开。 一位眉清目秀,戴着眼镜的女子小心翼翼地从排练室门口探出: “请问王磊在吗?” 第六十二章 表现 其他人互望一眼,鲁达率先走出:“不好意思,这边是后台,非相关人员不得入内。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进来的,不过你最好还是赶快离去。” 那女子被鲁达吓了一跳,她慌忙举起自己捏在手中的卡:“我有卡。是王磊叫我过来的。” 鲁达扫了一眼,果然是剧团门口领的临时通行证。“王磊和伍导演出去了。你先到外边等等吧。” 就算不怎么出名,这里边毕竟都是娱乐圈人士,鲁达还是不能放心一位陌生人进入。 既然不是什么可疑人士,其他人也便不在关注,开始继续收拾东西。 “你是蓝颜吧!”李晓白想起今天中午和王磊的对话,笑着走过来,佯装惊讶道:“你怎么过来了?” “你是······”蓝颜只觉有些眼熟,她不确定的推了推自己的眼镜:“你是李晓白?” “没错!上次在毕业大戏的后台我们还见过面呢。”李晓白拉起蓝颜的手,“王磊喊你过来的?” “他想晚上去大都会聚聚,我就过来了。”蓝颜缩回自己的手,小心回答道。 鲁达见李晓白竟然也认识来者,这才彻底放下心,刚想离去,却被李晓白叫住。 “这位是王磊的女友。你们以后可别再乱传我和王磊的八卦了。免得引人家误会。” 蓝颜脸上飞起红霞,她低下头,手不安地拨弄腰边的衣角,却没有反驳李晓白的话。 鲁达愣了一下,随即带着古怪眼神看了李晓白一眼,尴尬笑了笑。 “你们真没关系啊?” “有啊。”李晓白说得很直白,“他是我闺蜜,男闺蜜!” “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但王磊从来没有想通过我拿到角色,不然他也不至于到今天,还没有出演什么重要角色了。” 有些话王磊不敢说,但李晓白却丝毫不怕得罪人。 她的目光从已经停下手头动作的众人面上扫过,故意大声说道:“即便是这个角色,他也是依靠自己实力拿到的!” 蓝颜和其他人一样,怔怔看着眼前这个将一切挑到明面上的姑娘。 李晓白这么说,会不会让王磊得罪人呢?她的心中既有佩服又有担忧。虽然蓝颜并不懂娱乐圈的规矩,却知道无论在哪这样的锋芒毕露都注定惹人厌烦。 李晓白的身世,蓝颜知道。她相信在场的人没人会把事情怪罪到李晓白的头上。 可王磊呢? 宋霞经验老道,这个时候也是最快反应过来的。 她呵呵一笑:“晓白你说什么呢?大家虽然都怀疑你和王磊,但那只是一种闲聊的八卦。” “这儿哪有人怀疑王磊本事的?就算有怀疑,这几天下来,王磊的表现也足以打消这种疑虑了。” 无论众人心思如何,宋霞的话也算是为这件事定了基调,其余人也纷纷附和。 李晓白脸上露出笑颜:“那看来是我多心了。”她转过头拉起蓝颜的手:“反正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走,我带你在剧团里逛逛。” 蓝颜也知道到此地不宜久留,一听到李晓白的建议,忙不迭答应下来。 ······ 王磊此时还不知道蓝颜已经到了排练室,更不知道李晓白将事情已经挑明。 他跟着伍伦来到一间空着的房间,伍伦自己找了一把椅子坐下后,示意他也坐下。 “明天就要开始带妆排练,你脸上的伤怎么样?”伍伦坐下后,淡淡问道。 王磊知道伍伦如果只是这个问题,肯定不会单独将自己喊出来,他心中猜疑,嘴中不停回答道:“基本已经感觉不到疼痛。” “我会让医生明天为你检查一遍,如果他说不行,那你就暂时不要参加带妆彩排了。” 伍伦的话让王磊心中一紧,他立刻站了起来:“伍导演,我行的。” “你行不行是医生说的,不是我,或者你说的。”对于王磊心中的紧张伍伦可以理解,但理解不代表就会由着王磊。 等王磊重新坐下,他终于说出自己为何喊王磊过来。 “你自己感觉这几天你的表现如何?” 王磊的心终于提了起来,这个问题让他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表面还是从容:“因为伤的缘故,我觉得我没有发挥出最大的实力,但我想我也没有拖慢剧组的进度。”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王磊选择避开。 伍伦端详王磊的脸许久,忽然说道:“这是你真实的想法?” “······”王磊略微躲开导演那犹如手术刀般犀利的目光,沉默一会,还是坚持自己的答案:“是的。” “既然你是这么想,那么我就姑且相信一半。希望你可以在接下来的舞台彩排中改变我的想法。” “现在我想谈谈我对你的看法。”伍伦表情变得严肃:“你的基础功很扎实,看得出来你大学四年并没有白过。” “但是如果你只有现在这样的水平,那么你是达不到绿洲剧团舞台表演标准的。” “王磊,我不是故意打击你,但你真的一点没有感觉吗?在这出戏剧中,你和别人表现出的疏离感,就像油滴在水面上。王磊,你有在听吗?” 伍伦的话十分刺耳,王磊抿着嘴,呆呆的望着伍伦,目光空洞,思维已经不知飘向何方。 他的样子不由让伍伦皱起眉。 好在王磊立刻反应过来,即便表情难看,但他还是十分艰难地点头道:“我在听,导演。” “我现在还不能确定到底是哪一部分导致你出现这种状况。所以你自己要好好想一想这几天的排练,然后找找法子解决问题。”伍伦说到这语气放缓,但依旧十分坚定: “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王磊,我希望你是专业演员。” 专业演员不仅要能接受批评,更要能以最快的速度改正这些批评指出的问题。 前者体现演员的专业态度,后者体现演员的专业素养。 伍伦的言外之意很明显:如果王磊不是一个专业演员,那他也就没有必要在这个剧组待下去了。 这显然是王磊不能接受的,他双眉紧锁,神情凝重应道:“我会证明的。” 顿了顿,王磊还是提出自己的请求:“不过导演,你能不能给一点提示。” 他已经做好被伍伦冷嘲热讽,甚至是痛骂一顿的准备——只要伍伦能给自己一把钥匙就好。 “提示?”伍伦本以为事情已经解决,但听到王磊的问题,他还是重新坐下苦苦思索起来。 许久之后,伍伦终于想出一些东西: “这是一种感觉,很难说。但有这么一幕让我的这种感觉十分清晰。” 他掏出笔在王磊的剧本上圈出那一个场景:“你可以好好回忆这部分,也许会对你有帮助。” 第六十三章 不同 大都会,《HEY!WE GO!!》是一家针对年轻人的家庭餐厅。 现代化的装潢,明亮宽阔的布局,舒适的桌椅,以及多元化的菜单,和年轻人能接受的价格让其生意兴隆。 李晓白之前便来过这儿,所以当王磊让她选餐馆的时候,她想也没想就将两人带到这边。 挑了一个最里边的位置,蓝颜见王磊心事重重,担心问道:“小磊,怎么了?” 王磊不想提起自己这些糟心事:“工作上一些小事,没事儿。” “刚刚伍导演喊你去干嘛呢?”提到工作,李晓白也好奇问道。 “问我脸能不能上妆。”王磊当然不会说出后边的问题,“要是不能上妆,明天还是优先排你那部分。” “哦。”李晓白点点头,“我还以为是有什么大事呢。” “能有什么大事?明天就上舞台彩排,有事······” 两人说着话,忽然同时抬头看向蓝颜。王磊不好意思笑道:“我们全在聊工作上的事,是不是特无聊?” 蓝颜摇摇头,忽然露出温柔的笑:“小磊真的成演员了呢。” “你什么意思呀?”王磊有些不满,“什么叫我成演员?我本来就是啊。” “不,嗯,该怎么说呢?”蓝颜仰着头,手指支撑着下巴,思考一会说道:“我们那儿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家都是普通人。所以,” 她偷偷望向李晓白,“所以我一直以为只有像她那样,才会成为演员呢。” “我也是戏剧学院毕业的,我怎么就不能成演员了?”王磊对此十分不服,尤其是在今天刚刚被伍伦批评过,蓝颜的话让他的心情更坏。 “可是毕业不代表就能就业啊。”作为今年升上大四,已经开始找工作的蓝颜对此十分清楚,“好多人不是毕业后就转行了吗?” “所以一开始我,阿姨,叔叔,都十分担心你。”蓝颜没有注意到王磊铁青的脸色,笑着说道:“不过如今小磊,你真的是演员呢。说得都是些演员才会说得话。” 感受到那笑容背后的高兴,王磊心情平和不少,他不好意思摸摸自己头: “离真正演员还差很多呢。” “那你加油哦。”蓝颜鼓劲道,随即她忽然两眼放光问道:“你们刚刚说的伍导演,是伍伦导演吗?除了他,还有谁?” 作为一个普通人,她当然对有哪些明星十分好奇。 蓝颜这一惊一乍的举动,让王磊十分不好意思。 他看向李晓白,李晓白反倒没觉得有什么问题,笑眯眯接过话题:“还有李淳老师,宋霞老师哦。” “喔噢~”李淳这名字,让蓝颜惊讶地看向王磊:“你竟然能和李淳一起演戏?你有没有帮阿姨要一个签名?你妈妈最喜欢李淳了!” 李晓白好奇看向王磊,露出戏谑的笑容:“哦?真的假的?” 王磊咳嗽一声,冷着脸:“假的。李淳就是客串,压根没来参加彩排。” “那他什么时候来,到时候别忘了给阿姨,还有我,对了,还有我妈妈要三张签名!”蓝颜下达了死命令,“王磊,别说你做不到!我这次来帮你,可是半句话都没说。” “放心,这事就算他不做,我也帮你办了。”李晓白笑嘻嘻说道,“你也算是帮我的忙。” “看到没有,小磊。”蓝颜不知道李晓白的身份,但对李晓白这样干脆十分满意,挤兑道:“看看人家。” 王磊暗瞪还在笑的李晓白一眼,转移话题道:“我们29号试演,你到时候来拿行不?别老说我了,说说你吧。” “我?就那样呗,大四嘛,找工作······” 时间就在几人说说笑笑间流逝。 吃过晚饭,李晓白本要送蓝颜回学校,却被蓝颜拒绝。 “你们明天似乎还有重要的工作吧?先走吧。”蓝颜指了指不远处的地铁:“我坐地铁,比坐车快。” 两人陪蓝颜走到地铁口,蓝颜挥手告别道:“小磊,加油哦!29号,别忘了!” 等到蓝颜离去,李晓白啧啧道:“原来你家都是我爸的影迷啊。” “我不是。”王磊冷脸道。他快步往李晓白停车的地方走。 “她们要是知道你娶了李淳的女儿,是不是会高兴坏了?”李晓白迈着小碎步跟在后边,不依不饶问道。 王磊走得更快:“不会。只会以为我发什么神经,做什么白日梦。” 李晓白在后边嘿嘿直笑:“可你是娶了呀。” “我那算娶了吗?”王磊反问道,“哪家夫妻关系不能公开?婚礼不能通知亲朋?婚后不能有孩子?甚至传绯闻还要找个假女友去辟谣?” 虽然他和李晓航只是名义夫妻,但王磊说得这些也是实打实他曾经签过的协议。 曾经的他对此并没有上下,只当是为了两人好。如今知道张丽的用心后,细细想来,这一切都在为将来踢开王磊做准备。 他不想在这种事情上多说,李晓白是个好女孩,她的世界不应该被这些事情打扰。 所以王磊步履放缓,转过头,语气平和道:“晓白,抱歉。但有些事情是开不得玩笑的。” “我们表现的很好,有时候不是因为我们真的很好,而是我们在尝试让事情变好。” “我还以为你和姐姐真的和好了。” 李晓白低着头,脚上那双红色皮革的踝靴踢着路上不存在的石子。 王磊看不到她的表情,却猜出她此刻的低落。他叹口气道:“我和你姐姐关系很好。但有些事情不会因此而改变的。” “是因为那份协议吗?”李晓白忽然抬起头问道。 王磊摇摇头:“不仅仅是那份协议。”他抬起头看向四周,忽然指着隔壁高楼顶挂着的广告牌: “晓白,你看到那个了吗?” 李晓白抬头望去:那是一位十分美丽的女士,她面带微笑,牙齿洁白,手中捧着代言的商品。 “是王姐姐呀,怎么了?”李晓白认出那位明星,好奇问道。 “你知道我会怎么称呼她吗?”王磊目光变得幽深,一字一句道:“王老师。” “这就是我和你们的不同,晓白。如果我想和你姐姐在一起,要走进你们的圈子才行。” 王磊脑中灵光一闪。在这一瞬间,他似乎隐隐理解伍伦说得油滴在水是指什么了。 无视李晓白变得苍白的脸,他忽然抓起李晓白的手: “走,快点回去。我有急事。” 第六十四章 问题所在 飞驰的车上,王磊闭上眼仔细思考自己的想法。 李晓白却是心神不宁,时不时透过后视镜朝王磊瞥上一眼。 开上一段还算空旷的车道,李晓白终于忍不住叫唤王磊的名字。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王磊却没有让她继续说下去,他侧过头,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景观树。 昏黄的灯光,时不时扫过的阴影,王磊的声音也似乎变得忽明忽暗。 “你放心,我和你姐姐关系很好。我们目前的问题其实还简单。”王磊试图将这件事轻描淡写掉。“所有的问题都是男人的自尊心在作祟。” 李晓白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将所有的心绪化成一声叹息,她低低问道:“是吗?” “就是这样。” 之后的路程中,除了车子飞速驶过水泥路所发出啪嗒声,整个车中静谧无声。 受不了的李晓白打开广播,悠扬的音乐,电台主持人的欢声笑语很快充斥了整个车厢。 “······么说,胡小姐至今还是单身了?”温柔的声音带着八卦的好奇,追问道:“那理想型呢?有没有什么理想型?” “嗯,”那熟悉的声音才一开口,就让李晓白忍不住冷哼一声。 “其实我蛮喜欢《相思豆》里的马文才,虽然不是反派,但那种拼命的气势,真的让人心动不已。大家有看《相思豆》吗?每晚黄金时间在江南卫视播出的哦。” “心机,就知道借机宣传!”李晓白冷笑一声,将电台转到另一个频道。 一位男性爽朗的笑声从喇叭中传出:“这都怪李小姐太迷人了。” “陆子,你不要看了!再看你老婆就要来电台了!”旁边另一个调侃的男声笑嘻嘻道:“李小姐,下次来录音室一定要提前通知,我们好把空调开高点。” 王磊啪地一声将广播关掉。这两个电台主持人他知道,最擅长就是打擦边球。王磊可不想让李晓白听到后边的话。 李晓白却懂,她将广播重新打开:“我听听是不是我姐姐。” “······在湘南卫视黄金档播出,欢迎大家收看!”李晓航急促的声音从广播里传来,除此之外还有游戏的配乐:“星期六七点半,哎呀!” “李小姐,别管冰块,时间,时间快没了!”那爽朗男声提醒道,同时见缝插针补充说明道:“各位听众,可惜你们无法在现场。” “闭上你的嘴,陆子!”旁边的男子又一次适时插进来打断,恰当好处让搭档的话停在最暧昧的地方,任由听众去想象。 “星期六,七点半,《世纪情》剧组还将做客湘南卫视王牌综艺,《欢乐家族》。厄~”李晓航又是一声快要冲破喉咙的惊吓,但立刻被她压下:“敬请大家期待!同时······” 这次不等王磊动手,李晓白已经关上广播。 剧组之间的直接对垒?王磊望向李晓白,嘴角带着笑:“看来咱们家以后这电视要天天转到湘南卫视了?” “你还想看什么?《相思豆》?”李晓白气势汹汹反问一句。 王磊双手高举投降道:“虽然我蛮想看帝国一台的《三十六计》。不过你们家,你说得算。” 他说得是如今正在热播的一部历史正剧,但反响并不是很好,只是仗着帝国电视台的受众广才获得不错的关注度。 这部剧能被帝国电视台看重,制作,卡司当然都不算差。但连续两年多历史正剧横扫市场的情况,已经让观众产生不小的疲劳。 王磊当时能说服陈万贤,很大一部分也是这部剧的功劳。 李晓白对王磊重新回到嬉皮笑脸的模样,不知该开心,还是该生气,她横了王磊一眼:“你,算了!当我瞎了眼,还担心你!” 王磊呵呵笑道:“我说了,没事。我和你姐姐之间的事不用你操心。我们关系很好的,也早就有计划怎么克服这些困难。” 他怕李晓白还放不下心,索性将另一件事说出:“我心情不好,不是因为和你姐姐的关系,而是因为伍导演今天找我的谈话。” 他将伍伦和他谈话的后续说了一遍。 李晓白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问道:“那你有办法了吗?” “不知道,只能说有点思绪了。”王磊摇摇头,“这东西太玄,我也不知道自己想的对不对。” “同样是新人,为什么我,还有大家就没有碰到过你说得那种油啊,水啊的情况呢?”李晓白对于演技也有自己的看法,“我觉得你可以从这个方向考虑考虑。” 王磊陷入沉思,“你们说是新人,也演过一两年戏,待过不少剧组了。哪像我,基本上就是拍拍广告片。不过你的想法和我的想法确实有一点类似。” 一想到那些东西,坐在车椅上的王磊就好似针戳屁股,不时左扭右扭,终于忍不住催促道:“快点。” ······ 晚上十点多,王磊在房间的书桌前,认真阅读整个剧本,尤其是伍伦圈出的部分,时不时在一旁的笔记上记录下自己的想法。 伍伦圈出的场景十分简单: 在鲁达所饰演的主角帮助下,王磊所饰演的“儿子”获得了篮球队资格。他们回到家中,宋霞饰演的“母亲”询问“儿子”选拔情况。 最终以三人紧紧拥抱作为结尾。 王磊不断回忆自己在几天排练时自己在表演时的想法、动作,终于在拥抱这两个字上,圈下一笔。 他基本可以肯定应该是这个原因。 客房门外忽然传来轻轻地敲门声。 得到王磊的允许,李晓航小心推开门,她端着一只托盘,上边放着一杯牛奶,以及一些低脂低糖饼干。 “有头绪了吗?宵夜。”李晓航将东西放在书桌旁,好奇看向王磊的笔记本,“我想过来看看能不能帮帮你。” “你姐姐回来没?”王磊问道。 “她好像今晚不回来睡了。”李晓白说道,“怎么了?” “那事先声明,我不是想占你便宜。”王磊伸出一根手指,仿佛在立誓。“所以你不要误会我。” 李晓白下意识后退一步,不安分地捂住衣领:“那我也警告你,这可是我家!” “放心,我也只是单纯为了研究。”他将两只手高高举起,示意自己的无辜。 “你先说。” “我就问你一个问题。” “你快说!” “你演吻戏的时候什么感觉?” “王磊!!” 第六十五章 压力 “我说了,我不是想占你便宜!!” 王磊身子往后仰,躲开李晓白指到他鼻尖的手指。 “你以为口头骚扰就不是骚扰了?”李晓白羞得脸通红,手不住颤抖,仿佛下一秒就要变成利爪抓花眼前这浪荡子的脸。 “不是你说要帮我的?”王磊慌忙拿起手边的剧本,挡在自己的脸前。“我感觉伍导演说我融不进团队,最有可能的原因就在这儿!” 李晓白疑惑接过剧本,翻了翻伍伦圈起的部分,又看到王磊重点划出的那两个字。 “拥抱?” “没错,我觉得很有可能是我放不开造成的。”王磊解释道。 李晓白眼睛中还是不信:“不对啊,咱们大学的时候,没少拥抱啊?” 他们大学的时候就是同班同学,每学期基本都有演戏相关的课题,必要的肢体接触自然是少不了的。 李晓航和王磊搭档最多,很清楚王磊绝不是什么害羞的人——即便是真有什么害羞,几年学下来也该被抛弃干净了。 王磊露出苦笑:“我也说不出,但我想这可能是因为我比较‘怕生’?” “怕生?”李晓白露出恍然的神色,沉思道:“这倒有可能。你这么一提醒,你的表演似乎是有点违和感。” 他们说的怕生当然不是社交领域的怕生,而是指演员演戏会碰到的一种状况。 演戏就好像一场交响乐。不同演员就像交响乐的不同乐器,有着自己的风格。如果这些乐器各唱各的,在普通人听来也许还是十分动听,但在专业人士耳中,却能听出其中的违和和生硬。 尤其是到复杂,特别强调配合的地方,这点会越发突出。放在演戏里,这种地方自然就是亲密戏了。 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只有一个:让演员们不断的磨合,熟悉彼此的风格。 这也是排练的目的之一。 但演员的适应能力不尽相同,优秀的、经验丰富的演员适应能力强,可能只需要几次磨合便可以彼此有默契。 而怕生就是指那些适应力差的演员。他们需要花大量的时间才能和不熟悉的演员、陌生的表演风格配合好。 当然,这种怕生对剧组和他自己来说都是悲剧的。 对不是主演的演员来说,他们一出戏剧全程跑下来,可能和每一个演员只会有几处合演的机会,排练的时间压根不够他们熟悉,所以他们很难融入剧组。 对于剧组来说,这样的演员预热时间太长,又不是主演,剧组根本不可能为其留出那么多时间让其慢慢启动。 两相结合,这样的演员最终只会被剧组弃用。 王磊现在就已经走到这条界限的边缘。 在剧组运行了几天后,其他演员就好像一块已经拼好的拼图。王磊却还像是另一张拼图上的零件,怎么也放不进去伍伦剧组的拼图里。 这自然会让伍伦有一种油滴在水面上的感觉。 王磊从未在一个大剧组待过,即便是和别人一起拍广告,那也只是几个人的小剧组,导演要求十分低,所以他还真未想过自己会有这个毛病。 “也许是你之前有伤,导致排练没法完全投入呢。”李晓白安慰道。 这个也是有可能的,排练的时候,大家就因为伤的原因格外注意王磊。 这种格外注意本身就会形成一堵墙,把王磊隔离在外。 王磊估计伍伦说自己还不能确定,信了王磊一半话,也是出于这个考虑。 不过这场话剧如今事关重大,他不能把所有问题都推到伤上,王磊说道:“我怀疑还有一种可能。” 李晓白想到王磊的问题,“你是说?”她忽然咦了一声,脸上露出厌恶的神情,向后又退了退:“你,恶心!宋老师都四十多了!” “你胡说什么,不是那个原因!”王磊真没想到李晓白会想到那个方向去,哭笑不得道:“我怀疑是因为宋老师的地位给我压力!” 有些演员怕生是因为压力,这种压力来源有很多种,比如单纯的荷尔蒙,也就是李晓白所想的方向。 最典型的就是吻戏,两个平时演情侣演得很顺畅的演员,仍然有可能因为吻戏而NG多次。 这主要便是因为吻戏会让他们遇见一个平时保持在距离之外的彼此,这个时候彼此散发的荷尔蒙就会提醒自己,对方不是那个角色,而是一位真正的异性。 有了这样的提醒,他们自然会下意识保持彼此真正关系的距离,当然也就演不出情侣的感觉。 王磊到不是因为这个,他自己分析自己的压力来源于两个。 第一个是必须演好的压力,这让他太过注重自己的演技,忽视和别人的配合。这点王磊只能注意,找其他也不会有好的建议,所以他不说。 第二个就是这些成熟演员自带的压力——有些人会将其称为“气场”。 就王磊自己来说,一旦面对宋霞,他就会不自觉想到对面是“宋霞”,自己要演好,同时不断提醒自己要注意分寸,不要在什么地方冒犯到她。 比如拥抱这个动作,王磊仔细回忆几天的彩排,发现自己每一次拥抱双臂都很僵硬,总是在努力让自己不要碰到宋霞的身体。 这个动作他当然可以改,可这个心态他暂时就没辙了。 这才是他问李晓白的原因。 李晓白听完王磊的解释后,也跟着皱起眉,她还真没有什么好办法。 “这我没啥办法。”李晓白尝试解释道,“其实在吻戏里,女生压力挺小的。只要考虑嘴中有没有异味就行。” “一想到有人在你们嘴上亲,难道你们一点感觉都没有?” “我从来不拍这种啊,我只拍借位。”李晓白在唇边竖起一根手指,“他们嘴离我一般还有这么远呢,我只能感受男演员的呼吸吹在唇上,有些绅士点的甚至还会屏住呼吸呢。” 王磊还真没想到李晓白这几年竟然连真·吻戏也没拍过,不由泄气道:“也不知道李晓航拍没拍过。” “王磊,那是你老婆,你就这么希望有人吻你老婆嘛!”李晓白一听又炸毛了。 王磊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毕竟他们又不是真情侣。他眨眨眼,掩饰道:“都是为了演戏嘛。” “演戏也要有原则!难不成将来有人喊你去拍激情戏,你也拍?!” “这个嘛,”王磊想了想,实话实说道:“看本子,看本子噢。为了艺术牺牲点,也是应该的。” “哼,”李晓白被王磊的实诚劲逗笑了,“什么看本子,是看女演员吧!” 第六十六章 寻觅答案 “停!” 随着伍伦导演的一声令下,舞台上的演员迅速分开。他的脸色不好看,台上的几位演员也是面露疲惫。 今天是舞台排练的第一天,许多之前没有出现的问题在逐渐暴露。所以整场戏演得磕磕绊绊,直到临近中午吃饭,第一轮才堪堪走完。 舞台灯光已经关闭,白炽的照明灯将整个演出场地完全打亮。伍伦把这些年轻演员们那因频繁失败而丧气的脸尽收眼底。 他心中虽也着急,但更知道现在不是发火的时候,便一边鼓掌,一边鼓励道:“今天上午大家表演的都不错。虽然有许多问题,但毕竟是第一次上舞台,如果没暴露问题,我反而要着急了。” 眼见台前的演员们脸上稍有好转,伍伦继续说道:“下午开始我们分成几组,轮着进行舞台排练。没轮到的人则跟着小陆在排练室熟悉剧本。” 小陆就是他的弟子,这次话剧的副导演。 伍伦根据场景将演员分成几组。比如学校食堂,在这场话剧可能会发生两到三个情节。这几个情节可能会有不同的演员组合,情节发生在不同时期。 但这些演员都被伍伦分到同一组,同批次排练。 这么做虽然会让演员的表演情绪出现跳跃,但对于排练来说,由于演员专注一个场景的表演,导演可以更容易发现和解决冒出的问题。 当然,还有一个最关键的因素。根据场景分组可以最大限度的利用现有场景,省下更换场景的时间。 他又看向王磊:“王磊,你今天上午的表现很不好。我不知道是不是昨天和你的谈话,让你有了心理压力。但你表现的比前几天还要差。” 在众人的目光中,王磊脸色难看。可他不敢低下头,生怕那样会被伍伦认为是没信心:“导演,我已经知道问题出在哪儿!我只是还在尝试怎么改变。” 伍伦没有对此提出质疑:“我会继续看你的表现。王磊,就像我很早之前说的那样。” 想到伍伦之前对自己的暗示,王磊的脸色愈发难看,他挺起胸膛大声答道:“我明白,导演!” 伍伦点点头,又看向四周:“除了王磊,你们大家的表现,我当然也是看在眼里。” “明白,导演!”其余人最开始也许还有幸灾乐祸的心思,如今皆是面色一肃,齐声应是。 午饭时间,谢绝李晓白的邀请后,端着午饭的王磊坦言自己要静一静,便在李晓白担忧的目光中一个人离开食堂,不知去向。 李晓白也知道有些心理上的问题只能自己一个人克服,可她还是不放心,在原地想了想,最终还是硬着头皮走到食堂的一角。 这儿是宋霞和几位老演员一起吃饭的地方。食堂虽然没有什么硬性规定,但大家往往还是会根据一定的规则选择自己的座位。 宋霞这样有着一定咖位的人,也只有几位资历足够老的演员才会和其坐在一起。 李晓白如果只是过来吃饭,其实完全不必在乎这个规则——她自己也从未把这个规则当回事。她之所以犹豫,很大一部分是因为昨天在这些人面前说得那些话。 她现在的行动颇有打自己脸之嫌。可如果这能帮助王磊······想到这,她虽然心有犹豫,还是迈出这一步。 见李晓白端着餐盘过来,其他几位老演员互望一眼,便十分有默契地选择搬到隔壁空桌。不过从他们不发一言,只是默契吃饭来看,他们还是十分想听听这边的情况。 不止是这几位,实际上其他桌的人也注意到李晓白的动作,都不约而同的降低话音。 不少人中还露出嘲弄的目光,显然是已经猜到李晓白的意图。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杆秤。也许能坐在这儿的新人演员或多或少都有背景,可谁能比得上李晓白? 他们当然不敢妒忌李晓白,可如果能见到李晓白出糗,他们一样也会感到快意。 宋霞知道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放下手中筷子:“我能猜到你心中的事,不如我们找个地方慢慢说。” 李晓白带着感激的目光,连连点头。 在一干人的失望中,快速收拾好午饭的宋霞带着李晓白离开食堂。 “我们去舞台那边吧,那边这个点基本没什么人。” 两人挑了离舞台最近的第一排坐好。刚把午饭放下,李晓白急急开口道:“宋老师,王磊的事情,你一定要帮帮忙呀。” 宋霞叹口气,“他今天演的很僵硬,是什么原因?你知道吗?” 李晓白将昨天晚上,王磊分析给自己听的那部分简单说了一遍,最后补充道:“他今天的表现绝不是他应该有的表现。” 她说完后,眼巴巴地望着宋霞,希望能得到一个答案。 “你别这么看着我,我又不是什么半仙算命的,掐掐指就能给你个答案。”宋霞面对李晓白这饱含期待的眼神笑道。 李晓白也知道自己太急,她本身就不是什么伶牙俐齿的人,此时关心之下更说不出什么俏皮话,只能老老实实求道:“宋老师,你是圈内金牌配角,这种事按道理碰到的更多,应该有办法才是。” 配角和主角不同,由于一部剧的戏份少,为了赚钱往往要同时间接更多的戏。这样的情况下,演员的适应力当然更加重要。 毕竟这不仅仅是陌生的演员了,就连剧组,角色都变了。要是还慢慢揣摩角色,寻找默契,那黄花菜都凉了。 宋霞对王磊所说得情况确实有自己的办法,可和李晓白不同,她知道演技是一件很个人的东西。除了真正的大师,许多东西往往只是是个人的经验。 而她现在要解决另一个人的问题,需要做的就是找到个人经验下边那更本质的东西。 好在作为一名从艺多年的演员,她平时确实有思考过这些东西,所以仅仅只想了一会,她便给出自己的答案: “我觉得解决的方法就只有一个。” “什么?”李晓白的眼立刻亮了。 “那就是内心要有一股力量,相信自己的力量。” 第六十七章 让不让! 王磊不知道李晓白正在为自己忙活,他一个人坐在绿洲剧团等待大厅的休息椅上,想要找到破局之道。 这里是给观众等待入场的大厅,这个点除了几个负责安保的人员,其他人也不会跑过来。 空旷的大厅中,王磊时不时夹上一点饭,盯着面前干净的地面怔怔出神。 他的时间不多了。 今天是这周彩排的第五天,明天如果他还没有什么结果,王磊相信伍伦也绝不会留他到下一周。 休息时间把自己开除,正好可以省去下一周和其他人见面的许多尴尬,更不会耽误下一周的排练进度。 这也许就是伍伦最后的贴心算盘。 王磊将筷子捏得越来越紧,他感到自己心中有团火在烧。虽然他不断告诉自己不能急,要冷静,可一想到时间,他心中那团火烧得便愈发旺盛。 他从口袋中掏出手机,目光中有些犹豫。 陈万贤曾经说过如果有什么事,一定要打电话给他。但王磊还是不清楚自己该不该打这个电话。 他相信陈万贤一定有办法帮自己解决这个问题。 可······ “你算什么东西!没有陈万贤,你就是这个!” 罗基那一日的叫嚣又在他的脑中响起。那些恶语就像是钉在心底的铁钉。 随着时间过去,表面似乎已经没有了伤痕,可只有这些时不时出现的回响在刺痛王磊,提醒王磊:一旦没有这些依靠,自己是多么卑微。 王磊将手机收回,他想靠自己一次。 “我他嘛也是专业演员啊。”王磊忽然自嘲笑了。 ······ 下午一点半,剧组重新开始为第一组校园场景成员化妆。 校园嘛,所以这一组全是年轻演员。李晓白,王磊作为最关键两个配角,自然要参与其中大部分场景,第一组的排练便也有他们。 而宋霞作为“母亲”,除了最后一幕,其他时候出现都是在“家”这个场景中。因此她被分到第二组,几位老演员也都在这组,他们如今在排练室准备。 将近两点,王磊还是没有出现在化妆间。 剧团的化妆间,除非是真正的一线大牌,或者有特殊化妆需要,从来都是共用一间大化妆间。即便像宋霞这样的二线也不例外。 所以王磊如果不来这儿化妆已经足够说明许多东西。 其他的演员仍在聊着天,仿佛没有发现王磊的失踪。不过他们时不时瞟向李晓白旁边空着的位子,嘴边偶尔勾起的弧线,也说明他们并不是真的睁眼瞎。 尤其是两位王磊的替补,他们本来演的是“同学”,眼见似乎有机会上位,心中更是已经开始祈祷。 “王磊呢?王磊人呢!” 负责管理化妆的赵程眼见彩排的时间越来越近,开始着急上火。 他喊了几声,没有演员做声。 作为剧组的一员,他对于一些事情也有所耳闻,所以也不强求这些冷眼旁观的演员。 几步跑到李晓白身边,赵程脸上堆着笑:“那个,李小姐,你知不知道王磊在哪儿?” 李晓白脸色十分难看,如果不是还在化妆,她早就开始四处去找人了。 听到赵程的话,化妆师暂时停下动作,李晓白从自己包中翻出手机,“我打个电话问问。” 赵程闭上嘴,脸上还是一脸笑。 过了一会,李晓白啪的一声合上手机,猛地站起来:“他手机可能没电关机了,我去找找。” “诶,姑奶奶,别,这,这马上就要彩排了。”赵程这下更急了,王磊有替补,李晓白可哪有人敢替补啊。 要是李晓白也不按时出现在舞台,伍伦肯定会把他活剥了! “我得去找他!”李晓白想要绕开赵程的阻拦。 整个化妆间的人们都齐刷刷盯着这出闹剧,不少人嘴角笑意更盛。 不过他们都没有说话,更没有上来帮忙的意思。 “晓白!”作为这部剧的第一主演,鲁达自觉站出来维持秩序:“马上排练了,难道你要大家都等你?” “可。”李晓白沉默了一会,“不行!我得去找他!” 赵程感受到李晓白的坚定,犹豫片刻还是没有再拦住李晓白。 这毕竟是李淳自家的戏,他女儿想怎么闹就随她闹呗。 和伍伦的训斥相比,老油条的他更担心李淳对他有什么看法。 毕竟伍伦是他的上级,但李淳更是他的老板。他也是签在漫天星旗下的,自然知道张丽对自己女儿的宝贝程度。 鲁达也是漫天星的艺人,他看了赵程一眼,见他还是没有动作,索性自己站在李晓白面前,面色坚定:“晓白,我知道你很焦急,但你不仅是王磊的朋友,更是剧组的成员!” 李晓白却丝毫没有因为鲁达这种话有所动容,她的心全在失踪的王磊身上。 “你让不让!” “不让!”鲁达丝毫没有畏惧。 “你不要动歪脑筋!”李晓白忽然冷笑道:“我知道你喜欢我,但你以为你做这种事,我就会对你动心?快让开!” 在场的人听到这劲爆的话题皆是面面相觑,不由看向鲁达。 鲁达脸涨得通红,不知是羞还是怒,他还是没有退让半步:“我是喜欢你!但我做这件事绝不是出于私心!” 李晓白怒视鲁达,见其还是寸步不让,冷哼一声:“你当就你一条路吗?” 她转过身,想要绕到另一边。 鲁达慌忙上前想要抓住李晓白,可临到李晓白的身子,他不由又缩回手。“李晓白!”他急的在后边叫唤,却仿佛是一种催促,让李晓白越走越快。 其他人当然没有鲁达这样愣,本是把走道挤得满当当的化妆师纷纷侧开身子,给李晓白让出一条道路。 “李晓白!”鲁达紧跟在她身后,一边叫一边劝道:“你想清楚!你爸爸是不会任由你这样任性的!” 李晓白理都不理,冷着脸绕过一个弯,重新朝门的方向走去。 眼见她离门越来越近,其他演员的面上更加没有表情,就连之前眼中的嘲弄通通都收回心底。所有人整齐划一地盯着眼前的镜子,眼观鼻鼻观心,仿佛成了泥塑。 这个时候他们都怕露出什么不该露的表情,然后被四周的有心人看到,成为一些流言蜚语的起源。 鲁达抢先一步拦在大门的一侧。这种公共化妆间的大门为了方便进出,开了足足四人宽。鲁达自然是拦不住的。 李晓白向右跨一步,鲁达只能跟着走一步。 如此反复几次,李晓白终于不耐烦得叉腰喝道: “鲁达,我敬你是条汉子,别逼我和你动手!” 第六十八章 寻 鲁达还是不为所动:“李晓白,你是一名演员,专业演员!” 在鲁达的心中,演员是一份职业,敬业是最基本的职业道德。 李晓白现在一旦走了,两点之前没有去舞台报道,那戏还排不排? 难道这些演员都在那儿等李晓白?伍伦肯定不会同意,最后的结果就是李晓白和王磊一样滚蛋。 无论是出于剧组考虑,还是出于对李晓白的考虑,鲁达都觉得自己有必要将李晓白拦下。 “你给我滚一边去!”任性的女孩此时根本不想听什么劝告。 鲁达自然也不会被这一句话吓到。 两人继续僵持一阵,时间一秒秒在流逝。 看着最上边挂着的表,李晓白心中也逐渐急起来。虽然时间还有二十多分钟,但她既不知道王磊此时有没有离开绿洲剧团,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劝回王磊。 即便将王磊劝回,化妆也需要时间。 “鲁达!”李晓白的声音中已经带着几分恳求。“求求你。” 那双清澈的眼睛此时更显楚楚可怜。每当她求人的时候,只要用这样的方式看着那人,无论是父母,还是姐姐,又或者是王磊都会心软答应。 如果是旁的事,鲁达也许也会和这些人一样,但这件事鲁达绝不可能答应。 他侧过头避开李晓白的眼睛:“晓白,你还是回去吧。这件事交给剧组处理。” 他却不知道眼前的少女本就做好两手准备。见鲁达视线避开自己,李晓白毫不迟疑,身若脱兔从鲁达视角盲区掠过。 等鲁达感到风声,意识到不对,转过身时,李晓白已经跑出几个身位。 鲁达看看时间,忍住想要追出去的冲动,快步走到赵程面前,客气道:“赵叔,你先和伍导演联系一下,说明下情况吧。问问看能不能先排只有我的那部分。” 两个配角都不在,鲁达作为主演要追出去,这戏可就真没法排了。 赵程作为一个老油条,知道鲁达是想用自己的戏作为缓冲时间,好让伍伦有那么一丝可能不至于将两个人都换了。 他拍拍鲁达肩膀:“你啊,”摇摇头,“哥哥我也做一回好人,我亲自去和伍导演说吧。” 这件事他本可以通过电话和伍伦联系,而且更快捷。但他还是选择亲自去找伍伦导演,其目的自然也是在给李晓白争取时间。 赵程扫了一眼其他还似泥塑的人,喝到:“都愣着干什么,不看看几点了?” 他的这一声大喝仿佛打鸣的晨鸡,整个化妆间立刻重新恢复忙碌。 赵程走到王磊的两个替补面前,对两人说道:“你们两个的化妆往后排排。” 这么多人,剧组当然不可能每个都配化妆师。除了几个主演是一人一个,剩下的都是在排队等其余几个化妆师。 赵程这么说,其中蕴含的含义已经足够让两人兴奋起来。 鲁达也注意到这个情况,但他只是摇摇头,没有说什么。 赵程交代完这件事,便急匆匆离开大化妆间。 至于女配角?除非伍伦亲自发话,否则他是不会自作主张。 ······ 李晓白不断播着手中的电话,同时朝绿洲剧团外边走去。 王磊是坐她车来的,如果他真是一声不吭离开,以她对王磊的了解,最有可能就是跑到外边的公交站台等公交。 她现在也只能祈祷那公交晚点到,同时期望手中的电话能够突然打通。 “死王磊,臭王磊,王八蛋,”李晓白嘴里一边骂,眼眶中有泪在打转,“你快开机啊!” 她飞也似地跑进为观众准备的等候大厅,拦住一位门口的工作人员问道:“你有没有见到,一个个子这么高的男演员从这儿走过。” 那工作人员呆呆看着眼前这位女人:李晓白的妆只化了一半,头发松蓬蓬,本该浓抹的眼线也只打了底。 这样的女人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让他恍然间以为自己正在拍戏。 他四处望了望,没有发现什么摄像机,这才皱眉道:“小姐,你怎么了?” “我问你,你有没有看到一位个子这么高,长相方正的年轻男演员!” 她的话语已经有些不耐。 李晓白的形容让那工作人员完全摸不着头脑,他回忆今天这个大厅出现的人,迟疑道:“中午是有一个和你说得很像的人在那边吃午饭,不过他后来很快走了。” “走了?”李晓白望向门外,空旷无人。“什么时候?” 她的心已经沉到谷底。 “这我就没印象了,大概十二点多吧。”见这么美丽的女孩忽然好似丢了魂,那工作人员也很不忍心,努力回忆道。“他把午饭丢在外边垃圾桶,然后就往工作通道那边走,之后我就不知道了。” 李晓白的眼一下亮了,“你是说他没有出去?” “这,”工作人员被李晓白的激动模样吓到,一时也不敢确定:“这我就不知道了,这剧院又不止一个门,后台不是为演员专门准备两个通道吗?” 李晓白眼又一黯,来不及道谢,又匆匆忙忙跑向工作通道。 手机上的时间已经指向50,王磊的电话还是接不通,李晓白已经跑完剩余的所有门。 无论是给演员的特别通道,还是已经上锁的进货通道,她都跑了个遍,也问了所有能问到的人。 可关于王磊究竟在哪儿,她还是没有一点头绪。 头一次她觉得绿洲剧团太大了些,房间太多了些。 手机还是处于关机,李晓白失望地将手机合上。她现在心里有些茫然,王磊是不是已经走了,只是她问的这些人恰好没有一个见到? 机械走在这宛若迷宫般的走廊里,李晓白忽然感觉没了力气,蹲在地上呜呜哭起来。 “死王磊,臭王磊,王八蛋。” 同样的叫骂却再也没有之前的生气。 手机嗡嗡震动起来,李晓白停下哭泣,怀着激动的心打开手机。 “喂?” “晓白?”王磊的声音显得很急促,似乎在跑步。 “你死哪儿了?”李晓白的声音还有些梗咽。 “我在往化妆间跑。我快迟到了,你帮我和那边······” 没有听后边的话,李晓白连忙站起来,奔向化妆间。 当她跑到化妆间的时候,王磊已经坐在自己的化妆椅上,一边拼命用衣领扇着风,一边用桌上的湿巾擦着汗。 鲁达在一旁用手机和谁通话,而其他演员则仿佛又成了睁眼瞎,完全没有注意到王磊的异样。 即便是王磊的两个替补也是如此。 注意到李晓白的回来,鲁达匆匆又说了几句,站起来:“晓白,刚想给你打电话呢。” 李晓白没有理鲁达,大步流星走到王磊身边。 “呦,听说你出去找我了?”王磊笑道。 李晓白微微一笑,她的眼睛因为之前的哭泣还有些肿,随后她的手高高扬起,又狠狠落下。 “死王磊,臭王磊,王八蛋!” 第六十九章 入戏 “······所以李晓白打了你?” 伍伦目光阴沉看向低着头,不敢说话的两位年轻人。他对情况已经了解的差不多,对于王磊也就愈发不满。 自从这个小伙子来到他的剧组,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里已经闹出两次事,要不是看在李淳的面子上,伍伦早就让他滚了。 他的目光从李淳又一次转向王磊:“你们两个先不要上妆了,先排练吧。” 时间已经过了两点,伍伦可没时间再让两个人上完所有妆,而且王磊刚刚被打的地方还是伤口,他可不愿意冒这个险。 “啊?可!”李晓白爱美之心被激起,她这幅模样怎么能上舞台! “赵程,带李晓白去把妆卸了!”伍伦不想给李晓白说话的机会,大声招呼道。卸妆当然要比化妆快,“头发随便绑一下,让她快点过来!” 他说完后又看向王磊:“你去换衣服,马上准备下一场排练。”对于因为王磊迟到引发造成骚乱这件事,伍伦没有说怎么处理。 王磊心知肚明,这当然不是说导演已经将这件事情揭过。 这笔账还是记在那儿,只看王磊未来的表现。 他没有多说,面色沉重地跟着一位工作人员去换戏服。 王磊对于自己接下来能不能让伍伦满意其实心里也没底。他中午一个人失踪,把手机关机,自然是去做了一些特训。 可这么短的时间内,他也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更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效果。 如今他只能选择信任自己。相信自己是一名专业演员。 ······ “额,请问,能帮我一点小忙吗?” 王磊坐在马桶上,他的裤子被扒下,身上被绑满胶带。 正在外边和朋友通话的鲁达用冲满动感的动作拉开道具门,惊讶道:“小崖?” 王磊的眼睛下意识朝其他地方瞟去,不敢和鲁达对视。他的头也略微低下。 鲁达捂着嘴,难以置信:“这是······?谁干的?!” 王磊略微偏过头,语气平静,似乎已经习惯回答这个问题:“篮球队的。” “为什么?你也是篮球队的一份子啊?你,你不是也很受欢迎吗?” 王磊飞快扫了鲁达一眼,随即又侧过头,语气变得迟疑和戒备:“呃,我想我根本不认识你。” 随即他又稍稍抬起头,暗示道:“我被绑在这儿。” “哦,抱歉,我叫马林,是你大马叔叔的儿子,刚来这儿上学。”鲁达笑着自我介绍道。 王磊抬起头,和鲁达对视,眼神却故意落向观众席,敷衍道:“哦,真好,嗯,哦。嗯,” “我想跟你握手,不过,”王磊故意挣扎一下,把胶带弄得沙沙作响,“不过手被绑在屁股上了。” “没事,没事。”鲁达仿佛还不理解王磊的意思。 王磊的声音变得有些急促:“你介不介意······”他低下头,冲着胶带使劲噘起嘴。 “哦,当然。”鲁达匆匆忙忙走到王磊身边,犹豫地看着王磊。 王磊有些不耐烦,声音更急切:“赶紧解开!” 鲁达嘴角先是有一个弧度,随即赶忙收起,“要不要创口贴?” “快点!”王磊头仰起催促道。他紧咬嘴唇,仿佛早就知道会遭遇什么。 伴随着胶带被撕开的声音,王磊面向观众,紧闭双眼。 他先是因为疼痛而嘴角拉开,想要喊出声音。随即又下意识闭上,接着又想要喊出,如此反复几次,最终再也忍不住低下头,低叫了一声。 “停!” 伍伦的声音适时传出。 鲁达帮住王磊将后边的胶带解开,拍拍他的肩:“这次真不错。” 王磊勉强笑了笑,穿上裤子,望向伍伦。 伍伦淡淡道:“就照这个感觉演。” 虽然没有赞美,但这是伍伦第一次没有提出什么需要修改的地方。在场的人看向王磊,心思各自不同。 但无论他们怎么想,他们都知道,如果王磊一直保持这个水准,那他在这个剧组便已经站稳脚跟。 就一个中午而已,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所有的演员都有着同样的好奇,伍伦作为导演却不管这些,他只希望自己的戏可以顺利上演。因此他没有因为王磊一次表现好,就问东问西,而是继续施加压力道: “王磊,继续这种表现,我会持续关注你。” 王磊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作为回答。 “第二场,开始。” 戏剧的排练还在继续,李晓白便是在这一场加入其中。王磊的表现仍旧没有什么可以挑剔的,伍伦基本上已经感受不到王磊之前的紧张。 松弛下的王磊表演十分自然。尤其是观众本不会注意到的一些小细节,他都有很好的顾及。比如那双眼此时正紧张地冲四周人群张望,就好似觅食时虽是注意捕食者位置的小鹿。 即便是和鲁达说话时也是如此。而当看到熟悉人出现,王磊下意识就朝鲁达身后缩去,这个动作充分体现了王磊饰演角色在校园的状态。 王磊的表演,伍伦、李淳和其他演员都看在眼里。这些细节充分说明王磊确实已经进入状态。 李淳坐在下边,偷偷笑道:“我说了他基本功很扎实的。” 伍伦斜视李淳:“在看看。” 随即他皱起眉,站起来:“停!李晓白,你演的是什么东西?” 熟悉地喝骂再次在舞台中回荡。 ······ 车上。 李晓白气呼呼地吹着前额刘海,等了许久,王磊这才钻进她的车中。 “你怎么现在才来?”李晓白看着后视镜中躺下的王磊,不爽道。 今天下午王磊意外进入状态,让其他演员再次成为伍伦的焦点。除了李淳,其他人,甚至包括宋霞都少不了开始受到伍伦“照顾”。 李晓白当然也不例外,可能是没化妆的缘故,站在一堆化妆演员中演戏让她十分膈应,屡屡无法进入角色。 这让她受到了最多的“照顾”。要不是李淳在旁拉着,她甚至怀疑伍伦会直接给自己“放假”,让自己滚蛋了。 王磊的肩膀挡在脸上,喘着粗气,平复了许久,这才缓缓说道: “出戏。” 第七十章 你很不错 “停!” 随着伍伦又一次喊停,王磊,宋霞,鲁达三人缓缓分开。 伍伦看了看时间,对旁边的小陆说道:“把一组的人喊过来。” 等人全到齐后,伍伦先是总结了这一周排练的进度,接着指出大家的问题,最后面带微笑说道: “大家这一周的表现都很好,远远超过我预计的好。你们虽然年轻,但我已经看到你们那闪烁着光芒的未来。至于王磊,虽然刚开始有些磕磕绊绊,但这两天你没有拖大家的后腿,希望下一周继续保持。” 被伍伦单独拎出来提醒,王磊却依旧面无表情,点头道:“我知道了,导演。” 伍伦没有针对王磊多说什么。其实王磊这两天表现很好,在解决无法融入的问题后,王磊扎实的基本功让他成为失误最少的年轻演员。 但毕竟恶迹在前,既然王磊是在他高压下才可堪使用,那么伍伦也不打算改变自己的态度。 他又看向其他演员:“本来阿淳提议今晚请大家大吃一顿,但我也知道大家这些天十分辛苦,现在恐怕最想做的就是躺到床上,所以果断拒绝了阿淳的提议。” 伍伦的话让在场所有演员露出心照不宣的微笑。 导演说得当然是客套话。实际上绝大多数的演员除了这边的排练,还有其他的工作被安排在晚上。突然临时提议去吃饭,大多数人根本无法到场。 “不过这一顿你们是跑不了的。我们已经和你们经纪人协商过,29号试演结束,会有一个晚宴。地点和要求也发给你们的经纪人。”伍伦眨眨眼,露出你们懂得的笑容,“到时候你们可要表现好一点,别给你们各自的公司丢人。” 除了还不懂游戏规则的王磊,其他人皆是面色一肃:“知道了,导演。” “很好,散会!大家周末好好休息。但也别太疯,周一记得按时来报道。王磊,你和我来。” 又一次,王磊在散会后被伍伦单独留下。 ······ 同样的房间,同样的座位。伍伦和王磊一样面无表情,凝视彼此。 “很紧张,小崖?” “是的,导演。”王磊脱口而出道。 伍伦目光中露出了然,“你果然一直在尝试出戏。”他站起来,拉起王磊的手。 王磊不安的扭动着。 “别动!”伍伦喝了一声,接着按住王磊的虎门,“你喜欢什么?” “篮球。嘶······”王磊倒吸一口冷气。 伍伦用力掐着他的虎门,继续问道:“你喜欢什么?” “电脑游戏。” “你今年多大。” “···十,不,二十二。” “你和小麦是什么关系?”小麦是李晓白饰演的角色,是王磊所饰演小崖的姐姐。 “······没有关系。” 问题一点点持续,王磊回答也越来越流畅,终于他忽然道谢道:“谢谢,导演。” 伍伦放开王磊的手,目光严肃:“记得,以后就用这种方法出戏。”他坐回原地,目光中带着打量:“我没想到你会用这种方法去解决问题。” “我自己分析自己的问题是因为压力,我太在意别人了。”王磊将自己的思路袒露,“每当意识到眼前这个人的真实身份,我就会忘记自己应该有的身份。” “所以我就想,既然这样,那我何不把两个身份重叠?我本来就是小崖?所以昨天中午,我饿着肚子,关掉手机,把自己关在一个柜子里,一遍遍去想如果我是小崖,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有着什么样的经历?直到所有都理清后,我才从里边出来。” “后来晓白说,她问宋老师这个问题,宋老师说;‘要相信自己的内心’。相信自己所演的角色,这和我的想法异曲同工。所以我今天也这么做得。” 王磊说道这有些后怕,“不过我没想到,今天出戏会这么困难。” 伍伦理解王磊的感觉,王磊的方法就像是带着一个皮套演戏,但这个皮套的出口很窄,想要逃脱可不是一件易事。 如果不是因为王磊今天在排练以外都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伍伦还不会注意到王磊这种特殊状况。 “皮套戴久了,虽然愈发贴身,但想要脱下来,因为流过的汗,反而更困难。”伍伦经验丰富,解释其中的原因,他顿了顿,见王磊已经理解,叮嘱道: “你在排练之外,一定要多和人接触。” 和现实人,尤其是刚刚一起演戏的演员接触,这本身就是一种脱套过程。因为演员和角色毕竟是两个人。 王磊迟疑一下,还是说出自己的想法:“我怕那样会导致接下来一时半会入不了戏。” 正是因为做过,王磊很清楚做到这一步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角色是定死的,所以演员制造的这个皮套是固定大小,演员想要钻进去难免要做一些削足适履的事情。 这个过程十分痛苦,同时还要克服改变角色让它适应自己的想法。做一次尚且不容易,何况要频繁去做? “不要怕痛苦,王磊。”伍伦神色严峻,“你要适应这个过程,你是专业演员,不是疯子!” 见王磊没有说话,他的声音再次放缓:“你是演员,你未来会出演更多的角色,你要套各种各样的皮套,如果你不学会适应,最终只会让自己的戏路越走越窄,成为类型演员。” 许多成名的类型演员都会尝试出演不同的角色,号称要挑战自己。其本质就是这些演员因为长期出演同一类型角色,那些角色皮套已经紧紧黏在他们身上,和他们本人融为一体。 等到他们反映过来,想要卸下皮套已经十分困难了。 王磊理解伍伦的话后,神色严肃:“我明白了,导演。” “行,你可以回去了。”伍伦站起来,拍拍王磊的肩:“你很不错,王磊,加油!” 伍伦的话就好似投入王磊心湖的石子,他感到一股暖流在心房穿梭,继而顺着血管冲入鼻腔。 王磊低下头,努力抑制发酸的鼻子,尝试用最平静的语气掩盖自己的哽咽。 “谢谢,导演。” 第七十一章 一些杂事 虽说是周末放假,但作为演员又怎么可能休息? 一大清早,李晓白便被周亚男接走,说是要去录制一个节目。而王磊也在匆匆吃完早饭后就离开家。 上午十点,王磊走进陈万贤的书房。 陈万贤从电脑屏幕前抬头,笑道:“这周怎么样?” 他其实每天都有和王磊沟通,这不过是他一贯的客套。 王磊还是相同的回答:“还算顺利。” 不过和之前不同,昨晚伍伦的表扬就好似一剂强力针,让他十分自信。 陈万贤敏锐注意到王磊和之前电话中的不同,点点头:“看来确实发生了一些好事。” “所以,今天找我来干嘛?”王磊打个哈气,他本以为自己今天可以休息呢。 “几件事。”陈万贤从自己书桌上拿起几张文件。 “我给你找的篮球教练,黄金周开始训练,七天,每天四小时。时间和地点已经填在你五月的日程表里。你看一下。那个号码是联系电话,到点你就去找他。” 这个篮球特训其实是王磊要求的,虽说下一部戏的导演周昌说可以找替身,但王磊觉得既然接连两部剧都需要他打篮球,那不如学一点,这样也可以刷点印象分。 他将时间记下,把新的日程表收好,拆开下边的黑色信封。 “绿洲剧团发的邀请函,我也份。” 王磊想起昨天伍伦集会时说的话,抬起头有些惊讶:“这么正式?” “当然,”陈万贤对这里边的门道很清楚:“这可是重要的宣传工作。基本上娱乐圈有影响力,可以帮忙宣传的相关人物都会收到邀请。所以第二件事便是这个,今天我们要为你去挑礼服。” “而且,”陈万贤目光忽然变得难以捉摸,“这个点,这个宴会的意义可不止这些。如果你小子走运,几年后大红想更上一层楼的话,到时候我还要想办法帮你拿到这份请帖呢。” 王磊虽然还不懂陈万贤后边的话,但他也大致理解了这个宴会对于新人的重要性。 想到李淳曾经对他说,如果自己把握好机会,这个话剧会让他认识许多对他有帮助的人。他再一次对李淳这个人有了新的认识。 作为一个交易者,如果不看态度,李淳确实是一个厚道人。 “挑礼服吗?”这也是王磊两世都没经历过的事,“租还是买啊?” “这钱可是要你自己出,你想租就租,想买就买。”作为一个经纪人和老板,陈万贤对于钱很直白,“我们早点去挑,不然合身的说不定就被挑走了。” “啊?又我出?”王磊眨眨眼,有些不解了,“我咋感觉什么钱都是我自理的啊?” “新人都是这样。这是业内规矩。”虽然自家公司规模小,加上自己老婆也就三个人,但陈万贤丝毫没有破坏规矩的意思。“你看你找篮球教练的钱,就是公司出的。因为合同里说了,我们要负责艺人的培训费用。” “而给你的工资里可是包括置装费的,所以这笔钱当然是你出。按道理还有交通费,但我们规模小,很多制度不完善。所以你到时候做我车,我就不收你钱了。” 王磊环顾陈万贤这装修豪华的书房,不由嘀咕道:“万恶的资本家嘴脸。” 他将请帖放到一旁,看向下一份文件。 和之前的东西不同,这玩意王磊十分熟悉,他翻翻文件,不由吹个口哨:“总算有外快赚了。” 这是一份小广告合同,王磊在大学接过不少,大部分就是摆几个pose,念几句台词,十分轻松。 当然赚的也不多,和电影这些完全没法比,小到一两百,大到一两千。 “你在这行似乎混得还不错啊。”陈万贤笑道,“我在会刊上登公告后,收到好几家广告公司致电。我挑的这家既然还知道你。” 演员当然不是只有电影,电视剧,话剧的演员才是演员。许多广告制作公司,综艺、新闻制作公司,甚至是某些公司的卡通形象玩偶都需要演员出演。 这些项目并不需要演员多大的名气,高超的演技,往往只需要长相过关就行。 所以除了最常见的熟人介绍,或者直接去大路上、影视基地、各种学校拉人以外,许多正规制作公司都会关注经纪人协会的周刊,从中挑选有合适艺人资源的小经纪公司致电咨询。 这也是许多新人演员在没戏接之前,养活自己的主要方式。 “可能是我拍的比较快,人又比较好说话吧?”王磊也没想到还有人记得自己。 这行无论是工作人员还是演员,许多都是新人或者兼职,所以人员流动非常大。 很多人在积累一些经验后都会洗手不干,找机会进入影视圈。 “西区广告?” 王磊想了一阵,猛地一哆嗦,翻到西区广告的联系人确认是印象中名字后,脸色发白将合同扔给陈万贤,“不接!” “为什么?”陈万贤有些疑惑,“我查了一下,这家广告公司资质没什么问题,几个广告都做得很成功呀。” “其他家的有么,这家不接!”王磊犹豫一阵,暗示道:“这家负责人的风评,你查了没?” 陈万贤想了一下,有些不信:“你是说?”他又看向王磊,将其上下打量一番,嘴角有着难以抑制的笑: “不会吧?” 王磊苦着脸点点头。 “真的,我那次合作的对象就是这么拿到活的。” “可,”陈万贤低下头又看了看合同上的名字,“可这名字应该是男的呀。” “就是男的!”王磊又打了一个冷战,“你说他不会是惦记上我了吧?” 陈万贤对这事儿还真拿不准,不过他也犯不着让王磊为这事冒险,将合同放到一边:“不接就不接吧。” 既然提到这事,陈万贤便顺势问道:“那我问你一件事,当然这事也不是说一定会让你去做。” 王磊皱起眉,他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你的尺度大概在什么地方。”陈万贤也不好意思直接说明,他点了点那份合同,“在这个方面?” 这一行的交易当然不止钱这一种。 这点对女性如此,男性也一样。 王磊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他犹豫一阵:“大概能接受一点点。” “你能说明白点吗?”陈万贤两根手指间留出一点缝隙,“一点点是多少?” “额,首先得是个女的。” 第七十二章 已经过去的时代 “嗯?女的就行?”陈万贤在笔记上记录一下,“没想到你还是蛮开放的。” 王磊赶忙摇头,补充道:“不仅如此,太丑也不行。” “嚯!接下来是不是太老的也不行?”陈万贤停下笔,笑道。“你直接说你没法接受不就行了。” “有那么一丢丢区别。”王磊很坦诚,“其实如果只是吃饭喝酒,我倒是不介意——只要是女的。不过再往上,我心理确实接受不了。” 他想了一下,补充说道:“陈叔,我是有女友的人,我得对我女友负责。” “谁说这个就算出轨了?在这个圈子里,精神不出轨,那就不是出轨。”陈万贤对这个理由并不满意,不过他没有强求。 “这东西我只是出于万一,问一问。免得将来有人找我暗示的时候,我不知道你的态度。” 他站了起来,感慨道:“你们赶上一个好时代啊,我们年轻的那个年代······” 陈万贤闭上嘴,有些东西还是让它永远留在过去比较好,“至少你们现在没人会被逼着做了。” 王磊对那个时代有些耳闻:电影的黄金时代是经典云集的时代,是躺着也赚钱的时代,但更是资本横流,暴力横飞的时代。 从年纪看,陈万贤正好经历了黄金时代的尾巴。王磊好奇问道:“那个时代真的很乱吗?” “乱?”陈万贤对这个词不以为意,“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的规则,只要有规则当然不算乱。无非就是有些这个时代不允许的手段,那个时代光明正大而已。” 他爆了一个从未见报的猛料:“比如现在剧组打架肯定要被开除。可当年我,你女朋友父亲李淳,还有你现在的导演,伍伦都曾经一起并肩作战,和人打架呢。当时两个剧组都要用场地,结果就打起来了。” “李淳打架贼不要命,我和伍伦两个就跟着喊。” 想到年轻时代,陈万贤嘴角露出怀念的笑。 “那次还有张丽那丫头,面对当时冲过来的李淳,吓得花容失色,掀起坐的板凳,几板凳就把不要命的李淳敲晕了,哈哈。” “那个时代其实和现在差不多。只不过是从拿枪指着头让你‘自愿’,变成如今拿利益引诱你让你‘自愿’而已。” 作为现在这个时代的建立者之一,陈万贤深刻知道娱乐圈的有些规则一直没变,只是隐藏得更深而已。 他示意王磊将东西收好,调侃道:“不说这些了。如果将来有既漂亮又年轻的女性想要潜规则你,我会帮你创造机会的。先去挑礼服吧。” 两人和陈万贤的妻子告别,接着乘车跑了大约一个小时,临近中午这才到达陈万贤所推荐的店。 李记服饰。 “老店,专做男式礼服,接受订做。”陈万贤介绍道,“不过那些高档服务,你暂时也没资格享受。我原来旗下的新人都是从这儿起步的。” 至于有名气的艺人,他们身上的礼服往往会有品牌方赞助。 两人走进这间颇为老旧的服饰店,王磊四处望去,两侧墙壁上的衣架挂满了各式男士礼服。整个店除了自门开到里头工作间有一条狭窄通道,其他地方都被桌子塞得满当当。桌子上则放着各式布料。 店内虽然有灯光照明,但因为这些衣服的阴影,仍还是有些昏暗。 王磊跟着陈万贤小心绕开地上那些开封的纸箱,走到里边靠近工作间的位置,仍然还是没有人出来招呼。 “老李!”陈万贤喊了一声。 被布帘遮挡的工作间中传来一阵动静,王磊和陈万贤等了一会,一个大约六十多岁的老头嘴里嚼着饭走了出来。 这位老头身材很壮硕,接近一米八的身高,腰板也没有因为年龄而弓着,挺得很直。 如果不是脸上一道年代久远的伤疤毁了他的气质,他完全符合王磊对那些设计大师的想象。 可能是因为长期打量一个人的身材,老头的目光很锐利,他将目光投在王磊身上:“是不是觉得我脸上的疤毁了我这个人?” 王磊心中一惊,看向陈万贤。 老头也将目光转向陈万贤:“我还以为你退休了。” “还没进棺材,退什么休。”陈万贤笑道。“生意怎么样?” “少你这大客户,你说呢?”老头好气道,“好在我是打算退休了。” “我这不就给你介绍客户来了?”陈万贤将王磊推到老头面前,“29号,我们要去参加绿洲剧团的晚宴。” “这个时间点开晚宴?李淳那家伙就是假惺惺,喜欢做好人。”老头似乎对李淳很不满,他又扫了王磊一眼:“右边墙壁,第一排,自门数第九件。自己去拿。” 王磊心中既惊异又兴奋,莫非自己碰到传说中的高人? 陈万贤看着王磊去拿衣服,扫了一眼四周还挂得满当当的衣服:“还有这么多,就打算退休了?” “不退休干嘛?”老头伸出自己的手,纵然保养的再好,六十多岁的年纪,他的手已经不复当年的细腻。“手上一层死皮,连面料都摸不出来。” “那这些东西你打算怎么处理啊?”陈万贤忽然笑嘻嘻问道。 老头白了陈万贤一眼:“我知道你的心思,该给的钱一分不能少!” “你都打算不干了!”陈万贤叫屈道:“我重新创业,这孩子还是新人,哪个是有钱的?你作为老朋友,就当做慈善呗。” “我要是开着百万的车,住着千万的房子,我是没脸装穷的。”老头对于陈万贤这套完全不吃,他对已经把衣服拿过来的王磊说道,“试试看,镜子在里边。” “哎呀,那都是用来充门面的。你看我和他连个落脚地都没有,每次谈事情不是在车上,就是在我家里。”陈万贤对于老头的讽刺完全没有在意。 “看到那些纸箱没有?我儿子为了让我早点退休,把这些衣服买光了!我这几天开门就是等着他派人来打包运走。” “你艺人那件,要不是看在你是我老友的份上,我都不会租给你。”老头冷哼一声,“这要是我衣服,给你友情价就算了,不过这是我儿子的钱,我可不能糟蹋了。你别跟我扯什么家大业大,我儿子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这样啊。”陈万贤没想到其中还有些弯弯道道,他眼珠一转,笑嘻嘻道:“那你看在老友的份上,给我这艺人做一套呗。” 第七十三章 时代交替 “做一件?”老人有些不满,看向陈万贤:“你知道我的规矩。他档次可不够。” “可你都退休了。”陈万贤趁热打铁劝道,“要我说,你就当闲不住活动一下。” 老头的眼眯起来:“你在打什么算盘?”他和陈万贤是多年的老交情,对陈万贤十分熟悉。 就算十分看好里边的新人,按理来说陈万贤也不会这么大费周章求自己。 如果他真心想要为那新人置办一套礼服,直接砸钱不就行了?天下礼服店这么多,何必求自己呢? 老头心中警觉,虎着脸道:“你要是不说清楚,这件事休谈。” “我就是希望给他打打气。”陈万贤语气诚恳,他瞥一眼里边的工作间,低声道:、 “这孩子在碰到我之前,除了在女人方面有些小成功,事业上很失败。所以他其实有点自卑。” “我一直在给他灌输自信,不过这不太够。他需要来自更多人的认可和赞同。比如你这样的大师能破格给他做衣服。” 陈万贤做个吹气球的样子,“这些认可和赞同可以化作力量,让他膨胀起来,最终冲上云霄。” 老头还是不信,他上下打量陈万贤,仿佛要将陈万贤看透:“你是这样的人?” “我挖掘人的本事,你难道不知道?李淳都是我挖出来的!” 老头当然知道陈万贤的本事,但他更知道陈万贤不是这种热心肠的人,沉吟一会,他说道:“你就这么看好他?” “当然。我翻身就靠他了。”陈万贤见眼前人话语松动,喜道:“没问题?” “29号要穿的话,时间可就只有,1,2,3,六天了,得加钱。”虽然他其实手头已经没有活,并不需要什么“插队费”,但规矩就是规矩,老头不想改变规矩。 “放心,这笔我出。”陈万贤立刻冲里边喊道,“王磊,把礼服脱了。” 等了一会,王磊拿着礼服从里边走出来。 “怎么样?”老头淡淡问道。 王磊犹豫一下,最终还是老老实实说道:“大体还是合身的,就是手脚有些短。” 要是其它地方,他可能就选择瞒过去了,可礼服手脚短会露出里边,委实不雅观。 老头脸色一变,一把抢过礼服,在王磊胳膊处比了比,转过头看向陈万贤,叹口气道:“我都老眼昏花了,你还让我做衣服。” 就像老头知道陈万贤是什么样的人,陈万贤也知道老头是个怎样要强的人,他心里有些酸,但还是笑道:“老李,我看是这儿暗,哪儿是你老眼昏花。” 老头摇摇头,他瞧着自己的手,忽然说道:“这件衣服不收你钱了。” “老李!”陈万贤有些吃惊地看着老头。 “做不好的衣服收个屁钱!” 老头拉起王磊的手,“跟我进去吧。” 王磊不知道发生什么,他看向陈万贤。陈万贤叹口气挥挥手,示意他跟进去。“我帮你订了一件礼服,进去量尺寸吧。” 大约等了十分钟,王磊一个人走了出来:“李裁缝说,他后悔刚刚说得话了,钱还是要给,不能坏了规矩。不过不用给全价,给市面价就行。” “然后他让我后天晚上再过来一趟。另外,他要开始设计花纹,就不出来送我们了。” 陈万贤环顾这件这间已经存在许多年的铺子,又眺望那将外界隔绝的帘子,目光复杂。 年轻时代那些风云岁月在他的脑中一一划过,最终却如这家店一样只剩下一地纸盒,等待被打包拉走。 “老李,你手艺再怎么也比市面那些裁缝好多了!”陈万贤忽然开口喊道。 工作间里边沉默一会,忽然传来一声暴喝:“滚!不要打扰老子画图!老子手艺值多少,老子不比你清楚!” ······ 吃完午饭,陈万贤本想送王磊回去,但却被王磊拒绝了。 他现在的家可不是随意能暴露的。 “我待会还有朋友要见,直接从这走过去比较方便。” 既然王磊这么说,陈万贤也就没坚持。和王磊约好26号去剧场接他后,陈万贤便驱车离去。 就在王磊等公交的时候,他的手机忽然响起。 “喂?” “磊子,是我啊。”一个熟悉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最近在哪发财呢?” 王磊听到这粗狂声音笑了:“你小子呢?在哪出息了?” 电话里那位是王磊拍广告片时认识的朋友,名字叫安广,年龄比王磊稍稍大一些,今年从京城电影学院导演系毕业。 虽说不是一个学校,但由于出来接活的原因都是穷,也都没啥背景,彼此性子又相投,最终两人成为一对广告界的“搭档”,经常为对方介绍一些活干。 王磊心中清楚估计这次也是如此,提前开口道:“我可提前说明,弟弟我如今毕业了,日程也不是大片空白了,别怪我不帮忙哈。” “呵,出息了呀。竟然还有日程了。”安广操着一口土音很重的普通话,“放心,哥哥我也毕业了,谁还接那种玩意儿?这次找你确实有事儿,拍电影,拍不拍?” 王磊手不由一哆嗦:“不会又是短片吧。我可告诉你,我家经纪人可不会让我去拍那玩意。” 演出系的学生毕业要演话剧,而导演系的学生毕业自然是拍电影。王磊便在对方的毕业短片里出演了男主角——免费的。 但短片和电影是两回事,启动资金更不是一个档次。王磊可不觉得一个刚毕业的导演能有这能量。 “瞧你这出息。”对面啧了一声,开始细细解释道。“音乐电影,MTV,懂吧。你现在在什么公司,短信发给我。我直接和你经纪人谈,行了吧?” 这样的照顾让王磊十分感动,他想了想还是拒绝道:“广哥,这事儿可能不好办,我最近日程真满了。就黄金周这段时间休息,还有培训。” 电话那头沉默一会:“臭小子,我可是给你机会了,下次记得请我喝酒!” 王磊知道安广看似在骂,实际上只不过是一种表达感情的方式,连忙配合道:“旁的不说,等哥哥你第一次拍正式电影,弟弟我一定到。” “你这小子,等我拍第一部电影,少说也得两三年了。”新人导演要比演员难熬多了,而且起步更加艰难,宁广有些无奈,“到时候就算拿到钱,恐怕也请不动你。” “免费!兄弟我就是去碰场的。” 王磊和宁广又客套几句,最终挂掉手机。他望着手机怔怔有些出神。 自己播下的种子似乎已经开始发芽。 王磊不由将手机捏紧,也许用了多久,自己就可以迎来属于自己的春天。 第七十四章 不算坏的坏消息 4月24号,星期一。 王磊和李晓白到达绿洲剧团化妆间时,整个化妆间正处于死一样的寂静之中。 虽然并不是没有人,但所有人都显得无精打采,其中有两位甚至已经瘫在椅子上,双眼紧闭。 李晓白也是一脸疲惫打着哈气,坐到鲁达身边的椅子上,也不打招呼直接一趴,就想睡过去。 鲁达的精神倒还不错,没计较李晓白的失礼,他冲王磊小声打招呼道:“早上好。” 王磊也知道这儿会成这般惨烈模样的原因,笑着点头道:“早。这时候越疲惫,越说明最近的状态,鲁大哥看来你要加把劲啊。” 鲁达看了看四周,苦笑着摇头:“我和你们不一样,我是话剧演员。反倒是磊子你,这么精神抖擞可不行。” “谁叫我是纯新人呢。” 两人一边被上妆,一边小声谈着天,俨然成为这化妆间最特立独行的存在。 “大家早上好。”宋霞也是一脸疲惫,不过她还算精神,见到化妆间众人模样,连忙叫住那些挣扎想站起来问好的年轻人: “都不容易,赶快抓紧时间休息,排练时候可不能这样。” 她快步走到李晓白身边,见鲁达和王磊两人这般精神,苦笑道:“我都不知道是该羡慕你们,还是该为你们感到担忧。” 听到旁边传来宋霞的声音,李晓白揉着眼,迷迷糊糊站起来问好道:“宋老师好。” “别客套了,赶快休息。”宋霞将李晓白按回去,对两个年轻人说道,“诶,还是羡慕你们。” ······ 伍伦紧盯着台上的表演,今天是新一周第一天,为了防止大家状态有反复,所以上午还是分组彩排。 但很明显除了鲁达、王磊,其他年轻演员都有些神智恍惚。 对于其中的原因,伍伦当然也知道。他更知道这事情还没法避免,这些都是好苗子,要是一周一天都不给经纪公司,那些商人能直接杀过来提人。 眼见一位演员又一次背窜台词,伍伦终于忍不住喝道:“停!”他转过头问旁边的工作人员:“去问问小陆,那边是不是也是这个混账样子。” 工作人员问了一阵,苦笑道:“那边也差不多。睡过去的都有。” 伍伦见舞台这边所有演员已经聚集在一起,对工作人员道:“让朱经理去大都会订钟点房,叫小陆安排那边人都过去休息,下午两点开始彩排。钱挂我账上。” 他看向这些也知道自己排练不好而低下头的年轻演员,心中想骂的话最终还是没骂出来,叹口气道: “我知道你们都不容易,现在的表现也不是你们正常的水平,所以我偷偷给你们放半天假。” “现在是十点,下午三点半过来,我们直接排全场。所有人立刻去卸妆,然后听朱经理安排去休息。” 在场所有人皆是脸色一喜,齐声致谢。 王磊和鲁达两人自然不用休息,不过没有其他人,两人也没什么事干。 王磊想起伍伦之前的告诫,干脆提议道:“合作好几天,我们还没好好认识一下,不如去大都会吃点东西?” 伍伦听到两人的提议,看向两人:“你们不用休息?” 鲁达和王磊皆是尴尬一笑。 “你们两个要加把劲,诶,按照立场来说,我倒是巴不得其他人都和你们一样。”伍伦摇摇头,将自己矛盾的心理甩在脑后,“正好,我也没事,一起去吧。” “啊!?”两人虽然都很尊重伍伦,可此时都怀着相同的心思惊讶出声。 伍伦收拾好自己手中的剧本,“你们两个啊什么?不欢迎?” 欢迎当然还是欢迎的,两人齐齐否认后,最终还是跟着伍伦一起出了绿洲剧团。 在一家咖啡店僻静角落坐下,伍伦直接开门见山: “你们也该猜到我找你们不是喝茶的吧。” 两人对视一眼,更加不解,静听伍伦说明目的。 “其实这件事很早之前便提上议程。”伍伦踌躇一阵,最终还是说了出来:“不过你们两个不要说出去。” “这出话剧如果在年轻人中反响可以的话,可能会被改编成电影。” 伍伦的话不仅没有让两人欣喜,恰恰相反,这么重要的事情忽然在这儿说出,王磊和鲁达都有一种难以置信的恍惚。 “不过那部电影我是不会指导的,只会负责监制。而你们两位,我考虑许久还是决定不采用。”伍伦说得很慢,也很坚定。 这个坏消息反而让两人有了实感,两人沉默一阵,鲁达率先笑道:“一部电影而已,我是无所谓的。” 伍伦当然知道对于眼前两位年轻演员来说,这可不是什么仅仅“一部电影”的事情,尤其这还是自己监制的电影。 他解释道:“鲁达,不采用你的原因很简单,你的成长比我想的要快很多,这部戏即便开拍也要等到明年,你实在不适合演这么年轻的角色了。” “至于王磊,”伍伦犹豫了一下,“你的原因很复杂,我想你也能猜到一二。话剧还好,但漫天星是不会让你参演他们电影的。” 王磊在伍伦说不采用自己的时候,便已经知道这个结果可能和陈万贤,甚至是自己有关。所以他也很快平复心境:“没事,导演。我早有这样的觉悟。” 在他看来,伍伦选择亲自和两人解释原因,已经足以体现他对两人的看重,因此王磊反而致谢道: “多谢导演费心了。虽然以后可能没机会和导演合作,但还是很谢谢导演这一次对我的教导。” 伍伦拍拍王磊的手,叹口气:“我也没办法,人在江湖,诶。” 王磊见气氛有些沉重,有心想要说些话缓和气氛,他忽然想到昨天听陈万贤说的事,好奇问道: “昨天和陈叔闲聊,听说导演你、还有陈叔、以及李老师一起打过架?这事是怎么回事呀?” 鲁达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事情,一脸惊讶地看着眼前这干瘦的老头。 “他把这事和你说了?”伍伦听到自己年轻时的荒唐事,不由笑了,“这事你们可不能随便乱传,两边当事人可都是如今的大人物。” “其实那次我和陈老板可没打,打架的就李淳一个,我们两个胆小鬼也就装装样子。” “他那个时候可是真的不要命,什么事都冲在前边,直到被阿丽一板凳锤晕过去。不过要我说他这一晕是好事,给他送来一个好老婆。” 说到这对如日中天的夫妻,伍伦忽然瞥了王磊一眼,意有所指: “这对夫妻是真的厉害,许多人都栽在他们手上,所以,要小心啊。” 他没有说谁要小心,但王磊却已经知道伍伦说得不仅仅是陈万贤。 王磊面色凝重,点头道:“我知道的。” 这对夫妻有多厉害,他在这件事上早已尝到苦头。 第七十五章 缺点 这件事显然不宜深谈,所以之后的时间里几人很快就将话题转到其他方面。 三人年龄差异极大,身份更是天差地别,彼此之间也谈不上多熟悉。试探几个话题后,最终话题还是转到让他们坐在一起的演艺圈上。 如今这个时候,演艺圈最重要的两件事就是还有不到十天的梅兰奖,以及一个多月以后的竹菊奖。梅兰奖这一块,伍伦身为其中的关系人士,其他两人也很有默契没有多提。 如此竹菊奖便成为几人最主要的话题。 提到竹菊奖,虽然外边宣传中还是扑朔迷离,但在场三个人作为业内人士,或多或少都知道《大明宫词》已经大局已定,悬念只是拿多少,拿几个。 “今年木梓兰应该可以成为第一位获奖的女导演。”也许是因为王磊提到当年的事情,伍伦对此感慨颇深。 “我们年轻那个时代,不要说女导演,剧组里除了演戏的,其他女性工作人员都很少。如今十几年积累下来,也该她们出成绩了。” 最佳导演,无论是出于社会宣传,还是出于个人名利,这个奖项由木梓兰获得应该是最没有争议的。 上级需要这个获奖宣传社会进步,影视圈女性同行们需要这个获奖鼓舞士气,木梓兰也需要这个获奖为自己披上一层光环。 既然大家都有意,自然没人会做那个碍眼的竞争者。 这件事对男权至上的娱乐圈来说是一件真正的大事。 伍伦的感慨不仅是单单出于这件事,更是来自一种多年经验的预感:木梓兰的获奖对娱乐圈来说似乎象征一个新时代即将到来。 一个女性能真正顶半边天的时代。 王磊作为一个初出茅庐的菜鸟对这种大时代变迁并没有什么感情,反而顺势问道:“木导确实厉害,不过伍导演你知不知道任天的情况吗?他这次能不能登顶?” 相比较更高远的那些事情,他更关心自己好友的得失。 虽然从陈万贤那儿已经知道了一些内幕,可他还是希望能再印证一次这个好消息。 鲁达对此也非常感兴趣,他率先评价道: “这次竞争里其实我更喜欢朱老师的表演,风骨分明。张老师也十分细腻,不过最有冲劲的却是任天。最后应该就是这三个里边出一个了。” 话剧和电视剧的渊源十分深,所以鲁达对于这三位视帝的候选人演技评价十分中肯,伍伦对此也表示赞成,他看向王磊:“你呢,你有什么想法?” “我?” 虽然王磊知道伍伦是在考自己,但由于忙着毕业的关系,对于这些候选的电视剧,他仅仅只看了一些片段。所以让他评价演员,他还真没什么货。 王磊推辞道:“我一个初出茅庐的小演员,哪有资格评价这些人的演技啊,不过任天是我校友,我自然是支持他的。” “就一点心得都没有?”伍伦问这个问题当然不仅仅是要考王磊,提示道:“你有没有想过和你自己的表演有什么区别?” “区别?”王磊陷入沉思,这些人的表演自然是极好的,就像鲁达说的,都有着完全不同的成熟表演风格。 像王磊这种还在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只求能达到导演要求的菜鸟自然是没法比。 见王磊似乎还没有思路,伍伦又看向鲁达:“你呢?你对王磊有什么建议?” 鲁达刚刚也在思考伍伦的问题,此时听到提问,他又闭目沉思一会,忽然眼前一亮:“导演是说?” 他看向王磊,目光惊异,有些不相信:“他真是体验派演员?” 体验派是一种表演流派,这个流派在这片土地中并不受欢迎,也没有什么学院教授,最多会在书上提几句。 一般的学院,即便是像王磊的中央戏剧学院这样的大名鼎鼎,主要教授的也是“表现派”,即设计拐杖演出角色。 哪怕是在整个世界的潮流中,体验派也是争议最多,名气最广,追随者最少的流派,其主要追随者恰恰都集中在话剧界。 实际上这个流派就是来自舞台剧,是舞台剧的工作者最早总结出的一种表演理论。 鲁达当然知道这个流派,更知道这个流派的要点:角色和个人二合一。说起来多容易做起来就有多难。 他再次沉吟一会,笑道:“确实,对于天生的演员来说,今年这几位的演技十分值得品味。” 这几位恰好都是表现派的突出代表。 王磊还是有些迷糊,他无法理解自己的表演和这些人的不同。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是体验派,但他十分清楚这是被逼出来的,和他长期接受的训练完全不是一回事。 至于天生演员,天分什么的,王磊更是一点没有感觉到。他十分清楚自己想进入这种状态有多吃力和难受,如果不借助一些特殊手段,他也根本无法做到。 王磊不知道的是,即便有许多方法宣称自己可以帮助演员达到这个境界,但所有懂行的人都知道,只有被祖师爷赏饭吃的演员才能真正完成体验派的表演。 那些所谓的方法只能让真正有天赋的人更快进入状态,而没有那种天赋的人来说,这个世界根本没有什么方法可以帮助他们。 陈万贤也是在意外发现这点后,这才有胆子对外宣称王磊是璞玉的。 王磊看向两个似乎已经知道自己问题所在的人,求饶道: “我确实没有什么感觉。我也不是什么体验派,我可是中央戏剧学院的毕业生!只不过这次是被逼无奈这才借助了一些体验派的技巧。” 伍伦看向鲁达,他想听听鲁达的解释。 “真实感,王磊,真实感。”鲁达提示道,“你仔细想想今年这几位竞争者的表演。” “真实?”王磊更加不解,“难道我表演还不够真实?” 那几位演的当然很真实,王磊第一时间就想自己是不是还有所欠缺。 “是太过真实!”鲁达连忙摇头,“你的表演太真实了。缺少一种,一种,”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形容对不对,“缺少一种风格。” 风格?这下王磊有些无语了,他当然喜欢风格,也想有风格。 可风格是他这个阶段能追求的东西么? 第七十六章 一条崎岖的路 在王磊的印象中,风格是一位演员演技成熟的标志,是一种很难具体形容的东西。 如果具体形容就是看到那个人的表演,就会产生:“果然只有他才能做到”这样想法的东西。 他的演技老师钱老师在这方面也强调过,新人千万不能强求风格,因为风格是一个自然而然产生的东西,就像花开之时必然会散发出的香味。 所以鲁达的答案没有得到王磊的同意,王磊委婉说道:“我想我这个层次的演员,还是不要去想风格会比较好。” “鲁达想说的不是你想的风格,而是更实在的东西。”伍伦知道鲁达已经懂了,所以他开口解释道: “我们有个专门的术语:生活化。你的表演太过生活化了。” 演戏最基本的要求当然是演得像。 但很多人,包括早期的大家们都走进过一个误区:演戏演得像其本质是让观众觉得像,而不是真的演得和生活中的某人一样。 这两者看似要求接近,实际上有着本质的不同。 生活中的人是复杂丰富的,他的动作太过随性没有焦点。这样的人出现在舞台上只会让观众失去兴趣。 最典型的例子便是吃东西,没人会花钱去看演员真正吃饭,即便这些演员是俊男美女。 所以演员需要提炼吃饭这个动作,将其凝成几个关键的点。通过展现这几个点,让观众意识到角色在吃饭。 当观众有了这个意识,他的注意力就会被调动起来,如此一来观众也就入戏了。 这点在喜剧中尤其明显,比如小品《吃面条》,演员通过滑稽的表情,夸张的肢体动作让明明不存在的面条仿佛真的存在,更让整个吃饭的过程妙趣横生。 戏剧是提炼的生活,这点不仅体现在剧本上,也体现在演员的表演上。演员的动作要有戏剧感,而不是完全生活化。 “当然,我说得话你别说出去,这只是我个人的理解。”伍伦冲两个年轻人挤挤眼,“我知道有些人要是听到我的见解,恐怕就会大发雷霆向我开战了。” 他是话剧出身,自然会特别强调戏剧感。 但有些电影起家的导演就很反感刻意设计的表演,认为表演应该是真实的反映。 抱有这种观点的不乏成名大导演。以伍伦如今的地位,他的观点一旦泄露出去,许多学术期刊上估计又会掀起一番腥风血雨。 伍伦可不想做那个引战的讨厌鬼,尤其是在梅兰奖前夕。 王磊沉思一会,总结道:“您是说,我该尝试让我的动作更凝练,更戏剧化。而不是完全依照内心的想法?” 这其实还是表现派的理论,这些标志性的动作就是拐杖。 “对也不对,确实是尝试动作戏剧化,但要发自真心。”伍伦皱起眉,一边在大脑里组织语言,一边思考该怎么解释这件事: “我不知道你的老师有没有说过,其实并没有什么三大流派,表演的第一要义从来都是发自内心。” 他是导演,对于演员有自己的看法: “首先你要相信你就是这个角色。只不过体验派说角色就是你,方法派说我就是角色,表现派说我在演这个角色。可你看,是不是殊途同归?” “但这只是第一关,无论你是遵照哪个理论,你都要意识到你的表演是为剧情服务,为观众服务的。” “你的面部表情很丰富,如果是电影你这样演没有问题。” “可如果是在话剧,电视剧中,又有几个观众会注意到演员的面部细微动作?他们如果不注意到这些东西,他们又怎么相信你在演的角色真实存在呢?” “所以话剧演员,电视剧演员需要通过两种方法来完成这一步。第一就是观众肯定会听到的台词。这一部分你的表现很扎实,确实可以看出你下了苦功。” “但肢体动作这一部分,通过之前两天的表演看,你的肢体动作幅度太小了,太写实了。” 伍伦冲鲁达努努嘴:“鲁达你表演一个喝茶的动作给他看。” 鲁达微微一笑,他右手紧捏,左手也好似提着什么东西,上下摆动。如此反复三次,这才右手抬起到嘴边,随即嘴中轻吹,之后嘶得吸了一口,仿佛被烫到一般。 鲁达的表演十分纯熟,这一套动作王磊在大学学习时也被要求做过。 所以他很快意识伍伦想要表达的并不是这个动作的表演方式,而是凝练动作对于观众的重要性。 虽然没有什么杯子,更没有什么茶。但王磊已经能够想象出,鲁达右手捏着杯柄,左手上下泡着茶包,最后喝茶的样子。 如果是小崖演这个动作呢? 王磊肯定直接一口饮下,因为他是一个年轻人,没这耐心来回泡。随即他会用先苦着脸继而回味的表情变化来表现这个动作。 无疑,后者更接近一个人喝茶的日常动作。但在戏剧里,在观众离得这么远的舞台上,观众怎么确定你喝的是茶不是咖啡呢? 所以在舞台表演中,鲁达的动作无疑要比王磊的更有表现力。 “我知道了,导演,我会尝试把两者结合起来。” 伍伦的话让王磊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可他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解决这个问题。 体验派和表现派这两者也许在伍伦这个高度来看是没有区别的,但对于具体实践的王磊来说,这之间还有着许多他需要摸索攀爬的困难。 伍伦对此也很清楚,他叹口气道: “王磊,我知道我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但无论是出于这出戏的导演立场,还是对于新人的提携考虑,我都希望你能早日走上这条路。这对我的戏,对你本人都是好事。” “体验派是一条危险的路。即便对于那些有天赋的演员来说,体验派也不是万能药,总有他们天赋无法够到的地方。但表现派不同,它可以应对所有的情况。” “这不是说体验派不好,实际上如果你相信你和角色一体,你设计出来的动作才是最容易出彩的。” “许多饱受赞誉的演员都是如此,他们是表现派,但他们的心理建设却是体验派或者方法派。” 鲁达一脸恍然: “难怪你要王磊看看这几位候选人的表演。这么一想确实,那几位的动作浑然天成,完全看不出设计感。可每一个动作都很合拍,没有多余,这明显是经过设计的。” 王磊也不知自己能不能走上这条路。 如今的他为了满足导演的要求都要竭尽全力。 况且完全入戏的感觉一点都不好,除了敲碎自我将其捏成角色模样的痛苦和不适,还有时时刻刻担心出不了戏的恐惧。 不过他又一次想到自己那一日的豪言壮语,还有罗基的那些话。 饱受赞誉的演员吗?王磊也想成为他们的一员。 第七十七章 发芽 下午两点半,经过休息的演员陆陆续续到达化妆间。 鲁达和王磊中午也去酒店眯了一会,等两人到化妆间的时候,李晓白已经坐在那儿开始做头发。 她略微侧过头,看到两人并肩走过来,惊讶道:“你们两个?” 鲁达知道李晓白不怎么喜欢自己,所以只是笑着点点头,便坐在自己位置上等化妆师过来。 经过几个小时的接触,王磊自觉和鲁达亲近不少,笑嘻嘻道:“我们互相去认识认识。” 李晓白撇了撇嘴,显然知道王磊的脾性:“肯定是你主动勾搭的。交际花。” “鲁哥蛮不错的,认识一下怎么了?”王磊对鲁达的印象一直很好,这次接触后更加确认这一点。 “呦呦呦。”李晓白偏过头,一脸嘲讽,“几个小时不见,都叫哥了?你到底有几个哥哥姐姐?说起来,我也比你大呀,怎没听你喊我晓白姐呢?” 王磊翻个白眼:“我怎么没叫过?不是你自己嫌我这么喊老?” “我那是嫌你腻!”李晓白冲他做个鬼脸。 两人的拌嘴,听得坐在旁边的鲁达、宋霞,还有化妆师们嘴角都带着笑。 宋霞打趣道:“晓白,喊姐你都嫌老,那你怎么喊我老师啊?” 李晓白啊了一声,慌忙道:“宋老师,我那不是尊敬你嘛?再说,”她冲王磊努努嘴:“你别信他,这个人天天油腔滑调,满嘴跑火车。” 王磊刚要叫屈,李晓白的威胁便已经紧跟而来:“你再满嘴跑火车看看!” 这一招有效显著。李晓白和王磊四年同学,彼此之间来往很多,当然也掌握许多黑历史。王磊可不知道她会抖哪件,索性缩回脑袋,嘀咕道: “你牛,你牛。” 其他人却不依了,宋霞撺掇道:“晓白,说呀,有啥事说出来让姐姐我开心开心。” “哎呦喂,宋姐姐,”王磊可真怕了,连忙求饶,“我喊你姐,好不好?” 见王磊这般急切,其他人笑得更欢了。 就在王磊几位开着玩笑的时候,王磊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个化妆间其他新人演员或多或少嘴角都露出了不屑。 也许原因各自不同,但这些人对王磊本人确实没有什么好感。 这其中有人是因为王磊作为一个新人可以获得这么重要的角色;有的则是因为李晓白和王磊关系亲密的缘故;还有的则是单纯相信了罗基的话,出于一种公愤。 当然混杂者更多。 而王磊前一个星期的表现也加深了这些人的看法。 无论是排练时出现的问题,还是类似现在这样,总是不经意表现和李晓白的密切关系,又或者是李晓白那天说得那些话。 这些都让他们对王磊有了一个不怎么好的看法: 一个业务都不精的新人,小白脸,因为靠着女人所以就能坐在那儿? 德不配位! 当然,从表面上来说这些人对于王磊还是十分客气,毕竟李晓白他们得罪不起。不过他们的目光却一直没有从王磊身上离开,都期望能发现一些“好玩”的东西。 有些人只是单纯像看小丑表演,但有些利益相关的人心思却不止如此。 比如那两位饰演“同学”的替补。 ······ “停!” 下午四点多,第一次排练快要走到尾声,伍伦还是忍不住叫停了。 王磊面色难看,在场的其他演员俱是面无表情低下头,用此掩盖各自的心思。 那两位“同学”的嘴角已经隐隐勾出一缕弧线。 伍伦知道王磊演这么差的原因,所以没有痛骂,只是看了看时间,说道:“我可以给你一点时间。” 许多人纷纷用余光瞟向王磊,完全没想到伍伦竟然没有发脾气。 王磊的表现很差。如果要形容的话,就是仿佛一下变成不知道演戏的新人:他不知道演技是什么,却知道自己必须要演些什么,于是为了努力演好反而开始瞎演。 这种混乱肯定不是一个中央戏剧学院的毕业生可以演出来的。 通俗的解释就是王磊完全不在状态。 但这是专业剧团,是十几位专业演员在排练,无论王磊是什么原因导致不在状态,都不应该把这事情带到排练中。 这才是专业演员应该有的基本素质。 即便家里刚死了人,上台要你笑,你还是得笑。 伍伦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找了一个理由:“正好大家也休息一下。王磊,你一定要好好调整。” 这无疑是一个蹩脚理由。才排练一个小时就要因为王磊的缘故要休息?这样的特权无疑加重了一些人对王磊的不满。 尽管碍于导演的威严,他们没有说什么,但这颗种子终于还是开始生根发芽,只等开花结果的那一天。 下午五点半,平常下班的时间,第二遍排练才进行一半。 一些演员的经纪人已经来到观众席坐下,时不时看看表,时不时望望伍伦。 他们的演员待会还有工作要做,可这排练迟迟不结束,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脸上的焦急也愈发明显。 好在他们的焦急并没有持续多久,伍伦终于喊出他们期待许久的“停”字。 不过这一次伍伦并不是让大家解散,他看向王磊:“你似乎还没有办法。” 王磊低下头:“抱歉。” “那你先把那些东西抛弃吧,先想一想这个角色到底该怎么演,不要刻意。”伍伦临时指导道,“不要想那么多,就想想这个角色的生活状态。” 伍伦说得都是最基本的理论,王磊当然知道。可他不知道该解释自己的状态:“我感觉我不是不知道这个角色的状态,只是有一种,一种,一种有力不敢使的感觉。” 伍伦沉吟一会,大致理解王磊的想法:“刚刚那次,你觉得是因为你使力使大了?” 王磊连连点头。 眼见这戏中断,两人似乎要在一起讨论角色,终于有一个人选择将自己的不满宣泄而出。 “导演,既然王磊到现在还摸不准角色,不如你先给他放个假,让他自己好好想想。” 王磊抬起头。 说话的演员名叫雷君,在这出戏中饰演欺负王磊的反派,同时也是李晓白所饰演女儿的男朋友。 可以说,整出戏最大的反派就是眼前这位,不过也由此可见这位新人演员的如今势头。 除了鲁达,和两个关系户,他才是这里边真正的未来之星,工作十分忙碌。 雷君对王磊其实并没有什么恶意,他只是单纯看不起小白脸而已。 加上自己经纪人在下边几次点表的动作,他也知道时间紧迫,干脆大胆说出自己的想法,想要结束今天的排练。 “你说什么呢!”不等王磊说话,李晓白率先开口:“一次两次状态不好而已,怎么就让人放假了?” 放假是剧组对于踢人的一种委婉说法,当然这种踢人之所以说是委婉,主要在于它是可以挽回的。只要你能重新打动剧组,你就能回来。 不过如今离试演只有一个星期,这个点要是放了王磊假,那自然是没什么机会回来的。 如果李晓白不开口,雷君可能只会把自己这句话当成随口的抱怨,目的是为提议今天排练到此为止做铺垫。 但李晓白口一开,他冷哼一声,干脆也不隐瞒自己内心想法了: “一次两次?连怕生的问题都要花好几天,在导演提醒下才意识到,这是专业演员?” 第七十八章 明天 王磊的问题,实际上又岂止伍伦一个人看出来? 除了李晓白可能是因关心则乱,在场的人哪个不是演了几年戏的演员? 对于王磊的问题,他们都看在眼里。可无论是他们,又或者是鲁达,宋霞没有一个人提醒过王磊。 为什么? 除了单纯不想多事,更多的人都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义务提醒王磊。 一个会拖累剧组的人,他们相信伍伦早晚会将这样的人赶走。 “你!”李晓白刚要骂人,就被王磊拦住。 王磊脸色铁青,但他也知道今天是自己连累了大家,鞠躬致歉道: “不好意思。今天是我的问题,耽误大家时间了。” 他脸色铁青不仅是因为雷君这句话,更是因为这句话背后所蕴含的含义。 这里的人对自己究竟是什么看法?他们平时的客气下到底还隐藏多少东西? 他按捺自己想要将这儿所有人表情尽收眼底的冲动。 王磊知道即便他看了也不会看出什么。 这儿的人都是演员。 专业演员。 雷君见王磊这个态度,脸色稍缓,说出自己本想说的话:“导演,时间不早了,我们这儿许多人晚上还有活,实在不能等了。” 有他开头,其他几位也接连附和起来。 如果按照原定的进度,今天至少是可以走两遍的,而如今却只走完一半,伍伦沉吟一会,看向王磊。 “导演,这次也是我的问题,给我一个晚上让我好好思考一下。”王磊知道伍伦的意思,他迟疑一下,随即咬咬牙道: “如果实在不行,我就放弃,一切以剧组为主。” “如果你要真为剧组好,最好还是跟在旁边好好学。”雷君以为王磊说的放弃是放弃角色。对于王磊这么识时务,他非常满意,所以也不愿做恶人,指点道: “一口吃个胖子有意思?好好从龙套做起,将来才能成为好演员。” 李晓白要不是王磊拉着,早就开骂,如今雷君这连讽带刺的“指点”让她更加愤怒:“你什么意思!” 雷君一脸无辜,摊手道:“我什么意思,我没意思。我说得就是事实。这儿哪个不是这么走过来的?有一步登天的么?” “人夏宇17岁出演第一部电影,还在海对岸拿了金狮影帝。怎么没有?”李晓白冲门口指了指,“要不要我现在去喊他过来给你见识见识?我和夏宇熟得很。” 夏宇是李晓白和王磊高一年的学长,在还未入学前便是影帝。学校里是更是大名鼎鼎。由于李淳的关系,李晓白和夏宇颇为熟悉。 雷君听到李晓白举得例子,大笑出声:“夏宇?你觉得他会是下一个夏宇?他?”雷君摆摆手,表示不想争论这种事:“你觉得他是便是吧。导演,我不想在这儿浪费时间。” 伍伦目光阴沉从这一帮演员中扫过,他已经意识到这件事背后所代表的裂痕。 但这是演员内部的事情,在没有影响到正常剧组工作前,伍伦没有任何资格和理由可以插手。 他巡视舞台一圈,又回首看向那些冲他露出祈求神色的经纪人们,终于还是点头:“今天彩排就到此结束。王磊你回去好好想一下,明天我会看你的表现。” 其中的含义不言而喻。 他指点王磊是希望这出戏更好,可如果王磊会因为这个指点而废掉,那伍伦对于换人也不会有什么愧疚。 雷君意兴阑珊,也没有继续刺激李晓白,转身冲大家鞠躬道: “今天让大家见笑了。抱歉!” 他和其他人告完别,便匆匆和经纪人离开此地。其他类似的人也陆续被经纪人带走,最后整个剧团便只剩下稀稀疏疏的几个演员。 王磊低声对李晓白说道:“我去洗把脸。你跟之前一样,先去车上等我。” 李晓白知道他这几天都是用这种方式出戏,虽然心中有所担忧还是点点头。 等王磊走后,她拦住也要走的鲁达,问道:“王磊的问题,你们是不是早知道了?” 李晓白也不是笨人,雷君那句话背后的含义,她稍稍想想便也清楚了。 鲁达心中叫苦,他朝四周望去想要找一个解围的。 宋霞接到求助的目光,叹口气,走过来安抚李晓白道:“那点问题,哪个新人没犯过?这儿都是这么走过来的,自然也都能看出来。” “可你们一个都没说!”李晓白后退一步,眼光中有些难以置信。“这么多天?一个都没有!” 宋霞的理由张口就来:“我们也不能确定是不是这个原因,对不对?” “只有观察几天才能确定,对不对?况且我们和王磊不是很熟悉,怎么好意思上前说你演的有什么问题?” 李晓白抿了抿嘴唇,她知道宋霞的理由中都不过是借口。 他们和王磊确实不熟悉。 但宋霞是谁?是他们的前辈,是张丽指给李晓白的老师。这样的身份和地位,即便不想当面给王磊提醒,那和李晓白提上几句呢? 宋霞从来没有这么做过。 李晓白清楚根本的原因:王磊从没有得到这儿的人承认。没有谁将其看成是这一个剧组不可替代的一员。 一个随时都有可能滚蛋的新人,何必花这种心思呢? 李晓白不想再两人说什么,她冲两人鞠了一躬,头也不回地大踏步离去。 ······ 绿洲剧团,离化妆间最近的男洗手间。 王磊坐在马桶上,他今天下午其实完全没有入戏,自然也不需出戏。 他坐在这儿,只是为了理一理思路。 雷君的话并没有什么恶意,但却更伤人。不过王磊现在没有心思去舔舐心头的伤口。 深谙关系学的他从雷君的话中读出一些更加可怕的事情。 他正在被这儿的演员孤立。 油溶于水。王磊突然想到伍伦这个比喻。原来不仅仅是在专业上,在整个剧组他真的格格不入。 由于之前的谣言,王磊从未和这些演员有过深的接触。最开始的疏远和客气他只以为是因为李晓白,所以他让蓝颜出现。 再往后他就因为演技的问题被缠住,没有精力关注这些事情。 如今细细想来,这些人的客气疏远也许是因为李晓白,但又岂止是因为李晓白? 王磊双手捂面,想让自己冷静。 “你说那个抢角色的,明天能不能表现好?” 第七十九章 大人们 “你乱说什么呢?”外边另一个声音响起。 “怕什么?就算有人又怎么了?谁不是这个想法?”先头说话的那人不在乎道。 王磊听到外边传来拉链解开的声音,随即在淅淅索索的流水中,开头那人不服气道:“他也就是仗着自己傍上李晓白,可谁还没有一点背景?我怕他什么?” “哼,”旁边人冷哼一声,“那怎么是他演那角色,而你当替补呢?” “嘿!这不是人家的主场嘛,你让他去朗园走一圈看看,你看他能不能跑到龙套?” 朗园是一家颇大的电视剧制作公司,最近李晓航主演的《世纪情》便是这家公司牵头的项目。 说话这人很明显和朗园有什么关系,王磊仅用听,就能听出那人说话时的神气。 另一个人拉上拉链。“嘴上没个把门,朗园选人是你几句话就能决定的?你那点关系,还是留着向那些不懂事的丫头吹吧。” “那是我们朗园没有私心,哪像这儿······” “你给我闭嘴!”那人暴喝一声。 王磊忽然听到他开始推门的声音,不一会便推完所有的门。 站在王磊门前,那人敲一下门,轻咳一声:“里边的兄弟,他不过是一个小毛孩,我还在教,还望见谅。” 王磊停了停,换成粗犷的声线说道:“小孩子说话能有什么数,别妨碍我!” “呵呵,那就多谢兄弟了。不知兄弟哪个部门的,若是有机会在下想请兄弟搓上一顿,也算是大家交个朋友。” 门外的人见王磊没有吭声,继续说道:“当然既然是我请客,地点还请兄弟随意定。” 地点我定? 王磊刚想随口拒绝,忽然想起当时陈万贤请吴轲的情形,神色一凛粗声粗气道:“我和你们素不相识,怎么可能和你们一起去吃饭?这合哪家规矩?” 不等外边的人开口,他又说道:“我没见到你们,你们也没见到我。我只想老老实实守着我的工作,这种危险我从来不沾!” “原来如此,既然兄弟不沾腥,那是在下冒犯了。”外边那人轻笑一声,“不管怎么说,还要多谢兄弟包涵。将来若是猜到我们身份,大可放心去找我们,有些小忙我们总是有点门路。” “我在剧团混得好好的,何必找你们?”王磊猜到他担心自己是个“有心人”,装作不耐烦道:“这剧团靠着这么大的山,不比在外边混稳当?快走!快走!我要拉了!” “好,那就不打扰兄弟了。” 王磊听到脚步声慢慢远去,又听到洗手间的门被关上。他担心出去还会碰到他们,便又坐了一阵。 最开始的那个人声音,他确实有点耳熟,从谈话来看肯定是新人演员。 不过这些天除了排练,其他时候他并没有和这些人有什么接触,所以王磊也拿不准是七八个演员里的哪一个。 他释然一笑,拿不准也好,免得见面尴尬。 王磊知道自己在这个地方表现得并不好。不仅惹出两件事,而且还两次出现大的问题。 业务稀松,靠着关系拿到角色,还老是惹事。 扪心自问,他要是碰到这样的人在剧组,如果是陌生人,他也会觉得对方讨厌。 不过这次听到的谈话给了他一点思路。 其实这个团队已经没有多少寿命了,既然已经改变不了大家的看法,那他也不打算做什么改变了。 关键还是明天的表现,确切说整场演出的表现。 只要剧组能够平稳运转,别人就算心中有再多其他情绪也只能憋着。 所以最后还是回到演戏上了?王磊心中苦笑,这偏偏是最没有取巧的地方。 说实话,他现在还是丝毫没有头绪。 又等了一会,估计那对已经走远。王磊站起来活动活动已经发麻的腿肚,这才从洗手间离去。 ······ 出乎王磊预料的是一路“飞”到家,李晓白都没有对自己的状况多问一句。这让他准备的那些说辞全然化为乌有。 刚进屋,李淳坐在客厅中,电视中不出意外的放着《世纪情》。见到两人回来,李淳笑眯眯道:“怎么今天回来这么晚?电视剧都开始了,饭吃过了吗?” 李晓白从回来开始兴致便不高,此时听到一连串的问题,更加不开心:“不关你事,开始就开始。不吃!” 她提着包,三步并两步冲上楼,王磊和李淳在下边等了一会,果然传来重重的摔门声。 李淳冲王磊招招手。“怎么回事?” 王磊也不知道具体原因:“大概是因为我?” 他将今天的事情,除了洗手间那部分都说了一遍。 李淳笑眯眯看着王磊,似乎对王磊的处境早有预料,他也没有做什么评价,而是问道:“所以你呢,有什么想法?” 王磊张张嘴,忽然脑中灵光一闪,猛地站起来:“你早知道?” “什么我早知道?”李淳仿佛没有理解王磊的意思,慢悠悠从口袋中掏出烟点上。 他嗅着那缕缕青烟的芬芳,眼睛眯起来,似乎十分陶醉。 王磊神情凝重看着眼前这个人,他不知道李淳是在装傻还是自己多疑。 他忽然冷笑道:“你就算演戏很厉害,又怎么可能一晚上就解决我的问题?” 李淳将烟缓缓熄灭,欣赏起荧屏中女儿的演技:“你看看晓航这儿演的,啧啧,和她妈当年真像。” 王磊回过头看着电视,他慢慢坐下, “你不可能一晚上就解决我的问题!”他还是有些不信。 李淳将电视台转到《相思豆》,盯着胡莹雪,叹口气:“这就是多磨练一年的好处啊,晓航这次要吃亏。” 他又将电视转回《世纪情》,问旁边的王磊:“你怎么看这次对决?” 王磊压根就没看过这两部戏,哪会有什么看法?他此时的心思也不在这上,不可置信地盯着李淳,仿佛在看着什么怪物: “你怎么可能有办法?” 李淳似乎对王磊三番问同一个问题十分不耐。 他又从怀着掏出新的烟点上。 “我十八岁出来演戏,到今年演了三十七年。从最开始就没有跑过龙套,也没有演过什么配角。第一部戏就是主角,演了这么多年,除了为了拿梅兰奖的最佳配角,正经演过几年配角。剩下的时间里,我都坐在最中间。” “正所谓树大招风,你这点小事,又怎么可能和我比?” 王磊死盯着李淳手里静静燃烧的烟,只觉遍体发寒。 他猛地站了起来: “你算计我!” “小孩子脾气。”李淳不紧不慢地将烟放在嘴边却没有吸,升腾的烟雾将他的脸笼罩,可怎么也挡不住他眼中的寒芒。 “你情我愿的事,怎么能说是算计?” 第八十章 手段 李淳缓缓吹散眼前的烟雾,露出那张还在笑的英俊面庞。 “这部话剧是你自己接下的,我没逼你,对不对?” 王磊的身体不断颤抖,那不是因为发怒,而是因为怕,他又一次重复自己脑海中还在回荡的话: “你早知道?” “一个空降的新人会遇到什么样的事?尤其是在惹麻烦后还被留下来?” 李淳又点了一根烟,这次没有抽而是递给王磊,“抽一根冷静冷静?” 王磊好似触电般向后退了一步:“可你,你怎么可能,这些事?” 他还是难以置信,踉跄着坐回沙发,头埋在双臂间。 王磊需要冷静梳理一下这些看起来似乎都是偶然发生的事情。 李淳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没有再管王磊,而是将那根烟摆在王磊桌前,自己悠哉地看起电视。 客厅之中。 透过手指的缝隙,王磊盯着那不断燃烧的烟头,清晰地感受到时间的流逝。 他的身子虽然还在颤抖,但头脑已经逐渐平静。 “这对夫妻是真的厉害,许多人都栽在他们手上,你要小心啊。” 伍伦那提醒的话语,如今听来却好似若有所指。 他早就知道?不,是不是他难为自己本就是李淳指使? 王磊心乱如麻,脑袋中各种猜疑四起,有的很快被否定,有的似乎却着证据。这些猜疑搅在一起,就好似团成球的乱麻,让王磊找不到头绪。 当那根烟燃烧殆尽,雪白的烟灰凝聚成新烟模样始终不坠,他抬起头:“导演呢?导演也是你安排的?” 王磊能想到李淳可以帮助自己的方法只有这个。 只要自己明天表现正常些,伍伦再把标准放松些,这件事似乎就能被摆平。 李淳慢慢拍起掌,清晰的掌声好似打在王磊脸上:“你确实比我想的多了一点悟性,不是真正的愣头青。” 王磊无奈笑了笑:“这有什么好说的?只要我在乎这次出演,只要我还想在这个剧组待着,你总能找到办法让我‘主动’来求你。” 他在主动上重重加了音,目的自然是讽刺刚刚李淳说得“你情我愿”。 从他打出那个电话,求李晓航出马说情开始,王磊的底线便已经暴露无遗。 如今想来,陈万贤的办法才是最好的办法。 只有表现出不在乎,才能拿到自己真正在乎的东西。 可笑当自己以为事情已经了结的时候,见过自己底牌的李淳早就开始设计第二个陷阱。 李淳一副孺子可教的点点头,问道:“其实我蛮好奇的,你为什么在乎这部话剧?你不是因为这出话剧才和我翻脸吗?” 王磊撇开头,不愿多说一句。 多说就有可能多错。 在这个老奸巨猾的岳父面前,王磊真的已经怕了。 “虽然你不愿说,我呢却是一个厚道人。作为表达我的诚意,我可以先送你一条消息。”李淳慢悠悠道。“是不是和蔡大宝有关?” 王磊转过头,一言不发地观察起李淳的面部表情。 他想知道李淳是不是在诈他。 “陈万贤为你忙得上蹿下跳,你不会不知道吧?除了蔡大宝,蔡大宝这京城身边一圈他能拉关系的,可都拉过了。”李淳说话仍旧十分从容。 “这京城大嘛?我们怎么可能一点风声都收不到?” “张,岳母打算做什么?”王磊一下便猜到李淳真正想要告诉自己的消息。 “你确实很聪明。我只能告诉你,你会碰到漫天星的竞争。至于具体是谁,嘿嘿,阿丽防着我呢。” 李淳看向王磊,目光中带着打量:“我只是很好奇,这部剧陈万贤就这么看重?他觉得会是爆款?” 他当然不会想到一力推行这件事的是王磊。 陈万贤对蔡大宝的重视程度远远超过其他项目,这种完全将宝压在一个项目身上的做法,让熟悉陈万贤风格的李淳和张丽通通都摸不着头脑。 小制作意味着低宣发,这样的电视剧往往也不会去好的卫视播出,想要出爆款基本没可能。 如果只是优秀喜剧作品,这个娱乐圈可不缺,陈万贤又何必这么执着呢? 所以李淳确实对这件事十分好奇。 王磊尽量让自己表现的平淡,说道:“我们确实很看好这部剧,陈叔觉得这部剧可以让我有一个很好的起点。而且小制作,主角位置我才有机会竞争。” “这样吗?”李淳本就对这部电视剧没什么兴趣,只是单纯随口一问。 听到王磊的回答,他点点头:“确实,如果没有我们竞争,以陈万贤的本事能成的概率至少也有七成。不过嘛······” 王磊紧张地看向李淳。 他的岳父,这个娱乐圈最顶尖的演员露出讽刺的笑: “不过,经纪人努力再多,也要看演员本身的水平。货不好,光靠销售员有本事有什么用?” 王磊的怒视被李淳完全无视,他将手中那根已经烧到最后的烟熄灭:“我虽然早就猜到你会出事,不过我没想到你会因为演戏而出事。” “在我最初的预想里,你应该会被几个演员一起联合排挤,想着法子把你赶出去。”李淳说到这,叹了口气。 “可惜鲁达是个实在人,剩下的那些没有领头羊,竟然没一个愿意出头的。” 鲁达? “你早知道鲁达对李晓白有意思?他们不是第一次见面?”王磊皱起眉。 “如果鲁达喜欢李晓白,是因为他得到了一些暗示呢?”李淳淡淡道,“比如说我们有意撮合两人?” “你!”王磊捏紧拳头。“那是你的女儿!” “所以我才挑了鲁达!”李淳冷哼一声,“现在看,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太憨厚了些。知道李晓白没意思后,果断就放弃了!一点血性都没有,这点他还不如你!” 王磊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想平复自己内心的波涛汹涌。 “本来我打算再等等,寻找其他机会。如果真的等不到就算了。毕竟,”李淳嘴角露出一抹微笑,“我们来日方长。是不是,女婿?” “可没想到我还是给了你机会。” 王磊终于明白自己是咎由自取。 他站起来。 “你觉得依靠自己力量可以克服这个困难?”李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淡定如故。 在剥去那些神秘面纱后,王磊已经对李淳没有什么恐惧,只有无尽的愤怒和厌恶。 他头也不回:“你大可让伍伦提高标准,把我刷下去。” 王磊的腰板挺得很直,他不想回头看李淳那张令人厌恶的脸。 “我会依靠我自己的努力去获得别人的认可,而不是靠那些下作的手段。如果被刷下去,是我没本事,怨不得人。” 啪。 啪。 啪。 李淳又一次为王磊鼓掌:“每次见到你,你都会成长一些,这点很好,加油,继续努力。” 面对自己岳父的称赞,王磊丝毫没有高兴的意思。 李淳的话就仿佛是看到自家的新犬在训练中进步一般。 这种神态语气只会让王磊双拳捏得更紧。 “不过,你似乎搞错了一件事。” “我是李淳。只差一座奖杯就大圆满的李淳,在演技这一块我需要下作手段?” 李淳再也不掩盖自己内心的骄傲。 “这出戏剧是伍伦的心血,也是我们复兴戏剧的尝试,你真的以为我们会让其中有滥竽充数的人?” “一夜!” “只要你跟我学一夜,我就让你知道你的问题有多简单!” “这是我,李淳对你的承诺。” 李淳的语速忽然变缓,他看着因为纠结身子而颤抖的王磊,再一次笑了。 “当然,我也有我的小小请求。” “女婿。” 第八十一章 在乎 挣扎了许久,王磊最终还是走了。 他不知道李淳的想法是什么,也不知道李淳会让自己做什么。 所以他更怕。 怕李淳给他的又是裹着蜜糖的毒药。 他年轻,他幼稚,他没有分辨能力。所以他只能想到一个法子。 拒绝。 这个时代没有谁会拿枪抵着他的头,所以只要他拒绝一切,李淳也无法逼他。 写字台上,摊开的剧本,台灯下,黑色的铅字仿佛在无声上演话剧。 王磊躺在床上,身子躲在黑暗中,怔怔地看着天花板,脑中回想今天下午的两次彩排。 那些演员化着妆,穿着崭新的戏服,在他的脑海中跑、跳、哭、笑。 他们有时拥抱在一起,有时又彼此大打出手,有时怒目相视,有时却含情脉脉。 在那方圆的世界中,他们似乎真的变成了另一个人,去感受、去行动、去爱、去恨。 顶亮的灯光照在他们流汗的额头上折射出晶莹的光。 那种光观众是看不见的。 只有站在舞台上,站在他们身旁的王磊才能发觉,才能理解那种全然不同于戏剧张力的美。 那是全身心投入一种事业后所跃动的火。 王磊闭上眼,他似乎存在在那个舞台上,可没有谁发觉他。 也没有谁在乎他。 明明没有王磊,没有重要的配角小崖。那些演员依然演得很投入,很认真。戏流畅地往下走,似乎少了他也一样。 终于走到临近结尾。 “停!” 伍伦那似乎是因为苍老,又似乎是因为生气的声音忽然又一次响起。 王磊的心也随着这声停变得空落落的。 他还没看到这出戏的结尾呢。 那团在他眼前跃动的火逐渐黯淡,最终慢慢熄灭。 这个舞台仿佛在此刻也有了生命,它仿佛感到了疲惫,也许还有几分遗憾,跟着演员们一起缓缓地喘着粗气。 伍伦看向王磊所站立的位置,目光之中满是责备。 整个舞台上没有人在乎他在与不在,只有伍伦似乎一直在注视王磊。 “我会一直关注你的。” 这句伍伦说了许多遍的话再次响起。 “你是专业演员。” “好好调整!” “你很不错。” “你要走的路应该是那条!” 这些不同时间,不同地点伍伦对他说过得话一一从他脑海中的伍伦口中说出。 王磊慢慢睁开眼,他感到心中空荡荡,任由一股酸楚在游荡。 那股酸楚很快钻出他的心窝,顺着血管攀爬过鼻腔。 一滴眼泪从他的眼角缓缓滑落。 “原来那就是专业演员吗?”王磊喃喃自语道。 他再次闭上眼,去回忆那团在舞台上不断跃动的火。 那是他在大学演话剧时从未见过的。 懵懵懂懂中,他似乎对“专业”这两个字有了新的理解。 “我真的热爱这份职业吗?” 王磊有些迷茫。 这个问题他从未想过,曾经有一次在那个排练室中等陈万贤的时候,他似乎模模糊糊想过一些。 可转眼就被更现实的东西冲散了。 相比较演员这份职业,他更喜欢演员所附带的那些东西。 名和利。 当他意识到自己是一个穿越者后,他就再也没有逃出这两个字。 上一世他没有这些,他活的也不开心。朋友圈里那些炫富纵然表面不在乎,心中又怎么可能没有好似蚂蚁在噬咬般难受? 如果他有······ 这样的想法,在多少个夜晚冲破他的睡帘,成为他的美梦? 这一世他有机会重新来过,他一直想要凭借自己的前世见识把这两样东西攥在手心里。 他想让那些美梦成为现实! 这有错吗? “这有什么错!” “这没什么错!” “他们这么使劲还不是为了那些东西?没有这些,你看有几个想去演戏?” “就是李淳,他什么都有,不也心心念念他拿不到的那个大奖么?” 王磊站起来。他从口袋中掏出手机。 他害怕和李淳直接接触,所以他要给自己找一个参谋。 ······ 陈万贤被自己老婆踢下床的时候,特意看了看时间。 22:07。 这个时间并不算太晚,但对于已经开始过养老生活的陈家来说,这个点无疑是清梦的时间。 他端着手机,打开书房的灯。 “说吧。” 那边的声音有些颤抖,也有些激动,似乎陷入一种挣扎,又似乎已经做出了决定。 “陈叔!” 听着王磊将今天的事情事无巨细得报给自己听,陈万贤的脸上最开始还带着满意的微笑。 经纪人对于艺人最低的要求就是信任,而最高的期望就是无条件信任。 王磊无疑已经将自己当做依靠。 陈万贤对此很满意。 可随着故事的发展,他的脸逐渐严肃下来。 王磊被孤立这件事,他早有预料,但在他看来这根本不是事。 有李晓白在,王磊只要好好演戏,别人根本不可能动得了王磊一根汗毛。 最多使一些小绊子,但只要能演好戏,这些都不是问题。 可他没想到王磊会在演戏这一块出问题。 “你怎么没早跟我讲?!”陈万贤按着太阳穴,打断王磊的叙述。“你从没和我说过你会在这个地方出问题!” 王磊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件事:“我最开始以为我靠自己能解决这个问题,而且我也确实解决了。只是他现在提出了一个更高的要求。” “那导演怎么说?他肯让你退回去吗?要不要我去和导演说?”陈万贤敏锐抓到其中的关键点。 如果不是商品质量有问题,那一切其实都很好解决。 “······”电话那头的王磊沉默一会,说道:“可我不想降低要求。” “你不想?”陈万贤点着自己的桌子,那有节奏的清脆声响可以帮助他已经休息的大脑早点清醒。 “王磊,现在不是讲演员梦想的时候!” 演员对自我的高标准当然很重要。每个演员都有成为“好演员”的美梦,陈万贤可以理解。 不过作为经纪人,他有必要告诉自己的演员,什么是现实的骨感。 “你不要忘了蔡大宝那边!王磊,我实话跟你说吧,蔡大宝已经松口暗示就看你这次表演了!你不能在这个时候被踢出去!” 王磊愣了一下,他想到李淳说陈万贤为自己忙得上蹿下跳的话,心有股暖流趟过。 “我知道。”王磊还是没有改变自己想法的意思。 “你知道?你怎么知道的?”电话那边陈万贤有些狐疑,忽然说道:“李淳告诉你的?” “张丽他们是不是有什么动作?” 陈万贤的头脑已经完全清醒了。 第八十二章 不对劲 王磊将李淳的话简单复述一遍,说道:“我不知道该不该答应他。” “答应他。”陈万贤似乎早已经想好,脱口而出道:“你如果想获得那个角色,就更要答应他。” “可······”王磊故作犹豫,说出自己的顾虑:“我担心······” “我也担心,但我们没得选。漫天星加入竞争,我们如果还想争夺角色,就必须要把握任何机会。”陈万贤的话语很坚决,“耐心,王磊,一定要有耐心。如果没有良好的机会,那你要做的只能是忍受。” “忍受苦难,忍受折磨,忍受恐惧。积聚力量,等待良机的到来。狮子还有打盹的时候,他们虽然势大,但也绝没到一手遮天的地步!”陈万贤继续规劝着。 “而且李淳帮你是一件好事,他可以成为你突破封锁的钥匙。” “所以答应他。相信我,答应他!” “我们没法回头的,必须正面打败他们。”陈万贤对李淳为何透露这个消息理解的更加透彻。 “不惜一切代价赢下来。不然不仅你,我也完了。娱乐圈对于失败一次会归为运气,但失败两次······记住,‘事不过三’是这个地方的铁律。” “所以你必须想办法留在剧组,为将来的竞争添上砝码。” 王磊虽然心中早已主意已定,但陈万贤的分析还是让他对形势有了一个更加清楚的认识。 他现在才知道为何李淳会这么笃定自己会接受这个交易。 形势迟早会逼着自己去找他,除非自己不打算继续在这个圈子干下去。 张丽逼得越紧,自己为了自保只能向李淳靠得越近。 这就是模范夫妻?王磊想到外边对这两人的评价,心中既有寒意升起,又有些想笑。 “好的,陈叔,我明白了。” 陈万贤挂掉手机,一直装着的平静和睿智终于完全褪去。他脸色铁青,盯着黑着的电脑屏幕陷入沉思。 他和张丽,李淳认识多年许久,也斗了多年,对这两人自然十分了解。 可就像张丽、李淳无法理解陈万贤为何会改变风格押宝在一个项目上一样,陈万贤现在对李淳这对夫妻的行事风格也开始摸不着头脑。 “张丽为什么这么急?” 这是陈万贤一直在思考的事情。 张丽不是一个急切的人,陈万贤对此当然清楚。那对夫妻既想要利又想要好名声,自然做事情急不起来。 陈万贤当年选择净身出户,很大程度就是想要利用他们爱惜羽毛的弱点,为将来东山再起做准备。 一个被逼到接近退休的可怜人如果因为一个好苗子重新燃起热情回到娱乐圈,你却还是咄咄相逼,那别人会怎么看你? 他相信只要自己控制好公司规模,只签一个苗子培养,不表露什么野心,张丽只会派人紧盯着自己,再耍些小手段把自己的艺人限制在一线到二线之间。 甚至如果自己的艺人没闯出来,为了好名声,张丽主动送一些不疼不痒的资源也不是不可能。 而陈万贤则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充分联络人脉,积聚力量,找准机会将这个好苗子推到更高的地步,让他成为李淳的接班人,下一个超级巨星。 按照陈万贤的计划,他可以说是进可攻退可守。 如果那个好苗子没有成为超级巨星,或者张丽没犯什么过错,双方力量悬殊,他可以凭借这个计划重新有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在娱乐圈有点小权不至于被人遗忘。 如果他找到机会完成自己的目标,张丽又犯下什么大错导致双方力量拉近,那他完全可以掀起新一番战火,和那对夫妻再决雌雄。 不过他的计划有两点必须要满足。 第一,找到一个好苗子。有天赋的艺人很多,但能接李淳班的却不多,即便是有这个潜力的都不能说多。 这也是他想签任天的原因。在任天身上,他确实看到了当年李淳的影子。 第二,张丽不着急对自己动手。这点他原本可以肯定的。自己在任天附近打转寻觅机会挖墙脚的时候,漫天星就一点动静都没有,甚至让一些他的旧友提供消息和机会。 但当他帮王磊找活的时候,漫天星却开始若隐若现,比如禁止原来的朋友和他接触。现在更是直接开始正面竞争。 那么张丽为何会突然着急起来? 王磊是一块璞玉,但如今被包在石头里,谁也不知道能不能切出来,所以不可能是因为张丽察觉出王磊的潜力,想要提前赶尽杀绝。 是因为李晓白? 陈万贤隐隐觉得这个理由不够有力。李晓白的路线决定她不会被这层关系太快影响到。 张丽完全可以徐徐图之,找机会将两人分开。 先从散布谣言,比如抢角色这种,慢慢抹黑王磊的名声,同时不动声色将这些事实灌输给李晓白。 继而让两人在物理上进行远距离,跨时差的恋爱,最后扇风点火制造分歧,让两人彻底分开。 明面上和和气气,背地里小刀子剐肉这才是张丽的风格。 但在王磊身上,张丽一反常态地摆出车马,从明面上就开始针对陈万贤。 这也许在外人看来没有什么问题,毕竟陈万贤是张丽多年的对手,但身为对手的陈万贤还是闻出不对劲。 张丽就这么希望王磊停在原地,甚至早点被赶出娱乐圈? 陈万贤的思路进一步扩散。 她到底在害怕什么呢?还有李淳为什么总是想要“帮助”王磊,他为什么就那么笃定王磊可以帮他改善和女儿的关系呢? 如果王磊没有按照这两人的思路走下去,而是继续往上走的话······ 陈万贤凝神细想一阵,还是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他似乎忽略了什么东西,或者说还有什么信息他没有掌握。 可究竟是什么呢? 陈万贤俯下身将最下边抽屉的锁打开,从中拿出一份文件夹翻起来。 这是他掌握的漫天星所有艺人资料。 自从去年他净身出户后,陈万贤便将其从桌上拿下,锁到最底层。 李淳,张丽,伍伦。漫天星铁三角的资料他看都没看便翻过去。 王琴,周大龙,陈道,宋霞······这些老对手他也是匆匆瞧上一眼。 蒋薇,卢俊毅,董婕,鲁达······陈万贤认真看着这些后起之秀的资料,希望从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文件夹很厚,但他还是很快翻到最后一页,目光中有了笑意。 在排除其他可能后,似乎只有她们两个才最有可能导致张丽变得这般急迫,想要快点把王磊赶走。 “娥皇女英?脚踩两只船?嗯,要是能知道进展到哪个地步就好了。” 陈万贤嘴角露出一抹难以形容的笑:“我似乎真的捡到宝了?” 他望着照片上那对完全不像姐妹的姐妹,沉寂快一年的野心再一次剧烈跳动。 第八十三章 吃面前 王磊走出房门,不出他的预料,楼下的客厅还亮着光。 他朝下望去,发觉除了李淳坐在那儿看着节目目,李晓白也一脸笑意坐在一旁。 听到楼上的动静,李晓白抬起头,正好看到王磊。 她兴高彩烈地冲他招招手。 “快下来!” 王磊一边心中猜测到底发生什么事,一边慢悠悠地走下楼。 “我妈睡觉去了。”李晓白先在嘴边做了一个嘘的动作,继而说道:“你吃不吃宵夜?我正准备去煮面呢。” 她和王磊都是晚饭没吃便回到家,后来又因为满心的事直接跑回屋,如今已是深夜,肚中早就咕咕叫。 “这个点?”王磊其实也没吃,不过他还是下意识看看电视中的深夜节目,“吃了会发胖吧。” “诶呦,就一顿!”李晓白站起来,指了指自己的父亲,“我爸有事跟你说,你们聊,我去下面。你吃红烧牛肉,还是香辣?” “能不能素一点,就下个面,别放酱包?”王磊对于自己的饮食控制还是十分在意。 “方便面不扔酱包怎么香!”想到那芳香扑鼻的未来,李晓白咽了咽嘴中满溢的口水,“我是一锅下,你快点选!” “那红烧吧,香辣吃了万一长豆可就不好办了,明天还要化妆呢。” “啧,你呀!天天注意来注意去,完全和我姐一个样!真是一家人!”李晓白推开王磊,摆摆手:“你们慢慢聊,我去厨房。” 在场两人都没有直接开口,而是望着李晓白消失在客厅中,又远远听到厨房的门被拉上,这才互相将注意力投向彼此。 “这个点了,你怎么还让她吃东西。”王磊率先开口道。 李淳也装糊涂:“肚子饿就吃呗,这些小事要惯着女人,不然大事上你就不好让她听你的。” “这就是你和岳母的相处之道?”王磊忍不住讽刺道,“我还以为你们真是模范夫妻呢。” “我们当然是,不信你出去问问,谁不是这么说。”李淳笑嘻嘻得从沙发缝隙中掏出烟盒。 “就像这烟,我从不在她面前抽,她也装作闻不到烟味,所以我就为了她戒了烟。然后我们才能三十年如一日的相敬如宾。” “这点,你和晓航要学得东西多着呐。”他抽出烟也不点,只是放在鼻下嗅,“年轻人有冲劲,从来都是轴得很,不碰南墙不回头,有的甚至宁愿死在南墙前,也要试试能不能把那南墙撞开。” “所以你既然下来了,想必是陈万贤给你出的主意吧。” 摆好自己心态的王磊已经没有之前的恐惧或震惊,他的大脑飞速运转着尝试去分析李淳的话: “这么看,晓白说你有话跟我说,想必也是你笃定我会打电话给陈叔了?” 李淳将目光从电视转向王磊:“你确实又成长了一些。我女儿眼光还真不错哈。” “不错,我答应晓白,会教你一些东西,帮助你克服难关。”他将那没有点燃的烟塞进烟盒,又从盒中拿出一根。“不过,你应该知道。教,有很多种教法。” “陈叔让我无论如何都要答应你。不过我没立刻同意。” “你已经下来了。”李淳并不在意。 “我想知道你的要求。” “我的第一个目的已经达成了,所以我才同意教你。”李淳露出笑意,“至于第二个目的,还不急,29号你就知道了。” “那你总得告诉我,我该做什么吧?” 李淳放下手中烟:“很简单,做个傻子。我晚宴的时候说什么,做什么,你接住就好。翁婿和谐的场面,我想晓航一定很喜欢。” “就这么简单?”王磊满心怀疑,李淳会提出这么简单的要求? “我从不提难的要求,也不提别人做不到的要求。更何况这个机会是我守株待兔等来的,我哪有时间想更多呢?” 李淳将电视关掉,放下手中的烟:“就是这么简单。没问题的话,我们马上开始,夜快过半,你的时间不多了。” 王磊仔细观察眼前一副和蔼可亲模样的岳父,想要找到一些征兆。但这位将自己橱柜塞得满当当的演员丝毫没有露出破绽。 “我发现你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李淳叹口气,“你要记住,我不是坏人,也不是恶人,更不是你的敌人。” “但也不是同伴,不是吗?” 李淳冷笑起来:“谁是你的同伴?晓航?晓白?陈万贤?任天?” 他一连报出他知道的王磊最亲近朋友。 “女婿,娱乐圈没有谁能是你的同伴。同时每个人都有可能是你的同伴,包括我。”李淳伸出自己的手,狠狠一握。 “只要你有他们需要的价值,他们也有你需要的价值,他们就会是你的同伴!” “你不要这种眼神看着我,你可能以为价值只是钱。但价值包括所有东西,我的女婿。有的人希望从你这得到名,有的人希望从你这得到利,当然还会有人希望从你这得到爱。” “甚至是独一无二的爱。”李淳似乎想到什么没有继续说下去,摇摇头道,“这些都是价值。比如我,我就希望得到我女儿的爱,所以你才对我有了价值。你不也是如此?” “你从我这得到你解决困难的钥匙,我才你这得到我解决困难的钥匙。互惠互利,难道这不是同伴吗?” 王磊木然地看着李淳,他真没想到李淳会讲出这样一番似乎很有道理的话。 他猛地摇头将这些话甩到脑后:“我不懂这些。我只知道是你害我走到今天这步的,就为了你的私心!” “你迟早会懂的。”李淳伸出自己的手,“合作愉快,女婿。” 王磊沉默了一会,最终还是握住自己岳父的手。 “合作愉快。” 电视已经关闭,王磊坐在沙发上盯着眼前茶几的玻璃图案,心中想着今天的事。 李淳又给他上了一课,他还需要好好消化其中的教训。 他知道自己只有更快成长起来,才有可能找到机会挣脱这一切,同时拿到自己需要的名和利。 在这个过程中,他的“岳父”,“岳母”无疑和陈万贤一样都是他最好的导师。 李淳将烟收好,没有打开电视,也没有说话的意思,倚着沙发背开始闭目养神。 他们就这样在寂静的客厅中等待李晓白的归来。 第八十四章 吃面后 “面来啦。” 随着李晓白的欢呼,两碗散发诱人香味的面被端了过来。 “鸡蛋,青菜,还有火腿肠,一样不少。”李晓白一边咽着口水一边介绍道,“我下的面硬一点,你可别不爱吃啊!” “我最爱吃硬面。”王磊收起心中的心思,“哪碗比较少?” “早就知道你爱吃,嘻嘻。两碗都一样,你吃不了就给我。” 李淳咳了一声:“我腹中也是空空,他吃不了给我吃。” “你吃什么吃?中年人新陈代谢慢,吃了小心长肚腩,到时候看你怎么拍广告!”李晓白回瞪自己父亲一眼,“对了,待会儿我也要参加你们的特训!” 李淳朝王磊看去:“放心,我不是那种出工不出力的人。” “我才不是担心这个呢。我也是新人,难道不能学一学?”李晓白话是这么说,人却跑到自己父亲身边撒起娇:“好不好嘛?” “恐怕到时候你要是不满意,立刻就会站出来喽。”李淳叹口气,同意了李晓白的“督战”。随即催促道:“赶快去吃面,要糊了!吃完我们就开始。” 两人匆匆吃完面,又被李淳要求去刷牙,等一切完成,拿着剧本的两人回到客厅时,李淳已经将茶几搬开,腾出一大片空地。 一台摄像机也不知从什么地方被他搬出来,连在已经打开的电视上。 “我们家没镜子,不过这40寸电视也不差,有录像回放功能甚至比镜子好。” 李淳让李晓白坐在自己身边,王磊则被他要求站在另一侧对着摄像机。 “在表演之前,我先问你一个问题。”说到专业的李淳仿佛变成另一个人,更加严肃却有一种别样的热情。“你觉得演戏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 “最重要?” 这个玄之又玄的问题,王磊面对过很多次,他每次的答案也不尽相同。 联想这些天他的表演,王磊有些不确定得回答道:“是信念?相信自己就是角色的信念?” “晓白,你呢?”李淳没有评价这个答案,而是看向一旁笑嘻嘻的小女儿。 “是热情,如果没热情根本无法克服那些困难。”李晓白从小就生活在演艺世家,接触的演员,去过的片场不知凡数,所以她早就有自己的答案。 李淳点点头,点评道:“从这可以看出你们对演技的审美已经有不小的出入。不过你们的答案都太缥缈了。我们今天只讲技术,不讲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他站起来走到摄像机后,开始调试摄像机:“王磊,再往后站站。” 王磊向后退了五步,直到电视机上自己的全身都被收录。 李淳满意的点点头:“这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上的你,基本就是观众看到你的样子。” 李晓白也是第一次知道这个技巧,她看着电视上的王磊,皱眉道:“这哪能看清?!” 王磊距离摄像机三米,电视距离沙发也有三米。 电视机屏幕本就视域狭窄,加上摄像机有意不把焦点聚集在王磊身上,整个画面中王磊只占据不到三分之一的空间。 在这种情况下,李晓白视力再好,王磊的面部也只能看到一个大致轮廓。 “这就是为何舞台剧演员要运用戏剧化动作的原因。观众的焦点只会聚集在主演身上,其他演员想要让观众记住自己,除了有力的台词,只有通过夸张的动作了。” 李淳是演员,他解释的角度和身为导演的伍伦完全不同。 “画面的三分之一,是作为演员可以占据的最大空间。不要看舞台很大,观众永远只会关注一隅,确切说是一副画面。” “演员必须要在自己的罐子里起舞。”李淳在虚空中化了一个圈:“这就是你的限制,也是展现一位演员能力和天赋的地方。” “有限的空间,就是演戏最重要的东西。” “空间塞不下就会让人觉得浮夸,占的空间太少就会让人觉得平淡,只有近乎满溢,才会让人感动,觉得有力!” 李淳望着眼前这两位已经陷入沉思的年轻演员,拍拍手:“如果没有什么问题,那我们就开始第一次学习。” “王磊,你扮演我的儿子,晓白,你演我的女儿,我们过一遍。” 他看看手中的表:“我们时间可不多,两点之前你们必须要上床!” ······ 当李晓白和王磊打着哈气走进化妆间时,由于昨晚的疲惫,他们完全没有感觉到化妆间的诡异气氛。 整个化妆间之前也许很热闹,但当两人走进去后,立刻又成了堆满泥塑的大堂。 王磊走到自己的位置时,不由一愣。 自己的座位上已经坐了一个人? 他望向赵程,这个化妆间都由他掌管。到自己座位上化妆意味什么,赵程不会不知道。 “嘿嘿,得罪,得罪。”赵程瞄了一眼李晓白的脸色,赔笑道,“这是伍导演的意思。” 坐在座位上的演员也发现王磊来了,一脸不安地站起来:“我还是去原来的地方化吧。王磊,真对不住,我一来,赵大哥就把我拉过来了。” 这熟悉的声音让王磊脸色先是一变,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摇摇头:“伍导演的想法没问题。没关系,我坐在一旁等等。” 昨天在卫生间说话的人正是眼前这位演员,王磊没想到竟然还是自己的替补。看着眼前这满脸的不安,王磊实在不想多说什么。 既然人家明面上给了面子,又何必将私下的事情扯上呢? 出乎大家的预料,李晓白似乎也没有之前那种护短的想法,只是冷冷看了这位突然冒出来的演员一眼,就闭上眼养神。 也不知确实是困,还是昨天傍晚的事让她有所改变。 赵程心中舒了一口,说道:“磊子,你先坐一会,只等一会。一会就好。” “正好我也有些困,到我的话,喊我就成。” 王磊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趴在化妆台上竟然真的睡了过去。 见此情景,许多人眼中闪过一丝轻蔑。 这是昨晚急成热锅上的蚂蚁没睡好,今天索性放弃了? 那位演员也收起脸上的不安,坦然坐下,嘱咐化妆师道: “既然王磊想休息,你就慢慢化。让他好好休息休息,免得待会还困。” 他望着镜子里的王磊,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第八十五章 大戏开锣前 王磊是被一声怒吼吵醒的。 他揉眼起身抬头望去,发现赵程身旁站着的演员指着自己激动说着什么。 赵程还是一样,脸上赔着笑,双手按在那演员身前,提防他采取什么举动。 “凭什么是洪蒲?我也是替补!” 洪蒲就是那位刚刚坐在王磊座位的演员,此时他的化妆已经接近尾声。他闭上眼,安定坐在原地,仿佛已经睡过去。 “秦小弟,他是第二替补。你是第三替补,是第二替补的替补,按理也该是他啊。”赵程费心解释道。 “第二替补,第三替补,那是为了防止主演出事无法出演才设置的制度,你看看王磊是有事无法出演的样子吗?”秦小弟,秦奋冷笑道。 他见王磊已经直起身,声音大了起来:“你们让洪蒲顶替,不是因为王磊他胜任不了吗?既然角色空着,这部戏我也能演,凭什么连竞争上岗都不搞?” 秦奋的逻辑很简单:王磊被踢下来就相当于这个角色还没定。既然演员没定,那就应该竞争上岗。 “怎么说年龄也是我最接近!”秦奋挺起胸膛,“你们凭什么觉得我演不好?” 王磊和洪蒲都是刚大学毕业,22岁,不过洪蒲艺龄是两年,王磊是0年。 秦奋则只有17岁,刚上高中就被经纪公司挖掘出来演戏,如今艺龄也是两年。 从年龄,角色心态上来说,秦奋是最贴合的。这也是为何秦奋是野路子出身,伍伦还是给他一个替补位置的原因。 但赵程不是导演,他只是负责化妆间秩序,所以他能做的就是把麻烦推出去: “秦小弟,这都是导演决定的,我就一化妆的,可不懂什么演戏,你难为我干嘛?要不,要不,你去问问导演?” 秦奋从刚来就开始闹,还真没想到这点,此时经赵程提醒,恍然大悟道:“对!我现在就和经纪人联系。你等着!” 王磊看着这出闹剧结束,虽然事关自己,但却出奇没有什么被轻视的愤怒。 他也说不上为什么,也许就像小说里刚刚获得神功的年轻人,渴望用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战证明自己所学。 这种不同往日的紧张和兴奋,混杂在对未来的期待中让他的头脑也清醒不少。 看着洪蒲已经站起来让出位置,王磊冲这位对手点头微笑,这才坐回去。 镜中的他,眼圈有些肿,脸也因睡眠不足还有疲惫之感。 “呼~”王磊长长吐出一口气,那疲惫似乎也随着这口气被缓缓吐出。 “开始吧。” 他闭上眼,仰起头对化妆师说道。 ······ 舞台已经就位,灯光也调试过了,望着进行最后收尾的工作人员,伍伦坐在舞台的第三排静静等待他的演员们。 第一个到的是李淳。 他的出现让伍伦先是惊讶,随即皱起眉头:“你应该知道我的要求。” “当然。”李淳在唇边一抹,“只看不说。” 伍伦沉思许久还是摸不透李淳的想法,吩咐道:“坐在我旁边。” “这儿你最大。”李淳笑眯眯坐在伍伦右手边,向后一靠发出舒服的声音:“我先眯一会,人老了,一熬夜白天就没精神。” 也许是李淳的出现已经足够让他惊讶,所以第二个出现在他面前的人只是让他指了指自己左手的空位。 李淳没有睁开眼,两腿往旁边侧侧让那人走进去。 “这股味道,这么多年还是没变。”李淳闭着眼笑道。 “有什么味道?”那人对着袖口嗅嗅。 “第一轮是鲷牌洗衣粉,柠檬味,第二轮是蓝精灵柔顺剂,薰衣草味。嫂子这么多年就没换过,阿丽这些年也被教着这么用,我怎么能闻不出来?” 李淳深吸一口空气中残留的味道,随即叹气道,“这股味可比富春山居烟还让我怀念。” “那你可以尝试用这股味戒烟。阿丽一定喜欢。”那人轻笑一声,“我听说你这两年不抽烟,改闻烟了?” “阿丽也是这么想,可惜还是烟好。诶,我没陈老板有毅力,明明是你带我吸的,最后反而你戒了。” 陈万贤呵呵一笑,直接戳破他的谎言:“阿淳你只是不想戒而已。你就想看阿丽紧张你的样子。” 两人说说笑笑,仿佛相约来看戏的老友,在戏开场前漫无目的地聊着天。 说说生活,聊聊家人,谈谈往事。 伍伦和这两位都是多年的朋友,更知道他们之间的恩怨纠葛。 对他来说,两人这种闲话家常要比彼此剑拔弩张的对立还要让他难受。 当两人聊起那一栋已经被改建的绿洲剧团,以及随之埋葬的荒唐岁月时,伍伦终于坐不住了。 他冷哼一声,打断两人的回忆:“你们两个都是为王磊来的?” “我不是。”李淳率先否认,点点陈万贤。“我是为他来的。” 谁料陈万贤也是摇头,点点李淳:“我也不是,我也是为他来的。” 他们相视一笑,很明显早就已经猜到彼此的想法。 “那你们看不看待会的演出?”伍伦一脸黑线,他是一个纯粹的导演,对于这些“肮脏人”的想法他完全无法理解。 这两人也知道自己这位老友的缺点,或者说优点。 李淳先笑道:“既然陈老板是找我,想必是有事情要聊。” “没错。”陈万贤点头。 “而且不方便让阿丽知道?” 绿洲剧团这儿有李淳,有伍伦,张丽反而不方便有什么动作。 这就是灯下黑。 “没错。”陈万贤还是点头。 “看来是和王磊有关?” “没错。”陈万贤仍是点头。 李淳眼睛眯起来:“你这么笃定我们有交易做?” “没错。”陈万贤笑了,他知道自己已经将军:“你想什么时候谈?” “不如,我们先看戏?”李淳眼中闪过思量,在找不到头绪的情况下,他想先拖拖,“好歹教了他一晚上呢。” “你们两个······”陈万贤和李淳这绕来绕去的话语,让伍伦已经无力说些什么。 他叹口气:“都功成名就,一大把年纪,好好日子不过,非要玩这些糟心事。” 陈万贤和李淳皆是一笑,没有对这个永远无法理解的老友解释原因。 他们继续聊着天,那边演员陆续已经到了现场。 伍伦站起来:“你们好好看吧。” 第八十六章 捷径 演员们站在一起,眼睛时不时从第三排坐着的那两人之间飘过。 台下,伍伦开始自己今天的发言: “今天的事情,想必大家已经知道了。王磊,洪蒲,秦奋。” 三个被叫到名字的演员走出人群。 “我不知道你们心中怎么想,但我只要最好的。”伍伦扫了一眼三人。 三人都是面无表情地低着头,仿佛没有竞争的意思。 “很简单吧。鲁达,宋霞,助演。其他人!” 伍伦对其他人说道:“你们先去观众席上作坐着。”他忽然看了一眼李晓白,朝第三排指了指,“第三排不要坐。” “就这一幕。”伍伦将考核的内容发给几位演员。“最好的演小崖,剩下的演同学。顺序你们三个商定吧。” 就三个人,其实谁先谁后真没多大区别。 这个剧本演员们如今已经非常熟悉,所以仅仅只看了几眼,确定是剧本哪一段后,便都表示可以开始了。 三人站在一起,面上还是客气谦让。 秦奋年纪最小,这个时候气势却是最高,率先打破客气:“我年纪小,你们要是谦让,不如让我第一个。” 王磊看向洪蒲:“我没意见。” 洪蒲想了一下:“那我最后一个吧。我们两个中,我艺龄大,你排我前边。” 虽然不知洪蒲是什么心思,但他这个理由说得也有几分道理,王磊也不想在这上边浪费时间,点头道: “好。” 既然已经排好顺序,宋霞和鲁达,秦奋三人便去后台开始准备。 洪蒲邀请王磊过来一起坐,可王磊并不想在做表面功夫,拒绝道:“我需要一个人做些准备。” 王磊四处张望了一下:为了方便观看,演员们都是坐在第二排。 只有李晓白是个例外,坐在第四排——距离李淳、伍伦、陈万贤三人有一段距离。 很明显她是打算必要的时候,偷偷跑过去让李淳使点手段。 见到王磊朝自己方向看,她招手让他也过来。 王磊不想过去,摇头拒绝后,索性坐在第一排的角落。 这个位置作为观众席来说很差,看表演要侧过头。 不过王磊本就不打算看,所以这个地方的清净反而更让他满意。 他闭上眼,脑中继续回想李淳昨晚教的东西。 舞台上的灯光先是一暗随即猛地一亮,第一场考核正式开始。 伍伦选的戏就是他曾划给王磊的那段: 选拔结束后,两人兴奋回到家,母亲知道结果,三人激动拥抱在一起。 这并不是一个很长的片段,人物的情绪也很简单,加上秦奋确实曾经认真准备过,所以剧情推进的很快。 王磊还没想多久,便听到轻微的掌声从后边传来。 那显然是给结束三人组的。 王磊也跟着拍拍掌,站起来和鲁达,宋霞一起向后台走去。 鲁达问道:“怎么样?” “还行吧?”已经临近开始,王磊又一次感到身体在战栗。 那是紧张,也是兴奋。 宋霞凑过来鼓劲道:“那小的演的其实没你上次好。他抱我的时候,整个身子都僵硬了。” 她说得上次当然是指王磊完全入戏的那两天,言外之意,就是就是暗示王磊像上次那样演就行。 虽然两人的好意王磊笑着心领了,但他知道自己已经不可能按照上次那样演了。 工作人员掐着表,提示道:“幕要开了!” “3,2,1。上!” 王磊深吸一口气,鲁达则下意识捶一下自己的胸。这是演员在让自己进入状态的习惯动作。 随着一声令下,两人脸上同时带上兴奋的表情向舞台中间,那亮白的灯光下。 ······ “我说了,我就说了!”鲁达声音激昂,走在路上带着小小的跳跃,十分激动。 当快走进灯光之下时,他猛地一蹦,仿佛跃入观众的视线,同时声音也陡然更高:“我们一定行!” 王磊走在他身后,步履还是缓慢,脸上笑出花。 临近鲁达和灯光,他忽然伸出手,让自己的手第一个进入灯光之中,人却停住。 声音随之传来,同样也是雀跃:“没错!” 这个动作是剧本中没有的,不过鲁达很快反应过来。 他伸出手将王磊拉入灯光之中,然后使劲拍王磊的肩:“你有没有看谭青的表情?” 坐在下边的伍伦捅了捅认真观看表演的李淳:“这是你教的?” 王磊的动作看起来并不出奇,但实际上这是一个精心设计的出场方式,就和鲁达那一蹦一样,目的都是吸引观众的注意力。 借助鲁达这一拉,王磊顺势便成为整个画面的焦点。 这个动作对于观众来说,也许只是微妙的焦点变化。 可在场的所有人士的神经都紧张起来:通过这个动作,鲁达将不再是整出戏的引导者。 但作为主角,他又必须拿回自己的主动权,否则就会导致主次不分,从而整出戏彻底失败。 因此他做出更激烈的动作:拍肩。这个行为就是为了拉回观众的焦点。 内行看门道。从这个小动作开始,这出戏的张力就不仅仅在于剧情,更在于演员彼此之间对观众焦点的拔河角力。 通俗来说,就是“飙戏”。 这样的主动行为是王磊不曾有做过的。 伍伦可以肯定在今天之前,王磊连观众的焦点这个概念都还没掌握,更不要提怎么去拔河。 李淳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看戏。” “拔苗助长!”伍伦哼了一声,低骂道。 演技是要自己钻研的。这些技巧应该是自己总结磨炼的成果,而不是传授的捷径。走捷径只会让一个演员忘记自己的灵性。 对于伍伦的低骂,李淳反倒笑了:“如果他不是这块料,那确实是拔苗助长。可如果他没有才能,那他就不应该出现在我们面前。” “拔就拔了,早点消失也好,对不对,陈老板?” 虽然评价的是自己艺人,陈万贤还是十分冷静,点头赞同道:“不错。” 他们彼此都清楚,只有真正有才能的人才能承受住两方的各色手段,而其他人迟早都会被淘汰。对于这些人来说,早点淘汰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这和才能没关系!他尝到甜头后,很有可能就会把捷径当正途!这对他的成长根本没利!”伍伦反驳道。 他是导演,他不懂身边人那些肮脏心思,但他知道王磊和两者的关系,更心疼一个演员就这么掉进坑里。 “有我在,他就一直有捷径。”李淳将目光投向王磊:“如果他有才能又能打动我,我未尝不会指点他走回正途。” “陈老板?”伍伦转过头望着王磊的经纪人,他希望能从这位传奇经纪人口中听到不同的答案。 陈万贤也看向王磊,他的眼中中闪烁一种别样的光芒:“这是艺人自己的事。我不会管的。” 李淳听到这句话,眼中再次闪过思量。 这么看自己猜错陈万贤目的了? 李淳看着台上尽心尽力按照自己要求表演的王磊,心中继续琢磨起陈万贤的想法。 到底是什么呢? 第八十七章 谁最好? 随着三人分开,考核的部分已经结束。 沉默少许,更加轻微的掌声从观众席传来。李晓白唯一的例外,她最卖力,但在开阔的场地里,她的掌声也只能算是杯水车薪,热闹不起来。 其他演员云淡风轻为三人鼓了三声掌,便停下手中的动作。 王磊下台的时候,偷偷朝正好上台的洪蒲瞄了一眼。见到洪蒲心事重重地模样,他终于将提着的心彻底放下。 站在场上的时候,他大脑中除了流淌的剧本,鲁达、宋霞的反应,早已容不下其他东西。所以他其实并不知道自己演得到底怎么样。 场下的反应不热烈,让他在刚刚演完的时候有些失落。不过王磊很快安慰自己,就目前的处境,他们肯给自己掌声,已经是看在鲁达、宋霞的面子上了。 既然已经演完,王磊心情忽然就放松下来,不在去想到底能不能拿回角色。 他走到李晓白身边坐下,这丫头从刚刚就冲自己招手。 “演得真棒!”李晓白称赞道。 “是么?我不知道。脑子里一片空白。我连你们在台下什么反应都没心思观察。”王磊实话实说道。 “我觉得比那个小屁孩好多了。他啊,还在依靠本能演戏,完全没搞懂角色的内心。” 高中都还没毕业,自然也不会接受什么正规的训练,在演技上有欠缺是必然的。 不过李晓白言语中的不屑反倒让王磊笑了。 “你笑什么?”李晓白不满道,“不许笑!我可不是因为你才这么说的!你没看他演的戏吗?” “没看,那个时候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演好,哪有心情看别人。” 演戏的兴奋劲已经过去,被压下的疲惫感再次从心头涌出,王磊打个哈气问道:“我睡会?” “睡吧,我待会喊你。”李晓白嗯了一声。 她见王磊已经闭上眼,忽然想到什么问道:“你就不担心结果?” “担心。” “那你还有心思睡?” 王磊又打了哈气:“大不了不演呗。诶,不演其实也好。” 李晓白不懂王磊最后一句的意思,但她能听出那句话的真心实意,所以她又问道: “既然你对这角色无所谓,为什么昨晚学得那么认真啊?” “······”王磊沉默着,仿佛真的睡着了。 李晓白不信,在他面前挥挥手,轻声叫唤道:“王磊?” “······那是我应得的。” 王磊侧过身子,不想理没完没了的李晓白,满嘴开始跑火车:“好歹是你求来的,我当然得认真学。不然不是浪费你的一番苦心?” 果然,李晓白再也没有动静。 ······ 他眯得时间并不久。 这个片段本身就不长,大约十来分钟,王磊刚瞄到梦乡的影子,就被半睡半醒之间被李晓白推醒。 “快,快!伍伦要宣布结果了。” 台上,秦奋和洪蒲已经站在中央等着王磊。 年纪最小的秦奋双拳攥得很紧,低着头看不到表情。洪蒲年纪大些,也更有风度,还笑着冲慢悠悠走上来的王磊点点头。 伍伦看三人已经聚齐,沉吟许久,最终还是决定多说几句。 “你们三个觉得谁演的最好。” 秦奋还是低着头,其他两位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最后还是站在艺龄最大的洪蒲率先开口道: “我不知道谁演得好,但我觉得我已经发挥我最高的水平。” 这个回答相当标准,伍伦便不打算多说什么,看向王磊,示意他回答。 洪蒲的回答其实也是王磊最开始想的答案,但既然洪蒲已经拿过去用了,他没法拾人牙慧,只好硬着头皮,实话实话道: “我演的时候脑中一片空白,刚刚也没看两位的表演,所以我也不知道谁演得好。不过,” 他见伍伦要把目光投向秦奋,连忙将最后一句甩出:“不过我想我应该比上个星期要好很多。” 既然洪蒲打努力牌,他就选择打进步牌:比上个星期好,那也许意味下个星期会更好。 一个飞速成长的演员无疑要比一个已经到上限的演员更值得期待。 洪蒲也想到这一点,他的笑容瞬间便消失不见。 台下的李淳瞥了陈万贤一眼:“你教的?” 这种陈词是每一个艺人都必须要掌握的,而陈万贤绝对是这种辞令大家。 “还没来得及。”陈万贤对王磊的表现很满意,笑道。 伍伦看向秦奋:“你怎么想?” “······”秦奋沉默着,他的指关节已经因为太用力变得发白,身子也不断在颤抖。 伍伦,王磊,洪蒲都注意到秦奋的异样,很快其他人也发现秦奋的不同。 王磊站出来,从里衣的口袋里掏出纸巾,递给秦奋:“擦擦泪。” 秦奋抬起头,因为泪珠如珍珠般不断落下,他脸上的妆就好似被摔成四分五裂的面具。泪痕流过的地方露出少年才有的小麦色皮肤,以及少年因激动而充血的真实脸庞。 秦奋一把打开王磊的手,纸巾在地上滑落很远。 “我不要!我有!” 他使劲一吸鼻涕,颤巍巍从内衫里掏出湿巾将脸上的泪擦干。 王磊见少年这般模样,只好向其他人示意没事,走到一旁将纸巾拾起来。 其他人,包括伍伦这个时候也没有吭声,都在静静等少年平复心情。 秦奋擦干脸上的泪,将湿透的纸巾攥在手心,对伍伦导演以及其他人道歉道: “抱歉。” 他在为自己的失态道歉。 “你年纪小,可以理解。”伍伦淡淡说道。 试镜失败对于演员来说是一种很可怕的体验。 明明付出全部努力,明明自己可以胜任,明明自己还在想着成功的美景。这样的投入,这样的期望越多,当一切尘埃落地自己两手空空时,那种挫败感也就越强。 演员会开始不断怀疑自己是不是没有实力,后悔当时怎么没有发挥到最好,祈祷一切能够重来。 李淳也好,宋霞也好,其他新人演员也好,甚至王磊对秦奋这样的失态都十分熟悉。 在无数个只有一人的夜晚,他们都曾有过如此。 第八十八章 谈谈 伍伦的话让秦奋好不容易平静的情绪再次开始波动起来。 他的眼眶又一次红了。 少年擦掉眼角的湿气:“要是我准备的更充足就好了。” 每个人都会有这样的错觉,所以伍伦也不打算纠正,安慰道:“你下次会做得更好。” 他知道这些演员需要什么。 秦奋重重点点头,说出自己的答案:“王磊演得最好。” 伍伦还是那副淡定模样,仿佛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洪蒲却无法淡定,他抢在伍伦之前开口叫道:“秦奋?!” 秦奋还是没有改变自己想法:“你确实没有他演的好。” “你!”洪蒲眼一瞪,忽然笑道:“是了。你还在因为早上我坐在那儿生我气,是不是?” “演得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我秦奋生你气也好,不喜欢王磊也好,都不会影响我的判断。”秦奋高昂着头,脸上全是骄傲:“我是专业演员!” “你?不就是演两年戏!连培训班都没上过,你懂什么叫专业?你算什么演员!”洪蒲确认秦奋不打算改变答案后,心中压制的怒火喷涌而出,冷笑讥讽道。 野路子出身一直是秦奋的痛点。他本就不善隐藏自己的心思,此时听到洪蒲的讥讽,脸更是涨得通红,撸起袖子:“你有种,你再说一遍!” 洪蒲刚要开口,伍伦却直接打断两人,喝道: “怎么,你们两个也打算在这儿打一架?” 他话语中的威胁让两人暂时冷静下来。 尤其是洪蒲,他觉得自己还没输,自然不想因为这种事失去资格,便又朝旁边站了站,用此表示自己不愿动手。 伍伦先对秦奋说道:“你的表现,我想不用我多说什么。” 秦奋也知道自己肯定没戏,所以只是嗯了一声。 他又看向王磊:“你的表现确实比昨天好,也比上次好。” 听着这样的话,王磊的心忽然开始不受控制地快速跳动。 “但是你的表演中,我无法向上次那样看到角色的内心。”他实在不愿王磊走入歧途,所以耐心解释道。 “对于演戏来说,只有你将你的心剖出。将热乎乎的心拿给观众看,观众才会相信,才会入戏。” “技巧永远都是辅助,就像烧菜的调味料,如果食材不好,调味料确实可以将食材不好遮掩住。但想要体验那真正的顶峰美味,你必须寻找最好的食材。” 王磊若有所思,伍伦说得他的老师也曾讲过,但伍伦似乎又和他老师的出发点略有不同。 这其中的差异他一时半会还无法体会。 洪蒲见伍伦的目光投向自己,努力让自己神情变得严肃起来,心中满是期待。 他眼中的期待,伍伦当然看到了:“你的表演中规中矩,还算出色。但可惜离我想象中的小崖还差一点距离。” 伍伦重新望向王磊,神情更加复杂:“你演的最像我心目中的小崖,但你还没有找到那颗心。” 刚刚的话王磊是懵懵懂懂,可这句话让他立刻就明白:伍伦已经意识到自己能有现在的表现,完全是李淳操纵的结果。 说到底,王磊只是在“背书”而已。这和伍伦所期望的“能力”差距极大。 虽然伍伦的话很严厉,但王磊剧烈跳动的心在他意识到这一点后,便逐渐恢复正常。 他知道这个角色自己已经十拿九稳。 果不其然,伍伦拍拍手道:“照旧排练,王磊你继续演小崖。记住,不要忘了角色的心。” 他看向另外两人:“你们两个什么想法?” 秦奋对于这个结果已经做好准备:“我想继续留下来学习。” “······”洪蒲脸上变幻几次,终于低下头:“我也一样。” 伍伦其实也希望这两人留下,他希望可以让这两人持之以恒为王磊施加压力,而不是就此让王磊懈怠。 如果能在压力之下,让王磊意识到技巧不足以成为凭依那就再好不过。 “王磊,我会继续关注你的。当然还有你们两个。”伍伦停了一下,让两人有机会消化自己的话:“在公演开始前,我想这个名单还没有真正定下来。即便开始了,我想我也不是那么肯定。毕竟你们三个都很优秀。” “好了,大家快点,我们争取今天上午吃饭前能排完一遍!” 伍伦转过身召集其他演员。当他的视线扫过第三排,他的目光不由一顿。 那儿已经空空如也。 “你爸爸呢?”他拉住上台的李晓白问道。 “刚刚要打电话,便出去了。” “那他旁边那位呢?” “陈叔叔在那之前要接个电话,也出去了。” ······ 陈万贤和李淳坐在李淳的个人休息室里。 这个休息室不大,但十分生活化,床,桌,凳,烧水的工具,衣架应有尽有。桌上也摆了不少个人用品。 “你一年能在这儿待多久?”这样的生活化还是让陈万贤有些惊讶。 “大概两三个月吧。我也是很忙的。” “其他时候,这儿······”陈万贤只了一圈,“锁着?” “那当然。这可是我的房间,谁敢用。” 这就是大明星啊。陈万贤不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缠,换个话题问道:“你助理呢?” “我刚刚打电话让他去四喜大酒楼为我带份清蒸狮子头。下午一点之前回来就行。” 四喜大酒店远在京城另一个区,从这开车来回也要一个钟头。李淳估计这么长的时间足够两人聊事情了。 “嚯,这就是大明星啊。” 陈万贤还想客套几句,但熟知他的李淳却抢先一步道: “你找我,既然不是为了王磊的演技,那是为什么?竹菊奖的请帖?” 梅兰奖的红地毯,这个点肯定是无法安排的,毕竟王磊什么作品都没有。 但竹菊奖不同,到时候的王磊怎么说也是著名大导演伍伦新话剧的重要配角,还有一部电视电影在拍摄。 虽然也十分勉强,但于情于理都可以走一走红地毯,蹭蹭闪光灯。 “我陈万贤就算如今落魄,你觉得我连一张请帖都要不到?”陈万贤知道李淳是故意这么说,想要打乱自己的节奏,所以他也不再客套,直说道:“我要你帮我在29号造势。” “造势?” 陈万贤笑道:“没错。到时候名流云集,我想你表扬王磊一句。一句就够了。” 他们两个都清楚那场宴会的本质是什么。除了负责宣传新戏的各大媒体记者。这场宴会少不了竹菊奖候选者中希望最后努力一把的制作公司,以及负责奖项相关的电视台人物。 这些人可以说整个电视圈如今最优质的资源。 如果能在这个舞台上,让李淳这个焦点人物点上一点,那王磊也就真的起势了。 而且有李淳作为背书,别人启用王磊时,对漫天星的顾虑会少上许多。陈万贤也就有更多的空间可以腾挪,进而找到一条生路。 陈万贤的想法很美好,李淳当然也知道这轻飘飘的点一点意味什么。 所以他皱起眉,毫不犹豫拒绝道:“虽然晓白和王磊关系很好,但我想还不足够我付出这个代价。” “如果不是李晓白呢?”陈万贤嘴角露出李淳十分讨厌的招牌微笑,那是胜利的微笑:“我曾经教过你的,经纪人最重要的是什么?” 他点点自己的大脑。 “信息。” 第八十九章 砝码 “收起你那套把戏,陈老板。” 陈万贤这套吓唬那些外边的人也许十分高效,但对李淳这种老对手来说,还是不够看。 他嘲笑道:“信息讲究的是真凭实据,可不是你点点脑子,就是信息了。” “我确实没有真凭实据。不过那只是因为我不是那么无耻的人。”陈万贤竖起一根手指:“蛛丝马迹,事必有因。” “如果你继续扯这种玄乎的东西,我想我们没有谈下去的必了。”李淳从怀中掏出烟盒,递给陈万贤:“抽一根?” 陈万贤接过烟将其放在桌上,不紧不慢地说道:“刘寿是阿丽鼓动的吧?甚至周昌那儿是不是也打了招呼?” 对于这点李淳也没有反驳,他将烟点着:“不错。这会儿罗基应该去《康王朝》那儿报道了。” 这都是可以找到的消息,所以李淳不觉得有什么好隐瞒的。他反而揶揄道:“你既然知道阿丽会盯着你,还主动留这个把柄给她。陈老板,你去年栽在阿丽手上可一点都不冤。” 陈万贤低着头将那烟转了一圈,继续说道:“论小刀子剐肉,我确实很佩服阿丽。那是我怎么都学不好的本事。要不是阿淳你拉王磊一把,恐怕这件事会一直成为王磊的隐患。” “不过,我有一件事十分不解:如果你真的想保王磊,为何要等一个中午呢?”陈万贤抬起头,将烟拾起。“给个火。” 接过李淳的打火机,他话锋一转:“那天吃饭的时候,王磊打了通电话,又接了通电话。” 他说完这一句不在说话,而是深吸一口那冒起的青烟,随即美滋滋抽起烟来。 虽然好几年没有抽过烟,但那美妙的感觉还是让陈万贤熟稔的吐出一口烟圈。 李淳将自己手中的烟熄灭,仔细观察陈万贤的动作,他脸上已经没有笑容。 很快陈万贤一根烟已经抽完,李淳递上第二根。 陈万贤拒绝李淳的烟,缓缓说道:“这件事我最初只是有所疑虑,但当你告诉王磊,阿丽决定和我正式竞争的时候,这种疑虑便又重新冒了出来。” “这么急哄哄地想把我从这个圈子赶出去,这可不是你们的作风。”陈万贤嗤笑道: “你们向来喜欢以德服人。你们最初都打算放我一马,现在又何必这么急?” 在当初两方相争,尘埃落定时,李淳曾通过他们共同好友提出一份并购方案。 按照这个方案陈万贤将成为漫天星改组后的一位董事。 陈万贤很清楚这是出于早年的情分,但更是一种千金买马骨。 连他这样的敌人都能放过,何况是其他人? 有了这样的胸怀宣传,漫天星成为行业龙头引起的恐慌将降到最小。 如果没有恐慌,陈万贤想要将水搅浑也就不太现实了。 在看到这个方案后,他便知道自己已经彻底没有反击的可能。 况且就算他想反击,已经一片散沙的内部其他人也会同意这份方案——事实也是如此,今年初,腾达已经成为漫天星的一部分。 不过陈万贤却不愿同意这个方案:跑到敌人大本营做个泥塑菩萨被高高供起来,有什么意思? 所以陈万贤果断净身出户,将自己所有股份变现,旗下艺人通通转手,做出一副被赶净杀绝赶出娱乐圈的样子。 他知道自己做得越绝,再回来的时候也就越安全。 李淳叹口气:“赶净杀绝从来都不是我喜欢的路子。” “天下这么大,钱又赚不完,何必非要闹到你死我活呢?所以我才想让王磊待在话剧界。没想到半路却冒出个你。若不是你,想必阿丽也不会这么急。” “嘿嘿,是这样吗?明人不说暗话。”陈万贤一眼便识破这是李淳在转移注意力,细细分析道: “所以我就想,到底是什么让阿丽这么急?我想啊想啊,忽然想到一件很奇怪的事。” 他望向李淳,眼中精光闪过:“为什么你会这么肯定,王磊可以帮助你解决你和你女儿的问题?” 李淳已经确定陈万贤确实已经猜到什么,但他没有表现出惊慌,反而愈发淡定,他点起烟: “我还以为你有什么惊天发现。王磊没和你说嘛?他和李晓白是情侣。” “只是李晓白?”陈万贤咧开嘴。“如果是李晓白,那通电话是打给谁的?” “那还用说,当然是打给晓白喽。中午晓白跑到我这儿朝我求半天,我这才心软答应的。”李淳还是那副淡定模样,仿佛没有听懂前边的五个字。 他叹口气:“早知道就不答应了,让你乱想。” “我昨天查了查你大女儿的行程。”陈万贤没有继续追问,又发出一声感慨,“自从毕业后,那是真的忙啊。” “毕业了嘛,当然要忙。况且现在在和人竞争打擂,那自然更忙。”李淳将烟放下,不耐道: “陈老板,你也别东扯西扯了,我不知道你瞎想到什么,但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杆秤。” 他将两手平放:“只有两边端平,我们才有交易做。” 陈万贤明白李淳已经知道自己的想法,嘿嘿怪笑:“这么看王磊对付女人确实有一套,竟然把两个都勾引出凡心。有时间我倒要开发开发他这能力。” 在娱乐圈,钱还好用,可有时候没有感情好用。 李淳终于确定陈万贤知道的东西,所以也不在遮掩,冷哼一声:“你要是能开发出来最好,我女儿也不用遭这罪。” 他顿了顿,缓缓道:“无论是晓航,还是晓白,都只是刚刚上路。你就算曝光这种消息,大不了我两个女儿出国再读几年书!这个砝码可不够放在天平上。” “如果加上我带着王磊离开京城半年呢?”陈万贤知道谈判已经到了关键时刻,缓缓加上自己的砝码。 “半年?” “没错,半年。蔡大宝这部电视剧是在金陵拍摄,部分是在新吴的三国城。只要拿到这个角色,我们就要在南方待上三个月。三个月中,我会再为他接一部电视剧,让他继续在那边待三个月。如果发展顺利,我们会继续在那边待更久。” 陈万贤一脸认真对李淳说出自己的计划:“半年的时间,足够这些小年轻冷静下来。也足够你们让这三人认清现实。” “我这个条件够不够当砝码?” 第九十章 远去 李淳没有第一时间答应,手中的烟换到第三根的时候,他这才开口道:“你想换个地方发展?” “可以这么说,毕竟这儿有你们压着,我想喘口气都困难。”陈万贤也不想掩盖这一点,“这圈子虽然不大,但离得远些总好过现在这模样。” 李淳再次陷入沉默,他忽然问道:“那你有没有想过,再选一个人跟你走?我这儿还有几颗好苗子。” 陈万贤的想法不难理解,李淳更多的是考虑之后的事情,以及,有没有其他可能。 放弃王磊? 陈万贤冷笑道:“如果能带走一个更好的,我当然也不会介意。不过嘛······” 他和王磊认识不到一个月,当然谈不上有什么真感情。可这也不代表他可以随意换一个艺人。 刨去心中隐秘心思,也不谈和任天的关联。王磊是一个纯新人,这意味培养他能获得的忠诚更高,且王磊离开他的成本也越大。 对于陈万贤来说,艺人和他牢牢绑定在一起,这很重要。 就算现在李淳介绍一个更优质的新人,陈万贤又怎么可能放心? 况且,如果按照他的规划,王磊即将正式起步。 他这个时候放弃王磊,岂不是真的比猪还傻? 李淳见陈万贤态度坚决,直言道:“王磊跟着你,我们不放心。” 陈万贤直勾勾看着李淳:“不然我为何一定要带王磊?他就是我的护身符!” 李淳闭上眼:“一年不回来?” “一年?”陈万贤摇头道,“太长。除非······”他看向李淳:“你要是愿意介绍一些好的资源,我就是待上几年也没问题。” 李淳也笑了:“一年怎么能算长?不过是两个半年而已。但你年纪大,南方湿气重不宜久待。既然不愿一年,半年也行。” 养虎为患的道理,他怎么可能不懂? “不过阿丽我是管不了的,所以如果你的角色被抢走了,我也没办法。” 他说得当然是《春猪》了。 陈万贤也知道这点对自己来说有多么重要,叹口气道:“事不过三。我已经彻底倒在你们手上一次。这次要是还栽在你们手里,不用你们逼,我直接退休。” “事不过三”是娱乐圈的一条铁律——专门为失败者准备的。 娱乐圈是金钱尽情流淌,风险极大的行业。但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所以人们当然会追捧成功者。 可以说没有什么行业会像娱乐圈这样完全的胜者为王。只要你能成功,那么你做得什么都是对的。即便这些事情不符合规范,也会有人为你遮掩。 不过无论你有多成功,下一次,失败都有可能到来。 第一次失败也许是运气不好,第二次失败也许是没摸不准市场方向,可一旦你连续失败三次,那么所有人都会怀疑你的能力,怀疑你是不是已经落伍,已经被市场抛弃。 对于制片人来说,失败三次意味他拉不到资金;对于演员来说,票房连扑三次,那么“票房毒药”的美称就会被带到他的头上。 而对于经纪人来说,如果他失败三次,他的那些人脉会立刻认清谁才是值得经营的对象。 如果放在一年前,他和吴轲根本都不用见面,就可以把王磊角色的事情搞定——那个时候他是业界大佬,是挖掘出一系列明星的传奇经纪人,是这个时代的缔造者之一。 他捧一个新人还需要贿赂?谁会质疑这样一位光环满身人物的眼光? 但当他失败一次后,即便是为王磊拉这些不足道的角色,他都需要亲力亲为。 甚至吴轲都不屑站起来迎迎他,放在一年前,他敢? 陈万贤见过很多失败的人,他也亲身体验了失败者在这个娱乐圈的艰难,所以他不能容忍失败第二次。 有漫天星这座大山在上边压着,他相信如果他失败第二次,很快漫天的谣言就会在这个圈子里传播,把他勉强维持的人脉冲得干干净净。 张丽在这方面的厉害,陈万贤深有体会。 所以陈万贤说自己如果这次失败会退休也确实不是骗李淳。 李淳也知道如此。对于陈万贤已经被自己爱人逼到悬崖边上,他也是满心感慨,宽慰道:“其实退休也好,钱也赚够了,还待在这大染缸里干嘛?” 陈万贤拿起桌上的烟,抽了一口:“我知道。不过在这个圈子混了一辈子。出去了,不习惯。只要你点一句,我想我和漫天星的竞争也不是完全没有胜算。” 李淳当然也明白这点。 联手分开三人,加离开京城能不能等价他的一句话呢? 他沉思一会,从烟盒中再次抽出一根烟。 在陈万贤惊讶的目光中,李淳把点燃的烟叼到嘴边,随后缓缓吐出一个烟圈。 “成交。” ······ 中午。 王磊本想和李晓白一起去吃饭,谁料陈万贤却突然出现在化妆间。 李晓白鼻子忽然皱了皱,一脸厌恶地扇了扇:“这烟味!” 她满脸疑惑看着陈万贤:“你和我爸吸同一种烟的?” “确切说,这烟还是我介绍给你爸的。”陈万贤笑眯眯拉起自己的衣领闻一下:“这么浓么?” “和我爸原来简直一模一样。”李晓白做个鬼脸:“难怪妈妈这么讨厌你。” 陈万贤无奈笑了笑:“你妈可不讨厌我,我们两家当年可是有过婚约的世交。” “婚约?”李晓白紧张起来,“什么婚约?” “当年你妈和我爱人先后怀孕,我们可是约好,男做兄弟,女做姐妹,若是相异,便做夫妻。” 陈万贤见李晓白越来越紧张,哈哈大笑道:“不过那段时间发生许多事,我们之间也断了来往,这件事也就很久没提了。” 其实去年的时候,李淳曾经和收购案一起提过,但被陈万贤用“婚姻自由,他不强求儿子”的理由拒绝了。 这种拉拢人心的手段,他是没兴趣上钩的。 随着陈万贤净身出户,如今归来,这些事如今已都成为往事,基本没有重提的可能。 陈万贤没继续逗李晓白,说道:“你也不用紧张,我儿子今年已经结婚了。” 李晓白脸一红,啐一口:“呸,我紧张什么。”她担心陈万贤继续开自己玩笑,索性对王磊说道:“你和陈叔叔去吧,我自己一个人吃饭去。” 陈万贤这个点来,那肯定不是来打招呼的。 王磊看一眼陈万贤,也明白这点,点头道:“好。” 第九十一章 说明 绿洲剧团,食堂。 王磊端着餐盘准备坐下。 “陈叔叔呢?”李晓白见到王磊出现,四处望了望。 “他还有事,先回去了。” “那你们谈的什么啊?这么快。”李晓白对这事其实也没什么好奇心,只是想把它当做吃饭聊天的一个话题。 她低下头,除了耳朵放空,主要注意力都集中在餐盘今日的大荤——卤鸡腿上,在她的内心之中,一场“死谏”大戏正在如火如荼地上演。 最终“坚决不吃”的忠臣也不算死不瞑目,李晓白咽着口水,伸出筷子小心从鸡腿上扒下几丝肉。 当她把那需要细品才能砸吧出味道的肉咽进肚中,她抬起头:“你怎么不说话啊?” 王磊的筷子戳在餐盘中的白饭上,眼睛呆愣愣望着桌面,仿佛忘记吃饭这件事。 听到李晓白的提醒,王磊把筷子提起来,笑了笑道:“陈叔说了一些事情,怎么说呢,蛮让我吃惊的。” 他环顾四周,见没有人注意他们两人,这才小声道:“下边我说得这些,你可不要乱说出去啊。” 李晓白立刻来了兴趣,她也小声道:“什么,什么?我这个人最爱听秘密。” 王磊将事情大致整理一下,检出其中和自己有直接关联的一件说道:“我要去南方发展一段时间,大概半年左右。” “啊??”李晓白叫到一半,下意识捂住自己嘴,两眼因为震惊瞪成铜圆:“你要去港区?!” 这片土地很广阔,但有成套工业体系,能称为影视中心的并不多。 东方大陆这边就是天子脚下的京城,而南洋一带则是以港区为中心,带着宝岛这个卫星。 这两个地方就好似大洋对面的好莱坞和纽约,都是产业集中之地,但彼此的影视文化又不太相同。 这些年两边虽有交流,但这种交流更接近做客性质,大部分时间还是各玩各的。 李晓白震惊的地方便在这儿。王磊如果要去港区,那和重头再来有什么区别?陈万贤就算在那边认识一些人,但哪有这边得心应手? 王磊连连摇头:“不去那么远,就去魔都那边。” 魔都那边?李晓白皱起眉:“那边不都是广告时尚的活吗?” 作为大陆经济最繁华的城市,虽然魔都是电影的起源地,又有第二大的戏剧学院,但那座城市如今反而没有什么大的影视制作公司——因为广告时尚圈更赚钱。 自从电影黄金时代结束,电视兴起后,许多影视制作公司纷纷转型成为广告公司。 而魔都那边的电影制作产业是其中转型最彻底的,毕竟那边有太多公司需要广告了。 和广告七天拍完,十五天拿钱的周期相比,电影这种动辄半年制作周期,风险还极大的活计,魔都的制作公司当然看不上。 即便有那么几家制作公司还在坚持制作电影或者电视剧,他们也会跑到京城组班子——那边好的摄影,灯光等剧组人才基本都进广告圈了。 李晓白想说得,王磊当然知道。 王磊还知道一些李晓白不知道的。 他先说了陈万贤对他说得部分:“你知不知道今年年初,上边出台的建议。” 这种文件从来都是她爸爸那样人物才会关注的,李晓白怎么可能知道:“谁看那玩意。陈叔说什么了?” “他说,上边打算利用大江三角洲优质旅游资源和现有的交通环境,以魔都为龙头,结合既有影视城,打造一个全新的大型影视中心。” 王磊这一套官话听得李晓白一阵头大,她缕缕头发:“你,能不能翻译一下?” 如果不是王磊有前世的经验,他可能也需要陈万贤解释一遍,才能理解这段话在说什么。 “简单来说,上面已经决定在那边再立一个影视中心,更大的影视中心。”王磊停了一下,见李晓白听进去了,继续说道:“一个远超现在所有影视中心的巨型影视工业区。” “随着这个影视中心建立,肯定会有大量制作团队和项目跑到那边去,这些都是机会。所以陈叔想抢先一步过去,带我去那边寻找机会。” 李晓白还是有些不信:“先不谈那些高大上的,我还是没搞懂你为什么要去那么久?” “这么说吧,还记得我和你说的《春猪》吗?我也是才知道,它就是这个高大上计划的一部分。”王磊也是第一次知道这种内幕: “它拿到的投资中大头就是江南卫视和魔都卫视联合出资。制作公司是蔡导演现在金陵注册的,拍摄地也被定在金陵。所以我要是拿到这角色就要去那边拍三个月的戏。” 虽然上边说得是“建议”,但那些人从来不是空口喊几句就完事的。 通过陈万贤,王磊才知道今年有许多类似的小成本电视剧都由大江三角洲的三个卫视:江南,东海,魔都出钱立项。 这些项目成本不高,但每一个都是真正的剧组,需要大量的人才。 而且要求必须由当地影视制作公司制作,在指定地点拍摄。 陈万贤预测只要这样真金白银的“补贴”撒上几年,很快就会有一大批人才聚集在那边开工。 由于主要赚得是补贴,所以这些项目就像是规模更大的电视电影,对于请明星会非常慎重。 主要的剧组演员应该都会是新人演员。 这对于王磊来说当然是好事。 另外鉴于漫天星已经对两人采取行动的情况下,逃离其主场京城,跑到新环境也可以少许多麻烦。 以上就是陈万贤对王磊说为什么去南方发展的原因了。 至于陈万贤说得更深更复杂的部分,什么一种经济发展新模式,什么进一步整合多地影视人才等等。 王磊一概没听懂。 不过在他穿越前,那块坐落在东海的影视基地已经成为影视圈一张重要名片,即便是一般群众都知道那儿是拍电影,拍电视剧的地方。 这无疑已经说明陈万贤对于“建议”的解读是正确的。 即便如今京城的影视制作还在如火如荼,但影视的中心未来却属于那儿。 从这点来看,如果能早到那儿占据先发优势,未尝不是很好的思路。 王磊细细解说陈万贤的话,只是省略了漫天星的部分,毕竟那事情李晓白还是不知道为好。 演员天南海北跑本就十分正常,对于出身在演艺世家的李晓白来说,更是很早之前便认识到这点。 不过乍听到王磊要离开京城,李晓白还是有些惆怅: “半年啊。” 第九十二章 小道消息 通过王磊的解释,李晓白已经清楚那些项目的本质。 这种小成本电视剧最后的去处往往都是地方电视台,有些甚至可能会直接以录像、碟片的形式发行。 李晓白也好,她姐姐也好,有李淳女儿这个身份在,这种电视剧肯定是不会接的。 要是在宋家庄拍摄,说不定还会因为人情接一些,可远在南方······ 就算她们有心接,她们的经纪人也不会同意。 “你要是在京城待着,我们说不定还有机会可以继续合作呢。”李晓白叹气道。 就算是普通大学毕业生,毕业也往往是各奔东西,更何况是他们这些本就要四处乱跑的演员? 李晓白有这样的想法,其实是建立在一个美好的假设上:她的父母,王磊的岳父岳母会帮助王磊。 共用同一批资源,碰到的概率当然会大大增加。 随着王磊和陈万贤签约,这件事的可能性本已经变得很低,但王磊和李晓白一起参演同样的话剧,还是让李晓白对此心存幻想。 不过这随着陈万贤对王磊的未来规划,终于还是破灭了。 王磊不是李晓白肚中的蛔虫,当然想不通她为何这么惋惜,笑道:“我倒是不想和你一起搭档。四年呀,你还不腻?” “哼,当我稀罕你?”李晓白振奋起精神,反击道:“我,你当然不稀罕。那要是我姐姐呢?”她挑挑眉毛,“你想不想?” 李晓航?王磊苦笑摇头:“不想,不想,不想。” 他十分清楚,自己和李晓航早就是所谓的NG状态。只要自己和她的婚姻关系还在一日,张丽就不会让两人一起出现在公众面前。 “真不想?”王磊的苦笑被李晓白误解了,揶揄道,“那我可和姐姐说了。” “说就说呗。”王磊转移话题,问道:“你姐姐什么时候回来?” 为了宣传《世纪情》,李晓航现在是全国各地的乱跑,王磊已经许久没见到她了。 李晓白惊奇地望着王磊:“你不知道?她没说吗?你们不会连电话都不通一个的吧?” “我这段时间全身心都投入在演技上,哪有时间去问这事。”王磊心中一紧,连忙补充道。 “也是。我想想。嗯,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28号吧。要是时间紧,估计得29号早上。反正晚宴后肯定会回家休息的。” 李晓白冲他挑挑眉,嬉笑道:“你可得好好准备,不然你们以后想见面就难喽。” 对于李晓白的暗示,王磊只能继续苦笑了。 下午转眼即到。 随着李淳正式加上彩排,整个剧组运行的更加流畅。 李淳仿佛成为第二个演技指导,无论哪儿出现问题,他总能在三言两语之间便将问题说清楚。 有这样一尊大佛在,整个剧组的新人演员们俱是打起十二分精神。他们一方面期待自己表现得更好从而被李淳记住,另一方面也希望李淳能够发现自己的问题,指导自己几句。 这样的矛盾心理让整个剧组的气氛相比较往日更加严肃了。 在休息补妆的时候,即便是宋霞也是闭目不语,再也没有往日谈笑的心情。 伍伦也注意到这一点,对李淳抱怨道:“你干脆不来算了。” 演员就像是一根皮筋,李淳的到来就好似把这根筋拉至最大,这对于导演来说当然不全是好事。 他现在万分担心谁的那根弦会被拉断。 李淳却对此毫不在乎:“严肃起来也好,省的有心思去想一些其他事情。”他指得当然是王磊了。 王磊可能是这里边心态最为奇特的。即便是李晓白都开始担心自己会挨训,王磊倒是一点紧张感都没有。 他十分清楚自己表现得更好也不会让李淳对自己高看一眼——他在这儿的表现说白了就是背李淳写的作业答案而已。 就算自己把字写的再漂亮,那还是李淳的作业答案。 至于如果自己表现差会不会挨骂,他也不觉得有啥可担心的。 骂就骂呗。他在这个剧团本就没什么好人缘,也不担心几句骂会让风评变得更差。 抱着平常的心态,王磊反而开始思考起伍伦说得事:演戏需要的那颗心。 毫无疑问伍伦说得就是王磊之前曾采取的方法:所有的表演都发自本心。 可王磊现在却完全无法进入那种状态。 他现在是一种很奇特的状况,就好像有一个独立的“王磊”站在一旁,看着身体的王磊演戏。 哪儿该怎么演,又该说什么都是身体在行动,至于独立的“王磊”只负责欣赏和评判。 类似这儿应该语调更高,那儿动作幅度应该更大。 明明身体在排练,王磊的大脑里却全是这种评判性质的想法。 他的大脑仿佛真的能从第三方看到自己表演的样子——就像是昨晚,看到电视机里的自己怎么表演一样。 这样的状态显然是不需要什么“心”的。 所以伍伦说的“心”,其位置又该在哪儿? 王磊就这么一边演,一边评判自己的表演,一边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转眼已经排完两遍。 伍伦看看时间,也许是剧组磨合完成了质变,也许是由于李淳的到来,整个排练进行得顺畅程度让他十分满意。 两次彩排其中中断的次数加起来都不到五次。 如今将近五点,虽然勉强还够排练一次,但伍伦见大部分人脸上都是疲惫不堪的神情,终于还是决定放他们一马:“今天就到这儿。大家收拾一下,回去休息吧。” 听到导演的话,许多人都不由长舒一口气。 这种高度紧张的状态,让他们发挥出色,但其中消耗的精力比之前一整天还要多得多。 换掉戏服,卸掉妆,王磊和李晓白一起朝停车场走去。 “王磊!” 在一个无人的拐角,他和李晓白被不知何时躲在一旁的秦奋拦住。 秦奋脸上露出一丝犹豫,瞟了李晓白一眼,说道:“你跟我来。” “有什么话要躲躲藏藏?”李晓白自从上次事情后,便对这些人十分不满。 如今秦奋这样鬼祟行径更是给她充分发挥的借口:“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都不敢说?” 秦奋对李晓白这样阴阳怪气十分不爽:“你在多说一句,我转头就走!” 不等李晓白反击,他看向王磊:“我不喜欢你,但当时你是唯一一个掏纸巾给我的,正好我现在更讨厌洪蒲,所以我才想还你这个情。” 他说道这,看向李晓白:“但她要是这个样子,那你在我心中和洪蒲也就差不多了。我也没什么心情还你情。” 和洪蒲有关,李晓白和王磊互望一眼,眼中都是好奇。 王磊示意李晓白先去车上等他,便跟着秦奋转了几个弯,走到一处僻静地。 秦奋再三确定没有人后,这才说道:“我说之前,你得答应我。第一这事情你不知道,就算知道也只是意外听到某人的自言自语。” “第二,我也不需要你感谢我,所以你千万不要帮我当朋友。我到时候不会帮你,告诉你这个消息,我们就已经两清。你们两个两败俱伤,我才是最开心的。” 见王磊认真点头,秦奋补充说道:“最后,这个消息我只说一遍。说完我就走。” “你说吧。” 王磊的好奇心确实被吊了起来。 第九十三章 星期三 周三的下午,陈万贤来到绿洲剧团的时候,王磊他们正在进行今天的最后一次排练。 李淳也坐在下边,穿着戏服,脸上还有妆。 他是客串,只在开头和结尾出现。见到陈万贤到来,他点点头,然后继续盯着舞台上的演员。 伍伦倒是迎了过来:“你怎么过来了?” “晚上有事。”陈万贤简单说一句,称赞道:“比昨天好很多。” 伍伦当然知道他说的是自己艺人,冷哼一声:“离技越近,离道越远。” 对于王磊这种耍小聪明,伍伦是既不满又惋惜。 “你呀,就是那种天上人。演技这东西,只要够用就行。想那么多干嘛?” 导演当然希望自己手上全是好演员,不仅工作可以更加顺利,好可以将作品质量推上一层楼。 这点在伍伦身上体现的最为明显。他是一个纯粹的导演,除了职业追求,从不考虑其他事情——所以他认定李淳夫妇后,就紧紧跟着两人。 最终他一路顺顺利利接过自己老师的班,成为一代大导演。而这路上所有的风风雨雨都被李淳夫妇挡在外边。 但陈万贤和伍伦不同,他是一个纯粹的经纪人。他知道技能这东西当然是越厉害越好,但从来都不是这个圈子最关键的因素。 观众不懂这些专业知识,但他们会用钱投票。所以只要演技能糊弄过观众,艺人就可以吃碗饭——无论他是不是专业演员。 而那些所谓的专业评价人士其实也是类似的。 获得影帝的演员真的比他的竞争者演得更好?连提名都没获得演员中,又有没有比领奖的演员在演技这条道路上走得更远的可能呢? 对于陈万贤这样的人来说,他很清楚只要技能过了及格线,剩下的都不是演技能说了算的。 不然还要他们这些经纪人干嘛? 所以演技只要够用就行。 伍伦虽然不理这些事情,但并不代表他不懂这个道理,他白了陈万贤一眼:“就是你们这样人,才把这个圈子搞的乌烟瘴气。” “以及富丽堂皇。”陈万贤施施然坐下,悠然道。 “什么富丽堂皇,我看是纸醉金迷。” 伍伦见彩排已经结束,众人聚在一处等待他宣布解散,便和陈万贤告别,走到众人面前:“大家今天表现的不错,希望你们可以继续保持。” “大后天就是试演。按照往常惯例,28号请带好行李,我们会到隔壁酒店住一晚上。” 这是伍伦多年的规矩,目的是为了让演员能好好休息一晚。 有许多演员晚上都会有工作,平时排练伍伦可以无所谓。但临近试演,他可不想自己演员在精神或者体力上出现什么拖后腿的状况。 当然,第一次公演也会有相同的安排。 伍伦扫了一圈,见没人有问题,继续道:“如果你们有什么突发情况,当天晚上不能入住酒店的,请在27号,也就是明天解散前和朱经理联系。他明天会和你们经纪人最后一次确定入住名单。” 朱经理是绿洲剧团的经理,主要负责的便是后勤工作。 伍伦拿出几天没见的导演威严: “如果明天还没有说的,那么后天无论是谁都不准缺席!谁缺席,谁滚蛋!” 李淳适时站出来道:“这也包括我哦。所以大家千万不要抱有什么侥幸心理。我们伍导演,在这一块那是真正的杀无赦。” 眼见一干演员都齐声应是,伍伦便挥挥手,宣布解散。 ······ “我该注意什么啊?” 王磊坐在陈万贤车中,真心实意向开车的陈万贤请教起相关的事宜。 他还是第一次要和自己同事住在一起,尤其是关系还不怎么好的情况下。 陈万贤反倒是笑呵呵的,没把王磊的紧张放在心上:“没什么要注意的,就当回到大学宿舍呗。你做好自己事情就行。” 年轻人的这种想法,他也不是不能理解,所以他故意问道: “你要是睡觉打呼,我明天和朱经理说一下,让他给你安排一个不在意的。或者你怕有人打呼扰你睡不着的话,又或者还有什么禁忌,也早点和我说,我好帮你跟朱经理沟通。” 这种生活化的细节,果然分散了王磊的紧张。 他想了想道:“我倒是不在意这些。对了,要是能的话,能不能把我安排和鲁达住一间?我和鲁达说一声,他一定会同意的。” 整个剧组里,他和鲁达关系已经算是“最好”的了。 虽然也称不上亲密,但鲁达人很老实,王磊相信自己提一句,他应该就会同意。 “鲁达啊。”陈万贤想也不想拒绝道,“这肯定不现实。主演从来都是单睡一间的。” 明面上来说,这是为了让主演有更好的休息空间,不影响接下来的工作。实际这就是隐藏的特权。 既然是特权,那肯定是不允许被个人想法所打破。 就算鲁达同意和王磊睡一间屋,他的经纪人,剧组其他的人,甚至是陈万贤都会制止这种“不成体统”的事情发生。 “这样啊。”了解里边的内幕后,王磊也只能老实认命,“那随意吧,只要不是······”他忽然想到一个名字:“对了,能不能把秦奋安排和我睡一间。” “秦奋?”陈万贤想了一下,“你那个替补?” “对。” “你和他关系变好了?” 王磊摇头。 “他人其实也不坏,就是小孩子脾气。我们的关系,”他侧头想了一下,“大概就是陌生人吧。谈不上有什么恩怨。” 陈万贤把这个名字记下:“我明天和朱经理说说,他和我也是多年老交情。这点小事,只要对方没什么特殊要求,应该是没问题的。” 既然提到这个少年,王磊想了想还是将这件事说出来。 “秦奋昨天和我说,洪蒲已经联合几个人,准备给我一个好看。” “洪蒲?你另一个替补?” “嗯。不过这是上个星期的事了,这事情他在私下聊天提了几次,那几次秦奋都在场。但他一直没见洪蒲有什么动作。现在他和洪蒲闹掰了,所以后续有没有,他也不知道了。” 陈万贤心中盘算一阵。 换句话说,就是连这件事到底是在进行,还是洪蒲单纯的言语发泄都不能确定喽? “不管怎么样,你最近小心些,有什么不对立刻联系我。” 车又行了一阵,李记服装便出现在两人的视野中。 第九十四章 谣言 4月28号上午,大都会,太和大酒店。 将行李放好的王磊手中拿着陈万贤前天递给他的剧本,正在琢磨其中的细节。 这是他下部电视电影的剧本。时间虽还有十来天,但这次话剧让他明白,专业这两个字意味什么。 既然自己没那本事,那只好做个笨鸟。 听到房门钥匙孔转动的声音,王磊抬起头。 秦奋小心走进房门,声音轻柔问候道:“你好。” 王磊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种友善的态度,心中颇为怪异,笑着站起来道:“早上好。” 见到是王磊,秦奋脸上的和善立刻消失得一干二净,啧了一声:“怎么是你?!” 他语气中的不爽和戒备,王磊当时听出来了:“谁知道呢,也许这就是运气?” 秦奋不理王磊,自顾自将保养的护肤品拿出来,放在化妆台上。 虽然按理来说,这应该是两人共用的化妆台,但秦奋显然已经起独占的心思: “这镜子我用,你用卫生间的镜子。那边镜子大,你占便宜,别不知足!” 卫生间的镜子是大,可里边的灯光却不如化妆台明亮,说是占便宜那肯定是睁眼说瞎话。 王磊一愣,刚想开口反驳,忽然发现秦奋在整理化妆镜旁的瓶瓶罐罐时,眼睛时不时还瞥向镜子。 他在陈万贤和李淳的双重“锻炼”下,揣摩人的心思已经见长,细细一想立刻猜出秦奋恐怕是打定主意要和自己吵起来,以便有借口换房间。 既然已经猜到这少年的想法,他立刻将到嘴边的话咽进肚中,改口道:“行,你年纪小就依你。” 反正到时候主要的化妆都是在绿洲剧团进行。至于保养这类,王磊也不是勤快人,少一天他还乐得轻松。 秦奋一拳打到空气,似乎心有不甘,继续挑衅道:“还有洗澡,我洗澡慢,要洗,”他琢磨一阵,伸出两根手指:“两个小时!所以我先洗!” 王磊认真点头:“还有么?”既然猜到秦奋的想法,他当然不会生气。 “嗯,我,我睡觉打呼!”秦奋绞经脑汁又想出一个理由。 “我早和朱经理说了,我不在乎呀。对了,我不打呼的。” 眼见秦奋满脸懊恼的模样,王磊哈哈大笑:“行啦,你别逗了,我又不是要吃人的魔鬼。我还要琢磨剧本,你自便,就当没我这个人。” 天天和陈万贤,李淳这样的人打交道,如今乍碰到秦奋这样初出茅庐的小毛孩,王磊心中满是优越感。 他低下头继续看剧本。 和王磊想得一样,秦奋果然也安静下来。 过了一会,王磊抬起头,秦奋不知何时已经收拾好。此时的他也和自己一样,坐在床上,捧着崭新的剧本在钻研。 只是从他皱起的眉头,揉动的太阳穴来看,秦奋似乎碰到什么难解的问题。 感觉到王磊的目光,他一脸戒备得遮住剧本上的名字:“你也想抢我的角色?” 要不是之前的优越感让王磊心情良好,秦奋恐怕已经达到他最初的目的。 王磊抬起剧本:“你瞅瞅。” 秦奋瞟了一眼,啊了一声:“这是你从罗基那抢来的戏?” 王磊皱起眉,话语间隐隐已经有了怒意:“什么叫抢?罗基他恶意加价和导演谈崩了,才被我捡得漏。我最开始就是导演拿来威胁罗基的小角色。” 他三言两语将事情说了一遍,秦奋还是不信:“要是真是你说得那样,那怎么······”他忽然顿住口,不想继续说下去。 “什么怎么?”这些天的“锻炼”没有白费,王磊立刻觉察其中有什么隐情,追问道。 “怎么公司里都传你抢角色?还说你为了拿到这角色,使了不少银子。” 秦奋的话让王磊触电般从床上蹦起,他脸在一瞬间涨得通红:“这是谁造得谣!” “那我可不就知道了。”秦奋被王磊吓了一跳,“反正我们公司内很多人都在这么传。至少我身边都是这么传的。” 王磊手心因为极速跃动的心跳已经满是冷汗,但他还是装出暴怒的模样:“还使银子?我一个新人有个屁的钱!我能花钱,罗基就不能花?比钱我能比得过他?” “呵呵!这种谣言都有人信。怎么就没人传我被包养了!”他一副受到侮辱的模样,大踏步要走出房间:“我让我经纪人去查查到底是谁造的谣,肯定是罗基!” 王磊在秦奋担心的目光中重重将房门关上,他以最快的速度确认走廊没有人,飞速跑到一个僻静的地方。 这些天的历练让他已经沉稳不少。虽然心中惊惧,但他脸上还是十分淡定,稳健地拨通陈万贤电话。 当听完王磊的话。陈万贤却反而大笑道:“这种谣言只能让它传呀。” “可,”王磊环顾四周一圈,确定没有人后,用手盖住唇边,尽可能压低声音说道:“这里边有部分不是谣言啊。” 这才是他最怕的地方。 “谁跟你说谣言一定是假的了。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啊。”陈万贤声音还是淡定,这种事情他见多了,“这种小刀子,一闻就是一股阴凄凄的女人味。还用查是谁做的?” “行啦,你记住,这就是谣言。我会发文去抗议的。不过肯定是没什么效果。这种谣言就让它传就行。” 王磊还是有些犹豫:“可你之前不是说,这对我的未来会有很大影响吗?” “当然会有影响。但王磊,你记住这个圈子没有谁是完人,就连李淳他当年身上也背着不少‘谣言’呢。”陈万贤声音严肃起来:“可你看现在有谁会提?” “当时你是新人,如果什么不做就被踢出剧组,你可能就没有下一步可以走!可现在不一样了。” 陈万贤没有详说到底哪儿不一样,绕开这个话题:“你安心演好戏,这些我都会为你安排好。” 王磊回到房间,秦奋还在看着剧本,神色依旧十分苦恼。 见王磊回来,他第一次主动开口问道:“你经纪人怎么说?” “这种空穴来风怎么查?”王磊表现地十分气馁,坐到床边,“经纪人让我受着。” “那,”秦奋偷偷瞄了王磊颓唐的脸:“那真的是谣言?” “不是谣言是什么?动动脑子想想就知道,我经纪人可是陈老板诶,这种档次的人还需要给钱?要是我自己,你看我是有钱人的样子吗?我连车都买不起,天天厚着脸皮蹭李晓白的车。” 秦奋仔细想想也有道理,跟着气愤道:“那帮人就是这样,天天瞎传!” 他想起自己的事,叹口气黯然道:“ 我经纪人也是让我受着,不然还能怎么办呢?” 第九十五章 亲密 秦奋出道很早,也很幸运。 十六岁出去玩,被拉去拍了一支广告,恰好碰到现在的经纪人,然后一路稳当地拿角色,演角色,走到如今。 他的演技谈不上好,甚至有许多东西他还懵懵懂懂,但也许是容貌足够出色,也许是经纪人能力优秀。 至少走到现在,他从没有碰到新人最常见的“空窗期”,总是戏约不断。 这样的顺遂,加上自身的实力不足,他背后的流言当然也不会少。 “我可告诉你,无论你未来听到什么,那些都是谣言! 秦奋没有具体说自己身上背着什么流言,只说王磊去打听打听就知道。 这和演技都是他不愿提起的软肋。 “我能站在这儿,也许是有样貌、运气的因素,但也是我自身努力的结果。” 他情绪激动地挥挥拳头,忽然醒悟道:“和你说这些干嘛?浪费我时间!” 重新捧起手中的剧本,秦奋继续他之前的工作:认真揣摩自己的角色。 王磊如今已经经历不少事,所以他隐隐感觉到秦奋身边似乎被人刻意笼罩上一层薄纱,就像李晓白一样。 不过他没有说什么,他希望自己这是恶意的揣测,更希望秦奋是依靠自己努力走到今天。 就像对李晓白一样,王磊也不忍心打破秦奋的美梦。 他笑道:“你是不是碰到什么问题了?要不要我教教你?论演技,我可能比不上咱们剧组的其他人,但教人我可是年轻一辈的一流。” 他这话可不是吹牛。 许多准备投入拍摄的电视剧他都有些印象,要是碰到这些,他完全可以按照记忆去说。 比如当初李晓航去面试,他提示的妆容,就是因为他记忆里的那位女演员就是那个模样。 就算是没看过的,他好歹还是大学认认真真学了四年的优秀学生,理论方面也是相当扎实,教一个野路子的演员还是没问题。 秦奋将剧本遮住,身子朝远处挪挪:“你想和我套近乎?” “也不能这么说吧,好歹咱们也算是室友。”王磊指了指房间,“就算是联络感情。” “我提前声明,”秦奋伸出手挡在王磊面前,“就算那个是谣言,我还是不喜欢你。” 言外之意便是拒绝喽?王磊好奇道:“还有什么地方让你对我意见这么大?” “你自己一点感觉都没有?”秦奋冲外边指了指:“你真以为大家全是因为你抢角色的原因才不喜欢你?” “也许还因为我演技差,拖了大家的后腿?”王磊听出秦奋话中意思,猜测道。 “从进度上来说,你其实和别人差不多啊。伍导演也没少骂别人。”秦奋冷笑道,“至于抢角色,我自己虽然没抢过,但也知道这事情可是相当常见了。” “那是因为,”王磊细细梳理一下自己身边的情况,想到一种可能:“李晓白?” “既然你自己想出来了,我就直说吧。”秦奋将剧本放在身边,“你说你一个大男人,不靠双手吃饭,去傍女人、当小白脸有意思?” 王磊真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这事似乎是子虚乌有,但他仔细一想又似乎真如秦奋所说一样,李晓白帮他确实不少。 “我可没当小白脸。她母亲,你老板可是一手把我老板踢出局的狠人。你觉得我敢碰她?”其中详情不便解释,王磊干脆找了一个外人听来更加靠谱的“理由”。 “再说了,我是有女友的。” 秦奋冷笑:“你有女友,还和旁的女人这么亲密?!” “我们很亲密吗?” 王磊对此还真没感觉。他一直很注意和李晓白保持距离。平日虽然一起行动,但肢体上的接触他都小心不在小心,一直维持在朋友的范围内。 他盯着秦奋脸上还未消散的稚嫩,眨眨眼,忽然明白过来。 一个十七岁小孩子,哪懂情侣之间的尺度呦。 果不其然,秦奋掰着手指,数道:“一起上下班,一起吃饭,没事就凑到一起聊天。这不是亲密,这是什么?” 王磊翻个白眼,嘿嘿笑道:“小朋友,你是不是没谈过恋爱?学校里有没有喜欢的人?” “你,你乱说什么?”秦奋脸先是泛起红晕,既然胀成枣红,犟道:“我是没谈过,难道我还没演过?” 王磊还是怪笑,摇摇头,冲他挤挤眼:“现实的恋爱和演的可不一样哦。成人前和成人后也不一样。” “等你长大了,去谈场恋爱,在做些大人的事情,你就知道真正情侣的亲密是什么样了。” 他不想在这事上多费唇舌,见秦奋还要辩论,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这东西,懂了就是懂了,不懂就是不懂。你年纪小,没经验不懂正常。等你懂了,你自然会改变对我的看法。现在把你剧本拿过来,我教教你。” “什么懂了,不懂,故弄玄虚!”秦奋嘀咕一句,还是老实将剧本递过去,“你帮我看看,这段戏该怎么演?” 王磊没有直接开始,而是翻到第一页。 见到那几个字,他的手不由一顿。 王磊终于对伍伦所挑的这些新人演员目前地位有了一个清晰的认识。 要都是这样的人,也难怪他们会看不起自己这样一个无名之辈空降到剧组了。 他手中这剧本正是将历史正剧推到最高峰的王朝三部曲,第二部。 目前正在拍摄的所有项目之中,它是规模最大的剧组,也是最受瞩目的剧组。 无数电视台的选片部门,甚至包括很少关注大陆电视剧的港区电视台和宝岛电视台,都已经在和这部剧的发行方谈版权,谈价格。 不少圈内人都认为,这部还在拍摄的电视剧将打破历史,成为第一部真正意义上全国播放的电视剧。 《康王朝》——青少年康熙。 王磊抚摸封面上这几个铅字,心中真是五味陈杂。 这就是自己替补的替补,第三替补要出演的角色。 当自己还在为第一部电视剧主演挣扎努力的时候,眼前这位年纪轻轻,没接受过正规培训的演员已经能进这样的剧组中磨炼了。 当时要是听陈万贤安排,自己答应去的话,那就是到眼前这位底下跑龙套啊。 “喂,你想什么呢?你到底行不行?” 秦奋不耐烦的声音把王磊从一种复杂的挫败中惊起,他抬起头:“你这角色还怕我抢呢?年龄这么小,我怎么可能演啊。” “所以你能不能教?”秦奋脸上才消退的红晕又一次浮现,他装作没听到王磊的指责,羞恼道。“不行,我还是得自己来!” 他上前想要拿走剧本。 “当然行!” 王磊护住剧本,笑道:“怎么不能教?” 他收起心中的心思,将剧本翻到人物介绍那一页,细细读起来。 第九十六章 父母与子女 4月29号,13点40分。 绿洲剧团用来宣传的海报已经立起来。 从大都会随机请来的观众,被邀请的媒体,以及其他大人物陆续到来。 “样稿准备好了吗?” 一个中年记者模样的人询问身边的年轻人道。 他们是京城一家娱乐报社的记者,这次受邀过来采访。 所谓的样稿是记者们为了追求第一时间发布所准备的一种模式化稿子。 这种稿子的优势就是只要填好名字,大部分内容都可以通用。 写样稿是所有实习记者的第一站。 那新人掏出自己写的稿子,递过来。 “精彩的剧情,精湛的演技,完美的灯光影视体验。”中年记者念着上边的的关键词,大致浏览一遍,拍拍稿子:“这是喜剧,你怎么连半句都没提?” “把精湛的演技改成令人捧腹的演技,在加一句关于滑稽的配乐。”简单修改后,中年记者教育道: “咱们做记者第一件事就是照客下单,千万要用心写,不要以为通稿就不要费心思了。修改完你就去采访一下朱经理,顺便把茶水费领了。” 媒体的报道虽说是报道事件,但还是要有人物。这个人物当然不能任由记者写。 宣传从来都是人多力量大,但又忌讳人多口杂。 要是你写一个演员,我写另一个演员,那观众的注意力也就分散了,起不到造势的效果。 所以他们这些吃剧组饭的媒体,在写稿子前都会去找剧组通通气。 这个通气的过程就是“采访”,剧组说谁,他们就写谁。 中年记者站在绿洲剧团那宽敞的大厅门口,凝视那张巨大的宣传海报。 这是一张全员海报,基本上有名有姓的角色都在上边。 其中最中间的当然就是饰演夫妇的李淳和宋霞。 他们旁边站着的便是他戏中的儿女:李晓白和王磊。 其他演员则围绕在他们四人身边排开。 这些虽说是新人演员,但大多都已经声名鹊起。 作为老油条,中年记者自然对这些演员都有印象。 所以其中唯一一个陌生面孔立刻触发了他作为记者的神经。 他叫住准备离去的实习记者,指着海报上笑容灿烂的王磊: “去,和朱经理打听打听这个人。” 中年记者眼睛眯起来,在下边的演员表中梭巡这位陌生新人演员的名字:“王,磊?我闻到了大新闻的气息。” ······ 绿洲剧团,后台。 对前边被邀请来参观的媒体来说,看这场戏剧只是一场任务,一份挣钱的工作。 可对于后台已经准备了两个星期的演员,这是一场不容有失的考核。 因此整个剧组绷紧所有的神经,一遍又一遍确认可能会发生的情况。 王磊看起来是其中唯一一个例外。 距离上台不到二十分钟,其他人都在确认自己的妆容、戏服,他还在翻着那已经快翻烂的剧本。 他当然也紧张。尤其是想到这是他第一次在这么多媒体面前亮相,王磊的双腿都忍不住开始打颤。 但也许是因为紧张过头,他的大脑反而开始下意识回避去想这些东西。 现在,他的大脑里想的便是秦奋昨天为了还他人情说的那些话。 那是他讲解完该怎么捕捉少年康熙的心理状态,怎么设计一些代表性的动作后,秦奋为了不欠人情和他说的。 “我从来不欠人情,尤其那个人还是你。所以我也帮你一个忙。”秦奋拿回剧本,踌躇一阵说道: “我呢,不懂什么是演技,但我知道十七岁的状态是什么样。这几天看下来,我觉得你演得完全不像小崖。你觉得小崖该是什么样?” “性格软弱,喜欢篮球,讨厌父亲,暗恋校花,不敢表白。” 王磊不假思索的回答让秦奋更加犹豫。他在演技这块本就不太自信,王磊这样自信让他更加怀疑是不是自己错了。 不自信,说话就更是犹犹豫豫:“那,我只说我个人的感觉。只是感觉。我看了你这几天的表演,真的蛮不错。但,” 他斟酌良久,说道:“你似乎和李老师,宋老师演起来不像是父子,母子。和李晓白演得也不想是姐弟。” 担心被王磊笑话,秦奋立刻强调道:“我说的是感觉,个人感觉!你们几个演技都比我好,但你们演得一点都不像是一家人。” 王磊当时便皱起眉。 如果秦奋说得是真的,这其实是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他相信那样的话,伍伦、李淳不可能看不出。 不过既然秦奋这么指出来,出于联络感情的目的,他还是想听听秦奋的意见。 “那你说说看,到底是哪儿让你产生这样的感觉?” 秦奋托腮沉思一会,一拍掌恍然道:“因为你和你父母一点都不像!” 他十分兴奋:“对啊,就是这个感觉。儿子为什么会和父母不像呢?明明是父母养大的呀。怎么都该继承一点性格方面吧。” 秦奋朝王磊望去,求证道:“你仔细想想,你难道和你父母一点相同的地方都没有。” 王磊还真的从未想过这个方面的因素。 虽然他是正常家庭长大,但他是穿越者,性格早就定型,哪有可能受到这一世父母的影响? 想到学校老师曾说过相关知识,王磊暗暗惭愧,就自己这水平还教人演技? 既然觉得秦奋说得对,他便开始着手梳理剧本中父母亲的性格。 一梳理,王磊这才发现问题比他想得还严重。 小崖父亲马修是前任篮球王牌,运动少年,性格豪爽,十分照顾朋友,也是一位成功的销售。 而小崖的母亲唐雯更是独立自主,勇敢追求爱情,为了爱情愿意牺牲的女性。 小崖的姐姐小麦则完美结合了她父母的性格特点:一方面性格叛逆,为人豪爽,人缘极佳。 另一方面敢爱敢恨,追求爱情。为了爱情,愿意陪男友去上较差的大学。 同时还因为父母早年的经历,在某方面十分保守。 可以说这个女孩身上处处能找到其父母的影子。 但小崖却完全不是这样。他是一个性格懦弱的人,喜欢的东西从来都是在远处看着,而不行动。 为何龙凤胎会有这么大差距?为何小崖没有继承他父母的一点点性格? 和其他三个关系自洽的角色相比,儿子这个角色仿佛是硬塞进去一样。 他相信编这个剧本的伍伦不可能没有注意到这些,而帮他设计整套角色的李淳也不可能不想到这个问题。 既然这两个大佬都觉得没有问题,那一定是有什么地方他没想到。 这个问题困扰王磊一整天,直到今天上午他才隐隐有了一些眉目。 如今离开演还有不到二十分钟,他盯着剧本上密密麻麻的笔记,眼睛越来越亮。 王磊感觉这摊开的剧本就好似一扇紧闭的大门。 在经过一天一夜苦苦求索后,这扇通向演技的大门终于对他露出一条缝。 “这就是‘心’?” 他忍住想要跳起来庆祝的冲动,看向表。 13点50分。 还有十分钟,这出戏即将开幕。 第九十七章 开场白 14:00,绿洲剧团。 虽说是面向年轻人的话剧,但此时坐在靠近台下的大多都是中年人。 至于从大都会请来的随机观众,则大多坐在后边。 相比较观众那边的兴奋,这些中年人面色淡然,临近开演还和身边的人小声聊着天。 因为他们是来工作的,不是来看戏的。 随着灯光啪的一声变暗,这些人同时停下嘴,开始礼貌性的鼓掌。 伍伦的弟子,这次剧组的副导演陆秋生走到紧闭的帷幕前: “非常感谢大家的捧场!下边请欣赏伍伦导演最新力作,《重返17岁》。” 他走下舞台,伴随帷幕缓缓拉开,富有磁性的旁白念道: “曾经是高中风云人物的马修因为和女友唐雯的春风一度,导致其意外怀孕。在一场关乎体育生升学名额的重要比赛前,女友唐雯告诉马修这个消息,并让其专心比赛,她将会把孩子打掉。 望着离去的女友,马修最终为了爱情,抛下这场比赛。他选择追回女友,并承诺和她一起共同面对未来。 十七年过去,马修和唐雯正式步入法庭,开始准备离婚的最后步骤。而他自己则在昨天就被妻子和孩子们一起赶出家门。 我们的故事,就在今天开始。” 旁白到此结束,帷幕也正好拉开,灯光打下。 西装笔挺的李淳和另一位演员坐在餐桌前。 话剧开始。 李淳的亮相让台下的观众纷纷发出惊呼声,此起彼伏的激动声音让被邀请来的嘉宾们不约而同皱起眉。 很明显这些随机请来的年轻观众不少人并没有观看过话剧。 “我知道你现在情绪很低落,但相信我,你只是消极的看到唐雯把你踢出家门,并且孩子们也不想跟着你,而事实是······好吧,这里边大部分是挺消极的,对吧?” 那位演员刚开始也被台下观众的激动吓了一跳,但很快就静下心开始自己的表演。 台下的评论家以及记者也跟着记下第一笔:“在观众激动的掌声中,戏剧正式拉开帷幕。风趣幽默的台词,让人十分期待。” 剧情飞快推进:马修和好友谈好借宿的事情。接着唯一的好事——升职也因为上司和一位新来的女员工的“特殊”关系被顶替。 忍无可忍的他将上司痛打一顿,然后从一圈还在奉承女员工的“同事”无视中,默默抱着自己十几年打拼获得的奖状离开公司。 失去一切的马修重新回到校园,既是追忆曾经年轻的自己,也是想和自己的孩子再见一面——正是为了这些孩子,当初的他才选择放弃大好前程。 “马修!” 李淳驻足在代表他往日荣誉的橱柜前,那里边唯一一个“银杯”分外刺眼。 他转过头,一个清洁工模样的老头缓缓登上舞台。 “我们认识?” 老头摇头:“不,不过我认识你,高中的明星,可惜最后没有发挥你的才能。”他的声音洪亮:“你们迟早会回到母校,驻足在那,回忆以前美好时光,想知道可能会有什么不一样的结局。” “在我看起来,你们还活在过去。” 李淳抚摸那橱窗银杯处的玻璃,坦然道:“我当然想活在过去。”他侧过头面向观众:“过去比现在更美好。” “我猜你肯定想再来一次。” 李淳将目光重新投到橱柜中:“你猜得没错。” 后台。 李晓白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 接下来就该她出场。 她身边站着的便是她剧中好友。这几位此时也好不到哪儿去,彼此还在确认已经确认无数次的戏服和妆容,时不时拿出小化妆镜照一照,补补粉。 下课铃声响起。 伍伦站在舞台上台的入口处,最后一遍交代:“听到李淳说‘是’,就上。李晓白起头念台词。” “当然。”台上的李淳紧紧盯着橱柜中的照片和奖杯,随口道。 “还愣着干嘛,上!”伍伦猛地一推还没反应过来的李晓白。 李晓白在身边同学的簇拥下登上舞台。 “爸?” 李淳转过身,表情切换成平时的轻浮,吹个口哨:“姑娘们。” 王磊走到后台的准备区,手里还拿着剧本。 按照剧情,下一幕就是他登场。 伍伦走过来整理一下王磊的衣领:“别这么整齐,你可是高中生。” 王磊笑了笑,忽然问出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导演,你写这个剧本的时候,是不是先设计儿子部分,然后才设计女儿的?” 伍伦将衣领弄乱,往后退一步,皱眉道:“你听阿淳说的?” “我自己钻研出来的。”王磊对自己的发现愈发确定:“因为儿子的转变是其中最大的呀。” 这部话剧中,相对于女儿线的主题薄弱:爱情不是迁就而是包容,儿子线却有着完整的人物转变:小崖从性格懦弱,怯于面对转变成一位追逐梦想的少年。 “不错,这剧本最开始是只有儿子那条线。”伍伦刚想要解释,那边的工作人员已经开始催促:“快,还有几句词。” 既然确定自己握到大门的钥匙,王磊心中再无紧张之意,他从伍伦身边经过: “我这两天一直在想,为什么小崖性格一点都不像他的父母,为什么他的转变会这么大。” “细细梳理后,我发现他其实和他父母仍是有相像的地方,只是在校园中,这种性格被他很好的隐藏起来。” “其实主角根本不是让小崖发生性格转变,而是让他展露真实的自我而已,对不对?” “这个角色有两副面孔,一副像马修的真实性格,一副像马修为了家人在社会磨炼出的性格。” 王磊望着黑暗中那扇通向光明的门,那里有他的舞台: “但他是一名稚嫩的少年,根本无法在这两者之间熟练切换,所以这两副面孔其实是混杂的。我想也正是因为这个人物太过复杂,你根本不认为有新人演员可以演出来,所以导演才选择加入女儿线,将小崖人物形象单一化。” “而我两次的表演方式恰好对应这两面。所以你才一直觉得不满意,希望我能走到更高。”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时间已经到了。 看着王磊大踏步走向舞台,伍伦终于将因为震惊而张开的嘴合上。他深吸口气,自言自语道:“可惜,太迟了。” 试演已经开始,剧组已经磨合成型,王磊现在就算想到又有什么用? 舞台上,布景是一家儿童餐厅。 欢乐的音乐响起,几名孩童和家长坐在舞台的边缘。 李淳,李晓白坐在舞台的正中间桌子处,唯一空着的位置自然是给王磊。 “还需要什么东西吗?”服务员活泼的语气还是没有打破这一对父女的僵硬气氛。 “不用了,够了。” 李淳笑着拒绝服务员,翘着二郎腿,目光柔和。 李晓白情绪则十分低落。 “爸爸!” 随着这声不在台词本上的呐喊,王磊登场。 第九十八章 交锋 虽然剧本上没有,但李淳还是很快接下王磊这一声呐喊。 他站起来,笑道:“怎么了?” 王磊小心避开靠近舞台入口的桌子和演员,三步并两步冲到两人身边,却无视李淳的问话,轻轻拉开椅子坐下,掏出书包中的游戏机玩了起来。 这才是排练时的场景。 李淳飞快瞥了王磊一眼,他敏锐发现王磊身上的不同。 而台下的嘉宾也开始窃窃私语。 “这是故意设计的?” “应该是?” 也许在普通观众眼中,这场剧情推进十分自然,但在这些业内人士看来,随着王磊的上场这一出戏的节奏发生了轻微的变化。 这部戏从一开始就是李淳所扮演马修的独角戏。 虽然已经出场许多配角,但这些配角都是为了展现马修如今的境地。 即便是李晓白和王磊的登场,也不过是为了证明这部戏最开始所说的那句话:“孩子们也不想跟着你。” 但王磊的出场和李晓白这个女儿完全不同。 同样的叫喊却因为后续动作的不同而具有不同的意义。 最开始那故意一声叫喊吸引父亲的注意力,其实也将观众的注意力拉走。 接下来完全不理父亲,自顾自去做自己的事情。 熟知戏剧流程的嘉宾们清楚: 这个恶作剧是一种吊胃口,是即将爆发的戏剧冲突的倒计时。 王磊这一系列动作充分体现了他和父亲的裂痕,那么在戏剧里,这个裂痕迟早会演变成一场冲突。 现在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可以说在刚刚那短短的一分钟里,王磊才是主导剧情走向的主角。 随着王磊暂时消停,观众的注意力再一次回到李淳身上。 其他嘉宾也提起精神,是不是设计好,接下来很快就能看出。 ······ 马修对小崖无视自己的行为翻了一个白眼,然后按照之前的排练,看向女儿: “你不喜欢这儿,你忘了你生日聚会我们还是在这办的呢?” 李晓白扮演的小麦从包中拿起耳机一边塞进耳朵,一边敷衍道:“是,我当时,嗯,8岁?” 台下观众发出阵阵轻笑。 马修一脸便秘的神情,他也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转过头将注意力放在小崖身上。 王磊所饰演的小崖低着头,手里拨弄游戏机。 李淳忽然有节奏拍打起桌子,好似篮球赛开场的鼓点:“小崖!” 小崖抬起头,瞥了他一眼,然后又低下头。 “你们篮球队又要出去比赛了,你准备好了没?” “当然。”小崖神色有些惊慌,身子不自觉开始扭动。 “还在打外场?” “嗯。”小崖连连点头,手一直挠着脖颈。 “传球怎么样?” “还行。” “带球呢?” “很不错。” “‘还行’和‘很不错’可不能让你拿到校招的名额。”马修身子前压,强调道。 王磊身子向后仰避开自己父亲的压迫,改口道:“我的意思是,我打的很棒,爸爸。” “这才是我的好儿子。”李淳伸出手按在王磊的肩膀上,将他压住:“记住,关键不在个头大小。” “而在你的球技。”王磊没有挣开李淳的手,而是扭过头避开父亲的期待目光,接口道。 台下嘉宾席中。 那位中年记者捅了捅身旁的实习记者:“这个人,你问了没有?” “谁?”实习记者从戏剧营造的氛围中惊醒。 “那个儿子,我记得叫······王磊?”他指着台上还在表演的三人。 “问了,朱经理说导演在王磊身上看到一种潜力,所以才录用他的。” “潜力?”中年记者摸着下巴,开始琢磨这两个字。 他凝望舞台上全情投入演出的演员:“终究还是太嫩啊。”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观众也许还在关注剧情的精彩,但这些受邀而来的嘉宾却已经将注意力全情转移到王磊和李淳身上。 这一幕已经变成王磊和李淳的交锋。 台上的年轻人使劲浑身解数想要拿回观众的注意力,而老练的李淳不仅接住招式,还凭借深厚的功力在试图控制王磊。 这恰恰又和剧情中的父子对立相呼应,让一切发生的互动看起来如此自然、可信,充满戏剧张力。 对于这些览片无数的嘉宾来说,这种演技的交锋可比剧情精彩多了。 王磊每一个尝试挑战的小动作,以及被李淳轻描淡写的化解,都闪动着他们作为演员那智慧和经验的火花。 而即便失败,也在不断尝试的斗志更是令台下嘉宾们充满期待。 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轻剑客挑战武林名宿? 这才是真的有意思。 中年记者琢磨一下,又碰碰实习记者。 “你觉得怎么样?” “有点意思,不过似乎有些不对味。”那实习记者凝神思考一下,摇头道:“明明演得都很好啊,但就是不对味。” “我想是因为她吧。”中年记者将目光投向李晓白,“你没发觉她被孤立了吗?” 戏剧说到底还是演员之间的互动。 如果两边都是静止状态,那也是一种和谐,观众也不会感到不舒服。 可当有一边进入互动的运动状态,另外一边却还是一潭死水,那整出戏就会失衡。 此时的李晓白就陷入这样的尴尬局面。 她带着耳机,坐在那儿,可眼前父与子的互动完全插不进去,就好似被一堵墙隔在外边。 王磊和李淳好像是早就商量好一般,配合默契,交锋激烈,将台下观众逗得哈哈大笑。 但这些笑声就好似在李晓白座位下放上火盆,烫的她坐立难安。 整场戏没她份,那她上来干嘛?做个近距离的观众好看戏? 李淳明白这一点,所以他一直尝试将王磊按回原来的轨道。 可这恰好又引起王磊屡次反击,让彼此不断碰撞。 从台下观众的反馈来看,他们的交锋无疑已经成为整场戏的亮点。 但他女儿呢? 李淳不知道王磊有没有注意到这点,所以纵然心中着急,他还在努力让事情回到原本的轨道。 中年记者嘴巴露出笑,第三次碰碰那新人记者: “你说,下一篇是写李淳小女儿台上被父亲联合新人孤立比较吸引人,还是写少年侠客挑战武林名宿吸引人?” “孤立?”那新人记者转过头,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前辈。“那可是李淳自己亲女儿啊?” “所以这才是大新闻啊。”中年记者眼睛放着光,望向四周,他的许多同行似乎也注意到这点,开始和身边人对着舞台指指点点。 “啧,一群狗!鼻子比谁都灵。”他低骂一句,掏出纸和笔。 既然大家都发现这条新闻,那就只能比速度了。 台下的暗流涌动,台上人却毫不知情。 这一幕已经接近尾声。 眼见马修已经占据上风,摆出父亲的模样,王磊忽然转移话题说道:“小麦要去农业大学。” “小麦?!” 这已经是剧本的尾巴,李淳知道自己的努力带来了一场精彩的演出,同时也有可能为自己女儿带来一场灾难。 但这个时候他摒弃这些念头,摆出又惊又怒的神情,被小崖成功转移注意力: “小麦?” 李晓白还是呆在那儿,仿佛还沉浸在歌声中。 “你能不能······”李淳的话还没说完。 王磊再一次出手。 他忽然站起来,用身体遮住桌子,飞快将插在随声听上的耳机拔掉。 然后侧过身子,举起耳机线,对李淳晃了晃。 “她根本没插上去,爸爸!你们谈,我走了!” 王磊飞也似的逃下场。 幕终。 台下的观众先是一阵寂静,随即恍然大笑。 帷幕缓缓拉上,台下掌声如潮水。 第九十九章 各方反应 原来是两个子女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戏弄父亲? 台下的中年记者又切了一声。 如果是这样,那李晓白一点都没参与也就解释通了。 她带着耳机有意把自己隔绝,就是想看自己父亲被弟弟戏弄。 而且她的弟弟很早就发现这一点,可她的父亲呢?却一直到弟弟点出,这才注意到。 这充分说明这个父亲所谓的关心,不过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 他和子女关系恶劣其实不在于子女,而在于自身。 到此,马修的处境以一种更加生动的形式被体现出来。 中年记者揉了揉鼻子,叹气道:“看来只能写少年侠客大战武林名宿喽。” 他望着已经拉上的帷幕,那里边正在准备下一幕场景,感慨道: “潜力啊。” 其他嘉宾也趁着这个时机,纷纷展开议论: “所以这应该是精心设计的?” “看起来是。” “那个陌生演员是谁?谁家的艺人?竟然被选出来挑这个大梁?” 演员演技之间的碰撞,是一件看似简单,实际很不容易的事情。 用得好,它可以凭空为整个剧情提供许多张力。 观众注意力在演员的动作中不断转移,也会加深观众入戏的程度。 对于话剧来说这点尤其重要。因为话剧是布景剧,观众总是能看到布景以外的部分。 为了让观众不至于因为这些东西出戏,除了灯光和配乐,最重要的便是演员之间的互动。 这种互动越是旗鼓相当,对于观众来说,也就越“好看”。 就像是拔河,如果是一边倒,那还有什么意思? 如果理解了这一点,那么就能理解为何伍伦最初没这么组织这出戏。 对于观众来说,看戏肯定是优先看角。 所以在演技这场拔河中,李淳就好似一座巨山,不需要用力就可以轻而易举抢走观众的注意力。 尤其是一方演员还是默默无闻的新人,演技本就欠奉。 但这不代表没有办法。 实际上最初的剧本中,伍伦恰恰就苦思冥想出一条很好的路子。 那就是把碰撞改成追逃。 李淳所饰演的马修即便已经彻底失败,但在子女面前,他依旧尝试按照自己的想法维护父亲的尊严——就像他往日岁月中一样。 可作为儿子的小崖却一直在尝试逃避父亲的魔爪。一方面他努力扮演父亲希望的儿子,另一方面他又避免成为父亲一样的人。 这种追逃,可以说是借助李淳的光芒反衬新人演员的非凡。 就好像孙悟空百般尝试逃出如来佛的手掌心。在一追一逃之间,观众自然会把注意力从李淳转移到新人演员身上。 可伍伦最终还是修改了这个剧本。因为即便降低了难度,这还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李淳就像是如来佛,这出戏要演得好,那伍伦就必须要找一个真的孙猴子。 谁也不会相信一只蚂蚁能逃出如来佛的手掌心,对不对? 可一时半会,他又怎么可能找得到?就算有这样有潜力的演员,又怎么能确定就有档期? 巧妇难为无米炊,伍伦也没办法。 这点,伍伦清楚,台下这些嘉宾当然也清楚。 正是因为清楚,所以在王磊成功做到后,他们这才惊讶万分。 王磊,一个陌生的新面孔,对他们来说,就好似真的从石头里蹦出来一般。 这个人却伍伦被选出来挑这根大梁? 尤其是观众的反应足以说明这场追逃的成功。 一个被伍伦看好的新人,一个真有天赋的新人,一个可以和李淳较量的新人? 就好似闹过天宫的孙大圣,王磊这个名字第一次让他们记在心中。 陈万贤面色红润,低声笑着对旁边的蔡大宝说道: “怎么样?我家这个演员可不是单纯只能演憨憨角色吧。” 纵然心里既高兴又兴奋,但他很清楚自己为什么会特意让朱经理把自己安排到这个位置。 蔡大宝是见过王磊演技的,那个时候的王磊演技不差,但和现在相比少了许多的光芒。 这种从心底迸发的贴切演技,让蔡大宝既惊讶又佩服: “伍导演,不愧是最擅长培养演员的伍导演。王磊这进步可真快呀。” 他绝口不提自己电视剧一事,却也没有否认陈万贤的说法,反而称赞起伍伦导演。 陈万贤微微一笑,事情以成。 ······ 王磊走下台,大脑中一片空白。 观众的大笑和掌声,即便有厚厚的帷幕遮掩也阻挡不住。 那是对自己的肯定? 他脑海中盘旋这样一个问题,机械似的被化妆师推到镜前补妆。 其他在后台看完这一出表演的演员们,此时都已没有紧张的心思。 还没有上台的他们神色复杂地盯着王磊,目光之中往日的不屑已经完全不见踪影。 王磊的表现远超这些人的预料,比起平日排练还要出彩。 这真的是一个星期前连自己“怕生”都没有发现的王磊? 还是说,王磊的“怕生”真的只是因为他第一次正式演戏?实际的他,真是一个被李淳看好的天才? 李淳坐在王磊旁边,下一幕他就要正式退场。 他看着镜子中神色恍惚的王磊,忽然开口道:“刚刚那些动作,都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王磊呆愣愣地转过头,目光呆滞还在神游天外: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觉得他既然怕你又恨你,可偏偏还像你,他就该这么演。” 怕你,恨你,还像你。 不知想到什么,李淳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他准过头看向李晓白。 李晓白神情低落地坐在镜子前,任由化妆师拜布。 她自己很清楚自己演得有多不好。 尤其是在王磊的衬托下,完全就像是泥塑一般。 要不是最后王磊把耳机线拔了,让故事变得自洽,她可能这一刻早就哭出来。 “那最后那个动作设计呢?”他转过头看向王磊,“那是你早就想好的?” 和王磊的演技相比,这个动作才是他印象最深的地方。 这个动作不仅巧妙化解了李晓白的尴尬,更让整个剧情陡然平生出一条暗线。 这条暗线就是李晓白真正的态度。 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想出这个动作设计,不仅说明王磊将剧本已经完全吃透,更说明王磊似乎真的有一种天赋。 王磊还是呆呆傻傻,他眨眨眼,已经有些回神的他,眼中闪过一丝迷惑:“我也不知道。可当时我就觉得似乎这样和剧本最贴切。” 贴切? 李淳闭上眼,不想再问什么。 “王磊呢?” 安排好工作的伍伦快步走了过来。见到王磊那副呆呆傻傻的模样,担心地望向李淳: “怎么了?” 他担心李淳刚刚训斥了王磊的自由发挥。 “哼,被观众吓到了呗。”李淳知道伍伦的心思,冷哼一声:“反正我已经演完了,我训他干嘛?” 他看向四周神色复杂的演员们,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我看真正要头疼的可不是我。” 第一百章 压力 伍伦抬眼扫一圈四周的演员,立刻就明白李淳说的意思。 王磊的超常发挥将这部戏的基准又提高到一个档次,同时也让这些演员开始害怕起来。 李淳可以凭借自己的功力接下这些招,但他们能不能做到呢? 这不是排练,这是台下坐着主流媒体,各大电视台、制片公司大佬的试演! 这个点要是出了错,那可不是一句状态不好就能笑过去的。 最轻都有可能在明天看到一篇嘲笑自己演技的文章! 临近试演,他们的神经本就十分紧绷。如今随着王磊超常发挥,紧绷的神经更是已经拉到极限。 伍伦咳嗽一声,拍拍手鼓励道:“大家就按排练走。只要你们发挥正常的水平,我可以保证,明天的报纸上只会是一片赞歌!” “鲁达,王磊。你们两个和我来!”他想了想说道:“李晓白你也过来,小霞,你也来听听吧。” 这几位才是这部话剧的主演,也是王磊真正会影响到的人。 宋霞能成为如今的“黄金配角”,伍伦自然不担心她的能力,但是听一听,心里有个数演起来也会更加流畅。 王磊此时已经完全回过神,李晓白却还没有完全从那种低落状态中走出。 见李晓白低着头,王磊用余光瞥见李淳已经在闭眼化妆,他靠到李晓白身侧,低声说道:“对不起。” 他若不说还好,王磊这一说,李晓白眼眶立刻红了。她抹抹眼角,不想提这件事:“先把戏演好。” 离开幕还有3分钟,伍伦也知道自己不能说得太详细。 他看向鲁达,这是他最看好的弟子,是绿洲剧团年轻一代的佼佼者。 “有信心吗?” “有!”鲁达挺起胸膛,充满斗志地回答道:“王磊演得这么好,我也就不用收着演了。” 他也许不是一个真正的天才,但无论是天赋,还是努力,他自觉自己也不是有所欠缺的演员。 王磊演的是很好,但在有更多话剧经验的鲁达看来,还嫩得很。 伍伦对鲁达旺盛的斗志十分满意,这才是他欣赏鲁达的地方。 这是一位和自己一样纯粹的职人,在自己的领域里永远对挑战充满信心。 他又看向李晓白,安慰道:“其实大体上还是和彩排没有区别的。晓白,你就按照之前彩排演就好。” 排练就像是铺设好的轨道,所有演员都不可能脱离这个轨道去表演。 不然那就不是表演,而是一团乱麻。 但轨道是轨道,上边跑的火车动力却可以不一样。 有慢悠悠的绿皮,也有轰隆隆的货车,更有呼啸而过的高速。 这就是表演的节奏,主演们作为车头就是负责掌握这辆火车的运行速度。 至于那些配角则是挂在车头后的车厢,所以伍伦要求他们按照原来方式去演就行——只要还在轨道上跑,这辆火车就绝不会出问题。 只不过平日大家的表演就像是跟着绿皮车头,速度很慢,此时忽然提速当然会不适应。 伍伦对之前那种状态虽有遗憾,但也能够接受。 因为最关键的动力之一,王磊就那水平。 他就是使劲添火,王磊也没法输出更多的动力,因此只能配合王磊水平,把速度降下来。 能让这个剧组良好运转,在伍伦看来,已经是王磊超常发挥,李淳帮忙的结果了。 可如今王磊临到试演却忽然开窍,这就好似发动机的功率上限被突然提高,这无疑是一件好事。 既然王磊已经明白该怎么演,伍伦当然也希望李晓白可以动起来,让这个剧组的发动机正式提速。 李晓白的线本就比王磊简单,人物也更加单一,实现起来基本没有什么难度。 最关键是李晓白要克服自己心理那一关。 他鼓励道:“晓白,你只要按照平日的想法去演就好。不过要动起来。” “动起来?”李晓白苦着脸,这就是她最害怕的地方:“就这么点时间,我怎么可能设计好动作!” 不是所有的动作都是演戏,只有符合情节的动作才是。 比如两人亲热的戏,其中一个演员忽然去抓屁股,那肯定会让观众瞬间出戏。 对于演员来说,动作既要自己设计,也是在彩排中一点点商讨出的。 尤其是李晓白这样科班出身的演员,动作本就是一根最重要的拐杖。 现在你让她换一根拐杖,一时半会她去哪儿再找一根合手的? 开场铃声已经响起,伍伦知道此时不是解决这个问题的时候。 不过这正是试演的目的之一。 距离正式公演还有十多天,李晓白未来有充足的时间可以去琢磨这件事。 如今他要做的就是消除李晓白的紧张,让试演顺利进行。 “你不要急,这不过是试演。这也是一种彩排,对公演的彩排。”虽然时间紧迫,伍伦说话还是很平稳,他希望通过这种语调让李晓白安静下来。 “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两点。” 伍伦让李晓白把注意力转移到自己伸出的两根手指上: “第一,相信你平时的表演,你的实力。你平时演得很好,你只要按照那个方式演,绝对没有问题。” 他缓缓放下一根手指,继续说道: “第二,相信你的同伴,他们都是专业演员,会带着你演。就像王磊之前做得那样。” 说到这,他看向其余三人:“对不对?” 宋霞握住李晓白的手: “晓白,话剧不像电视剧可以重拍,所以随机应变十分重要。人物是死的,动作却是活的。你只要抓住人物,你肯定会演得很好。” 这种大道理,李晓白在大学的时候就明白。 明白是明白,可一想到下边坐着的不是同学、老师,而是媒体记者、娱乐圈的各色人物、以及陌生的观众,李晓白的心就不断发慌。 这要是演错了,连重来的机会都没有! “我,我知道了。”她结巴道,眼神只有仍有惊慌。 “导演,李老师已经上台。”工作人员匆匆跑来却不敢催促,委婉道。 接下来便是马修变回十七岁的自己,鲁达现在就需要过去准备。 “快点去吧。”伍伦挥挥手示意鲁达跟工作人员走。 这一场过后,新的“马修”就要和“小麦”正式碰面。 李晓白即将再次登场,但她如今的样子······ 伍伦还想再说什么,王磊忽然站了出来。 “导演,我和李晓白最熟,还是让我们两个在这儿单独聊聊。你们说得越多,她压力也就越大。” 第一百零一章 成长的动力 王磊也知道时间紧迫。 他赶走剩余两人,整理一下思绪,没有提演戏的事情,而是问道:“这个黄金周你日程怎么安排?” “黄金周?”李晓白不知道王磊这个时候,为何会问这个。顺着他的思路回答道,“除了要拍两组写真,还有去录制一期综艺,基本就没事了。” 她如今的工作重心就是这出话剧,所以周亚男也没有为她安排什么繁重工作。 “黄金周过后,我也要开始忙起来。等拍完那部电视电影,就要去南方了。”王磊感慨道。 李晓白皱起眉头,问道:“磊子,你到底想说什么?” “如果我想让你和我一起去南方发展,你会同意吗?”王磊忽然问道。 “就我们。租个房子,然后一起试镜,拍戏。闲暇的时候,去西湖边逛逛断桥,去茅山拜拜老君,去周庄瞧瞧古人。你说怎么样?” “王磊,你在说什么呢!”李晓白脸好似一瞬间入了秋,红得娇艳。 “你,你······我,我有家人,有朋友,有事业!还有,还有,还有许多东西都在京城,我怎么可能跟你走!再说,你,你······” 李晓白眼睛四处乱瞟,说话结结巴巴,两只如葱般手更是要搅成一股麻花。 她从没想过王磊还能说出这种情话。 “没错!就是这种感觉!” 王磊一把抓住李晓白的肩膀,将其身体扳正,眼睛直勾勾盯着李晓白慌乱的双眸。 他要通过这种方式将自己的话直接印入李晓白的脑海中。 “这就是小麦!” “她看似叛逆,可以为了追求爱情奋不顾身。但她和她父亲一样,对于家庭也是十分重视。” 王磊细细解说自己对于人物的理解。 “她追逐爱情的本质是:她对于家的一种追逐。她渴望一个温馨的家。” “在生理课上,她是第一个对马修关于孩子言论有所触动的女孩。会因为一直拒绝她男友的非分之想,最终被男友抛弃。当年轻的马修屡次对她照顾时,她爱上这个人,也是因为她从马修身上感受到一种久违的父爱。” “这就是小麦。她个性独立,对朋友和善,有着一颗渴望家庭的心。她那颗心和你是相似的。所以你不用多想,只要做好自己。” 王磊慢慢松开放在李晓白肩膀的手,声音也逐渐放缓、变轻。 他现在只能将自己的思路分享出来,期望将李晓白引上正途。 “她的心和我是相似的?”李晓白神情中充满迷惑。 “没错,她和你是相似的,所以伍导演才会挑你作为这个角色。” 当然从这个角色是后加这点来看,最有可能是伍伦根据李晓白量身定做出这个角色。 “你现在要做得就是走上台,去表演自己。和台下观众一起,投入到我们共同创造的这美梦之中。” 王磊侧开身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去吧,我的姐姐。” “时机已到。” ······ 伍伦对这场话剧如今的状态十分满意。 也不知道王磊对李晓白说了什么,但打破心理枷锁的李晓白在舞台上突然变得活泼起来。 虽然有些动作还需要未来加以打磨,但那种自由奔放挥洒演技的感觉,已经完全是伍伦脑海中小麦应该有的样子。 而鲁达似乎也被两人的状态所刺激,他的眼中闪烁着伍伦十分熟悉的激情。 那是全身心投入一项事业后,生命彻底被点燃的火焰。 这股火,他在自己的眼中,在昔日李淳的眼中都曾看到过。 在这样三人的感染之下,整个剧组和台下的观众似乎已经融为一体。 台上人笑,台下便跟着笑;台上人哭,台下人便跟着哭。 这一刻,在这偌大的剧场里,一种神秘的纽带将剧场中所有人连接成一种节拍,踩在相同的鼓点之上。 演员的喜怒哀乐已经彻底成为观众的喜怒哀乐。 “这就是舞台剧的魅力。” 已经完全卸掉妆的李淳不知何时突然出现在伍伦身后。 他望着台上还在忘情表演的年轻人们,感慨道:“这是拍十部电视剧,十部电影都无法体会到的。” 也许电视剧,电影也可以让观众忘情地欢笑和哭泣,但却无法这么及时。 你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台词都能清晰感受到观众的反应。 这是一种压力,但当成功调动观众后,又会化成一种莫大的成就感。 只有在这个舞台上,你才能清楚意识到你的表演是否成功。 伍伦向四周看了看,确认没人注意到他们两个,小声道:“你真的找到一个好女婿。” 王磊的成长,伍伦看在眼里。 他还拿不准这个人是不是一个演技天才,但他那颗为了成功不怕牺牲的心还是让伍伦印象深刻。 这个圈子不缺天才,但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做到说一遍就改。 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舒适区。 既然已经取得一点成功,为什么还要跳出来? 只要在现有的道路上改进,难道就不能通向成功? 这点伍伦曾经也这么想,直到一场惨烈的失败把他彻底打醒: 在娱乐圈如果你不能及时改变自己,那么现实会直接将你淘汰。 “你真的没想过放他一马?” 伍伦作为漫天星铁三角的一环,对于这几人的内情十分熟悉。 “放他一马?嘿嘿。”李淳脸上已经没有任何笑意,“你觉得他为什么成长这么快?” 伍伦的神情,陡然之间变得怪异莫名,他侧过头,仿佛看到一位怪物:“你······” “从来没有和平交接的权杖。要么拿走我的权杖,要么彻底滚蛋!” 李淳的目光没有离开自己这位意外出现的女婿,他还在仔细观察自己这位女婿的演技: “我女儿要继承的可是漫天星!这份基业怎么可能交给一个不合格的人?” 伍伦也不知道该对身边这位内心已经疯狂的人说什么,他叹气道:“其实他还是离开你们比较好。” “那也得等他帮完我的忙再说。”李淳淡淡道。“如果到时候他们夫妻感情破裂,我绝对放他离开。” “······如果他到时候成长到你希望的地步呢?”伍伦沉默一会,忽然问道。 他心里隐隐有着答案,却还是不敢相信。 “那我会想办法维持他们两人的婚姻。” 李淳也猜到伍伦心中所想,他咧开嘴笑道: “你以为婚姻是可以说结就结,说就分的玩意吗?” 第一百零二章 恭喜 16:00,绿洲剧团。 话剧已经结束,观众陆陆续续开始退场。 “蔡导演,有没有兴趣一起去后台?”陈万贤发出自己的邀请。 蔡大宝知道如果自己出现意味什么,摇头拒绝道:“不了,还是晚宴见吧。” 陈万贤心中虽然有些失望,但也知道此时不能太急,笑道:“那就晚宴见。” 后台的化妆室。 在试演圆满结束后,王磊便陷入一种心满意足的懒散和激动交杂之中。 他躺在化妆椅上,身体有一种脱力感。 王磊的大脑异常兴奋,脑中还是不断回忆演出时的场景,观众的喝彩,那如雷鸣般的掌声似乎还在他的耳边回荡。 可他的身体却是懒洋洋,就连侧头的力气都欠奉。 鲁达和宋霞经验丰富,对王磊状态十分熟悉,鲁达笑着问道:“演话剧是不是很有意思?” 王磊略微抬眼,透过化妆镜看向鲁达,轻轻应了一声:“嗯。” 这和他在大学时候演的那些学生话剧完全不一样。 这种结束后的酣畅淋漓让他分外迷醉。 “王磊,恭喜,恭喜!”剧团负责后勤的朱经理不知何时出现。 他笑容满面,拦住要起身的王磊:“才演过戏,累了吧。” “不过你演得可真好。能和李老师对戏,不落下风。好!”朱经理伸出大拇指,夸奖道。 朱经理说话的功夫,其他几位工作人员推着一辆小推车也跟着走进化妆间。 他们也是笑容满面,将车上的这些花篮,鲜花分别送到各自演员手中。 “朱经理,我看演得好不好,你是不知道。可谁让你赚得多,你是一眼就能分清。”宋霞知道这也是剧团故意为之的手段,调侃道。 当着众人面将礼物送过来,这不仅是为了让演员有面子,更是让演员互相比面子。 “嘿嘿,都一样,都一样。” 朱经理笑眯眯应付道,从口袋中掏出几张礼物清单。 “几位今日都是大出风头。这儿地方小,所以几位的礼物我便摆到走廊上了。”他将礼物清单分别递给几人。 笑眯眯拍着王磊的肩膀,朱经理道:“恭喜,恭喜。这次你可真是扬名喽。” 王磊不解其意,打开那份礼物清单扫一眼,立刻抬起头,将礼物清单合上。 他望望镜中的自己,又望望朱经理,有些不可思议:“这是我的?” 朱经理笑道:“当然。” “可,可这些人我都不认识啊。”王磊还是不明白原因。 他刚刚匆匆扫过去,其中不乏如雷贯耳的名字。 你要说一出戏就让这些人成为自己的粉丝,王磊可不信。 “这个嘛,”朱经理有些为难,“这个,我想你还是问问陈老板。不过还是提前恭喜了。你的花篮都放在左侧,若是有什么问题,你便找小赵。” 小赵自然是指负责化妆间的赵程。 他的工作已经完成,接下来还有更重要的工作要做。和几位主演告别后,便踏着八字步离去。 李晓白好奇看向王磊:“很多吗?” 王磊抓抓脑袋:“我也不知道,反正对我来说可真多。” 李晓白一把将桌上的礼物清单抄起,打开拉到下边的金额,尖叫道:“三万!?凭什么这么多?” 这个金额让整个化妆间纷纷将目光投向王磊。 就连鲁达和宋霞也是一脸愕然地看向王磊。 三万这个金额虽然大,但对于演员来说却不是一个天文数字。 可这个数字背后所代表的东西,这才让宋霞都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这是试演,基本不会有什么观众粉丝打赏。 所以这些花篮其实都是台下那些嘉宾送过来的。 这些人当然不会像粉丝那样大手笔一送十几篮。 就是李淳这样顶级的人物,他们也只会送上一篮。 因为他们的名字就是最大的捧场,送花篮不过是为了表达一种心意。 “帝国电视台制片主任赵忠。” “佳和制片经理向台生。” “唐氏影业唐启封。” “导演木梓兰,导演张召重,联华娱乐墨瞿······磊子,你发啦!” 李晓白读了一会这上边的名字,终于读不下去。 她将礼物清单合上,抬起脚就往外边走:“不行!我得去看看。” 宋霞倒是淡定许多,笑着对王磊道:“难怪朱经理说恭喜。王磊,这大半的嘉宾都给你送礼了,恭喜呀。” 在经过刚刚的震惊后,其他演员还是没有说话,他们紧咬着嘴唇,等待李晓白归来。 没一会,李晓白带着恍在梦中的神情出现在门口。 “是真的。” 朱经理自然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作假。 这短短三个字好似石头投入平静水面,原本还能维持表面平静的化妆间瞬间呱噪起来。 此起彼伏的恭喜声从各个方面传来。 “恭喜,恭喜,王磊。” “王磊。苦心人天不负,恭喜!恭喜!” “真有这么多嘉宾送礼?恭喜!” 无论之前他们心中所想是何,此时这些都已经化作过眼烟云。 能让这么多大人物记下名字,加上王磊今天出色的表现,这些所预示的未来已经足够让他们将心中的想法彻底抛弃。 王磊隐隐之间似乎明白朱经理的恭喜是何意。 这些人之前的客气眨眼间就被热情替代,王磊也第一次尝到娱乐圈奉高踩低的好处。 他一脸笑意得回应大家的恭喜。想到陈万贤说自己只要安心演戏就好。 如今一看,可不是这样。 这些恭喜反倒让李晓白清醒过来。她坐回原位将自己的礼单扔到一旁,继续看着王磊的礼单,美滋滋的笑着。 “我倒是没想到除了任天,钱老师也给你送花篮了。”她看到一个名字,不爽地拍拍桌子,“明明都是学生,凭什么送你顶级花篮,送我就是普通花篮。当年她那么喜欢我。” 王磊想到当时钱老师说,自己会根据表现送礼物,讪讪一笑:“我和任天去校园玩,正好就碰到钱老师了。” “你也不给我求一个。”李晓白果然误会,嘟起嘴。“也不提醒她,这儿还有她最喜欢的学生!” “嘿嘿。”王磊笑而不语。 李晓白继续扫着这三十个名字,忽然质疑道:“怎么胡莹雪也给你送花篮了?” “胡莹雪?”王磊想到那天的场景,冷淡道:“当时和天哥出去玩,碰到了。她是我下一部电影的搭档,所以非要送。” “那这位雷蒋礼又是谁?” 第一百零二章 晚宴前 雷蒋礼。如果刚刚没有提到胡莹雪,王磊可能还真的想不起来。 想到当日雷蒋礼的态度,他的声音愈发冷淡:“这位是胡莹雪的朋友,也是那天见到的。” 李晓白没注意到王磊声音中的不爽,点头道:“原来是个公子哥。” 她又翻了翻,忽然呀了一声。 “怎么了?” “小红也送花篮来了。”李晓白嘴角的美滋滋没了踪影,重新皱起眉,“她不是去东海拍戏了吗?今儿这么好的日子,非要跑回来败兴。” 孙骁红便是一直和李晓白不对付的女生,也是王磊“前”女友。大学毕业前,她在南方接了一部戏,就连毕业典礼也是匆匆赶来,又连夜赶回。 “她回京城了?”王磊和孙晓红的关系也十分好,甚至为此还背上交际花的骂名。许久没见这位旧友,乍听到这个名字,王磊分外想念。 尤其如今他初偿成功滋味,心中的喜悦更想和昔日这些朋友分享。 “说起来我马上也要去南方拍戏,黄金周约她出来探探底。”王磊笑道。 李晓白知道王磊故意逗自己,白了他一眼:“反正我不去。还给你!” 孙骁红的出现让她再也没心思去瞅瞅这张名单。 她轻轻按按自己的脸蛋,又仔细瞧了瞧镜中的自己,站起来道: “我回趟酒店。” 晚宴是八点开始。她打算趁这段时间抓紧做个保养。免得压不住自己这位宿敌。 走进来的陈万贤笑着和离去的李晓白打声招呼,满面红光大踏步走进化妆间。 他刚刚去找朱经理了解过打赏的情况,此时脸上笑容更加灿烂。 “小霞,半年没见,你倒是越发光彩照人了。”陈万贤笑着和宋霞打声招呼,坐到李晓白空下的座位上,拿起礼单随意翻了翻,随口点评道:“不错,不错。” 这些人固然是看在他的面子上,但一下能来这么多人,还是超过陈万贤的预料。 能有如今这场面,和王磊本人在台上的精彩表演是分不开的。 王磊脸上的妆已经卸完。 他望向陈万贤,想到刚刚这儿那此起彼伏的恭喜,心中感慨万千。 两年下来,他还是第一次觉得自己似乎从苦海之中挣扎出一点,远处似乎真的有了那么一丝光芒。 “走吧,你礼服我已经取来。”陈万贤却知道这不过是一道开胃菜,“接下来,你要加把劲,还有出戏等你演呢。” 回到酒店,秦奋还没有回来。 陈万贤从提着的纸包中拿出一个包装朴素的盒子。 他摩挲那光洁的表面,目光之中满是感慨:“李靖大师的退休之作啊。穿穿看。” 王磊接过衣盒,平整放在床上,恭恭敬敬打开,取出里边的衣服换上。 这套礼服是依托王磊的身形所做,自然分外合身,陈万贤让他穿上只是为了预防万一而已。 确认没有占线或者露出什么不该露出的地方后,他让王磊脱下这套复古黑色真丝礼服,重新包装好。 “现在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陈万贤心知王磊对什么最看重:“蔡导演那儿已经松口了。他将会在五月底举行一场小规模试镜,你也有份参加。” 五月底?王磊皱起眉头:“我那个时候再拍电视电影吧。” “我会帮你协调的。”这种事圈内很常见,所以陈万贤没有在乎:“接下来就看你了,事情顺利的话,你六月初杀青,六月中我们就能直接进组拍摄。” 王磊心中规划一下。五月是两个活:话剧公演,电影拍摄。还有一个试镜。六月起是电视剧拍摄,三个月。 “这一下,我到九月前日程都满了?”王磊有些不可思议。自从和陈万贤签约,短短一个月的功夫,他一下从日程都没有的小透明变成大忙人。 这种人生转变之快,实在让他颇有沧海桑田之感。 陈万贤却不懂王磊为何这般不可思议,这种忙碌对艺人来说属实司空见惯。 “这怎么能叫满呢?你还有五到十天的空窗期,我还在想办法填上呢!” 王磊现在还不懂陈万贤说得代表什么,他满不在乎道:“行,你安排吧。我们去吃点东西?” 忙到现在,他确实饿了。 虽是晚上还有晚宴,但如今心情高兴,他实在想请和陈万贤吃点东西,既是庆祝也是感谢。 陈万贤摇头道:“我还有事,你也别吃东西,水也少喝,免得到时候要上厕所。” “我带了一些糖和巧克力放在那个纸包里。临晚宴前记得吃点,免得饿难受。口袋里记得也装两颗糖果,别带巧克力,到时候沾牙上不好看。晚宴饿了的话,偷偷吃一点糖果。” 晚宴虽然有个宴字,但参加过多次的陈万贤知道,那里边大部分食物都不过是摆设。 穿着礼服的人,怎么可能敢吃菜。 不怕礼服沾上酱汁?不怕嘴边、牙上有食物残渣? 所以晚宴真正受欢迎的还是酒水和切好的水果。 但这些东西不能多碰,毕竟上厕所时不方便。 尤其是年轻女星,参加晚宴是真的遭罪。 年轻的女星为了争奇斗艳,礼服往往强调身体曲线,衣衫比较单薄。 这个天还好,晚上虽然还有些冷,但总体只是有凉意。 要是冬天,那可真的是美丽“冻人”。 为了穿出效果,这些女性们不仅要忍受这种“冻人”,更要饿着肚子。 而且因为口红的缘故,酒水也要少喝。 公开宴会的两小时,还因为要时刻担心其他事情,和人周旋,精神也饱受折磨。 比如出现走光,打嗝,肚子咕咕叫等等破坏形象的事情······那真的会成为许多女星一辈子的心理阴影。 科普关于晚宴的一些常识后,陈万贤笑道:“还好你不是女性。不过记得要是碰到这样情况,表现自然些,要有绅士风度。” ······ 19:50。 一身西装革履的陈万贤准时出现在王磊房间。 秦奋已经在经纪人的帮助下,收拾好行头。 见到陈万贤到来,那经纪人匆匆和陈万贤问个好,赶忙带着秦奋离去。 漫天星上层对陈万贤的态度如今还不明朗,但总体倾向已经很明显。 这位经纪人能混到现在地步,自然是个谨慎人。 陈万贤见王磊已经穿好礼服,拍掌打气道:“准备好了吗?” 王磊眨眨眼,他不知道陈万贤为何这么兴奋,迟疑道:“准备,好了?” “那么我们就要登场了。嘿嘿,王磊,好好享受你作为普通人的最后一刻吧。” 陈万贤挺起胸膛,和王磊并肩站在化妆镜前。 “从明天开始,你可就不再是无名小卒了!” 镜子中的他意气风发,站在他身边的少年器宇轩昂。 第一百零三章 入场序章 绿洲剧团的晚宴其实也是在太和酒店举办。 大都会这块商业圈本就是太和集团打造,配套的电影院线,酒店就是其盈利的一部分。 在集团的规划里,大都会要想成为京城年轻人的潮流,最重要的一环就是网罗一大批具有相当商业价值的电影来此首映。 “他们赞助这话剧也是他们梳理人脉,在娱乐圈打响招牌的第一步。” 电梯中,陈万贤趁机将这些东西教给王磊。 既然暂时打算精心培养这么一个艺人,那他也不会藏一手。 二流的艺人可以靠脸蛋、靠天赋、靠能力。但一流的艺人除了这些以外,更重要的还是头脑。 这些东西也许没法帮一个艺人演好戏,却可以让艺人不至于犯一些路线错误。 在大人物面前能说上几句,留下有头脑的印象,也会为未来创造更多的可能。 王磊虽然对陈万贤的良苦用心还没有吃透,但他还是努力消化陈万贤说过的话。 “你和宋家那位公子哥似乎有点不对付?”想到当日在绿洲剧团会议室的场景,陈万贤忽然问道。 “宋卿书?”陈万贤的话,让王磊一下记起这位看上李晓航的公子哥。“是有点。之前和天哥出去玩,和他有些冲突。” 就像陈万贤知道王磊心中最重要的是什么,如今的王磊也知道对陈万贤来说什么最重要。 果然,听到任天的名字,陈万贤沉吟一会说道:“想来他不想得罪任天,所以就把气撒在你头上了。” 他笑了笑:“行吧。太和集团虽大,但娱乐圈年年有强龙,最后还不都是盘着?有李淳在,他不敢乱来。” 王磊敏锐感觉到陈万贤话里似乎意有所指,可乍听之下,他还是没有搞懂这句话到底哪儿不对。 叮~ 电梯门打开,王磊收起自己想要问下去的心,和陈万贤一样,面无表情侧过身朝里站了站。 进来的正是雷君和他的经纪人。 雷君一身奶白色的西装,打了一条粉红条纹格领带,配上他那健壮的身材,着实引入注目。 见到里边站着的是王磊和陈万贤,那经纪人面上更是热情几分。 “陈老板,恭喜,恭喜。” 陈万贤倒是云淡风轻,客气道:“千里之行,才走了第一步,借你吉言。” 雷君的经纪人从口袋中掏出自己的名片:“在下,” 他刚想介绍自己,陈万贤却抢先开口道:“我认识你,迪文互娱的董大、董二之名,我还是有所耳闻的。” “哎呦,在陈老板面前,哪敢称大。”他将名片恭敬递过去,嘴中谦虚,面上却喜意连连,“董连升,陈老板叫我小董就好。雷君,快来见过陈老板。” “陈老板,好。”雷君早不见之前那般冷淡模样,微微鞠躬恭敬问候道。 那三十个名字,这其中固然有一些是冲着王磊的表现,但他们相信冲着陈万贤的才占了大多数。 虎死不倒威,那三十盆花篮已经足以说明这位大佬是强势复出,而不是不甘寂寞。 雷君也好,董连升也好,本就没有什么化不开的仇,这个时候当然趁机要巴结巴结。 眼见左右没人,董连升对雷君使个眼色。 雷君会意,走到王磊面前道歉道:“王磊,之前我因为急着去参加活动,对你说了一些过分的话,实在抱歉。” 他怕王磊以为自己的诚意不够,很坦率说道:“其实,之前你的演技确实让我觉得不行。不过这次试演,大家、观众也看出来了。王磊,你演的真好!” 他说得足够坦率,王磊也不好意思端着架子:“是我之前耽误大家事,你骂我是应该的。要不是你那通骂,我也不会这么快醒悟。所以该我谢谢你才对。” 两人都是年轻人,关系也只是认识,对于道歉这种扭扭捏捏的事情实在不习惯。 所以说完这句后,两人都陷入尴尬之中,不知接下来该做什么。 董连升一拍手,笑眯眯道:“好了,误会解除。王磊,大家也算是朋友。将来在剧组,若是碰到我家雷君,记得打声招呼哦。” 王磊点点头。 这件重要的小事解决后,董连升继续和陈万贤客套说着话。 他们两个,一个是传奇大佬,一个是如今的中流砥柱,嘴皮子的功夫俱是炉火纯青。 所以虽是第一次见面,但电梯中丝毫没有冷场的空间。 其乐融融谈到电梯抵达地下停车场,董连升告别道:“和陈老板一席话,实在让在下受益匪浅。下次若是有空,还希望能多多向前辈请教。” 陈万贤早有准备,掏出自己的名片:“将来若是有空,可以一起喝茶。” 接过陈万贤的名片,董连升这才带着雷君离去。 “这董连升倒是一个人才。”陈万贤点评一句,对王磊说道:“雷君既然这么受他捧,将来想必成就不会太差。你未来若是在剧组碰到可以多和他交好。” 朋友从来都是处出来的,人脉从来都是经营出来的。 陈万贤现在重心在王磊身上,王磊对他多有依靠。可这只是暂时,王磊迟早有一天要能独当一面。 陈万贤提醒王磊,也是在为王磊未来做准备。 ······ 虽说这只是一个“简单、低调”的庆祝晚宴,没有红地毯。 但该有的东西,绿洲剧团,漫天星,还是太和集团一个都不会让它少。 太和大酒店的大厅里已经立好签名牌子,相对应的媒体采访区也准备完善,受邀的媒体记者已经站满,长枪短炮也都立好。 既然有曝光度,主持人这一位置当然不能“浪费”。 漫天星的两位艺人:陈政和孙晓红便负责这次主持。 陈政出道已经七年,原本是腾达的艺人,主攻的就是综艺。 今年随着并购转入漫天星,一直不温不火,只是依靠往日的人气维持局面。 而孙晓红则是漫天星的嫡系,今年刚刚毕业就站在这儿。对于台下这些嗅觉比狗鼻子还灵的媒体来说,笔墨该给谁已经不言而喻。 王磊等人在绿洲剧团做完最后的确认,便和陈万贤告别,上车等待入场。 由于整部话剧男女比例并不平等,加上大多是年轻演员,为了防止媒体瞎报道,朱经理在安排出场搭档上可以说是煞费苦心。 所以王磊也不知道自己的搭档是谁,不过可以肯定绝不会是李晓白。 她应该是由她父亲带着。 正是抱有这样的想法,当王磊看到车门打开那个身影出现时,他只觉得背部的汗毛根根竖起,胳膊上鸡皮疙瘩更是要跃出皮肤。 “怎么,不欢迎我?” 李淳笑眯眯坐进来,关上车门,示意司机开车。 作为最耀眼的明星,在伍伦这位导演过后,他们将第二个入场。 第一百零四章 签名 豪车平稳向酒店驶去。 王磊朝另一侧车门挤去,想要离李淳远一点。 李淳对此倒是觉得好笑:“你是不是打算开门跳车?要不我喊司机停下?” 这辆车空间不大,王磊这动作除了表达对自己的不欢迎,还能有什么其他意义? 王磊看看前边带着宽檐帽,白手套的司机。 那司机眼神直视前方,仿佛没听到后边的谈话,显然是接受过良好的训练。 “怎么会是你?” 他说得不清不楚,李淳却知道他想表达的意思。 “你难道希望是晓白?” 从本心来讲,其实他确实有这样的想法。 马上将是他第一次接受采访,虽有陈万贤给他准备好“秘籍”,但有一个熟人在身边照应,他也能更加安心。 王磊没有反应,只是直勾勾盯着李淳,眼睛中的猜测、惊惶就好似老鼠看到猫一般。 这让李淳分外没趣。 “她是我女儿,却依靠自己努力走到这一步。”李淳耐心解释道,“如今当然要独自接受褒奖。和她搭档的是她老师宋霞。” 王磊心中稍稍琢磨一下,立刻明白李淳的意思。 真正有背景的人都希望外界相信自己是依靠努力走到这一步。 李晓白也是如此,李淳也打算将自己的女儿塑造这样的一位公众人物。 “那你也该和鲁达一起啊。” “他有伍导演陪着。所以你这位主演当然由我负责了。” 鲁达、李晓白、王磊三人是这个故事年轻一代的主演,而伍伦、李淳、宋霞正好一人带一个。 这样的安排即体现他们在剧组中的地位,也让每个年轻人可以得到充分照拂,而且有老人带着,也不至于没有话题。 虽说还有其他因素,但这个安排也足以说明朱经理确实是花了大心思。 李淳笑道:“师徒、母女、父子。这不是正好每一个都让媒体有东西写?” ······ 车稳稳停在酒店门口。 李淳交代道:“你先下去,记得做一个搀扶我的动作,多少眼睛盯着呢。碰到媒体提问,记得先看看我。不要抢话,也不要回答,先听我怎么说。” 想到陈万贤让自己把这出戏演好,王磊面色沉重,点点头。 这场演出因为没有剧本,让他倍感压力。 下了车,王磊下意识眯起眼。 一片炫目的闪光灯下,他只觉眼前什么都看不清。 好在李淳之前有过提醒,他连忙让开一个位置,伸出手搀扶李淳下车。 李淳出现后,那闪光灯的亮度瞬间又高了一个档次。 王磊只觉自己的背部似乎都开始发烫。 李淳笑着挥挥手,侧头低声道:“走。不要理这些人。” 这里边除了一些大媒体安排的摄相,大多都是没有接到邀请的小报。 在这儿耽搁,不仅浪费时间,还很容易被人带节奏。 果然,两人慢慢走向酒店大门,两边此起彼伏地响起各种请求。 “李影帝,看这边!” “这次梅兰奖,陆秋生有望拿奖吗?” “这边!这边!” “李影帝,你旁边是谁?” “我们是《环球》······” “李影帝,你女儿在如今收视大战中处于劣势,你怎么看?” 陆秋生就是这出话剧的副导演,也是此次梅兰奖最佳导演的提名者之一。 虽说例年都会有伍伦的弟子过来帮忙,但放着大好公关不去做,跑来跟伍伦搞话剧的也就今年这一位。 如此异于常人,当然会遭到外界的猜测。 李淳时不时让王磊停下,摆几个造型让那些摄影师拍拍,但对所有问题都是充耳未闻。 走进酒店时,王磊感到自己额头已经出了一层冷汗。 每当李淳停下脚步,那些媒体疯狂涌过来好似要吃了两人的场景,实在令他心有余悸。 “你刚刚表现的不错。”李淳对王磊刚刚下意识将自己护在身后的动作十分满意,拍拍他的肩膀,“这会为你在媒体那加分不少。” 相较于这个不加掩饰内心的李淳,王磊还是更喜欢小时候在电视上所见到的那个李淳。 他轻轻挣开李淳的手:“你是她们的父亲。” “在我这也一样加分。”李淳笑着又拍拍王磊的肩膀,他理解年轻人的那种想法,也知道现实会给这样人毒打。 所以他衷心祝福道:“好人,每个人都喜欢。” 他大踏步走到那块签名牌面前,此时上面只有伍伦和鲁达的签名。 伍伦签在最中间靠左侧的位置,鲁达则签在牌子的右上角。 “你签在鲁达旁边。”李淳指挥道,他从一旁工作人员那儿拿来两支笔,递给王磊:“签名练过没?” “······练了四年。”王磊接过笔,心情复杂。从入学到现在,在认真学习两年,蹉跎两年后,他终于走到了这个地方。 虽说只是一场话剧,但王磊已经清晰感受到未来开始不一样了。 李淳一愣,随即大笑:“四年?呵,那可真太长。” 他大笔一挥,笔走龙蛇签下自己的名字。 “李淳”两个字,当仁不让占据最中间的位置。 咔嚓。 随着几声清脆的快门声,安排在这儿的摄影师将两人签名的姿态照了下来。 和王磊又摆几个pose供这些摄像师拍摄,李淳这才将笔还给工作人员。 这些相片除了会发给一些媒体,更会挂在酒店的一脚,成为宣传的工具。 两人转一个弯,走进早就准备就绪的晚宴大厅,那边的一角,媒体们已经在等待他们的到来。 其实正常的采访区应该是和签名板放在一起。 不过太和酒店当时做设计的时候并没有考虑到这一点,因此安排采访区的时候,酒店的人发现如果将两者都安排在酒店前厅,那整个大厅将太过拥挤,什么装潢都看不出来。 为了更好的宣传酒店,他们干脆将这拆开,把媒体也安排进宴会厅——顺便也宣传一下他们的一号宴会大厅。 李淳的出现,让坐着的媒体立刻骚动起来。他们纷纷站起,刺眼的闪光灯再次照瞎王磊的眼。 因此直到接过话筒,感到自己的手心被递话筒的女人勾了一下,他这才注意到这位身穿淡粉露肩公主晚礼服的主持人是孙晓红。 一想到待会李晓白看到自己这位“好友”的表情,王磊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 这位不好惹的主此时倒是十分淑雅。除了刚刚那个私底下动作,就像一位真正的淑女,端正站在王磊身旁,接受媒体拍照。 等到拍照的狂潮稍稍消退,笑容满面的陈政率先开口道:“李老师,在采访您之前,我可得问问您。这位刚刚试演中表现出众的演员是谁?” 下边这些媒体都观看过试演,对于旁边这位演员也是印象深刻。因此纷纷提起精神,等待李淳的发言。 李淳拿起话筒,笑道:“这位可是陈老板看好的新人。大家都知道陈老板是我多年的好友,这次我们话剧团希望能发掘一批优秀的年轻演员。我便主动打电话向陈老板询问,他有没有什么新人可以推荐。” “大家也知道陈老板的眼光是圈内出名的好,就连我也是陈老板挖掘的。” “本来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没想到他还真为我介绍来一位天才。” 李淳显然是早有准备,说话十分利索,仿佛这就是真事。 他亲切拉起王磊的手,将王磊推出半步。 “也就是这位新人,王磊!” 霎时间,王磊又一次失去光明。 第一百零六章 跑得快才是好记者 随着主持人与之后陆续到来的剧组演员们拍摄一张合照,媒体的集体采访便正式告一段落。 在采访期间,其他受邀的嘉宾已经从另一侧的门逐渐进场。 陈万贤进来后一直和其他朋友叙旧,见那边采访已经结束,他立刻结束这边的谈话,向采访区走来。 陈政拿起话筒:“感谢大家的到来,今日的集中采访已经结束。请没有拿到二期采访证的记者有序离场,谢谢。” 纵然心中还有许多想要询问的问题,其中绝大多数媒体还是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二期采访是绿洲剧团为一些关系极为密切的媒体所准备的礼物。 这几家媒体可以凭借所持证件,带着照相机加入晚宴,同时在后期审核的情况下,请求晚宴的人物配合拍照,接受采访。 当然想要拿到这份礼物,那也不会容易。 除了要“懂事”——写该写的话,不拍不该拍的照片。自家招牌更要大。 这次晚宴由于要求是“低调”,所以拿到这样独家的采访也只有两家:《大众日报》娱乐版,以及《明星》周刊。 前者是大陆发行量最大的官方报纸,虽说娱乐版只是附带,但庞大的订阅人口还是让其成为不少影视剧打广告的香饽饽。 后者则不必说,主打的便是明星,其主流读者基本都是年轻人。 对于新人演员来说,登上其中的“明日之星”意味他们真正从一干同期中脱颖而出,走上另一条康庄大道。 这一次伍伦请来那么多优秀新人演员,自然知道这些人的心思。 所以《明星》周刊很容易便拿到二期采访证。 那位中年记者和实习记者正是《明星》周刊的记者——范伟,赵择优。 他们身边还跟着一位晚宴才赶过来的摄影师,江振业。 当其他记者在退场的时候,那位中年记者,范伟便指挥道:“你马上去拦住陈万贤。” “啊?”实习记者赵择优还没搞懂自己这位“师傅”在说什么。 和他搭档多年的摄影师,江振业立刻明白过来:“要不要我跟过去?” “不用,他可不怕照相机。小赵,你就说要采访,能拖多久就拖多久。”范伟掏出本子和笔,匆匆挂上二期采访证,“老江跟我。” 江振业也知道这个时候就是比快,一推赵择优:“愣着干什么,快去!” 他一端起照相机机健步如飞,很快跟着范伟,一左一右堵在王磊身前。 范伟知道时间紧迫,说话能省则省:“你好,我是《明星》范伟,有些问题想采访你,可以不?” 媒体要退场,其他艺人当然也要陆续进入晚宴席地,此时听到是《明星》周刊的记者,而且见范伟这般急切模样,俱是不由停下脚步,目光在范伟和王磊之间游荡。 不少人甚至忍不住冷哼一声。 鲁达摸摸鼻子,他是主角,怎么说也该他第一个接受采访。 不过他到底人好,咳嗽一声:“还愣着干什么,美食可都等着大家呢。” 这个理由只是一个借口,但其他人马上也反应过来。 他们纷纷开始往前走,嘴中笑着附和道: “对,都几点了,抓紧,抓紧。” “听说这儿准备牛排了?我现在饿的能吃下一头牛。” 这些演员们似乎已经完全消化了这条让他们嫉妒不已的消息,全情讨论接下来的美食。 只有当他们经过王磊身边,眼睛还是不由自主瞟向王磊似乎才能说明他们还是难以忘怀。 王磊记得陈万贤的嘱咐,有意拖延时间等待陈万贤过来。 他看向这些自他身边穿梭而过的演员,口中结巴道:“额,啊,当然,当然。” 范伟一把抓住王磊的手,把“当然”当做同意:“既然没问题,请到一边吧。我想这儿也不适合做采访。” 他拉着王磊的手,示威性地看向《大众日报》那两位慢了一步的记者。 显然那两个人和范伟想到一块。 那两人见范伟看了他们一眼,姗姗停下脚步。 记者跑不过人,那就要认。 所以两人一合计,很快便将目标换到鲁达身上。 这位伍伦的得意门生,这两年的发展势头也不差,很适合作为采访的对象。 王磊被范伟拉着朝宴会一角走了几步,反应过来,挣开范伟的手,停下道:“我想在这儿采访,可以么?” 范伟回头望望,见陈万贤已经被赵择优拖住,此时满面笑容说着什么。 经验丰富的范伟知道,只有让采访对象抛下戒心,他才可以拿到真正的“料”。 他不打算和自己的采访对象闹得不愉快。 所以范伟一脸笑意停下脚步:“当然可以。”随即他故意坦诚道:“其实拉你到一边,主要是为了向同行示威。” 冲那两位已经围在鲁达身边的同行努努嘴,范伟道:“我要不这么做,那两个可不会轻易放弃你。” 想到刚刚李淳说自己是天才后,那些媒体的疯狂程度,王磊对于自己现在是块香饽饽的事实终于有了更深层次的认知。 “那好吧。你有什么问题,请问吧。” 范伟的坦率让王磊对他有了不小好感,加上陈万贤之前的交代,所以他态度十分客气。 范伟快速摊开小本子,询问道:“可以一边拍照,一边问吗?” 一旁的江振业亮了亮照相机。 “当然。” 范伟之前便已经罗列好问题,所以现在问的很快。 “请问,这一部真是你第一次参加正式演出吗?” “没错,我之前只演过校园戏剧,还有拍过一些广告片。” “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你是中央戏剧学院的学生,那不是大三便可以接戏吗?” “我家里并不富有,但这一行的学习其实是很耗钱。所以我两年的时间,我要么参加一些大型试镜,主要的心思都在拍摄广告片上。那可以维持我在大学的生活。” 王磊说得很自然,很大一部分源于这些问题其实刚刚他已经回答过一遍。 范伟实际上也没有记录王磊的回答,只是和之前记录的文字对照一遍。 “请问你和李晓白关系如何?” 王磊奇怪看了范伟一眼:“我们是同学,也是好友。” “那通过她,你之前便已经认识了李影帝。” “我想除非有什么特殊原因,否则李晓白也不会随意将自己的父母介绍给一位普通同学吧。” “普通同学?你们不是好友吗?” “好友也分很多种,不是吗?” 范伟停下手中的笔,眺望那位还在微笑回答问题的陈老板。 早有准备吗? 他皱起眉头,开始思考怎么撬开王磊的嘴巴。 第一百零八章 利与弊 “能说说你和陈老板是怎么认识的吗?” “在剧组中你和谁的关系最好?” “你对······” “这部剧······” ······ “你的同事知道李影帝这么赞誉你吗?” 范伟的问题忽然便得毫无联系,他似乎漫无目的想到什么便问什么,甚至还有一些重复的问题。 最开始王磊还能按照陈万贤给的话术去回答,但等被绕了三五次,王磊终于露出破绽。 “我不知道。”王磊随口回答道。 范伟眼睛一亮,抓着这个问题,语速忽然变得急切:“不知道?为什么会不知道?他在剧组中没这么称呼过你?” 王磊被这连珠炮的问题问得头昏脑涨,下意识拒绝回答:“我不知道。” “为什么会不知道?”范伟紧咬这个问题不放。“那我换个问题,在剧组中,你的表现一定很优异了?” “不,最开始我经常被伍伦点名,但我用最快的速度成长起来。”这个问题陈万贤给过答案,王磊机械答道。 “可你之前说,李影帝并没有参加上个星期的彩排。那他是根据什么评判你的?”范伟对自己的问题很清楚,他眼中闪过一丝快意。 终于还是让他攻破防线。 王磊微微一愣:“我想,他是听伍导演说过我的表现。” “也就是说,”范伟一字一句说道:“你是说,李影帝,仅凭自己好友的几句话,加上你最后的优异表现,便认定你是天才喽?” 他的笔飞快在笔记上记录,脸上更是兴奋不已。 “我?”王磊有些急了,他隐隐感觉事情不对,下意识反驳道,“我没说!” “我明白你的意思。”范伟低着头,笔头不停。 王磊伸出手,尝试想要制止范伟停下手头的笔。 范伟早有准备,朝后退一步,遮住自己的本子:“你急了?” “我!” 王磊刚要解释,范伟目露精光,笑道:“我们业内有这么一句话:解释就是掩饰······” “掩饰则代表事实。你们记者这句话我都听烂了。” 发现不对的陈万贤马上不再和那个小记者客套,三步并两步跑到王磊身边,他恰好听到范伟最后一句,接口道。 “陈老板。”面对这位传奇人物,范伟还是表现出应有的尊敬。“陈老板来的正好,我这边采访已经结束了。” 有陈万贤在,范伟也知道自己不可能再有真正的收获。 “范伟,你家主编虽然没来,但他老板可是就在那边。”陈万贤叫住准备离去的范伟,冷笑道,“我想我们可以好好谈谈。” 范伟却丝毫不吃这套威胁,他是记者,他有自己的职业素养,多年的经验更让他知道自己这家周刊的价值取向。 “陈老板,你放心。王磊不过是一时口误,我可不是那种随意乱爆消息的人。我们是《明星》周刊,又不是那些小报。” 范伟知道这个点自己就算把王磊的话写成文章也不可能过审,但路还长着呢。 如今漫天星重点宣传这部话剧,而外界的焦点也在梅兰奖和竹菊奖上。 现在写这个消息怎么可能引起轰动? 以范伟的心思,接下来他还要去细细采访其他人,罗列证据,在未来时机成熟——比如王磊没有天才表现的时候,再将这做成一篇专题报道。 《虚伪的“天才”——王磊》,《滥用公信力的娱乐圈大亨们》,《王磊,一场资本勾结的骗局》。 这些文章和他马上要写的《王磊,备受推崇的天才新星》一点也不冲突。 陈万贤低声问道:“他让你说了什么。” “他说,李老师是在朋友几句话下,就确定我是天才。”王磊心中很后悔,他没想到范伟看似憨厚坦率,实际上早就做好套等着自己。 “诶!”范伟连忙提醒王磊。“还有你‘最后’的优异表现!陈老板,你放心,我可真不是外边那些喜欢颠倒黑白,玩弄是非的记者。” “范大先生真不愧是《明星》的第一笔杆。”仅仅这几句话,陈万贤已经确定范伟的小心思,他拍拍王磊胳膊:“你忙这么久也该饿了,去那边吃点东西吧。” “吃东西。”王磊看到陈万贤的眼色,立刻明白自己经纪人的意思。 他低声说句对不起,也不和这三位记者告别,匆匆离去。 “我想,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陈万贤将因为跑得急有些歪的领带纠正,从容看向范伟道: “新人说错话很正常,有什么不能谈呢?你家报刊的名字是《明星》,又不是《大众日报》时评。” “揭露‘社会丑闻’,爆大人物料,那可不是你们读者爱看的。” ······ 作为今天风头最胜的新人,王磊虽然还在接受采访,但那些参加晚宴的人们并没有忘记他。 除了那些时不时瞟向采访处的目光,他们的话题也在议论这位横空出世的“天才”新人。 尤其李淳是当众说出这两个字的分量,更是让不少嘉宾开始深思其中的道道。 “影帝也已经五十多了啊,这是打算找接班人了?” “这是他第一次说一位新人是天才吧。” “之前有过一些传闻。比如鲁达,任天。”一些记忆力好的提醒道,目光之中蛮是疑惑,“张丽知道这件事吗?” 这些讨论的嘉宾俱是陷入沉默。 传闻这种小伎俩,他们当然清楚,但公开所意味的又完全不同。 尤其王磊还是陈万贤的艺人。 陈万贤! 那位一手被李淳夫妇赶出腾达,辛苦创立的基业被吞并的陈万贤! 这一对斗了十多年的对手此时异口同声地称赞一个人是天才? 这不得不让这些讨论的人深思。 “我看,陈万贤应该是向李影帝服软了。”一位嘉宾猜测道,他身边都是一个圈子的人,所以说话也十分大胆:“李影帝这才给了这个面子。” “那也不对,陈万贤现在还能给李影帝什么?”他的朋友反对道,“钱?” 其他人默契笑起来。 陈万贤套现净身出户,这儿所有人都是知道的。 这也是为何当时所有人都以为陈万贤要退休的原因。 不退休何必这么做? 想要东山再起,钱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李影帝这个人是出了名的好,也许真的是看在当年的交情上。你也听到他刚刚的发言:‘我也是陈老板发掘出来的’” 之前说话的那人笑几声,煞有其事分析道。“而且这事是好事吗?我看,也是利弊参半,指不定就准备将陈老板架在火上烤呢。” 他这次的分析反倒得到身边一圈人一致认可。 “这个分析,倒是有点靠谱。” 第一百零八章 天才不好当 李淳这一句褒奖固然可以给王磊带来不小的关注度,但这是关注度,不是认可。 如果王磊在未来的表现低于预期,这关注度就会化成嘲笑和质疑。 李淳大不了用受了陈万贤托作为借口就可以推脱。 反正他站在最高处,这点小风小浪对他来说不算影响。 而陈万贤呢?已经跌到谷底的陈万贤呢? 王磊一旦失败,陈万贤将彻底失去翻盘的可能。 “妙啊。”其他人细细一品,也觉得这人的分析最为靠谱。“这就是阳谋。” 这些老油条人发现,当李淳将天才一说公开一讲,陈万贤便只剩下一条路可走。 他必须要竭尽全力证明王磊成为天才。 这必然极大的牵制住他的精力,让他重新搅风搅雨的可能性变得很低。 另外王磊将会成为陈万贤最大的软肋,未来漫天星只要想办法让王磊失败一两次,陈万贤的眼光将受到最大的质疑。 即便王磊未来成名了,这两人也要承受莫大的压力,只要有一次发挥失常,想必早有准备的报纸、杂志就会在第二天纷纷发难。 所以即便王磊成名,陈万贤还是很难完全腾出手去积蓄力量反击漫天星。 李淳这一招,让两人已经彻底绑在一起。 王磊成功,陈万贤才可以继续让外界信任他、和他合作。一旦王磊失败,那么被戴上眼光不行,没了口碑的陈万贤也注定只能重新退休。 毕竟这可是“天才”啊,真正有眼光的人怎么可能看错“天才”? ······ 王磊脸色难看,匆匆从采访处离开的情景,这些新人演员自然注意到了。 李晓白刚想要过去问问情况,忽然停住脚步。 因为孙晓红已经抢先一步走到王磊身边。 “怎么了?”身穿一身淡粉色公主礼服的孙晓红担心询问道。 王磊知道这种事情既然已经交给陈万贤处理,自己就不该乱说话。 他冲孙晓红笑了笑:“没事,只是这记者太厉害了。” 孙晓红抿嘴一笑:“范大先生啊,《明星》的第一笔杆,他没吃了你?” “就差一点。”王磊信口说道,他不想提这件事,问道:“你还回南方去不?” “外景拍完了,接下来都是在宋家庄拍内景。”孙晓红说道这,还故意轻捏玉颈,展露风情道:“累死我了。” 可惜她样貌俊俏,身材也是婷婷玉立,修长有余,丰满欠奉。 这故作风情的模样不仅没有半点妩媚,更有一种矫揉造作之感,让王磊只觉好笑。 “有没有和晓白叙叙旧?”王磊知道孙晓红是故意做给某个人看,笑道。 孙晓红展颜一笑:“嘿嘿,当然没有。现在她还不够生气。逗她呢,要像玩气球一样。气球还没涨起来就去戳可就听不到响了。” “你啊。”王磊对孙晓红和李晓白这对自小到大的冤家也不便评说,摇摇头叹气道:“要是性格不这么恶劣就好。” 孙晓红白了王磊一眼:“我性格可不坏,你去咱们学院女生中打听打听,谁不知道我‘及时雨’的名头?” 不等王磊反驳,她绕着王磊走了一圈,上下打量一番,皱眉疑惑道:“为啥我就看不出你是个天才呢?我就这么没眼光?” 王磊苦笑道:“我要说我到今天之前,也没发现我自己是天才,你信吗?” “信啊。”孙晓红一拍胸脯,随即想到这是露肩装,赶忙改拍为捂,手搭在裸露的锁骨前,嘴角带笑,“怎么敢不信?” “行啦,你那平得都要洼进去的身材,还捂什么?” 王磊听到那个“敢”字,就知道孙晓红是嘲笑自己,反讽道:“手不硌得慌?” “怎么会硌得慌?我里边垫东西呢,你要不看看?”孙晓红却丝毫不以为耻,反而作势要提起礼服。 虽然王磊可以肯定孙晓红绝不会真把礼服提起,但他可不敢冒这个险,高举双手投降道:“怕了你这个疯婆娘。我走,我走行吧。” 他到也不是真的故意这么说,而是瞥到人群中忽然闪过钱老师的身影,想要过去打声招呼。 临走之前,王磊特意回头看一眼,范伟和陈万贤已经不见了踪影。 眼见王磊要离去,孙晓红终于收起笑容,正色道:“你自己小心。” “小心?” “这件事,你小心些。我刚刚听经纪人说到一些不太好的推测。天才,可不好当!” 王磊看了一眼孙晓红,这样严肃的孙晓红是他在大学四年里完全没见过的。 他知道这是她在担心自己。 王磊微微一笑,点头道:“我知道,我会小心的。” 虽然他还没搞清楚李淳为何会搞这么一出,但如今的他已经可以嗅到下边的危险气息。 天才两字,王磊并不觉得自己可以担得起。 和孙晓红告别,顺路又从摆在一旁的食桌上取下一杯红酒,王磊笑眯眯插进人群,对围在最中间的钱老师说道:“钱老师,感谢您送我的礼物。” 王磊的演技老师,钱老太太见到王磊,平日严肃的面庞也难得露出笑意。 她招呼王磊过来,介绍道:“这位是我今年才毕业的学生,王磊。他平日里十分用功,大家若是有机会可以多多帮忙啊。” 钱老太太绝口不提李淳所说的天才一词,只说王磊平日十分用功,让围在她四周的人立刻心领神会。 “钱老师,放心。大家都是校友,自然是能帮衬一些就多帮衬一些的。王磊,我那儿······” 王磊瞄了一眼说话之人,心中暗暗咋舌。 这位国字脸,留着一字胡的男子,正是今年任天的竞争对手之一,老牌视帝张家励。 他还没说完,钱老太太点点这位率先开口的视帝,打断道:“你呀,三十多岁了,还自己开公司,当制片人,说话怎么能这么率性!工作都能随意安排?威风呀。” “萃文,有时间多管管你家老公!” 邓萃文和自家老公张家励是同学,也是钱老太太的弟子。 听到老太太教训自家老公,她笑着应和道: “若是旁的人自然是不能这么随意的。不过今儿这戏,大伙也看了。老师你确实教了一位好弟子。家励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她这话既全了自己老公的面子,又不动声色奉承钱老太太一句,委实高明。王磊琢磨出其中的味道,立刻对这位毕业多年,依靠老公才在二线立足的学姐不由高看一眼。 张家励连连点头,仿佛这就是自己想法。 有张家励这个教训在,其他人也知道自己该怎么说,七嘴八舌道: “钱老师,若是在片场,我一定会照顾自家这位学弟。” “放心!我们心里有数!” “钱老师,这都是我们应该的。” 第一百零九章 张丽 王磊扫过去,这里边不乏荧屏上脸熟的艺人,最差也是邓萃文这样的二线明星。 还有一些虽不是艺人,却都穿西装,带着名表一看就是成功人士——想来也是在娱乐圈某个位置混的不错。 难怪孙晓红、李晓白、任天没一个围在这儿,恐怕都是过来敬杯酒就走,这圈子明显是功成名就的人才可以待着。 钱老太太拉起王磊的手,轻叹口气:“你今儿表演得很好,看得出你沉下心,下功夫了。塑造这么一个角色很难受吧,可我还是看出你很快乐,这才是我最满意的地方。” “塑造角色绝不是一件幸福的事,但演戏是不是很快乐?希望你未来可以在这条布满荆棘的道路上走得越来越远。” 她自己本身就是一位演艺大师,一眼便看出王磊演绎小崖这个角色的特殊方式。 那条道路有多困难,钱老太太当然知道。对于自己学生这么有志气,愿意去探索这条艰难道路,她感到由衷的开心。 “小淳这事做得不地道。不过他如今站得高,看的肯定比我远一些。我能理解。” 在场除了王磊,其他人都是混了许久的人精,立刻明白这后半句话是对他们说的。 这是体谅他们,让他们量力而行。 毕竟王磊所要面对的是漫天星。 在腾达吞并后,已经牢牢占据电视圈优质资源半壁江山的漫天星。 钱老太太已经退隐多年,子女也不涉足娱乐圈,如今在娱乐圈其实是类似于吉祥物的存在。 由于上层那些老人基本都是她曾经的影迷,自身又获得过“文化大奖”,还在公立大学教书多年,因此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是娱乐圈和上层沟通的桥梁之一。 既无所求,又有特殊作用,这样的钱老太太当然不怕李淳和他身后的漫天星。 虽然她奈何不了这样的庞然大物,但说几句牢骚话,发表几句不满,张丽再霸道,势力再大也只能笑呵呵地虚心接受。 可她这些学生却不行。 不说李淳、伍伦这样的黄金招牌,就是漫天星的那些优质艺人,这些学生中不少人还是希望能与之合作的。 即便其中某些人根基稳固,已经有自己一帮班子不必求这些艺人合作。但漫天星在娱乐圈那庞大的影响力,还是让这些人不愿得罪。 毕竟那都代表着真金白银,有谁愿意和钱过不去? 钱老太太感慨一句,其他人心中既然明白,自然不会乱接话,一时之间原本热闹的场面竟然逐渐冷清下来。 张家励在自家老婆和经纪人的呵护下,多年没受过什么风浪,所以心地依旧和往日一般。 这一次还是他率先开口劝慰道:“钱老师,你也不用多担心。李大哥的名声大家也都是知道的,我想李大哥只是因为陈老板的缘故才······” 这一次不等钱老太太开口,他老婆就将其打断道:“小励,早说了你酒量不行,才喝了一杯酒就乱说话。” 邓萃文不好意思地对大家笑道:“小励的性格大家也清楚,还望大家多多包涵。” 其他人微微一笑,无视张家励不满嘟起嘴的模样,俱是点头附和表示明白。 瞪了一眼张家励,她又转过头对王磊道: “王磊你这么有天赋,要是有心继续打磨演技,可以来我们工作室做签约演员,这事情你和我说一声就好。” “跟着陈老板,”邓萃文摇摇头,“陈老板身边的眼睛太多,就是天才也容易夭折啊。” 她的话很委婉,但意思很明确。 王磊的经纪约是签在陈万贤旗下,除非特殊情况,不然一般艺人约和演员约是绑在一起的,所以她就是在暗示王磊解约跳槽到她这边。 脱离了陈万贤,王磊的境况在他们看来就会好上很多 邓萃文这段话其实还是在顺着张家励的意思,不过她既不得罪人,也把事情办了。 也许是王磊今天的表演确实让她十分满意,也许是想顺钱老太太的心,所以邓萃文才有了这番栽培之意。 王磊虽还不是十分清楚她话里含义,但隐隐也感觉出她似乎有意挖自己,直接拒绝道:“我能有今天,全赖陈叔栽培。所以我想跟着他。” 这样的忠心倒是让在场其他人对他不由高看一眼,虽有几人心里觉得他是不识时务,但面上却还配合其他人露出赞许神色。 张家励倒是衷心喜欢王磊。无论是演技还是这脾性都极其对他胃口,于是他无视邓萃文刚刚的眼色,朗声道: “好!就冲你这句话,将来只要你不和陈老板干,你就来我这儿,我给你一次机会。” 如果未来王磊真的成为陈万贤和漫天星斗争的牺牲品,张家励是真心实意想拉自己这位学弟一把。 这样的许诺不算重,但也绝不轻。 邓萃文内心盘算一阵,还是留了一个余地:“嗯,当家的既然说了那就是我说的。毕竟你这样的演技,还大有进步空间。白白成为那帮人的牺牲品太可惜了。” 她的言外之意,王磊倒是明白:这个机会可以给,但必须演技达标。 无论是张家励的承诺,还是邓萃文的补充,王磊都十分感激。 不过他知道自己是用不到了。 所以他笑道:“那就多谢两位了,不过我想胜负还未可知呢。” “好一句未可知,只是不知道今日风头最盛的小天才,是打算和谁争胜负?” 熟悉的声音,清脆动听。 人群缓缓散开,张丽一身黑色盛装好似女王一般,高昂着头看向王磊。 她右手端着红酒,见到大家都望着自己,笑盈盈举起酒杯:“既然大家聚在一起,不如干一杯?” 和众人一起将杯中酒饮尽,张丽从周亚男端着的酒盘上拿起新酒,领着李晓航走到钱老太太面前: “钱老太太,我和晓航单独再敬您一杯。” 饮完这杯酒后,张丽这才转头看向王磊,叹气道: “我已经痛骂亚男一顿了,这么一位天才,本来都要和我漫天星签约了,半道里却被陈老板截了胡。只能说陈老板眼是真的尖,手是真的快。” 她说的这话全是真话,可最后一句却十分恶毒。 挖角在娱乐圈本就是忌讳,尤其是双方还在洽谈的情况下。这就像抢角色一样,在娱乐圈大家都深恶痛绝,偏偏屡禁不止。 张丽这句话除了在诋毁陈万贤,在场的人却还听出另外一层含义,场上的紧张氛围不由为之一松。 果然,张丽笑盈盈看向王磊: “其实我呢,一直听我两个女儿提起你,说你很有天赋。所以你被陈老板挖走后,我一直很后悔,几次向亚男说过你。” “就算是现在。王磊。漫天星的大门也是向你敞开的。” “只是不知你愿不愿意回来呢?” 第一百一十章 廉颇老矣 张丽其实也是挖角,但无论是别人,还是钱老太太却没有丝毫厌恶的意思。 钱老太太冲王磊微微点头,示意王磊答应。 而其他人也对张丽这般给面子十分满意。 在他们看来,有李淳背书,有张丽推崇,王磊若是答应回到漫天星,纵然不是真的天才,也会在漫天星庞大资源的支持下,在一次次的成功之后成为真正的“天才”。 便是邓萃文目光之中也是异彩连连。她心思最为灵巧,第一时间便将王磊的价值与潜力在心中重新调高了一个档次。 若说之前只是为了顺着自家丈夫心意,那如今她却真正思考起和王磊合作的坑。 张家励刚刚的莽撞之语如今却成为最好的桥梁。这让她不禁瞥了自家丈夫一眼。 她这位呆呆傻傻的丈夫嘴角含笑,显然十分满意张丽的安排。 这莫非也是一种傻人有傻福? 钱老太太的暗示,王磊当然收到了,但他十分清楚他是不可能答应的。 回去做什么?被雪藏几年,然后彻底扫地出门么? “我是陈叔栽培出来的,自然要跟着陈叔。” 他不是一个真正的聪明人,所以只好用相同的理由回答。 他这话一说,他身边那一圈人又一次露出赞叹目光。 尤其是张家励,要不是邓萃文早有准备,挽住他胳膊,恐怕张家励当场便要赞叹几句。 这个点可不是表立场的好时候。 张丽倒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而是看了看自己的女儿,叹气道:“这么说,小天才是打算和我们争胜负了?” 王磊坚定点头,嘴中放低身姿道:“不敢争胜负,只求能立足。” “你完全可以活得更好。” “但陈叔却不行。” 这些天的磨砺之下,王磊已经成长。 既然已经打出忠心这个招牌,那索性便将这个招牌做到底。 果然,随着他这句话说出,他身边这圈人目光更加热烈。 娱乐圈如今虽然已经是高大上,金光闪烁的圈子,但其起源本就是下九流的梨园戏子,和社团干系颇深。 既然和社团有关系,在价值取向上天然也有相近的地方。 “忠义”二字,社团讲,娱乐圈也讲。 不过在白花花的银子面前,又有几个能去做个真好汉? 所以只要能老老实实履行合同,在娱乐圈那都是好口碑。 邓萃文也好,张丽也好,他们的邀约都不提合同,意思自然是合同的事情,她们会花钱解决。 可即便在这样的情况下,王磊却还是想都不想,一意要待在陈万贤这条前途未知的船上去搏出路。 这样的人当然会为这些成功人士所欣赏。 尤其是王磊已经展现出一定潜力和演技的情况下。 有价值,又老实忠心。这才是他们最需要的人才。 可惜王磊这句话已经将他彻底绑在陈万贤这条船上,在陈万贤倒台之前,他想要改弦易张已无可能。 张丽也没想到王磊会这般把话说绝。她又看了自己女儿一眼,缓缓说道:“小天才果然有古人气概。佩服,佩服。” “不过纵然你是我女儿同学,我家爱人也十分欣赏你,但商场之中可不讲情面。” “大家何必打打杀杀?天下钱又赚不完,这儿不让赚,我们去别处赚不就行?” 一个沉稳的声音忽然从众人背后传来。 张丽听到这声音,脸色霎时间便阴沉下来,但只是刹那,她又露出笑颜: “陈老板,我就是一届弱女子,阿淳岁数也不小了,对你实在心有余悸,怕得很。” 这对旧友对头的缠斗,在场之人都是亲历,其中不乏参与甚深者。 此时听到张丽的说辞,也是频频点头。 陈万贤昔日如日中天之时,有谁会想到他会被张丽这位后起之秀干倒在地? 可反过来想就算有李淳这样商业价值第一的金子招牌,张丽和陈万贤还是缠斗十余年。 生生把李淳从红得发紫,娱乐圈第一金字招牌熬成如今老牌明星,这才大意失荆州,败了一招。 这本身不就显示出陈万贤的实力? 要知道李淳最红的时候,不说身价是娱乐圈第一,就是其当年拿下的票房,陈万贤的腾达几个当红明星绑在一起还是不够平分秋色。 如今漫天星已然是庞然大物,可李淳却已经五十多岁。 虽说还是很红,可和其昔日那种舍我其谁相比,完全已经不是一个档次。 如今的他论认知度固然还是世界级的,可论票房号召力和漫天星其他一线明星相比,其实已经差不多。 没有这样一座五指山镇着,漫天星纵然真的有漫天明星,又能压住陈万贤这样的传奇? 腾达之前的业内第一,陈万贤、李淳的老东家迪士经纪公司是怎么死的,这些人可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陈万贤微微一笑,不急着回答张丽的话。他手中端着一杯香槟,信步走到钱老太太面前:“钱姐,风韵犹存啊。” “我都老成什么模样了,你呀,倒是还和十几年前一个样,嘴是一样甜。”钱老太太轻抿一口,算是喝过。 “好不容易出了这大染缸,何必还回来呢。” 这话李淳也问过,陈万贤回答却和在李淳面前完全不同。 他扫了一眼围在老太太身边的一群人:“我早就想退休了,可惜见到璞玉,哪能忍心他被漫天星埋没?” 他小小讽刺了张丽一句,忽然说起一件不相干的事情:“我呢,儿子今年结婚,本来都计划好,明年就去给他带孩子。” 陈万贤看似和钱老太太唠嗑说着闲话,但他目光却看着身边这群人。 “可惜,上天似乎都不让我安心退休,正好让我碰到了王磊。” 他说到这,冲张丽笑了笑:“我这次回来,实在没什么争胜负的心。只要能把王磊带好,我就心满意足了。” “我第一个带的艺人是李淳,他的成功纵然七分是靠他自己,两分是靠你,但还有一分也算是我努力为他打基础的结果吧。李淳也成为我最大的成果。” “如今我呢,濒临退休。我的梦想就是在为一位天才打好基础。让我的职业生涯就此圆满。” “至于其他心思,我实在没精力想了。” “阿淳老了,难道我就还真年轻吗?” 他捋了捋自己那头乌亮的头发,感慨道: “就连给我染发的老张头,这次都让他儿子帮我染发了呀。” 第一百一一章 打机锋 这场晚宴既是绿洲剧团的宣传晚宴,也是李淳为了方便大家进行竹菊奖公关特意所准备。 有个由头,那些平日不便接触的人物也有了谈话的场所。 投桃报李,这些人物当然也会尽心为绿洲剧团新话剧宣传。 “win to win”。 这样双赢的理念,才是李淳能够成为娱乐圈大家公认龙头的重要原因。 正是有这样的意义,晚宴之上,权势人物云集,星光熠熠。 但即便有这么多大人物、明星在列,当陈万贤和张丽相遇之时,还是成为整场晚宴的焦点。 《明星》和《大众日报》的记者们很知趣地将相机镜头盖上,避到离焦点最远的角落。 他们都知道,这种东西即便他们听到、记下、拍好,也带不出这家酒店。 就算带出去了,自家报社也不会同意写成文章发表。 娱乐圈哪些东西能碰,哪些东西不能,这些记者都是门清——不然也不会被派到这儿了。 虽然不能写,更为了避嫌特意躲得远远,但这不妨碍他们对那边的好奇。 本该是冤家的两队人马聚在一起,纷纷猜测起那边会不会爆出什么惊天大料。 范伟和《大众日报》领头那位记者十分熟悉,他先开口道:“老冯,你说会不会爆当年的料?” “什么料,难道是你写的那篇《经纪人潜规则》?”《大众日报》的老冯,冯熙仪贼兮兮笑道。 提到当年那篇饱含恶意的“成名作”,范伟却丝毫不见害怕:“不然张丽这么恨陈万贤干嘛。” 他只是开玩笑,赵择优作为一个新人却不知道里边内情,好奇问道:“范头,你知道她为什么恨呀?” 这种顶尖人物的八卦,赵择优当然好奇。 “他知道个毛。”冯熙仪笑道,“捕风捉影,瞎写的玩意。” 他看向那处,人群已经逐渐聚集起来。 很明显想看热闹的不仅是他们。 “这可比那话剧好看多了。”冯熙仪叹口气。 ······ 人群聚集的中心。 陈万贤和张丽对立而站。陈万贤神色萧瑟,张丽神色铁青。 看两人的脸色,似乎两人皆输,但实际的结果,他们两人却心知肚明。 还不到一年,再一次尝试到陈万贤的厉害,张丽这一年顺风顺水养成的大意一下没了踪影。 她将目光重新放到王磊身上,脸上的铁青切换成如花般的笑颜: “既然陈老板这么有心,看来我还是低估了王磊的潜力啊。不亏是我家爱人和伍伦导演都十分欣赏的天才。” 陈万贤知道自己被李淳摆了一道,如今听到张丽提起,他明白木已成舟,自己也只能打肿脸充胖子。笑道: “王磊可不是天才,天才二字不过是阿淳太喜爱王磊,故意抬举而已。” 陈万贤这句话粗听似乎是不想戴“天才”这个帽子,可仔细想想,李淳和王磊非亲非故,为何会喜欢王磊到盛赞的地步? 这种绕一圈夸人的手法,在外人听来不过是正常谦虚而已。 张丽更是配合道:“我家爱人为何会喜欢王磊?可不就是见到王磊身上有和他相似的地方?每次说到这事,他都感慨岁月不饶人呢。” “岁月确实不饶人啊,等京城事了,我便带着王磊要去东海重新开始,到时应该是初夏。” “也不知等西风起时,鲈鱼堪脍可不可以解我思乡之念。”陈万贤接话道。 张丽想继续捧王磊,陈万贤又怎么会让张丽如愿? 他抓住张丽的话头,将话又转到自己身上。 “休说鲈鱼堪脍,尽西风、季鹰归未?” 这是南宋著名词人辛弃疾所写的《水龙吟》其中的一句。 其中用的是西晋张翰的典。 张翰(字季鹰)在洛阳为官,见秋风起,想到家乡苏州味美的鲈鱼,便弃官回乡。 辛弃疾用此典表达自己对北方故土的思念。陈万贤引用这句话也是如此。 不过这里边有些人细细品味陈万贤话后,不由看向张丽。 这么临退休的传奇人物为何要抛弃自己经营多年的京城? 张翰当年看到洛阳祸乱将起,为了避祸这才用鲈鱼作借口辞官。 那么陈万贤又是打算出去避什么祸? 张丽眨眨眼,忽然笑道:“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如今上边号召在东海再造好莱坞,陈老板以身响应,实在是我辈楷模。” 她赞了陈万贤一句,举起手中酒杯叹气道: “可惜陈老板以后不在京师,参加这晚宴的新人演员们再也见不到陈老板风姿,实在是后辈之憾啊!我便起个头。祝陈老板旗开得胜!” “祝陈老板旗开得胜!” 其他人也配合举起酒杯,祝贺道。 杯中酒尽。 像范伟这样长期和文字打交道的人,已经反应过来。 他和冯熙仪互望一眼,皆是摇头,咕哝道: “都把话说这么深干嘛,欺负没文化的?”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这是曹操的诗不假,但和这句诗有关的典故,其实还有一个。 这个典故的主人公便是张丽所说“后辈之憾”的主人公。 东晋桓温平蜀地,宴请当地人杰。因为恒温十分优秀,满座之人对他有很高的赞誉,但有一位老人却说:“遗憾的是你们这些后辈都没有见过王大将军!” 王大将军便是东晋第一位权臣王敦。他每每饮酒便爱吟诵“老骥伏枥”一句,以此表达自己平定天下,化家为国的雄心壮志。 这位人物一生造了两次反,第一次他幽禁皇帝,行废立,权势达到顶点。 但第二次他却谋反失败,自己也落了一个剖棺戮尸的下场。 陈万贤这次已经是第二次白手创业,张丽将他比成王大将军,自然是咒他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这儿的人都是娱乐圈的成功人物,要说文化,其实都有点。 可要是很有文化,那其实并不多。 便是第一层含义,许多人都只是猜个模模糊糊,更不要说这背后的第二层含义了。 所以这样的人只能成为这场晚宴的看客。 冯熙仪冲张丽努努嘴:“你猜这话是对谁说的?” 范伟翻个白眼:“这儿你以为能有几个听得懂?” 他们都是经年的老记者,彼此印证想法后,目光齐刷刷看向坐在中心的老人。 “张丽!小贤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你何必这么逼?” 钱老太太教书多年,人老,头脑却十分灵光。 仅仅只转了一个弯,她便明白张丽那番话不仅仅是对陈万贤说,更是在警告自己以及自己这一圈学生,不要多管闲事,去帮一条漏水的船。 她可不愿像这两个人一样玩内功,打机锋,直接挑明道: “他纵然和你斗了多年,可他如今已经当众服软,你何必这么逼!” 第一百一二章 棋差一招 李淳是个什么样的人? 即便问遍整个娱乐圈所有人,得到的答案也只有一个。 “仁者无敌。” 漫天星虽是庞然大物,还能得到大家的捧场,很大程度是就来自李淳那“得饶人处且饶人”的理念。 陈万贤想要复出,在大家看来,李淳还是没有把事情做绝。 他只不过是在陈万贤身上加了一层枷锁,指定了一条路。 王磊就像李淳放在火上烤过的黄金,陈万贤要是觉得烫手,完全可以不接。 反正他现在投入也不多,扔了王磊,回去一样过退休日子。 至于王磊,虽然可怜,但这儿其他人和他非亲非故,自然也不会有人觉得有什么问题。 一个新人而已,大不了不干这行。 可如果陈万贤硬要接,那就要抱着烫手的觉悟。 钱老太太想得很清楚,所以她才让自己学生能帮就帮王磊,她才希望王磊能接受邓萃文的招揽。 跳出这个火坑,其实王磊还是有机会在演技的道路上探索。 如今看陈万贤现在不打算放手,王磊也不打算跳出来。 这样的同舟共济,钱老太太很佩服,所以面对张丽的咄咄逼人,她愈发不满。 “张丽,你丈夫是什么样的人,大伙都知道。你这么做,是怕别人不知道你漫天星店大么?” 既然钱老太太暗指她霸道,张丽便朝四周扫了一圈。 目光所及处,除了张家励这呆子还是横眉冷目,其他人都识趣得装作泥塑菩萨。 这些人的表现让张丽相当满意。 “钱老太太,有些事你不知道,何必掺和。”张丽冷笑道。 “若是陈老板真如他所说,又何必做那些事?” 她伸出手,周亚男会意站出,大声道: “3月29号,嘉丽会所,约会商狄。” 商狄是陈万贤的老员工,随着腾达被吞并进入漫天星,王磊在当时要和漫天星签约时曾碰到过。 “3月17日,京城某酒楼,宴会联华娱乐墨瞿总经理。” 联华娱乐是今年上半年风头最胜的经纪公司,不为别的,只因为任天便是他们的艺人。 周亚男还要报下去,张丽却制止她继续说下去。 她昂着头,指着这一圈人,高声道: “陈万贤,今天这京城有头有脸的人都在这儿。” “请解释解释啊!” 她冷哼一声:“我丈夫人好,你可以骗他。但你当我这么好糊弄!” 周亚男报的两条信息看起来十分跳跃,但这儿又哪有真正的傻人? 他们目光中的猜疑,陈万贤感受到了,但他依旧淡定:“我和老友叙叙旧,怎么了?” “叙旧?叙旧到任天身上?你能说说你和王磊怎么认识的吗?”张丽干脆挑明道。 她相信陈万贤一定有合适的理由,但她还是配合问出这个问题。 陈万贤说什么已经不重要,怀疑的种子已在周围人心中种下。 张丽的敌意有了理由,以后针对陈万贤,自然会有人为其辩护。 “很简单,一次巧合,一次偶遇。”陈万贤也知道张丽的目的,但他没有放弃为自己辩护。 “我最开始确实有挖任天的想法。因为任天是我仔细筛选后确定的对象。我觉得他可以让我的职业生涯彻底圆满。” “但那是在我碰到王磊之前。” 任天这几年,尤其是今年的亮眼表现确实得到许多人的认可。 所以陈万贤说自己看好任天,许多人也是暗暗点头,觉得他说得合情合理。 “任天今天也在这儿,大伙可以问问,我见他的时候,是不是没有提一句邀约!是不是已经签下王磊?!” 陈万贤声音忽然高昂起来,他竖起双指,“我陈万贤可以对着灯火发誓,我说得句句属实!” 他放下立誓的手,看向张丽:“阿丽,我这个解释,你满意了吗?” “不错,我可以作证。” 任天缓缓从人群中走出。 “当时陈老板是和王磊一起过来的。他只是带着自己的艺人来见见我这位朋友。” 说道这,他忽然停住话头,瞄了一眼张丽后边的李晓航。 “至于王磊为什么来见我,我想张姐神通广大,应该已经知道原因了。” 他话语之中的威胁之意,张丽听出来了。 她还是笑颜如花,丝毫没有动怒,淡淡道:“我听晓白说过,你们两个在校便是多年好友,想来应该是顺路叙旧?” 这种小刀子她用得轻描淡写,炉火纯青,陈万贤刚要提醒,任天已经中套:“既然张姐知道,那我便不多说了。” 张丽露出满意的微笑,她看向陈万贤,陈万贤也盯着她。 两人的目光彼此交错,却丝毫没有火花。 “阿丽,现在你可以放心了吧?”陈万贤忽然开口询问道。 张丽用余光瞥了王磊一眼,点头道:“如此看,是我误会陈老板了,我自罚三杯。” 她喝完三杯酒,说道:“事情闹到这样的地步,让大家看笑话了。我再罚三杯。” 张丽又喝完三杯,白皙的脸上已经透出一种病态的红,不过她还是在笑。 “今日大好日子,老太太又教出一位好学生,属实该高兴。我坏了老太太的兴致,是我的错,我再罚三杯。” 她伸出手,想要拿一杯酒,身子却不由一晃。 周亚男和李晓航下意识想要扶住张丽,却被张丽推开,她站在原地,深吸一口气定定神,又连喝三杯。 喝完九杯酒后,她的身体已经不自由开始晃荡。 “哈哈,不胜酒力,不胜酒力。”张丽捂住嘴,等了一会,这才告罪道:“大伙继续。老太太,我也不愿做恶客,这就走。这次多谢大伙捧场,告辞。” 张丽被李晓航扶着离去,陈万贤目光凝视那位已经醉醺醺的女子,心中苦笑。 他知道张丽这次彻底赢了。 他看着四周已经逐渐散开的人群,低声对钱老太太说道:“我和王磊还有些事要谈,实在是不好意思了。” 钱老太太也明白张丽看似赔罪,实际上不过是一种炫耀。 如今赢家已经离去,这一条绳子上栓着的蚂蚱自然要好好谈一谈,所以也不介意:“你们自便吧。” 她站起来,冲其他人摆摆手:“这晚宴实在没意思,我年龄大,先回去了。” 张丽和陈万贤这番大戏,她一点都不爱看,想到自己的学生被夹在其中,钱老太太心中就有一团火。 不过个人有个人的命,她该做的已经做了,还能怎样? 张家励站出来:“老师,我送你出去吧。里边待着闷。” “你还是忙你的事吧。”钱老太太对他这种凡事藏不住的性格十分清楚,瞥了他老婆一眼,淡淡道:“我老了,出去也就出去了,你可不一样。好好待着吧。” 第一百一三章 新的关系 “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宴会厅外,陈万贤带着王磊找到一处无人的角落,这才开口询问道。 “这么看,这件事和你最初的想法有很大差距?” 王磊想了许久,隐隐似乎已经明白这件事已经脱离了陈万贤的掌控。 “可以这么说。”陈万贤大大方方承认了自己的失败,他叹口气,“还好现在还不算迟。” 陈万贤望向对面白洁的墙壁,沉默许久,忽然开口道:“范伟那边我已经搞定,还好没花太多钱。如果你不想跟着我,待会去找张家励吧。” “他是钱姐一手带出来的,加上他这个人是这娱乐圈少见的那种······”陈万贤点点脑子,委婉道:“大智若愚的人。你是钱姐的学生,他肯定会念这个香火情,帮你一把。” 他还不知道张家励已经对王磊做了承诺,继续说道: “不过他老婆很厉害,估计会有些阻挠。可惜她的心要比张丽软太多,所以有张家励在,你重新开始应该没什么问题。” “合同方面,你到时候让他们来找我交接。至于欠我的钱,就不用还了,也算是相识一场的礼物。” 陈万贤伸出手为王磊整理好衣领,后退一步,打量一番,满意点点头: “你和李家那对姐妹早点断了关系吧。以李淳的容量,只要你断了联系,未尝不会得到一些很好的回报。我仔细想想,觉得他那句天才应该也有这层暗示在里边。” 他交代完这句话,拍拍王磊的胳膊,示意他进去:“我先回去了。你在里边好好加油。” 王磊抢先一步堵住陈万贤,他目光之中已经有了怒火:“你就这么认输了?” “你还不懂吗?”陈万贤以为王磊还不明白:“这对你绝对是最好的规划。” “你真的觉得这对我好?”王磊冷笑道,“你已经认输了?” “不然呢?”陈万贤摊摊手,“我都五十多,本来就是要退休的年龄。我和他们又没什么深仇大恨,不过是权力和事业被夺走而已。” “你真的认输?!”王磊全然不信,他面上冷笑更胜。 他只觉内心之中有一团火。 那团火既是因为张丽和李淳,也是因为陈万贤所说的这些话。 在他心中,陈万贤似乎永远都是那般成竹在胸。 这种冷静曾让王磊十分信服,也成为王磊学习的方向。 如今的陈万贤依然十分冷静。他猜中了张家励夫妇的反应,规划出“最佳”的方案。 但这种冷静却再也无法让王磊认同。 他觉得自己遭到了背叛。 不仅如此,王磊感觉到陈万贤这种冷静底下似乎蕴含着一种东西,一种他隐隐觉得不对劲的东西。 他仔细观察眼前的陈万贤。 陈万贤脸色平常,面对王磊的打量依旧十分从容,双手交叉放在身前。 沉默许久,王磊忽然开口道:“你知不知道我已经拒绝了邓萃文的邀请?” 陈万贤这次是终于有了些许的反应。 他的两根大拇指忍不住碰了碰:“你拒绝了?” “当然。”王磊按照自己的推测说道,“我说:我是陈叔带出来的,我会跟着你。” “当众说的?” “当众。” 陈万贤脸上闪过一丝喜色,他忽然抱住王磊。 王磊感到他胳膊中蕴含的力量,也能感受到他身子在颤抖。“谢谢。” “你在试探我?”王磊却没有和陈万贤拥抱的意思,他缓缓问出自己心中的猜测。 陈万贤的身体猛地一僵,旋即他缓缓站直,皱起眉头: “你在说什么?” “如果你真的打算彻底退休,你不会被我一拦就拦住,更不会这么淡定地听我说话。” 王磊缓缓说出自己的猜测:“当我说自己已经拒绝邓萃文后,你的表现也很奇怪。” “以你一向冷静的表现,在知道我拒绝后,为何会这般激动?如果你真的放弃了,那么我的拒绝完全不应该影响你才对。毕竟你要真的打算离去,我找没找下家与你又有什么关系?” “所以你其实并没有放弃。” “既然你没有放弃,那么我想不到还有什么比我适合你未来计划的人选了。毕竟,在我身上,你已经投资不少。” 王磊将自己的推理过程合盘突出,直视陈万贤:“所以你在试探我?” 陈万贤完全没有想到王磊会成长这么快,被王磊揭穿自己的计划,他不仅没有恼羞成怒,反而更加高兴:“不错。我在试探你。” 他既是为王磊如今的成长高兴,也是为自己找到这样一位合伙人高兴。 就像他之前说的,一线的明星不仅需要样貌、演技,更需要头脑。 王磊如今的表现已经足以说明,他具有往上走的资本。 这样的新人才值得陈万贤真正投下大赌注。 “我想我通过考核了?” “只有一点,我还在怀疑。” 既然自己的小伎俩已经被看破,陈万贤不在遮掩:“你为什么选择我?而不是别人?” 这是陈万贤百般不解的地方。 也正因此,他才在试探里中讲出那条“最佳”的方案: 王磊跳槽去其他地方,并且和李家姐妹彻底切断关系。 他相信王磊应该也知道这才是真正的上策,可以帮王磊彻底摆脱麻烦。 但王磊却丝毫没有考虑这条路的意思——王磊既然早已猜到他在试探,可还是说出自己已经拒绝这件事,这说明他还是打算和自己合作。 那,这就很奇怪。 为什么会有人放着康庄大道不走,非要和自己走荆棘小道? 王磊伸出两根手指。 “第一,我不觉得陈叔你会被这点小困难打倒。只要我跟着你,你就必须要竭尽全力为我提供资源。这可比去其他地方要好太多了。” 这点毋庸置疑。 王磊去其他地方是要和别人抢资源的。 可在陈万贤这儿,无论是实际情况,还是李淳所逼,他都可以在很长时间里一个人独享陈万贤的资源。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即便陈万贤已经不是昔日的传奇人物,王磊也不觉得自己去别处能拿到更多的资源。 陈万贤没想到王磊会想到这点,他点头笑道: “王磊,你能认识到这点,很好。我想,第二点就不必说了。” 陈万贤十分清楚利益的力量,所以这一条就足够了。 王磊微笑地伸出手:“那么,合作愉快。” 陈万贤看看他那只手,又看看王磊脸上的笑容,忽然大笑道: “合作愉快!” 第一百一四章 白纸(新年快乐~) 随着握手,两人相视一笑。 他们知道他们的关系达到一个全新的地步。 对于陈万贤来说,这意味要投入更多的资源,所以他必须考核王磊的忠心,而王磊其实早就想明白这一点。 既然心头已经透亮,一切便不需要多言。 王磊直接询问道:“接下来要我做什么?” 陈万贤早在被张丽反将一军的时候,便已经开始思索自己的未来。 无论是王磊抛弃自己,还是王磊通过考核跟着自己,他都已经有了预案。 所以面对王磊的询问,他不假思索道: “你还是安心演戏。所谓的天才说到底,还是需要用成绩去证明。” “成绩需要的优质作品和演技,我可以为你搞定前者,但是后者却需要你自己。” 李淳所指的道路,陈万贤心中权衡半天后,觉得还是要继续走下去。 一方面,无论关注度背后有什么恶意,关注度本身就是一种优质的资源。 被人骂也好过无人问津。 另一方面以陈万贤的推测来看,相比较赶走自己,赶走王磊才是张丽最想达成的目标。 所以李淳这样的手段也不是没有弊端。 如果拿围棋相比,李淳做得就是在消除可能。 原本的盘面迷雾弥漫,局势浑浊,也许有千万种走法。 可随着李淳这一手棋,整个局面立刻变得简明。 争斗的目标也从全盘争夺变成一角对王磊的角力。 如今漫天星占据电视剧界半壁江山,势大无比,李淳这一手当然没问题。 毕竟他们占据优势,直接可以用蛮力将陈万贤和王磊打死。 但当棋盘上只有一条路时,对陈万贤来说,这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张丽怕陈万贤诡计多端,陈万贤又何尝不怕张丽、李淳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给自己来一闷棍? 如今双方都围绕在“王磊”这一要津短兵交接,敌人目的明确后,那些阴损手段反而就更容易发现和处理。 至于力量方面,也许在外界看来确实十分悬殊。 但陈万贤反而不太怕。 漫天星是势大无比,可当他们集中在一条小路上,具体到王磊身上时,他们又能使出多少力气? 比如陈万贤如今最束手无策的“封杀令”——凡是王磊出现的电视剧、节目、公众场合,漫天星旗下的艺人不准出演——就压根无法出现。 因为王磊是一个新人,一个漫天星老板都称赞的新人。 漫天星要真这么兴师动众,不仅起不到封杀的地步,还会让外界那些不怕势大、觊觎满天星的利益集团找到攻击的理由。 如果把这个消息放到外边,陈万贤相信,王磊也将获得更大的关注度。 所有群众都会好奇,到底王磊会是什么样的“天才新人”。 一个在得到李淳盛赞后,立刻遭到慎重其事对待的“天才新人”? 如果能有那样的关注度,陈万贤的操作空间一下会变得巨大,局势说不定可以在顷刻之间便翻转。 这点他相信李淳和张丽都知道。 既然漫天星无法作为一个整体投入到这场角力中,那剩下那些竞争、抹黑等等,陈万贤又怎么可能怕? 只要王磊能把戏演好,只要商品的质量合格,作为这个圈子里最优秀的推销员之一,陈万贤有充足的信心打败这些竞争,把王磊推销出去。 当拖延一段时间等王磊一飞冲天后,这场胜负可就说不定了。 他思考的这些东西,陈万贤没有说给王磊听的意思。 这是王磊需要自己去悟的东西。 如果他悟不到,对陈万贤来说更是一件好事。 聪明人也许是一个很好合作的对象,却不是一个好控制的对象。 陈万贤从王磊非要追求《春猪》时,便已经知道王磊内心之中有自己的主见。 当时的王磊还不够“聪明”,所以那种主见只能称为“愣”。 这样的愣头青,陈万贤很清楚该怎么控制。 因此他强调要“同舟共济”,更在行动上顺着王磊的意思,以此来获得王磊的绝对信任,进而控制王磊朝自己希望的方向去走。 可刚刚的种种行径:无论试探自己证明心中的猜测,还是主动伸出手,都说明王磊正在变得稍稍聪明。 他开始尝试主导他们之间的关系。 这种有头脑基础的主见就不再是“愣”,而是“理智”。 这让陈万贤既高兴又警惕。 他既高兴王磊有理智可以“大用”,又要警惕王磊会变得更加“聪明”不好控制。 这种矛盾的心理就像人类面对机器人,一方面人们希望机器人更智能,可另一侧人们又时刻担心机器人完全变成“人”一样的智能。 不过陈万贤很清楚,相比较之前,如今他反而可以更加信任王磊。 过去,他可以利用是王磊的“愣”去控制王磊,其他人当然也可以。 但如今这个已经明白“利益”,开始追求“利益”最大化的王磊,就不是那么容易被人挖走。 只要陈万贤能一直给他最大的利益,那么王磊也将回报给他更牢不可破的忠诚。 陈万贤窥探眼前这位意气风发的年轻人,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古怪的念头。 “他能有这样的成长,难道是因为他在学自己?” 想到一个月前所见到的王磊,陈万贤愈发确定自己的推测。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你就认真学吧。陈万贤在心中笑道。 这条特殊的学习之路从来没有师慈子孝的说法,养虎为患反倒常见得很。 不过临近退休的陈万贤丝毫没有什么害怕的心思,反而心中更有一种期待和激动。 他忽然觉得自己这次回到娱乐圈的意义似乎要比自己想得更大。 如果能重回巅峰,陈万贤当然开心,那种呼风唤雨的滋味他怎么可能忘? 可如果最终失败,能教出一个青出于蓝的徒弟为李淳他们添麻烦,陈万贤觉得似乎也不枉他重新回娱乐圈走一遭。 想明白这一点的陈万贤向四周望了望,走到一个拐角。 那儿摆放着一张实木桌子,上边有供人拨打的电话,以及随手记录用的笔和便笺。 陈万贤将一张空白便筏撕下来,签上自己的名字递给王磊。 “说起来,你今天试演这么成功,我还还没送你礼物。” 王磊接过那张签名,翻了翻,还是不明白陈万贤送这个礼物的意义。 “还记得我说过艺人就像那些艺术商品吗。” “你呢,现在就像这张白纸一样。而我就是这娱乐圈最好的画家之一。” “在我的笔下,你将成为娱乐圈最有价值的名画!” “这就是我送你的试演礼物,也算是讨个彩头吧。” 他看到王磊郑重将那张白纸叠好收起,嘴角又一次露出王磊熟悉的微笑。 只有陈万贤自己知道,这张纸也意味他真正收下王磊作为弟子。 他会把自己那些无论肮脏还是光明的手段一一记录到“王磊”这张白纸之上。 想到未来王磊可能的模样,他愈发期待那一天早日到来。 毕竟,与人斗,其乐无穷啊。 第一百一五章 意外出现的女人 接下来的时间,陈万贤便带着王磊将参加晚宴的各个山头依次拜了一遍。 如果是王磊礼单上所出现的嘉宾,陈万贤便多说几句,如果是礼单之外,他便只是客套几声。 和王磊预料不同的是,无论试演之时有没有为自己捧场,这些嘉宾都对自己十分热情。 也不知是之前自己拒绝邓萃文和张丽的事情起了作用,还是单纯只是这些嘉宾表面功夫做得极好。 这一路除了聊天,还有不少嘉宾主动询问起王磊的日程,其中更有一位王磊颇为眼熟的主持人当面向陈万贤提出邀约。 可惜被陈万贤以工作忙碌拒绝掉了。 王磊要说失落那是肯定会有一些。 但这种事情,他知道陈万贤比自己经验丰富,既然选择拒绝,想来是有自己的道理。 所以他什么也没说,仍旧安心和陈万贤继续拜访其他嘉宾。 陈万贤一直在观察自己这位新收的“学生”,见王磊仿佛真的不介意自己推掉那档十分热门的综艺节目,心中暗暗点头。 他心中算了算,重要人物已经全部有过交流,基本的底已经摸得差不多,陈万贤索性停下脚步,询问道:“想不想知道,为什么我拒绝那份邀请?” 王磊心中其实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但他漫无目的去想实在没什么头绪,见陈万贤有心说,便老实摇头道:“想。” “那你先想想,为什么这儿的人对你都这么热情?”陈万贤提示道。 这个事情,王磊其实也在思考。 他心中琢磨半天,觉得落脚点最终还是在“天才”这件事上。 和陈万贤、李淳交往的这一个月,他最大的收获不是别的,而是对娱乐圈的一项基本规则有了深刻的认识。 娱乐圈第一要义,便是“价值”。 这些人肯定是看重自己的某一个价值。 就目前来说,天才这个头衔肯定是自己最大的价值。 王磊依照这个思路想了想,最终还是放弃:“我觉得应该和我被李老师吹捧有关系,但具体有什么关系,我还是想不明白。” “其实根子里很简单。你是不是天才,这儿人不能确定。” 陈万贤对王磊已经意识到“价值”这一点很满意,解释道:“但至少在你没被证明不是天才之前,你就是天才。” “所以你没被戳破之前,这一波关注度是实打实的,对于这些人来说,你如果能出演他们的节目,自然也会为他们的节目带来关注度。” 王磊还是有些难以置信:“可······可也不至于这么热情吧。” “因为他们都不觉得你是真正的天才。”陈万贤冷笑道,“既然谎言迟早会被戳破,当然是由他们戳破才能收获最大的价值。” 这其实和范伟的想法类似。 制造最大化的关注度,追逐更多的利益。 王磊就好像是一个保质期短暂的美食,在保质期没到期之前,这儿的人自然会对王磊表露追捧的意思。 反正热情又不要几个钱。 这其中唯一可能不同的就在于,和陈万贤关系好的嘉宾,他们相信王磊不过是陈万贤摆在外边的幌子,迟早要被陈万贤抛弃。 类似的暗示探询,陈万贤其实已经收到很多,只不过王磊自己还懵懂不知而已。 王磊抬眼望去,四周的嘉宾个个都是衣冠齐楚,和蔼可亲。 但经过陈万贤的提醒,王磊忽然觉得这些翩翩君子,窈窕淑女在一瞬间似乎都变成青面獠牙,话中全是毒,笑中全是刀,让人既恶心又恐惧。 这就是自己要待一辈子的地方么? 王磊忽然有了一点害怕。 陈万贤不知王磊心中所思所想,他冲王磊晃了晃,叫醒王磊: “你接下来自便吧。” 他指了指不远处早在等待的某位女士,脸上有了一丝笑意:“我还有其他事情,不打扰你了。” 王磊顺着陈万贤所指方向望去,那边的女士也发觉陈万贤的动作,迎着王磊的目光,她笑着挥了挥手:“嗨!” 打招呼的正是胡莹雪。 胡莹雪穿着一身素白的礼服,配上十厘米高的高跟鞋,一反平日给人大方的观感,反倒显得婀娜妩媚,清纯之中别有一种诱惑。 陈万贤也知道胡莹雪,他笑着推了王磊一把:“你小子!去吧!绅士一点。” 他自己则笑着和胡莹雪打声招呼,转身离去。 王磊其实并不想和胡莹雪打招呼。 不谈之前的种种,如今他已经深刻意识到“红颜祸水”这四个字背后所隐藏的血与泪。 尤其是胡莹雪这种“交游广阔”的女演员,他可不希望自己让某位公子哥误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更何况从之前来看,胡莹雪绝对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碰到几次,他基本上次次都被利用。 胡莹雪似乎能感受到王磊的戒备,她笑着低头打量一下自己:“我觉得我今天蛮漂亮的啊?” 她有意朝王磊方向走几步,但那过高的高跟鞋胡莹雪似乎穿着并不习惯,走的几步完全看不出半点袅娜,反而处处透露出她的小心翼翼。 王磊瞅见她的眼睛不自觉便朝地上望,走起来肩膀也是晃晃悠悠,内心叹口气,快步走过来,伸出胳膊:“扶好,我带你找个地方坐坐。” 胡莹雪对他感激笑了笑,却丝毫没有害羞的意思:“多谢。” 王磊既然有意避嫌,身体自然不会靠得很近。 他虽然伸出胳膊充当拐杖,上半身却有意朝远离胡莹雪的方向拉,就好似碰到一块同极相斥的磁铁。 胡莹雪被王磊这特意避嫌的模样逗得咯咯直笑:“我又不是母夜叉、母老虎,你就这么担心我吃了你?” 王磊也知道自己这有意为之的模样很搞笑,但他不想在这件事上多和胡莹雪纠缠,反问道: “你既然穿不习惯这么高的高跟鞋,干嘛还要穿?” “你一个男人懂什么。”胡莹雪低低叹一声,“要不是为了给你们看,哪个女生爱穿高跟鞋?又难受,又难走。这个世界······” 她不知道想到什么,最终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叹气一声:“我们和你们终究不一样的。” 王磊沉默不语,他想到很早以前自己在某个地方看到的那句话。 男人,是靠征服世界而征服女人,女人,是靠征服男人而征服世界。 这句话似乎和胡莹雪想说得异曲同工。 “那位雷公子呢?”王磊不想提这种糟心的事,转移话题道。 就像胡莹雪所说,他们终究和她们不一样。 在有些问题上,所谓的安慰不过是一种虚情假意。 不去提便是最大的善意。 第一百一六章 求助 “他有事先回去了。” 胡莹雪声音平淡,王磊却感到十分奇怪,他偷瞄一眼胡莹雪:“把你一个人丢在这儿?” “不然呢?”胡莹雪扶着王磊的手忽然加劲,“别说他了,我还没恭喜你呢。你这次可是出大风头啊。” 王磊以为胡莹雪还不清楚里边的门道,叹口气:“诶,这事啊,别说了。” “从今天开始陈老板的资源都会向你倾斜,这事肯定利大于弊,怎么都该恭喜恭喜。”胡莹雪仿佛在说平常话,但听在王磊耳边还是犹如石破天惊。 王磊仔仔细细打量身边这位美人儿,心中开始盘算她说这话的意思。 “你怎么又开始看我了?”胡莹雪低笑一声,慢慢坐下。 王磊将胡莹雪安顿好,停了停,说道:“这是谁跟你说的?” 胡莹雪眉眼之间涌现出一丝倦意:“谁跟我说?谁能跟我说?” “比如,你经纪人?”王磊想了想,猜测道。 “你真以为有几个人能和你这样,经纪人不离身?”胡莹雪对王磊这个猜测嗤之以鼻: “要是可以,我可一点都不希望他出现在我面前。我自己猜的。” 王磊隐隐觉得胡莹雪话里似乎别有深意,不过他并不想去确认其中的含义。 他和胡莹雪谈不上有多深的交情,这种深意也许就是一次新的圈套。 “所以,你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王磊很直截了当,对付这样的女人,他觉得这才是最好的办法:“你既然能猜到我的这些事情,那么你也该知道我的处境谈不上多好。” 胡莹雪微微一笑,忽然说起另一件事:“我想你对我有很多误会。” “我想,”王磊打断胡莹雪的解释,“误会不是靠言语便可以消除的。” 胡莹雪歪歪头,拍了拍身边的椅子:“坐?” 王磊摆手拒绝:“如果没什么事情,我走了。” 他对胡莹雪要说得东西已经失去兴趣,转身便要离去。 忽然他感到自己的衣袖被人抓住,胡莹雪急促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你就这么相信陈万贤?!” 王磊停下脚步,回首愕然:“你说什么?” 他随即冷笑道:“不信他,难道信你么?” “你就这么相信陈万贤?”胡莹雪重复自己说了一遍的话,旋即说道:“你知不知道,陈万贤只是把你当幌子用来吸引他们的注意力?等他用不到你,他就会把你抛弃了!” 王磊警觉地扫了一遍四周,确认没有任何人朝这边投来目光,这才挣开胡莹雪的手:“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他的眉头紧皱,头脑中也开始分析起胡莹雪的话,以及胡莹雪的目的。 交浅言深,从来都不是一件好事。 胡莹雪知道自己已经踏过线,王磊给她的时间不会很多,所以她匆匆说道:“我想和你合作。” “合作?”王磊眉头已经拧成一个川字,这两个字让他想到太多不好的东西,他还是有些不太确定: “我?” 胡莹雪连连点头。 “胡莹雪,我可不是什么有钱人。”王磊想不出自己对胡莹雪有什么价值,更想不出胡莹雪对自己有什么价值。 “我更不是什么大明星,大人物。就算现在戴的这顶天才帽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王磊说得风趣,但这些都是实情。 他不过入行一个月,和胡莹雪这样已经登上“明日之星”的新星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如果胡莹雪是看重自己身后的经纪人,那她应该直接去找陈万贤才是。 不过王磊十分清楚,陈万贤如今肯定是不会再招收其他艺人的。 他望向胡莹雪,心中开始怀疑胡莹雪之前说得话是不是故意瞎说。 一个能看到那些东西的人,会想不透陈万贤如今不可能再招人? 胡莹雪没有笑,她能听出王磊风趣下边的嘲笑。所以她反问道:“你真觉得陈老板是好人?” “他不是,难道你是?”王磊冷笑。从陈万贤的试探,他已经明白,这个世界需要的不是好与坏,而是有没有用。 如果合则两利,那么大家都是好人。 胡莹雪还是那番冷静:“我不是,可你是。所以我才和你合作,而不是去找陈老板。” 她说到这顿了顿,咬咬牙说道:“我比你更知道陈老板的厉害,我爸爸就是被他赶出娱乐圈的。” 王磊没想到胡莹雪竟然也是二代。不过很明显,和李晓航相比,她这个二代就过得没那么舒服。 这其中估计有不少便是陈万贤的“功劳”。 “所以我不可能去找他,但是你不一样。”胡莹雪稍稍理了一下自己垂下的乌黑发梢,露出自己如羊脂玉的手腕,嘴角带着点哀愁: “你是个好人。” 胡莹雪这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诱惑,让王磊的心不争气跳了跳。 他强制把自己的目光从胡莹雪那白净脸庞上挪开:“也许我曾经是。但现在的我绝不是曾经的我。” 这一个月的遭遇让他对自己是一个好人已经深恶痛绝。 如果他不是好人,他完全可以在很早之前便不该答应李晓航的请求。 如果当时他这么做了,也许便没有后边那些糟心的事。 虽然他可能也会因此无法和陈万贤相识,只能从一家小的经纪公司开始苦苦熬日子。 但那何尝不是一种福气? 不过如今说这些已经晚了。 王磊很清楚,如今即便为了自己,他也不会主动脱离和李晓航的关系。 这件事完全可以成为一个大杀器,在未来交给陈万贤,或者给自己用来谋一条出路。 胡莹雪注意到王磊目光的转移,嘴角的微笑更加温柔:“你知道真正的混蛋这个时候会是什么样么?” “······看来肯定不是我这个样子。” “真正的混蛋,这个时候会一边眼睛直勾勾得盯着我,一边嘴头说我当然是好人。”胡莹雪说到这儿心情似乎好了许多,咯咯笑道: “我们见面这几次,你知道吗?你盯着我的脸或者身体某个部位从没超过十秒。” 王磊真不知道该说什么,难道说自己怕看了就停不下来吗,他嘴头恶狠狠道:“谁说的,你忘了那次我们两个可对视了许久。” “可那是演戏哦。”胡莹雪提醒道,她笑吟吟得看着眼前这位虽然年龄和她差不多,但仍旧十分稚嫩的年轻人: “你很怕把持不住,忍不住就盯着我看,显得很失礼吧。毕竟我还是很漂亮的。” 胡莹雪说得自信满满,王磊也不知该不该回一句“大言不惭”。 他内心也承认,除了李晓航,他所亲眼见过的女演员当中,确实就属胡莹雪最有魅力。 这种魅力不是在容貌上,而是一种很独特的东西让人过目不忘,即便看了一眼还会不由在脑海中去想,去回味。 王磊的沉默让胡莹雪笑得愈发盛:“你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一个总是不自觉想着别人的人,他的心一定是很温柔的。你肯定有许多女性朋友吧。” 王磊不由看向胡莹雪:“你怎么知道?” “因为。”胡莹雪低下头,不知在想什么,“因为女人有一项天赋就是寻找可以利用的人,这是让我们生活更好的第一技能。” “尤其是你这样真正无害的好人。 “不用付出什么色相,感情又或者其他,只需要几句好言,便可以得到回报。” “这样的好人,谁不喜欢呢?” 第一百一七章 特殊的条件 合着我人好反而有错了? 王磊无语。 不过他细细一想似乎好像真是这样,他在校园里的异性人缘很好,可真正深交的女性朋友确实不多,只有李晓白,孙晓红,李晓航三人。 李晓航,孙晓红其实还是因为李晓白从有了交往。 至于李晓白本身似乎在那个圈子里并不讨喜。 而其他女性似乎也真的就把他当工具人:平时客客气气,需要的时候喊自己过去帮忙,然后就没有后续。 和那些被叫去“修电器”的男生相比,自己似乎就从没有过什么“艳遇”,真的只是去“修电器”。 不要说表白,就是暗送秋波都没有一个。 曾经他把这归结为自己没钱,又无心恋爱,现在一想,也许还真是因为自己是一个“无害”的好人? 所以男人不坏,女人不爱是真的? 王磊内心中虽然哭笑不得,但嘴头却还是犟道:“你说这些,到底是希望我帮你,还是希望我不帮你?” 胡莹雪直视王磊:“我说这些,是希望你能知道,我现在所说每一句都是我内心肺腑之言。” 她示意王磊离自己近一些,说话声音也小了些:“我希望你能知道,我想和你合作,也绝不是出于什么阴谋诡计。” 王磊沉吟一会,他端详眼前这位靓丽的佳人,想要从她的言行中寻找一丝蛛丝马迹。 胡莹雪安然坐在椅子上,眼神坦荡——至少他是看不出胡莹雪有什么撒谎的痕迹。 想到之前胡莹雪也曾经算是帮过自己忙,王磊终究还是软化下来: “你先说说看合作的内容。先说好,我可没答应什么。” 胡莹雪脸上闪过一丝喜色,她连忙说道:“我想请你帮我拿到《春猪》的女主角色。” 《春猪》的女主?他自己的男主都还没落入袋中,竟然就有人求自己帮这个忙? 王磊突然有一种荒诞之感:“这我可帮不了你的忙。你不会真以为我是什么可以决定事情的大人物吧?” 他转过身就要离去。 既然胡莹雪的请求他帮不了,王磊也没有待下去的意思。 胡莹雪急急开口道:“我并不需要你帮我拿到合同,只希望你能帮我向蔡导演引荐一下,之后再帮我说几句好话就好。” 王磊再次回头看向胡莹雪,心中奇怪:“这不过是一部小成本电视剧。你何必花这么多心思?” “你要是真想争取这个角色,明天自己找经纪人投递简历不就行了?” “很简单。如果我六月还留在京城,我前途就完了。”胡莹雪说得很平淡,似乎在说其他人的事情一般: “我需要一个合适的理由离开京城,一段时间不能回来的那种。” “一个,”胡莹雪眼眶似乎有些红,“一个稍稍光彩点的理由。” “这件事我不能让经纪人知道,不然我还是会完。目前我知道在京城招人,能赶得上六月的剧组只有《春猪》。” “所以我希望你能帮帮我。” 王磊想到李晓航一个月前求自己的情景,心不仅没有软,反而警戒地后退一步: “这种事情,我觉得你不适宜和我谈。我帮不了你。” 如果说刚刚他还有些心软,但胡莹雪说得这事情似乎背后隐藏许多麻烦,想到自己当日心软种下的苦果,王磊觉得还是要吸取教训。 胡莹雪脸上一黯,脸上也没了刚刚那动人的光彩,她看了一眼王磊,眼中似乎有什么想说。 但她最终还是什么没说,反而问道:“你为什么不问问,你可以得到什么呢?” “如果你说你这个人,我想我不是那样的人。” 王磊本该直接离去,但美人心伤的情景终究让王磊的心软了下去。 虽然不想离去,但王磊也不打算答应。因此他硬起心肠,故意用言语激怒胡莹雪,想让眼前这位女子彻底对他死了心。 果然,胡莹雪脸一白,旋即忽然笑道:“这点小事就想得到我身子?若是将来你有需要,倒是可以直接来问问我价钱。” 她说得坦然平淡,仿佛卖身就和吃饭喝水一般自然。 见她这般从容,反倒是王磊打心底涌出一股怒气。 他再看胡莹雪,心中有了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似乎有一点瞧不起的恶心,又似乎有一点被轻视的愤怒,继而又有一点悲哀和同情从这些暴躁的情绪之中脱颖而出。 王磊也说不出自己到底是为谁而悲哀,同情是为谁而生。 他冷下脸庞:“那你打算用什么作为价值?” “如果你继续这么下去,你迟早有一天会被陈老板抛弃。”胡莹雪感受到王磊的态度,急道,“你太依赖陈老板了。” “如果陈万贤将来打算牺牲你完成自己的目的,你有什么办法阻止?” 王磊之前心中便在琢磨胡莹雪这句话,心中也隐隐有了一些想法。 如今在胡莹雪的提醒下,他猛地恍然大悟,这才意识到自己确实犯了一个大错。 在胡莹雪提醒之前,他一直以为自己和陈万贤是战略伙伴,只要自己能一直体现出自己的价值,陈万贤就绝不会背叛自己——当然他对陈万贤也是这样的态度。 可胡莹雪的话却让他意识到另一条路。 体现价值固然是一种维系友谊的方法,但手中掌握一些其他后路,让朋友不敢背叛;或者压根不惧怕背叛所带来的损失,这些无疑也是很好的思路。 如今固然陈万贤需要他,他也需要陈万贤,但未来呢? 胡莹雪见王磊脸上的恍然之色,便知道他已经想明白这一点,这才不疾不徐缓缓说出下半截话。 “我们和经纪人永远是合作关系。但有很多时候,对一些经纪人来说,他们早就忘了这一点。 “他们总以为是他们一手捧红了你,所以对你就有绝对的支配权。” “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他们可以不择手段,不顾旗下艺人的想法,任意妄为。” “陈老板当年在这方面可是相当有名,最后也是栽在这一点。” “即便他如今吸取一些教训,但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想最终他还是会走上这一条路。” “如果你未来不想成为一颗任由他摆布的棋子,那么从现在开始做好准备,逐渐具有一定的独立性是最好的方法。” 胡莹雪目光之中隐隐有了一种期待。 “古人云,狡兔三窟。我想在这方面,我可以帮你。” “这个条件可不可以换你的帮忙?” 第一百一八章 图穷匕见 这场晚宴最大的主角无疑是王磊,但对其他新人演员来说,这场晚宴也是他们尽力展现自己的舞台。 力有不逮的演员在努力尝试和其中某些嘉宾搭上关系,再不济也想站在圈子的外围旁听旁听。 若是能听到一丝半点有用的消息,也不算白来一场。 而受经纪人重视的如雷君、洪蒲、秦奋都在各自经纪人的的带领下,游荡在各个圈子之中混个脸熟。 这一趟转完,这些演员也累的够呛。 “王磊,王磊,王磊。”洪蒲啐了一声,抱怨道:“到哪儿都是王磊。” 他和经纪人刚刚转完一圈,可以很明显感受到王磊在各个圈子都是谈话的一个热门话题。 尤其是当洪蒲出现后。 作为一个刚刚小有名气的新人演员,这些嘉宾对洪蒲本就不够了解,又知道他和王磊共过事,所以王磊反倒成了彼此的天然话题。 基本上洪蒲经纪人介绍一位,那个人都会问一问王磊的情况。 这让本就讨厌王磊的洪蒲愈发烦恼。 可偏偏在经过经纪人提点后,洪蒲还不能把心中的烦恼表现出来,反而要处处说一些王磊的好话。 什么他在剧组最开始不行,但很快就成长起来啊,什么伍伦导演很看重他啊等等。 这些临时加工后的事实还要用一种真心实意的神情说出,这让洪蒲觉得比演反派还让自己恶心。 “小声点!”洪蒲的经纪人,刘修仁瞪了自己这位口没遮拦的演员一眼,“现在风都不知道朝哪吹,轮到你说话了吗?” 如今明眼人都能瞧出王磊不过是漫天星和陈万贤角力的棋子,但陈万贤能不能杀出一片天,刘修仁还没有摸清。 他也朝这儿和公司亲善的一些大人物试探问了问,得到的都是笑而不语。 这让刘修仁更加没底。 以他自己琢磨来看,很有可能漫天星内部自己意见也不统一。 他们的方针一向是有容乃大,也靠这个招牌才坐稳龙头。 如今张丽这么强硬,想来李淳是反对的。 不然李影帝也不至于费心搞这么一招,直接全面封杀不就完事? 一边是一个新人王磊,一边是一大堆优质艺人,漫天星要真搞这一套,就算大家有“兔死狐悲”之心,可也知道该怎么站位置。 如今既然只是张丽的行为,尤其是漫天星真正的老板李淳的态度捉摸不定,那么剩下这两个谁能胜出,刘修仁也猜不准。 既然猜不准,那就不要碰。 反正如今无论是漫天星还是陈万贤都要捧王磊,那大家就一起捧呗。 洪蒲也不是第一次被自己这位经纪人训斥了,满不在乎四处望望:“哪有人看我们?” 说话之中,隐隐有几丝失落和不甘。 他们出来后本就站在一个偏僻的角落,洪蒲也不是什么耀眼明星,自然不会受到什么关注。 忽然,他目光定在一个方向,又忍不住呸了一口:“娃娃充司令!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刘修仁顺着他目光望去:王磊挽着一位穿着纯白礼服的佳人,正满面笑容和蔡大宝说着什么。 “胡莹雪?丽景这次这么快就下注?” 刘修仁有点难以置信。 如今行业龙头是漫天星,而原本业内万年老三的丽景便顺势成为万年第二。 丽景公司创建于四十年前的黄金时代,是京城第一批经济公司。 自它壮大以后,它便牢牢占据业内前三的宝座,有时也会像现在这样跑到第二,但从未做过龙头的宝座。 相比较它的稳定,它前边的大哥到现在已经换了六个,漫天星之前的五位大哥如今除了启程还在苟延残喘,剩下的都已经灰飞烟灭,连牌子都不剩。 可以说丽景经纪公司真正做到“城头变换大王旗,我自岿然不动。”书写一代传奇。 而让其达到这一点的秘诀就在于它完全不同其他公司的发展路线。 丽景经纪公司只做女演员的买卖——各种意义上的买卖。 女演员报酬的天花板决定了它盈利能力有限,愿意和它单抢这门生意的不会太多——大部分公司还是愿意全面发展,什么样的艺人都有一些。 一些奇奇怪怪的传闻则让许多人知道他们的路子有多广,力量有多大。 它就像静静吃着青草的牛,除了守护自己的地盘,平日向来都是装聋作哑,守着自己一亩三分地,闷声发大财。 这样的公司怎么可能会这么急哄哄的下注? 难道有什么事情自己还不知道? 刘修仁想的事情,洪蒲是一点都不明白,他只盯着王磊挽着胡莹雪的胳膊,心中越来越不是滋味。 就像李晓航在中戏是许多人暗恋的对象,胡莹雪在首影也十分有人气。 而且不同于李晓航的高不可攀,胡莹雪在各方面都更亲民一些——至少对于洪蒲这样有些背景的人物来说是这样。 洪蒲只觉不到一天的时间,这世界似乎就已经天翻地覆。 原本不过是刚刚懂演戏的无名小卒一下开了窍可以和李淳飚戏,成为“天才”,被大家谈论。 凭什么啊? 他不就是攀上了陈万贤吗? 那边和李淳女儿不清不楚,外边还有女朋友,现在又勾搭胡莹雪? 仗着自己拿到一点点好处,就牛逼哄哄开始做中介引荐人了? “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 洪蒲忽然想到《红楼梦》中这首判词,阴狠的目光转到一旁笑颜如花的胡莹雪身上。 胡莹雪今日的打扮无疑用了许多心思,清纯之中不乏一种妩媚。 “贱女人!” 王磊是小人得志,胡莹雪这上杆子就贴的女人又岂是什么好东西? 不管身旁的刘修仁,洪蒲大踏步向三人聚集处走去。 他走到不远处,四处看了看,等了一会,终于发现了自己需要找的两人。 收拾下心情,洪蒲忽然展颜大笑,几步走到王磊,胡莹雪身边。 “胡莹雪,忙到现在才过来和你打招呼。” 胡莹雪侧过头,轻笑道:“洪蒲,你可是你们公司的明日之星,忙也是应该的。” 洪蒲用余光瞥了那两个人,见他们果然朝自己方向走来,心中一喜。 “诶,我们自从毕业后就没见过,可惜这次是晚宴,不然一定好好请你吃一顿。”洪蒲声音随着那两人靠近,越来越大。 他忽然转过头,似乎和王磊关系很好,拍拍王磊的背,关切问道: “对了,王磊,你抢罗基角色那件事,最后罗基给你道歉没有?” 第一百一九章 伤敌 生活总是会在不经意间插你一刀。 伴随咔嚓一声,王磊惊愕的模样就这么被《大众日报》的摄影师拍了下来。 而另一位记者冯熙仪好似闻到鸡蛋味的苍蝇,一个蹿步跑到洪蒲、王磊面前。 他的眼睛放着光:“王磊,你好。我是《大众记者》的记者,冯熙仪。方便为你做一个采访吗?” 不等王磊开口,洪蒲便冷笑道:“这种事情,你就算采访了,你觉得能带出这酒店吗?” 冯熙仪看了一眼看似维护,实则拱火的洪蒲。 这种稚嫩的手段,他连上钩都不想上钩。 不过,冯熙仪已经能从洪蒲的动作中读出一些剧组原本遮掩很好的东西。 “你是······洪蒲?现在热播的《世纪情》中,你的角色也引起一番讨论呢。”冯熙仪笑着恭维道。 这件事也是洪蒲最近十分得意的事情,他嘿嘿一笑:“只能说老天是公平的,不负苦心人吧。” 洪蒲说道这,还特意向王磊示威性地瞧了一眼。 虽然他有一些背景,但他一直在尝试走出自己的背景。无论是《世纪情》,还是之前的角色,他都可以毫不惭愧说是自己争取来的。 这点王磊能做到吗? 不过是沾着陈万贤的光! 此时刘修仁已经走了过来,他听到冯熙仪的恭维话,谦虚道:“不过是运气而已,说到底还是剧组其他人太厉害,这才让我家小蒲沾了光。” 冯熙仪眨眨眼,刘修仁,这位经纪人的话就要比他旗下这位毛头小子要老道许多。 所以这件事是刘修仁故意为之? 他试探问道:“不知洪蒲能不能一起接受我们的采访?” 刘修仁还不知道事情原委,看向洪蒲,口中推脱道:“冯记者不是打算采访王磊的吗?我想我们不便喧宾夺主。” “若是冯记者有意,我们可以另约一个时间。” 冯熙仪将目光投向王磊:“不知王磊,你意下如何?” “没有经纪人在,我不便接受采访。”王磊感受到挽着自己胳膊胡莹雪的暗示,拒绝道。 其实这件事就算胡莹雪不暗示,王磊也会拒绝。 可惜他误会了胡莹雪的暗示。 听到王磊这般拒绝,胡莹雪飞快接口道:“我觉得在这儿采访便很好。蔡导演也在,有些事情还是当面说清楚比较好。” 她虽然不知道抢角色的事,但洪蒲提到罗基,让胡莹雪立刻猜到这件事应该是和那部电视电影有关。 王磊看了一眼胡莹雪,心中有些犹豫。 他不知道胡莹雪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但他知道伍伦三令五申不要把那件事说出去。 这些天的风平浪静也让他体会到伍伦说话的效果——偌大的绿洲剧团就没一个人漏出口风。 难道自己要成那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蔡大宝在胡莹雪的提醒下,也想清楚这件事可能是和那次面试有关。 作为自己中意的演员,蔡大宝也知道胡莹雪的方法更好,开口劝道:“王磊,我想有些事情在这儿说清楚更好。不然谁知道,” 他说到这,瞅了洪蒲一眼,虽不知洪蒲是发了什么风,但很明显他那句话不是无意说得。 “这件事会造成什么影响。” 洪蒲闻言一喜,他不知道蔡大宝是谁,但既然胡莹雪要王磊引荐,想来不是导演就是制片。 这样的人会用一个有负面新闻的人吗? 刘修仁对洪蒲十分熟悉,他瞧见蔡大宝说话时瞄了洪蒲,虽然还不清楚他们在说的是什么事,但立刻猜到这件事十有八九是自己旗下这位艺人莽撞搞出来的。 好在事情还没有扩大,他尝试补救道:“我看不必。冯记者,哪些能报,哪些不能报,想必你也知道。” 冯熙仪最烦的就是这种老练的经纪人。 要不是他们相互遮掩,这圈子要出多少大新闻? 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碰到一件有趣的事,他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冯熙仪轻轻一笑:“我心里有数,只是我想洪蒲所说的事情还是属于可以报道的范围。” 洪蒲还不清楚事情的严重性,赞同道:“记者先生,这件事其实不严重。不过既然被你们知道了,你们一定要为王磊讨一个公道啊。” 公道? 冯熙仪最爱听这两个字,因为这两个字往往意味着一个大新闻就站在他面前。 “没什么公道不公道,只是一点小误会。”王磊此时也反应过来,抢先一步解释道。 洪蒲一脸喜滋滋地点头赞同:“对啊,所以罗基有没有向你道歉?” 罗基? 刘修仁终于知道事情是什么,他心中暗骂自己这位艺人是朽木不可雕,教了多少次还是一个德行。 那种事情怎么能在公众场合谈?! 口头严厉道: “洪蒲!你现在是在公众场合!” 他将公众场合咬得极重,暗示洪蒲不要乱说。 刘修仁积威已深,洪蒲不由面颊一颤,随即他余光扫到紧紧攀着王磊胳膊的那只芊芊细手。 他心中怒火烧得更炽烈,一把将刘修仁在他心中的种种教导燃成灰烬,大声说道: “我怎么乱说了?罗基被王磊抢角色是事实啊!” 冯熙仪眼中光芒更甚,他看着脸色发白的刘修仁,微笑道:“我想这事情,应该不算什么不可报道的吧。” 抢角色这样的事情在娱乐圈实在常见,就算是一线明星也会面临同行的竞争。 毕竟一年优质的项目就那么多,而演员能演合适角色的时间有限,大部分人的路都是越走越窄。 尤其是女性演员。 毕竟所有影视剧大部分角色都是年轻人。 而一个四十岁的演员想要出演一个二十来岁年轻人,那是在做梦,观众也不可能认可。 四十多岁,只能去演中年人。 就算想要演主角维持热度,娱乐圈又能有多少以中年人为视角的电视剧,电影? 所以不在有限的时间内抓紧任何机会,最终后悔的只能是自己。 实际上,许多娱乐新闻都刊登报道过有关抢角色的新闻,读者们也爱看这样的八卦——越大牌的越好。 但只要最后演员演绎的不错,实际上并不会造成什么影响,撑死就是被抢角色的粉丝骂上几句。 对于更多的路人来说,这不过是幕后花絮一般的趣闻,聊作谈资而已。 王磊一个刚出道的新人,罗基也不算什么出名人物,这样的新闻平时就算报道了,其实也不会有多少观众关心。 当然记者压根也不会报道。 这两个人太没名气,报道了,反而倒是给两人扬名了。 不过这一切都是建立在正常的新闻来说。 对于新闻界来说,抢角色就像狗咬人一样,并不新鲜,如果不是什么重要的狗,有名的人,完全没有报道价值。 可如果抢角色的人反而要求被抢的人道歉······ 那这新闻马上就和人咬狗一样“有料”,对双方也就不需要太高要求,足以吸引观众了。 甚至王磊这样越没名气,反而效果越好。 没名气的无名小卒却能抢了一个小有名气演员的角色?还逼着人家道歉? 这背后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冯熙仪光想想就知道,只要能挖到这个料,一个星期的业绩都不用愁了。 刘修仁不是一个没有城府的人,但他比洪蒲更清楚这件事背后的事情。 想到洪蒲一句话已经得罪的两方人,他心中不油升起一种寒意。 “好,好。咳,咳咳!” 刘修仁因为太过生气,被口水呛了一嗓子,直咳到面色涨红才缓过气。 “冯记者,你就在这儿采访吧,我在这儿听着。” 他目光阴沉地从洪蒲,王磊,胡莹雪三人身上一一扫过,终于平复好自己的心情,淡淡道。 第一百二十章 石入水面 物以类聚,同行相斥。 《明星》周刊的范伟在之前虽和冯熙仪心照不宣的把宴会场地分成两半,但这不代表他没有时刻关注冯熙仪的行动。 所以当实习记者赵择优报告说,冯熙仪出现在王磊身边,旁边还有胡莹雪时,范伟第一时间便带着江振业和赵择优赶了过去。 等临近到能看清冯熙仪表情时,范伟更加确定自己所想没错。 那是饥饿猎犬嗅到美味食物才会露出的表情。 果然,这位横空出世的新人会是今晚最大的新闻。 就像每个猎食者都有自己的地盘,正常来说,范伟不该出现在冯熙仪采访对象面前。 可面对可能会有的“新闻”,范伟又怎么会在意这种小事情? 他几步挤到冯熙仪身边,微笑道:“我也听听。” 冯熙仪瞪了范伟一眼,提醒道:“如今是我们在采访。” “老江。”范伟示意江振业把镜头盖上,“我们只是听听,不采访。” 他这般无赖,冯熙仪还真拿他没办法,如今最要紧的是王磊他们。 “那么,王磊,能详细说说看那件事吗?”冯熙仪很清楚这儿谁才是主角。 经过范伟这一番打扰,王磊已经在心中把解释想清楚:“这件事就只是一个误会。” “罗基因为一些原因没法参演一部电视电影,我接档了,却被他误会成我抢角色。” “然后这次话剧我们碰见,他一生气动作稍稍有些过激,但问题不大,我们误会已经解除了,所以也无需道歉什么。” 冯熙仪飞快记录好王磊说得话,询问道:“所以罗基没有出现在剧组中,也是因为打人被开除喽?” “我想这个事情我已经解释清楚了。”王磊眨眨眼,故意装傻道,“他只是动作稍稍有些过激,至于他为什么会不在剧组之中,这就不是我能知道的。” 这一招话术范伟分外熟悉,王磊之前被他采访的时候,常常使用这一招话术。 冯熙仪也能听出王磊是在说套话,如果自己钻进去,最后只会成为一个死循环。 不过他一点不急,而是看向洪蒲。 “洪蒲,你当时在场吗?” 洪蒲瞥着紧张的王磊,又瞅瞅自己的经纪人,他现在那股热劲一过,头脑已经有些清醒。 刘修仁微不察觉地冲洪蒲点点头,洪蒲心中胆气一壮,开口道:“当时王磊在和我们聊天,忽然罗基出现······” 洪蒲如竹筒倒豆子,添油加醋地将他知道的事情说了一遍。 冯熙仪越听越来劲,时不时询问其中的细节。作为一名老练的记者,他是最好的倾听者,有充足的技巧可以把一位张嘴说话的人所以东西掏出来。 无论是该说的,还是不该说的。 洪蒲在冯熙仪有技巧的诱导下,说得兴高采烈,王磊几次想要插嘴都被冯熙仪无视,仿佛他采访的对象本就是洪蒲。 这让王磊意识到这位所谓的记者恐怕和范伟是一个德性。 上次是陈万贤救了自己,这次自己又该找谁? 刘修仁这边听着洪蒲说得话,眼睛却没有闲着。 他的目光一直在附近的人群中扫荡,终于找到一位合适的人物,正和另外几个人徐徐向这边走来。 反正也没人会在意刘修仁这位经纪人,刘修仁偷偷溜出人群,三步并两步跑到正说着笑话的朱经理面前。 “朱经理!”刘修仁也不管旁边站着的是谁,开门见山道:“你快点过去,洪蒲把罗基的事情抖给记者了!” 本来还想说几句打趣话的朱经理闻言一愣:“那你干嘛呢?” “哎呀,我劝不住啊。”刘修仁一脸懊恼,急地直搓手。“这不就找你来了?” 顺着刘修仁指的方向,朱经理看到洪蒲正手舞足蹈地说着什么,而王磊脸上也是一脸急色。 “胡闹!”朱经理一把推开刘修仁,几步冲到洪蒲和冯熙仪中间,脸上露出灿烂笑容:“冯记者,不知你在采访什么?” 刚刚和朱经理聊天的嘉宾互望一眼,识趣得没有凑过去,匆匆散回到各自的圈子之中。 他们不想惹麻烦,但这不代表他们不好奇,尤其这件事似乎是一件丑闻? 当他们四散到各个圈子后,关于罗基和绿洲剧团的信息立刻开始在各个圈子之中开始传递。 当时在场的新人演员不仅一个,这其中一些急于表现的新人演员很快便意识到这是一个表现的机会。 不一会,罗基因为王磊抢角色打人的事情便在整个晚宴之中流传。 “不愧是陈老板啊。”许多熟悉陈万贤的人感慨道。 陈万贤讲原则,又不是很喜欢遵守规则的习惯。 这场事情对于这儿许多嘉宾来说,不过是一件小事罢了。 娱乐圈抢角色哪儿没有? 这甚至可以从侧面证明陈万贤确实把心思花在王磊身上。 所以他们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在意。 而有些心思细腻的人则开始思考这件事的原委。 邓萃文率先对张家励说道:“这次你可别率先开口了。” 张家励知道王磊理亏在前,嘟囔道:“我一向帮理不帮亲的。” “你妻子你都不肯帮,我当然知道你的原则。”邓萃文冷哼一声,她对张家励这种风格很有怨气,“不过这事情,没那么简单。” “什么?”张家励有些迷糊。 “哎呀,你不理解。总之,这件事,闭上嘴,带上眼睛,耳朵就行。” 邓萃文作为自家工作室的管家婆,对娱乐圈一些大项目的风吹草动十分熟悉。 尤其是摊上陈万贤,她的那股神经更加敏感。 任天和庞秋滟听完鲁达对事情的叙述——他们两个昔日曾在一起搭档拍过电视剧,如今有点空闲,鲁达当然也知道要抓住机会叙叙旧。任天很直接下判断: “这里边肯定有问题。” “任天!”庞秋滟瞪了他一眼,“你什么都不了解,乱说什么呢。” “王磊不过是一个刚出道的小角色,怎么可能能这么容易挤掉罗基的角色?”任天当年也是拍过电视电影的,对那个封闭小圈子里边的门道很清楚: “这可是主角。你以为是简单就能决定的?他就是把王磊报上去,按理人家也不会把资金批给他。” 电视电影的资金全部来自帝国电视台,基本的流程便是招标,立项,建组,初期审核,发钱,拍摄,二次审核,排期上映。 电视电影的主要盈利来自节省的经费,但帝国电视台也不是冤大头,为了保证质量,自然要做初期审核。 初期审核主要审核的便是剧组成员资质问题,最重要的便是主演这一块。 不然制片公司随便请一些路人充当剧组重要人员,或者请学生演员出演主角,不比请专业人士便宜多了? 可那样拍摄出来的电影质量可想而知。 所以如果当时定好主演是小有名气的罗基,后边忽然换成一个什么作品都没有的王磊,理论上来说,帝国电视台那边的初期审核应该会直接把这个项目打回去才是,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项目还在正常运作。 “那位后边站着的可是陈老板。” 鲁达对这里边的门道也不清楚,但他知道这种事情不适宜他们这样的人去谈,建议道: “我想,这种事还是留给那些大人物去烦心比较好。” 任天摇头:“王磊是我好友,我得过去看看。” “喂!”庞秋滟拉住任天的袖子,“这后边可是陈万贤!” 任天当然知道庞秋滟的意思,在刚刚两边已经摊牌的情况下,最好的选择应该是静观其变,而不是急冲冲去趟这浑水。 但他更清楚,他做不到。 第一百二一章 弃车保帅 庞秋滟也不知该说什么比较好。 “其实你完全不必过去。”她终于想出一个理由。“这儿是绿洲剧团举办的晚宴,他是话剧剧组成员,能有什么事?” 任天刚要说话,李晓白已经从他身旁匆匆走过。他望向那着急的背影,说道:“就算没用,站在他一旁表明态度也很重要。” 他不是不懂什么是明哲保身,但他知道此刻的王磊很需要朋友。 也许现在的王磊还不需要他这个朋友的帮助,但如果此刻王磊跌倒在地,整个宴会能扶他,愿意扶他的也许只有自己。 鲁达也注意到李晓白从几人身边过去,劝道:“其实这个时候不闹出动静就是最大的帮忙。晓白应该就是去处理这件事的。” 身为伍伦最喜欢的门生,他很清楚自己老师的脾气。 家丑不能外扬。 伍伦最厌恶的就是自己作品爆出各种花边新闻。 许多制作人员都有这样的想法,花边新闻会为自己的作品带来关注度。 伍伦却认为这只会让观众关注的重点从作品本身转移到和花边新闻有关的演员身上。对于他这样追求表达的导演来说,观众无法聚焦在自己的作品上,这就是奇耻大辱。 对于这种事情的处理方法,他一向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能压就压。 鲁达继续劝道:“我想现在一定已经有人去处理这件事了。任哥还是不要过去,免得反而给王磊添麻烦。” 任天和李晓白不同,作为今年最炽手可热的小生,他的一举一动都有不少人关注。他贸然出现,反而容易把事情闹大。 庞秋滟眼前一亮,也劝道:“你听到没有,鲁达可是绿洲剧团的人,他肯定知道该怎么处理最好。” 任天沉吟一下,断然道:“我不过去是不可能的,我去远一点地方待着。” 鲁达朝远处望一眼:“那我也陪你过去。” ······ “朱经理,这事情有什么不能报的。” “就是,不报道日后还不谣言满天飞?” 李晓白赶到现场的时候,冯熙仪,范伟两人还在和朱经理扯着皮。 这两位面对朱经理已经统一战线,一唱一和想要护住冯熙仪手中的采访稿。 朱经理一脸怒容,扫了这一圈人,强调道:“这件事我说了,不能报!” 李晓白走到朱经理身边,咳嗽一声:“我爸让我过来传个信。” 李淳既然发话,这儿所有人立刻闭了嘴。 “让他们如实报道。”李晓白猛瞪洪蒲,冷哼一声,“这事情已经传开了。” “传开了?”朱经理立刻反应过来,咬牙切齿道:“刘修仁!” 刘修仁苦着脸:“我,我那不也是急吗?” 李晓白转过头对两位记者说道:“两位,我爸爸也有一句话带给两位。” “请讲。” “如实报道,点到为止。”李晓白对这几个记者也没什么好脸色,冷冷说出自己父亲的交代。 如实报道,点到为止? 这儿几位老油条细细一品,立刻明白其中的意思。 冯熙仪率先说道:“我们晓得该怎么做。” 他看向王磊:“王磊,你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 洪蒲基本上把能说的,不能说的都已经说了,他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王磊摇摇头。 胡莹雪忽然说道:“这件事其实我也知道一些。” 冯熙仪飞快扫了一眼两人,笑道:“哦,胡小姐有什么想补充的?” “也没什么好说的。”胡莹雪颔首一笑,“单就这件事来说,我并不知道,不过王磊抢角色这件事,我可以很明确的说,纯属无稽之谈。” 她瞥了王磊一眼:“不信,你可以去采访一下周昌导演。整件事确实是一件误会。” 胡莹雪这么坚定站在王磊一边,让李晓白忍不住又冷哼一声。 冯熙仪和范伟互望一眼,没有深究眼前李晓白这一声冷哼后边的东西。 他们两人带着手下离去后,朱经理这才把怒气发了出来:“刘修仁,你什么意思!” 刘修仁瞧了自己旗下艺人一眼:“他不听我的,我有什么办法?” “呵呵,刘修仁,经纪人管不好自己艺人,你第一年在这行混了?”朱经理冷笑一声,又瞅瞅洪蒲:“你自己看着办吧。” 刘修仁微微一笑:“我知道该怎么做。” 朱经理一怔,很快明白过来:“好,这次的事情我会和你公司沟通。” 刘修仁看也不看洪蒲一眼,对朱经理致歉道:“今天事情比较多,我想我是不适合在这儿待着了。” 洪蒲还不明白为什么:“刘哥,你怎么走了?” 刘修仁叹口气,拍了拍洪蒲的肩:“好自为之。” 说罢,他又微笑得和在场其他人一一告别,这才彻底离去。 洪蒲被朱经理带走,蔡大宝也很识趣地选择离去。 留下的李晓白盯着还挽着王磊胳膊的胡莹雪,冷笑道:“还不放开。” 胡莹雪奇怪看了她一眼:“王磊都没意见,你有什么意见?” “我要带他去见伍导演和我爸,你觉得你能跟着?”李晓白冷着脸,说话也不客气。 胡莹雪自然不会跟着,她说道:“有时间电话联系。” 王磊知道她走路困难,不忍她出丑,说道:“我扶你过去坐下吧。” “哼,没那个本事还穿这么高的高跟鞋?”李晓白也是女人,立刻想到其中的原因。 胡莹雪笑眯眯放开王磊的手,轻飘飘在原地转了一个圈:“谁跟你说,我没这个本事的?” “你!”王磊愕然道。 “你有没有听过这么一句话。”胡莹雪对他抛了一个媚眼:“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 “我!” “不过我刚刚和你说得都是真的。”她的手从王磊手心滑过,“不信,你可以看看洪蒲,他的经纪人为了保住自己,已经把他卖了。” “虽说他是咎由自取,但如果他没有其他后路,我想以后你应该看不到他了。”胡莹雪在嘴巴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继而说道:“所以我们的约定还是有效。” 目送胡莹雪飘然离去,李晓白皱眉问道:“什么约定。” 王磊怔怔得看着那位已经离去的天生演员,不知对她到底该信任几分。 听到李晓白的问题,他随口撒谎道:“没什么,就是我们下次拍电影见面的时候,要请她吃顿饭。” 第一百二二章 引进计划 王磊跟着李晓白走进窄小的休息室,发现里边已经坐满了人。 李淳、伍伦并排坐在一起,陈万贤坐在中间,而另外有几个年龄相近的中年男人坐在李淳他们对面的沙发上。 沙发前的茶几上除了摆着酒水,还有一份厚厚的文件。 李晓白将王磊带进来后,和自己父亲打声招呼便丢下王磊朝更里边走去。 王磊稍稍抬眼,发现那边是一扇紧闭的门,估计是通向另一个房间。 陈万贤冲他招招手,介绍道:“这位是帝国电视剧制作中心的主任赵忠先生。” 他只介绍这一位领头的,却对其他两位没有丝毫提及。 王磊心中虽感到奇怪,但还是依着礼数对这位坐在最中间的中年男子问了好。 赵忠人已中年,平日似乎也不注意保养,头发已经斑白。 他笑呵呵地听着王磊问好,眼角的鱼尾纹反倒给人有一种老爷爷似的慈祥之感。 “王磊,你这次演的不错。我送的花篮想必你已经收到了吧。”他笑眯眯表扬王磊一句,随即说道: “我们还有些事情要谈,既然已经算是介绍了,我看不如让王磊回去吧。” “他可以回去,但事情我想没什么好谈的了。”李淳率先开口道。 “李影帝,”赵忠脸色一变,随即叹口气道:“你又何必为难我们呢。” “不是我在为难你们,而是你们在为难我们!”伍伦说得有些绕口,但他面色之中更有一种愤怒, “都千禧年了,凭什么还让我们给他们打工!” 李淳按住伍伦,让他不要怒不择言,他自己表情很冷静:“这件事我们的诉求很简单,剧组工作人员可以有一半人是他们的人,但主创,主演必须是大陆的。” 陈万贤插嘴道:“赵主任,今时不同往日。当年我们水平是不如他们,但这十年我们已经积攒了许多经验,也累积了不少人才,形成了自我的风格。” “如今还要听他们的,恐怕下边会有不少人不服。” 他又转过头对李淳劝道:“不过,阿淳,赵主任亲自来给你解释,也算是给你面子。我想,你也退让一步如何?” 李淳瞥了陈万贤一眼:“我已经退让了。陈万贤,你不要忘了,你也是这个圈子的一员。” “我当然是这个圈子的一员,赵主任也是这圈子的一员。大家同在一个屋檐下吃饭,当然都希望这家越来越好。”陈万贤笑嘻嘻道,“但他们其实也是我们的一员啊。” “分家分了五十年,就算是亲兄弟都会生分,何况只是同门?”伍伦十分不满,大声道:“他们那种娱乐至死的态度,只会毁了这一行!” 王磊眼观鼻,鼻观心,权当自己是个小透明。 听到伍伦说得这句话,他心里大概猜到这帮大人物在讨论什么。 这片土地电影的出现地是在魔都。 但魔都电影却并没有延续下来,而是随着魔都经济飞速发展,转行做起了广告时尚。 其继承者则分成两支,一支南下跑去港区,一支北上来到京城。 这两支分家本身就是因为制作理念不合,这个分歧不是在赚钱与否上,而是赚钱要不要有底线上。 简单来说,港区的影视制作者更倾向将自己的工作看成讲笑话——既然是讲笑话那自然就别当真。 所以他们在题材,结构,拍摄手法上可以说是花样百出,百无禁忌。 这其实有好有坏。 好的方面来说,他们的作品往往充满天马行空的想象力,独特创新的技术手法。这些东西是王磊在学习时,他的老师也时常称赞,认为大家要多多学习。 从坏的方面来说,套用王磊在学院学习的批判: “港区的作品往往十分三俗,为了讨好、吸引观众无所不用,毫无下限。这是所有有志成为影视工作者值得警惕反思的地方。” 这不仅仅体现在色,暴两种元素的泛滥,题材上如母女同爱一人,多男共妻一女等等吸人眼球,突破底线的题材经常成为一些电影,电视剧的卖点,宣传点。 是的,这种题材既然不是什么不入院线,只卖录像带的片子,而是堂而皇之进入院线,所有十二岁以上人群都可以观看的电影。 虽说里边的内容本身不过是打擦边球,但这种宣传手段还是让京城这一帮电影人感到不耻。 相比较港区,京城影视圈在底线上更有原则,虽然这里边有高有低——比如有的人认为黄是一种艺术可以使用,有的则认为不行——但所有人还是会自觉遵守电影,电视剧制作协会制定的规范,不去触碰一些过分敏感的东西。 即便有需要使用的血腥镜头,也会做好和谐处理。 港区电影在昔日的黄金时代,由于其独步的制作速度,以及天马行空的剧本无疑是这片大陆电影制作的中心。 后起之秀的电视剧也在这些一大批优秀制作人员的努力创新下,彻底完成和话剧的彻底分离,成为一种独立的项目。 这些都是京城影视圈很长时间努力学习的对象。 李淳,伍伦,张丽等人年轻的时候都曾为了学习去那边待过好几年,并且在那边混的并不差。 之后也是在他们的推动下,开始了长达近十年的合拍,引进时代。 这不仅出产了一系列优秀的作品,丰富了大陆人们的精神生活,也为京城影视圈培养了许多优秀的人才。 细细考究起来,如今大陆娱乐圈的繁荣,有一半的功劳来自港区是不为过的。 可这种繁荣伴随的也有必不可少的摩擦。 除了理念上的不合,这种摩擦更多体现在港区人独特优越感和对京城电影人的歧视。 而为了吸引港区人才准备的特殊待遇,也加深了双方的裂痕。 当时同样的摄影师,港区来的就可以拿一百块一天,还是日结,京城的人只能拿十块到二十块,而且是月结的死工资。 虽说人家在港区就拿这么多钱,但同在一个剧组,要说心理没感觉那是不可能的。 不过随着黄金时代结束,金融危机席卷东南亚,支撑港区电影蓬勃发展的市场萎缩,大陆这块新市场愈发受到重视,主动北上“淘金”的港区电影人才越来越多。 加上京城影视圈水平逐渐追上,从某种角度来讲,双方的地位已经平等,但许多陋习还是没有改掉,这自然导致京城影视圈人的不满。 这种不满,王磊在大学的时候,便听到一些风言风语。 赵忠刚要开口,陈万贤却拦住他说道:“伍伦,你这种理念分歧咱们先放着不谈,我们现在谈的是这份‘引进计划’的相关条款,你要是用理念不同拒绝,人家肯定不服。” “当年他们帮我们的时候,可没说理念不同就拒绝,是吧。” 伍伦冷哼一声:“那是。他们那帮资本家走狗,你给他们钱,他们什么不敢卖?要不是看在钱的份上,他们会帮我们?” “可说到底他们确实是帮了我们,是不是?如今他们有难,我们肯定要拉一把。” 他安抚住伍伦,继续说道:“其实你们找我,不就是想让我当个中间人?” “赵主任,今时不同往日,引进计划确实不能按照前几年那样走了。” “但李淳,你应该也知道这是上边的意思。胳膊扭不过大腿,这个大方向你同不同意?” 第一百二三章 退休以后 “该同意的地方,我自然会同意。”李淳没有回避这个问题,“但这份方案绝对不行。就算我同意,下边的人也不会心服。” 陈万贤点头,对此表示认可,他回过头对赵忠说道: “确实。赵主任,如果按照这份计划走,我估计就算我们做出表态,最后也会出问题。这两年大家的怨声真的很大。” “这······”赵忠看着眼前茶几上的文件,沉吟不语。 “王磊,跟我走吧。”伍伦忽然站起来,“既然你们要谈事情,我又插不上话,便不参与了。” 李淳皱起眉头:“伍伦?” 伍伦伸出手:“我弃权。总之我的态度很明确,现在这份方案,我不可能拿去说服我们导演协会同意。” “赵主任,”伍伦侧过头对赵忠说道:“之前那件事,我可以考虑。但这不代表我同意这份方案。” 伍伦的话无疑是为李淳添加一个重要的筹码。 他做完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对王磊说道:“这儿地方窄,隔壁又是专供女士休息,我们出去转转。” 王磊虽然有心继续听下去,接下来肯定才是最关键的部分,但他也知道伍伦恐怕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才将自己带走。 他望向陈万贤,陈万贤冲他点点头。 既然自己经纪人同意,王磊便跟着伍伦走出了这间休息室。 伍伦显然有自己的心事,只叮嘱王磊跟着自己,便一路闷头赶路。 进电梯后,他也是沉默不语,盯着电梯上那光洁反射面上的自己,怔怔出神。 “那个,去哪儿?” 王磊等一会,见伍伦还是没有按按钮,提醒道。 “顶层。” 到达顶层,王磊发现这儿竟然被设计成一个供人休息的空中花园。 虽说没有什么假山,水池,但应有的花草树木,座椅并不缺少。 如今已近五月,绿草茵茵,翠竹挺立。站在这高楼之巅,欣赏这样绿意,确实别有一番风味。 伍伦和王磊找一个地方坐下,伍伦率先开口道:“之前的事情,你嘴巴严一点。” 王磊心中一凛,点点头,表示明白。 “要不是担心你再惹出什么妖蛾子,我们也不会把你喊出来。”伍伦解释一句,随即叹口气道:“让你看笑话了。” “第一次应付这些媒体,是不是感到特别可怕?” 王磊心有余悸地点点头。 他本以为有陈万贤给自己准备的稿子,就算不至于万无一失,但也应该十拿九稳。 最后事实证明,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这些记者对付自己这种菜鸟实在太过简单。两次要不是陈万贤和李淳分别出手,自己恐怕就要出师未捷身先死。 透过座椅旁的照明灯,伍伦也发现王磊那一副惊惧模样,哑然失笑。 “我们和媒体从来都是这样。没有他们,我们就是普通人,无人理睬。有了他们,我们又要小心自己被他们毁了。” 伍伦宽慰道,“既然踏进这个圈子,就不要想太多,老老实实做事,剩下自有人为你打理。” 他说到这,也不知想起什么,忽然抬起头,望着京城早就见不到星星的星空,呢喃道: “老老实实啊。” 王磊也仰起头,天空之中,残月如眉,云淡风轻。 这样的日子,若是老家的天空,必然是繁星点点,闪烁不息。 但京城这儿,在人类伟力之下,那些远在外太空的星星早就隐藏好自己的痕迹,只留下漆黑一片的天空。 这样的天空自然没什么好看的。 王磊只看了一阵便觉眼涩头晕,侧目望向身旁的伍伦,发现这位大导演还是头仰着,一动不动,仿佛已经神游天外。 他不知道该不该打扰这么一位大导演的沉思:也许这位大导演脑海中正有一个灵感正在酝酿,一部伟大的作品在他的脑海之中即将呼之欲出。 要是被自己打断,自己岂不成了罪人? 抱着这样敬畏的心态,王磊偷偷从口袋里掏出陈万贤让自己带着的糖果。 今天前有试演,后有晚宴,王磊压根没有吃好,如今腹中早已空空。 咔嚓。 咀嚼糖果的动静让王磊下意识捂住嘴。 这个动作反倒把伍伦惊醒,他侧过头:“吃糖呢?” 见王磊不好意思点点头,他笑道:“陈万贤准备还是周到。当年我们第一次在港区参加这种晚宴,没有经验,饿的是头晕眼花,最后也是他搞来一些糖给我们吃。” 像这种自助晚宴,过去在京城并不时兴。 那个时候也不流行这种前期宣传,大家试演完都是各回各家,最多找个地方好好搓一顿庆祝一番。 而把这种晚宴宣传带到京城的正是李淳,陈万贤等人。当大家发现这种晚宴效果显著后,也就争相模仿,过去那种大家围着餐桌吃饭反倒很难见到。 王磊掏出一块递给伍伦:“要么?” 伍伦仿佛已经想通什么事情,笑眯眯接过王磊的糖果,瞧了瞧:“果然是大白兔的果糖,估计还是小艾准备的。” “她呀,就喜欢大白兔的果糖。明明人家最出名的是奶糖,这妮子非说奶糖吃多了对牙齿不好,果糖难道就不一样?” 小艾是陈万贤的妻子,王磊没想到伍伦竟然也认识,从这颇为亲昵的语气来看恐怕当年也是十分熟悉的好友。 他犹豫了一下,问道:“你们关系那么好,最后怎么会闹到那个地步?” 这些天的接触下来,王磊发现这帮人似乎曾经都是很好的朋友。 陈万贤还曾经打算和李淳一家结成通家之好。 这样的交情最后能闹到彼此对立是王磊无法想象的。 就像任天,或者其他朋友,纵然未来交情变淡,他还是很难想象和一个人彻底撕破脸的场景。 大家都是成年人,尤其是这帮人还都是这么聪明的人,最后会闹到这般的地步,实在让他难以理解。 伍伦没想到王磊会问这么一个问题,他稍稍一呆,随即笑道:“我们关系一直很好。要是未来大家退休,大家一定又会聚在一起吧。” 第一百二四章 过去·曾经 他怅望远处直挺的翠竹:“到时候我们应该会开一个小剧团。陈老板负责运营,阿淳负责演戏,阿丽出演女一号。我呢,就负责写剧本,导戏,说不定再客串一两个配角。” 伍伦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小艾到时候一定吵吵闹闹要演女主角,不过那是阿丽要头疼的事情。 “而我爱人,信子最没用,唯一受到大家喜爱的就是烧菜好吃。所以她应该会被大家推举负责伙食。” “每天排完戏,大家就坐在小剧场的舞台上,”伍伦一抬头,指着月亮:“大大的灯光把舞台打的透亮,那边······” 他指着不远处若隐若现的翠竹:“那边观众席,空无一人,门也被锁得好好的,没有其他外人打扰。” “我们坐在一起,吃着饭,彼此讨论排练的戏,一起批评李淳演得烂啊,小艾不认真啊,阿丽演得太浮夸什么的。” “说不定,他们也会矛盾一致对我,说我编的剧本完全是胡扯,要改。然后提出一大堆乱七八糟,稀奇古怪的要求。” “比如主角要帅气些,吻戏太恶心,配角戏份太少要加戏啊,哈哈。” 伍伦说得十分细致,仿佛那是发生过的事情,说到最后他不由哈哈大笑。 王磊看着眼前这干净不夹杂一点杂质的笑容,没有一点笑容。 他知道伍伦现在说得其实都不是未来,那也许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果不其然,很快伍伦也注意到自己陷入到对往事的追忆之中,他摇摇头,感叹道: “人老了,真的很容易去回忆过去的事。” “不过我们关系确实很好,即便到今天也是如此。” 伍伦沉吟一会,知道很难形容那种关系: “我们很清楚我们在做什么,如今的局面是我们选择的结果。所以我们都很明白,这些事情,不是因为我们而发生,而是因为我们所处的位置必然要发生。” “尤其是这行,当你到达一定的位置,你做事不仅要考虑你自己,还要考虑方方面面。既要揣摩上边的心意,又要照顾下边的想法。” “没有下边的支持,你坐不稳。可你坐稳了,上边又不放心。” 伍伦叹息一声,不想再提这件事:“归根到底还是利益使然,没什么好说的。” 王磊听得迷迷糊糊,隐隐之间若有所得,却又不知道到底明白了什么。 “你未来有什么打算?”这次轮到伍伦导演开口询问王磊。 “还能有什么打算,拍戏,赚钱。”王磊心中猜测伍伦想要说什么,口头随意应付道。 伍伦也看出王磊不愿吐露自己的想法,眼睛一蹬:“你真打算和李晓航这样过一辈子?” 李晓航? 王磊手不由一紧,凝视伍伦。 “怎么?你不要忘了,漫天星也有我一份。”伍伦没有被王磊的目光吓到,“李晓航是我们未来最重要的一环,你觉得我会不清楚你们的事情?” 重要的一环?这样的话,王磊记得似乎听谁提起过,不过他还是不明白到底李晓航有什么重要的地方。 “这么说,伍导演也不赞成我和晓航在一起了?”王磊试探问道。 伍伦的回答却出乎王磊的预料:“不,恰恰相反,我相当赞成你和李晓航在一起。” “真的?”王磊有些不信。 这么多天以来,他还是第一次从李晓航长辈处收到不是反对的意见。 和李晓航在一起的坏处,他已经听陈万贤仔细分析过,自己也亲身体会过了。 如今自己的局面,可以说百分百都来自当日和李晓航结婚这个决定。 要是双方有爱情也就算了,自己为了美人也算是做回好汉。 可只有自己和李晓航知道,两人所谓的“天公作美,鹊桥相会”不过是西洋镜,真正的那个男人已经远走异乡,自己只是一个代替品。 自己当时既贪图和李晓航结合能获得一些好处,也不忍看到自己好友那么失魂落魄,这才入了这局。 现在回头看,好处虽有一些,但和弊端相比,实在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实际上,在和胡莹雪深谈后,他针对李晓航已经有了一些打算。 等到了南方,自己便找一个女人,到时候便以要认真对待感情为借口,把这段事情彻底了结。 半年的时光,又是工作忙碌的异地恋,感情出轨很正常。 唯一可惜的就是李晓白,很有可能会因此要好长时间不理自己,不过到时候他在想办法就是。 半年后,《春猪》应该就能播出,加上胡莹雪的帮助,应该就可以在娱乐圈站稳脚跟。 而陈万贤这艘船到时候想走想留,也更加从容。 没了张丽和李淳的威胁,自己又有一部大火的作品傍身,哪儿去不得? 他心中的话当然不会和伍伦说、 从外表来看,王磊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让伍伦十分满意。 “我不懂那些绕绕弯弯。”伍伦解释的理由很直白,“只是作为李淳的朋友,我希望李淳可以获得一个美满的家庭。” “妻贤子孝,就这么简单。阿丽很好,虽然别人对她有很多诟病,但我知道她真的爱自己丈夫。” “李淳过去在外边拍戏,阿丽忙碌公司事情之余,还会每天都会收看当地的天气预报。如果天气有变动,立刻打电话过去叮嘱。其实这些事又何必她亲自去做?” “但阿淳的女儿。”说起李淳这两个女儿,伍伦又叹了口气。 “当年大家都很困难,都指望他带着大家保住京城影视圈的香火,他哪有闲心顾家?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他何尝不是如此?” “我知道晓航心里怨,晓白虽然表面不在乎,但心里也在怨。我更知道阿淳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他想要弥补那些缺憾。” “而你,王磊,你无疑是一个很好的桥梁。”伍伦目光柔和。 “你是晓航的丈夫,小晓白也和你关系很好,毫无疑问,你可以修复他们父女之间关系。” 伍伦对自己的期待,王磊感受到,可惜他很清楚自己没有那个能力。 即便有,他也没有那个心去做这件事。 况且,王磊直视伍伦,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赤果果盯着伍伦。 “李淳,李淳,李淳。我知道伍导演你是李淳的朋友,你希望自己的朋友可以获得一个圆满的结果。” “但你想要我成为桥梁,是什么样的桥梁?像我岳父那样,充满权术吗?” 王磊话语之中满是愤慨。 不仅是因为李淳那么对自己,也是因为李淳对李晓航的手段。 “给自己女儿找工作,让女儿来求自己帮忙,帮助自己的女儿心上人。” “我没有看到一个父亲再寻求女儿的谅解。” “而是看到一位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想着怎么收买手下的心!” “伍导演,人与人交往是讲心的。” 第一百二五章 又见交易 王磊连珠炮一般的质问让伍伦有点惊讶,同时也有些失语。 这些事情,他知道一些,有些虽然不知道,但如今经过王磊的提醒他也能猜到大概。 对于王磊所说,他实在无言以对。 “也许这只是一些非常手段。”伍伦讷讷道,“他们之间的误会比你想象的要更深。” 王磊反驳道:“我看是他站在上边太久了,已经忘了该怎么和与人相处!” “伍导演,我知道你对朋友的一片好心,但许多事情,并不是你一厢情愿便可以解决的。” 就像我和李晓航的感情。他在心中补充说道。 一厢情愿吗? 伍伦也不知道自己所想的是不是一厢情愿,相比较他的那几个好友,他是一个真正的蠢人。 尤其是在今天试演的时候,他听到李淳那一席话,他经过最初的害怕,更升起一种强烈的同情。 京城影视圈能够有如今的局面,可以说李淳的功劳是不可抹杀的。 作为这个圈子最耀眼的明星,声望最高的人物,李淳一直冲在最前边。 正是他的一步步成功,这才有了如今影视圈的繁华。 但在伍伦看来,李淳的神经也在这种紧张一线的激烈竞争之中麻木,他时刻记得自己身为王者应有的责任,却忘了这些东西如今并不需要他背负。 什么权杖,什么挑选继承人,伍伦只觉李淳太过心善。 李淳的位置从没什么人指派,是他用一部部作品从那个混乱时代挣来的。 随着他的老去,他完全可以放心退休。 竞争激烈的娱乐圈肯定会产生新的王者,这才是自然规律。 以如今京城娱乐圈的体量,没有李屠户,难道大家就不能安心吃带毛猪? 李淳现在的想法不过是一种惯性驱使,他不忍心看到曾经那种无序的竞争再次降临。 确实他要是能挑一个好的继承人,可以把这场动乱减到最小,但他又真的能保证自己挑的继承人就一定合格吗? 想要找到合格的继承者无非还是要逼着王磊,任天,张家励这些入选者一点点去市场中拼杀。 然后呢? 像打败魔王一样打败李淳,接过权杖? 作为李淳的好友,伍伦不愿意见到这样的结局。 这个世道如今就算有秩序,也不见比当年乱七八糟的时候好到哪儿去。无非是五十步笑百步。 所以李淳又何必考虑那么多? 他更希望李淳可以功成身退,在未来日子里做一名普通人享受天伦之乐。 这是伍伦的私心,也是他的一点奢望。 伍伦思量一会,望着王磊的目光之中蛮是欣赏:“你到是一位真好人。” 王磊本来还在愤慨之中,可听到伍伦的话不由一愣,这是他第二次听到有人说他人好了: “难道我之前表现的就不像好人了?” “好人也分很多种,有许多所谓的好人,只不过是用做好事去满足自己的私心而已,比如求一个好名声。” “能够照顾别人的心思,尊重别人的心思。从这点出发去做事,而不考虑利益、名声,是否对别人好,这无疑才是真正的好人。”伍伦微微一笑,“也是我们经常说的‘烂好人’。” “在这一点上,我确实不如你。” 听到这样一位大导演从这个角度称赞自己,王磊颇有一种受宠若惊之感,不过细细一品,又觉得“烂好人”一词似乎不是什么好词。 一时之间,他也不知该不该谦虚表示接受。 “不过,这个圈子人好是活不下去的。”伍伦话锋一转,说道。“进这圈子的人不乏好人,但真正的好人大多已经转行。” 王磊没想到伍伦竟然会把话题转到这上边,难不成是建议自己转行:“伍导演,我真的很喜欢演戏。” 虽说他选择演戏的目的是为了赚很多钱,但面对伍伦这样纯粹的导演,他还是知道该说什么。 “喜欢呀。”伍伦深有感慨,“诶,要不是喜欢,谁愿意在这儿待着,理那些糟心事?” 他站起来,拍拍王磊的肩膀:“回去吧,他们那通双簧应该差不多唱完了。” “双簧?”王磊有些不明白。 伍伦也不愿意解释:“回去问你的经纪人吧。” 他犹豫了一下,说道:“如果四,五个月后,你还打算在娱乐圈立足,到时候让你经纪人来找我。就算是陈老板也行。” “接下来我很有可能会被上边安排去筹备一部电视剧。”伍伦简单透露一点风声: “你也知道引进计划这件事了,我们很有可能要做个典型给大家看。” 伍伦没有多说是什么电视剧,只说:“这部剧是一部武侠剧,具体是那位的哪一部还在考虑,筹备加上前期选景,剧本编写,怎么也要到八月才会开始选角。” “当然,我会严格按照要求选角,这件事要做典型,这方面肯定不能马虎。”伍伦严肃道,“不过我可以给你一个特殊名额,让你参加这场试镜。” 这样重点关注的电视剧,尤其还是漫天星要深度参与的电视剧,王磊作为陈万贤手下的一个新人,想要拿到试镜邀请本就是千难万难。 伍伦说这是一个特殊名额,确实丝毫不过分。 王磊也知道这对他来说无疑是天上掉下的馅饼,他既惊讶又惊喜,心中更是不断猜疑伍伦的意图到底是什么。 “你也别开心,即便目前还没确定拍哪一部小说,但这部电视剧最初的筛选名单肯定都是最当红的小生。无论是人气还是演技,他们都远远超过现在的你。” 伍伦眼睛一瞪,对王磊警告道。 “我坦白告诉你,如果你想拿到这个名额,就算我支持,也不是易事。” “可是。” 伍伦伸出一根手指,露出王磊已经见过许多次,但从未在伍伦身上见到的笑容。 那种笑容是一种得意,也是一种诱惑。 “可是,我想有一个人应该能帮你。” 这个人当然不是陈万贤。 即便知道伍伦打算利用自己,但王磊却无法向对李淳那样,对伍伦感到生气。 他只觉有些哭笑不得,说道:“这么说,您老还是不打算改变主意?” 伍伦坚定的摇摇头:“我又不是你这样的烂好人,我只希望我自己的朋友能过上好日子。” “我早说了,在这个圈子,真正的好人早就转行了,哪还能当大导演?” 第一百二六章 新的开始 “伍伦真的这么说?” 清晨,太和酒店餐厅。 陈万贤坐在窗边的餐桌旁,轻轻对滚烫豆浆吹一口。 昨晚晚宴临近结束,陈万贤才出现在王磊的身边,询问他晚上的安排,要不要安排车子送王磊回去。 经历一天的波折,王磊也不想再生波澜,索性便在这家酒店又住了一晚。 陈万贤不想打扰已经熟睡的妻子,早就打算这家酒店住下,加上今天他和李淳他们就要飞往魔都,所以便和王磊约好一起共进晚餐。 “嗯。” 王磊盯着黑眼圈应了一声,低着头翻着从餐厅拿过来的报纸。 《陈万贤看好,伍伦喜爱,李淳直言他是天才!》 《绿洲剧团试演最亮的新星》 《初生牛犊不怕虎——来自新人的挑战》 《已退休大师李靖手工亲自打造,前途无量的新秀惊艳全场!》 ······ 无论是小报、还是大报许多报纸都把焦点聚集在自己身上,王磊翻着这上边对自己的称赞之词,脸红之余,嘴角却不由自主地咧开。 他喜滋滋看了几遍,又细细读了一些关于他演技的评论,忽然反应过来,陈万贤已经许久没有说话。 王磊抬起头。 陈万贤笑意盈盈地看着他,见王磊把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他这才开口说道:“是不是很开心?” 王磊不好意思刮了刮鼻子,他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嗯。” “那就好好高兴一阵子。不过不要忘了,这件事对你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陈万贤说得很冷静,他知道这个时候更要做得是泼冷水。 “你获得的赞誉,既有你自己的努力,也有大家的努力,还有一部分人的推波助澜。总之,你记住,媒体的赞誉永远都是杀人最好的刀。” “如果你公演的时候没有表现出试演的水平,你会怎么样?”陈万贤提醒道。“要知道接下来,你可还有一部电视电影和公演是并行的。” “那些媒体现在吹你都这么离谱,未来毁你的时候,你觉得他们会能多留情面?别忘了,昨晚那几个记者。” 被陈万贤勾起昨晚的回忆,王磊不由神色一紧。 昨晚他还是第一次感受到来自“陌生人的恶意”。那是一种不同于张丽这样有原因的恶意,它更加黑暗和混沌。 范伟也好,冯熙仪也好,他们对王磊饱含恶意的原因仅仅是为了挖到更劲爆的新闻。 为了自己的职业,他们丝毫不介意这样可能会毁掉一个年轻新人。 王磊每每想到这样的事实,就感到愤怒异常。 陈万贤注意到王磊的神色变化,知道他已经将自己的警告记在心里,重新询问王磊: “伍伦真这么和你说的?” 从心中愤怒情绪抽离,王磊点点头,说出自己的看法:“我不怎么想答应。” 他没将话说死,实际上他昨晚一整晚都在思考这个问题,最后挣扎良久,他还是觉得风险太大,不想深度参与。 当然他和陈万贤说得时候,只说修改版的故事。 谁想陈万贤却压根不是在意这件事,他盯着眼前炸得金黄酥脆的油条,忽然没了胃口。 “他,他啊。这辈子就喜欢戏,一辈子都打算泡在剧团了。”陈万贤摇摇头,看向窗外那现代化感十足的大都会。 没有晚间那五彩十色的霓虹灯照耀,大都会好似洗尽铅华的佳人,让陈万贤别然生出一种陌生之感。 “等我们退休都六,七十岁,哪还有精力去经营什么小剧团?不过这种事太远,到时候再说吧。” 陈万贤到底不同常人,只是感慨这一句,很快就回到工作之中。 “伍伦说得那部电视剧,我知道。”陈万贤沉吟一下,想想哪些可以说。 “那件事已经敲定了,不过目前还出于保密阶段,还有些尾巴要处理。我个人的建议是,到时候要是可以,最好可以去争取一下。” “这部电视剧比较特殊,他是一个系列的开端。如果你真的能出演,对于你未来将会有非常大的好处。” “可,”王磊本就不太坚定,陈万贤这位知情人士这么一劝,他立刻又开始动摇:“可,你之前不是也说让我早点和李晓白脱离关系吗?” “你舍得么?”陈万贤冷哼一声。 王磊眨眨眼,心道:我还真没啥舍不得的。 他会纠结其实还是因为那部电视剧。 这可是上边安排的任务,能在这种地方露个脸,无疑对他未来有极大的提升。 王磊的沉默不语被陈万贤当做默认:“再说今时不同往日,你和李晓白维持关系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有这层关系在,漫天星就很难在对付我们的时候完成力量整合——李淳需要你,张丽不需要。” 陈万贤又喝一口豆浆:“这种矛盾是我们可以利用走向胜利的关键。” “这些东西,你平日没事干的时候,可以仔仔细细想想,对你有好处。” 陈万贤嘱咐道:“我接下来一个月基本都会在南方,做点前期准备工作。五月的日程早就给你了,就按照上边去执行。” “你不在?” 这一个月基本都是和陈万贤行动,乍听到陈万贤要离去,王磊有点惊慌。 他放下心中的思量,连声问道:“那,那我接下来要是有什么事情,都要我自己一个人去?我要是碰到问题怎么办?有媒体采访怎么办?” “这些问题要你去解决。”陈万贤知道王磊的惊慌不是因为真的不会处理这些问题,而是因为乍闻自己离去,对陌生的一种恐惧。 现在陈万贤要做的就是消除这些恐惧。 “如果真的有问题,可以打我的电话。媒体采访,你一律拒绝,或者让他们找我,如果实在推不掉,那就当一个木头人。” “至于第一个问题,王磊,你应该知道经纪人从来不可能专门跟着一个人。” 陈万贤注视着王磊的面容,反问道:“你之前不就是一个人走过来的?这个月你主要的任务就是演戏,这只能靠你自己。” 陈万贤安定的回答让王磊稍稍平复下来,而最后的回答也让王磊把注意力转移到演戏上。 他细细一想日程的安排,似乎还真是这样,点头道: “我知道了。” 话剧公演,电视电影拍摄,电视剧试镜。 同时准备三个角色啊。 王磊的神经隐隐开始兴奋起来。 这次试演准备角色无疑是波折和痛苦的,但就像钱老师所说的那样,他感受到一种别样的快乐。 这种快乐让他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愈发期待。 吃完早饭,陈万贤忽然想到一件事。 “对了,前两天有一个赚外快的工作打电话过来。你有没有兴趣?” 第一章 家人 五月一号的清晨,王磊在李晓白不断得敲门声中不得不下床穿衣服。 一整月的高压陡然放松,加上试演的成功,让王磊忽然有一种懒散之感。 具体表现在行动上,他仿佛一下回到大学时代,不磨蹭到最后一刻,实在不愿意起床。 但是李晓白对此十分不满,她似乎一向都是这般活力四射,早上七点叫过一遍,之后每隔五分钟便会叫一次。 如此大概六次后,见王磊除了应付她一声,始终不见动静,她干脆站在门口不走了。 哐哐哐,将门擂得震天响。 如今偌大的李家,除了他们两个,剩下的人都已经飞去魔都。 没了家里人的约束,李晓白的脾气自然肆意挥洒。 “姑奶奶,别敲了!” 王磊苦着脸打开门,打个哈气,问道:“有啥事?” “王磊,这么好的天气,出去玩啊。”李晓白已经穿戴整齐,精神抖擞。 为了出门方便,她穿着一套天蓝色运动衫,半点粉黛不施,却仍有一种别样的靓丽。 王磊侧头往往钟表:“这才七点半?” “去西山玩儿啊,开车也要四十多分钟。”李晓白掰着手指算道,“顺路先去护国寺吃个早点。” 护国寺在京城市中心,西山在另一头,王磊看看时间:“这个点上路,你等着路上堵死吧。” 他不理李晓白,走进房间,从写字台上把外套穿上。 “还不是因为你,要是你能早点起,哪会堵路上。”李晓白也不介意这是男士的房间,笑嘻嘻走进房间,评价道:“嚯,你还有闲心把被子叠好。” 王磊对李晓白会进来早有预料,瞥了她一眼:“在家吃。吃完我陪你去地坛转转,那儿近。” 远游的规格虽然从西山降到地坛,李晓白还是笑嘻嘻:“好啊,地坛就地坛,我小时候就住那片儿,自从搬到这儿,好久没去那边玩了。” “你家原来住在那边?”王磊有些惊讶。 “对啊,人艺边上,抬脚就到中戏。”李晓白眨眨眼,说得很随便:“不然我们为什么要考中戏?我们一家可都是老中戏人。” 王磊很清楚李晓白家是演艺世家,但平日李晓航姐妹的随和表现让王磊有意无意忽略了这一点。 此刻李晓白这种不经意透露对中戏的随意,让他更加深刻认识到这个圈子的不平等。 许多人费心费力才能考上的中戏,对于这两个丫头来说,就好像挑衣服一样自然——选择这件衣服不是因为其他,仅仅只是因为这件衣服她们一家都穿而已。 有些人天生的起点便是许多人的终点。 心中虽有些吃味,但王磊很快振奋过来:至少那不是他的终点,他才刚刚从起点上起跑,未来大有可为。 两人下楼吃点东西,简单收拾一下,刚准备出门,李晓白的电话忽然响起。 “喂?”李晓白侧耳听了一会,急道:“可是。” 那边打断了李晓白的话,又说了几句,把李晓白惹怒道:“这是你的问题!我日程上排得是后天!” 那边又说几句,李晓白忽然萎了下来,她嘟着嘴按下电话,无精打采道:“没法去了。” “怎么了?”王磊虽然已经猜出大概,但李晓白这模样,他还是忍不住安慰道:“不去就不去,工作第一。” “工作第一,工作第一。”李晓白念叨几句,不满道:“这些经纪人都不是好东西,压根见不到人闲!” “明明早就安排好的日程,看到几天空窗就急的和什么似的,就是工厂机器现在都休息,我们偏偏还要出去忙。” 李晓白和王磊回到屋中,嘀咕道:“到手钱只有那么一点,买套口红都不够。” 她虽然是李淳女儿,但为了不让别人说太多闲话,漫天星给她的一样是普通新人合同。 就连基础工资都是和新人一样,只有两千。 反正她也不靠那点钱买东西。 “还是你家经纪人好啊,舍得给你休息。”李晓白拎着包,告别道: “我有个海报拍摄被提前了,马上得去摄影棚准备,你自己出去玩吧。” 李晓白上楼换衣服,王磊坐在沙发上,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望着庭院中明媚的春光发起呆。 虽说他手头还有不少事情可以做,但不知为何王磊偏偏就没有一种要做的动力。 庭院之中,假山怪石精心铺排在青草绿树之间,又有清流在外环绕,波光粼粼。 几只不知名灰雀蹿上蹿下,时而伏在地上觅食,时而飞上枝头叽喳几声,相互逗趣。 这般生机盎然的场景,按理该让王磊赏心悦目才是,但王磊不知为何只觉心中却分外空虚,一种疏离之感油然而生。 他一直感觉自己不属于这儿,但他一直不知道这种感觉到底来自哪儿。 之前忙碌的时候,这种感觉被他下意识忽略。如今陡然停下,这间别墅也只剩下自己一人,他这种感觉不仅没有消退,反而更加强烈。 这栋房子显然是经过建筑师精心设计,充满中西合璧之美,却丝毫没有给他一种家的感觉。 家? 王磊心中一动,忽然想到自从毕业后似乎便没有和自己家中联系。 他是穿越者,对现在的家天然就有一层隔阂。 不过二十年的养育之恩,他和现在父母的关系当然还是十分亲密。纵然离了家,他还是按照约定,一个月会和家里通话一到两次。 上个月是他第一次没有打电话回去。 “他们也不知道打电话过来。”王磊对自己父母有些无语。 要是前世的父母,自己只要没在约定时间打电话过来,恐怕他们早就一遍遍打过来询问他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你怎么还坐在这儿啊?”简单化个妆,换好衣服的李晓白正要出门,见王磊还坐在沙发上,惊讶问道。 王磊站起来:“出去干嘛,放假日到处都是人。我回屋了。” 李晓白虽然被逼着出门工作,但丝毫不急:“你晚上想吃什么,我回来的时候去买。” “随便吧,买你喜欢吃的就行。”他和李晓白这种贪图口舌之欲的完全不同,也清楚李晓白的意图:“别太油腻,晚上吃油腻的容易起痘。” “知道啦。”李晓白撇撇嘴,“你有时候,真的是······” 王磊回到自己的房间,小心将门锁好,又站在窗边等一会,见李晓白开着车已经离去,这才拨通早就握在手心的电话。 他回首望望表,此时不过是早上八点。 也不知道自己父母在做什么。 王磊心里嘀咕,静待手机接通。 第二章 打电话 电话铃声刚一响,那边立刻便接通了。 王磊有些诧异:“喂?” “咳咳。喂。”一个深沉的声音传来,“最近怎么样?” “还行吧。”王磊不想说糟心事,解释道,“最近忙着演话剧,没时间给你们打电话。” “话剧?《哈姆雷特》那种么?” 王磊的父亲王庆国在县城一家工厂做工程师,上世纪的大专生,虽也算是知识分子,但对话剧仅有一点了解就是莎士比亚了。 王磊心中涌出一种暖流,声音也柔和不少:“不是,是我们剧团自编的。” 他知道自己父亲是想尝试和自己有更多的话题。 他想了想,还是把一些父母可能更感兴趣的事情说出来:“这次话剧可是伍伦导演编导的,李淳也参与哦。” “噢!”听到这两个如雷贯耳的名字,王庆国忍不住叫了一声,随即维持自己平日的严肃模样,叮嘱道:“那你可要好好做事,争取给这些大人物留下好印象。” “我知道。”王磊嘴角带着笑,“我还知道你们最喜欢李淳了,下次有机会我帮你们要几张签名。” 见过李淳真面目后,他其实压根就不想拿李淳任何一点东西。 不过为了父母,他觉得自己那点心思也不算什么。 “好啊。”他的母亲不知何时守在电话筒旁,听到王磊的承诺忍不住欢呼雀跃。 王庆国咳嗽一声,训诫道:“你瞎胡闹什么!小磊,你是新人,和这么大牌的明星合作,说话,做事都要恭敬小心一些。冒冒失失去找人家要签名,成何体统!” 王磊早知道自己父亲是谨慎性格,一辈子都是小心翼翼,安分守己。 所以对于父亲会拒绝他毫不意外,笑道:“李淳他人很好的,我们剧组这次很多新人都找他要签名,他都没拒绝。” 王磊随意编着谎话——他知道这种谎话要比其他说辞更有效。 “你听听。小磊,妈妈要三张!”王磊的母亲果然信了自己儿子的谎言,也许她压根就没想过自己的儿子会骗自己,兴奋道,“我,蓝颜,和她妈妈!别忘了!” “你个妇人,天天待在家里,你懂什么!”王庆国训斥一句自己太过兴奋的老婆,这才继续说道: “人家是人家,你是你。你一个人在外边不容易,凡事小心、谨慎一些,多与人为善,总是会有好处的。” “签名这事情,你就不用多说了。” “倘若你真的在这个圈子站住脚,将来签名不是要多少有多少?何必在乎现在这一时,万一惹得人家不高兴,背后说你几句,你没依没靠的,怎么担得起?” “我也好,你母亲也好,最关心还是你的事业,只要你事业顺遂,我们心就安了。” 听着父亲那一贯的絮絮叨叨,王磊使劲眨着眼,不想让打转的泪水落下。他也不敢去擦,生怕一擦就止不住。 签名不过是一件小事,他父亲就真的不想要李淳签名么?王磊很清楚自己父亲有多喜欢李淳。 只不过他还是怕那明明不可能发生的万一影响到孩子而已。 这样的爱让王磊无法再去科普这件事到底有多小,信誓旦旦去保证绝对没问题。 他能做的只能是尽快拿出成果,让父母亲真正放下心。 “爸。”王磊强忍着哽咽,装作正常的模样,笑道:“谁说我无依无靠了,我现在跟着的经纪人可宝贵我了。” “油嘴滑舌,天天也不知道你说得几句是真的。”王庆国叹口气,又咳嗽一声:“反正你就老老实实加油做,我和你母亲都会支持你。” “小磊。”他妈妈也不再提签名的事情,叮嘱道:“你要是待不下去,放心回来。你爸爸已经帮你问过厂里。就算不愿进厂,回来咱们安心备考公务员也成。” 王磊完全没想到自己的父母已经把后路安排好,这番恩情他会牢牢记在心中: “妈,我真的真的很厉害了。你们可以去找一找前几天的娱乐报纸,上边有我的报道。” “我接来下还有电影要拍,还有电视剧。电影到时候你们可以在电影频道看到的。” 王磊故意说得很轻松,也很欢快,作为一名演员,演好情绪是最基本的基本功。 “真的?”王庆国有些怀疑,“不是说,那个圈子很难混吗?” 他儿子两年多只拍广告,没接到一部戏,王庆国当然知道。 要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也不会担心自己儿子毕业即失业,急吼吼去厂里求人了。 “难啊,但,这不也是看个人努力嘛。”王磊说得很得意,“我这不就是厚积薄发,时来运转了。” 他忽然想到一件事:“我一场话剧表演,光打赏就拿了一万多块呢!” 这笔钱其实还没入袋,不过陈万贤已经说了按规矩,这笔钱是不用和经纪人分成的,但是要和剧院五五分。 所以三万的打赏,他最终能到手一万多。 虽说这是一锤子买卖,后边公演肯定是不会有这么高的收入,但这笔钱恰好可以拿来安抚两位父母的可怜之心。 “哇,一万多?!”王磊的母亲惊叫出声,在王磊所在的县城这笔钱绝不是小数目,“抵得上你爸一年工资了。” “所以我才说干这行富得快呀。”王磊嘴边带着自信微笑,得意说道:“你们就等着过好日子吧。” “在这之前,你们好好保重身体,尤其是爸,工厂气味不好,有时间去查查,别老是干咳。” 王庆国咳嗽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电视里也说了,你们这行是饥一时饱一时。赚了点钱,别骄傲,好好规划,合理利用。” “嗨呀,我知道。”王磊听王庆国“小心,老实,规划”老三套听了十几年,虽说心中并不厌烦,口头却不耐烦道:“天天念,我都二十多了,心中有数的。” 他想到另一件事:“你们要是有储蓄,打算买房子投资的话,可以找我,我给你们打点钱。我们这儿房子都涨到三千多,我估计还会涨。” “三千多,这么高?不过那是首都,也正常。我们这儿涨那么高,谁买啊。再说了,买那么多房子干嘛,空着不是浪费嘛!” 王庆国知道自己这儿子对房子执念很重,也十分不以为然。 叮,王磊感到手机一震,他拿到面前一瞧,说道:“我经纪人发短信说找我有事,先挂了,下次有时间再聊。不过马上可能会很忙。” “你忙你的,你事情最重要。”王庆国没有什么留恋,习惯性叮嘱道: “不用挂念家里,家里一切都好。有时间去看看蓝颜,她一个人在京城也不容易。你和她从小玩到大,又工作了,多照顾照顾她。” 王磊挂掉电话,长吁一口,心中说不出的自在。 这种絮絮叨叨才是他所在的“家”,和这间富丽堂皇房子中那个“家”完全不同。 “也许这就是日常百姓和钟鼎之家的区别?”王磊自言自语道。 他摇摇头,和父母的通话让他第一次庆幸自己不是重生在现在所待的这种家里。 也许他的父母给不了他很高的起点,但他的父母确实已经成为他努力的动力之一。 他拨通陈万贤的电话:“喂?” 听了几句,他叹口气,点点头无奈道:“好的。” 看来,李晓白说得没错,经纪人确实见不得人闲。 第三章 黎塘广告公司 宋家庄影视基地作为京城最大的影视基地,其周边自然聚集京城大部分制作公司,艺人经纪公司。 黎塘广告公司,这家找王磊拍广告的广告公司也在这附近。 经过宋家庄影视基地,多坐五站路。下车后,走过一个十字路口拐个弯,便可以看到一栋高耸巍峨的独立大厦树立在那儿。 十二层高的大厦,表面贴着反光镜,通体翠绿。“华宇大厦”四个鎏金大字镶在最顶端,闪闪发光。 王磊的目的地就在九楼。 作为新建成不到五年的办公楼,这儿虽然离影视基地有些远,但租金便宜,因此吸引了不少实力较小的公司聚集在此处。 黎塘广告公司,王磊很熟悉。 在更新换代更快的小制作公司当中,它是少数和王磊合作过多次,跨度长达两年的广告公司。 “呦,丁姐,你还在这儿干呢?没搬进办公室?” 王磊推门而进,一眼便望到低着头这看着桌上报纸的丁梁。 丁梁大约三十多岁,生活的岁月在她身上留下不少痕迹。 不过收拾干净的妆容服饰,精明干练的气质,纵然样貌普通,也还是会让人生出亲善之心。 她是黎塘广告公司的前台兼秘书,也许还兼着会计——每次王磊结账都是和她结的。 听到王磊的调侃,丁梁抬起头,嘴角带着:“怎么,大天才现在缺人不,要不要把我挖过去当秘书啊?” “哪能挖您啊,挖您,我还不被王哥打死。”王磊笑眯眯走到前台前,抬头四处望去,“三个多月没见,这层似乎又繁荣不少啊。” 小公司当然舍不得一租就租整层,这一层在王磊上次来的时候,总共是三家公司共用,还有不少地方空着。 他刚刚上来的时候,特意数了一下,发现那三家不仅还在,这一层又多了一家公司。 “托你那位荐举人的福啊。”丁梁拍拍手中的报纸,“这两年生意是比几年前好做多了。” 王磊伸出头去望,发现丁梁手中的报纸是《大众日报》娱乐版,最上边接近半个版面只登了一张照片。 照片最中间当然是李淳,而和他握手的人是一位来自港区的明星:许文强。 两位昔日并称最英俊的脸庞,如今凑在一起,也难怪会占据这么大的版面。 王磊久久凝视这张照片,心中却想到那天晚宴中那份《引进计划》,很明显这应该就是造势的一部分了。 他翻看报纸,果不其然,作为喉舌的《大众日报》所使用的标题便是: 《李淳:本是同根生,当是一家人!》 丁梁一拍报纸:“行啦,你要看就自己去楼下小店买。赶快进去!闭门那间会议室,王哥等着你呢。” 王磊笑了笑,将报纸还给丁梁,迈步走进黎塘广告公司。 黎塘广告公司并不大,所谓的会议室其实就是黎塘广告公司老板兼导演兼主策划兼第一摄像,王子聪的办公室。 王子聪也是三十多岁,在圈子里打拼十来年,最高坐到一个大剧组的摄影组负责人。 和丁梁结婚后他便认清现实,出来开了黎塘广告工作室。 他本来技术就好,十来年也积累了一些名声和人脉,所以工作室越做越大,最终在工作室成立的第三年转型成公司。 王磊和王子聪在黎塘还是工作室的时候就已经通过李晓白认识,后来经常接他们家的广告,加上又是本家,一来二去也熟络起来。 所以他也不客气,门都没敲,便走进王子聪的办公室。 王子聪坐在陪客的椅子上,侧对着门。 正对门处,胡莹雪穿着一件浅绿色修身长袖衬衫,一双长腿并拢端坐在沙发上。 立体剪裁的长袖衬衫搭配紧身笔挺的天蓝色牛仔裤,让胡莹雪充满一种引入注目的中性之美。 偏偏她又将袖子挽到胳膊处,故意露出两节白皙如嫩藕的小臂,在这中性美之中又添加了几丝勾人的韵味。 王磊看到她这般精心打扮,眼睛飞快从那两节葱嫩的小臂划过,旋即便如触电一般飞向别处。 侧头看到是王磊进来,王子聪站起来,笑着指指他:“你小子可别说我不照顾你。这次一接到大单子,我可就立刻找你过来了。” “王哥,”王磊赶忙接过话茬,将视线集中在王子聪身上,“你发达了呀。哪家趴在” 像胡莹雪这样小有名气的演员,是不会接太过掉档次的广告,更不会接一些无名之辈的代言。 所以王磊立刻猜到十有八九是王子聪已经打出名头,接到了一些真正有分量的广告。 胡莹雪从王磊一进门就将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此时见到王磊那有意无视自己的模样,她不由抿嘴一笑,故意插话道: “没想到他们找的男演员竟然是你。” 王子聪一愣:“你们认识?” “王大哥,这位可是我下一部戏的男主角,我当然认识。”胡莹雪说话丝毫没有王磊曾见到的那种大大咧咧,爽朗还是爽朗,但却给人一种斯文的感觉。 “实际上,前几天他的试演,我还去看了呢。” 王子聪恍然大悟,他猛拍王磊的背: “你小子出息了呀,李淳都夸你是天才。梁梁还特意把那天的报纸给剪下来,说将来要给咱们儿子看。” 王磊被他拍得步履踉跄,高举双手投降道:“王哥,轻点!把我打出血,你可付不起医药费!” 王子聪瞪了他一眼,又拍了几下,这才停下手:“加油干,要是你将来成大明星,我们也跟着沾光,是不。” 他重新坐回椅子上:“你自己找地方做。” 胡莹雪微笑朝旁边挪了挪,示意王磊过来坐。 沙发并不大,两人坐下已经有些挤。王磊却还是不安分的扭动一下身子,将自己又朝另一边挪了挪。 胡莹雪见到王磊这般情景,笑而不语,只是身子有意无意又舒展了一些。 “这次拍摄本来是安排在四号,但因为胡小姐临时有事,我们这才提前到今天。”虽然几人都认识,王子聪进入工作后,还是先解释一下原因。 这件事陈万贤其实也在电话里说过,王磊点头表示明白。 “拍摄内容,你们两边应该知道了。”王子聪将桌上另一份文件递给王磊。 “这是我设计的一些概念图,你可以翻翻。拍摄时间是两天,总共预计要拍十二组照片,室内,室外各六组,每组七张。所以还是蛮辛苦的。” “晚上也要出工?”王磊翻到几张夜间照片图,不由皱起眉。 “怎么了?” “我晚上还有篮球训练。”王磊也知道这件事其实不太重要,但他还是尝试看能不能协调:“这边拍摄要到几点?” “预计今晚要到九点。”王子聪没有翻自己手上的计划表,脱口而出道:“下午一点半进棚。晚上要去别的地方拍夜景。” “嗯,这样啊。”王磊沉吟一会,点头道:“那好吧,我会和我教练商量一下。” 王子聪舒了一口气,对王磊这般通情达理感到满意。 今时不同往日,他现在可不敢强硬逼着王磊做决定。 王子聪的反应,胡莹雪看在眼里,王磊当然也没有忽略。 “王大哥,赚钱机会,王磊怎么可能会放过。”胡莹雪小腿轻轻扫了王磊一下: “去教练那儿,是花钱。来你这儿,是赚钱,他当然知道该怎么选择。王磊,你说是不是?” 王磊会意,笑道:“那是当然,我现在可缺钱了。” 第四章 小过度 黎塘广告公司接的是一桩为婚纱公司拍摄婚纱广告的单子。 “这家公司是港区那边过来开分店的,在港区很有名的。”王子聪中午吃饭的时候介绍道。“他们头儿当年我在港区混的时候见过。所以这次才把单子交给我。” 胡莹雪笑道:“王大哥太谦虚了,你们公司为艾丽莎春季拍的那套创意海报,现在还在《时尚圈》挂着呢。人家把这单生意交给你,肯定是因为相信王大哥的能力。” 《时尚圈》是大陆一家十分出名的时尚广告杂志,能登在上边的广告除了要花大钱,更需要广告硬实力过硬。 王子聪瞧了瞧胡莹雪,嘿嘿一笑:“没想到胡小姐对我们这么了解。” “我只是凑巧翻杂志看到,觉得那海报好有创意这才记住的。”胡莹雪谦虚道,又不动声色捧了捧王子聪。 能得到这般漂亮美人的赞美,若是旁人可能早就开始哈哈大笑,照单全收。 王子聪却十分冷静,故意岔开话题道:“那也多依赖编辑部的青眼。下午的婚纱概念图,两位应该没其他问题了吧。” 见两人点头,王子聪继续交代道:“下午我们去宋家庄拍摄,那边我们租的比较偏,加上工期紧,可能中间不会休息,所以两位最好做足准备。” 这个准备当然是各种层面上的,王磊和胡莹雪都是老手,点点头表示明白。 王子聪几口拔完饭,说道:“现在是十一点半,我先过去确认准备情况,要是没有另行通知,你们两位十二点过去试妆。做外边那位丁小姐的车就行。” 他这家公司不大,加上丁梁其实也就七个人,当然能省则省。 王磊倒是无所谓,胡莹雪却说道:“我有车,到时候回来取也不方便。不如你直接把摄影棚号码抄给我,我开车过去吧。至于王磊,做我的车吧。” 王子聪将号码抄给胡莹雪,冲王磊挤挤眼,诡异一笑,转身离去。 留下的两人共处在办公室中,气氛逐渐冷淡。 等了许久,胡莹雪略带无奈地开口道:“你不觉得让一位这么靓丽的女士先开口,十分失礼么?” 王磊不想理这个假惺惺的胡莹雪,他翻个白眼:“你平时工作状态都是这样?”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胡莹雪略带神秘的微笑:“这位王大哥明显喜欢文雅的女士,所以我当然要斯文一些。” 王磊想到好像胡莹雪面对那位程姓导演,还有周昌的表现,再看现在,似乎胡莹雪还真是这样。 “那你真实面貌到底是啥样?”反正是聊天,王磊随意问道。 “嗯,应该和你见到的差不多吧。”胡莹雪蹙眉想了想,“不过我也不太确定。毕竟我觉得每一个都是真实的我,我只是稍稍修饰一下而已。” “你这可真是······”王磊无语道,“演戏是生活,生活是演戏。” 胡莹雪刚刚说得轻描淡写,但王磊却知道她说得其实是一种很少见的演技方法,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体验派的一种体现。 人的性格是有多面的,只是这个面的大小而已。 有勇气的人心中未必没有怯懦,善良的人心中不尝没有恶念。 体验派演员的一种表演方式便是找到适合角色的那一面,然后将其放大成为角色的主要一面。 所以胡莹雪说这每一个都是真实的我自然不是骗王磊。 不过作为体验过那种感觉的王磊,更知道所谓的“稍稍修饰”有多难。 那不是简单的放大和缩小,而是不断的削足适履。 那样的痛苦,王磊知道,但胡莹雪却丝毫没有感觉,不知是天赋铸就,还是多年已经养成习惯。 胡莹雪听到王磊的话,反倒微微一愣:“你没其他什么话想说的了?” “没了。怎么?” “一般人,”胡莹雪眨眨眼,“一般人不是会立刻劝我,这样对人格不好,有可能造成人格认知错误疯了吗?” 胡莹雪说得一般人,当然是指接受过正统教育的科班学生。 体验派的弊端很多,所以许多学院都持反对态度,反复强调演员们要谨慎使用这种方式。 不要滥用演技。 这句话是许多演戏培训者都会反复强调的一个概念。胡莹雪这种状态无疑就是一种对演技的滥用。 王磊当然不是第一个知道胡莹雪是这样的人,但所有她透露过的人中,到目前为止只有王磊没有这么劝自己。 “嗯,”王磊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那要不要我也说一遍?” 胡莹雪噗嗤一笑:“现在说有什么用?” “对啊,我觉得你既然现在也没疯,那其实说明你心里肯定有数。”王磊看了看手机,站起来抱歉道:“接个电话。” 来电的是陈万贤。 “王磊,这个月我比较忙。”他的声音有些疲惫,不过听起来十分精神,“你有事不一定能联系上我,所以我给你找了一个临时助手。有些事,我会让她联系你。” 王磊对有个经纪人此到没意见,反而心中稍稍放松下来,毕竟他很多事情不太熟悉,有经纪人带着总比没有好。 他忙不迭答应,陈万贤补充道: “嗯,这个人好久没在这个圈子里混了,所以在业务上可能不太熟练,你自己多担待一些。” 陈万贤对此也颇为无奈,王磊作为他目前最重要的商品,他肯定不能放心交给别人。 而能交的人当中,也只有这位和他最亲密,能让他最“放心”。 “啊?”王磊有些拿不准,“谁呀。” “就是小艾,你艾姐。”陈万贤那边也知道自己老婆作为人选其实很不靠谱,但好在现在这个点,能力倒是其次的,能放心才是最重要的。 反正主要作用就是传声筒。 “你也别担心,她虽然做了十来年家庭主妇,但之前也在我公司帮过忙。更之前,她也在娱乐圈混过一段时间。和李淳,伍伦,朱经理都是朋友,和张丽还是闺蜜。” 这也是陈万贤真正放心的原因,毕竟要出事最有可能就是绿洲剧团,和漫天星有关的地方出事了:“有事情,她好协调。” 那位一直在家烧菜做饭的家庭主妇能不能做好经纪人这份职业? 王磊对此感到万分不靠谱,犹豫道:“这······好吧。” 目前来看只能祈祷一切顺遂,无事发生了。 他挂掉电话,看看表,还有一点时间,便去趟洗手间。 回来后,胡莹雪已经在等着他。 “走吧。” 第五章 婚纱的故事 两人下了电梯,胡莹雪从包中掏出手机,将已经响了一段时间的手机挂掉。 这样的行为对一个艺人来说是十分反常的,王磊奇怪地看着她。 “不接么?” “没兴趣。” 还没到胡莹雪车边,手机又开始叮铃铃地响起来。 王磊看到胡莹雪拿出手机,脸色淡定地将手机的后盖掀开,电池拔出,将零件全扔进车上的柜子后,她本有些难看的面容稍稍舒缓过来: “走吧。” 王磊心中虽然有几分好奇,但他知道这种事往往意味着麻烦。 如今陈万贤不在身边,他自己也不是什么厉害角色,所以麻烦这种东西还是少惹为妙。 ······ 摄影棚。 一排婚纱和礼服已经备好。王子聪和丁梁站在一角,正和一位个头很高,方脸的中年男子说着话。 见到王磊和胡莹雪走进来,中年男子摆出一副严肃面孔,带着审视的目光仔仔细细打量起走近的两人。 王子聪上前一步,介绍道:“这位是孔令节,孔总,摩瑞婚纱京城分公司的总经理,也是我的老友。这次亲自过来督战啦。” 孔令杰沉着脸在王磊身上扫了扫,说着古怪语气的普通话:“你是前两天报纸报道的那位新出炉的天才吧。” 好在他说话慢声细腔,字字分明,王磊听着并不算吃力:“不错,不过那是大家客气的话。” 王磊看向王子聪,难不成这位孔总连自家广告模特的照片都没看过? “孔总昨天才从港区飞过来。之前这事情都是交给我办的。”王子聪解释一句,转过头对孔令杰说道:“怎么样,孔总,我这次让你赚大发了吧。” 新人很便宜但往往很有潜力,未来这两个新人哪个火了,他们这套广告写真都将获得远远超过其付出的价值。 孔令杰瞧了王磊一眼,点头道:“很好,有点小帅。不算太帅,身材也不错。我觉得没问题。” 他说得这话弄得王磊尴尬不已,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王子聪接话,解释道:“男要老实女要俏嘛,我怎么能不知道?” “既然孔总觉得没问题,我这就带两位演员先过去试妆。”丁梁伸出手,做个请的手势:“这边走。” “男要老实女要俏”是婚纱摄影的一个俗语。 婚纱主要是卖给女人的。所以广告一定要突出穿婚纱女人的美,让买的女人可以想象自己穿得也这么美。 如果找的男模特太英俊反而会影响女顾客关注的重点。 当然这不是说随便找个男人就行,对于男模特的要求其实只有一条:亲和力。 具备一定大众模板,又稍稍出挑才是最好的男模特。 比如老实憨厚长相,比如有健朗身材,阳光气质的男人往往是这一类主题的主流模特。 因为这些才是最能让女性代入自己老公存在,营造一种真实的梦幻感。 简而言之,大部分女顾客还是很清楚自家老公并不是什么帅哥,当然也不会承认他们很丑,小帅就是她们的心理线。 而对于自己,大部分女顾客都认为自己很美。 所以拍广告才会按照“男要老实女要俏”去选角。 这些是王磊在化妆的时候,听丁梁解释他才明白的。 这种明白让他更加无语:“我说,原先你们找我拍广告,是不是因为我长得不够帅啊。” 其实想想也是,倘若他真有祸国殃民那种帅,早就被发掘了,哪会混了两年一事无成。 丁梁抿嘴笑道:“那,这可是你自个儿说得,和我没关系啊。” 她想了想:“其实大部分广告还真不是,那些小广告就只能付得起几千块钱,找谁都一样,只要五官端正就行。” “不过有一次服装广告,主打的主题是邻家大哥哥,就是你和一个小女孩一起拍的那次。那次找你,确实是因为你是我们能找的圈子里,最便宜又最接近要求的。” 丁梁实话实话,王磊也生气。 这种事已经过去,而且他的未来也不会再去拍这种广告。 他故意哀声叹气道:“诶,原来是便宜啊,好吧。我还以为是因为我特符合你们要求呢。” 等进入拍摄过程,王磊这才发现另一个找他的原因。 王子聪确实是一位相当有才气的摄影师,最初看概念图的时候,王磊其实只注意了角色的站位和日程安排。 临到拍摄,他才发现王子聪的拍摄其实是在讲故事。 十二组照片,对应的是一个主题:《当现代的港区碰到古老的京城》。 胡莹雪扮演的是颇具现代感的港区女郎,而他扮演的是有些保守的京城青年。 每一组照片其实就是他们相恋的一个情节。 这种故事性的拍摄手法,将文化的碰撞融入到爱情故事之中,又恰好暗合港区婚纱公司来京城开分店的事实,也难怪会被孔令杰一眼相中。 之前王子聪说工期比较紧,王磊现在也有些明白原因了。 两天的时间,拍照片本身很容易,但完成合适的表演和找到相应的景搭配却不容易。 后者王子聪应该准备了许多天,但前者无疑只能期望模特本身的演技。 拍摄进行很顺利,毕竟胡莹雪和王磊都是基本功相当扎实的演员。 虽然王磊自己觉得有些不太满意,但既然王子聪作为掌控全局的摄影觉得没问题,那他也不会多说。 拍摄广告很多次的王磊很清楚,拿真正的表演要求去要求这些广告的表演,这无疑是一种吹毛求疵。 胡莹雪对此也持差不多态度,所以这场拍摄就在王子聪,“OK”,“很好”,“就这样”的赞美中顺顺利利进行。 临近下午四点,第一批照片已经从旁边的暗室中出炉,王子聪这才停下手。 工作进展得比他想象中要快,这无疑让他心情舒畅。 “大家先休息一会。”他对其他工作人员嘱咐道,“王磊,你和胡莹雪先不要卸装,我们看一下成品效果。” 孔令杰一直再等得也是这个时候。 这单买卖交给王子聪,固然是因为王子聪的能力,但这家公司的规模,孔令杰当然不能完全放心。 他将放照片的牛皮纸袋打开,小心把照片倒出摊开,按照故事顺序摆好。 孔令杰仔仔细细瞧了一遍,原本紧绷的脸彻底松缓下来,点头赞许道:“王老板,厉害。” 王子聪也在盯着自己的作品,紧锁眉头。听到孔令杰的夸奖,他依然没有回应。 想了许久,王子聪最终皱着眉头,点头道:“先这么拍吧。” 第六章 “家”中事 “回来了?” 李晓白坐在客厅沙发上,双手环膝。她盯着电视上正在上演的电视剧,眼也不抬,面无表情,聚精会神。 此时已过十点,王磊走到沙发前坐下,瞧了瞧特意在客厅,而不是自己房间看电视的李晓白,嘴角带着笑:“好吃的呢?” “又不知道你几点回来,当然放冰箱里了。”李晓白闻言立刻笑眯眯蹦下沙发,穿上拖鞋:“我去拾掇一下,马上好。” 王磊躺在柔软的沙发上,舒服得伸个懒腰:“你吃过了吧。” “还没呢。” 李晓白的回话,让王磊愣了愣,坐起来。 他怔怔看着啪嗒啪嗒走进厨房的背影,终于叹了口气。 没等多久,王磊正看着电视中李晓航所饰演的女主被反派绑架,李晓白已经端着一个托盘如一阵风般走了过来。 “今儿就让你瞧瞧,我爆肚李的手艺。”李晓白很自豪,大拇指冲自己点了点:“抓紧吃,这东西凉了可就没那味儿了。” 托盘上,碟,盒,碗三样俱全,旁边搁着两双筷子。 白瓷碟中盛着的是嫩白的羊肚,刚刚出水,散发着一种清香。旁边的小盒放着四张金黄酥脆的芝麻火烧,两个碗中都是一样褐色偏黑的酱料。 “我寻思还没立秋啊。”王磊知道这盘东西的美味,他咽一口下意识舌津生出的口水,感慨道。 他在京城四年,当然知道许多老京城人都爱在秋天吃这东西。 李晓白一把将王磊推开,一屁股做到桌前,眼睛放着光:“怎么样,完全符合你要求不油腻吧。” 爆肚是下水煮的清淡食物,蘸酱主体是芝麻酱佐以酱油和少量的醋,当然不能算油腻。李晓白为了吃,可是绞尽了脑汁,这才想到这份美味。 虽说如今不是吃爆肚的最好季节,不过难得家里能管住她的都不在,李晓白自然也就不在意时令这种东西了。 王磊坐回去,瞧见李晓白一口下肚,仍旧不舍地吮吸筷子上酱料,好笑道:“要不要这么馋?” 李晓白脸有些红,故作埋怨,反瞪王磊一眼:“还不是因为你!你知不知道我肚子都饿到没力气叫了?” 王磊也明白李晓白是特意等自己,气势弱了半截:“我下次提前打电话给你。你,你提前吃嘛。” “那哪行?我李晓白是这么没义气的人?”李晓白拎着筷子,双拳平展,两个大拇指顶在肩头,深沉说道:“走江湖,讲道义。这可是我家祖训。” 饭饱之后,李晓白和王磊两人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脸上露出满足的笑。 “待会你去洗碗。”李晓白打个哈气,本就是深夜,肚子又被填饱,她已经有些困了。 王磊忙了一下午连晚上,其实更困,不过他还是点头道:“行。” 李晓白招待他吃了饭,他当然也得做一些事情表示表示。 “酱就放在冰箱里边,冰箱里还有一份,明天可以吃。”李晓白叮嘱一句,问道:“你明天还出去不?” “出去。”王磊点点头,“还有外景要拍。早上四点就要出门。” “这么早?”李晓白听到这个时间点,问道:“去哪儿,我送你?” “不必,地方也不远。昭阳公园,走路三十多分钟。” 李晓白猛地坐了起来:“走三十多分钟路还叫不远?行啦,我到时候送你过去。” “不是,你动动脑子啊。”王磊有些急了,提醒道:“大早上你给我送过去,我昨晚睡在哪儿?” 李晓白翻眼:“那你就不能动动脑子想想,我就不能把你放到哪个没人的地方,让你自己走过去么?” 王磊还真没想到这一点,他摸摸后脑勺,嘿嘿一笑,算是同意。 五月二号,天色漆黑一片。 王磊收拾好自己,坐在客厅中,翻着八号就要报道的电视电影剧本,静等李晓白的到来。 不一会,穿着睡衣,外边披着一件运动衫防凉的李晓白打着哈气走下楼。 “起来了?”李晓白挠了挠屁股,提了提有些松,露出一点里边衣物的睡裤,随意道。 王磊撇开眼,不知该说什么好:“你就穿这套衣服?” “我既不下车,又不见人,还要穿多好?”李晓白催促道: “抓紧!我回来还能睡一会。今天上午我还有采访呢。再不走,不送了哈。” 昨天催着要送自己的是她,今天威胁不送自己的也是她。 王磊知道这是起床气,不想和这女人一般见识,拿起剧本,跟着李晓白走出客厅。 步行三十多分钟,车行不到十分钟。 临到昭阳公园桥北公交车站,李晓白停下车,挥挥手道:“去吧。你什么时候结束?” “谁知道?”王磊抬起头,天已经蒙蒙亮,不远处的东门已经模模糊糊有几个人影。 “快得话,应该中午就能结束吧。” 王子聪的故事摄影进展很顺利,但作为和王子聪打了几年的老朋友,王磊很清楚王子聪对目前的成果不是很满意。 要不是已经得到孔令杰的点头,王子聪可能早就推倒重做了。 不过拿人钱财,王磊很清楚自己做演员的本分,他能做的就是踏踏实实把角色扮演好,而不是在拍摄成果上提出自己的意见——即便他和王子聪是好友,这也是忌讳。 “中午?几点?” “这我哪说得准?你就别想下午拉我出去玩了。我晚上还有事,下午得补觉。” 王磊立刻就猜到李晓白追问的原因。 李晓白呵了一声,冷哼道:“呵。哪个狗当初试演的时候,信誓旦旦说要在这最后一个假期陪我出去玩的?” 王磊哎呦叫屈道:“那不是让你别紧张嘛。” “我就知道你说胡话。”李晓白撇过脸,要求道:“中午陪我吃个午饭,这次我就饶过你。” “我事先声明,陪你可以。但你这段时间体重管理失败,日后被你爸妈骂,可别把罪推到我身上。”王磊眨个眼就瞧出李晓白的想法,提前打预防针提醒道。 “你!”李晓白撇撇嘴,“坏透了你,一点义气都不讲!” “中午结束,我来接你。你就次把锅背好吧你!”李晓白撂下这句话,一踩油门,开车离去。 留在原地的王磊苦笑摇头。 李晓白身上有一种特殊的魔力,当和她相处的时候,会让你忘掉所有的私心杂念,单纯想和她打闹玩乐。 这也许是因为李晓白本身从不遮掩自己,大大方方追求物质享受,却又从不在意这些东西。 她可以去买几千块的口红,却也可以不化妆出门。可以买了自己最爱吃的爆肚,却也可以一直等到肚子咕咕叫,还要继续等自己。 也许这就是单纯。 他迈步往东门口走去,那边已经有不少人等着他。 昏黄的灯光下,几个人聚集处。一位丽人裹着棕色呢子大衣,穿着棕色筒靴,上下之间有意露出半截光滑的小腿,无形之中勾人眼球。 纵然面容还没法看清,但能这般引人注目的丽人,无疑只能是胡莹雪了。 他敢肯定,像胡莹雪这样的女人,即便清楚马上回去还要睡觉,她也会化好妆,搭配出合适的衣服在出门。 “嗨,早上好啊。”胡莹雪笑眯眯挥挥手:“你怎么过来的?” 王磊收起心思,淡淡说道:“朋友车。” 王子聪从大面包车中走下,看到王磊笑道:“早说了我去接你,你又何必非要麻烦其他朋友。”他探头四处张望一番:“你朋友呢?” “赶着回去睡觉,先走了。” 王子聪本就只是客套,他示意王磊上车:“去化妆吧。” “对了,我还有件事要和你们讨论一下。”王子聪瞧了一眼两人:“等你化好妆,我们一起想想。” “你们都是演员,应该有更好的办法。” 第七章 欢乐时光 中午,王磊和胡莹雪卸了妆并肩走出昭阳公园。 王子聪的工作人员还要收拾场地,处理后事。他们两个主演反倒没什么要紧事,所以便先行离去了。 昭阳公园的大门口,李晓白的车早已停在不远处。 王磊和胡莹雪告别,上车后,李晓白朝远处那个光彩夺目的丽人多瞅了几眼,皱眉道:“怎么又是她?” “嗯,大概是因为钱?”王磊知道李晓白因为自己姐姐的缘故,对胡莹雪相当不喜。 “京城那么多女演员,你怎么就老是碰到她了?”李晓白啧了一声,“你和她拍什么广告?” “嗯。”王磊担心李晓白会胡思乱想,打预防针道:“我先声明,我们拍的是广告,和电影,电视剧一样,都是演戏,你可别乱想哈。” 李晓白继续问道:“你们拍什么东西?不会是什么伤风败俗的吧?” “额,婚纱。” “噢。我还以为是什么,不就是婚纱吗?”李晓白先是一愣,随即不在意地挥挥手:“哎呀,广告,工作,拍什么哪是演员能决定的?” 她没有大惊小怪,这点远超王磊的预料:“我还以为你会大呼小叫,说······” “说什么,比如:哎呀,不行,你怎么能她一起穿婚纱呢?你和我姐都还没拍婚纱照呢?”李晓白鼓起腮帮,对王磊噗噗两声表达自己的嘲笑: “我们可是演员诶,那种幼稚想法怎么可能会有?” “婚纱也不过是戏服一种。拍婚纱照也就是一种工作。要是连它和私生活都分不开,怎么做演员?” 李晓白忽然似笑非笑问道:“莫非你见到我姐姐在电视剧里和人谈恋爱,你还会吃醋?” 坦率说,王磊很真没想过这个问题,毕竟他和李晓航不是真的谈恋爱。 在这一刻,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这样的普通人和李晓白这样演艺世家子弟之间的差异,要远比他想得要大得多。 这不仅是能力上和资源上的差异,在经历父母、周边环境的耳渲目染之下,即便是单纯如李晓白,在某些心理上也比他更适合娱乐圈。 演员,演员,逢场作戏的才是演员。 如果把工作和真实生活混在一起,恐怕没几个演员能好好“过日子”。 不过进一步想,能一直把两者拎得清又有几个? 王磊想起前世今生听到的那些劈腿大戏,往往是“因戏生情”,排除那些只是当“借口”的,剩下其实不就是没有拎得清? 那些演员之中不乏成名演员,更不乏混了许久的资深演员,但他们依然做不到。 “李淳还是厉害啊。”王磊心中对李淳愈发敬畏。 这位“演员的代名词”就像一座怎么也望不到顶的高峰,每每你已经习惯他的险峻,却立刻发现有新的东西忽然出现在你的面前。 从业二十七年,零石锤绯闻,这固然有其势大的缘故,但这不也充分说明李淳本人一直将这事情“拎得清”? 王磊沉浸在自己思绪之中,李晓白不耐烦捅了捅他:“想什么呢?” “没什么。” 王磊摇头从心中那些小心思中拔出来,转移话题催促道,“走走走,肚子饿死了。反正都要背锅,我也不整虚的,今儿就吃肉!” 维持身材最大的忌讳就是油腻,所以平日他们吃东西往往在这方面会卡得急严。 不过王磊想到晚上还会有篮球训练,那运动量应该能抵消大部分能量,所以这才故意这么说。 “OK!” 李晓白对王磊这么看得开十分满意,欢呼一声,呲溜将车开飞出去。 王磊望着那些骑着自行车的人们被飞速甩到身后,两侧的绿化也渐渐变成两条光带,怔怔出神。 旁边,李晓白已经兴高采烈开始报起菜名: “······清蒸八宝猪,江米酿鸭子、罐儿野鸡、罐儿鹌鹑、卤什锦、卤子鹅、山鸡、兔脯······” 她一边报,身子欢乐得扭动着,显然已经开始憧憬起马上到来的午饭。 王磊转过头,又怕又好笑:“你坐垫下放钉子了,还是发羊癫呢?好好开车,要是出了车祸,咱就要一起去见阎王。” “阎王要是问我为何来,我可不背那口锅。” “呸,瞎说什么呢,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东西。”李晓白停下扭动的身体,啐了一口。 “谁要和你一起去见阎王?” 她不知想到什么,腮上忽然多了一层红晕:“你这样口花花,到时候我看你也不用背锅,直接判你去拔舌地狱算了。” 李晓白操纵档位的手冲王磊胳膊虚拧一下:“到时候让那些小鬼用铁钳夹住舌头,拉长,慢拽,痛死你!” 接下来的日子里,李晓白和王磊着实过了几天舒坦日子。 每日除了看看剧本,钻研钻研话剧角色,剩下的日子仿佛真的回到大学时代,天天呼朋唤友,寻人玩乐。 反正家中没人,李晓白还偷偷买了一大堆零食点心,为了防止日后被搜查出,她特意藏在王磊的房间里。 每当看电视,看剧本,嘴巴空荡荡的时候,她便让王磊拿一些给自己。 时光飞逝,转眼便已经到六号晚上。 话剧剧本被平摊放在地上,李晓白倒吊着,趴在客厅的沙发上,悬在空中的腿无意识摆动着。 这几天她已经感受到体重似乎有些涨幅,想用这种方法尝试消耗一点。 当然更多还是出于一种好玩的心理。 她头顶的茶几上摆放有肉脯,手撕牛肉和一些传统的甜点,每翻一页,李晓白便抬手摸一样东西,看也不看塞进嘴里。 明天就是七号,颁奖典礼是在明天晚上,所以李淳、张丽等人最早后天早上才能到家。 李晓白也知道自己欢乐时光已然不多,这才抓紧时间享受这种自由自在的生活。 听到门被打开,李晓白高声问道:“王磊,我让你买的茯苓饼,你买到么?” “······买到了。”王磊声音有些喘。 “是御食园的么?” “是。”王磊叹口气。 “嗨,你叹什么气,又没少你一口。不就让你每次回来顺路去买点东西么?”李晓白又从桌上摸一样东西扔进嘴里:“谁叫你经过王府大街?那儿店那么多,不买不是浪费,是不是?” “我渴了。你快去冰箱拿瓶可乐过来。拿最里边的,那冰的时间长,味足儿。” 很快,她要的可乐便已经出现在李晓白面前,随即而来的还有那熟悉调笑: “你怎么没给我准备雪碧啊?” 李晓白被这声音惊得猛地抬起头,砰的一声撞到茶几板。 她疼得眼睛隐隐已经开始泛起泪花,嘴却顾不上喊疼,三下五除二平躺过来,望向这位不该出现在此处的丽人。 翠眉,杏眼,纵是表情似怒似笑,也还是动人不已。 她捂着头顶隐隐有的包,咧嘴憨笑:“嘿嘿,姐姐,呵呵,你,你怎么回来了? “明天的颁奖,我档次不够,去了也会遭人闲话,所以便提前回来休息一天,不行么?”李晓航佯怒道:“打扰你李二小姐的雅兴了?” “哼!我在外边累死累活,大半个月没沾过家。就算放假也不得闲,你倒好,一个人在家吃吃喝喝!” 李晓航横眉冷对,威胁道:“你这丫头等着给自己收尸吧,看妈不打死你。” “我检举!王磊和胡莹雪拍婚纱照了!”李晓白见自己姐姐还要训教,眼珠一转,忽然指着王磊高叫道。 她麻溜地从沙发上爬起,也不管茶几上还剩下多少点心,一边点头哈腰说道:“你们聊,你们聊。”一边脚底抹油般跑上楼去。 听到房间的门被砰地一声关上,李晓航眉眼流转,看向还在门口待着的王磊: “那我们聊聊?” 第八章 男女心思 李晓航笑语盈盈,坐在沙发上,冲王磊勾勾手。 “我先声明,那只是广告拍摄。”王磊一点点踱到李晓航身边,赔笑道。 “那种事,有什么好气的。” 李晓航觉得有些好笑:“就算不是工作,我也想明白了,你就算有追求胡莹雪的心,我作为朋友,该警告你的都警告过了,我也尽到做朋友的义务,是不是?” 她上次和王磊吵架后就已经想清楚这件事,既然是朋友,何必在意这么多? 为了一个女人,最后连朋友都没得做,这岂不是真正的折本买卖? 王磊有些哭笑不得:结果一圈走下来,最不洒脱的就是自己? 意识到这个事实后,他几步便将剩下的路走完,坐到李晓航对面。 “不过,”李晓航话锋一转,坦白道:“我现在确实在生你的气!” 王磊看向茶几上那些点心,告罪道:“我没尽到监督的职责,是我的错。” “不仅是这个!”李晓航点点桌子,“我问你,你是不是打算去南方发展?” 这件事早就定下来,李晓航现在才问,让王磊有些迷糊:“怎么了?” “你没一点警觉意识么?”李晓航朝楼梯处望了望,小声道,“我怀疑我妈和陈叔叔搞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交易,要拆散我们俩!” 王磊没想到李晓航从魔都回来,竟然得到这么一个结论。 他仔细一想,觉得这个想法不太靠谱。 他自己倒是想赶紧把这关系处理掉,但他也亲耳听到陈万贤劝自己继续保持关系。 可是,王磊转念一想:“陈叔虽然不是这么想,但张丽可就未必了。” 这点也很好理解,异地相处,又要隔那么长的时间,想要动手脚太容易了。 “真的假的?” 王磊没有发表自己的想法,这一个月的历练已经让他有了基本的伪装能力,他故作不信,惊讶道。 他还想听听有什么更有用的信息。 李晓航不知道王磊心思,严肃点头道:“看来你确实不知道,不过这也难怪,我也是听一个人剖析,我才理清的。” 王磊一愣,这次倒不是装的,而是真的惊讶:“你把我们事情说给人听了?” “也不是,伍叔叔早知道这事。这次我们住一个酒店,他忽然找我聊了这件事。” 伍伦?想到那天晚宴伍伦所说的事情,他倍感头大,合着那位爷是真的打算在里边参一脚? 自己要不要告诉李晓航,伍伦真实的目的呢?王磊有些纠结。 他现在已经理解,陈万贤所说最重要是“信息”的原因。 有了信息,你就可以占据主动,交换到许多你需要的东西。 那么自己要不要免费把这个信息透露出去? 他心中在想,嘴巴却没停:“伍导演?既然是他说的,想必有几分真的。不过,你生我气干嘛?我又不知道这件事。” “我生气是因为······”李晓航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叹口气,没说下去:“算了,这事情其实是我太计较了。还是说说看你的想法吧。” 王磊眨眨眼,对李晓航的跳跃完全理解不能。不过他没有问下去的意思,而是将注意力转移到李晓航说得想法上。 “我想法,什么意思?”王磊还是不懂。 “这件事虽说关系到你和我,但归根到底,你是被我卷进来的。”李晓航将自己知道的合盘脱出。 “我爸爸上次吃饭的时候,曾和我说会帮你一把。没想到他是用这种办法帮你。” 原来李淳对李晓航的解释是:自己会把王磊捧出来,然后塞给陈万贤。陈万贤一定会接这个烫手的金元宝,从而将自己全身心扑在王磊身上。 这样他少了一个大患,王磊也能获得陈万贤的全部资源。 这也算是一石二鸟吧?王磊细细一想,似乎好像能说得通。 毕竟正是在李淳落子后,他和陈万贤才彻底绑在一起。 “所以如今呢,我们之间也算扯平了。”李晓航轻声叹息道,“你觉得我们的关系该往何处走呢?是顺水推舟就此散了,还是继续往下走?” 她说得很轻,但在王磊听来却不异平地起惊雷,让王磊心陡然一跳。 他看着眼前这位风情万种的女人,心中惊疑不定。王磊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感觉错了,他似乎感觉李晓航话中有话? 李晓航也注意到他的目光,扑棱一笑:“看什么呀,问你话呢?” “······你能先说说你的看法么?”王磊沉默不语,心中思量好一会还是不太确定,谨慎地反问道。 “这事最关键在你,不然我怎么问你呢?” 关键在你,不在我?王磊琢磨这一句话,心不由又是一跳。他迟迟疑疑道:“你想继续?” “想。”李晓航大大方方承认道。 “为什么?”王磊不明白,如果说最开始李晓航是因为一口气,如今这口气难道还没下去? 她难道真的不知道自己和她继续下去,对她一点好处都没有么? 李晓航目光看向已经关机,只有黑黝黝屏幕的电视,爽朗笑道:“我要说我觉得你蛮适合我丈夫的,你肯定不信。” “信到是会信的。”王磊老老实实回答道,“我相信你不会对我有什么恶意。” 听到这样的话,李晓航捻起青乌的发梢在手边绕个圈,奇怪看了他一眼,叹气道:“你真是个好人。” 到今天为止,他已经听到三个人对他说自己是个好人。 前两次这句话随之而来的都是一场交易。 这让王磊有时候不禁嘀咕在娱乐圈“好人”是不是就和“人傻”划等价。 不然为啥是个人都想和自己做交易?从来只有人傻钱多的冤大头,才会让人觉得容易赚,进而成为交易的大热门。 不过,李晓航却没有和王磊做交易的意思。 “你这样的人,继续待在我们家也是遭罪。算了,算了。” 她站起来,伸个懒腰,露出一段白皙的肚皮:“我觉得还是算了,咱们就到此为止吧。这样对你最好。” 王磊让开目光,他盯着茶几上铺排开的点心,心中天人交战许久,终于站起来问道:“要是我说,我也想继续维持这段关系呢?” 李晓航惊讶转过头,手上玩弄发梢的动作也停了。 “我说,我想继续维持这段关系。”既然已经说出,王磊心中反而变得笃定,目光灼灼凝视着李晓航。 李晓航有些疑惑,对王磊的目光,她更是下意识避开。 她侧过头,望向别处,嘴中解释道:“其实,你留在这个家对你不是好事,你不要看这儿有许多资源,但······” 李晓航没有多加深入解释这部分,而是转口道:“如今你有陈叔叔全力帮助,资源倾斜不比在这个家能获得的少。而且······” “而且还能更加自由,即便将来陈万贤失败了,我也能有其他后路可走。” 王磊抢先一步,将李晓航想说得都说出来。 他望着眼前这位靓丽的美人,注意到丽人脸上的惊慌失措,露出一种李晓航很熟悉的笑。 那是智珠在握,掌握所有情况的自信笑容。她从小就在身边许多叔叔伯伯,在她父亲身上看到过。 这种笑容让她本该逃避的的目光再一次回到王磊脸上。她呆呆地盯着王磊的脸,目光有些迷离。 “你说得我都知道。” 还好王磊终究不是他们。 “可我还是想维持这段关系。” “为什么?”李晓航问了自己脑海中第一个冒出来的问题。 “如果我说,我真的喜欢你,你信么?” 第九章 夫妻 李晓航听到王磊的话,失声笑了出来:“王磊,你开什么玩笑呢?” “你就一点信的想法都没有?” 王磊心中谈不上多伤心,但失落却还是有一些,不甘心问道:“我看起来像太监吗?你这么漂亮,难道我就不能喜欢?” 李晓航歪着头想了想,她也说不上原因:“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就是一种直觉?” “不过我知道你对我的喜欢,绝不会超过你对其他朋友。要说你喜欢李晓航这个人······” 她说到这,笑着直摇头:“王磊,我谈过恋爱,我知道男女之间的喜欢是另一种东西。” “如果你真的喜欢我,那当你看到我那一刻,我就能感觉出来。”李晓航说得很自信。 王磊还真不知道世上还有这么奇妙的东西:“你们女人都有这种感觉?” “不是女人,是所有谈过恋爱的人都能清晰感受到两者的不同。”李晓航也说不上原因。 她忽然想到一件事:“对了,还记得钱老师在课上的建议么?” “建议演员都该去谈一场恋爱?”王磊皱起眉,很快就想到李晓航想说的事情。 李晓航点点头:“钱老师说,有过感情经历的演员和没有的演员,演感情戏是完全不同的表现。我想应该是一个道理。” 既然是钱老师说得,想来也是有几分道理。 王磊想到另一些事情,觉得可能真是这个道理。 他举起双手做投降状,言归正传道:“其实我想和你继续,是出于两个原因。” “第一,你是我朋友,既然你想继续,那我当然还是要送佛送到西。” 这句话王磊自己也不知道其中有多少真心实意。 如果放在一个月前,应该是他百分百的想法。 但现在呢? 王磊也不能确定这句话到底是出自他的想法,还是他想让李晓航相信。 “王磊······”李晓航果然有些感动,她劝道:“真的谢谢你。不过······” “行啦,你也先别感动。”王磊抢先一步将李晓航的话打断,“你想说的,我其实都知道。” “我也不是就这一个原因。第二个原因,其实就和你无关,是和我有关。” 王磊重新坐会沙发,示意李晓航也过来坐下。 “其实陈叔是知道一些我和你们家关系的事情。不过他误以为我是和晓白。” 王磊斟酌一番,将自己和陈万贤在那天早餐相关的对话稍稍修饰一下,讲了出来。 “以我自己的本心来讲,其实我确实是有一点退出想法。不过陈叔目前很需要我的帮忙。” 王磊说得很坦诚:“陈叔对我很好,我不希望他最终失败。” 他担心李晓航误会,解释道:“我当然不是说,我希望漫天星失败。漫天星那么大,有你父母在,陈叔是肯定翻不出什么风浪。我就希望陈叔能完成他在宴会上的想法,圆满退休。” 陈万贤在宴会上对张丽那番交锋,王磊是站在一旁看着的。 “当然,我也希望能成为陈叔圆满退休那件作品。”王磊也不掩饰自己的想法。 “陈叔都快六十的人,他儿子今年也成家了,干上几年,我成功上位,他也能安心圆满退休,回家抱孙子。这不是很好?” 到时候他们也许真的能去经营曾经的小剧场。王磊在心底补充道。 他当时见到陈万贤的样子,就知道陈万贤虽然嘴上说不现实,但神情动作都明明是心动和怀念。 “而如果想要保证漫天星不全力对付陈叔,也能保证陈叔一心将资源倾斜在我身上,我想我们保持关系会更合适。” 王磊将自己的理由说完,静静地看着坐在身旁,似笑非笑的李晓航,等待她的决断。 在今天和李晓航的接触里,他已经发现自己一直忽视的一面。 李晓航绝不是一个像她妹妹一样的单纯少女,作为张丽下功夫培养的未来之星,她更加懂得人情世故。 所以王磊相信,比起第一个理由,第二个理由反而更能让李晓航放心。 他在这个圈子学到的第一条经验就是:利益才是最好的朋友。王磊不相信在李淳和张丽的教导下,李晓航不会不知道这条道理。 不过王磊虽然表面镇静,但其实心早就已经提了起来。 相对于前一个理由,第二个理由无疑更加肮脏和世故。 他知道自己这是在冒风险,但在刚刚天人交战的时候,他已经隐隐猜到李晓航为什么也想继续维持和自己的关系。 李淳为了修复和李晓航的关系,给了王磊不少好处,那么对于自己的女儿呢? 这场婚姻就像是一个饵,时时刻刻在提醒李淳,自己有亏欠女儿——实际上这也是李淳和张丽答应这场婚姻的原因。 王磊猜测李晓航应该是想用这种方式报复自己的父亲,继续折磨自己的父亲。 可想归想,在还没有验证自己想法的情况下,就冒然说出这样的话,王磊也不知道李晓航能不能接受。 虽然他已经在外边包装了一个“忠心回报”的壳子,但王磊也不确定这个壳子能不能遮掩住李晓航的眼睛。 “王磊,其实这也是我最初的想法。”李晓航忽然开口道。 ? 李晓航注意到王磊的脸,笑道:“怎么,是不是觉得奇怪?” “你帮我这么大一个忙,我当然也想帮你。”李晓航说得很自然。 “我在回来路上仔仔细细想过我们这件事。发现我们在一起,对你的好处无疑是更大的。所以我最初才这么想。” “可这对你没好处!”王磊忍不住开口道。 李晓航闻言笑道:“现在说你,怎么又回到我身上?”她叹口气:“王磊,你是个好人。你关注你自己就好。” 她低下头,想了想,还是透露自己的一些想法道:“其实这件事对我也是有好处的。不过,抱歉,具体是什么,你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 “我会改变主意,也是我忽然发现,那些所谓的好处其实对你来说,太苦了。你要付出更多的东西。” “我不想你那么苦。”李晓航侧过头,对王磊露出灿烂笑容:“毕竟你可是我少数几个朋友。” 她重新站起,伸出自己的双手:“既然我们双方已经达成共识,那祝我们未来的夫妻生活愉快?” 王磊神色阴晴不定,他注视那只伸到自己面前皎白葱嫩的手。 良久,终于伸出自己的手:“我想未来我们一定会过得很愉快。” 两只手稍稍一碰,很快便分开。 李晓航有些兴高采烈,忽然决定道:“既然我们又要做一段时间夫妻,那出去约会吧。” “啊?”王磊没想到李晓航忽然会有这样的想法。 “夫妻哪能没有约会,尤其是我们两个还经常没法一起。”李晓航冲王磊眨眨眼决定道:“明天出去约个会?” 第十章 洪蒲的下场 李晓航的想法最终还是没有得到实行。 第二天一早,她正监督李晓白做着晨练,一通来自周亚男的电话便将她重新喊了出去。 临走之前,李晓航特意交代王磊不要放松对自己妹妹的要求。 “我好说话,我妈要是知道晓白七天胖了七斤,非罚晓白饿上三天不成。” 她这话当然不仅是对王磊说得,李晓白听到后,果然原本脸上因为姐姐离去的喜色立刻消退的一干二净。 “谁让你停了?继续!” 李晓航冷面训斥她一声,见李晓白重新开始运动,这才转过头对王磊说道:“你把你通告给我。我安排好日子,电话通知你。” 王磊没想到李晓航还没放弃的意思,对李晓白做个爱莫能助的表情,转身去取日程表。 等王磊上了楼,李晓航对自己妹妹问道:“你是不是把零食都藏在王磊那儿?” 李晓白连连摇头:“哪敢藏啊,天天都是王磊出去买一点,吃一点。” “我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是不是藏在你姐夫那儿了?”李晓航面色严肃,在姐夫两个字上咬得极重,显然是在暗示她可以直接去王磊房间搜查。 李晓白眼珠连转,心中天人交战许久,终于还是咬着牙道:“没有就是没有!” “这么说,还是有喽?”李晓航听到楼上的动静:“你那点小心思,连我都瞒不过,何况是妈妈?” “你待会把东西拿出一半放我房间里。”李晓航眼见王磊已经开始下楼,飞快说道:“不然你就等着咱妈去收吧。” “姐姐!” 五月八号。 当王磊走进绿洲剧团后,再一次感受到一种全新的热情。 一路行来,问好不断,所有人也都顶着热情的笑脸,不见往日的客气。 临到化妆地儿,早就坐在那儿等候的宋霞看了看李晓白,笑眯眯道:“这几天晓白你倒是有好口福。” 李晓白本就是偏肉感的女生,这几天嘴是开开心心吃东西,体重当然毫不客气蹭蹭往上涨。 七斤的增量对于普通人来说其实并不明显,不过对于这些对体重分外敏感的女演员,一眼就能看出。 宋霞的调侃让李晓白脸一红,她在家里被自己妈妈一顿臭骂,要不是李淳护着,十有八九现在还饿着肚子。 她们两个那边聊着天,鲁达也凑到王磊身边。 “你知不知道洪蒲已经被除名了?” 王磊不由一愣:“除名?” “嗯,不仅是被剧团,还被他们经纪公司解约了。”鲁达神色之中颇为玩味,当时他是和任天一起在远处看那场闹剧的。 正是因为看过那场闹剧,他其实对这个结局并不意外。 王磊奇怪地看向鲁达,在他印象中,鲁达可不是什么爱八卦的人,怎么会一上来就和自己说这事? 鲁达瞧了瞧四周,见没人注意他们,这才小声道:“所以你小心些,你那件事可能不太简单。” 哪件事?王磊眨眨眼,忽然明白过来,鲁达这是在提醒自己。 洪蒲被除名,从表面来看似乎只是因为他说了不该说的话。 可实际上如果只是因为如此,他受到惩罚又为何会这么重?一个本来前途无量的演员,踢出剧组还不算结束,还被经纪公司解约了? 最有可能就是他说的话有问题,很得罪人。 那么他的话到底有什么问题? 王磊很清楚,那件打人事情的背后,最有可能站着的就是张丽。 漫天星用这种小手段对付一个新人,而且还关联到绿洲剧团的新戏人选。 一旦真有想出头想疯了的记者把这事写成: “漫天星三巨头有意打压陈万贤,绿洲剧团新戏成为权力倾轧工具。” 那对漫天星的金字招牌来说,当然是最坏的结果。 尤其是把戏看得最重的伍伦。 所以洪蒲才会获得这么重的惩罚。 鲁达十有八九也意识到张丽已经开始行动,这才特意提醒自己要小心。 “放心,这事我早知道。”王磊,“陈叔和我聊过。” 鲁达见王磊心中有数,也不在多说,他毕竟是漫天星的艺人,这种事说多了反而两边都不讨好。 今天的排练很是顺利,至少从伍伦导演的脸上可以看出来。 训斥少了,说话也和声和气了。 当然,这也有可能和他自己弟子陆秋生在《梅兰奖》大获全胜,一举拿下今年最佳导演和最佳影片双奖的缘故。 洪蒲没有出现,两个同学变成一个,对于一出话剧来说其实并没什么影响。 伍伦只是简单解释说,是单纯剧本调整,试演的时候人太多,他发现影响演出效果。 不过台下的演员就算不知道洪蒲的事情,听到伍伦的话也明白,洪蒲应该是得罪剧团了。 而且是狠狠得罪。 毕竟正常要调整,也该将秦奋去除,哪有先去掉第一后补,留用第二后补的? 另外,娱乐圈向来讲究的是“颜面”。 就算洪蒲和剧团闹得不开心,照例对外的口径也该是:洪蒲日程调整,没法继续参演,主动请辞。我们很遗憾,但幸好······这种套话。 买卖不在仁义在,将来说不定还要用到人家,说话当然还是不要撕破脸的好。 可伍伦偏偏没有这么说,他明明白白告诉大家:是我要把洪蒲踢出去的。 不少机灵的演员眼睛已经开始瞟向王磊。 洪蒲和王磊竞争角色的事情,大伙都是见到的。 如果要说这个剧团有谁和洪蒲最有利益冲突,能因此得罪剧团的,也只有可能是王磊。 王磊感受到来自其他地方的目光,不安的扭动一下身子,也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他也明白,这件事过后,这些人对自己的态度恐怕会更加热烈几分。 那种热情他可不想接受。 今天的排练顺利结束,王磊还是一样先去厕所释放内心情绪,接着低头慢慢朝停车场走去。 他一直在思考怎么解决另一个角色和这个角色同时扮演的问题。 再过两天他就要去进组拍摄,这个问题解决不好,那他这刚起步的“天才”招牌可就毁了。 临近出口,一道人影忽然闪到面前,一把抓住王磊两条胳膊。 “王磊,求你,帮帮我吧!” 王磊抬起头,有些惊异地看着来者。 来人正是洪蒲,他的头发有些油腻,显然几天没有打理,原本飞扬的眼睛之中全是忐忑。 “你怎么在这儿?”王磊皱起头,下意识朝后退,想要和这个看起来疯疯癫癫的男人拉开距离。 但好不容易抓住这根稻草的洪蒲,又怎么可能放王磊离去? 他加大力气钳住王磊双臂,眼神之中也是疯狂:“王磊,求求你!救救我!” 王磊感受到自己胳膊的力道,意识道如果在这么下去,眼前这个人说不定真会发疯。 他朝四周看去,除了李晓白的车还停在那儿,别的车辆已经离去。 “你先放手,不然我们没什么好谈的。” 第十一章 小道消息 “你,你,你可别跑了。我,我,抱歉。” 洪蒲也意识到自己太过疯狂,小心翼翼往后退了一步,松开双手,眼睛慌慌张张地紧盯王磊。 王磊揉了揉生疼的胳膊,瞧了瞧身形憔悴的洪蒲,询问道:“你为什么觉得我能帮你?” 洪蒲躬身陪笑道:“我知道我得罪了你。但王磊,磊哥,您老人家大人有大量,放我一马,成不成?” 王磊心想:“你明明得罪的是绿洲剧团和漫天星,找我有什么用。”他又朝四周瞟了瞟,确实没有什么记者。 这么看,洪蒲应该是一个人过来找自己,而不是又要做什么局。 “洪蒲,你真不知道你该找谁?” “我知道,我这不就来找您了吗?”洪蒲的手不安地搓动着,“我那个时候生您的气,我有错,我认!” 他忽的狠狠打了自己一耳瓜子:“我不该乱说话,我该罚!” 洪蒲嘴中痛骂自己,眼睛紧张窥伺着王磊的反应。 眼见王磊还是无动于衷,他咬咬牙,眼中坚毅的神色一闪而过,噗通一声跪下: “磊哥,求您!” 王磊被洪蒲这一跪吓了一跳。 他慌忙走到洪蒲面前,要将洪蒲扶起。 洪蒲见王磊有了反应,更加不愿起来:“磊哥,小弟知道错了。小弟也不求您原谅。只求看在小弟是无心之言的份上,向小弟经纪人说句好话。” 他说得很卑微,要求也不算高,可王磊却知道,这件事压根不是自己说句话就可以解决的: “洪蒲,你真的没意识到你经纪人为什么和你解约吗?” “我知道,我知道。”洪蒲忙不迭答道,“我过去说话没脑子,不听他话,我该罚。” 王磊摇头道:“洪蒲,我是可以帮你说句话,但我也可以很直白告诉你,我说话没用。” “这件事压根和我没关系,你懂吗?” “怎么和你没关系?”洪蒲也急了,“要不是你······”他忽然住了口,将即将喷薄而出的情绪掩盖住。 王磊却对洪蒲的埋怨并不在意,正色道:“你自己想想我被打这件事,为什么会发生在这儿?” 王磊指了指身后的门。 “为什么会发生在这儿?”洪蒲嘴中念叨着王磊的问题,“为什么?” “你在想想我是谁的人?”王磊见洪蒲还没有理解,提示道。 谁的人?他反复念了几遍,脸上忽然露出惊骇的神情:“你是说······” “你现在知道如果你说的话被媒体报道出来,到底哪些人反而会头疼吧?” 王磊对洪蒲很同情,他知道这个人只是单纯误打误撞成为这场角力的牺牲品。 但既然他当时没想到这件事,又不听经纪人的劝一意孤行,那么对自己现在的结局,洪蒲也必须要认。 出来混,挨打要立正。 洪蒲也知道这一点,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颓唐,眼神也失去光彩。这次也不用王磊去扶,他自己慢慢站起来。 几个深呼吸,他似乎又恢复几丝往日神采。 “谢谢你,王磊。” “谢我?” “谢谢你让我知道这事。”洪蒲脸上的肌肉拉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刚刚一定很狼狈。” 面对这样的微笑,王磊只能报以微笑:“我知道你是病急乱投医。” 他和洪蒲本身并不熟悉,之前立场更谈不上什么亲近。王磊没什么心思安慰洪蒲,洪蒲也同样没什么心思向王磊吐露自己心中情绪。 洪蒲回过头朝远处瞧了瞧,李晓白的车已经开始闪起车灯。 “谢谢你,王磊。”他又说了一遍,接着让开身子,“她一定被我刚刚吓到了。求你帮我遮掩一下。” 这样的狼狈,他实在不想让更多人知道。 王磊点点头。 既然洪蒲已经没什么想说的,他对洪蒲未来打算也没什么兴趣,王磊告辞道: “你保重,我先走了。” 洪蒲又露出一个比哭更难看的笑容:“你,你加油。我,我想在这儿再呆一会。” 王磊并不在意洪蒲的想法,他挥挥手,没走几步却又被身后的人叫住。 他皱起眉,转过头,心中揣测洪蒲在打什么主意。 “我家里有一点关系,所以知道一些事情。”洪蒲提醒道,“你就算跟着陈老板,也最好离胡莹雪远点。” 这事是洪蒲在晚宴后才知道的,他心中有时候很后悔,要是早知道这件事,是不是就不会有后边的事情? 离胡莹雪远点? 王磊不解其意:“她怎么了?” “她,”洪蒲本要说什么,忽然停下嘴,“我不能说,我已经犯过一次错,我不想再犯第二次。总之,你小心些。” “你要是想知道,可以去问你经纪人。陈老板消息灵通,一定知道。” 陈万贤如今远在南方,他那位临时经纪人是一位家庭主妇,王磊估计蒋艾应当是不会知道这件事。 不过王磊对这些流言蜚语并没有太在意。 就像秦奋之前听说洪蒲要给自己一个“好看”,王磊现在可以确定洪蒲最后给自己的那“好看”绝不是他计划的。 只要他认真多想几天,洪蒲就不会拿那种事情做文章。 他点点头,将这件事记在心里,这才和洪蒲彻底告别。 李晓白的车已经缓缓开过来,王磊上了车,透过后视镜望去,洪蒲还站在原地,低垂着头,一动也不动。 “他怎么了?” 李晓白早就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但她很清楚有些事情她不便参合,所以只是在远处看着。 “洪蒲完了。”王磊将洪蒲被解约的事情说了一遍。 李晓白也知道洪蒲当时在晚宴的时候说了什么,她虽没什么同情之心,但还是颇为诧异:“这么严重?” “最有可能是他经纪人觉得他这次能乱说,下次估计还是管不住,索性就趁着这个机会把他踢了吧。” 王磊想到上次在厕所的见闻,再联系当时晚宴的表现,猜测道。 这个解释倒是说得通,李晓白点头道:“解约的好!就他还敢跟你抢角色?” 她对洪蒲和王磊竞争,失败后大发雷霆的事情记忆犹新。 要不是王磊得到自己父亲帮助,王磊可能还真就被洪蒲踢了,哪还有今天的风光? 车子上了马路,李晓白专心开车,王磊望着逐渐消失在夜幕中的停车场,心中陷入了沉思。 洪蒲看起来是咎由自取,可实际上归根究底还不是因为他对自己经纪人太过依赖? 他想到胡莹雪曾和自己说得“狡兔三窟”。 陈万贤无疑是自己的一窟,钱老师和中戏的同学朋友在未来也有可能成为他的第二窟,那么胡莹雪呢? 她可以成为自己建筑第三窟的帮手吗? 想到胡莹雪,他又想起洪蒲的提醒。 离胡莹雪远一点? 这件事他觉得还是问问陈万贤比较好。 第十二章 碰头会 王磊虽然有心想找陈万贤谈谈,但这件事毕竟不是很急,他也不想专门为这件事去打扰似乎很忙的陈万贤。 接下来的两天,王磊忙于排练,这件事也就逐渐搁置下来。 洪蒲的后续情况也在这两天间传遍整个化妆间,王磊敏锐感受到他人对他的热情也从之前单纯的出于交好,变成出于畏惧。 当然除了秦奋。 作为这里边的年经最小的演员,他反而对王磊的态度由好转坏,虽不至于当面横眉冷对,但背地里却说过几次,在这事情上王磊做得太绝。 王磊会知道秦奋说的话,当然是因为有几个“热心肠”的提醒。 他微笑地接受这样的提醒,并且暗示自己明白他们的友谊,望着这些人喜滋滋地模样,拒绝了他们想要“提点提点”秦奋的提议。 “这事情本就和我没关系。是洪蒲自己违反了剧团纪律。这事大家都知道。”王磊是这样拒绝的。 “可他要是出去这样说,对磊哥你的声誉不太好。”他新认识的“朋友”担忧道。 自从晚宴后,王磊的地位逐渐升高,到洪蒲一事后,现在除了少数几个人还叫他“王磊”,就连管着化妆间的赵程也在短短两天内改口喊他“磊哥”。 娱乐圈的“奉高踩低”,王磊已经逐渐接受,所以他也没有要这些人改变对自己称呼。 “没事,小孩儿心中有气就让他说说,不说他更憋得慌。” 王磊真没在意这种事情,他和秦奋住了一天,对这位年轻人很有好感。 “你们也不用管他,他气消了,自然就知道我王磊没那本事了。” 既然当事人已经这么说,剩下人就算想表现也没了机会,只能开始称赞起王磊好心胸。 这事情不过是一个小插曲,王磊听听也就过去。 他现在每天除了已经习惯的彩排,更多精力都放在新电视电影的角色准备上。 这是他第一次拍电影,也是他第一次要同时负担两个角色的表演。 虽说王磊已经有了一些方案,但具体会产生什么效果,他心里还没底。 他很清楚,对于他来说,最后表现的一般和及格是不够的,只有达到优秀,才能堵住许多人的嘴,才能继续往上爬。 可,能不能做到也不是靠他想就行,最终还是要靠出炉的作品说话。 丑媳妇终要见公婆。 纵然心中再没底,五月八号,上午九点十分,王磊准时来到日程上所说景天酒店。 这家酒店坐落在宋家庄影视城附近,价格便宜,设施简陋。 不过对于这种小成本剧组来说,便宜就是最好的,至于其他缺陷,在便宜面前,那都不是缺陷。 所以王磊接到第一个提醒就是:“随身携带重要物品,不要把贵重物品放在酒店”。 吴轲对此倒是已经习惯,解释道:“这酒店住着三家剧组,都是拍电视电影的。鱼龙混杂,人来人往,难免混进一些手脚不干净的人。” 吴轲是选角导演,但这种小班底,从来没有哪个是只挑一份工的,为了省下人工钱,兼职才是常事。 所以他严格的称呼其实是:“负责演员的”,所有和演员有关系的工作,都由吴轲负责。 王磊被他带进酒店拐角的房间后,他就转身去忙碌其他事了。 房间里边已经有好些人:周昌带着两个男人在窗边抽烟聊天,而两个女生则围在胡莹雪四周,坐在会议室的一角,言笑晏晏。 那两个身穿艳丽的女子,分别是饰演女反派的白冰,以及饰演女主好友的霍飞燕。 见到王磊走了进来,周昌笑着对王磊点点头,招呼身边几位男性熄了烟,走到会议桌前,点点桌子:“女士们,过来开会。” 许多剧组在开拍前都会开这样的碰头会,实际上更大的剧组,这种碰头会往往会开许多场。 不过周昌这边只有这一场。 “这位是苏雄,饰演洪丹,这位是林峰,饰演技安。” 洪丹,技安分别是男主的朋友和对手。 三男三女,正(派)——友(人)——反(派)的基本对立是青春电影标配。这种流水化的剧本,周昌也不想多加讲解,青春电影从来不是考验演技的地方,只要演技不让观众出戏就行。 男帅女靓,才是这种青春电影成功的基石。 作为编剧的王莉不知什么时候走进房间,她将手里影印好的文件发给演员,口中抱怨道:“三家剧组共用一台机子,挤死了。” 王磊接过文件,发现是通告。 “如果大家临时有事,麻烦提前告知。” 周昌推推眼镜,看向王磊,他这话主要是对王磊说的,这儿其实只有他一个新人需要听这些基础常识。 “通告上的时间、地址还请牢记,轻易不要迟到。如果有可能迟到,一定要电话联系王莉,王莉的手机号已经印在上边了。” “拿到的钥匙上有标明大家的房间号,会议结束后,大家直接就可以入住。如果拍摄期间有临时需要离开酒店,麻烦提前通知吴轲,方便需要的时候,好联系你。” 即便这儿的所有人其实在京城都有住处,但作为一个剧组,周昌还是按照惯例要求所有人集体入住酒店。 这虽然大大增加了开销,但好处是提高了剧组的效率,节省了人员集中的时间,不至于出现拍戏演员堵在路上来不了的尴尬。 而且住一起,统一作息对于剧组有个很大的便利:周昌说几点休就几点休,一天的拍摄时间可以大大延长——要知道摄影棚是按天给钱的,一天拍八个小时和一天拍十六个小时,对于周昌来说成本完全不一样。 见几个演员点点头表示明白,周昌这才问王莉道:“造型什么时候过来?” “他在隔壁剧组开会,他们是九点十分结束,现在该过来了。”王莉是这一块的负责,早就查清楚。 “那大家等等吧。等他过来给大家看看造型上有没有需要修改的。” 周昌对这种小拖延已经习以为常,他望了望还处于彼此陌生阶段的年轻演员,想了想道:“既然还要等一会,不如大家先聊聊剧本吧。你们有什么想问的?” 虽然他也知道这个剧本没什么可聊的,基本都是模板化的人物,但聊天嘛,有个话头就行。 果然周昌一询问,王磊几人互相望了望,皆是面面相觑。 良久,王磊迟疑地举起手问道:“我很想知道,为什么男女主角两个会一见钟情?” 第十三章 想法对与错 王磊问这个问题当然不是心血来潮。 这部电影的剧本很简单,一句概况便是:篮球少年和理科少女因为音乐相遇,进而走到一起。 这个故事本身很套路,也有很多种写法,但当王磊按照演话剧得到的经验,开始追寻男主角内心世界时,却对整个故事的出发点有了很大的疑虑。 男主角是个什么样的人? 王磊之前的理解中,这是一个富有领袖气质的运动男孩,他是篮球队的王牌兼队长。 可以说这个角色和鲁达所扮演的角色相差并不大,是王磊所扮演小崖的反面。 不过当假期休息的时候,当他再在去读人物小传和剧本时,他发现了另一个问题。 那就是男主角爱情萌芽的原因。一个领袖会在什么样的情景下深深陷入爱情不可自拔,并因此开始饱受责任和爱情冲突的折磨? 他仔仔细细研究整个剧本想要寻找上述问题的答案。 这部青春片的男女主角会在一起,是因为他们有着共同的爱好,而这种爱好却被校园固有的偏见所禁锢。 篮球队的王牌应该最喜欢篮球,理科成绩出众的少女应该徜徉在知识的海洋中。 音乐这样的东西可以作为爱好,但不应该影响到他们的生活,他们生活的重心应该是已经取得成绩的“领域”,就像他们之前那么多年所过的一样。 男女主角身边的朋友,家长也在反复述说这种思想,进而成为男主主角追逐梦想的阻力。 他们反对男女主角去追求音乐,就是因为这些会影响到男女主角在自己领域出“成绩”。 反派其实也是从一样的思想出发:他们已经演了好几出话剧,这儿是他们的“地盘”,出演故事中那部新戏,对于他们来说是“天经地义”。 那么爱情在哪儿? 他深入每个人物的内心,去梳理这个故事,愕然发现这个故事之中完全可以没有爱情的位置。 一对已经在各自领域取得成绩的人,追逐自己内心深入早已存在的热爱,在追寻的途中彼此结合。 这种结合完全可以没有爱情,也可以是友情,更可以是志同道合的同志之情。 既然这个故事可以不是因为爱情,那为什么它偏偏是爱情呢? 缺少这尖锐的唯一,这个故事还是一个完整的故事,但总是少了许多力道。 所以他又重新去梳理这个剧本,发现故事的起点其实就在于一句话。 “······歌毕。他们四目相对,这一刻他们已经互生好感。” 简单来说,这本身就是一个一见钟情的故事。 至于为什么会一见钟情,编剧没交代。 当问题追根溯源到这一步,其实对王磊的演出已经不会造成什么影响。 编剧既然说一见钟情,那就一见钟情,后边该怎么演已经有了一个心理的出发点。 当周昌询问剧本的时候,眼见大家都没什么想说的,他才迟迟疑疑问了这个问题。 因为这个问题已经成为一个疙瘩,让他没法把自己完全代入男主的心里。 每当他尝试变成男主,这个问题就会在他的耳边萦绕不去。 “为什么会一见钟情?” 王磊的问题让在场所有人都不由一愣。 这个看起来理所当然的事情,有什么好解释的? “因为这是一部爱情电影?”坐在胡莹雪右手旁的霍飞燕反应机敏,凑趣回道。 爱情电影当然要拍爱情。 她话说完,除了胡莹雪,其他几个人也立刻哈哈大笑起来。 在他们看来,王磊这是单纯的较真,毫无意义。 电影,电视剧,戏剧,有许多东西是不能较真的,一旦较真那么很多故事就无法成立。 比如枪为啥会永远射不玩子弹?反派为啥不一枪崩死主角,还要废话连篇? 当你开始思考这些事情,那么影视剧立刻就变成玩闹一般,完全没了道理。 王莉和周昌是这部电影的编剧,他们从业经验丰富,对王磊的问题其实更清楚些。 “笑归笑,不过霍飞燕说得对。我和周导在攒这个本子的时候,最开始就是想写一个校园爱情故事。”等笑声渐消,王莉作为编剧解释道。 “所以王磊你不要反过来看。不能因为这个故事缺少爱情依旧成立,所以觉得爱情不是必要。实际上反过来说:是先有了爱情,这才有了整个故事。” “要我说,王磊你这是单纯才毕业,还有些书生气。”林峰笑着点点王磊。 “我见过太多你这样学生,拍戏总是喜欢问导演,为什么这样,为什么那样,其实照着演不就成了?哪有那么多这样,那样?” 林峰的话让周昌,王莉几人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见他还是笑眯眯模样,似乎只是开玩笑,这才没有出声。 试演反派的林峰年龄虽然和王磊差不多,但艺龄却是这里边最高。 他是草根出身,十七岁高中毕业后便北漂到京城做群演,虽然参加过一两个短期演技班,但大部分的演技都是在片场磨砺出来。 周昌很清楚,许多这样的“实战派”都会对所谓的科班既敬畏又不屑。 敬畏是对科班出身所代表人脉的敬畏,不屑是对里边大部分人本身能力的不屑。 尤其是王磊这样连一部作品都没有的新人。 不过心中再有不屑,林峰应该也不会随意表现出来,从娱乐圈底层挣扎站出来的人更清楚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王磊听到林峰的调侃,不好意思笑了笑:“可能是我想太多了。” 周昌担心王磊会有些不悦,开口解释道:“王磊你肯定很少看电视电影吧。” “说实话,没看过几部。” 作为中戏的学生,他的阅片量当然不算小。不过电视电影这种新生物,而且往往还和“粗制滥造”划等号的东西,王磊当然不会主动去观看。 “我们这类电影,因为才兴起没几年,你们学院也没相关教学也正常。”周昌在这行混的时间长,更加清楚王磊这样学生会看哪些片。 每年参展,获奖的片子他们都看不过来,那还会看毫无意义的校园青春片? “电视电影的受众主流就是现在的学生。对于学生来说,你觉得什么元素最能吸引他们?” 王磊摇摇头,他从没从这个角度想过电影。 “我们自己研究的结果是:造型,爱情,梦想。” 周昌简单说了三样:“而所谓的电影不过是一个载体,一个消费品。重要的是展现这些吸引人的元素,而不是故事本身。” “就像食物,大家来吃的是味道。这就是为何我们不会解释一些东西,因为它不会影响我们给观众呈现的味道。” “就像这部剧,最重要的是追逐爱情和梦想的过程,至于起因其实并不重要。所以我们才安排是一见钟情。” 王磊觉得这话倒是颇有道理,点点头将其在脑中记下。他才开始踏入这个圈子,有许多地方需要学习。 周昌瞥了一眼在他说话期间进门的造型师,将这个话题结束,介绍道:“这位是楚轲,接下来大家就跟着他去试造型吧。” 也许是因为身兼多个剧组,脸色有些苍白的楚轲也不等他人客气介绍自己,直接招呼到:“人齐了?快走,别浪费时间!” 王磊跟着其他人鱼贯出会议室时,却发现胡莹雪对他打了个眼色。 王磊会意。他有意放慢脚步,逐渐落到人后,和胡莹雪并肩而行。 “你的想法没问题,你和他们已经不一样了。” 胡莹雪只低声快速说了这么一句,便立刻加快步伐,又和王磊拉开距离。 留下的王磊皱起眉头,周昌的话清晰明了,胡莹雪的话却反而如在云里雾里一般。 不一样?到底什么不一样? 第十四章 初来乍到 王磊跟着众人上了一辆面包车,来到宋家庄一座颇大的影视棚处。 楚轲领着所有人到一间空房间休息,他的助手也推着两排衣架走了过来。 “这是我们公司现有的几种校服,每种都有三十件左右存货可以出租。如果有需要也可以加钱定制,定制的十件起售,只售不租。” 楚轲将一张清单递给周昌,“如果服装没问题,我们立刻开始发型和妆容确定。” “你们当中谁是男主角?”楚轲问道。 王磊站出来:“我是。” “你?”楚轲上下打量一番,觉得有些眼熟,“胡小姐,麻烦你们两个站一起。” 王磊和胡莹雪并肩站好。 楚轲绕了一圈,要求道:“你们两个背靠背站一下。” 两人按照要求做了,楚轲停在一个角度观察一段时间后,又要求道:“现在你们手牵手,互相对视。” 王磊依言凝视胡莹雪那双会笑的眼睛,仿佛要将自己塞进胡莹雪的眼中。胡莹雪稍稍有些羞怯,微微垂首,但随即还是忍不住偷偷抬眼。 这样的细节怎么可能逃过本就在观察的楚轲眼睛。 他忍不住看向周昌,见周昌摇头,他这才说道:“行,你们两个先去那边坐着吧。” “这两个人的日常服饰,我看不用专门准备了。” 楚轲给出他作为专业的意见,虽然这个意见会为他的公司少赚一笔钱:“他们是好演员,似乎也很有感觉,并不需要增强。” 周昌之前在试镜的时候其实也看出这两人配戏很有感觉,但没想到和上次相比,两人似乎更加般配了。 这无疑是一件好事,青春电影最重要的一环,就是男女主演要给观众般配感。 造型,妆容都是为此而服务的。 接下来楚轲又飞快给林峰、白冰各自挑了一套服饰:林峰的服饰好似马夫:棕色的背心和牛仔服。而白冰则是粉色公主服,配一双不算太高银闪闪的高跟鞋。 他们是兄妹,也是富豪的子女。 剧中白冰是这对关系的主导者,性格上也更加盛气凌人,所以在服饰就要开始暗示这层关系。 至于两个朋友,楚轲就没有进行挑选,只建议他们穿素色普通的日常衣服过来拍摄——这两位都是配角,造型当然不能抢主角的风头。 这几样搞定,时间不过刚刚过了十点。 王磊对楚轲的雷厉风行当真是咋舌不已。 同样是造型准备,在演话剧的时候,伍伦他们是花了一整天的时间——这还是前期已经做好美术的情况下。 楚轲看看时间:“朋友们,时间紧迫,麻烦女士先去那边坐好。” 他指了指房间一角的三张化妆台:“女的先用。小丽,你把妆容设计的要求告诉他们。周导演,选好了么?” 小丽就是推衣架的助手,她早早就在化妆台边准备各种化妆品。 “这三个拿出来试试。”周昌将清单递给楚轲,他已经将所需的种类勾勒出来。 楚轲瞟了一眼,飞快走到衣架旁:“男生过来试衣服,尺码报给我,里边换衣服。” 等王磊将三套校服试完,女生们也已经完成妆容部分的调整,抱着需要换的衣服走进刚刚空出来的试衣间。 校服周昌已经选定,女生们要做的就是试试尺码合不合身。 楚轲丝毫没有让王磊等人停下的意思,他连催带赶将王磊三人赶到化妆台前:“你们会化妆么?” 林峰,洪丹点头道:“会。” 他们两个主要都在电视电影圈子里混饭吃,自然知道这行需要哪些技能。 王磊就傻了眼,他犹犹豫豫道:“不会。” “会打粉底么?”楚轲询问道。 他侧过头对另两个人说道,“你们两个先化。年轻点,自然妆,不用遮瑕,毕竟是学生。” 打粉底是化妆的基础,也是演戏的基础。 没有粉底,演员在灯光照射下并不会比普通人好看多少。 这点基础王磊还是懂的:“会,但不太擅长。” 这是化妆师的工作,演员当然要会一点,但这毕竟是化妆师的工作。 楚轲长舒一口气:“眼妆不会?” “不会。” “那你先打粉,眼妆到时候会有人帮你搞定。” 楚轲交代完,便转身离去,他还要和周昌商议首饰,发型这些配件。 王磊从镜子里看到他已经走远,学着身边两人开始对脸部涂爽肤水,他小声询问道:“这些不都是化妆师的事情吗?” 洪丹笑眯眯一边涂,一边对周昌努努嘴:“你猜他们到时候会请几个化妆师?” 听到洪丹的问题,王磊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按照话剧当时的情况,砍一半道:“咱们这剧组,算上群演怎么也得有十几个人上镜,至少也该请四个吧。” “四个?”听到这个数字,一旁的林峰忍不住笑了,“你当我们这是拍《康王朝》啊?我在《三十六计》剧组拍戏的时候,他们一天能来的正儿八经化妆师也就四五个。” 每天拍戏出席的演员数量不同,要求不同,需要的化妆师当然也不同。 不过王磊还真没想到会这么少。 《三十六计》可是历史剧,还是在帝国电视台播出的,无论是要求还是资金都应该可以能请更多的化妆师才是。 “王磊,我知道你之前没拍过戏,你那些同学估计也不会和你说这些。谁会把这种破事说给自己同学听?”林峰一副过来人的口吻: “你在演技上,能得到李影帝的称赞,我是服气的。不过剧组不同话剧,不同档次的剧组生态也完全不一样。你还有好多要学的呢!” 他说到最后冲王磊挑挑眉毛,意思也很简单:他愿意教教王磊。 王磊对林峰这般和自己说话到也没觉得有什么,他反倒颇为高兴,连连点头:“那就多谢峰哥了。” 这声峰哥叫得林峰身心舒坦,他笑得更加欢畅:“哈,你怎么知道大家都叫我峰哥的?小老弟,你未来肯定比我又出息,这声峰哥我可不敢当。” 林峰捧了王磊一句,王磊也投桃报李,谦虚道:“什么未来?那都是媒体吹捧。你艺龄比我大,叫声哥是应该的。” 他也没忘了一旁被晾着的洪丹,转过头对洪丹道:“洪哥,小弟一个新人,初来乍到,有不懂的地方,还请多多指教。” 第十五章 钱长江 洪丹本已经专心化妆,听到王磊忽然和自己说话,受宠若惊地停下手头动作:“嗨,哪儿的话。” 他有心讲几句漂亮话,但本身就是口拙的人,屡次张口,最终还是只能连说几句客气了。 到打完粉底,王磊这才明白电视电影为了省钱到达一个何等夸张的地步。 除了超长时间的工作,化妆是自己先化工作人员检查以外,日常造型也往往要自理。 “其实这事不仅是电视电影,小规模的都市电视剧也是这样。”林峰有意炫耀自己的经历,说得眉飞色舞,“我上次拍摄的电视剧,女主角从包到首饰都是自己从家带来的。” “那场戏本该是女主提了一件假包被女反派嘲笑。但假包的钱剧组也不想出,女演员只好把自家的真包拿来充假包。” 林峰解释说这些已经成了许多剧组的常例,尤其是对女演员来说。 “我们这些有位子的还好,都市的女群演往往还要自己在家里化好妆过来。” 剧组拍摄地方场地有限,所以当然不是所有人都能“有位子”休息,只有剧组的核心成员才能享受这样的待遇。 林峰靠自己的个人努力,从只能远远站着走到如今能在剧组有一个位子坐着,这点让他十分自豪,所以他特意在“我们”两个字上,大大重读了一番。 可惜他是媚眼抛给瞎子看,王磊并没听懂他的自豪,只是客气道:“那幸好我们不用这样。” 他刚想郑重其事解释“有位子的”有多难,那位叫小丽的助手走了过来:“我来帮你。” 王磊点点头,林峰只好叹口气,闭上嘴。 几人化好妆,走到周昌身边。 那边不知何时已经放着几顶假发,以及各色首饰。 几位女演员穿着校服正在试戴,搭配出导演和楚轲需要的样子。 校服作为一种统一着装,往往称不上好看。不 过作为电影的戏服,这儿的校服明显经过一定的修饰。 王磊他们穿的时候还没感觉,但穿在这些千娇百媚的女演员身上,这一点就立刻变得特别明显。 女生校服的上半身其实和男性并没有什么区别。 可当视线往下,那如波浪般的草绿色格子裙摆却没有按照现实要求遮住全部腿部,而是只到膝盖上边一点。 棉质的中筒袜则和裙摆交错,更让整个校服有一种赏心悦目的魅力。 在场三个男演员第一时间都被这有意的设计所吸引,目光在那绝妙的领域一停。 王磊第一个反应过来,他略微昂起头,目光正好和胡莹雪接触。 胡莹雪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让王磊不好意思地挠挠有些发痒的脸皮。 好在周昌打破了王磊的尴尬:“我觉得没什么问题。” 楚轲将男生的妆容瞧了瞧,也点点头。 扣,扣,扣。 他正欲开口,忽然紧闭的房门处传来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 那位名叫“小丽”的助手跑过去开了门,一位外表方正的中年男子走进房间。 他******,提着一个公文包,头发一丝不苟,微笑冲房间内点点头,走到周昌面前,打招呼道:“周导演,好久不见。” “钱部长,你怎么来了?”周昌有些惊异,他看了看表,皱起眉:“还有不是说十二点吗?” 现实时间不过十点四十,和约定的时间早了一个多小时。 “那边催得急,我正好顺路,所以就我过来接人了。”男子简单解释一句,“这边已经没问题了吧?” 周昌看向楚轲:“胡莹雪那部分是不是没问题了?” 楚轲皱眉道:“还要看和众人搭不搭。” 这部分才是最麻烦的。也许一次就可以完成,也许要拖上许久。 电影是一个团队在演戏。如果这个团队没法在视觉上呈现出一种和谐的风格,对于观众的体验来说无疑是灾难性的。 周昌也知道这对电影的重要性,面露难色:“钱主任,你看······” 钱主任还是微笑:“若是旁日,我当然愿意卖您这个面子。” 他说完这句,又看向楚轲:“我想我家胡莹雪和谁都能搭配。” “这点。”钱主任有意停顿一下,目光牢牢锁在这位造型师身上,“你一定比我清楚。” 楚轲盯着这位笑容热情,眼神却冰冷无比,话语中不乏威胁之意的中年男子,眨眨眼,不再多说:“我也是这么觉得。” “导演,您还有其他问题吗?” “钱长江!”一直沉默不说话的胡莹雪忽然开口指责道:“说好是十二点,就是十二点,你做事能不能有点契约精神?!” 钱长江转过身,他看向胡莹雪,笑容不变:“我说了,那边催得急。” “可定的是十二点!这是你给我的日程表!” 王磊还是第一次见到胡莹雪这个模样,她看起来似乎还是和往常一样凶悍,但王磊却用直觉感受到胡莹雪在害怕。 他很难说出这种直觉来自哪儿。也许是来自胡莹雪那不自觉蜷曲的食指,也许是来自她说完后紧盯钱长江,仿佛要第一时间知道对手的反应。 “那是昨天!我今天定的是十一点。”钱长江第一次收起笑容,露出真实而又冷酷的面目:“就像你可以把拍广告的时间提前一样!” 这下就算是一旁不相干的人也知道事情不对头,空气中,紧张氛围立刻开始弥漫。 除了王磊,其他人的目光都频频望向周昌,这儿他最大,理当有他进行调停。 有些事情即便是秘密,他们也不想听。 王磊的目光没有离开胡莹雪,他没想到那突然提前的摄影是胡莹雪的主意。 这里边原因是什么?胡莹雪和她的经纪公司似乎闹得不太愉快? “我······是有原因的。”胡莹雪稍稍低下头,“我那天有事。” “我说了,那边催得急。”钱长江重复一遍自己的理由,不想多加解释。 他看向手表,口吻坚决:“十一点出发。” 随即他看向周昌,笑容又一次浮现:“二十分钟,我想足够了?” 周昌知道这儿已经成为钱长江彰显自己权力的舞台,他苦笑着点点头,决定配合钱长江将这出戏演完。 “多谢,钱部长。”周昌对楚轲催促道:“就看个男女主吧。” 这两个本身就很般配,需要花的时间应该最少,而且这也是这部电影的重中之重,现在时间紧迫,肯定要优先这两位。 楚轲也知道这是不可抗力,点头投同意周昌的意见,对还望着胡莹雪的王磊说道: “王磊,你去换这套。” 他指了指那套纯白色篮球服:“快点。” 作为一个混了许久的造型师,楚轲现在巴不得赶快送走这批顾客。 第十六章 不一样 几分钟后。 王磊穿着一套纯白色的篮球衫,抱着一个干净的深红色篮球走出更衣室。 胡莹雪低着头和王磊站在镜子前。 楚轲抓抓头发,看向周昌。 周昌明白他的意思,点点头。 楚轲这才开口道:“你去换那一件红色的。” 房间里一片静寂,其他的演员都聪明地躲在房间一角,一声不吭。透过镜子,王磊看到钱长江也只是安静站在那儿笑。 王磊拿起另一套篮球服走进更衣室,不一会便走了出来。 周昌和楚轲不约而同皱起眉,不等请示周昌,楚轲直接开口道:“还是换回白色那套。” 红色这套篮球服穿在王磊身上,将王磊显得更加壮硕,和胡莹雪站在一起就好似美女与野兽一般。 这样的搭配,当然不符合他们的要求。他们需要的是王子与公主。 又过了一会,王磊再次走出来,和胡莹雪站一起。 楚轲忍不住瞥了一眼钱长江,见他没有反应,他这才走到王磊身边,围着两人开始打转,仔细思考到底哪儿不对。 周昌看了看表,10:50。 他的心不禁提了起来,他知道楚轲这个时候需要时间,可他也知道他们恰恰没有时间。 所以他只能暗暗期待那所谓的灵感能突然击中楚轲,让楚轲能向之前一样干净利落解决掉面前的难题。 楚轲的额头隐隐已经露出汗水,他也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大脑在急速运转。 “你去换那套。”也许是灵感女神真的眷顾,他犹犹豫豫点了点胡莹雪,同时透过镜子观察这钱长江的脸色。 他指的是一套深黑色校服。 这套也是周昌点出来的校服,和胡莹雪身上穿的这套校服相比更加保守。 胡莹雪拿起校服,听见楚轲又一次催促道:“快点。”,她笑了笑,点点头。 女人换衣服肯定和男人大大不同,尤其是校服本身要穿戴的地方本就比篮球服多许多。 楚轲的催促,胡莹雪可以理解。 周昌紧张看着表:10:55。 一个暧昧的时间。 他现在开始不能确定楚轲到底是真的被灵感击中,还是知道时间不够,死马当活马医。 10:57,胡莹雪从更衣室走了出来。 穿着这套更贴近现实的校服,胡莹雪身材被遮掩的严严实实,但配合她那迷人脸蛋,反而有一种高中校花特有的清纯魅力。 那双会笑的大大眼睛,配合含羞带怯的神情,愈发楚楚动人。 周昌和楚轲都不由眼睛一亮,就连钱长江也第一次眯起眼。 娱乐圈并不缺乏美女,但正是在这样环境,总有一些女人用自己的容貌证明倾国倾城原来不是古人夸大的言辞。 在胡莹雪这一次走出来后,整个房间内其他两位千娇百媚的美人一下似乎变成妖艳的下等货,再也没法吸引其他男人一丝目光。 胡莹雪也知道自己的魅力,她脸上仿佛隐隐涂上一层红晕,让所有紧盯她的男人怎么也挪不开眼。 这里边王磊又是第一个反应过来。 他在迷迷糊糊之间觉得胡莹雪那双眼睛似乎在笑着看自己——也许整个房间所有男人都有这样的错觉。 王磊咽了一口吐沫滋润滋润已经干涩的嗓子,打破整个房间的寂静:“导演,你看这样行吗?” 周昌点点头,穿上这套校服的胡莹雪就好似受过良好教养的大家闺秀,端庄贤淑。 楚轲让两人再一次背靠背站在一起,暗暗点头,在胡莹雪的魅力下,他的灵感似乎又一次到来。 “王磊,你试试这个假发。” 楚轲打算让王磊稍稍狂野一点,为这对王子公主的搭配多增加一些变化。 胡莹雪是成绩优异的好学生,端庄很适合。 王磊是运动系少年,在潇洒之中富有野性气质也许更合适。 “我想这样已经足够了。”钱长江忽然站前一步,打断了正要去拿假发的王磊。 他笑眯眯对胡莹雪说道:“你去换衣服,我们要走了。” “就差一点点。”楚轲忍不住求道,“稍稍通融些。” “我想我已经通融了。”钱长江指了指手表。 11:01。 “就这样吧。”周昌也明白钱长江惹不起,插话道。 楚轲知道这还不是最完美的,他已经隐隐可以看到远方那个更完美的状态。 不过既然雇佣自己的人已经发话,他遗憾看了看王磊手中的假发,让开道路。 “既然你已经通融了一分钟,为什么不能再通融几分钟?”王磊突然开口道。 他说这话的时候,完全没有动脑考虑该不该说,却也没觉得有什么不该说的。 钱长江的视线第一次转移到这位男主角身上。 他当然认识王磊:“我知道你是王磊,但你知不知道,这是我们公司内部的事情。” “我不知道这是你们公司事情,”王磊紧盯着钱长江,步步不让,“但我知道这是我们剧组的事情。这是我们在完成的作品。我们要做好每一丝细节。” 他说得理直气壮,不仅是因为这是他们学校就这么教的,更是因为他在绿洲剧团所看到的就是这样。 作为一个作品,它呈现的出的水准可能有高有低,但每一个环节都应该是创作人员努力到极致的结果。 呈现出的高低只应该是因为创作人员水平的差异和资金的差异,而不是因为这些创作人员马马虎虎,敷衍了事。 王磊明显能感受到现在搭配还不够完美,自己差胡莹雪一大截。 这点在楚轲宽求时间的时候,他更加清楚了。 作为一种视听作品,如果连视觉效果都不精益求精,那电影还怎么能拍好? 王磊所说得是正理,但钱长江却听得哈哈大笑:“你没听到你的导演说,‘就这样吧’?” 他将周昌所说地话重复一遍,话语之中不乏讽刺之意,旋即,他收住笑容,问王磊道:“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不知道。”王磊回答地很老实。“但我知道周导演说这话一定不是心甘情愿。” 钱长江叹口气,摆摆手:“你是陈老板用心培养的新人,我不和你一般见识。回去让他好好教教你。” 他抬眼看向胡莹雪,斥责道:“你怎么还楞在这儿!” 王磊有心再说,忽然听到身旁的胡莹雪说道: “够了!王磊,这儿拍的是电视电影,不是伍伦导演的话剧!” 她说完这句话,不再管楞在原地的王磊,尴尬的周昌,以及其他装作泥塑的演员,还有带着嘲讽笑意看着王磊的钱长江,转身径直走进更衣室。 第十七章 五月十三号 五月十三号。 伴随热烈的掌声,王磊第一次公演结束了。 伍伦和李淳带着鲁达、王磊、李晓白等主创人员来到台前谢完幕,众人鱼贯走回台后,历来忙碌的后台罕见出现一种独特的静谧。 所有人都静静地机械地做着自己手头的事情。每个人脸上都带着迷醉的笑容。 台前观众退场的喧闹声音反而在这个时候愈发清晰,这些嘈杂地声音也让王磊恍然间意识到原来真的有那么多人观看自己的演出。 他们不是配合演戏的群众演员,而是真正花了钱过来捧场的观众。 在刚刚短短的两小时里,那些观众仿佛成了自己手中的木偶: 他想听到他们笑,他就能在最恰当地时候引爆他们;他想让他们揪心,那么到了那一刻他似乎真的能听到他们紧张的心跳。 这种感觉十分奇妙,在这一刻,台上台下仿佛融为一体,他不是表演给台下观众看,台下观众也不是在观看他们的表演。 他们一起完成了一场成功的表演。 当帷幕缓缓落下,他还有点难以置信,也有点遗憾,更分外怀念那种感觉。 王磊相信这儿所有人之所以不约而同陷入寂静,很有可能都是在回味那种奇特的美妙。 “那种感觉很美妙吧。”李淳是第一个开口打破这种寂静,“朋友们,恭喜我们第一次公演这么圆满。” 他是这个班子无可置疑的领袖,所以他率先发表了自己的演讲: “你们半个月的辛勤换来了这种我称为‘迷狂’的体验。这是戏剧所独有的,是它能够在今天还让我为之沉迷的最重要东西。这份迷狂,不仅属于观众,更属于我们:演员,灯光,配乐,当然还有导演,编剧,道具等等。” “你们在学校,在书本,在老师的口述中,总是听过相关的描述:戏剧是离观众最近的舞台。现在,经过这么一次演出,我希望你们能体验到这种艺术到底离观众有多近。” “在真正优秀的表演中,早已没有了台上台下,这一场演出中,你们紧紧成为一体。” “这是你们在学校,在个人小圈子里所演的那些话剧无法体验到的。是演员完成自我认可最重要的一部分。” 李淳看向正襟危坐的演员们,这些演员无疑都是最有潜力的新人演员。 也许再过几年他们就会像今年的任天一般一飞冲天,而到那个时候,他的力量会更加衰弱。 他曾经依靠理智无往不胜,高居王座,但理智也告诉他,再强有力的人物终究会老,会死。他的影响力终有一天会和其他君王一样归于尘土。 总有一天他的话将没人在意,他将成为一个被人高高捧起,同时让所有人讨厌,觉得只会说些空话的老头。 他必须要在那之前将责任交出去。 所以李淳才少有的说起长篇大论:“我希望你们可以记住这次独特的体验,也希望你们能喜欢上这个体验。” “更希望你们的未来可以重新体验到这种令所有真正演员痴迷的体验。” 李淳望向伍伦,这才是他们的目的。 他们固然希望能培养出新生代的观众,但他们更知道这些观众需要新生代的演员才能留着。 只有一代代正当红的演员源源不断加入戏剧,话剧这项古老的艺术才能真正活到未来。 他们不仅想要向年轻的观众们展现话剧的可能性,更要向这些未来的演员们展现话剧真正的魅力。 李淳话说到这儿已经结束。 种子播撒下去,接下来需要做得只能是耐心等待。 没有谁可以抵抗大势,话剧衰落就是大势。李淳从不指望这些演员各个都会因为这一次演出就毅然投入到话剧这项事业当中。 这是理智告诉他的。 但真正的演员都会渴望和观众接触,而不是隔着摄像头和一层荧幕。 这也是理智告诉他的。 伍伦见李淳已经把事情说完,咳嗽一声,把其他人的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 所有演员都盯着伍伦,神情紧绷。 相比较远在云端,很少出现的李淳,天天指导他们的伍伦更让他们紧张。 感受到这些演员的紧张,伍伦露出一丝孩子气的笑容:“这么怕我?我还以为我蛮和善的。” 没有人敢回答,不过他们脸庞还是稍稍松弛。 这句话说明伍伦对他们今天的表现很满意。 年轻演员们凝神准备倾听伍伦的高论。 伍伦罕见没有教诲,也没有夸赞,而是说了很世俗的话: “大家的表演很成功,这一段时间也辛苦了。所以为了庆祝公演的顺利结束,我已经让朱经理安排包下大都会一家餐厅,请大家大吃一顿。” 伍伦冲李淳努努嘴:“这也算是宰大户,所以大家不用客气。” 很显然,这顿晚餐是李淳请的。 虽然可能会有许多高档的食物,但真正让在场演员面露喜色原因在于,伍伦这话就相当于颁发了一个许可:至少在今晚,他们可以放心享受美食,而不去担心经纪人的唠叨。 果不其然,伍伦冲大家挤挤眼:“这件事你们经纪人我都通知过了,请大家放心。” 李晓白带头欢呼一声,很快所有演员开始热烈鼓掌,感谢两位领头羊的体贴之举。 表演前的晚餐时间,为了防止出现意外,他们可没吃什么东西,只是喝了点水,吃了几块糖和点心。 如今公演结束,这儿每个人都是饥肠辘辘。 “不过,”伍伦突然虎着脸,“明天还有公演,酒一概没有。” 这让其中一些酒豪稍稍遗憾,但这是应有之义,他们也不可能反对。 “好了,大家抓紧时间卸妆。现在可已经过九点了。”伍伦拍拍手催促道:“我知道你们有些女士,十一点之前必须要上床的。” “不然对皮肤不好。” 这句善意的调侃引得演员一阵哄笑,随即大家立刻投入各自的忙碌之中,化妆间重新开始嘈杂起来。 伍伦和李淳简单交代一句便离开了。 这场庆祝宴当然不可能只有演员,工作人员会在另外一个地方举办他们的饭局——伍伦负责出钱,参加的也是那边。 两者会分开庆祝的原因很简单:演员和工作人员是两个圈子,如果想让他们真正放松,最好的方法就是把他们分开。 即便作为导演,伍伦也不会、也不愿随意参与演员们的聚会。 导演进入这种私下聚会,就像黄鼠狼进了鸡圈,只会让所有人战战兢兢。 王磊没有像以往那样,和李晓白在卸妆的时候聊天。 这两天他一直在观察化妆师的动作。他希望等到下周一去了片场,自己的化妆技术可以更进步些。 基本的工具,在这两天的摸索下来,他已经大致明白。 可惜对于化妆的原理,什么情况使用哪种化妆品,为什么这么化,他还是不明白。 本来他打算让李晓白教教她,而不是这样费心观察别人的动作。 但李晓白自己在这方面也不是一个达人,虽然肯定强过王磊,但教人实在不靠谱。 “我妈这方面很厉害的,我姐得了她的真传。”李晓白老老实实交代自己平时怎么逃课:“我过去有需要都是让她们帮我化的。” 她的技术仅停留在几种固定速成的妆容上。原先在校园给王磊化妆时,,基本仅限于打粉底和勾眉,她还不至于露陷。现在王磊让她教,那李晓白也就只能坦白自己在这方面是笨蛋了。 王磊时不时问化妆师几句,请教自己不明白的地方。 忽然他看到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一下。 他不好意思让化妆师暂停行动,看了看来电号码,没有去看信息内容,而是让化妆师继续。 等卸完妆,化妆师离去,他这才打开手机。 这是一条没头没脑的短信: “5.17,下周三,宋家庄影视基地,A停车场,十七号,时间你安排,短信告诉我。” 第十八章 李晓航 在拿到王磊的日程表后,李晓航就开始思考约会要安排在哪一天。 木梓兰的新戏七月份才会开拍,这段时间她并没有什么其他作品要出演,但周亚男给她安排的日程表仍旧是满当当。 除了热播电视剧的宣传,还有各种节目的客串,奇奇怪怪活动出席,以及广告拍摄,竹菊奖新人奖的相关采访——虽说得奖概率渺茫,但提名也是一种重要的曝光手段。 在之前李晓航并没有在意这种事情,只当是一种正常的安排。 她毕业了,工作安排当然要满一些。 不过在伍伦的提醒后,李晓航自从回到京城就开始观察周亚男的安排。 五天后,她终于确定这个日程的安排并不单纯:有好多明明可以安排在下午的工作,偏偏被安排在傍晚。 这导致她每天都只能到深夜才回到家,那个时候王磊往往已经熟睡。 至于早上,整个家中也不会只有李晓航和王磊两个人,而之后的白天,他们又要忙于各自的工作,压根没时间“联络感情”。 很明显,有人故意在破坏她和王磊这对“夫妻”的独处时间。 尤其是对夫妻来说最重要的晚上。 李晓航对自己父母会用这样的手段并不意外,他们本就反对自己女儿在大学时期恋爱。 也正是因此她当年才会有意隐瞒自己恋爱的事情,让王磊背了黑锅。 如果不是出了一些变故,李晓航相信她的父母也不会答应这场“荒唐”的婚姻。 不过从他们拆散自己婚姻的意图来看,李晓航终于确定自己的父母所谓的答应不过是为了麻痹自己。 所谓的婚姻对他们来说并不神圣,也不是爱情的鉴证品。 结婚是结婚,结了也不代表会过一辈子。 演员们有足够多的理由会感情破裂,也有太多的诱惑会让他们无法保持对爱情的忠贞。 对于怎么拆散这样的情侣,李淳和张丽十分有经验。 李晓航不是第一对他们要拆散的鸳鸯,也不会是最后一对。 漫天星没有“恋爱协议”这样的霸王条款,并不代表漫天星就允许旗下的艺人自由恋爱。 如果自己和王磊真的存在“热烈”的感情,恐怕不到半年,这种感情也会在太多的诱惑和忙碌的工作中,逐渐熄灭吧。 李晓航垂首盯着手中下周的日程表,幽幽想到。 她真没想到这些只是传闻的手段最终会被自己父母用在自己身上。 既然知道父母的意图,这个约会也变得更加重要。 李晓航望着专注开车的周亚男,她们现在要去参加一场慈善晚宴。 虽然李晓航并不知道是为哪儿筹备的善款,不过参加这场晚宴的大多数人也不是为了慈善而来的。 周亚男注意到李晓航盯着自己,看一眼后视镜问道:“怎么了?” “这份日程表,”李晓航点了点,“把星期三空下来。” 星期三?周亚男脑中快速滑过那天的安排。 那天只有一场晚宴。 “那是太和集团宋公子发的帖子,他打算和大家聊聊太和集团下一步投资方向。”周亚男提醒道。 太和集团进军娱乐圈的意图明显,宋卿书又是太和集团的接班人,目前专门负责这方面事宜。 晚宴的主题又是这位“大户”下一步要给哪些人钱挥霍,整个京圈当然关注不已。 这样蕴含大规模曝光度的晚宴,缺席可不是一个好选择。 周亚男委婉劝诫,李晓航当然听懂了。 她微微一笑:“这种大事情,我妈妈,公司的前辈们去就好,我一个小演员去掺和也没有什么意义。” 正常来说,这样的晚宴群星云集,最后媒体的关注点怎么都不会轮到李晓航这样才起步的新人演员。 但李晓航作为漫天星主推的新生代,又是漫天星最有可能的继承者,怎么能算正常呢? 李晓航这个借口其实并不成立。 周亚男又瞄了瞄李晓航,她现在已经可以确定李晓航是不想去。 但是原因呢? 她想了想,再次劝道:“要不我问问老板?” “一个晚宴不去而已,何必惊动妈妈?”李晓航摆摆手,不过她知道即便自己这么说,周亚男也会将事情转告给自己母亲。 “宋卿书一直对我有意思,烦死了,不想见他。” 这个理由就靠谱多了,周亚男点点头表示同意李晓航的意见:“我看看还有没有其他工作。” “不用安排,天天工作累死了,我就不能休一天么?”李晓航故作抱怨道。 “昨天我妈不是答应让我下周修一天吗!” 周亚男轻声安慰道:“那天本就是安排你休息的,可要是一点工作没有,老板一定担心外边又传什么风言风语。所以我才接了这份帖子。” 李晓航作为一位星二代,又有许多资源加身,要说外边没有羡慕嫉妒恨的人,那肯定不现实。 正因为她是星二代,所以她就更要努力工作,这样才不会让人说成只是命好而已,才能让更多路人接受她。 一个努力肯上进的星二代,就像一个忽然做起好事的恶人,都会让路人们忽略掉身上那层过往的光环,只剩下表扬和认可。 这个逻辑是周亚男反复灌输给李晓航的,从根本来说也没有什么错误。 李淳就是这么起家的,这个圈子也有不少星二代是这么洗白,积累路人缘的。 李晓航也赞成这个逻辑,但此时她已经想清楚这个逻辑和自己每天都要工作之间的关联十分牵强。 “可就是铁人也不会每天都工作,也要休息啊!”她佯装不满,撒起娇:“我不管,我就要彻彻底底休息一天!” 周亚男当然不会同意,她退一步说道:“我找一个比较轻松的事情安排在那天,怎么样?比如把采访安排在你喜欢的哪家餐厅?” 李晓航连连摇头。她侧过头,嘟着嘴,不说话。 车又行了一阵子,周亚男透过后视镜看到李晓航还是这副模样,嘴角苦笑道:“大小姐,那可是竹菊奖新人奖的采访,你不是当时兴奋很久吗?” “反正我也拿不到奖。”李晓航继续嘟着嘴,她望着外边熙熙攘攘的人群,“我不管,反正无论那天你安排什么,我都不会去!” 周亚男对李晓航这个威胁并不在意,李晓航是自己老板女儿,她还能跑哪儿去? 李晓航也注意到周亚男的不在意,继续说道:“就算去了,我也胡言乱语,乱说一气!” “大小姐!”周亚男终于忍不住了,“这么做对你可没什么好处!” 李晓航要是在公众场合失言,固然会让整个经纪公司陷入麻烦,但对李晓航的星路来说,其实也是一种剧烈的损害。 这样的两败俱伤,周亚男完全无法理解。 不就是休息一天吗? “诶,我和那边说吧,那天你休息,不过只此一次。” 听到周亚男的叹息,李晓航转过头看着车前窗,嘴角露出一丝胜利笑意,装作雀跃道: “我多久没和我老公约会了?” 周亚男脸上浮现出一丝惊愕,不经意握紧方向盘。 “下星期三,我要和我老公约会。你不要忘了和我妈说哦。” “这可是时隔两个月的约会,我可不希望被人打扰!” 等了五天,铺垫许久,李晓航终于图穷匕见。 第十九章 拍摄前两天 周亚男的惊讶只是一闪而过,很快她便转口称赞李晓航和王磊的感情,并且向李晓航道歉,说自己之前没有考虑到这点。 在以后的日程安排上,她会注意留下一些时间给他们两人。 李晓航对自己经纪人所说承诺的事情只是笑笑。 在有些事情上,周亚男是不可能转变的。 不过她也不需要周亚男改变,李晓航只需要周亚男将这件事情传达给自己的父母。 ······ “黛儿,今天是元旦晚会,别再念书了。” 穿着红色手工编织毛衣,端庄贵妇模样的母亲从偷偷躲在一角女儿手中夺走一本书。 胡莹雪所饰演的薛黛不满叫道:“妈妈,我快念完了,而且······” “停!” 她的台词还没念完,周昌忽然出声打断了正在进行的表演。 胡莹雪站起来,鞠躬道:“抱歉。” 这是她第三次失误了。 周昌双手抱胸,眉头紧皱。 这场戏很简单:母亲将书夺走,女儿不满要抢走书本。 就算是在这儿随便挑一个女演员,周昌也能保证会演得比现在的胡莹雪好。 不是少了动作,就是忘了台词,这是专业演员么? 今天是拍摄的第二天。 宋家庄影视基地的某号摄影棚,已经被完全分割成几个独立的空间。 空间里边已经搭好大部分常用的场景,比如体育场,教室,走廊,食堂等等。 但胡莹雪她们现在所要拍摄的却是临时搭的。 这个简单场景只会在电影开头出现,用来引入人物,自然不会长期使用。 周昌最开始是打算留在最后再拍这部分场景。一来,到时候演员疲惫不堪,拍这些简单戏也算是放松;二来,到时候也可以视预算剩余的部分,决定搭建临时场景的预算。 不过当昨天一整天拍下来后,周昌愕然发现原本他认为最不用烦心的点:胡莹雪却频频出错,无法进入状态。 周昌无奈之下,只能先把这些简单的戏调到第二天来拍,他希冀用这样的方式慢慢让胡莹雪找回状态。 不过在胡莹雪第三次失误后,周昌现在又不得不停下手头工作,将胡莹雪喊道身边。 他是一位好脾气的导演,不喜欢恶言恶语,虽然知道停下意味自己在浪费金钱,但他目前情绪还算良好。 “胡小姐,我想你最近的表现并不是你的水准。” 如今胡莹雪主演的《相思豆》还在热播,她的演技已经收获不少赞誉,更传闻将凭此拿到今年竹菊奖新人奖的提名。 这样饱受期待的新人演员却在这种简单场景中频频出错,实在不成样子。 周昌知道这肯定不是胡莹雪的真实水平,所以他慢声细语地询问胡莹雪:“我想你是不是有什么困难需要解决?” 胡莹雪明白周昌的意思,她先是点头,随即摇摇头,一丝苦涩从嘴角飘过:“周导上次也看到了,这事情不是一天两天能解决的。” 那天之后,周昌特意在他朋友中询问过胡莹雪和公司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诡异的是,所有朋友都没有收到一丝讯息。 意识到其中的诡异后,周昌就聪明地选择将这件事烂在肚子里,并对所有当事人都下达封口令。 既然那件事背后的消息还没传出来,他也不想成为第一个散播“谣言”的倒霉蛋。 如今听到胡莹雪的回答,他不由一愣,如果胡莹雪是因为那件事,那么确实相当棘手。 “可,”周昌停了停,小心从胡莹雪脸上扫过:“可我想这应该不会打扰到我们的合作吧?” 胡莹雪连忙点头保证道:“周导演,你放心,明天,最多明天。我一定能恢复正常。” 加上明天,也就是三天?周昌暂时放下换演员的心。 胡莹雪的价值值得他等三天。 周昌推了推眼镜:“胡小姐,我相信你的职业素养。但如果,”他没说如果什么,“也请你体谅我的难处。” 胡莹雪表示明白:“多谢导演,你想的如果,我想一定不会发生。” “我当然也希望如此。” 谈完话后,周昌并没有让胡莹雪继续拍摄,他希望胡莹雪能好好想想,所以胡莹雪的戏份通通被移到下午。 于是今天上午剩下的三个小时,王磊就成为最主要的主演。 和胡莹雪相比,王磊的状态就好上许多,无论是台词还是动作都十分到位。 周昌对自己意外捡到的这位新人十分满意,赞扬的话更是一点都没少说——他本就是喜欢用鼓励役使演员的导演。 在周昌的不断夸奖下,王磊甚至开始在心里嘀咕,自己莫非真是个“天才”? 不过当中午看到自己表演片段后,王磊心中那位嘀咕者立刻被他推下深渊。 因为太像了。 他的表演和鲁达太像了。 这种像不仅体现在动作语言上,就连和演员对戏的一些小细节上,他也在不自觉地模仿鲁达。 这个发现让王磊有些气馁,他确实用心在准备这个角色,但不知为何最终呈现的效果却和鲁达几乎一致。 是因为自己不自觉拿鲁达作为参考么? 王磊也不知道,但他知道这不是他想要的表演。 “看这个!”周昌特意圈出王磊的一个表演,赞扬道,“这是你自己设计的?这个太棒了!” 这是在篮球场训练的场景。 在这一场景中,王磊扮演的男主叶落生第一次发现自己相比较篮球更喜欢唱歌。 他的同伴想用篮球让王磊相信篮球才是他的第一爱好,而叶落生也抱着同样的想法,他想逼着自己相信,篮球才是他的唯一。 这是一场近似话剧场景安排的独角戏,王磊抱着篮球,面对镜头,却没有按照剧本要求直接讲出自己的苦恼和挣扎,而是忽然将篮球高高抛起,这才开始说台词。 当篮球被他稳稳接住,他的台词正好进入他决定放弃唱歌,安心打篮球那一部分。 这个表演设计一下让整个镜头充满了内涵,篮球的飞起和掉落似乎变成一种象征。 这是周昌一上午拍摄中最满意的镜头,可惜却不是他的设计,而是来自王磊自己。 这个动作确实是王磊设计。 虽然不是他原创,而是在篮球训练时,他教练教他的篮球炫技的一种。 不过王磊在黄金周重新读到这一段时,他脑海中立刻就浮现出这一段表演。为此,他还偷偷排练过,看看能不能做到篮球坠落和说台词节拍一致。 自己用心思的地方被导演大加赞扬,这让王磊原本沮丧的心重新提了起来。 他谦虚道:“哪里哪里,只是灵感一闪而已。” 检查完王磊上午的镜头,周昌点点头:“我觉得没什么需要重拍的,王磊你就保持这样状态。” 在胡莹雪状态不稳定的情况下,他只能完全指望王磊这位新人挑起拍摄的大梁了。 “导演,我想,”王磊临到嘴还是没把自己心中想要重拍的愿望说出来。 虽然他不喜欢自己的表演,可他也知道自己没道理让导游重拍。 这是电影,拍摄的每一天都要花钱。他是为导演服务的演员,只有导演才有资格决定是否需要重拍。 见到王磊这样犹犹豫豫,周昌的心沉到谷底,难不成在自己女主演撂挑子后,自己的男主演也要出问题么。 他平复一下心情,温和询问道:“怎么了?” “我想。”王磊想通后改口道:“我明天要正常休息,晚上有些事。” 这两天,他们都是从早上八点拍到晚上十点,王磊明天要和李晓航约会,肯定不能拍摄到这么晚。 “正常下班?没问题。我们明天本来就是正常休。”周昌心情放松下来,连忙点头。 “你要是想提前下班也行。大家辛苦两天了,不休息人就垮了。”周昌稍稍解释道。他拍了许多部电视电影,对于怎么极限压榨工作人员早就有了一套相当高效的理论。 他生怕王磊也像胡莹雪一样,补充道:“要是还有什么问题,尽管说,我们一起想办法解决。” 通告一般是晚上才发给演员,王磊还真不知道明天是正常休的。 听到周昌的问题,王磊摇头道:“没什么问题。那我明天五点半离开。” 这比正常休息要早半个小时。 不过既然是约会,他打算先回去洗个澡,再去见李晓航。 第二十章 两面 隔天的拍摄,胡莹雪果然稍稍进入状态。 至少不在出现什么低级失误了。 电视电影的拍摄本来要求就不高,大部分情况下,只要主演会耍帅扮俏,表演也就完成一半。 剩下的一半就是将耍帅扮俏融入人物性格当中。 这点当然难不到王磊和胡莹雪。 随着一个个镜头的完成,原先被延误的工期稍稍追赶了一些,周昌原本提着的心逐渐放下。 中午检查镜头的时候,他还特意多表扬了胡莹雪几句。 胡莹雪对这种赞扬并不在意,她只是静静听着,时不时嗯嗯两句,算是附和。 除了拍摄时间以外,胡莹雪一直都是这般心不在焉,周昌估摸着她应该还是在烦心自己的事情,所以也不好多说什么。 那种麻烦事,他插不上手,也不愿插手。只要胡莹雪不影响工作,他就很满足了。 检查完镜头,早已等在一旁的吴轲冲两位主演笑笑,面带难色的走了过来:“导演,有件事刚刚接到的消息,要和你商量一下,我才好答复。” 吴轲是负责演员相关事宜的,现在他需要和自己商量,周昌不用想就知道估计是那位演员的日程出了纰漏。 他看了看等在一旁的王磊,又瞅了瞅默不作声的胡莹雪,说道:“你说吧。” 需要和自己商量,十有八九是和主创人员有关,要是是自己身边这两位主角,他也好就手商量协调。 吴轲眼见周昌没有把两位主演赶走的意图,只好硬着头皮道:“胡小姐的经纪人刚刚过来,说有件事,需要胡小姐和她去忙一趟。” 周昌心中咯噔一声,心想:“事情还是来了。”皱眉想了一会,问道:“大概几点回来。” 他现在唯一的念想就是最好就在这附近,一两个小时就能回来,不耽误下午拍摄。 要是一去一下午,那这电影还拍不拍? 就算现在可以单独拍王磊那部分,但归根到底这是一部爱情片,男女主的单独镜头有限。 下次要是胡莹雪再有事,咋办? 吴轲也知道事情的关口在哪儿,为难道:“说是下午两三点,就是四五点也说不准。” 周昌冷哼一声:“这是人话?” 他沉吟一会,又问道:“你之前没接到通知?” 丽景家大业大,做事又素来低调。 不打招呼直接从剧组强行带人走,这等于是把“作风霸道”这种标签贴在自己身上。 他总觉得这事不像是丽景的作风。 吴轲摇摇头,要是之前有沟通,他肯定早就安排好了,哪还会现在找周昌商量。 “我不去!”胡莹雪忽然开口道,“导演,前两天因为我,已经浪费不少时间了,这要是在浪费半天,后边进度太赶了。” 整个拍摄计划预计是四十五天,不过正常来说其实只有四十天,剩下五天是用来预防意外的。 如今已经过去两天,虽说有在拍摄,但基本都是简单场景,进度可以说大大落后预期。 不过周昌也知道胡莹雪所说还是比较夸大其词。 如果真的只是浪费半天,他其实还是可以接受。 就怕的是这不过是一个开始。 看来要好好和丽景谈谈。他心中想着自己的心思,偷瞧胡莹雪一眼,说道:“把人请过来。” 他又瞄了王磊一眼,想到上次的场景,还是没让王磊离去。 吴轲脸色稍缓,自家导演既然发话,这事情后边无论怎么处理都和他无关。 很快,吴轲领着一位大约四十岁,浓妆艳抹的女子走过来。 也许是岁数大了却又不想服老。女人的脸上涂着很厚的粉,白得渗人,大红的嘴唇也没有少女的娇嫩丰厚,反像是刻在白纸上的印章。 见到这位女子,周昌稍稍松口气。 来者正是胡莹雪的经纪人,陈小芸。 不是钱长江,而是陈小芸,这对接下来的谈话无疑是一件好事。 他站起来迎接这位经纪人:“陈太,两个月不见,似乎又年轻几岁呀。” 陈小芸笑眯眯点点头:“周导,小雪没给你添麻烦吧?” “哪儿的话,这么好的演员,怎么会给我添麻烦?”周昌不是一个喜欢落井下石的人。 他没有说前两天胡莹雪的表现,而是只拿今天说事:“我们刚刚还在检查镜头,胡小姐的表演让人惊叹啊。” “周导,你啊,旁的什么都好,就是这奉承话实在跟不要钱似得。”陈小芸笑的眼角褶皱处粉都开始往下掉,她点点周昌,佯作批评,谦虚道: “我家小雪不过是一个新人演员,演技也只是比一般演员稍稍好那么些。哪值得你这么夸呀。” 周昌陪着笑了笑,觉得客套差不多,暗示道:“岂止是好一点。这么好的演员,让我们进度大大加快,我可真舍不得她离开。” 陈小芸听出话外之意,她望着胡莹雪,脸上的迷惑一闪而过:“周导这么看重,小雪怎么会随意离开呢?······和我走吧。” “我不去。”胡莹雪又开口了。 陈小芸没了笑容,她凝视着胡莹雪那张美丽的脸:“小雪。我还以为你和钱部长已经谈好了呢。” “我不想去。”胡莹雪有意避开这个话题,突然发起飙,“我现在不能离开剧组!” “难怪。”陈小芸点点头,她终于明白到底哪儿不对,“难怪我来接你时,吴轲这么奇怪,周导演会这么说。” “我之前准备打电话的时候,你可是和我说,你已经和剧组说过了。”她的神色阴沉下来,陈小芸已经明白自己被胡莹雪阴了。 “原来你压根没和剧组说!好,好一个虚与委蛇,小雪,你确实是一个聪明的丫头。” 这儿的外人太多,她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对周昌歉意道:“周导演,这里边看来有些误会。既然小雪没和你们说,想来你们今天的通告早已经安排好了。” “这件事,就由你决定吧。我们丽景可不是霸道的人。” 周昌瞧着眼前两人,对胡莹雪的去留着实犯难。 既然陈小芸已经这么说了,他相信如果自己让胡莹雪留下,陈小芸也绝不会多说二话。 陈小芸这样的普通经纪人肯定是不敢给自己公司抹黑的。 但,关键是自己要不要卖陈小芸这个面子? 这个问题就很值得玩味了。 从表面来看自己似乎应该卖陈小芸这个面子,陈小芸背后是丽景,自己卖面子就是卖给丽景。 但胡莹雪的意愿也很明显。 自己这么做会不会得罪胡莹雪呢? 胡莹雪是新人,但未来却毫无疑问是一片光明。 这样的人要是得罪了,将来胡莹雪到达一定地位后也足够周昌喝一壶。 和公司相比,周昌知道得罪明星更可怕。 一家公司想一直在娱乐圈长久混下去,需要的是口碑,人脉,做事更多要考虑长远。 所以就算你不卖它的面子,它往往也不会在意,它要表现一副心胸宽广的样子。 天下这么多生意,要是谁不卖面子就教训谁一顿,这生意还怎么做遍天下? 可明星不一样,他们是商品,本身就是价值,所以他们不愁生意。 也正因此,明星往往会更加任意妄为。 他们的权力来自他们的价值,这种价值往往不保值,过几年就会大大下跌。 那么趁着自己价值最高,权力最大的时候,当然要好好用。 有仇报仇,有冤报冤。 有权不用,过期作废可不是亏大了? 甚至就算他们自己不打算报复,也难免没有那种希望和他们做生意的“有心人”出马。 周昌可不希望未来成为哪位“有心人”的敲门砖,见面礼。 第二十一章 拒绝 周昌沉默不语,陷入两难。 “诶。”他叹气道,“这事情难啊。” “陈太,你也知道我们这边进度本就十分赶。你把胡小姐接走,就是提前找我们沟通,我们也十分为难。” “今天我们已经打算提前休息了,要是再停半天······”周昌又叹口气,摇摇头不再继续说下去。 胡莹雪听出周昌的挽留之意,脸上闪过一丝喜色。 但这喜色并没有持续多久,周昌忽然转口道:“不过半天,我们还是能想办法挤出来的。胡小姐本就有四天的假期。” 那四天的假期,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它们早早就像王磊一般被瓜分完毕,现在要的这半天肯定是不属于那四天当中的。 可周昌偏偏这么说,这无疑要开始讨价还价了。 陈小芸微微一愣,踌躇许久,摇头道:“那四天都已经安排妥当,实在无法动。” 那些都是早就安排好的活动,她既然不敢从剧组直接带人走,又怎么敢爽那些约? 谈判没谈成,周昌没有做出答复,而是再叹口气:“这,诶,难啊。” 他又问道:“那这会是最后一次么?” “这······”陈小芸也不敢保证,她摆手道,“这种事情哪说得准。” 她知道这么说相当于自己主动把周昌往胡莹雪那边推,将功赎罪补救道:“不过我想,钱部长一定会知道你的难处。” “钱部长?”周昌最后叹了口气,“这样啊。” 他忽然问吴轲道:“你那边怎么样?” 吴轲对周昌心中打的主意不太清楚,但他揣摩导演的口风,觉得似乎是不想让胡莹雪走: “日程上很紧张,十天全拍单人戏,太多了。只能后边多赶工,这样可以勉强赶上计划,按期结束。” 作为一场爱情电影,王磊和胡莹雪都各自有四天的时间不在剧组,这四天时间分别错开就是八天,加上到今天为止又浪费两天,一共是十天不拍摄对手戏。 换句话来说,在四分之一的拍摄时间里,他们都只能拍一人戏。这对于一部重点是男女互动的爱情电影来说,自然不是什么好事。 吴轲说的当然是大实话,只是有意省略了一些事实。实际上即便只有一个主演,也可以拍对手戏——用替身就好。 可既然周昌有意留下胡莹雪,那他当然可以为自家导演找到合适理由。 果不其然,周昌又一次皱起眉:“这么紧么?” 他忽然抬起头,看向陈小芸:“不过,既然钱部长明白我们的难处,” “导演。”王磊终于开口了,他在一旁听了许久,一直没有说话。 直到他听出周昌有意同意陈小芸的要求,终于开口说出自己的想法:“我想,还是让胡莹雪留下来吧。” 作为这里边唯一一个不相干的人士,王磊的开口自然引得所有人都看向他。 王磊面对众人的目光,很坦然道:“导演,吴叔说后期要多赶工,不知道是打算怎么赶工?” 他瞥了一眼陈小芸,“比现在还赶么?” 那次造型事件最终以胡莹雪主动离去结束。 拍摄开始后,周昌再也没有提过继续修改造型的事情,而楚轲也没有出现在剧组。 很明显,楚轲的雇佣合同已经结束。 这两天的拍摄,王磊其实也在思考胡莹雪所说:“这不是话剧,这是电视电影”的含义。 他想了又想,在经过两天的观察后,他终于确定这句话并不是单纯说明现实,而是一种讽刺。 这两天,无论是造型化妆,还是搭景,他都能感受到不同于话剧制作的赶工痕迹。 而许多马马虎虎本该重来的表演也被标记为“OK”。 他可以理解这种赶工:剧组资金有限,肯定只要能达到一个标准就行,它的钱财无法支撑它精益求精。 但当听到吴轲说,还在在这基础上更赶工,王磊实在忍不住了。 这相当于一个吃过山珍海味的人忽然吃了两天一般饭菜,他以为这是极限,没想到这家主人说未来伙食标准还要调低,未来只能吃粗糠糙米。 这让王磊怎么能不说话? 这可是他第一次在电视上露面,他能让自己父母看到那种粗制滥造的节目? 就算抛开父母不谈,就算为未来考虑,他也不想让自己第一部影视作品成为自己未来的“黑历史”。 况且,外边还有那么多人盯着自己,等着看自己的笑话。 王磊可真不觉得在更赶工的情况下,自己还能保证演技一直在线。 周昌还未说话,陈小芸冷哼道:“王磊,这儿有你说话的份么?” “我是这部电影的演员,我要为我的作品负责。”王磊瞧都不瞧陈小芸,而是盯紧周昌,“导演,我想你也是这样想的吧。” “我们的作品不仅是给审核看的,也是给观众看的。如果我们这也赶,那也赶,最后粗制滥造赶出一部作品,那我们的工作又有什么价值?” 周昌似乎也被王磊的话打动,他沉吟一会,目光从胡莹雪和陈小芸身上扫过,面露惭色:“王磊,你说得对,是我糊涂了。” 他看向陈小芸,斩钉截铁道:“就四天。那四天你想带胡莹雪走,我不管,但其他时候,不行。剧组不会放人。” 周昌侧过头,一副没得商量的姿势,陈小芸狠狠瞪了王磊一眼:“既然导演已经做好决定,我们自然会遵守。” 她又看向胡莹雪:“小雪,你就在剧组好好待着,可千万不要让导演失望。” 不等胡莹雪回话,陈小芸便转身离去。 等陈小芸走后,周昌就让胡莹雪和王磊去休息,准备下午的拍摄。 两位主演不在身边,吴轲犹豫半晌,还是问道:“导演,咱们真这么硬气?” 他虽然不知道胡莹雪和钱长江的事情,但他也能看出,这件事似乎不是那么简单。 陈小芸忽然到来,又在被拒绝后不争取就离去,这件事本身就透露出太多古怪。 倘若是签过合同的工作,就算是被胡莹雪有意遗忘,陈小芸怎么可能一点争取威胁的行动都没有? 那四天安排好的工作,陈小芸不敢乱动,要是这份正式工作,她还不急眼? 倘若不是什么正式工作,只是一份临时邀约,完全可以推掉,那陈小芸又何必和胡莹雪说那些古里古怪的话? 吴轲的疑惑周昌当然清楚,不过他不打算解释,有些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少。 他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这事情可不是我们硬气的,而是王磊说服我们硬气的。” 第二十二章 不该问的问题 “你是说?”吴轲听出周昌这句话的话外之意,恍然道。 周昌从意识到这是一个两难问题后,他就没打算由自己做决定。 权衡利弊后,他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把这件烫手山芋交给别人。 对于他这样已经混迹许久,又没什么过硬背景的业内“老人”来说,不犯错就是功。 与其做出选择得罪哪一方,不如什么都不选,把选择交给别人。 他主意打定后,也意识到陈小芸恐怕也是这么想,所以才显得那么“通情达理”。 这种事情,他们这些夹在中间的“可怜人”要做得就是依足规矩,好把个人主观责任推干净。 这样无论将来哪方得势,他们都有话说——“尽忠职守”,还是“奉命行事”从来都是一句话。 周昌之前没让王磊离开,本是为了防钱长江一手,如今却正好可以把王磊用上。 他这位“男主角”背靠陈万贤,又是一个愣头楞脑的新人,正是背锅的不二人选。 关键是怎么让王磊自己开口。 所以他故意绕来绕去,透露出只有牺牲质量才能满足陈小芸的要求。 周昌相信,到这个地步,王磊是一定会出言反对的。 不仅是因为王磊是一个不知道内情的愣头青,更因为他也意识到王磊对于质量是有要求的。 这个要求有可能是因为在伍伦的话剧团待过,见过那些大剧组的追求。也有可能是因为他背负的“天才”之名,不能容忍自己的作品出现太多的瑕疵。 周昌虽然拿不准,但他知道这件事完全可以拿来利用。 现在一切圆满结束,他心情相当不错:“总之,这件事的功劳是王磊的。我也是在王磊的劝诫下才拒绝的。” 当然,有罪也是王磊的。 吴轲笑眯眯点点头表示理解,称颂道:“咱们男主演对质量有高要求,这是好事。” 周昌不想多说,摆摆手:“没事,你就去忙吧。” 他回过头看着屏幕中那对情侣,嘴角露出一丝愉悦的笑。 有王磊这个挡箭牌在,至少胡莹雪和她公司的事情暂时不会闹到剧组来了。 这才是他真正高兴的地方,可惜这个不能与外人道的喜悦,也只能他一个人独享。 王磊回到自己休息地方没多久,胡莹雪就找过来,谢道:“刚刚谢谢你。” 他瞧着手中下午要拍摄的剧本,头也不抬:“我也不是为你。不过你到底发生了什么?还能不能履行和我的约定?” 王磊等了许久,没听到胡莹雪回话,他抬起头,这才发现胡莹雪眼中隐隐泛着泪光。 “怎么了?”王磊皱着眉问道。 对于这位百变妖精的眼泪,他可不会轻易有所触动。 胡莹雪默默擦掉眼中的水光,展颜笑道:“约定当然会完成。不过要等我和你一起去南方以后。” 王磊询问道:“蔡导演那边你已经搞定了?” 在他想,以胡莹雪的本事和名气,这事情恐怕是八九不离十了。 谁料胡莹雪摇头道:“他只答应让我去试镜。” “这也算差不多了吧?” “我要拿到这个角色。”胡莹雪说得很坚决。 试镜和拿到角色当然不是一回事。 王磊现在已经很清楚这两者的差异:“那只能靠你经纪人的本事了。” 提到经纪人,胡莹雪又沉默了,好一阵子,她才说道:“这件事,我想请你帮帮忙。” “我?”王磊眨眨眼,“我说句老实话,我和蔡导演真不熟。” “你是预定的男主演,他迟早会来问你意见。”胡莹雪对电视剧拍摄的门道很熟悉,“这不仅是对你,也是对你背后经纪人的尊重。” “这样啊。”王磊明白其中门道后,没有多加考虑,同意道:“好。如果他问我,我会选择你的。” 既然事情已经说好,他继续低下头,看着手中的剧本。 翻了一页,他这才发现胡莹雪竟然还没走。 “怎么了?”王磊抬起头,发觉胡莹雪一直盯着自己看。“看我干嘛?” “你是不是忘了另一个问题?” “?” 王磊的疑惑,胡莹雪瞧在眼里,她提示道:“你不是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这个问题,王磊其实只是随口一问,不过既然胡莹雪提起,他也确实很好奇。 “其实我和公司现在有些矛盾。”胡莹雪说得很轻,不知是因为担心被人听到,还是仅仅只是想自言自语。 “我们在该怎么往前走这点上,产生了一些分歧。” “这件事情很复杂,总之,目前来看,我已经不想待在这家公司了。” 胡莹雪见到王磊的惊讶神情,噗嗤一笑:“怎么?没想到我会说这么深?” 王磊连连点头,他心中冒出许多疑问,不过他一个也没有问出,而是举手投降道:“停,求你别说了。” 他意识到这些事情确实不是他该听的,所以想及时打住。王磊一边说,一边向四处张望一番,见没人在附近,这才松口气,埋怨道:“这种事情你怎么能随便对外说!” “谁叫你问呢?”胡莹雪又恢复往日的模样,似笑非笑道,“给你个教训。” 王磊消化完这个消息,苦笑道:“所以你打算跑到南方去,和你们公司冷静一阵子?” 胡莹雪在嘴边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秘密。” 她带着笑容走了,留下王磊一个人在那儿空看眼前的剧本。 盯着剧本,王磊心中还是想着胡莹雪的事情,良久,他将剧本翻到下一页,咕哝道: “是该和陈叔谈一谈了。” 下午的拍摄很顺利。 胡莹雪似乎真的放下包袱,彻底进入状态。 别人也许感受不出,但作为和她搭戏的王磊,立刻就能感觉到胡莹雪似乎在一瞬间变得灵动。 在之前的表演中,胡莹雪仿佛被自己身上的“皮套”压得喘不过气,所言所行更多的是一种机械化表演,但到了下午,她身上的皮套好像没了踪影。 在她的灵动表演衬托下,反倒是王磊就显得有些呆板。 不过周昌导演对于这种细微的差异并不太在意,他依旧在夸奖着两人的演技。 王磊心中有些遗憾,他也尝试在一场场对手戏中调整自己的节奏。可没有导演的指导,他只能依托一种感觉去调整,所以这些调整中,他也不知道哪些是对,哪些是错。 不过纵然心中再有遗憾,随着周昌一句“收工”,王磊暂时将关于演技方面的心思抛到脑后。 和李晓航的约会近在眼前,他现在要做得最重要事情是去洗个澡,想好穿什么衣服,而不是继续琢磨所谓的“演技”。 第二十三章 约会序曲 晚上七点,王磊钻入一辆低调的小轿车中,李晓航看着用心收拾过后的王磊,满意点点头。 “不错,带出去不丢人。” 王磊系好安全带,对李晓航的调侃压根不想反击,催促道:“快些走。” 这里是宋家庄影视基地的停车场,人多眼杂,实在不是一个聊天的好地方。 这是王磊第一次做李晓航的车,和李晓白不同,李晓航开车的速度不快不慢,一直以一个平缓的速度行驶。 “去哪吃饭呢?” 两人在车上,王磊总不能一直闭着嘴,他便随意找个话题想和李晓航聊聊。 李晓航盯着前边的路,简短回答道:“秘密。” 这个话题既然李晓航不想聊,王磊很干脆重新想个话题:“最近忙什么?” “广告,活动什么的。”虽然李晓航的回答比上一个话题要多了一些,但依然很简短。 王磊抓抓脑袋,又换了个话题:“你那部《世纪情》蛮不错的。” 李晓航眼一抬,瞥王磊一眼,笑出声道:“你就这么想聊天啊?” “这,”王磊眨眨眼,“总不能一路干坐着吧?” 李晓航忽然叹口气,问道:“也是。说起来,我们上次这样聊天是什么时候事?” 会出现这样主动找话题的原因,王磊很清楚。 他和李晓航是好友,但友情这东西是需要时间去累积的。自从结婚以来,他们待在一起的时候反而比大学时候还要少。 就算待在一起,身边往往还会有李晓白。 所以突然两人独处在一个密闭空间中,反而会让两人感到有些尴尬。 “半个月前吧,那天李晓白喊我去接你。我们逛了一会马路。”王磊的记忆不算差,回忆道。 “半个月?这么久了么?”李晓航有些惊讶。“我还以为才一个星期。” 她上个月要比王磊忙许多,因此许多事情在她的脑海中感觉都是一晃而过,完全没有感到其中还有这么长的时间跨度。 王磊瞧着已经两边路上闪烁的霓虹灯,夜生活已经开始,点点头:“就是这么久。” “说起来。”李晓航突然提问道,“你们公演很受好评哦。” 王磊听到李晓航的提问,不由一愣,他还真的没关注这方面的报道:“有伍伦导演,和你爸在,想不受好评也难吧。” “你想什么呢?”李晓航白了他一眼,“你真当他可以一手遮天,想让谁说什么就说什么?” “大概率吧。”王磊对李淳的厉害实在是印象深刻,“反正我还这没见到他做不成的事情。” “你很怕他?”李晓航很敏锐察觉出王磊言辞下的情绪,“他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 王磊犹豫一会,说出一些隐情道:“嗯······其实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只不过为了和你和好,他做了一些事情,我恰好又是参与者。” 既然李晓航已经知道到她父母打算拆散两人,王磊觉得这件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另外,王磊心中其实还是有一个隐秘的心思:他早就察觉到李晓航似乎对她的父亲有一种别样的恨。 之前因为他想脱离这种关系,不想节外生枝,所以才没有和李晓航说过相关的事。 但如今这段关系似乎要持续许久,那么把这件事说出来,让李晓航有所准备,也算是他对李淳的一种小小报复。 李晓航比他想得要聪明许多,她只是眨眨眼,忽然问道:“那份试镜,真的是他给你的?” 为什么会说“真的”? 王磊更加吃惊:“你猜到了?” “在伍叔叔和我聊天后,我就有些猜测了。”李晓航对王磊的吃惊很不满,“不然我为什么说我很生气?” 王磊听到李晓航说自己很生气,不好意思地默默鼻,掩饰自己的尴尬:“你原来是生你父亲的气啊。” “我气得不是他,而是你!”李晓航哼了一声,“你为什么不早点和我说清楚?” “我,”王磊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不是看你也蛮喜欢那试镜的吗?要是他送的,你估计不会接吧?” 这话是李淳对他说的,王磊也就原样说给李晓航听了。 李晓航对这话很赞成:“确实,要是他亲自送给我,我肯定想也不想就把它撕了。” “不过那是过去。”李晓航没头没脑说了这一句话,没有深入说下去,而是转到其他事情上,“剧团那件事也是他搞得鬼?” “那件事,反正你父母都参与了。”既然话已经说开,王磊索性也就大大方方说出来,“不过确实是他想让我求你,后边的事情,你基本都知道了。” “这样吗?”李晓航眯着眼,没有说什么,仿佛在思考什么。 车静静在路上行驶着,王磊见李晓航一副想事情的模样,也干脆闭上眼。 这几天高时长的拍摄,虽说有休息,但此时乍一放松,他的身体立刻又涌出困意。 良久,半梦半醒之间,王磊忽然觉得身子不由往前一倾。 “到了?” 他四处张望,发现这停车场分外熟悉。 “这家店是我们业内很出名的一家店。”李晓航对今天选择哪家店作为约会地点很花了一番心思,“安全。许多人都喜欢来这儿吃饭谈事情。” “那,”王磊琢磨不透李晓航的心思,紧张道:“你想让这件事暴露出去?” 他没有解开安全带,一副不解释清楚他不会下车的架势。 “这个吗?”李晓航微微一笑,“可不好说。” “你疯了?!这事情······” “‘这事情暴露对你没好处’,这话我都听了多少遍,耳朵都快起茧了!” “我看你真是应了那句话,皇帝不急太监急。”李晓航话虽这么说,嘴角却带着一丝笑,“我这个当事人都不急,你怎么就这么着急?” “李晓航,你有大好前程。”王磊这次是真的急了,苦口婆心劝道。 王磊侧过头,见李晓航还是一副不在乎的模样,严肃道:“我不知道你怎么想,但我不能下去。我不能让你真的把自己毁了。” 第二十四章 真面目 面对王磊的严肃,李晓航终于收起笑容,面无表情仰起头看着近在咫尺压在他们头顶的车棚:“我的想法?你们都是一个样。” 她心中似乎有许多事,但她最终什么都没说出来,而是侧过头望着王磊。 两人的对视终于还是以王磊的回避告终。 “我是不会同意的。”王磊的回避不是妥协,他强调道。 李晓航噗嗤一笑:“知道啦,王磊。” “我哪时候说要将这件事捅出去?” “那你为什么选择······”王磊还是不信。 这家饭店是业内人士的青睐之处,就算安全性做得再好,难免不会碰到别人——他们上次不就碰到胡莹雪和雷蒋礼了? 李淳女儿和陈万贤立捧的新人一出现,不用想也会引起许多陌生人的目光。 这和王磊最开始预估的低调可完全不同。 “所以待会出去,你可得离我远点,保持应有的距离感。”李晓航扭身从后车座取出一样文件。 “现在的我可是漫天星的特殊使者,带着善意邀请陈老板的新人前来这家饭店吃饭。” 她冲王磊抛了一个媚眼,娇笑道: “当然,也许这是一次美人计?” “你现在害不害怕呀?” 王磊瞥了一眼那份文件,又看看李晓航,终于叹口气解掉安全带。 两人顺顺利利走进包间后,王磊不由松了一口气。 李晓航将脱下的外套放好,回身恰好见到王磊神经松弛的模样,笑道:“这么怕?” “能不碰到人最好。” 李晓航订的这间包间要比王磊上次来的那间小上许多。 这间房间的布局更是充分体现了现代简洁主义的风格:一张长而狭窄的桌子,四张椅子,供客人挂衣服的衣架摆放在房间的一角。 另外一侧则有一张小茶几,上边放着茶水、瓜果点心、以及纸巾等可能会用到的器具。 也许是考虑到空间的狭小,这小包间的窗户却分外大,透过擦得通透的落地窗,可以将外边繁华的都市夜景尽收眼底。 当王磊和李晓航相对坐到窗边,他不由一愣。 他不敢肯定这是不是这家店家的有意设计。狭窄的空间中,他和李晓航的腿在桌下难免会有所碰撞。那温润的触感,加上隐隐抵到骨头的坚硬,让人不由浮想联翩。 两人的胳膊也挤在一起。而面对面的距离之近,王磊仿佛仅仅只需稍稍垂首就可以吻到李晓航那光洁的额头。 他尴尬地想往外边挪动一格,李晓航却按住他的手,示意他不要动。 李晓航嘴角带着笑:“就这么怕?” 同样的问题,比起之前的调笑,这次更带有一种挑衅。 “姑奶奶,我可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王磊求饶道,这样暧昧的距离,面前又是似乎不设防的美人,他的心已经不自觉开始有些加速,“咱们这个距离很容易让我产生误会啊。” “嘿!我说,王磊,你到底是不是男人?”李晓航将王磊的手捧在手心,仔细瞧了瞧。 “手这么粗,也不像是女生啊?” 王磊听到李晓航的调侃,连忙将手收回:“你笑任你笑!我是不是男人,身份证上写着呢。” “身份证上是男人就是男人了?你瞧瞧你!要是别的男人,早就开始动手动脚了。就你······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要占你便宜呢!” 王磊在心中撇撇嘴,要是别的男人,他相信李晓航可不会让他坐在这儿。 “我都不在乎,你怎么就这么在乎?”李晓航对王磊挤挤眼,点点桌子,“你就老老实实坐在这儿。不准动!” 听到李晓航的话,王磊还想挣扎一番,李晓航却瞪着眼直瞅他。 感受到李晓航的挑衅,王磊咬咬牙道:“那——这可是你逼我的。万一我做了什么不该做的,别到时候说我又和其他男人一个样!” 李晓航被王磊这话逗得哈哈大笑:“放心,你要是真不守规矩,我自有办法对付你。”她指了指窗外:“你看。” 王磊顺着她指的位置望去,发现那儿有一辆车停着。 “这间包间,你猜是谁帮我订的?” 李晓航的问题很奇怪,王磊想了想,眼中闪过一丝明悟:“那是?” “不错,是我要求,让她去订的。”李晓航点点头。“所以你可不能给我挪位置。” 王磊皱起眉:“她来干嘛?” “第一,她是一层保险。这点我妈可不会忘掉。”李晓航指了指被她放在包中的文件。“第二,她也是一种监视。” 李晓航说的第一层提示,王磊只是想想就明白过来,但第二层意思,他却还是不太明白。 “监视?”他疑惑问道,“监视我们两个?” “对,她得保证我们在她的范围去约会,而不是,”李晓航说到这脸忽然红了,含糊道,“而不是去做一些更过分的事,或者跑到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 李晓航朝那儿望一眼:“我敢肯定,要是我们前脚去了其他地方了,后者我妈妈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王磊听着李晓航的分析,原本有些旖旎的心忽然冷了下来,他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 “你们这一家过日子,过得可真是。”王磊想起自己的家庭,摇摇头,“你们想这么多不累么?” 他真的没想到仅仅只是一个简单的约会,背后就有这么多门道。 现在王磊很怀疑,李晓航安排的这场约会背后是不是还有他不知道的目的。 “累?”李晓航对王磊这个问题很不以为然,“当然累,但我知道这些累是值得的。” 她伸出手握住王磊的手:“王磊,你不是我这个世界的人,所以有许多东西你不懂。” 李晓航微微仰头,双目脉脉含情,可惜王磊的心却再也没法加速跳动。 这不过是一场秀,做给楼下那位也许在啃着面包的经纪人看的秀。 “我生在这个家,我从小就被教着去想这些。”李晓航的演技无疑很好,她的表情好似娇羞少女,但说得话却没有丝毫柔情蜜意,更像是昔日在大学和王磊聊着天般自然。 “揣摩人心是我的基本功,我做不好,就有可能被人利用,就有可能成为父母的突破口。” “可李晓白和你完全不一样。”王磊忍不住反驳道。“她就很单纯。” “单纯?”李晓航扬起唇,“她当然单纯,因为她是我妹妹。我们都在护着她,由着她,也从不让她去那些场合。” “我们出生的时候只差两个小时,但我就这样比她大了一天。” “所以我是姐姐,我就要去承担属于这个家的责任。而她就不需要,她可以尽情去享受她应该享受的。” 李晓航将属于她的世界彻底展现在王磊面前。 “无论我想不想,我都会拿到最多的资源,成为李家这个已经传承四代的‘演艺世家’在娱乐圈下一代的门面,也许我还会继承漫天星。” “听起来是不是很美好?” 李晓航嘴角露出讽刺的笑容,不知是在嘲笑自己,还是嘲笑王磊现在那被吓坏的面容。 “你干嘛露出这样的面容?是不是觉得现在的我和在学校不一样?” 第二十五章 恰同学少年 在王磊的印象中,大学中的李晓航比起她的妹妹可能更讨喜些。 出身好偏偏没有什么架子,博学多才,善解人意,长相又是一等一。 这样的人,自然无论男生还是女生都喜欢。 李晓白和她姐姐相比,就显得有些娇蛮了。 但无论怎么样,在大学上学的两位姐妹,似乎和其他大学生也没什么区别: 同样会担心期末考核的分数,同样会抱怨彩排太辛苦,同样会和同学们打打闹闹,同样会背地骂某些老师。 所谓的家世似乎没有在大学生活中留下多少痕迹,如果不是顺遂的星途,似乎她们就和他们一样。 王磊望着眼前这位份外陌生的李晓航,在这一刻他仿佛看到了另一个李晓航,一个和李淳无比相似的李晓航。 他这才意识到,李晓航原来真的是李淳、张丽的女儿,他们一直没有向对李晓白那样,放松对李晓航的教育。 也许这才是真正的李晓航,大学生活对她来说不过是一种放松。 她究竟是带着什么样的心去应酬我们呢? 是不是觉得我们很幼稚? 王磊脑中思绪万千,李晓航虽然无法一一读出,却清晰感受到王磊的烦闷。 她轻捏握在手心的手,仿佛在提醒王磊,这是现实。 “王磊,其实你不用想太多。”李晓航目光依旧是款款深情,“在大学的那个是我,现在的也是我。” “这个出身我没法选,所以我只能按照要求去做,但这不代表我喜欢。无论我喜不喜欢,我只能在这条路走下去。” “我可以得到一般人得不到的东西,但也必须舍弃一般人能拥有的东西。” “我必须去想,去设计,才能活下去,才能得到我想要的。” “王磊,你想踏入的这个世界,不是一个努力就有回报的简单世界,而是一个努力天经地义,回报要看天意的丛林世界。” “你这样的好人,在这个世界待不下去的。” “和能力无关,和人有关。” 伍伦的话在王磊脑中响起,他嘴角露出一丝苦笑:“你们似乎都喜欢下定论。” “因为,你真的是一个好人。你和晓白很像,你是比她成熟一些,可这种成熟却没有让你‘成长’,而是更加能体会到别人的心思。” “你总是不自觉地在照顾别人的想法。” “所以我很喜欢和你做朋友,因为你身上有我所向往的,所喜欢的,却不能随意使用的东西。” 李晓航眼中终于流露出一些真情实感,她带着怀念的口吻说道:“相比较去想这些,我个人更喜欢大学的时光。” “那时候,我、晓红、墨墨、婉君赖在床上,都在等着第一个起来的人去给我们剩下人带早餐。” “我们每个人都不想第一个起。” “你不知道女人起床是很痛苦的,尤其是早上。” “要去食堂,要见外人,就要化好妆,要选好穿什么,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我们可是女演员,不做好这些,怎么去见外人?” “可这些都要饿着肚子的情况下去做,好烦的。” 李晓航说到大学的糗事,面部的线条逐渐柔和:“所以我们都不想第一个起,最后干脆所有人都闭着眼,听着肚子饿的咕咕叫。一直拖到快上课这才一边斗着嘴,一边匆忙起床。” “洗澡,梳头,选衣服,化妆,嘴硬说想减肥······” “虽然现在想想很傻,可那个时候的我,真的没想过其他。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生,既不想化妆,也不想给人带早餐。” “宁愿饿着肚子,我也不要做我不想做的事情。” “不过,那是只有大学才会有的事情了。” 李晓航说到这,有些惆怅,停下嘴不再继续说下去。 王磊听着这些属于他熟悉那个李晓航的小心思,嘴角也被带出笑容:“其实你们要是早说,恐怕有不少男生愿意为你们带早餐的。” “不然为何后来墨墨突然找了一个男友?从那以后······”李晓航忽然捂住嘴,做了一个嘘的手势,“这是真的秘密,你可不要乱说。说了我也不认。” “这样啊。”王磊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原因,“你们女生,可真是······” “当然,也不全是。要不是真喜欢,谁会让他干。”李晓航怕王磊误解,连忙解释道,“你想想,是不是从没人喊你带早餐。” 这样的事当然轮不到他。 不过,王磊嘿嘿一笑:“我是没被你们女生喊过,不过男生嘛,墨墨第一任男友,那可是我宿舍的。” “你是说······”李晓航很快就明白过来,微怒道:“他可真是!” “我每天早上都要去练发声,回来路上就顺便给人带带早餐呗。” 王磊掰着手指数道:“八个包子,四菜,四肉。十二根油条,还有六杯豆浆。对了,六杯豆浆里是不是有一份要糖?” 李晓航不好意思吐吐舌头:“那份就是我的。” “你们既然是四个人,为啥要六杯豆浆?”王磊询问道。 “一份是贿赂宿管的,一份是给晓白带的。” 两人回想起昔日的大学时光,不约而同都陷入到这些静谧而甜美的回忆之中。 那个时候的他们也有许多小心思,但这些小心思又似乎和现在这些小心思完全不同。 李晓航和王磊的回忆直到侍者将点的餐送上来,这才完全停止。 有了这些回忆,原本的紧张气氛也彻底松弛下来。 “王磊,那样的日子我们是回不去了,那是一座象牙塔,我们已经出来了。”李晓航抿一口红酒,“但这不代表我会忘记那些日子。也不代表我会否认现在的自己。” “我希望我们一直会是朋友。” 王磊听到最后一句,抬起头,他望着眼前比大学时代更有魅力的女人,终于叹口气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我安排这次约会,其实也是在给你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 李晓航瞧着窗外那还停在原地的车子:“我说了一些让你很惊讶的话,但我不是想吓到你,而是想让你知道和我在一起所要面临的现实。” “我不想失去你这样的朋友,所以我想劝你离开。” 这个世界很迷人,但这个世界又不仅仅只有迷人。 这儿就像是一片原始森林,表面是静谧无声,生机盎然的大自然。 但真正生活在其中的动物们才知道,这片森林除了有会让游客自我陶醉的“美丽”,更有延续许多年,并将要一直延续到未来的“生存”法则。 这个法则容不下含情脉脉,容不下泛滥的善良。 而偏偏这两样,王磊身上都具备。 第二十六章 真正面目 虽然李晓航这么说,但王磊知道自己已经在改变。 他从没想过离开这个世界。 王磊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强辩,这种误会其实也是一种很好的保护色。 “所以呢,如果我不打算离开,你打算做什么?”这是王磊一直想搞清楚的。 李晓航却还在纠结这个问题:“你为什么不想离开呢?” “因为我喜欢演戏。”王磊说着他也不太信的话。 他确实不讨厌演戏,但要说和享乐相比,他其实更喜欢享乐。 不过这句话可以回避许多争论,也比说什么“想赚大钱”要更让人会高看一眼。 所以王磊从大学开始就一直这么回答别人的问题。 为什么要考中戏,为什么要那么努力,为什么一定要去大剧组试镜,为什么两年没拿到角色还没有放弃。 所有问题的答案都会这一句堵上嘴。 这就是王磊,他从不觉得自己真的单纯。 也许他前世接触的世界没有李晓航那么复杂,但这不代表两世为人的他不知道怎么做才能更讨人喜欢。 他隐隐能感觉到他的内心深处似乎也隐藏一位和如今李晓航类似的人。 一个用“善良”,“勤奋”包装功利之心的人,那是他的前世,也是真正的他。 王磊让许多人都喜欢他,不是因为他真的是那样人,而是他知道成为那样的人对他更有利。 当他的记忆觉醒,王磊早就没了所谓的童心。 李晓航说他单纯,也许是因为这二十二年,他一直都是前世的那个王磊。 作为一个成年人却跑到一群孩子当中,这二十二年的顺遂,让他以为依靠前世那些浅薄的人世经验就足够混的顺风顺水。 不过陈万贤和李淳已经给他上了一课。 这个世界和他之前所待着的小孩子世界完全不同。 两世为人,看似成年的王磊在这两位大佬面前就和小孩子无异,任由他们搓揉捏扁。 但王磊很清楚自己正在重新学习。 陈万贤,李淳,现在的李晓航,都是自己的学习对象。 他已经见到这个世界的瑰丽:在他父亲一个月只能赚一两千的情况下,他一场戏的打赏就已经超过他父亲一年的工资。 王磊也知道这个世界的美妙未来:那些说着一二三,却有天价片酬的新闻,那一年比一年更好的市场,那些在网络流传或真或假的“事情”。 引人遐思,引人向往。 这样的花花世界,王磊好不容易已经一脚踏入,又怎么可能放弃? 果然,李晓航对王磊的回答并不意外。 她无奈笑道:“你一直都是这样呢。” 王磊跟着笑笑,又问了一遍:“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接下来,”李晓航指着桌上的美食,“接下来我们就好好吃上这顿饭,然后耐心等待就好。” “我们保持现在的状态,你先演好手头戏就好,未来我会找你的。” 李晓航说出现在这个世界最常用的一句话:“放心,我绝不会让你吃亏的。” 其实只要和李晓航保持现在的关系,王磊就已经有莫大的好处。 他和陈万贤能够有如此的绑定,他能有现在,不正是因为自己和李晓航的关系? 既然李晓航这么交代,他也就不在说什么。 接下来的两人便彻底放松心情,真正开始天南海北聊起来。 李晓航知道王磊是第一次去片场,说了一些片场要注意的事情,比如不要乱问,不要乱抱怨等等。 “有些事情,其实大家都知道,不过大家都不说。”李晓航说了几个出名的吃回扣,贿赂事情,叮嘱道:“所以你未来要是碰到,千万不要多问。自找麻烦。” 王磊对这些事情看得很开:“我知道。反正我就是演员,演好戏就行。” “除了戏,其他剧组的事情,都和我无关。” 王磊在上次跟着陈万贤贿赂吴轲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所谓的剧组可不是什么白莲花。 吴轲一个选角的都会拿钱,那其他人就不会伸手? 甚至他怀疑就算是周昌,那位看起来斯斯文文,明面说不收钱的导演,可能早就从吴轲那儿拿到他“应得”的那份。 这种事情,他们都不想说太多,所以话题很快就转到他们的同学,朋友身上。 由于和中戏有着密切关系,加上本身的强势,他们许多优秀同学都是和漫天星签约。 因此李晓航在这方面的情报要比王磊强太多。 接下来,基本都是李晓航再说,王磊静静听着。 通过李晓航的叙述,王磊这才知道,李晓白接下来的日程已经被安排好——她会接一些情景喜剧的角色。 这些角色往往不太复杂,很好把握,但容易出彩,是很好的刷经验工作。 “这是真打算把她培养成下一个宋霞啊。”王磊啧啧舌。 宋霞本人是话剧演员出身,但正是依靠出演情景喜剧出名的,后来更演了不少小品。 李晓白的道路无疑也是在往这方面发展。 “我们都希望她能平平安安,即便脱离我们也能生活下去。”李晓航嘴角带着宠溺的笑。 对这个比自己只小两个小时的妹妹,她们这一家既头疼又喜欢。 王磊心中却想到另外一些事情。 按照这个规划发展下去,未来李淳退休后,即便将来其他中坚被挖角,漫天星有这对姐妹花作为主力,似乎也能存活地很好。 而且一位演主角,一位演配角,资源正好不冲突。 难怪伍伦会说李晓航是漫天星未来重要的一环。 一家顶级的经济公司,总需要几位顶级的演员才能有声音,而有血缘关系的李家姐妹无疑是天然的人选。 看来这些人已经开始考虑当他们老去后,这家公司该怎么生存了。 不过主打演员全是女演员? 王磊觉得不太可能。 这个圈子一个顶级男星的价值要比女星大太多。 目前最顶级的片酬,从来只有男星能拿到,最顶级的女星也只能和一线男星相仿佛。 这固然有歧视的因素,但不可辩驳的也是因为在商业价值上,男星无论是持久还是影响力都比女星要大许多。 李淳就是最典型的例子。 叱咤风云接近三十年。和他搭戏的早期女星早就隐到幕后,或者开始演女主角的妈妈甚至是奶奶,而他还能站在台前演主角,和二十多岁的女演员谈恋爱,喊着昔日搭档“妈”,“阿姨”,“岳母”等等。 至于影响力更不用说。女粉丝掏钱可比男粉丝爽快多:无论是电视前,还是电影院中,又或者是商场里,最多的都是女人。 在这样的市场导向下,男星的价值自然要比女星高。 漫天星想要保持现在的地位,光靠女星肯定是不够的。 那么谁是漫天星可能要培养的男星呢? 王磊隐隐觉得自己似乎见到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第二十七章 谣言 这种事情现在还缺少关键信息,去想也没有意义。 王磊很快就将自己的想法压到心底,专心听李晓航说他们那些同学的近况。 这当中有的上个月还和他在一起喝过酒。 所以有些人的事情,他其实早就知道。 不过即便知道,王磊也没有打断李晓航说话的意思。 他歪着头,静静听着李晓航说着那些或新或旧的新闻。 红唇翠眉,杏眼琼鼻,即便离得这么近,也难以发现李晓航皮肤上有一点瑕疵。 这样的美人坐在他面前,和他说着话,王磊觉得这样就很很好。 “对了,林彦栋,你认识吗?” 桌上的餐点已经吃得差不多,李晓航忽然说了一个名字。 林彦栋,王磊当然认识。 “我记得他也是签在你们公司的,他怎么了?”王磊问道。 林彦栋是编剧班出身,但他本人会去考编剧班,其实是一种“围魏救赵”。 中央戏剧学院的表演系可不好考,但其他系却相对简单一些。 所以他毕业时能签约漫天星,说实话,王磊还是蛮敬佩的。 真正有潜力的,早在大学,甚至更早就会被大经纪公司签约。 剩下迟迟不签约的中戏学生,无非都是看不上那些小公司——比如王磊,他就一心想去那些大经纪公司。 只有去大公司,你才有更多可能进那些能火的剧组。 像《康王朝》这种业内瞩目的剧,他们的试镜函压根就不会发给小公司,大公司的演员就足够他们挑花眼。 但就像前边说得,有潜力的早被签了,剩下不肯签约的学生无非都是在赌,赌自己只是现在不够标准,自己终有一日会成长到被大公司看上。 作为一个不是表演系的学生,林彦栋在毕业后能依靠自己做到这点,无疑是相当励志。 至少要是没有李晓航,王磊估计自己是肯定不行——在毕业前夕,他已经在不同公司碰过壁了。 “你和他很熟?” “谈不上很熟,但大家在一起玩过。” 李晓航沉思一会,问道:“那你肯定不会说出我们的事情。” “当然,我连天哥都没说!” 既然李晓航已经知道那张邀请函是李淳给的,王磊顺势就把当时编的谎言澄清了。 “那这件事就有些奇怪了。”李晓航思索一会说道。 “怎么了?” “最近我们公司里边有些不干不净的谣言。”李晓航瞥了王磊一眼,“亚男姐说,他们调查的结果是从林彦栋这儿传出来的。” 不干不净的谣言?李晓航既然特意提到自己,那想必是跟自己有关? 王磊心中琢磨,询问道:“什么谣言?” “林彦栋说,你和李晓白是男女朋友。”李晓航似笑非笑,“而且说你最开始会被漫天星签,会出演那部话剧,都是因为李晓白的功劳。” 这些话当然没有一句是真相,可说得却似乎合情合理,难怪李晓航说是“谣言”。 不过,这里边的关键在于说话的人。 为什么是林彦栋?而且是在漫天星? 甚至,周亚男说得又是真的?还是别有目的? 随着琢磨其中的关口,王磊神情逐渐严肃。 这些谣言本身并不可怕,可为什么会从一个和王磊并不算太熟的朋友口中传出? 他自问和林彦栋也谈不上仇冤。 想到当时在漫天星见面,林彦栋还打算将自己介绍给商狄的场景,他觉得林彦栋也不像是这种乱说话的人。 “这件事,你们是怎么处理的?”王磊问道,他希望能通过李淳他们的行动找找思路。 “没处理。” “没处理?”王磊有些不信。“这可关系到他们女儿?” 李晓航露出讽刺地笑:“因为他不会开‘因言获罪’的先河,他可是大公无私的领袖。” “先不说这是不是林彦栋胡言乱语。在漫天星内部已经流传的前提下,要是贸然处理林彦栋,只会造成更坏的影响,让更多人信以为真,对不对?” 这样的细细分析,王磊仔细一想,发现还真是这样。 他皱起眉,担心问道:“真一点不处理?” “我们自然会有应急措施。”李晓航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漫天星内部从不缺少谣言,娱乐圈也是如此。” 想让一个谣言消失的办法,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多传播几个版本。 “不过你注意一下,这件事并不简单。”李晓航没有继续说下去。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讲,这个谣言的出现都很值得王磊和李晓航警惕。 如果将李晓白换成她的姐姐,那么这个谣言恰恰就不是谣言。 王磊表示明白,他起身道:“我去趟洗手间。” 李晓航瞧了他一眼,点点头。 嘟,嘟,嘟。 陈万贤的电话果然没有接通。 王磊盯着眼前的手机,陷入沉思。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谁会知道他和李晓白的“事情”,恰好又知道一些事实,还有理由去散播这样谣言的,那么陈万贤很明显是第一个嫌疑人。 况且从那天晚宴张丽让周亚男报的事情来看,陈万贤和林彦栋的经纪人商狄无疑有过联系。 可陈万贤为什么要这么做? 王磊还不太清楚,正是因为不太清楚,所以他没法回答李晓航这个问题。 他隐隐感觉这事情不是陈万贤做的,那么究竟是谁?又有什么好处? 无论是不是陈万贤,王磊都觉得有必要第一时间通知陈万贤。 如果是,那么这会是一场警告;如果不是,那么这也许就是下一场角力开始的征兆。 嘟~嘟~嘟。 陈万贤的电话还是无法接通。 又打了一遍后,王磊终于选择放弃。 他面对镜子整理整理衣衫,心中盘算什么时候去找一找自己那位“临时经纪人”。 也许那位家庭主妇会知道一些他不知道的东西。 王磊在走廊中慢慢走着,心中尝试理清楚这其中的各种可能。 直到他经过一处包厢,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后响起,将他的思路彻底打断。 “我说了,这不可能!” 王磊还未想出这声音是谁,门忽然打开,一道靓丽身影从里边大踏步走出。 那双神采飞扬的眼睛中此时满是泪水。 “胡莹雪?”王磊愕然问道。他可真没想到会在这儿碰到这位“熟人”。 胡莹雪的状态并不好,她见到王磊,脸色更加难看:“你怎么在这儿?” 她停下脚步,后边那位年轻人终于有机会拦在胡莹雪的面前。 “小雪,我是认真的,嫁给我好吗?” 第二十八章 骗你的 胡莹雪看着举到她面前的戒指盒,一把将其推开:“还要我说几遍?” 她看向王磊:“你怎么在这儿?” 王磊没想到自己会看到这一幕,更没想到刚刚还在哭的女人,此刻却仿佛一脸无事地和自己寒暄。 “额,我?”他还有些搞不清现在的状况,“和朋友过来吃个饭,聚聚。” 他瞥了一眼那位年轻公子,发现有些眼熟。 胡莹雪神色有些憔悴,求道:“王磊,你一定什么都没看到,是么?” 王磊连连点头,放下心中的好奇,说道:“我也希望你没看到我。” 听到这话,胡莹雪有些明白,连忙说道:“我没看到你。” “胡莹雪!”那位年轻公子再一次挡在胡莹雪面前,他的眼睛已经变得赤红,“你不要忘了,最开始是你求我的!” 王磊只见胡莹雪身躯猛地一抖,原本苍白的脸一下出现一种病态的潮红,他听到胡莹雪大声喊道:“你不要说了!” 那位公子哥似乎被胡莹雪这般的模样激起心中的愤怒,他也跟着大声斥责道:“是你求我帮帮你,是你说你喜欢我,也是你······” “雷蒋礼!”胡莹雪粗暴打断他的话,她站在原地,手捏得很紧,跟着发出一声短促,而又讥诮的笑:“我那是在骗你。” 她说得很无情,王磊却感到一丝凄凉在其中。 雷蒋礼似乎感到难以置信,他抓住胡莹雪的双肩:“你在骗我?” 他的话语却没有王磊想象中那么愤怒,好似蕴含在冰山之中。明明是陈述,却饱含了疑问和反问。 胡莹雪不想看他,她侧过头:“谢谢你。” 如果胡莹雪这个时候去解释,去辩解,甚至是坦坦荡荡地去承认,也许雷蒋礼都不会失去理智。 这短短的三个字,比什么借口、理由都要狠,都要毒。它将雷蒋礼的理智,将雷蒋礼多年接受的教养彻底烧干净。 啪! 胡莹雪捂着脸,看着地面:“别打脸,我明天要拍戏。” 这句话让雷蒋礼愈发生气,他想也不想一拳将胡莹雪打倒在地。 胡莹雪疼得在地上蜷缩成一小块,却还是一声不吭。 “呵呵。” 雷蒋礼还想上去揣上两脚,王磊终于反应过来,拦在雷蒋礼身前。 “你护着她?”他那双眼睛好似野兽,更有一位公子哥该有的无情和傲气,“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无论你是谁,你该想想这么打下去的后果。” 要说王磊不怕,那是不可能的,但王磊并不想袖手旁观。 这要真的打出事来,他这个旁观者可也不会有什么好名声。 “后果?”雷蒋礼挽起袖子,自嘲笑道,“后果!?” 话音未落,他便一拳朝王磊抡去。 王磊结结实实抗下雷蒋礼这一击,剧烈的疼痛让他不由皱起眉头,可他没有退一步:“雷公子,你怎么也是有身份的人,真打算在这儿打人?” 雷蒋礼的怒火并没有因为王磊的话而熄灭,反而好似火上加油,他又是一脚踢向王磊。 “就你也配教我?” 这一脚力道很足,王磊不敢任由他踢到自己,用手接住。 “雷公子,这儿可是不少人在这儿吃饭。你再闹下去······” 雷蒋礼尝试几次还是无法将自己腿抽回,他听到王磊的劝告,怒斥道:“松手!” “雷公子,有什么事情,我想你可以动用你的势力去解决,而不是在这儿用武力。”王磊继续劝道。 胡莹雪和他不过是刚刚合作,他对她也没什么特别感情,所以在这件事上王磊并不打算站什么立场。 他现在唯一的后悔就是,自己也许该迟一点在打电话找陈万贤。 也许电话就能打通,也许就不会碰到这出不好看的戏了。 雷蒋礼对王磊的话理都不理,命令道:“我叫你松手!” 他这个模样,王磊更不会松手,他正准备再劝,后边疼痛稍缓的胡莹雪站起来,说道:“王磊,松手。” 王磊回过头看了一眼胡莹雪。 那雪白的鹅蛋脸已经稍稍有些肿,但并不太明显。两行泪正源源不断流下,只是不知是因为疼,还是单纯想哭。 “你让他打吧。”胡莹雪的眼睛也没了平日的风采,灰败黯淡,“他打过了,气就消了。” 王磊迟疑道:“他可真有可能把你打破相的。” 胡莹雪咯咯直笑,似疯似傻:“要是打残更好。” 虽然怀疑眼前这位女人是不是已经疯了,不过王磊还是松开手,他警惕地看着雷蒋礼,提防这位公子爷下一步可能举动。 雷蒋礼却没有继续动手,他看着胡莹雪,原本盛怒的面孔已经沉到心里,面无表情道:“不错,我是有身份的人,何必亲自动手,脏了我的手?” 他猛地将一直攥在手里的戒指盒扔到胡莹雪脸上:“这是爷送你的,你拿去卖了吧,怎么也能换个二三十万。” “婊子!” 王磊看向胡莹雪,那光洁的额头已经有了一道红印。 胡莹雪没有去捡地上的东西:“我从没收过你的礼物,这次也不会收。” 这是雷蒋礼曾经最欣赏,最痴迷,也因此相信她是爱他的一点。 可如今胡莹雪的动作却让他心中那团火烧得更烈。 他仰起头,想让已经红了,感到酸涩刺痛的双眼留不下泪。 “你是骗我的。” 他又说了这一句,这一次没有了疑问,仅仅只是重复。 “呵呵。” “枉我还想为了你背弃家里。” “枉我这些天还在畅想和你结婚后,点点滴滴。” “呵呵。” 他忽然盯着胡莹雪:“我爱你。” 胡莹雪低垂头,“谢谢。” “你骗了我感情,我打了你两下。也算是一笔勾销。”雷蒋礼的言辞冰冷,“我日后不会找你报复。你放心。” “谢谢。” “你就当你的大明星,做你的戏子吧!” “祝你星途畅通!” 他恨恨撂下这一句话,头也不回离开现场。 雷蒋礼离开后,王磊望着还低头不语的胡莹雪,小心翼翼道:“那我也走了。” “······” 王磊等了等,却没有等到胡莹雪的回话。 他抓抓头发,不知该不该离去。 瞧着胡莹雪哭得愈发厉害,王磊叹了口气,从口袋中掏出湿巾。 “擦擦吧。你现在这样子可真不好看。” 第二十九章 凭什么 “所以你就把她带过来了?” 李晓航面无表情坐在位子上,自从王磊带着胡莹雪走进来,她的表情就一直是这般模样。 桌上的食物已经被侍者收走,三杯清茶被端了上来。 王磊喝一口茶润润因为说得太久口干舌燥的喉咙,心中琢磨该怎么解释这件事。 他其实最开始只是递出纸巾,但胡莹雪的泪怎么也停不下。 等到过来打扫包间的服务员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们两个,王磊立刻明白这儿不是久留之地。 他可以将胡莹雪留在那儿,自己大大咧咧走了,可看到那梨花带雨的模样,王磊的心怎么都硬不起来。 最终,他只能硬着头皮带着胡莹雪来到自己这间包间。 “她也够可怜的,我这也算是帮帮她。” 王磊的话非但没有引得李晓航同情,她反而嗤笑道:“她?可怜?不过是咎由自取。” 相比较什么都不知道的王磊,李晓航更清楚胡莹雪这位“未来之星”的事迹,因此对胡莹雪会有今日,她丝毫不感到同情。 丝毫不管胡莹雪的心情,李晓航略带讽刺赞道:“你厉害啊,银河影业那位雷蒋礼都被你迷得神魂颠倒,竟然想向你求婚。他可是他们家这一代最有出息的子弟。” 在王磊向李晓航叙说刚刚情况的时候,胡莹雪便一直默默坐在那儿哭着。 随着时间流逝,她已经逐渐不在那么伤心。 听到李晓航的讽刺,胡莹雪却没有像往日那样毫不客气还击,而是默不作声低垂下头,任由李晓航讥讽。 王磊这才知道那位雷蒋礼的来头。 银河影业是港区的一家十分出名的制片公司,这两年北上淘金人群和公司中,它也是口碑颇好,出产了不少电影。 只是不知道雷蒋礼在京城是负责什么。 不过从他那种什么都不怕,什么都看不起的姿态来看,恐怕绝不会是一般的负责人。 李晓航看向王磊,似笑非笑道:“你刚刚逞英雄,现在怕了?虽然他只是在银河影业任职,不过那位公子母亲姓蒋,是宝岛人。他父亲当然也很厉害,总之你以后去南方小心些。” 宝岛,姓蒋? 李晓航着重提的这个信息,让王磊心不由一跳。 见到他脸上难以置信的表情,李晓航笑得更欢: “这样有出息的人才,当然要来京城。不仅要来京城,而且要在京城定居。” 她说得很含糊,王磊听得云里雾里,不过他明白更深一层都是上边人的考虑,他只需要知道就好。 他看向胡莹雪,陷入沉思。 这样的人物要娶胡莹雪,胡莹雪为什么不愿意答应呢? “王磊,你不用担心。”听到李晓航对王磊的提醒,胡莹雪开口道。“小礼是一个恩怨分明的人,他绝不会怪罪到你头上。” 李晓航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胡莹雪喝掉杯中的茶,冲王磊致谢道:“多谢你帮我,未来若是有可能,我会想办法报答你。” “报答?”李晓航抢先接话道,“你想用什么报答?” “李小姐,我的事情,我想还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随着她的心情平复,胡莹雪也逐渐恢复往日的神采。 “你的事情,我当然没资格指手画脚,但王磊是我朋友,我可不希望他会接到一些,呵呵。”李晓航不屑地撇撇嘴,看向胡莹雪,“报答。” 胡莹雪正要开口,李晓航却打断道:“你的事情不要以为我不知道!” “你知道?”胡莹雪听到这话,却笑了,“你知道什么。” 李晓航本想给胡莹雪留一些颜面,听到胡莹雪的话,她不由一愣,瞧了一眼王磊,说道:“你真要我说?” 胡莹雪叹口气:“李小姐,你命好,你从生下来什么都不缺,我做的事情你看不起很正常。” “这和命没有关系。”李晓航却对胡莹雪这套说辞不以为然,“这个圈子有那么多女演员,哪有多少人像你这样!” “不自尊,不自爱。你以为靠着那些手腕可以把男人耍得团团转,你以为靠着大树就能好乘凉?” “最后呢,胡莹雪,你落到现在这个下场纯粹是咎由自取。” “我咎由自取?”胡莹雪的神情一下激动起来:“我咎由自取!” “李小姐,你命好,你在这个圈子里永远都待在云端,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你见过不给钱,就不让你演戏的剧组吗?” “你见过不陪吃饭,就连试镜资格都拿不到的剧组吗?” “你见过三番五次跑你身边显示手腕,暗示只要付出点代价,就可以‘帮助’我的各色男人吗?” “不,你见不到。”胡莹雪冷冷说道,“这些人在你面前永远是温良恭俭,可在我面前却从来都是一副令人作呕的嘴脸。” “在你的世界里,你命好,你有父母,你有充足的资源去交换你需要的东西。” “可我呢?我除了这张脸,我还有什么?我父亲已经被你父亲逼得教书教了二十年!” “可我不抱怨,真的,我不抱怨。因为我比许多女演员命更好。” “她们什么都没有,甚至长得也没别人好看。她们想在这个圈子里待着,需要付出的比我更多。” “至少我通过父亲的人脉,一开始就能认识有权有势的人物,而不是像她们要一路睡上来!” 胡莹雪越说越激动,精巧的妆容在泪水下再次破碎,狰狞地好似在脸上划出一道道疤痕。 “我知道你的大道理,人要靠自己的努力。成就是可以争取的。”胡莹雪没有哭,反而在笑,“你命好,你父母给你挡风挡雨,你只要去努力,你就能拿到你父母给你们准备好的东西。” “我们呢?” “我费劲心思考上的好大学,对你来说,那不过是个游乐园,对不对?” “我吃尽苦头进的大公司,对你来说,那不过是天经地义的起点,对不对? “挖空心思讨好各方人马,照顾各方利益诉求,是不是已经经常让你喊累、喊难?” “是,我们这些人可以一点点熬。谁不知道一部部龙套跑下来,只要你有实力,总能养家糊口。娱乐圈不乏这样的演员。” “可我就是不服气!” “凭什么你可以不愁戏接,不愁资源,按部就班就能走到顶点。而我却连考个大学,进一家公司都要竭尽全力!” 胡莹雪指着自己的脸:“李晓航,你睁大眼睛瞧清楚。” “我长得比你丑吗?” “我演技不如你嘛?” “来,你告诉我,凭什么?” “要不是你爸爸和陈万贤,我又何尝不能成为你这样的天之骄女!” 第三十章 围城 胡莹雪看着哑口无言的李晓航,忽然也没了说下去的兴致。 “李小姐,你命好,无论你认不认都是这样。” “我比那些还在人家怀里躺着,希冀能挣得一份角色的女人命又好一些,无论我抱怨不抱怨,也都是这样。” “我们的世界不一样,李小姐。” “你可以看不起我,过了今天,我一样不会对你说这些事,但我绝不是咎由自取!” “我要是真的贪慕虚荣,我为什么不答应小礼的求婚,去做个阔太太?还要在这儿任你嘲笑?” 胡莹雪摆摆手:“今天的事情,我会在睡觉后忘记,也祝你晚安。” 她从王磊之前递给她的湿巾中又抽出一张,擦掉脸上还未干的泪,谢绝王磊的相送,大踏步走了出去。 李晓航面色比之前更难看,等王磊坐下后,她还在沉默,显然还在想着胡莹雪说得那些话。 王磊见她还在纠结,安慰道:“其实她说得太偏激了。” 从心里讲,胡莹雪今天所说得对他触动很大,王磊也赞同她的绝大多数观点,但对于胡莹雪所说,他却不是完全相信。 你不是天选之人,这个世界你要往上爬,自然需要你出卖一些东西。 这东西可以是才能,可以是金钱,也可以是其他。 但感情无疑是其中最不应该被出卖的。 在王磊看来,胡莹雪就是太过偏激,就像她自己说得,她绝不是起点最低的那一批人。 真正起点低的人此刻应该还在宋家庄影视基地跑龙套,在各个酒吧夜店卖唱呢。 胡莹雪有着比美女更出众的美貌,有着足以令娱乐圈百分之八十人羡慕的学历,有着相当出色的演技,本身家中似乎又有些关系。 这样人至少起点比王磊,比大多数艺人要强许多吧? 王磊相信胡莹雪即便不搞那些偏门,稳扎稳打,最后完全有出头的那一天。 漫天星的宋霞不就是一个励志的例子么?她长得还没大部分娱乐圈美女演员好看。 当然如果胡莹雪真的这么走,那么现在力压一众同届,第一个登上“明日之星”,获得竹菊奖新人奖的殊荣肯定和她无缘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看不起她吗?《世纪情》这个角色本来定的是她。”李晓航开口说道。 《世纪情》作为李晓航如今正在热播的电视剧,王磊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样的故事。 他没有开口询问,静静听李晓航说着往事。 “《世纪情》这部片子,其实最后内定的就是她。但是最后被我拿到了。你知道胡莹雪输在哪儿吗?” 王磊眨眨眼,还是没有回答。他知道李晓航绝不想听到他的答案。 李晓航看到王磊的表情,无奈笑笑:“其实真不是因为我的关系,而是她的关系,她找的那位突然转了口风,不在支持她。” “至于理由,据我所知,是因为胡莹雪老是吊那个人胃口。”李晓航笑笑,“也就是从那时候,她的一些事情才传到我耳中。” “现在想想,她说得也对。要不是她有关系,她怎么可能和我竞争到最后一刻呢?”李晓航叹口气。 不过很快她又振奋起来:“可我绝不认为女人不该自尊自爱,尤其是娱乐圈的女性。我们绝不是,也不应该是现在这个模样。现在这样的局面,有很大原因是因为女性在圈内的地位太低,太需要依附男人。” 王磊眨眨眼,他也不知道李晓航说得对不对。 要是女性地位提高,就不会有这些事情发生? 还是说只是会掉个,变成男生遭受这些事情? 想到自己曾经差点遭到的,和陈万贤的暗示,王磊对李晓航的话并不苟同。 不过不赞同并不代表他会说出来。 “这就是我们的责任。是我们要去改变的,当然,是在未来。”李晓航看向王磊,“你说呢?” “我一向很尊重女人。”王磊摊开手,示意自己很坦诚。 李晓航点点头,似乎对自己挑选的合作伙伴感到满意。 她又想到胡莹雪:“其实退一步来讲,胡莹雪会有今天的局面即便不是完全咎由自取,也有五分是因为她自己。” “这圈子关系又不是万能的。七分靠实力,三分靠关系,但红不红最后还是要看运气。就算我拿到《世纪情》又如何,还不是被她的《相思豆》压一头?” 胡莹雪的《相思豆》是在江南卫视播出,而《世纪情》却是在湘南卫视。 这两个虽然同是地方卫视,但论名气,观众流,湘南卫视都稳稳压住江南卫视一头。 毫无疑问,湘南卫视是帝国电视台以外流量最大的地方电视台,而江南卫视却要和其他几个电视台一起竞争老三的位置。 这样的平台差距,《相思豆》却在收视大战中反压《世纪情》,在李晓航看来,这豪无疑问就是最大的反例。 要是关系真这么万能,她又怎么会让胡莹雪搏得《明星》周刊的采访头筹,成为同届第一位“明日之星”呢? 对此王磊也不辩驳,他看了看表,说道:“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李晓航还想说什么,王磊抬起手制止道:“我知道你现在心很乱,说得话都是在尝试说服你自己。” “我······”李晓航还要反驳。 “你真的不用在我面前找什么理由。我从不认为你一路顺遂。”王磊柔声道。 他看着眼前满脸不服气想要辩驳的李晓航,反倒觉得有些可爱。 这样的表情他在李晓白身上常常见到,但在李晓航身上却是第一次见到。 对付这个状态的李晓白,王磊十分有经验,所以他想李晓航应该也吃这一套。 “也许你的出身是比别人好,可你也有你不得不承担的东西。” 王磊想到刚刚李晓航所说的:“你似乎不喜欢现在的生活,但你却还是被逼着走在这条路上。” “这种苦痛也许在别人看来是一种幸福的苦痛,是一种无病呻吟。可我想我是可以理解的。” “有位大才子说,婚姻就像是围城,实际上又何止是婚姻,人的生活亦是如此。” “每个人都羡慕别人的好,觉得别人的那些苦放在他们身上就不是苦了。但苦痛本身尽管不太相同,那些难言之隐所造成的伤痕却是实实在在的。” “王磊······”听着王磊的劝慰,李晓航脸上的不服气终于消散不少,她咕哝一句眼前男人的名字,眼睛有些湿润。 良久,她终于不再纠结这个问题,站起来说道:“你说得对,时间不早了,回去吧。” 等李晓航将车开到王磊入住的酒店,她还特意四处瞧了瞧。 “她肯定早进去了。”王磊知道李晓航想看什么,好笑道。 李晓航撇撇嘴:“我又不是找她。”她见王磊准备下车,说道:“本来大好的约会,被那个女人毁了一半。我找她干嘛?” 王磊呵呵应道:“是,是,是。那看来前一半你还算满意。” 李晓航用手遮住脸,对着后视镜理理有些乱的头发,不理王磊。 眼见这场约会即将告一段落,王磊心中感到空落落的。他又故意坐了一会,李晓航也没有赶他走的意思。 但时间肯定不能这么空耗下去,等了许久,王磊终于还是说道: “那,我进去了。” 第三十一章 家庭主妇 已近中午,王磊坐在摄影棚的一角,一边吃午饭,一边若有所思地看着面前手机。 往常他都是和林峰,洪丹两人一起,但今天林峰来找他,王磊想想还是拒绝了邀请。 他打算趁中午看看能不能打打通陈万贤的电话。 昨天等到睡觉,陈万贤的电话都没有打回来,这让王磊有些担心。 “嘟······嘟······嘟······” 这是他这个中午第三次打电话,但还是没有接通。 南方又不是龙潭虎穴,更不是穷山恶岭,王磊真想不通为何陈万贤会不接他的电话。 既然如此,他只好再次挂掉。 王磊叹口气,既然怎么都联系不上,他只好拨打陈万贤“公司”的电话,希望能得到一点眉目。 “喂?”电话仅仅一响,立刻便被接通,爽朗的声音从那边传来,“哪位?” “小艾姐,是我。”王磊瞧了瞧四周,这才放下捂住嘴的手,小声问候道。 陈万贤的妻子,蒋艾立刻高兴道:“呀,王磊!你有什么事?” “我有些事情要找陈叔,但他手机怎么都打不通。”王磊不想客套,开门见山问道,“怎么才能联系上陈叔?” 蒋艾那边似乎在忙碌什么东西,王磊能听到很明显咚咚地敲击声:“那死鬼?他都几天没打电话回来,我怎么知道他死哪儿去了?” 王磊微微一愣,连忙问道:“那你都不急吗?” 那敲击声忽然一停,随即更激烈起来:“急,急什么?这死鬼年轻时候出去跑业务,常常十天半个月没个信,都不知道是不是被人在外边砍死。我那个时候都不急,现在世道好了,我怎么会急?” 王磊心想,你们年轻时候哪有现在这么方便的联系手段,真不知自己这位小艾姐是在逞强,还是真的不在乎。 “王磊,你陈叔走之前没和你交代,你有事情可以找我么?”蒋艾那边的敲击声又停了下来,随即哗啦啦的水流声传来,“我现在就是你的经纪人。” 王磊听着那边的声音,心中猜测她在做什么,嘴头答道:“我自己日程上没什么事,只是有件小事想问问陈叔。” “那你问我啊。”蒋艾的声音忽然大了起来,“你陈叔的资料,我都知道在哪儿。有些事,我知道的可比他还多。” 蒋艾小声道:“在某方面,京城太太圈可比你们这帮男人消息灵通多了。不过你将来可别和你陈叔说哈,他那人最讨厌这些流言蜚语了。” 京城太太圈。王磊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不过从蒋艾的话语来看,应该是一些成功人士妻子的小圈子? 在学校,王磊就和女性圈子接触过,深知妇人饶舌,从来都是大事不管,小道八卦不断。 这种女性为主体的圈子里,感情秘史、保养减肥、帅哥俊男、化妆打扮才是永恒的话题。 以陈万贤那种认真的性格,也难怪他会讨厌。 王磊想清楚蒋艾说得那太太圈是什么模样后,反而更加犹豫。 不过林彦栋的事情也确实不宜再往后拖。 咬咬牙,他道:“那我说件事,麻烦等陈叔来电话后,小艾姐和他说一下。” “好!唉,你等等。”王磊听到那边水声停下,“我找张纸。” 等蒋艾把纸找到,王磊飞快把林彦栋的事情说了出来,叮嘱道:“这事情我觉得很有些蹊跷,要是陈叔给家里来电话,麻烦和他说一下。” 蒋艾一声不吭将事情记录下来,忽然开口道:“这事情就算不是张丽做得,她应该知道是谁做得。” 王磊一愣:“你怎么确定?” 他寻思这个论断也没有丝毫证据啊。 蒋艾的声音变得很冷静:“流言出现的时间太过蹊跷。” “这个流言在黄金周之前还没有,可黄金周后忽然出现,你不觉得和你出演话剧的时间间隔太长了吗?” 王磊还是不信,这个解释在他看来太过牵强了。 “也许是因为我的演出是在月底,林彦栋看到报纸对我的报道,嫉妒我这才中伤我。也许这个谣言早就出现,只是黄金周后才被周亚男她们听到。” 况且,王磊偷偷在心底补充,他完全可以认为会在那个时间点出现,是陈万贤为了应对张丽所使用的手段。 这件事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他不会相信任何人。 “嗯,也是呢。”蒋艾也没坚持自己的看法,哈哈大笑道,“果然好久不做这些事情,脑子已经不够用了。” 王磊默默翻个白眼,对这位做了多年的家庭主妇,他本就没报什么期待。 那边又是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王磊,还有什么事么?我要给鱼破肚,恐怕没精力和你聊。” “没事,小艾姐,你忙吧。” 王磊的心情非常奇妙,他真没想到自己会和一位正在杀鱼的家庭主妇讨论工作上的事情。 “行,那你先忙吧。对了,你话剧是几号最后一场演出?” “这个星期,五月二十一号。” “好,我记得绿洲剧团到时候会有一场庆功宴吧,我和你一起去。” 那个庆功宴和王磊之前所吃的两次晚宴完全不同,而是相关人士——剧团,经纪公司,演员,发行商,赞助商等等——都会聚集的一场内部宴会。 这场宴就没有什么其他意思,单纯只是一种告别仪式。就像剧组结束的杀青宴:既不会强制要求谁必须参加,也不会对外公开。 王磊不知道蒋艾是在家待无聊了,还是真的有事要去。 既然自己这位大姐下决定,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王磊答应道:“行。” 他挂掉电话,眉头再一次皱起。 陈万贤和家里都没有联系,这件事让王磊十分担心。 这么大的人,如今又是清平世道,肯定不可能在南方丢了。 那为什么几天都联系不上呢? 他又看看手机,叹口气将手机收起来。 “怎么在叹气?” 早就远远注意这边的胡莹雪,见王磊把手机收起,立刻笑盈盈走过来。 此时的她巧笑嫣然,哪有昨晚的狰狞和狼狈? 王磊细细看她的脸,发现昨天被打的地方涂粉果然比往常要厚一些。 看来,现实并没有被胡莹雪完全抹去,自己昨晚所见也不是幻觉。 “我脸怎么了?”胡莹雪摸摸自己的脸,“沾上饭粒了?” 第三十二章 灰雀 胡莹雪当然不是来找王磊闲聊的。 王磊也知道这一点。 摄影棚中人多眼杂,显然不是谈话的好地方。 他慢吞吞收拾好桌上的餐盒,和胡莹雪一起拿到一旁的垃圾桶中倒掉。 两人从侧门溜出摄影棚,沿着棚外供道具幕景进出的小路走一会,王磊问道:“往哪儿走?” 此时正值中午休息时间,今天又是天朗气清,阳光和煦,加上影视基地中的绿化相当不错,自然有一些闲散的工作人员也在路上闲逛消食。 胡莹雪不想往人多的地方走,说道:“离拍摄也没多少时间,就在这附近转转吧。” 王磊对此倒也不反对:“行。” 周昌这个剧组没多少钱,租的棚子自然也不会是什么好棚子,就在园区的一角,附近除了可供拍摄的大草坪再也没有其他景观。 这样的环境毫无遮掩,正适合这场“光明正大”的谈话。 王磊和胡莹雪并肩在草坪上漫游,目光向远方眺望。 电线杆上,两只灰雀停驻在上边,它们静静地停在那儿晒太阳,就好像两尊雕塑装饰在电线上。 眼见胡莹雪还没有开口的意思,王磊终究还是年轻,忍不住开口询问道。 “你想说什么?” “昨晚的事······”胡莹雪似乎一直纠结,脸上的神采也和在摄影棚工作时的轻松完全不同,好似背负了许多东西,却不知该怎么卸下。 见到胡莹雪这个模样,王磊心再次软下来:“我昨晚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 “那你今天还那么仔细瞧我的脸?”胡莹雪揭穿道。 我那不是好奇吗?王磊心中嘀咕,嘴头只是嘿嘿直笑。 “关于我们的约定。”胡莹雪踌躇一阵,说道,“你还想继续么?” 王磊知道这个问题才是胡莹雪最关心的问题,但他有些不解:“你的麻烦不是解决了吗?还要逃到南方去?” “解决?”胡莹雪微微一愣,旋即明白过来,反问道,“你没找你经纪人了解情况吗?” “他?”提到自己的经纪人,王磊心中也涌出不少烦闷,“他在南方,很多事情联系不方便。” 王磊不想说自己经纪人已经失去联系好几天,只好含糊带过这个问题。不过胡莹雪的反问,也让他知道一件事。 胡莹雪的麻烦绝不是雷蒋礼的求婚。 “所以你到底碰到的是什么麻烦?”王磊现在真的开始好奇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胡莹雪停下脚步,瞧着远处,脸色在一刹那变得苍白。 王磊的好奇好似压在骆驼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虽然本身很轻,却还是让胡莹雪感到呼吸急促,不堪重负。 “怎么了?”胡莹雪的状态,王磊自然注意到了。他跟着停下脚步,关切问道,“哪儿不舒服?” “可能是太阳太大,没云挡着吧。”胡莹雪勉强扯了一个笑容,回应道。 这样的推辞却好似意有所指,王磊还未去细想,胡莹雪又开口道:“其实小礼是打算帮我的。” “帮你?” “小礼是一个很好的人,如果他不是他们家的孩子,如果我们不是在这儿相遇,可能我们最后真的能在一起吧。”胡莹雪嘴角勾起一丝甜蜜的微笑。 那令人心醉的甜美让王磊怔怔出神。 同样的笑容他曾在另一位倾国倾城的女子叙述往事的时候见到,那个女人的感情最后以一种悲剧收场。 偏偏又是因为那场悲剧捞到一位老婆,碰到改变他人生的机遇。 所以他对这样微笑印象深刻,只觉这笑容好似昙花一般,美丽而易碎。 “他家在港区是一个很厉害的家族,那儿和这边不同,对我们这个职业不是很看得起。” 胡莹雪说得委婉,但王磊还是能够理解。 相比较这边拔高到“艺术家”的演艺人士,那边的人更多是被称为“戏子”——据传还有不少明码标价出来卖无异娼妓。 如果雷蒋礼的母亲真的姓蒋,那看不起他们这个职业也是正常的事。 “我认识小礼其实是在我出这档事之前,不过小礼和其他人不太一样。”胡莹雪瞥了王磊一眼,见他认真倾听,补充说道:“和你也不太一样。” 和我不一样?王磊忍不住朝胡莹雪瞅去。 胡莹雪眺望远处,似乎不觉自己说得有问题。王磊忍下确认这句是褒是贬的好奇心,继续听胡莹雪说下去。 “他是我交的朋友当中,背景最高的,也是对我最真心的。虽然人其实有些许傲气,可实际上只有接触了才知道,他真的是一个很好很温柔的男人。” 那岂止是些许傲气? 想到雷蒋礼昔日的目中无人,昨晚暴怒后的模样,王磊心中苦笑,也许这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的异性版? “所以我出事后,第一时间就想找他帮我摆平。”胡莹雪说道。 听到正题,王磊打起十二分精神。 胡莹雪脸上的甜蜜已经消失不见踪影。 她抬起头,蔚蓝的天空下,胡莹雪的身体微微颤抖。 两只灰雀并肩从他们的头顶划过,临近两人的时候还哑哑地叫上两声,落地后却眨眼分开,隔着不远,开始寻觅今日的午餐。 胡莹雪的目光没有从这两只灰雀身上离开,望见两只鸟分开,她的面色却忽然平静下来。 “那天晚宴,你还记得吗?”胡莹雪淡淡说道,“他见过他,然后他就有事走了。” 还好王磊脑子灵活,对胡莹雪这连用的“他”,他在脑海中盘算了一遍后,终于明白过来。 这么说,胡莹雪是碰到硬茬子喽? 连雷蒋礼第一时间都想逃避? 而自己是她的B计划? 王磊下意识吞一口唾沫,他现在终于明白洪蒲为什么说这件事他不能说了。 这件事本身很简单,可牵涉到的人物似乎一点都不简单。 胡莹雪抬起脚,朝那两只灰雀走去,王磊默默紧随其后。 等赶走灰雀,她的心情似乎也好上一些,这才继续说道: “不过就像我说的,小礼是一个很好的人,他想了许久,这才想出一个方法救我。” “他想背着家里娶我做过门。只要我成了他的妻子,那个人自然也会熄了不该有的心思。” 第三十三章 火海 很显然,这个条件胡莹雪并不喜欢。 王磊心中想着原因,胡莹雪却没让他有时间多想,继续说道:“也许你会想,为什么我不答应?” “其实原因很简单,我要当他的老婆,就需要退出演艺圈一线。他会为我找重新找一份工作。” 胡莹雪笑了笑,笑容有些无奈,“好像是他们公司缺一个制片人?当然,我要是愿意当一个全职太太,他就更开心了。” 这个条件,王磊扪心自问,觉得也不算差。 倘若他真的是李晓航的老公,那么他说不定就会放弃现在这所谓的演员梦,安安心心当一个被包养的小白脸。 如果能不劳而获就过上有钱人的生活,谁想努力呢? 可惜他不是。 如果王磊真的走上这条路,最多过上几年舒心日子,当他和李晓航的事情被揭穿,他终将一无所有。 胡莹雪不知道王磊的心思,背过身,不想让王磊看到自己的表情:“后边你都知道了,我没答应,然后就谈崩了。” “至于为什么我不答应,估计我说了,你也不会信吧。”胡莹雪没有说她的理由,“你就当我不想吧。我不信依靠男人可以依靠一辈子,所以我要掌握自己的命运。” 想到胡莹雪的所作所为,这话从胡莹雪嘴里说出,似乎十分充满讽刺的意味。 王磊瞧着眼前削瘦的背影,嘴蠕动几次,终究开玩笑的话没有说出口。 “现在我已经将我的事情和你说了,现在你还愿意帮我么?” “帮你什么?”王磊皱起眉,“你说到现在,还没说清楚你惹到的人是谁!” 胡莹雪身子一颤,王磊听到她深深吸一口,仿佛在平复心情:“那个人,叫秦雪峰。” 秦雪峰,这个有点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让王磊开始回忆。 想了许久,他忽然问道:“是不是曾经在你们大学做过演讲那位秦雪峰?” 王磊对这位有印象,其实也是因为他听过这位做的关于港区文化市场的讲座。 那场关于港区文化市场的报道,秦雪峰说得幽默风趣,而且加了不少当地的趣闻八卦,让王磊印象深刻。 就像明码标价这件事,他也是听秦雪峰那场讲座听来的,当然那时候他是用这个教育学生不要学坏。 见胡莹雪点点头,王磊啧啧舌:“难怪雷蒋礼会扭头就跑。” 秦雪峰是一位出名的文化商人,和上边关系密切,简单来说就是“皇商”。 这样的皇商很多,而秦雪峰的企业主要负责港区片子的引进。 所以雷蒋礼见到是他,第一时间就想跑也不能怪人家。 目前港区电影市场不好,许多片子都希望能从大陆捞上一笔。 要是得罪这样的渠道商,把脖子一卡,就算是银河影业这样大牌子也没法受住。 王磊摸摸下巴,若有所思道:“这位原来还有这样的喜好。不过······”王磊忍不住再次打量眼前这位丽人的背影。 胡莹雪好似看到这种窥伺的目光,她侧身面向王磊,露出讽刺的笑:“是不是很奇怪他为什么现在才想起来潜我?” “嗯,不是,我的意思是,”王磊心中的意思被揭露后,面上一红,开始找起借口。 “其实和青楼没区别,若是你没名气,他固然会喜欢,却不会当宝贝。可你要是有了名气,又是一个清倌,那自然而然身价倍增。”胡莹雪说得实在,言语却带着讽刺。 “我们公司的一些传言,你应该听过吧。” 王磊点点头,丽景公司的大名他当然听过,那些风言风语在他们这些男人当中更是传得很开。 “我在加入公司前,其实也听过。不过当时我问签我的经纪人时,我经纪人说:现在没有人会逼你。” 这话陈万贤也曾说过,但联想李淳对自己的所作所为,王磊却隐隐明白胡莹雪栽在哪儿了。 现在这个时代也许没人会逼你,但总有太多的诱惑等着你。 只要你接受一次,就有太多方法可以让你一步步将底线调低,直到最后脱去底线。 胡莹雪没有细说这里边的事情,只说直到现在她才知道,原来自己不过是被当成清倌培养,而现在被卖出一个好价钱。 不过很明显,她不是那么情愿。 “我从来没想过去做那种事。”胡莹雪说得很坚决,“我确实利用过许多男人对我的好感,但我从来没想过去当鸡。” 这种坦然让王磊感到很无语,他总算理解为何李晓航说胡莹雪是咎由自取。 典型的玩火自焚。 王磊忍不住提醒道:“当你开始走上这条道路,你就应该想到这一天。” 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胡莹雪冷着脸:“我就是不愿意当鸡。” “我这辈子都不会当鸡。无论是秦雪峰,还是雷蒋礼。我这辈子都不会靠出卖自己身体过日子。” 当妻子也好,当情人也好,雷蒋礼和秦雪峰在胡莹雪眼中都是一个样:他们渴望占有她,却从不尊重真正的她。 “我有我的理想,我会为了追逐理想不择手段,但我也有我的原则。” 这句话让王磊的心情愈发复杂。 他知道其实自己应该看不起胡莹雪才是——天下哪有尽你一个人落好的事。既然你之前已经拿到报酬,现在就该付出代价。 胡莹雪这是典型的双标。 可她这样坦坦荡荡,却让他很难升起这种心思。 王磊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也许是因为他觉得自己能理解胡莹雪。 面对张丽,李淳的“条件”,王磊也没有选择认命。他想赚钱,为了赚钱他可以做一些牺牲,但他从不想跪着赚钱。 王磊叹口气:“所以你希望我能帮你?我可不觉得我能帮你逃出这个坑。” “我和他们闹得很僵,这周是公司让我冷静冷静的最后一周。他们定的梳拢日是七月份。” 王磊微微一愣,旋即明白过来:一个最佳新人的光环无疑能让胡莹雪这道佳肴更加可口。 说不定这其实也是报酬的一部分? 胡莹雪见到王磊脸上的恍然,说道,“这件事看起来很难,但其实很简单。” “秦雪峰是个大忙人,身边美女如云,怎么会一直对我这么一个美女感兴趣?” “但这个前提是我能像现在一样,一直待在剧组,把他对我的兴趣彻底拖没。” 胡莹雪脸上闪过一丝恶心。 “上次就是秦雪峰想约我去吃饭,提前联络‘感情’。” “我特意要求提前拍摄那次也是。钱长江那次我本想再找理由避开,可惜他不给我机会。” 王磊恍然道:“所以你才必须拿到《春猪》的女主角?” 这不仅是咖位的问题,只要女主才会在第一时间进组,不给秦雪峰可趁之机。 “不仅是这样。”胡莹雪叹了一口气,“秦雪峰就算后边想起我,我在南边待着,他也不好伸手。” “毕竟离得远,又有很多人盯着那块,他也要有所顾忌。” 胡莹雪对怎么逃离火海规划许久,徐徐分析道:“另外我继续待在京城,丽景肯定不会放过我,就算这次躲过秦雪峰,下次说不定还有其他人。” “就算他们放过我,但不给我资源,冷藏我,在京城我也很难混下去。” “毕竟我不是新人,我要竞争就是和李晓航这样有背景,有人脉的女演员竞争。没有资源,我是肯定竞争不过。” “至于重新回去演女配,演龙套,呵呵。” 胡莹雪只是笑笑。 “可南方不一样,听说那边刚刚起步,剧组很多,很缺演员。我也算小有名气,去那边应该可以靠自己揽到活。” “要是运气好,碰到几部爆款彻底红了,我说不定就不用担心这些。” “这也算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吧。” 胡莹雪紧盯王磊,目光诚恳: “现在,你愿意帮我么?” 第三十四章 低俗的人 胡莹雪的问题,王磊还在思考。 他在思考要不要帮胡莹雪。 他和胡莹雪谈不上有深交,那么要不要趟这条河就成了最重要的问题。 如果胡莹雪和背后的公司闹掰了,那么她还能不能帮到自己? 王磊沉吟不语的模样,胡莹雪早就注意到了。 她很快便想清楚王磊的所思所想,开口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确实没了公司,我的影响力大大降低。” “不过你可以把这当做一场投资。”胡莹雪说得很干脆,言语中充满了自信,“如果你相信我的未来,那么我也愿意承诺未来。” 王磊直勾勾看着眼前的丽人:“我不相信太过遥远的东西。” 任胡莹雪说得舌灿莲花,王磊也不会相信眼前女人所谓的承诺。 套用陈万贤的话:如果发誓有用,还要合同干嘛? 承诺这东西从来都是需要一定的东西去约束。 他和胡莹雪之间能依靠什么约束? 换句话说,王磊现在的投入,在未来依靠什么去收回报酬? 就靠一张嘴么? 胡莹雪听到王磊的回答,面上一呆。 她打量着王磊,仿佛第一次见到王磊一样:“你需要什么?” 王磊的不信恰恰是胡莹雪所担心的事情,也是她不愿意去找陈万贤的原因。 在这场交易上,王磊占据了绝对的主动,他可以选择答应,也可以选择不答应。 因此他可以开出很高的价码,而胡莹雪却只能忍受。 曾经的她想将事情寄托在王磊本人的善良身上,可从这句话来看,王磊似乎并不比她的得要善良。 如果王磊不帮她,她无法保证自己能拿到这张逃离火海的船票——实际上,就算有王磊帮助,她也不能确定。 胡莹雪现在已经别无选择,无论真正的王磊是什么样,她现在只有这一根稻草。 所以她选择不说出自己的条件,而是反问王磊。 胡莹雪很清楚,比起开出很高的条件,谈判更怕一方没有条件。 没有条件也就意味没有商谈的余地。 王磊并不知道,从胡莹雪这一个反问开始,整个事情的流向已经发生了变化。 他只是盯着眼前的姑娘,静默不语。 这也是他从陈万贤那儿学来的。 “我已经将我的事情都告诉了你,这件事看起来很麻烦,但就像我说得,它本身并不复杂。” 胡莹雪见王磊还在沉默不语,心情有些急了:“我也实话实说,就算你帮我,我也不一定能拿下这个主角。” “如果你帮我,我还是拿不到这个主角,我就会接受公司的提议。”胡莹雪言语之中饱含深意,“我同样会记住你这个人情。我依旧会履行我的承诺。” 如果王磊拒绝帮忙,她当然也会记下是谁将她彻底推下悬崖的。 王磊听懂胡莹雪话里含义,冷笑道:“你在威胁我?” 胡莹雪没有直接否认:“王磊,我很喜欢和你做朋友。” 她面上带着祈求神色,王磊却不为所动:“胡莹雪,我知道我是个傻瓜,但傻瓜也会成长。” “说实话,我真的看不透你的想法。” “你说你有原则,这点我愿意相信。可你现在又说如果万事皆休,你又会接受公司的提议。” 王磊目光炯炯,他想真的看透眼前这位女人。 “你那所谓的原则就这么容易被放下?” “如果真的这么容易,你又为何不愿意接受雷蒋礼的条件?他的条件可比你公司优厚多了,是吧?” “甚至对你现在所说的一切,我都感到怀疑,你到底在图谋什么?” “一个已经接受用感情做交易的女子,为什么会接受不了用身体做交易?这两者对你来说,差距就这么大?” 说到这,王磊忍不住露出笑容:“还是说,你单纯只是嫌对方价码不够,想用我······” 王磊的话被清脆的掌声打断。 胡莹雪高昂着头,仿佛要将眼睛中开始往外冒的水倒流回去:“王磊,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王磊虽然感到有一丝疼痛,却不算剧烈,想来是因为胡莹雪急于打断王磊说话,仓促之下没有使出多大力道。 “你是不是觉得我既然衣服已经脱了一半,就肯定没想过穿回去?”胡莹雪脸色铁青,露出白晃晃的牙冷笑道。“我就那么下贱?” “我从来不觉得这有什么高贵下贱,这是个自由的时代,我尊重每个人的选择。”王磊举起双手,示意自己的无辜,缓缓和胡莹雪拉开距离。 他知道自己的话说得很过分,可既然已经说出口,他也不打算改口。 胡莹雪呵了一声:“尊重?要是未来你有秦雪峰那样的本事,你恐怕也不会逊色他。” “你是不是觉得他这么做没什么问题?” 王磊沉默不语。 “我原本以为你和别人不一样,”胡莹雪眼中泪光闪过,她望着王磊,仿佛要将王磊牢牢记在心底。 场面沉静许久,她忽然开口道: “看来是我看错你了。” “时间差不多了,我要回去休息,再见!” 她冷冷丢下这一句话,转身离去。 王磊目送胡莹雪离开,没有任何挽留的意思。 他知道自己的话伤到了胡莹雪,可王磊并不后悔。他只是因为胡莹雪的指责而有些茫然。 如果自己成为大人物,自己能像李淳那样谨慎,一辈子没传出什么奇奇怪怪的传闻吗? 还是说会像秦雪峰这样? 坦率地说,王磊真的不知道。 他并不是一个脱离低级趣味的人。 他来到这世界,第一反应就是要抓紧机会赚大钱,不像上一世那样被钱压得喘不过气来。 至于赚到钱以后,他没有细想过。 不过,王磊确实从没觉得自己就能高尚到一定不会包二奶,养情人。 那些有钱人做得,我为什么做不得? 但王磊自己又觉得自己和那些有钱人不太一样。 如果有条件和机缘,王磊当然不会排斥这种事。 但至少自己会好好待她们,自己会尊重她们,自己会讲究你情我愿,搞些感情基础。 怎么说自己也是接受过新时代男女平等思想洗礼的新男性,好男人。 想到这儿,王磊忽然冒出一生冷汗。 这不就是秦雪峰现在在搞得那一套么? 胡莹雪躲得不就是“培养感情”吗? 那所谓的尊重,所谓的你情我愿,所谓的感情基础。 本质不就是建立在自己相信那些女人会为了他的财,他的权,他的价值出卖自己的身体,容忍自己四处花天酒地嘛? 王磊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他摸摸自己脸颊,那儿已经没了疼痛感,可王磊还是觉得火辣辣地疼。 原来自己是这么一个低俗的人啊。 他心中先有些惭愧,可随即开解自己,想道:“天下男人都是这么想的,这没什么好奇怪的。男人嘛,老婆得忠贞,但是丈夫可以嫖。好处得占尽了。” 王磊转念一想可要是这样,自己岂不是也是个大混蛋。 自己瞧不起胡莹雪,对丽景这么干感到不爽,鄙视秦雪峰不就成了单纯的羡慕嫉妒恨? 要是丽景把胡莹雪送给自己······ 他啪地又对着自己脸另一边打了一巴掌。 “你他马就是个王八蛋!” 第三十五章 不对劲 五月二十一号,公演最后一天。 王磊一想到明天开始又要投入电视电影的拍摄,就不由有些心烦。 三天前和胡莹雪分道扬镳后,王磊在剧组中待着就一直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种不对劲来自全方面:既有和胡莹雪的搭戏,也有剧组成员的古怪眼神。 那天下午,他和胡莹雪的搭戏出现了问题。 这个问题是周昌当时提出的,但他自己也摸不着头脑,只是简单说他觉得两个人搭戏没之前那么有默契。 他说的时候紧盯着屏幕上两人的搭戏,眉头紧皱,眼神中全是迷惑。 这两位演员的演技都没问题,可配在镜头前,却有一种各演各的感觉。 “你们两个是不是吵架了?” 那天过后,第二天早上,周昌忽然问道。 对于自家导演这么敏锐的感觉,王磊有些佩服。不过他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瞧着胡莹雪——这个问题他不适合回答。 “不算吵架,只是有些小矛盾。”胡莹雪偷瞥了王磊一眼,笑盈盈地说着谎。 瞧着周昌那古怪的笑意,王磊连忙澄清道:“我和她真没事。” “行啦,昨天的事情,我已经问过工作人员。” 周昌警告道:“既然是小矛盾,那么快点解决它。” 到了这个时候,王磊才知道昨天自己被胡莹雪打一巴掌的事情,导演已经知晓。 想想也正常。当时人来人往,保不住其中就有自己剧组的人。 他瞄瞄胡莹雪的脸,很明显这个女人早就想到这点,所以这才用“小矛盾”把这件事合理化。 也就是从那天早上开始,整个剧组看他的眼神通通变了。 如果说之前的眼神是一种单纯的热情和巴结,那么现在则带上一层窥伺的意图。 女主演和男主演午餐后出去散步,然后打了男主演一巴掌。 原因是因为一些“小矛盾”。 那么到底是什么样的“小矛盾”呢? 虽然他们在他面前不曾说什么,可王磊总觉得他们在背地里似乎一定在说着什么。 不然两个人演戏的时候,那些无干的人何必要多看他们一眼呢? 他有心想澄清,可人家却又从未当面说过,他也不可能跑到人面前澄清,那不成欲盖弥彰? 当天中午吃午饭,他见有四五个工作人员在一起交头接耳,便有心过去听听。可瞅到他过来,那几个人对他张嘴一笑,话题又换成其他。 演戏不顺,又似乎蒙受不白之冤,这样的剧组他待着当然感到不对劲。 不过胡莹雪却似乎对这些充耳不闻,好似没事人一般。 休息的时候,王磊时不时偷瞧胡莹雪,见她和别人谈笑风生,一切正常的模样,心中偶尔会涌出一种迷惑。 这个聪明的女人到底在想什么呢? 他愈发觉得自己是个傻子。 好在这样的痛苦时光并没有持续多久。 第二天上午,拍完本周最后一段戏,他便离开剧组,重新加入绿洲剧团的话剧公演当中。 在这个地方,他暂时放下剧组那些烦闷,和身边那些新人演员一起全身心投入到最后两次公演,一起去体验李淳所说的那种话剧独有的,和观众同悲喜的“欢乐”。 这种欢乐确实像李淳所说的那样,会让演员迷醉,会让那名为演员神经——如果有的话——舒爽地颤栗。 可惜和痛苦一样,欢乐也不是什么长久的东西。 两天的公演转眼即过。 当对着台下观众最后一次鞠躬、谢幕,回到化妆间卸完妆重新回到人间后,王磊终于又想起明天的烦心事。 “磊子!”还在卸妆的李晓白问道:“待会一起走不?” 她说得是今晚的庆功宴。 今天是最后一天公演,两场演出都被安排在白天。 公演结束,收拾到现在也不过是七点刚过。 这是整个演出的最后一场仪式,也是唯一一个没有任何额外目的的活动。 只要在饭局结束前,随时都能参加,也随时都能退出。 这不是李晓白第一次问,王磊还是一样的回答:“我待会还有事。” “到底什么事啊?”李晓白真的很好奇。 王磊对此只是笑笑不语。 就在今天公演开始前,他接到蓝颜的短信,询问他有没有时间见面。 虽然蓝颜没有直说,但王磊很快就想清楚事情的原委:十有八九蓝颜是受自己老家父母,也许还有她父母的压力,过来找他要签名呢。 他自己工作忙,这年头又没有什么物流,想把签名带回去,也只能指望蓝颜了。 不过以蓝颜的性格,恐怕也是被催了几次,这才发了这短信。 “······其实也没什么事情,要是你忙就算了。” 王磊摸着桌上手机那凹凸不平的表面,想起短信上的话,心中涌出一丝愧疚。 他一直没有办这事。 这倒不是因为忘了这事,而是他确实比较忙,和李淳之间也没有交集。 就算是公演的时候,李淳和他们也不是在一个化妆间。 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补救。 瞧了瞧时间,估摸蒋艾这位临时经纪人已经快到酒店。 王磊站起来告别道:“我先回酒店有事了。” 李晓白冲他龇龇牙,她还在气王磊不告诉她什么事情。 “快滚吧。” 王磊哈哈一笑,和其他人员一一告别,这才离开绿洲剧团。 大都会地铁站东出口。 蓝颜见王磊还没到,掏出自己包中的化妆镜,又看了看。 这不是她第一次化妆,但从没一次化妆会让她这么慎重。 自从黄金周时,看到报纸上王磊的报道,蓝颜就发觉自己心中在酝酿着一种情绪。 既有祝福,也有惆怅,也许其中还有一种说不出恐惧。 虽然早就知道王磊在和李淳,伍伦这样她只在屏幕上见过的大人物合作,可直到这一刻她才产生了这种难以言表的情感。 她不知道,也不愿细究这其中的原因。 如果不是王磊的父母打电话询问她王磊的情况,她可能根本不会发出那封短信。 在接到王磊短信后,蓝颜特意请自己班上最会打扮的女孩好好为自己打扮一番。 二十来岁的女孩,盛装打扮后总是动人的。 即便是长相只算清秀的蓝颜,站在这儿的一段时间里,也感受到不同往日的目光频频扫在自己身上。 她不好意思地低着头,又瞧了瞧镜中的自己,神情有些恍惚。 这样应该不会丢人了吧? “等许久了吧?抱歉哈,卸妆花了一些时间。” 穿着一身休闲装的王磊小跑到蓝颜面前,他见到这样的蓝颜后,忍不住扬扬眉。 “嚯,今儿你真漂亮。” 第三十六章 赔罪 蓝颜跟着王磊走进剧组聚餐的酒店,心中还是不安:“小磊,我一个外人过来好么?” 虽然早知道王磊的打算,但临到头,蓝颜还是有点退缩。 “要不,我就在外边等着,你把签名拿给我就成。” 王磊对蓝颜的不安感到好笑,他知道那是一种对陌生世界的害怕。 “没事。”他知道与其说什么安慰的话,不如假设一个条件让蓝颜放心,“只要你不咋咋呼呼的,肯定没问题。” “就算有人问,你就说是我经纪人带过来的。再说,”王磊冲蓝颜挤挤眼,“说不定他们当中还有人记得你是我女朋友呢。” 蓝颜的脸上立刻浮起一层红云,她很快镇定下来:“离那次见面隔那么久,哪还有人记得。” 两人走进大厅,早就等得不耐烦的蒋艾快步走了过来:“总算来了。” 和王磊想得完全不同,蒋艾虽然也做了一些打扮,但穿着出奇的朴素:宽松的单排扣长袖白衬衫,淡蓝修长的牛仔裤,以及粉白相见的运动鞋。 这样打扮很明显是蒋艾的日常打扮。 “怎么了?”蒋艾也察觉到王磊的惊讶,奇怪地看看自己。“不像经纪人么?我们那个年代经纪人基本都是我这样打扮。” 经蒋艾这么一提醒,王磊瞧着她这身打扮,加上斜跨着肩背包,确实很像印象中的一些经纪人。 反正这是庆功宴,王磊没有再说什么,简单解释道:“像。只是没想到你会穿得这么朴素。” “我毕竟是你经纪人,穿得太招摇不好。”蒋艾对此有自己的想法。 她侧过头望向一直站在王磊身后的蓝颜:“这位就是你老乡?” 她两步走到蓝颜面前,大大方方伸出手:“蒋艾,你和王磊一样叫我小艾姐就成。” 蓝颜怯怯伸出手。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所谓的经纪人,对于这个职业的种种传闻,她时常听闻。 “你好。” 绿洲剧团的庆功会是定在太和酒店一间较小的宴会厅当中。 和之前类似,这次依旧采用自助餐的模式。 由于是内部聚餐,而且没什么规矩,所以宴会厅的大门也是敞开着,欢迎任何人参加。 王磊见蓝颜进来后神色就一直很紧张,笑道:“怎么又紧张了?” 蓝颜白了他一眼,不想理他。她牢记之前王磊说得“别咋咋呼呼”,干脆一声不吭。 王磊三人的进场,自然会被附近的人注意到。 虽然不知道跟着王磊的两个女士是谁,但见到王磊,所有人都还是热情主动上前打起招呼。 王磊笑眯眯和他们一一问好,若是自己记得的工作人员更会主动多说几句。 瞅着他们受宠若惊的模样,王磊心中有些恍惚。 对于这样的情景他已经逐渐习惯。 他知道这些人都是看在李淳和陈万贤的面上,可当这些人带着热情的笑脸,自己简单几句话就让他们有这么高兴的表现,王磊不能说自己心中没有得意之情。 自己好歹也算是人物了。 快走到宴会厅中心,主管化妆间的赵程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他端着一杯酒,赔着笑脸道:“磊哥,这段时间辛苦了,你也知道我们事物忙,要是有没照顾到的,我这儿给你陪个不是。” 他举起酒杯,忐忑地看向王磊。 赵程过来敬酒其实是一种惯例,他理应不该这么忐忑。 作为化妆间的负责人,赵程现在不是代表他自己,而是代表剧团化妆组过来敬酒。 化妆组人力有限,又是直接面对这些演员。所以将近一个月的合作中,难免会有摩擦的地方,会有一些服务不周的地方。 如果是有较大的摩擦,赵程就会带着那位化妆师趁着这个时机去找那位演员赔罪,在这个场合要是能把恩怨了了,自然是皆大欢喜。 可更多的时候,这种摩擦都是一些若有若无的小怨气。 比如化妆顺序,比如对妆容不满意,比如某些无心之言等等。 这种若有若无的小怨气没有一个具体的指代,但它肯定存在在一些演员心中。 所以每一次庆功宴,化妆间的负责人都会一一过去敬酒,既是赔罪,也是希望演员不要留下疙瘩。 这样喜庆场合,又是小恩怨,绝大多数演员往往都不会计较,一杯酒也就揭过去。 不过自家人知自家事。赵程很清楚,自己第一个就来找王磊不仅仅是因为惯例。 他得罪过王磊,而且还是两次。 虽然两次都不是出于私怨,第一次是王磊迟到,第二次是伍导演的要求。 但谁知道王磊会不会把这归为私怨? 王磊其实并不知道这其中的惯例,不过他确实想到赵程对他的种种事情。 想到之前对他的冷漠,想到那日之后的热情,在瞧着他现在的忐忑,王磊忽然笑了。 他接过赵程手中的酒杯,和赵程右手的酒杯一碰。 叮当,清脆的酒杯碰撞声回荡在赵程那忐忑的心田。 两人将杯中酒饮尽,王磊笑着看向赵程。 “祝磊哥未来顺风顺水。”赵程又说了句吉利话,这才转身离开。 王磊的事已了,他现在还要去履行他的责任。 蒋艾看着赵程离开,问道:“他得罪过你?” 赵程的表情,她是看到的。 “也不算得罪吧,只不过他太小心了。”王磊摇摇头,既然事情已经过去,他实在不愿多说。 蒋艾点点头,深有感触道:“能混到他这一步的,哪个不小心,哪个敢不小心?” 王磊深以为然。 等到了李淳,伍伦身边的时候,王磊这才发现李晓白和鲁达也在。 四人分开坐在两张沙发中,神色放松地说些什么。 伍伦平日最严肃,这个时候却大大咧咧地斜躺在沙发上,霸占大半个沙发,把李淳挤到角落。 手中的酒杯被他不断晃动着,时不时抿上一口,眼睛微眯,似乎已经半醉。 李淳靠在沙发扶手边上,对自己只有这么狭窄空间不以为意。 他正嘴角带着笑,神色专注听鲁达说着什么,偶尔赞同地点点头。 “王磊!” 李晓白是第一个发现王磊走过来,她手中端着一叠从自助餐拿来的瓜果蔬菜,叫道:“你肚子饿了吧,我带你去选东西吃!” 她冲王磊挤挤眼,又对盘中的绿色努努嘴。显然这些东西不是她爱吃的。 李淳回过头,眉毛一扬,笑着推推旁边还品酒的伍伦,站起来道:“你怎么过来了?” 第三十七章 助理 蒋艾却没有笑,三步并两步走到李淳面前,双手叉腰,气势汹汹问道:“我老公呢!” 伍伦本还在品着酒,听到这声音,双眼一瞪,连声咳嗽。 他也不管自己被酒呛到,连忙站起,连咳带请:“咳咳,小艾你,咳咳,怎么来了?来坐下。” 蒋艾啪地一下将伍伦扶着她胳膊的手打开:“先别和我套近乎,我老公呢!” “你老公?”伍伦皱起眉,看向李淳,见李淳一脸苦笑,却没摇头,立刻知道这里边还有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伍伦马上把手背到身后,一副不关我事的模样:“我就一拍戏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你就死一边去喝酒去,喝不死你!”蒋艾不耐烦地挥挥手,示意伍伦赶快离开。“我找你们当家的!” 伍伦没有伸手去拿放在桌上的酒杯,更没有离开的意思,只是笑眯眯地瞅着两位,俨然一副要看好戏的样子。 李淳也没有王磊往日所见到的那般精明模样,一脸放松,开起玩笑道:“我可不是我们当家的,我就一个演戏的。你要找当家的,别找我啊,去找你丽姐。” 蒋艾一瞪眼,一撇嘴:“李淳,我告诉你,你可别给我来这套!” 李淳没有答话,瞧了瞧另外站在一边的王磊诸人,说道:“晓白,你带他们去一边吃点东西吧。” 他又看向伍伦,似笑非笑:“你要不要也去?” “我?” 伍伦还没回话,蒋艾阻止道:“你别给我耍什么花样,伍伦,你留下。这人精地很,你得给我把把关。” 听到蒋艾的命令,伍伦摊开手,一脸无奈。 李淳哈哈大笑,没有说什么,只是示意鲁达带着几个年轻人离开。 几人离得远了,李晓白转过头还朝那边望望:李淳和蒋艾已经坐在沙发上,不知道再谈什么。 “我还从没见过爸爸这个模样。” 王磊听出李晓白话语之中有些失落,安慰道:“他们都是多年老友,今天又是好日子,你爸爸放松些也正常。” 李晓白挤出一个笑容,摇摇头没有答话。 鲁达见李晓白有些低落,转移话题道:“王磊,你身边这位漂亮姑娘是你女朋友吧?怎么把她带过来了?” 当时蓝颜到来,接待的就是鲁达。 他记忆向来不错,刚刚就觉得眼熟,现在一想立刻就想到蓝颜的身份。 像这种聚会,其实有许多工作人员都会带家人过来参加,不过像王磊这种年轻演员身份的却很少,尤其是带圈外人过来。 原因也很简单,圈外人的嘴往往不太紧。 蓝颜脸色红润,她看向王磊,不敢答话。 王磊没注意到蓝颜的神情,笑道:“这位也是我们公司的助理。这次过来见见世面。” 经纪人如果事物繁忙,往往会组织办公室,办公室的员工分别负责经纪人的一部分工作。 一些经纪人很看重的艺人,经纪人也会安排办公室的某个员工跟着,一对一解决问题。 这些员工就是助理。 以陈万贤的身份,有个助理也很正常。 这件事其实王磊并不知道,还是蒋艾教他的——其实蒋艾就是陈万贤现在的助理。 李晓白神色一动,她知道蓝颜明明还是应届生,不过既然是王磊这么说,她也就没有吭声。 蓝颜脸色已经红透,她低着头,十指不安地绞在一起,也不知是因为王磊说的谎言,还是因为王磊没有澄清谎言。 鲁达多看了蓝颜一眼,笑了笑:“陈老板总算开始招兵买马了?” “算上她,也就四个人,算什么招兵买马。” 李晓白不解道:“不是三个人吗?” “还有一个现在在和你爸聊天呢,我新经纪人。” “啊?”李晓白忍不住又回头望去,“小艾姐不是好多年没出来活动了吗?”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王磊嘀咕一句谚语,没有解释。 这其中内情不可对外人道。 几人走到盛满美食佳肴的长桌前,取了餐盘,鲁达简单挑了几件,看向另一边,发现李晓白正拉着王磊,一边在一边拿。 王磊一脸无奈,两手端着两只盘子,一只盘子盛放几种瓜果,另一只则放着好几种油炸的食品。 蓝颜则手足无措地站起原地,似乎还在纠结该不该行动。 这王磊!鲁达心想,哪有把自己女朋友扔到一边的道理。他挪到蓝颜身边,挥挥手:“想什么呢?” “呀!”蓝颜被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手吓了一跳,似触电般向后一跃,才发现挥手的是鲁达,这才安定下来。 她打量着鲁达,眼神中满是思量。 鲁达眨眨眼,立刻知道蓝颜再想自己的名字,自嘲笑道:“我倒是忘了介绍自己了,我叫鲁达,这次和王磊一起搭戏的。” 蓝颜不好意思道:“其实我看你蛮面熟的,就是一时半会没想起来。” “想不起来也正常。”鲁达对蓝颜没认出自己丝毫没有不悦,“我们这行一向是‘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 “一举成名天下知。”蓝颜咀嚼着这句话,目光不自觉看向王磊。 鲁达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王磊现在离一举成名,应该只差几步了吧。” 话剧终究只是话剧,天才也不过是个名头。想要真正一举成名,还是要像任天那样,有那么一部令人信服的作品才行。 “还差几步么?”蓝颜眼神之中有些迷茫。 鲁达没有注意到这么细微的表情,问道:“你今年才进公司,第一次来参加这种宴会?” “我?”蓝颜从迷茫中惊醒,想起王磊说的话,点点头。 “不用紧张,这剧组也是人组成的,里边大部分都是一般人。”鲁达宽慰道。“该吃吃,该玩玩。就当正常公司聚会就行。” 他见蓝颜还不动手,干脆将自己的盘子放到一旁,重新拿起一个盘子:“你想吃什么?” “我······”蓝颜还是有些放不开。 “你要是不知道,那我就自己做主了。”鲁达笑着站在红烧肉面前:“这家厨子的红烧肉可是相当不错,肥而不腻,你不会不给我面子。” 蓝颜对红烧肉并不排斥,可她涂着口红,哪能吃这种东西? 她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来。” “这不用?” “真不用。”蓝颜有些急。 鲁达见到那诚惶诚恐,又不敢上前一步的模样,笑了笑将盘子递给蓝颜:“你这种温柔性格是怎么会被陈老板看中当助理的?将来还不被艺人欺负死。” “王磊才不会那样人!” 虽然不是真的助理,但听到鲁达这般说话,蓝颜立刻忘记心中的紧张,反驳道。 “他才不会欺负人呢!” 第三十八章 过往 “怎么了?” 李晓白和王磊走了过来,王磊手中的盘子已经装满李晓白爱吃的东西。 王磊见蓝颜的盘子还空着,猜到蓝颜恐怕还在紧张,说道:“不是和你说了,随便拿吗?” 他将盘子递给李晓白,又从一旁架子上拿起空白盘子,然后选了几样东西递给蓝颜:“这几样够了么?” 见蓝颜默默接过盘子,鲁达瞧瞧自己手中的空盘子,轻轻摇摇头,随手将其放到一边。 东西已经选好,李晓白想离自己父亲远一些,便提议去找一个角落坐下。 其他几人当然也不反对。 当四人走到一个拐角供人休息的地方,发现秦奋已经独自坐在那儿,正闷头喝着果汁。 秦奋也发现四人,他瞪了王磊一眼,也不和其他人打招呼,一声不吭站起来离去。 李晓白见秦奋这般模样,刚要叫住他,却被早知道她脾气的王磊按住。 四人坐下后,李晓白瞧见桌上秦奋留下的果汁,气道:“什么人嘛?!” 鲁达和王磊相视苦笑。 其实这三人都知道秦奋为何是这般模样,不过正是因为知道,李晓白才更加不爽秦奋的态度。 明明是他一厢情愿瞎想,怎么还搞得好像王磊是坏人了? 王磊知道自己此时如果理李晓白,最后的结果只能是被她带进沟里。 他将秦奋留下的果汁往自己这边挪挪,将手中的餐盘放到李晓白面前:“行啦,你就好好吃吧。不过我可警告你,晚上吃油炸食品容易起痘痘。” “你也不是个有良心,天天就知道说这种扫兴的话。”见到那些酥脆的金黄食物,李晓白面色刚好转,又转眼一沉:“白瞎了我给你出头。” 王磊微微一笑,不理李晓白,转头对不懂其中内情的蓝颜说道:“刚刚走的那位也是我们剧组演员,和我之间有些误会。” 蓝颜点点头,忽然问道:“他是不是秦奋?” “你认识?”王磊惊讶道。 “他演的《天子传奇》,你没看过嘛?”蓝颜脸上第一次露出一丝兴奋,“我们班有位可喜欢他了。要是她知道我能亲眼见到本人,估计就换她求我······” 蓝颜忽然停住口。她说得那位其实正是给她化妆的女孩。 蓝颜望向秦奋离去的地方:“他比电视上帅多了。” 王磊确实没有看过《天子传奇》,不过他也不得不承认,秦奋确实是一位相当俊美的少年。 他咳嗽一声,有些不甘道:“娱乐圈帅哥多了去了。我也不算平平无奇吧。” “你?”李晓白抢话道,“王磊,不是我打击你。我们私下给你们男生排名,你在我们系样貌当中真的算普通。” 她掰着手指数道:“黄空,陈建斌,梁启,这几个才是帅哥,你比他们要差一点,这你该认吧。” “也就差一点。”王磊不甘道,样貌一直是他的心病。虽然放在那个小县城他也算是帅哥,可在娱乐圈这儿,他的样貌实在不算出挑。 “再说,太帅也不是好事。你说得这几个,你看他们能演地下特务吗?” 想到这,王磊又得意起来:“他们那样貌要是去演地下特务,就算化了妆,后脚也会被人认出来。哪像我,正正好好。” “收拾一下可以演帅哥,稍稍掩盖一下就可以演普通人。” “我这才叫戏路宽,祖师爷赏饭吃。” 王磊这番话逗得鲁达和李晓白哈哈大笑。 蓝颜虽然不知道这其中哪儿有什么笑点,但见王磊说得有趣,脸上那得意神情也分外滑稽,也跟着笑出声。 “小磊,陈建斌也是你同学呀?”她想到刚刚听到的名字,问道。 王磊点头:“是啊,我们还是一个宿舍的。不会你又有同学喜欢他吧?” 蓝颜脸一红,这次其实不是别人,喜欢陈建斌的正是她自己:“他那个捕快演得蛮好的。” 王磊对陈建斌那部戏有印象。那是陈建斌第一次拿到主要角色,兴奋得接到通知当晚,就喊他们一个宿舍出去搓一顿。 那部剧后,陈建斌的星途也就正式起步,开始各处跑剧组,很少回学校。直到今年毕业前才回来和大家聚上一顿。 上次听李晓航说起他,王磊才知道漫天星正在为他争取第一部电视剧男主演。如果不出意外,应该就稳了。 他见蓝颜似乎喜欢陈建斌说道:“你是他粉丝?” 蓝颜害羞地摇摇头:“我就觉得他演的蛮好。” “那当然。”王磊得意的挤挤眼,“他演技可是我教的。” 李晓白立刻爆出巨大的嘘声:“王磊,你个臭不要脸的,不就给人指导过几次吗?怎么就成你教的。” 鲁达奇道:“哦,王磊还能给人指导戏?” 王磊的演技他是见到过的,基本功自不用说,可运用起来,当真是惨不忍睹,十分僵硬。 不过王磊的进步,他也是亲眼所见。 从最开始融不进剧组,到后边想到取巧的法子,又在伍伦要求下真的放下取巧,然后在试演时再次顿悟突破,达到对现有角色驾驭举重若轻的地步。 他不知道其中李淳的贡献,但他作为一个演员,知道这样一次次突破舒适区有多难。 这可不是在学校,有旁观的老师可以用板子“帮忙”。很多时候,你连错在哪儿都摸不准,更不要提做出改变。 李晓白撇撇嘴:“他这个人不要看演得一般般,但给人对症下药的本事相当厉害。我们学校许多人都知道他这个本事。” 王磊对此倒十分谦虚:“我就是旁观者清,善于观察分析而已。” 这件事也算是穿越者的福利——当然不是依靠前世的记忆。 这么多年过去,他能记得的影视都是真正大火作品,那寥寥的作品当然不能成为他的依仗。 不过早早觉醒的记忆,让他早就习惯了用成年人逻辑去思考分析问题。 比别人多运用那么多年,他自然对这一套更加熟练。 他曾经对此颇为得意,觉得依靠这个自己也能伪装成一个“聪明人”。可惜李淳和陈万贤的出现,打破了他的得意。 和这些真正阅历丰富的业内大佬相比,他这多出来的这二十年只不过是把曾经的人生重复过一遍而已。 也许他比同年纪的更成熟,但和这些真正的“聪明人”相比,自己依旧是个愣头青。 一直没吭声的蓝颜忽然开口道:“小磊从小就很聪明,特别擅长这些呢。” 见其他人都看向自己,蓝颜稍稍有些紧张,说道:“真的,小时候看侦探片,他总是第一个猜出凶手是谁。” 李晓白一脸赞同,仿佛深受其害:“对对对,和他这样人一起看电影是不是特没意思。”她冲王磊做个鬼脸:“总是一副我早知道的表情。” 王磊刚要出口反驳,忽然停下嘴。 秦奋快步出现在四人面前。 他依旧是面无表情,指了指果汁:“我来拿走它。” 第三十九章 粉丝 王磊瞧了瞧剩下的果汁,将其沿着杯壁端起,准备递给秦奋。 秦奋抢过酒杯,也没说声谢,转身离开。 李晓白更加不满:“什么人!” 鲁达经验丰富,隐隐有些明白过来,他看向王磊。 王磊伸出手指在鼻尖闻闻,见鲁达看向自己,轻轻点头。 “怎么了?”李晓白注意到这两个男人的小动作,好奇问道。 王磊摇摇头:“感慨和你这年轻丫头一比,我们两个都老了呢。” 李晓白瞧出王磊有意不说,嘟起嘴:“你又把我当傻子糊弄。” 鲁达适时配合解围道:“这话我可不爱听,我们大家明明觉得你是天真可爱。” “得得得,”李晓白连说三个得字,从盘中插起美食一口塞进嘴中。“宁们也崩······” 她嘴中鼓鼓囊囊,说话自然含含糊糊,王磊几人不仅听不懂,反倒被这她这娇憨模样逗得齐齐发笑。 “笑什么呢?来,说给我听听。”蒋艾找到几人,见他们哈哈大笑,好奇问道。 “他们这帮没良心的,笑我吃东西呢!”李晓白假装生气,恶狠狠地说道。 她犹不解恨,又吞掉一块炸虾用力咀嚼。 李晓白一边吃,一边死盯王磊,仿佛嘴中的食物就是王磊一般,唯有通过将其嚼碎咽入肚中,方可解掉自己心头之气。 蒋艾见到她这般模样,也不由笑道:“行啦,我这就把罪魁祸首带去给你爸爸收拾。王磊,你和我来吧。” 她又冲蓝颜说道:“你也跟着过来。” 王磊奇怪道:“怎么了?” 要是找他有事,那自然不会让蓝颜参与。 蒋艾却没有解释什么,说道:“先跟我来吧。” 和李晓白,鲁达简单告别,王磊两人跟着蒋艾又回到李淳他们休息的地方。 见到两人,李淳露出招牌笑容,他冲蓝颜招招手:“你就是蓝颜?” 蓝颜见自己从小一直爱看的明星叫出自己名字,心砰砰直跳,身体也因为紧张而僵硬,几乎是被蒋艾推着按倒,这才到李淳身边坐下。 蒋艾回头道:“你做那边去,待会有事和你说。” 李淳见蓝颜即便坐下,也是呆若木鸡,直愣愣盯着茶几,笑道:“这么紧张?” 蓝颜还是不敢说话。 李淳笑了笑,从桌上拿起早就准备好的照片和笔:“有什么想让我写的?” 听到这话,蓝颜总算明白过来,她抬起头,鼓起勇气询问道:“我能多要几张吗?” “小艾已经把事情和我说了。”李淳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面色沉静的王磊,他摊开那一叠各色照片: “虽然我没法满足每一个粉丝的要求,但我想几张签名还是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 王磊心里冷哼一声,不愿看李淳这般“和善”,低头瞧着地板。 李淳将几张写真照,按照蓝颜所述签好名,递给蓝颜:“你看写得怎么样?要是不行,我重新写几份。” 蓝颜瞧到最后一张,抬起头。她犹豫一下,点头道:“这样就行了。” 李淳注意到蓝颜细微的犹豫,拿起最后一张仔细检查一遍,想了想,自嘲笑道:“最近疏于读书,这字都写错了。” 最后一张结尾的祝福语本该是:“阖家欢乐”,李淳却误写成“合家欢乐”。 这两个词语其实并无太大差异,不过前者才是用于书面的写法。 蓝颜虽然瞧出这个问题,但李淳愿意满足她的请求,这已经足以让她以及王磊老家的亲戚心满意足。她又怎么会在意这种无伤大雅的小问题呢? 李淳却不这么看,他问伍伦道:“你随身带的本子呢?” 这照片是刚刚他让助理拿过来的,现在去拿肯定来不及。 伍伦知道李淳的心思,从自己本子上撕下一页递给李淳。 李淳接过纸条,又认真写了一遍,将它递给蓝颜:“我这儿实在没照片了,姑且先拿这纸条充数。等我回去,我会在补一张给你。” 他点点已经抬起头的王磊:“到时候你就去找他拿。” 蓝颜看着桌上被单独放到一边的照片,不好意思道:“其实那张就足够了。” 这不过是一个小问题,在她看来,实在不必这样多费心思。 李淳却严肃道:“那怎么行。写错就是写错,哪能糊弄粉丝!” 他见蓝颜似乎很喜欢那张照片,便将那张又重新递还给蓝颜:“这样吧,这张你也拿去。新的那张我会拿给王磊。你有时间去找他拿就行。” 蓝颜手足无措地看向王磊,见王磊点头,感动道:“这,实在是,谢谢!” 她本身并不是一个善于言辞的人,想了半天,最终只能将自己所有心思化成“谢谢”二字。 “满足粉丝合理请求,是我们的第一职责。”李淳温柔笑道,“要不是有你们的支持,又哪有我们?” 蓝颜望着那从小到大,只能在电视上见到的温柔笑容,脸唰地红成苹果。 她拍拍自己涨地厉害的脸蛋,坚定说道:“我,不,我们一家会一直支持你的。” “这是我的荣幸。”李淳从桌上拿起自己的酒杯,“喝一杯?” 和略显紧张激动的蓝颜碰了一杯,他说道:“接下来我和王磊有些事情要谈。蓝颜,你先回去如何?” 送走捧着照片,神情还有些恍惚的蓝颜,李淳这才看向王磊:“在想什么?” “我在想,你说得话到底有多少是真的?”这儿已经没有外人,王磊说话也就没了客气,硬邦邦回道。 李淳笑了:“你去外边打听打听,我李淳可曾说过一句假话。” 对于李淳所说得话,王磊只是冷笑,不屑反驳。 “就像我说得话剧魅力一样,演员也好,明星也好,歌星也好。所有顶级艺人,我们这些之所以能站在最顶端,从来不是因为我们比别人更厉害,仅仅只是因为我们有更多的人支持。” 李淳神情严肃,教育道:“所以对待每一个粉丝,我都十分认真。若不是他们花钱买票支持我,哪有我李淳的今天。” 王磊不由瞧了李淳一眼,没有说话。 这句话,他其实在电视上听李淳说过,但王磊没想到李淳在这种私下的场合还是这么说。 不过,说不定还是演给自己看而已。 王磊对李淳的话只信了一半:“不论怎么样,今天还是要谢谢你。” 听出王磊口气软化,李淳却没有在意:“你不必谢我,就像我说的,每一个粉丝的合理要求,我都会尽量满足。” 李淳没有把话说满,但这反而更显出这是他的真心实意。 王磊不想在这上边纠缠,无论李淳对他粉丝如何,都不会因为知道自己是他粉丝,就对自己心慈手软。 他看向李淳:“你找我什么事?是不是陈叔出了意外?” 第四十章 该知道的 李淳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道:“你打算待多久?” 王磊不知李淳什么意思,掏出手机看看,此时不过七点多一些,说道:“大概半个小时吧。” 他明天还要早起拍戏,肯定不能一直待在这边。 “你和胡莹雪是怎么回事?”李淳问道。 王磊身形绷紧,心中揣测李淳的想法,口头答道:“我和她?怎么了?” 他和胡莹雪的事情实在太多,王磊也不能确定李淳知道的是哪件。 若是全部知道······这似乎不太可能。 那天在那家饭店的事情,王磊相信当事人肯定没有一个愿意讲出去。 不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谁知道当时有没有一个他们都没注意到的人在场呢? 李淳眯着眼,没有继续说话。他的手指有节奏地轻轻点在沙发的扶手上,似乎在思考什么。 蒋艾从过去就不喜欢李淳这种故弄玄虚,开门见山说道:“王磊,刚刚阿淳告诉我,明天你和胡莹雪会有几篇报道登报。这事情,你知道吗?” 登报?王磊不懂什么意思:“什么登报?” “你们制片人没和你说什么?”蒋艾询问道。 这片子的制片人就是周昌,王磊想想,还是摇头:“他从没说过有什么登报啊,再说,也没有记者采访我们呀。” “这种事情,他们可不会采访你。不,明天见报后,估计那群人就会来找你们了。” 虽然已经离开这个圈子多年,但蒋艾对这些记者的操作还是十分清楚。 李淳从沉思中醒来,对王磊说道:“你和我出去谈谈。” “李淳,你想干什么?”蒋艾一脸警惕,说道,“你刚刚可是和我说,不会单独和他会面的。” 蒋艾好似想护住自家崽儿的母鸡,气势汹汹地盯着李淳。 面对这样的蒋艾,李淳只好叹口气,无奈道:“行吧,那就在这儿谈。” 他端起酒杯,抱怨道:“你老公都相信我,怎么你就不相信呢?” “哼,你当年追丽姐的时候,可不是什么讲信用的人。” 蒋艾已经不是少女,可说话却还是和当年一样冲:“哪个人当年明明······” 李淳和伍伦连连咳嗽,李淳放下手中的酒杯,投降道:“好汉不提当年丑,那些陈年往事,你也就不要拿出来说了。” “反正我当时就和丽姐说:你绝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充其量只是因为诱惑不够!” 虽然在家中已经待了许久,但蒋艾的观点还是十分独特,让李淳难以反驳。 他看向伍伦,想要寻求外援:“你是不是也这么觉得。” 伍伦高举酒杯,一饮而尽:“这是你们的事,我可不插足。” 有这个炮仗在,李淳只好不在多说其他,重新回到正事,说道:“王磊,我知道你现在和胡莹雪拍戏,两个人朝夕相处,难免会有些风言风语。” 他想要和王磊单独谈,正是因为王磊是他的女婿。如果能两个人单独会面,有些事情会更好操作。 如今既然当着蒋艾的面,他也只好含糊道: “不过你要注意,那些东西,我希望只是捕风捉影。” 李淳提醒到这个份上,王磊哪还能不懂其中门道? 他没想到这些记者鼻子这么灵,这不过才两天,他担心的谣言就被人挖出来。 想到刚刚蒋艾的问题,王磊心中一动,难不成真是自己导演搞的鬼? 这个事情也只能等他回去问问了,他心中一叹,要是陈万贤在,自己哪需要操心这些事? 不过为什么会是李淳告诉自己? 王磊目光一动,转向李淳,心中有了一些推测。 他的怀疑,李淳立刻便瞧出来:“你不用乱想,陈老板去南方是我们共同决定的,所以我和他有一个小协议。” “在他忙碌的这段时间,我会负责帮你维持好媒体公关。”李淳指着蒋艾,笑道:“毕竟这些事情,指望她肯定不行。” 蒋艾自家知自家事,嘿嘿一笑,没有反驳。 她离开圈子多年,一般的事物她还能勉强应付,但像形象公关,压制负面消息这种事,她肯定是没法子摆平的。 就算陈万贤不和李淳达成协议,她碰到这些事情,所能想到的法子也是找李淳出手解决。 王磊忽然问道:“这么说,陈叔这些天都和你联系喽?” 虽然从蒋艾的状态来看,陈万贤应该是没什么事,可他还是不放心,想要知道一个答案。 李淳摇头道:“具体的事情,我不能多说。实际上,他也已经许久没联系我了。不过我相信他。” 他停了停,看向桌上那鲜红的液体,目光沉静:“他现在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为了保密,我们也不知道他在哪儿。不过如果他死了,我想我会第一时间接到消息。” 对于这件事情,李淳不想多谈:“你记住,没有消息就是最好消息。” 李淳说得很坦然。王磊注意到陈万贤的老婆,明明应该是最担心的蒋艾也是同样淡定,似乎一点都不觉得李淳的话有什么问题。 他感到嘴唇有些发干,艰难反问道:“你,刚刚说死?” “谁知道?”李淳将杯中酒饮净,“虽说这个时代应该不会有意外,但毕竟意外总是会意外出现。” 李淳的话绕来绕去,王磊完全听不懂。 他还要在问,伍伦粗暴打断道:“行了,王磊。该知道的,能知道的,我们都说了。” “明天的报纸,我们已经通过私下渠道把态度递出去,虽然还会报道,但应该不会有后续。你在剧组躲上两天,等风头过去就好。” 伍伦是最不希望王磊的感情生活出现变动的,警告道:“我知道外边的诱惑很多,但你要记住,天下没有白掉的馅饼。” 蒋艾站起来,对王磊说道:“反正时间也不早了,你先送你老乡回去,然后我开车送你回酒店。” 太深的事情很明显不适合在这个场合谈,蒋艾提醒道:“王磊,我知道你担心我老公,但大人有大人的事情。你放心就好。” 既然三人都是一个态度,王磊纵然心中再有疑问,也只好作罢。 他站起来和伍伦两人告别。 临走前,王磊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问道:“对了,我还有一个私人疑问。” 李淳和伍伦一起看向王磊。 第四十一章 蓝颜的心思 王磊和蓝颜走出酒店。 本来蒋艾是想开车送蓝颜去地铁站,但却被蓝颜拒绝了。 她和王磊许久不见,这次分别又不知道还有等到什么时候,所以蓝颜想和王磊单独走一段路。 蒋艾对蓝颜的提议自然没有反对的意思,而王磊在盘算一下时间后,也答应下来。 地铁站离这儿并不远,直行三百米,拐上东魏路再向南走一公里左右便到。 此时刚刚才过八点,对于大都会的年轻男女来说,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熙熙攘攘的人群当中,蓝颜和王磊一路沉默并肩前行。 这一路走来,每当行人经过两人,时不时就有人侧目望来。 对这些目光,蓝颜感到万分不自在。 不过。 她偷瞄向旁边的王磊,轻轻叹一口气。 他怎么就不瞧瞧我? 王磊不知道自己身边女孩的心思,他的心思早已被更多更大的事情牵住。 虽然外部环境还有些嘈杂,但他在蓝颜身边一向十分放松,这种放松也让王磊不自觉陷入到满腹心事当中。 王磊心中想的事情很多,有些是他想也没用的,有些则是他还不知道具体情况,所以很快他就将这些事情统统放下。 随着这些杂乱思绪的沉淀,一个更迫在眉睫的事情自然而然涌上王磊心头。 这个问题的答案似乎不言而喻,可他却还是在纠结。 为此他特意询问了李淳和伍伦,想知道他们的看法。 这两位经验丰富,如今又身居高位,王磊相信他们一定也会碰到这个问题。 “当你看着一个人要掉进坑里,即便这个人和你不熟,你会出手吗?” 出于保密的缘故,王磊说得很含糊,可李淳和伍伦还是第一时间就懂了他的问题。 而这两位好友在这个问题上的答案也完全出乎王磊预料的相悖。 李淳的答案是:“救。” 伍伦的答案是:“不救。” 这两人的答案如果颠倒过来,王磊还不觉得奇怪,可听完两人的原因,王磊觉得似乎他们会这么回答又不出奇。 伍伦的想法和王磊其实很像: “每个人都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如果这是他的选择,你即便救了他一次,他下一次依然会掉进另一个坑里。也许那次他还想让你救,可你总有无能为力的时候,到时候他怎么办?” 李淳的理由是:“和不救相比,救这个行为可以影响更多人。因为大多数人都会选择不救。” 至于影响在什么地方体现,李淳没有说,在场的其他人也没有问。 影响更多人么? 王磊越想越赞同李淳的想法。 “小磊,你在想什么呢?” 离地铁站越来越近,蓝颜终于忍不住打破了沉默。 王磊抬起低着头,随口道:“想着剧组里的一些事。” 这种事,蓝颜自然是没法和王磊谈的。 “听说剧组都很忙,拍戏很辛苦吧。”蓝颜又问道。 王磊摇头:“我们现在拍内景,都是在摄影棚不算辛苦。” 蓝颜对王磊时不时蹦出的专业术语已经习惯,她理解一下,说道:“那么说,这部电影是在摄影棚拍的?” “也不全是,”王磊回忆给自己发的通告说道,“好像下个月会有几天外景。不过通告具体怎么安排,我也不清楚。” 蓝颜心中涌起一阵烦闷,转移话题问道:“我马上要回趟老家,你有东西要我给你带回去吗?” 王磊没想到话题会转移到这,不过聊天嘛,漫无目的也是正常:“你帮我准备一点土特产呗。年前应该是回不去了。” 他从身上摸出一张卡,这张卡是朱经理给他的,是他上次收到的打赏钱。 “这里边有两万多,你买点好东西给你家里,也给我家里顺路带一份。” 他自己也不是喜欢花钱的人,每个月的工资加上即将到账的广告钱,也足够他花一阵子了。 “这么多!”蓝颜吓了一跳。 作为一名大学生,她一个月生活费也不过堪堪过五百,就算加上一些额外开支,一个月也没有超过一千。 王磊曾经的经济情况,她当然也清楚。谈不上穷,但因为交际和其他花销很大,日子过得一向紧巴巴。 没想到不过是毕业一个多月,如今的王磊就能随手拿出这么多钱。 蓝颜想到王磊当年说,娱乐圈遍地黄金,他一定能在里边赚大钱。 当年她只觉说这种自信满满话的王磊很帅气,如今却不知为何蓝颜有些害怕。 她低着头,没有接过这张卡。 “我手中有些钱,够买东西了。你刚刚出来工作,肯定用钱的地方很多,还是留着自己用吧。” “放心,我是那种打肿脸充胖子的人吗?”王磊只以为蓝颜是担心自己,将银行卡又朝她那儿推推,示意蓝颜收下。 蓝颜朝后退一步:“真的不用,小磊,这钱太多了。”她脱口而出,旋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顿了顿,重新说道:“这么多的钱,你还是留着备急吧。” 她抬起头,故意装作生气的模样:“小磊,你自己想想嘛,这么多钱,我就算带回去,你爸妈肯定也会重新打给你。” “他们总是担心你在京城,钱不够花,怎么可能要你这笔钱。” 王磊想想也是,只好将卡收起来:“那这次就先拜托你了,等有时间我请你好好吃一顿。” 蓝颜见王磊把银行卡收进口袋,心中松了一口气,又忍不住叮嘱道:“这么多钱,你收好点,免得掉了。” “没事,”王磊却不在意。 王磊这般不在意的模样,让蓝颜平复的心情愈发低落,她说道:“反正,这笔钱你一定有用到的地方。” 用到的地方? 王磊心头一动,他忽然想到一个地方,似乎这笔钱确实有地方可用。 蓝颜不知道王磊心中的想法,抬起头,地铁站的招牌已经近在眼前。 “行啦,你就送到这儿吧。”蓝颜小步走到王磊面前,挥手告别道:“接下来要更加油哦!” 王磊瞧着笑容满面的蓝颜,也笑道:“那是当然的,你也一样!” 第四十二章 两个世界 蓝颜走下地铁站。 她想到今天的一天: 早上开始收拾自己,到这儿的忐忑不安,后来见到王磊的喜悦,宴会上王磊和那些她或熟悉,或陌生的名字并列······她想着今天的点点滴滴,直到最后那一张薄薄的银白色的塑料卡片,忽然浮现在她眼前。 “这也算是梦幻的一天吧。”蓝颜幽幽想到,她不知自己的心情为何会这般低落。 似乎从踏入那个她不该出现的宴会开始,她的心情就开始不正常。 想到王磊和鲁达,李晓白说得那个自己无法理解的笑话,想到王磊时不时冒出的一些她听不懂的术语。 蓝颜心中隐约有了明悟。 “老公,你看!” 旁边走过的情侣忽然停下脚步,挽着着男人的年轻女子忽然低呼一声。 蓝颜顺着女子低呼方向看去。 通向地下的通道一侧广告牌不知何时已经换上新的广告。 绿草地,红地毯。 胡莹雪和王磊在四周似乎是亲朋好友的祝福中拥吻在一起。 那件简洁精致,层层剔透的纯白婚纱闪烁着既华丽又典雅的神韵。 “这么大胆?”那男人吹个口哨,低声评价道。 在这片仍旧保守的国度,就算是广告中的情侣,往往也止步在相拥或者亲吻脸颊、额头而已。 这样直接当众亲嘴的画面,委实吸引了不少人驻足欣赏。 蓝颜咬着嘴唇,没有和其他人一样在那广告边多加停留。 想到之前的目光,她的鼻子开始发涩:“原来那些人是看王磊的。” 这一刻,她终于把自己一直下意识在逃避的事情想清楚。 王磊,和她一起长大的那个男孩,他已经一脚踏入一个她从未接触过的世界。 那个她只能在电视上瞧着的世界。 她停在转弯的楼梯口,回首又看了一眼那大胆的广告。 那张海报拍得极美,和王磊搭档的那位美丽模特,蓝颜现在还在看她演得《相思豆》。 看着胡莹雪和自己十分熟悉的王磊在海报中拥吻,她忽然觉得王磊也变得陌生。 “时间到了。” 她听到地铁进站的声音,不再留恋,转身离去。 虽然这不是童话故事,她不必在意身上的“魔法”什么时候消失。 但她还是要赶上这一班地铁,要在宿管锁门前回到宿舍。然后她将那些亮晶晶的首饰还给同学,谢谢她们为自己花心思做得打扮。 接下来她会换上睡衣,洗头,洗脚,再看一阵书,等头发干,最后熄灯后上床,静静听着她舍友们聊天,在她们对某个明星的讨论中沉沉睡去。 这是她的现实,没有午夜钟声的时限,也没有水晶鞋的浪漫。 不过,她和灰姑娘一样,她已经见到她的王子。 他过得很好。 王磊目送蓝颜离去后,小跑回到酒店。 他自然也感觉到周边的目光。 那种带着好奇的目光让他摸不着头脑,不过王磊也不可能拦下一个人去问问到底是什么原因。 所以他只好快点跑回来,争取早点从这种目光中逃脱。 车子开上道路,王磊这才问道:“你真的不担心陈叔?” “担心当然担心,但担心有什么用?”蒋艾回答很让王磊惊异,“他真死在外边,我还能撂下这百万家财,陪他去死不成?日子不还是要照过。” 王磊愈发搞不懂蒋艾的想法。 她说得似乎很有道理,可他又不怎么想接受这种古里古怪的想法。 不想接受,偏偏王磊又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王磊不是小孩,当然不会相信电视里那种爱得死去活来的爱情,更不会拿那种东西反驳蒋艾。 于是,他只能当这是他们之间的奇特爱情了。 想到爱情,王磊又问了一个问题:“假设,小艾姐,我只是假设啊。陈老板跑外边去,你就不担心他抵不住诱惑?” “这有什么好担心?”蒋艾更加奇怪:“你是不是演员啊?” 王磊不懂这和所谓的演员有什么关系:“我当然是。” “那你知不知道哥格兰说:‘演员应当始终是自我的主人。即使当深受他的表演所感动的观众以为他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的时候,他仍然应当能看清自己正在做什么,判断自己的表演效果和控制自己——在竭尽全力、异常逼真地表演情感的同时,他应当始终保持冷静,不为所动。’” 蒋艾一口气背了一大串名人名言,王磊愣愣听着,什么哥格兰,他觉得有些耳熟,却想不起来是谁。 但后边那一串道理,他却还是能理解的。 蒋艾从后视镜瞥见王磊那呆愣的模样,笑道:“怎么,是不是想不到我会讲出这么专业的理论?” 王磊下意识点头。 “我告诉你啊,你可别看我现在是家庭主妇,我可也是正儿八经首影毕业的一朵金花。张丽和伍伦,那都是我同学。” 蒋艾得意地挑挑眉:“要不是和陈万贤结婚,现在什么梅兰奖的记录中也该有我名字吧。” “你还是金花?”王磊知道这个名头的含义,愈发惊讶道。 “金花”是首影的一个传统,专指一届当中前途无量的四位新人女演员。中戏也有类似的传统,不过称之为“花旦”。 男生当然也有类似的传统——最出色的四位新人男演员会被称为“小生”。 王磊的舍友陈建斌就是他们这届四小生之一。 她听到王磊的惊讶更得意,咳嗽一声说道:“至于竹菊奖,我当年已经拿过了。” 蒋艾也知道,当年的竹菊奖不过是一个自娱自乐的玩意,所以她见唬住王磊,立刻不在继续往下吹: “这位哥格兰是国外一位很出名的演员,当然,老先生已经作古许久啦。” “不过他这篇《演员的双重人格》确实很值得我们学习。”蒋艾解释道,“逢场作戏,逢场作戏。每个人想在这个世界生存,都需要演戏。” “但演戏者一定要知道自己是在演戏,一定要清楚自己的两个人格。” 蒋艾见王磊还不明白,叫道:“哎呀,你这人怎么这么笨啊。直白地说就是,陈万贤他抵制不抵制诱惑,我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 “我只要知道他那颗心在不在我这就行。逢场作戏的肉体出轨没什么,懂吗?” 王磊懂了,他虽然懂,可还是不明白。 “照你这么说,你岂不是也能······” 王磊担心蒋艾生气,没有继续说下去。 蒋艾又瞧了王磊一眼:“刚刚骂你笨,这时候怎么又变聪明了?” “理论上来说是这样,不过也正是因此,我才选择去做家庭主妇。” “我可以理解,也可以去做,但不代表我要去做。为了不去做,我才会隐退。” 她重新将目光转向前方: “现在懂了吗?” 第四十三章 生气的周昌 第二天一早,王磊来到片场后,发现摄影棚的剧组反倒是一切正常。 虽说还有各色眼光,但并没有王磊所预料的媒体云集。 不知道是李淳他们的态度已经传达到,还是自己不太重要。 王磊心中有点失落。 不过这种失落并没有持续多久。 临近中午,一向很少出现在片场的吴轲匆匆走进摄影棚。 正说着台词的王磊瞥见吴轲附在周昌耳边说上一句话,虽说他肯定听不清,但王磊心中已经隐隐猜到吴轲再说的是什么事。 果不其然,这条拍完后,周昌没有立刻继续:“时间差不多了,大家先休息一阵,吃个午饭。王磊,胡莹雪,你们两个和我来。” 王磊还注意到,吴轲已经不见踪影。 王磊和胡莹雪走到周昌面前,周昌瞧着两位,叹气道:“要是有的选,我是真心不希望这事情出现在我们剧组。” “外边有一些记者朋友想采访你们两个,你们两个知不知道是什么事情?” 王磊点点头,令他惊讶的是:胡莹雪也跟着点点头。 “那我问一遍,你们两个到底有没有······” 这次两人又是一起摇头。 这样的默契,让周昌没有吭声。 他的视线从胡莹雪脸上扫过,又在王磊脸上停留许久,终于又叹口气道:“你们经纪人什么时候来?” 这种事情,虽然关系到剧组,但更关系到两人的前途。没有经纪人到来,周昌肯定不能放两人去面对记者的。 胡莹雪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问道:“导演,你怎么想?” “我怎么想?你们现在才来问我怎么想?!”纵然周昌脾气再好,也被胡莹雪的问题惹得炸了毛。 “我还敢怎么想?你知不知道你们给我惹了多大的麻烦!” 王磊不清楚这句话的含义,但胡莹雪却对这里边的门道很清楚。 她略带歉意道:“抱歉,导演,但这件事真不是我们做的。我们公司已经和外边通过气,他们保证不会继续追踪报道。” “这件事,也不是我们做的。”王磊见周昌那怒气冲天的模样,悄悄打消了出言询问是不是剧组有人泄露的念头。 他学着胡莹雪说话方式:“我们那边也一样和媒体通过气。” 周昌的怒气稍平,他点头道:“我会在剧组里排查一遍,我希望这只是一次意外。” 他停了停,说道:“丑话先说在前头,我们这种靠拨款过日子的剧组,最重要的是紧跟着上边走。” “我会尝试和上边解释,如果上边觉得无伤大雅,那么这件事就算揭过去。” “如果上边认为这些负面信息会影响到他们的形象,那么他们怎么处理,我也不会为你们多争取。” 他的目光忽然变得阴狠,盯着王磊,阴恻恻警告道:“我知道陈老板是大佬,但断人钱财远超杀人父母,如果是他做的,我希望他也能为我想好退路。” 在周昌看来,丽景公司是做女演员业务的,不会不知道绯闻对胡莹雪这样前途无量女演员的危害。 但陈万贤可就不一样了。这位的种种“丰功伟绩”,周昌从入行就听到现在。 王磊心中苦笑,心道:我还想能联系上陈叔呢。 虽然还不知道为何周昌会觉得事情这么严重,但他也能感觉到周昌话语中的认真,所以他什么也没说,只说:“这件事确实不是我们做的。” 周昌只是笑笑,他已经把话说清,再多说也是无益。 “你们经纪人什么时候来?”周昌又问了一遍。 这次又是胡莹雪先开口:“我们经纪人不会来,他们的意思是让我们在剧组躲上几天。” 王磊想起昨晚李淳他们的嘱咐,说道:“我们那边也是这个意思。” 周昌捂头,忍住要骂人的心,他仔细想了一阵:“我会和上边联系看看,你们先去休息,下午拍摄正常。” 两人离开周昌,王磊这才问道:“这件事,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昨天晚上。”离开周昌后,胡莹雪的神情就变得很冷淡,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那你们······”王磊欲言又止,从李晓航,他已经这种事情对她们这种女演员的影响有多大。 他实在不理解为何丽景公司没有将这份报道压下去。 胡莹雪抬起头,冷笑道:“你懂什么。”说罢,她又重新低下头:“我累了。” 不等王磊再说话,她便留下王磊快步离去。 王磊目送她离开后,没有急着离开。 他在原地思量一会,找到正在和霍飞燕,白冰聊天的林峰。他心中有不少的疑问,这些疑问需要一个老人为自己解答一番,而林峰无疑是一个很合适的对象。 和老实的洪丹不同,如果不是和王磊一起吃饭,林峰更喜欢和女演员们待在一起。 他长相并不算差,加上多年混迹剧组练就的好口才,这些女演员也十分乐意和他一起闲聊。 见到王磊过来,林峰笑着起身:“呦,你可真是稀客。今儿怎么跑来这胭脂堆里了?” 自从不和林峰一起吃中午饭,王磊休息又喜欢一个人待在角落思考事情,久而久之,自然成为剧组演员聚会的稀客。 林峰的话半是调侃,半是抱怨,逗得两位女演员咯咯笑地不停。 其中饰演好友的霍飞燕啐道:“当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王磊心中有急事,不想客套,说道:“峰哥,我有件事想问问你。” 林峰瞧出王磊的焦急,收起笑容:“出去说?” 王磊摇头:“我不方便出去。你先跟我来吧。” 这儿无疑也不是说话的地方,虽说他们迟早都会知道,但王磊也不想其他两位这么快就知道。 他找到一个僻静地方,确认四周没有其他人后,这才将自己和胡莹雪的绯闻说了。 林峰一直在心中猜是什么事,听完王磊的叙述后,这才放下心,哈哈大笑:“我还以为什么事呢。这事情,剧组里早就在传了。” 这点王磊早有猜测,所以他直接问道:“既然大家早就知道,为什么周导还发那么大的火?” 这个问题,虽说周昌的话语之中似乎已经有了解释,可他还是想不太明白。 不过是绯闻而已。 要是真严重,那李淳等人也不会是那种不在意的态度。甚至丽景公司都没有采取什么大行动,只是让他们不要有后续报道而已。 这个问题,林峰还真的知道。 他在电视电影这个圈子混迹多年,对其中的一些隐密要比那些大公司还要清楚。 “这事情其实你在这圈子待久了就懂了。” “回答这个问题前,我先问问你,你觉得电视电影这门生意怎么样?” 第四十四章 原委 电视电影,王磊了解的并不多。 这到也不能怪他,作为一个单纯为了扶持电影基础而诞生的产业,电视电影似乎也不应该单独划成一个类型去学习。 小成本和不用考虑盈利是王磊对这一类型作品的基本印象。 至于其他,他就很难说自己知道了。 林峰就知道王磊不知道,所以才特意这么考他。 见王磊诚心实意地看着自己,他心情更好,说道:“这电视电影啊,你应该知道全是吃补贴的。” 王磊点点头,这点他早就听别人说过。 “不过你知道一年有多少部电视电影上映?” 见王磊摇头,林峰竖起五根手指,翻了翻:“不下十部。” 这个数字,王磊不知道是多是少,只听林峰说道: “你别看多,这十部电视电影,电影频道一年真金白银砸下去就是五千万。” “要知道,这基本都是赔本的货啊。要不是上边坚持用这种方式扶持电影工业的基础,电影频道压根不会搞。” 和电视剧相比,电影是一样产量很低,风险很高的产业。 由于两者的表现的载体不同,电视剧到电影之间其实是有一道不低的门槛。 虽说如今的电影从业人员往往都来自电视剧,可想要适应电影的制作环境,这些“新人”还需要积累一定的项目经验。 从以往的经验来看,这些“新人”身边往往会有各种意外发生。 考虑到电影本身的风险,许多电影剧组在使用新人这件事上往往会格外慎重。 这就导致电影产业出现一道死结:想参与电影工作的人找不到门路,而电影的从业人员又抱怨找不到人手。 面对这种矛盾,电视电影这一项独特的扶持政策也就应运而生。 它虽然是低成本的制作,但本身却是一个实打实电影项目。 优秀的电影界“新人”完全可以通过参加这样的扶持项目,跨过电影产业的第一道门槛。 当然这只是上边的预想,至于效果如何,林峰也不清楚。 毕竟说到底,这已经成为一门崭新的生意。 “你知道每年电影频道会收到多少份项目书和剧本吗?” 王磊还是摇头。 “虽然要求很严格,但据说每年收到的申请不下一百部,就算刨去其中不符合要求的,真正有资格,能竞争的也有二三十部。” 林峰感慨道:“保本的赚钱买卖啊,谁不想干?” 这一百多部申请看起来很多,实际上大部分都是几家公司投递的。 至于能过审核,拿到钱投拍的,基本也都是出自这七八家小型制作公司。 他们的流程大体相似:写出一个方案投递,如果拒绝就重写,如果没被拒绝,那么接下来就开始按照要求招募合适的工作人员,开始各种审核,准备拍摄。 和正常电影要去市场竞争相比,电视电影虽然利润低微,但吃补贴这种事毕竟是零风险,所以这些小公司活的也相当滋润。 林峰大体介绍完电视电影这个小圈子的环境后,忽然住嘴朝四周看看,低声说道:“接下来的事情,也是我听说的,你可别说出去。” 王磊心领神会得点一下头。 “你想想,既然这圈子赚钱稳定,为什么制作公司就这么少呢?”林峰声音压得很低,生怕被别人听出来。“难不成其他人都嫌钱少?” “你是说······”王磊很快就想出其中的名堂,瞠目结舌道:“这,他们这不是······” “这是你自己猜出来的,我可没说。”林峰在这方面很谨慎,见王磊已经想通其中关节,立刻打断道。 这些东西都是这个小圈子公开的秘密——他们之所以能在公开下还是秘密,就是因为这种只依靠心领神会的传递方式。 “电视电影不需要经过市场考核,能不能赚到钱全靠上边,所以门道很多。” 具体的门道,林峰没有举例,只是对王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所以他们一向都是闷声发大财。基本不碰帝国电视台以外的媒体。就怕出现什么意外。” 林峰绕了一圈,终于说出王磊问的问题答案;“周导演估计是怕误打误撞之下,自己被扒出什么不该被扒出的东西,毁了自己的前程。” “也有可能是怕上边担心影响力,撤了他们的项目。当然,两者都有,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他才发那么大火。” 他解答完王磊的疑惑,见王磊还在思量,拍拍王磊的肩膀,安慰道:“不过兄弟你也不用担心。” “你背靠陈老板,胡小姐背靠丽景,两边都是一等一的大公司,就算这项目真撤了,周昌也不敢把气撒到你们头上。” 林峰说到这两个公司名字,言语当中难免会有一些羡慕。 他是草根出生,更知道这两个牌子在圈子内意味什么。 不过林峰很快就将心中的少许羡慕按下,重复道:“总之,兄弟你不用多加担心。” 王磊心中是在思考,但那自然不是担心自己的前程。 林峰这一番回答算是解答了他一个疑问。 不过在排除掉周昌后,这件事立刻变得愈发扑朔迷离。 他想起胡莹雪在临走前说的话,心中闪过一丝疑惑。 难道胡莹雪知道这件事是她们公司做的? 可为什么? 临近一点,周昌一个人走进片场。 他的神情也是琢磨不定,但王磊感觉到他似乎已经淡定不少。 至少再把王磊和胡莹雪叫过去后,他已经可以心平气和的与两人谈事情。 “这件事,我和上边通过气了。”周昌看向眼前这对男女,神态平和,“这件事不能拖太久,你们两个公司的辟谣打算什么时候发?” 胡莹雪早就问过她的公司,所以没有丝毫犹豫,回答道:“明天。” 王磊却不知道自己这边的时间,蒋艾和李淳也没说过这事情:“这个我得问问。” 周昌深吸一口气:“我希望他们能在下午四点前发出来。” 他顿了顿,强调道:“今天!” 下午四点是《京城晚报》的出版日期。 周昌相信两位主演身后的人会明白他的意思。 他希望这件事在最短的时间内尘埃落定。 这当然也不仅仅是他的想法。 一向和和气气的周昌在这一刻变得态度强硬无比。 他打断胡莹雪想说话的意图:“我不管你想说什么,外边的记者还没走,你们现在就去打电话。” “要么你们两个现在主动出去辟谣,要么就把肯定的答案报给我。” 周昌神色坚定,举起手:“就这两条路,你们自己选!” 自家导演的态度已经表明,胡莹雪聪明的闭上嘴,掏出手机。 王磊自己倒是无所谓,不过他还是顺着导演的意思,拿出自己的手机。 很快,蒋艾把电话接起。 “喂,王磊,今天的报道看了吗?那可是相当劲爆哦。” 蒋艾啧啧道,“没想到你们两个还拍过那么火辣的广告啊。” 王磊一愣,立刻想到在黄金周拍的广告。 当时王子聪说广告预计会在五月下半月投放,合着就是昨天? 这件事难不成是他们做的? 为了扩大广告影响力?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王磊很快收起心思,将周昌这边的要求飞快说了一遍。 “辟谣?” 王磊听到蒋艾那边的声音明显一顿,随即听她问道:“这事情要怎么辟谣?” 第四十五章 帮 “这事情要怎么辟谣?” 王磊听到这句话,忍不住翻个白眼:“你找个人写个稿子,发给各家媒体不就行了?” “哪有这么简单呀。” 蒋艾给他分析道:“我哪知道该发给谁。今天几个打电话询问的记者媒体,我都是回复不知情。” 她在那边想了一阵,说道:“我和李淳他们联系一下,让他们帮忙发个通稿。” “这个点?”王磊迟疑道,“你能联系上吗?” 正常来说,李淳可不是一个闲人。 他朝一边望去,发现胡莹雪已经挂掉手机,在和周昌说着什么。 周昌面色阴沉,环胸站在那儿,虽然似乎侧耳在听胡莹雪说话,但目光却一直没有离开王磊。 蒋艾也不太能确定,如今陈万贤不在,这些事情涌过来,她确实有些手忙脚乱:“我先试试吧。那些电话可烦死我了。” “你先等等。”王磊忽然想到一个主意,说道:“反正丽景公司也要发通告,不如我帮你问问他们,让他们帮帮忙?” “丽景?”蒋艾听到这个公司声音不由高了三分,“不用!” 王磊还以为蒋艾不知道他的想法,劝道:“就是和他们搞一个联合通告,这样我们也省事。” 左右两家都是要发辟谣通告,既然蒋艾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种事,那在丽景公司的通告上加上他们公司的名字,这问题不就解决了? 这想法在王磊看来并没有什么问题,蒋艾却还是不同意:“我不管!不行就是不行!总之我会尽快联系阿淳,你先不要和丽景联系。” 咔。 干脆的挂断声,让王磊下边的说辞再也无法说出。 自己这位经纪人。 他看着面前的手机,苦笑不已。 你这让我怎么和自己导演交代哦。 “所以要等答复?”周昌眼睛半眯着,不知在想什么。 王磊硬着头皮道:“现在陈叔还在南边,公司只有一位今年才找来的实习生,很多事情都不太会处理,还要请示。” 为今之计,他只好将陈万贤这身虎皮重新拉出来。 果然,听到陈万贤这个名字,周昌原本沉下的脸稍稍缓和下来。 他又深吸一口气:“要等多久。” 这······王磊心道,我要是说我也不知道,你恐怕也就没现在这好脸色了。 他已经大致摸清周昌的心思,明白周昌不一定要一个答复,但他一定要有一种事情正在解决的感觉。 恐怕只有这种感觉源源不断,他心中那些焦躁才能逐渐平复。 “半个小时。” 王磊坚定的态度,让周昌十分满意,他点头道:“好,我给你半个小时。”他又转头看向胡莹雪,叱骂道:“你们公司到底想干什么!?” 周昌瞪起眼,好似要深吃了胡莹雪。 面对导演的怒意,胡莹雪面无表情,轻轻说道: “钱部长说,他会亲自打电话向你解释。” 钱部长,钱长江。 这个名字就像一盆冷水,很快将周昌的怒气浇得一干二净。 “钱,钱部长?”他说话有些结巴,又有些受宠若惊。 相比较陈万贤这只落地的凤凰,还在枝头的钱长江无疑更让周昌畏惧。 胡莹雪轻轻点头,嘴角露出理解的笑:“是的,钱部长是这么告诉我的,我想他应该马上就会打过来。” 她望着立即掏出手机,将其紧紧攥在手心的周昌,微不察觉的叹出一口气。 见周昌已经忘记生气,开始紧张,她便知道钱长江又成功了。 钱长江当然可以直接通过她的电话和周昌沟通,但钱长江却没有选择这么做。 很明显,亲自打电话解释所表达的郑重其事,要比随意拿别人电话说明要高明太多。 其实结果都是一样。可前者就显得在尊重别人——我不仅告诉你结果,还让一位大人物大费周章的打电话给你。 这种来自大人物的尊重,对周昌来说,无疑很重要。 果不其然,没等不久,周昌的电话便叮铃铃响起。 “喂,不,你好,钱部长。”早就等着电话的周昌立刻接起手机,笑容满面地打起招呼。 他瞧见王磊和胡莹雪还站在原地,便冲两人挥挥手,示意他们走远一点。 王磊和胡莹雪并没有离开太远。 他看向在一旁怔怔出神的胡莹雪,问道:“你们公司在想什么呢?” 胡莹雪回过神,呵呵一笑:“想什么?” 她摇摇头,没有说话。 “你们真不打算辟谣。” “怎么可能不辟谣?”胡莹雪奇怪地看一眼王磊,“只不过要等等,等等。” 她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低。 胡莹雪平日向来都是大方开朗,可今日的她却罕见笑容,就算是笑也只是让扯扯嘴唇,就算是笑过。 她的脸似乎在这几天也消瘦了些,那双被评为会笑的眼,此时也没了往日的灵动。 王磊从她的眼中,看出无尽的迷茫和忧愁。 想到她身上那些事,他心中不由一叹。 他本就是个善良的人,见到胡莹雪这般惹人怜惜的模样,又怎么可能不同情? 如果放在昨天,他也许会同情,会心痛,却不会有半点行动。 不过在接受李淳的答案后,王磊已经决定伸出手。 也许最终会没有什么收获,但至少可以让自己不至于一见到胡莹雪就产生愧疚之情。 “我可不想做那个最后把你推你下去的人。” 王磊心中嘀咕一句,开口道:“对了,关于那件事。” 胡莹雪警觉地看着他。 “我想了几天,”王磊没有细说其他,“我想帮你。” 和他预想的不同,胡莹雪没有露出半点欢喜,她瞅着王磊,问道:“你想要什么?” 王磊听出胡莹雪话语的警觉之意,心中忽然涌出一种怜悯之情。 他也瞧着眼前这位显得柔弱的姑娘,诚恳道:“不想要什么,我就是想帮帮你。” 胡莹雪没有回答,而是继续盯着他,但她的目光已经将她的答案带给王磊。 王磊迎向那一定要将自己看透的目光,第一次没有逃避。 就好像试镜时一样,他们的目光又一次相遇。 第四十六章 心愿 很快,胡莹雪率先避开王磊的目光,侧过头。 王磊见胡莹雪还是没有说话,说道:“其实你也不用想太多,我既然说帮你,肯定不是一拍脑门就做下决定。” “我也犹豫了许久,想了许久。最终才决定帮你。” “······为什么?”胡莹雪还是那个问题。 这个问题,其实王磊也不知道。 他虽然觉得李淳说得有道理:如果你去做一件正常人不愿意去做的事情——帮助一位已经陷入危机的人,那么你获得的收益将比正常不帮要多的多。 但王磊并不是李淳,他无法回答自己心中另一个问题:“他到底要像胡莹雪索取什么。” 这个问题看似很没有道理:帮人,做一件善事怎么会先去想回报? 王磊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子路受牛、子贡赎人的故事,他上一世便知道。 如果想要做一辈子善事,那么接受回报,获得正反馈就格外重要。 道德是一个人人都能够做到,无损于己而又有利于人的概念。 王磊坚信自己拥有道德,所以无论做什么,他都会思考自己会获得什么。 即便是帮助他的同学兼朋友,李晓航,他的帮助也获得了回报——进入漫天星。 虽然他最后选择没要,但可能获得的回报,王磊是确确实实见到的。 可胡莹雪呢? 他并不觉得现在的胡莹雪能给他什么。 也许胡莹雪本人就是她唯一的价值。 可惜在那一巴掌后,王磊已经彻底熄了这样的心思。 用这样的帮助换取女子好感什么的,王磊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没法成为这样的混蛋。 不过,王磊确定自己是想帮助胡莹雪。也许只是因为那一巴掌带来的负罪感;也许是因为李淳的话在诱惑他。 虽然无法找到真正的那个理由,但王磊知道自己已经做出决定。 面对王磊的沉默,胡莹雪冷笑道:“你为什么不说话?” “你要我做什么?说说看你要什么吧?”她的言辞冰冷,带着尖酸的讽刺。 王磊还是沉默。 “既然你一直不说话,我想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了。”胡莹雪背过身。 那边周昌已经挂掉电话,他笑容满面地看着自己手中的手机,摩挲了一阵,这才满意地冲两人招招手。 “这件事,我已经和钱部长商量好了。”周昌咳嗽一声,正色道。 他没说他和钱长江具体谈了什么,只是看向胡莹雪:“我想他说得对,这件事太急辟谣,反而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钱部长说得好,灰尘不管,等风吹过自然就会落地。” “王磊,你也赶快和你们公司说吧。叫他们不必急着发通告,顺其自然吧。”周昌催促道。 见王磊还没动作,他反倒急起来:“你不必在这儿等着了,赶快去忙,忙完,我们就准备下午的拍摄。” 被导演这么催,王磊只好离去。 他没走多远,离开一段距离后,便特意回头,想再瞧瞧胡莹雪。 此时的周昌在笑着和胡莹雪说些什么,最后还鼓励似竖起大拇指。而胡莹雪也没有和王磊在一起那般冰冷,露出恰到好处的笑容。 这和往日一般的模样,仿佛今日的事情从未发生。 也许这就是娱乐圈? 王磊掏出电话,打了出去。 “喂?”蒋艾那边接得依旧很迅速。 听出是王磊,蒋艾长舒一口:“我正要打电话给你呢。” “怎么了?” “我和阿淳商量过了,阿淳的意思是:不要管,不要问,当鸵鸟,等风平。他已经把事情安排好,你躲好就行。” 王磊听到李淳的话,微微一愣。 这话似乎和丽景的想法相差不大。 “王磊,这事情我想想,觉得阿淳的想法确实不错。”蒋艾继续说道。 “太急不太好,很容易引起媒体误会。这样吧,你把电话给你们导演,我亲自跟他解释。” “不用。”王磊听到蒋艾的想法,连忙拒绝道:“我和导演解释就行。” 他可不敢让自己这位经纪人和周昌有什么接触。 蒋艾对此却意外有些坚持:“真不用?你们导演不是很急吗?这种得罪导演的事还是让我这个经纪人来做。” 要是陈万贤,王磊当然不会有任何意见,不过蒋艾嘛。 他在心里直摇头,说道:“这件事,丽景那边也是同样的意思。他们的钱部长亲自打电话过来解释了。周导演已经不打算在这件事上纠缠。” “钱长江?”蒋艾那边明显停顿一下,不过很快又恢复如初,“既然是他亲自出马,那事情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了。” 王磊挂掉电话,目光一闪。 他听出蒋艾似乎对钱长江抱有一种特殊情绪,是因为他们原来有恩怨? 王磊不太能确定。 蒋艾既然没有说,那他也不会做一个好奇宝宝,不过他还是把这件事记下。 以防未来的某一天这件事就能用上。 “经纪人最重要的东西是信息。” 陈万贤的这句话,王磊深以为然。 下午的拍摄正常进行。 周昌仿佛真的忘记这件事,而其他剧组的工作人员似乎也还不知道这件事。 大家都专注在工作上,就连之前那种窥伺的八卦目光,王磊也没有在休息的时候感受到。 这种反常让王磊确信,他们应该是已经知道外边的报道。 现在这种目光都不敢投来,无疑是在避嫌。 看来这帮人也知道,周昌要开始排查内部人员了。 王磊现在很希望这件事能在此有个结果。 一个剧组出现私下和媒体接触的人员,这其实是一件很严重的事。这不仅是对剧组,对导演,对制片方的不尊重,往往更会造成实际的损失。 就算不是电视电影这种担心被翻烂账的剧组,其他剧组也不希望自己内部出现内鬼。 他们可以透露主演的事情,就能透露剧组的消息。这种可能的泄露,无疑对许多有宣传计划的剧组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可那是导演,制片人要头疼的事情。 演员虽然身受其害,不过演员可以从剧组,从制片人那儿讨回损失,而导演,制片人他们无疑只能自己吞下苦果。 因此王磊很希望这件事能赶快有个结果。 如果只是一次意外就好了。 王磊站在周昌身边,瞧着在灯光下演戏的胡莹雪,衷心地祈求老天满足自己这小小的心愿。 第四十七章 泪 灯光下的胡莹雪无疑是最夺目的。 王磊望着她从满脸幸福的笑容,再到笑容逐渐收起,最后伤心一闪而过,很快又转为平静。 姣好的面容上,一滴泪缓缓从右侧流下。 胡莹雪坐在高椅上,身形一动也不动,听着好友霍飞燕的叙述,抿了抿嘴唇,将那滴眼泪舔进口中。 没有哭天抢地,没有剧烈的动作,但那种伤心却在这个动作后,萦绕在现场人们的心头。 “我们都希望你能参加这场知识竞猜。”霍飞燕看着她,略带得意地笑着。 她是在场唯一一个不能受到这种忧伤影响的演员。因为她的角色坚信这是为自己朋友好。 胡莹雪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她呆滞地枯坐在那儿,没有说出应该说出的台词。 周昌没有喊停,霍飞燕以最快的速度地抬眼扫向导演。 导演没有喊停,这让她有些惊慌。 但无论怎么惊慌,既然导演没有指令,她就必须演下去。 “要,要一起吃午餐吗?”因为惊慌,她甚至忘记了应该保持的得意笑容。 胡莹雪抬起头,飞快扫了霍飞燕一眼,然后重新回到原来的动作,轻轻摇头。 随着她的摇头,另一滴泪又从左侧流下。 见到这一幕,王磊忍不住咽了一口吐沫。 就单纯从表现来说,这第二滴泪无疑让整出戏更加动人——它的出现充分说明,这位角色之前并不是没有泪,而是在用强大的意志忍住。 这强大的意志也足以说明胡莹雪所扮演角色的坚强。 在这滴泪的衬托下,刚刚那第一滴泪就更加动人。 究竟是怎样的伤心,才能让一位坚强的女人也忍不住落下一滴泪? 也许这在整出电影中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细节,可对于王磊来说,胡莹雪这两滴泪所代表的才情,已经足以让他佩服。 在这一刻,这出电影的女主角已经被胡莹雪注入内核,真正出现在片场。 冰雪聪明的尖子生不在作为一种背景,而是真正可以从胡莹雪的表演中找到。 她是怎么做到的? 王磊第一次产生一种纯粹的好奇,他已经忘记那些烦心事,想要知道胡莹雪是怎么做到这点。 胡莹雪想到用两滴泪去诠释角色,这无疑是一种很高明的方式。 王磊对此只有佩服,却并不感到好奇。 她是怎么控制自己的泪能分别留下的? 这才是王磊倍感好奇和兴奋的点。 作为一名演员,王磊当然也能演哭戏。 但人毕竟不是机器,不可能想怎么流泪就怎么流。 简单来说,越放纵的哭越简单,越克制则越困难。 嚎啕大哭对于大部分合格的演员来说,都不过是几分钟酝酿的事情而已。 如果是两行清泪,往往就需要许久的酝酿。因为这种悲伤比较复杂,很容易就被某一件事破坏情绪。 有时候仅仅只是脑中一个突然到来想法,比如待会吃什么,这男演员怎么还不说台词等等,心中的悲伤情绪立刻就消失无影无踪。 而只留两滴泪,无疑就更困难。 王磊自问要是同时留下,他也许可以尝试挑战一下,但隔一段时间流一滴,他是怎么也做不到。 “如果你想的话,你可以来餐厅找我。” 直面胡莹雪的霍飞燕,她也注意到这第二滴泪。 她的脸色已经完全没有笑容。霍飞燕不安地望着胡莹雪,勉强将最后一句台词说出。 胡莹雪依旧没有看她,但面上已经有了一抹笑,点头的动作也比刚刚更加明显。 霍飞燕退场。 接下来,会有一段外景,那是王磊饰演的男主所参与的庆祝活动。 当然这段拍摄会放在下个月。 不过站在一旁的工作人员也早就做好准备,掐着表,作出手势:“3,2,1,起身。” 胡莹雪仿佛听到外边的嘈杂,她失神的面庞侧过头望了望,站起来时踉跄一下。 剧组所有在观察的人立刻望向周昌。 周昌还是没有喊停。 她走到镜头前,目光好似望着楼下嘈杂的人们。 “5,4,3,2,1。停!” 摄像机关闭,这一条就此完成。 周昌捂着的嘴长长吐出一口气,他站起身轻轻鼓起掌,很快这掌声就像潮水一般传开。 这是作为一名影视工作人员,对于带来表演演员最大的尊重。 它一般只会出现在三个时间段:入组,杀青,以及现在——演员展现出极为出色的表演。 王磊也跟着鼓着掌,看着不好意思低下头的胡莹雪,他却觉得比之前他见过的所有胡莹雪还要迷人。 “演得很好。”周昌第一个停下掌声,“大家也要加油!” 随着剧组开始准备下一场,胡莹雪走到霍飞燕身边,轻声道歉道:“抱歉。我刚刚也是突然进入情绪。” 正常彩排对戏的时候,两人当然不是这么演的。 这种事情,霍飞燕虽然听说过,但她还是第一次经历过。 演员要有随机应变的能力,而且胡莹雪的表演其实并没有脱离剧本的流程,只是将其丰富化。 所以纵然有些狼狈,她没有生气,反而客气道:“没什么,都是为了拍好戏。” 胡莹雪也知道霍飞燕无论心中怎么想,都会接受自己的道歉,所以她并没有再说什么,又客气几句便告辞了。 周昌瞧着在那边休息的胡莹雪,对旁边的王磊感叹道:“真是一名优秀的演员。” 王磊郑重点点头,无论胡莹雪身后有多少阴影,这耀眼的演技确实不该被人忽略。 “这样的演员来拍这样的戏,可惜了。”周昌忽然叹了一口气。 “!?” 王磊忍不住看向一旁的周昌,这是他第一次听到一名导演这么评价自己的戏。 瞧见那惊讶的目光,周昌哑然失笑道:“要不是为了钱,谁想拍这种戏啊。” 周昌摇摇头,没有在继续说下去。 他今年才三十多岁,在导演里已经算是幸运,这么年轻就已经拿起导筒,所以他也没什么资格抱怨自己现在的处境。 说多了,只会让人觉得矫情。 拍拍王磊的肩,周昌鼓励道:“你和她都是很棒的演员,继续坚持下去,你们未来一定会成为很好的演员。” 第四十八章 朋友 只要坚持。 这四个字说起来很容易,王磊和周昌却都知道做到有多难。 所以王磊和周昌都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说。 因为周昌要去检查场景的准备情况,王磊便离开了。 他找到胡莹雪,瞧见胡莹雪坐在椅子上,读着下边一场戏的剧本。 胡莹雪知道王磊已经走到身边,却没有抬起头,只是淡淡说道:“我觉得我们应该避嫌。” 胡莹雪的解释看起来很有道理。 当王磊来找胡莹雪的时候,胡莹雪身旁坐着的白冰——作为反派,下一场是她和胡莹雪对戏——立刻想要站起来。 王磊示意白冰不用让座:“我就说一句话。不会打扰你彩排。” “······”胡莹雪翻着手中的剧本,不发一言。 “你是怎么做到那样表演的?” 王磊很直白。 他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注意胡莹雪的动作,果然在他问出这个问题后,胡莹雪抬起头。 她的目光仍旧冷漠:“你觉得我会说?” “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也知道最近的事情确实让我们之间很尴尬。”王磊说着只有他们才能懂的话。 “不过我想我们依旧可以作朋友。” 王磊担心胡莹雪不理解,补充说道:“我相信我们之间可以存在长远的友谊。” “朋友?”胡莹雪皱起眉,似乎在思考王磊的话,又似乎单纯对这两个字感到不舒服。 “没错,互帮互助,纯粹的朋友。”王磊在纯粹两个字上,重重强调。 “如果有哪一天我可以帮助你,那么我也不会多说其他。就像你现在愿意教我一样。” 胡莹雪打量眼前认真的王磊,如果不是白冰在一旁,她肯定要大声问道:“你到底在说什么?” 但现在不是说这话的场合。 胡莹雪重新低下头,言语变得冷冰冰:“我想我们还是做同行比较好。” 这明确拒绝没有让王磊失望,他冲旁边露出同情目光的白冰笑了笑,然后告辞道:“我的想法没变。” 王磊从容离去,仿佛这样的拒绝对他没有一点影响。 白冰偷偷瞥向胡莹雪,发觉胡莹雪并不是装样子的矜持,而是真的没有在意王磊离去:她低下头,专注在自己手中的剧本上,在白冰观察时,施施然翻到下一页。 这样的淡定已经足以说明许多事情。 白冰抬起头,望着已经回到男演员聚集处的王磊,瘪瘪嘴,便不再关注这位可怜的失败者。 到了晚上七点,周昌检查完进度,确认今天的计划已经顺利完成后,说道:“今天提早收工,大家回去休息吧。” 上次提早收工是17号,今天是22号,正好是五天,剧组人员也早早得到消息,此时听到导演的宣布,俱是欢呼一声。 周昌等欢呼过去,又宣布道:“还有,大家最近这大半个月都辛苦了,我们中午商量一下,鉴于拍摄很顺利,24号下午放假半天。” 这个突然到来的好消息让所有人先是一愣,继而爆发出更大的欢呼。 “咳咳!”周昌大声说道:“不过有些同事可不能休息,具体的通告我会让吴轲发到各个小组。没休息的,之后会让大家补休。” “行了,大家抓紧时间收拾,咱们早点回去休息。” 事情已经宣布完毕,周昌立刻又开始催促剧组的人干活。 他将几位主要演员的聚集到一起说道:“24号我们要去试外景。你们到时候就穿今天的衣服过来。” 外景拍摄和内景拍摄有很大的不同,许多时候拍摄的次数有限。 所以在开始外景拍摄之前,导演都会安排几个工作人员去现场拍摄一些照片,在脑中做好模拟。 当然现在剧组人员有限,这件事也只能周昌亲自来了。 唯一的导演不在,戏也就拍不成,所以剧组只好跟着休息。 周昌再确认要休息半天后,就想好让这几位演员也跟自己过去。一来有演员,他也能更有底,二来也算是让这些演员熟悉熟悉环境。 在剧组一切安排当然都是听导演的,所以即便他们作为演员其实并没有这项义务,但所有人都还是点头表示没有意见。 周昌见演员们没有意见,心中的石头也放下,说道:“行,你们先回去吧,王磊你留下。” 等其他人走后,周昌这才说道:“24号晚上,我们有个小招待,你到时候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 “招待?”王磊最开始不太懂这是什么意思,他嘴中念叨一句,脸色一变,“导演,我可是正经演员!” 周昌白了他一眼:“你看我像那种不正经的导演吗?” 他沉吟一会,说道:“这招待其实是招待一位大老板。胡莹雪去了影响不太好,我才把这机会给你的。” 周昌说得很明白,话里的意思王磊也懂了:他要是真有那心思,肯定不会找王磊。 见王磊脸色稍缓,周昌这才说道:“这次大宝也要去。我知道陈老板为你争取他那部剧的主演花了不少心思。你跟过去,也可以联络联络感情。” 蔡大宝也去? 王磊在心中权衡良久,点点头道:“周导演,那我也提前声明,那种不干不净的地方,我可不会去。” 他如今身上还有绯闻,要是去那种地方被爆出来,那他可就完蛋了。 周昌对此也很清楚,所以点头道:“放心,就是很简单的聚会,吃饭喝酒一类的,绝不会带你去做按摩。” 两人说好约定汇合的时间——既然要去见大老板,总不能穿日常拍戏衣服——王磊这才离去。 这件事虽然是个小插曲,但王磊还是想和自己经纪人汇报一下。 这也是陈万贤曾经反复强调的:只有让经纪人知道你的行踪,他才能保证意外发生时,第一时间可以帮你解决。 虽然蒋艾并不是那么靠谱,但她毕竟现在还是王磊的经纪人,王磊依然选择尊重她。 这不仅是对蒋艾的尊重,也是在尊重暂时不在的陈万贤。 旅店房间中,王磊的手机很快就被接通。 “喂?” 很快蒋艾的声音从那边传来:“又有什么事吗?” 王磊将事情简单说了一下。 蒋艾却没有关注这件事:“哦?这么说你24号休息?” “······对。”王磊心中叹口气,应道。 “那正好,阿淳之前说最近想和我们谈点事情。24号,我去接你,我们去见阿淳。” 第四十九章 谈 李淳有事情找我们? 王磊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这位岳父但凡主动找他,基本都没有什么好事。 虽说这次有蒋艾在,但王磊隐隐觉得自己这位经纪人不过是个幌子,李淳真正要找的还是自己。 他站在窗边,夜幕像一张大网笼罩了整个大地。 “喂,你怎么不说话?” 王磊回过神:“没事。” 无论心中怎么想,在陈万贤不在的现在,他必须要站出来。 如今稍稍成长的他,又有了心理警戒,说不定在李淳面前已经可以做到全身而退。 他和蒋艾约好联系的时间,便挂掉电话。 坐在床边思考一阵,王磊穿上外套,走出房门。 ······ “谁啊?” 吴轲本在房间里看着电视,听到门响,匆匆跑过来开门。 见到王磊出现在自己门口,他感到颇为吃惊。 “出什么事了?” 他是负责演员相关事宜的,王磊连电话都不打,亲自过来找人,这让他的心立刻开始七上八下。 “钱大叔在吗?”王磊没有先回答这位问题,而是问了另一个人的行踪。 王磊口中的钱大叔是这部电视电影的摄影,也是这个剧组从业最资深的人员,目前和吴轲住在一起。 “你找钱哥?”吴轲眉头一松,“这个点他还在外边喝酒呢,哪能回来?” 这位摄影技术很好,可惜偏偏有一个酗酒的毛病,因此丢了不少工作,最终只能沦落到这种电视电影的剧组当摄影,赚点辛苦钱。 而这种落魄偏偏又加重了他的酗酒。平日因为忙得很晚,他又不敢丢掉这工作,还能有所收敛,但今日收工早,这位摄影可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时节。 王磊点点头,说道:“有没有兴趣来我房间聊一聊?” 吴轲摸着自己双下巴的肥肉,眼睛眯了起来:“你找我?” 见王磊没有回答,吴轲盯着王磊似乎在思量什么,许久,他才说道:“等我穿个衣服。” 两人并没有立刻回到王磊独居的旅馆房间,在吴轲的提议下,两人先去附近的餐馆买了三碟凉菜,又捎带一小瓶二锅头,有酒有菜,这才打道回府。 这家旅馆十分简陋,房间内自然也没什么合适的桌子。 好在王磊独居的房间本身是双人间,有一个颇大的床头柜。 吴轲和王磊将床头柜上的东西搬到另一张空床上,把买回来的小菜全放在柜头,也算是摆了一桌简陋的酒席。 两人相对坐在床头,吴轲稍稍调整好坐姿,给自己斟了一杯酒,没管王磊,一口闷掉。 二锅头特有的辛辣让他忍不住倒吸一口气,啧舌道:“这酒,一般。” 餐馆随手买的自然不会是好酒。 吴轲嘴中虽说一般,却又倒了一杯,又喝一口,评价道: “不过,够辣。” 王磊本人并不喜欢喝酒,闻着满屋的芬芳酒气,趁着吴轲就凉菜压酒的时机,开口道:“我记得你上次说,这部电影结束,你要去《春猪》那边帮忙?” 吴轲知道正事已经开始,咽下口中的卤肉,点头道:“不错,蔡大宝是我们同学,他那边现在正缺人,就喊我过去,做得事情嘛,和现在差不多。” 他奇怪看了王磊一眼:“陈老板早就找过我。你的事情,我想应该是十拿九稳了。” 不知是不是二锅头的后劲上来,吴轲谈兴很浓,他见王磊不说话,继续道:“蔡大宝和周昌是一个班的,年轻时候更是一起共事很长一段时间,彼此可以说是志趣相投。” “这两人的脾气和我可不一样。我这个人实在,他们两个却有那么一点点小追求。所以你最后能不能被他选中,其实关键不在蔡大宝,而在你自己能不能达到要求。” “这就像,那个什么······”吴轲抓抓眉,一拍脑袋,叫道:“就像那个木桶,只要你这条短板合格,这部戏男主角肯定就是你的。” 选主演是导演决定,可这从来不是导演一个人的事情。 制片、发行、出品,电视台选片人等等,方方面面,作为导演,你选好主角都要给出一个让大家接受的理由。 这不是说质量很重要,作为一个市场行为,主演就是商品,而影响商品竞争力的从来不只有质量这一个因素。 在质量都合格的基础上,无疑谁家贴的牌子名气大,谁的竞争力就高。 王磊的牌子在经过李淳的宣传后,已经变得足够响,而实际的表演,吴轲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但周昌在片场屡屡赞誉,他还是有所耳闻。 就算周昌这个人从来都只喜欢夸人,但既然能应付这种电视电影,应付那部小成本电视剧,吴轲觉得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一分价钱一分货。 那部电视剧只出那么多钱,对演员演技的要求自然也不会太高。 吴轲的话,王磊并没有否认,他这次并来不是问自己的前程。 听了这一阵,他估摸吴轲心情不错,应该可以聊深一点,便试探性问道: “吴监,我其实不是关心我自己,就想问问你,蔡导这部新剧的女主演还有没有着落?” “女主演?” 吴轲停下手中的筷子,有些拿不准王磊的想法:“陈老板那边有中意的人?” 王磊只是笑笑,没有否认:“陈老板现在在南方,许多事情都是让我处理。” 他从外套口袋中掏出银行卡:“这张卡里边有两万。” 两万可不是小数目,吴轲飞快从那张银行卡表面扫过,毫不掩饰自己眼神之中的贪婪。 不过很快他就闭上眼,凝神沉思。 这笔钱不是单纯一个消息的价格,这点在场的人都明白。 “陈老板给的人选是谁?” 吴轲心中的思考告一段落后,缓缓问道。 王磊没有回答,在吴轲思考的时候,他的脑筋也没有停下。 他在想吴轲为什么不先问这个问题。 连王磊要推荐的人都不知道,吴轲又是依据什么去想要不要参与这件事? 看人下菜才是正常情况。 作为一名老江湖,吴轲不可能不知道这个简单的问题有多重要。 所以他没有急着回答吴轲的问题,而是细细观察眼前这位老油条。 这种观察果然让王磊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吴轲在等待自己答案的时候,眼睛却没有瞟向自己放在桌上的银行卡,而是全身心都投在自己身上。 为什么吴轲连瞄都不瞄一眼? 和自己有关? 王磊心中警觉,可此时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硬着头皮说道:“这位演员,吴监你也认识。正是胡莹雪。” “胡莹雪?” 这个名字显然大大出乎吴轲的预料,他又一次抓抓眉,重复道:“胡莹雪?” “她不是丽景的人么?” 第五十章 聪明人 吴轲面上的惊异,眼中的猜疑让王磊的心稍稍安定。 这才是正常反应。 王磊微微一笑:“她只是现在是他们的人。” 吴轲再一次陷入沉思,他给自己倒一杯酒,抿一口说道:“这么说,那件事果然不是一次意外?”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那次胡莹雪经纪人的到访已经让他隐隐有了猜错。 他跳过确认这件事是真还是假,说道:“胡莹雪,她的演技自然是没问题的。和那部剧的女主角也很配。” 这后一句无疑是一句废话,吴轲只是用它作为转折。 “不过坦率说,胡莹雪这样一位女演员,来我们剧组恐怕大材小用了。” 这部电视剧和电视电影相比,不仅价格更加便宜,而且拍摄周期更长。对于胡莹雪这个档次的女演员来说,并不是最好的选择。 所以吴轲并不觉得王磊说得全是实话,至少在隐瞒一些东西。 王磊对此没有否认:“确实如此,不过去南方会让我们省下不少麻烦。” 吴轲心中的一些猜测得到印证,他伸出手指,按在那银行卡上朝王磊方向挪了挪。 “我不要这笔钱。” 王磊目光如水,平静无波:“那你想要什么?” 他那高速运转的头脑立刻就察觉出吴轲话中的轻微差异。 吴轲对王磊的聪慧很满意:“看来上次我们见面,你果然是装傻。” “不过,我确实不要这笔钱。” “胡莹雪和你不一样。”吴轲那半眯地双眼在这一刻似乎闪过一丝精光,“我帮你们,意味着要面对丽景公司。” “那可不是一家可以随便得罪的小公司。说实话,不要说就这些钱,就是再多上几倍,我也不会接。” “你要什么?” 王磊没有因为吴轲那看似无可置疑的理由而气馁,他依旧不动声色地询问道。 就像吴轲觉得王磊在隐瞒什么一样,王磊也察觉到吴轲说得并不完全是实情。 如果是因为这个原因,吴轲何必在询问自己推荐的人是谁之前,思考那么长时间? “我不想惹麻烦。”吴轲仿佛没听到王磊的说辞,依旧重复道。 王磊忽然抬起一只手。 “算了,你别说了。我虽然不知道你的想法,但我也不想和你继续绕圈子下去。” 他将那张卡收起来,给自己倒一杯酒:“我们喝酒。” 王磊这么爽快的放弃让吴轲措手不及。 他看看王磊敬的酒,又瞧瞧王磊的脸,再次陷入沉思。 不过这次没让王磊等多久,吴轲主动给自己满上,笑道:“我是个实在人,这件事真的很麻烦。” 他和王磊碰了一杯,喝掉杯中的酒,继续说道:“不过,这事情并不是没有办法。” 王磊一拍巴掌,表示同意:“陈老板正是知道吴监你有办法,这才让我来请教你。” 吴轲已经不敢小看眼前的年轻人,他已经领教到这位年轻人的机敏。 这样的聪明人说出的话,他从来都不信。 所以他不再兜圈子道:“这笔钱我不会收。” 王磊静静听着吴轲的原因。 “其实以胡莹雪的身份,只要她来参加,蔡大宝一定会非常欣赏。”吴轲顿了顿,“不过现在不一样。” 见王磊还是面无表情的听着,吴轲继续道:“这件事想要解释很麻烦,但简单来说,你和胡莹雪的绯闻会让蔡导演很困扰。” 王磊目光一闪,吴轲第一次使用“蔡导演”这个称呼,显然是意有所指。 联想到周昌的担忧,王磊忽然心中有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这个想法就像是一道闪电,劈开了王磊心中的许多谜团,但随即一种害怕从他的心头油然而生。 他第一次明白胡莹雪今日为何会那般忧伤,也终于明白丽景,作为一家屹立多年而不倒的经纪公司,对于自己旗下的艺人有多么冷酷。 艺人是商品。 想到陈万贤的话,王磊心中愈发确定自己的某一个想法。 也许今日的陈万贤可以和他同舟共济,可未来呢? 他如果违抗陈万贤,又会不会像现在的胡莹雪一般? 王磊脸上的阴晴不定,吴轲自然注意到了。 不过他以为王磊是还没想明白他想说的事情,提示道: “蔡导演的电视剧,虽说有在拉投资,但大头其实和电视电影差不多,是几家电视台联合出资。” “你应该也知道这件事,为了吸引影视人才,上边出了不少法子。” 王磊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经明白。 “所以在已经确定你作为男主演之后,你们想让胡莹雪拿到这个角色,说实话,着实有些强人所难。” 吴轲观察王磊的脸色,见他已经重新平静,这才说道:“不过并不是没有办法。” 王磊抬起头,打断吴轲的话,又一次问道:“你要什么?” 在吴轲没有提丽景公司的压力,在吴轲说自己有办法的时候,他终于想明白,吴轲刚刚在思考什么。 王磊可以肯定,无论他推荐的是谁,吴轲都会有一套说服自己的理由。 从一开始,吴轲就有自己清晰的目标,他并不满足那两万的现金。 王磊相信,只要自己答应吴轲的条件,这些所谓的阻力都不会成为问题。 从一开始,吴轲就已经决定要“帮助”自己。 吴轲的思考,不过是在思考怎么才能让自己陷入他的逻辑,答应他的请求,从而实现他的目标。 不得不承认,吴轲的理由很有说服力:丽景的压力,还是绯闻的因素,都是实实在在可以成立的阻力。 但在眼前这位身宽体胖的副导演眼中,这些又都不过是工具。 也许在这种人心中,只要能达成自己的目标,这个世界就没什么好怕的吧。 王磊觉得自己又学到一课。 也许吴轲不是陈万贤、李淳那样在天空中腾云驾雾的神龙,但能够在这个圈子混得十分滋润,吴轲确实有自己一套本事。 好在他已经醒悟过来,及时打断吴轲的节奏。 王磊不想再听这些理由,借口。 他已经确定吴轲可以帮助他,那么他现在只需要知道吴轲想要什么。 天平已经准备好,只等吴轲放上筹码。 第五十一章 人情 吴轲没想到王磊还是没有掉进自己的逻辑当中,他重新审视自己的言辞,又再次审视眼前这位“新人”。 这位“新人”也许有着难以计量的潜力。 他的样貌并不算优异,但这样精明的头脑足以让他的未来一片光明。 在想通这点后,吴轲悄然改变了自己的目标。 “我要的东西很简单。”吴轲盯着王磊,眼睛之中蛮是欣赏。 “说说看。” “我想让你欠我一个人情。” 吴轲的话很简短,说完后,他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王磊。 王磊对吴轲的条件,感到十分困惑:“我的人情?” 他不能理解吴轲的意思,询问道:“是我的?” 他以为吴轲想说得是“陈万贤。” 吴轲摇头,肯定到:“是你的。” “为什么?” “我想投资你一次。”吴轲的目光之中再次冒出惊人光芒。 那光芒比他见到那张银行卡时还要耀眼。 “你很不错,王磊。陈万贤已经老矣,他只是你的垫脚石。” 王磊沉默不语。 “我可以帮你在最关键的时候说上话,让你完成陈万贤交代的事情。” 吴轲依旧以为这件事是陈万贤的交代。 他抬起胳膊,指向王磊。 “只要未来在我需要的时候,你兑现这份人情。” 人情是这个世界上最麻烦的东西。 因为它无法用简单的数字去衡量轻重。 人情的债只能以另一个人情作为了结。 不过这不代表这东西就无往不利。和实实在在的金钱,物质相比,人情永远都要面临无法兑付的风险。 就像吴轲说得,这是一项投资。 王磊没想到吴轲的条件会是这个。 这让他着实有些受宠若惊。 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这件事并不是那么简单。 “你就这么信我?” 王磊并不觉得吴轲会这么相信自己,相信自己在未来的某一天一定会兑付人情。 也许王磊是一位言出必行的君子,可王磊同样有可能不是。 吴轲神情严肃,他早就思考清楚:“我需要你让我拍一张照片。” 他要一张自己将银行卡亲自交给他的照片。王磊立刻明白吴轲的意思,旋即皱起眉头。 这无疑是一种很好的手段。 “你不用担心我会用这张照片多做其他事情。”吴轲见王磊已经开始思量,保证道:“如果照片公布,对你,对我都是完蛋的事情。” 娱乐圈永远不会容忍被公布出来的害群之马,无论私下怎样,这毕竟是一个表面阳光的行业。 “你和我一起去洗照片,到时候我们一人一张,底片当面销毁。” 他早就想好所有的事情,所以说得有条有理。 王磊还是沉默不语。 这件事的风险很大,他不敢保证这其中会不会出现意外。 而一旦有什么意外,就意味他的星途完蛋。 在张丽还在虎视眈眈的情况下,他不想冒这个风险。 “你真的不考虑钱?我们可以给更多一些。” 吴轲坚定地摇头:“我不要钱。” “你究竟在想什么?” 王磊毕竟是年轻人,这场谈话又一次回到原点,他的心态有些失衡,忍不住开始抱怨。 “吴监,你可不是一个不爱钱的人!” “我当然爱钱!” 吴轲激动地站起来,神色似乎因为王磊的刺激有些扭曲:“可如果还在这个环境当中待着,我一辈子都没法赚到钱!” “王磊,你知道我为这部戏忙前忙后两个月,总共拿多少么?” 这场电视电影的拍摄周期是四十五天,但作为剧组的工作人员,吴轲早早便开始忙碌。 吴轲伸出五根手指:“五万,加上吃你们的钱,总共是七万!” “多么?”吴轲自问自答道:“不多!” “这是我十年奋斗才换来的!” “你演这出戏赚多少?15万?你才在这行混多久?一年,两年?” “王磊,说实话,如果没有天赐的机会,我已经走到头了。” “除非我有中彩票的运气,参与的哪部电视剧成为收视黑马,不然,我就只能在几万块这个档次混一辈子!” “可你不一样。” 吴轲的目光中再次闪过那惊人的贪婪:“你是年轻人,你有李淳作保,有陈万贤做靠山,有这样的大人物在你身后,你的未来注定一片光明。” “在未来,你会拍一部戏,就赚我十年赚不到的钱。我也想借你这股东风,去赚更多的钱。” “赚大钱!” 王磊挑挑眉毛,有些动容。 吴轲面上闪过一丝喜色,趁热打铁道:“人是完全可以互帮互助的。王磊,每个人都有需要别人帮助的时候。” “即便你成为大人物,也会如此。总有一些事情,我可以提供帮助。” “我想我们的友谊完全可以从这件事开始。” 吴轲伸出手。 王磊注视着眼前这只肥胖的手,并没有伸出自己的手。 他缓缓从口袋中掏出那张银行卡:“吴监,和你聊天很愉快。” 银白色的银行卡轻飘飘落在吴轲的手上。 王磊对吴轲那因为愤怒开始扭曲的脸没有一点畏惧:“我很愿意和你做朋友。” “我愿意和所有人成为朋友。” “但我不想持有朋友的把柄。” 所以你如果想要成为我的朋友,就不应该想着用把柄去要挟我。 王磊不再理吴轲,他低下头开始专注吃起床头柜上的酒菜。 这是明确的拒绝,吴轲一动也不动。 最后,王磊叹了一口气,像个没法对犯错朋友生气的老好人。他又一次抬起头,面对脸色扭曲,浑身颤抖的副导演。 “友谊是不能计较人情的,吴监。所有的人情,我都会记在心中,并在恰当的时候回报他。” “可友谊是不计较人情的。” 王磊又一次重复道,“它是建立在我们彼此信任上,而不是相互要挟下。” “要挟只会让我们的关系走向毁灭。” “如果你愿意和我成为朋友,那么就收下这笔钱。我们可以慢慢找到信任。” 他有许多朋友。因为朋友太多,甚至被李晓白骂成“交际花”。 但王磊能在这么多朋友之中游刃有余,自然也有他的道理。 和许多人比起来,他总是很大度,很大方,很懂得照顾他人的心。 即便知道自己被利用,吃了亏,他也常常是乐呵呵的一笑而过。 对于那些坦然毫无负罪感的人,他会选择更加小心,而那些良心过不去,事后会道歉补偿的人,他也从不拿之前的事作为筹码。 他会选择和后者成为朋友。 真正的朋友。 第五十二章 突如其来的到访 什么是真正朋友? 就像王磊说的:“相互信任。” 这些朋友聚集在王磊身旁,形成一个稳固的圈子。这个圈子不是没有互帮互助,就像他和李晓白,和王子聪,和任天等等。 但这种互帮互助不会去计较所谓的人情——虽然王磊都记得,他相信别人也都会记得,但他们不会计较。 因为他们的友谊是建立在相互信任的基础上。 吴轲已经恢复平静,他重新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这个世界没有谁会轻易付出信任。” 在这个圈子中,和人情相比,信任更加无价。 相比较虚无缥缈的感情,无疑实实在在的交易更适合谈。 王磊现在对此深以为然,不过这不会改变他的想法:“那么我想这件事只能到此为止了。” 吴轲将银行卡放在床头柜上:“这件事,我只是出了一个消息,并不值这个价钱。” “你不必担心,我混了这么多年,在这行也是有口皆碑,童叟无欺。”吴轲坚决道,“这顿夜宵就算我的报酬。” 王磊点点头,将银行卡收回。 两人吃完酒菜,王磊本打算把垃圾就扔在那儿,吴轲却说自己正好要出门买烟,会把它们带下去。 临出门,他忽然问道:“如果我不要那张照片,你会答应人情这个条件吗?” 王磊认真想了想,诚实道:“我会仔细考虑。” 关上房门,王磊长舒一口气。 他虽然没有在需要的地方收获太多的东西,但和吴轲的交谈让他收益良多。 如果不是照片的风险太大,王磊也许真的会答应吴轲的提议。 不过现在呢?这件事看来没什么办法了? 他打开窗户,想把屋中的酒味消散干净。 徐徐的夜风吹进房间,很快屋中的味道就散了不少。 王磊那本有些发胀的头脑也在夜风的清凉中清醒不少,他站在窗边,眺望远方。 今日月明星稀,可惜这旅馆靠近马路,没什么美景可以欣赏。 王磊也没什么心情,他只想借着这个机会,再去想清楚一些事情。 叩,叩,叩。 一阵短促而又清晰的敲门声把他重新拉回现实。 吴轲又回来做什么? 他转过身,回去开了门,见到来人,他不由一愣。 “我想这儿不是什么说话的地方。” 王磊听到面前人的催促,这才将身形让开。 那如竹竿瘦的女人走进房间,捂住口鼻:“你喝酒了?” “和剧组朋友喝了一点。”王磊跟在她的身后,小心窥望眼前女人的一举一动。 她四处望了望,评价道:“这房间虽然简陋,但还蛮干净的。” 王磊当然不好意思说,他第一次来就被警告一定要锁好贵重用品。 他咳嗽一声,询问道:“周亚男,你来干什么?” 周亚男背对王磊,找了一番,最后在王磊平日化妆的凳子上坐下。 “你还要自己化妆?” 王磊不想和这位张丽的得力干将闲聊,再次询问道:“你到底过来做什么?” 周亚男没有上次见面时的敌意,她仿佛成了王磊的老朋友,嘘寒问暖道:“在剧组待得怎么样?” 王磊不知道周亚男到底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他审视一会周亚男,忽然一言不发地走到床边坐下。 周亚男笑眯眯地瞧着他,直到他开始脱衣服,这才惊讶站起来:“你想干什么?” 王磊也不说话,他从容把裤腰带解开,听到周亚男的话,他反而更惊讶道:“呦,你对我说话?我还以为你是对别人说话呐?” “这儿除了你还有别人?”周亚男呵斥道,“把你裤带系好!” “那你这些戏做给谁看?”王磊不仅没有听从周亚男的话,反而大大咧咧地向后一仰。 周亚男收起脸上的怒气,缓步走到王磊对面坐下,她瞧着满不在乎的王磊,忽然笑了:“你和晓航在一起也是这样?” 王磊不知道周亚男这次过来是为了什么,所以对于周亚男的问题,他依旧没有回答。 如果说现在,此时此刻,王磊认识的人当中,谁会来找自己,王磊怎么都不会想到是眼前这位女人。 不,应该说是敌人。 他的沉默不语,周亚男也是瞧在眼里。 和第一次见到王磊相比,眼前这位年轻人在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已经变得更加从容冷静。 她不知道是因为这短暂的成功,还是陈万贤的教导。 既然这些客套已经无益,周亚男从自己随身背的小包中掏出一份文件。 “今天的报道剪辑,要不要看看?” 王磊想了想,还是接过周亚男手中的文件。 引入眼帘的不是别的,正是他和胡莹雪那组广告中的一张。 也是最大胆的一张。 王磊目光在照片的中心停了停,不禁又舔舔自己的嘴唇,仿佛在回味那好似一般的美好。 他很快收回心思,翻阅其中的报道。 这些媒体中不乏真正的大报:《首都早报》,《明日新闻》,《大众日报》等等。还有一些二三线的媒体报纸也在其中。 虽说没有上娱乐版的头条,但在不少报纸的娱乐版都占有半面篇幅——主要是为了登那张已经在整个京城铺排开的海报。 李淳背书的“天才”和马上要开奖的竹菊奖新人后补,正在热播的《相思豆》女主。 这些元素都被深谙读者心思的记者一一标注出来。 王磊只读了一份,又翻翻其他便停下手,看向周亚男。 “这件事,岳,”虽说要叫岳父,但王磊还是不想在周亚男面前这么称呼李淳。“李影帝已经和我经纪人说过,我想你也应该知道。” 周亚男当然知道这点。 “这件事目前出现了一些偏差。”周亚男神色严肃起来,“之前我们都把这件事想的太简单了。” “今天我们发现了一些新情况,所以丽姐让我亲自过来问问你。” “毕竟,你们家现在那位经纪人,你懂的,”周亚男摇摇头,“丽姐很不放心。” 王磊神色立刻变得严肃。 今天是22号,他24号就会去李淳那儿。 可这所谓的新情况既不能等到24号,也不能在电话中说明。 为什么? 周亚男见王磊已经意识到事情的严肃性,开口说道: “这里边有几篇文章是我让人写的。” 第五十三章 思维 “这里边有几篇是我找人写的。” 周亚男说得很随意,仿佛这只是一件很小的事。 王磊先是一惊,旋即转惊为怒。 他将关节捏得咯吱作响,又有节奏地控制自己的呼吸,没过多久,他恢复冷静,思考一阵,问道:“还有谁?” 周亚男只说几篇,那么现在这件事肯定不是她一个人所为。 “我们也不确定,所以我才会出现在这儿。”周亚男直入主题:“周昌,我们已经了解过。这件事不可能是他们做的。” “现在初步确定,你们的广告公司应该是找人写了一些文。” 周亚男将那文件翻到其中几页。 “这几家都是业内出名的给钱就行。这家《时尚圈》杂志虽然不做娱乐,但你们的一系列广告都被刊登在这上边。” 《时尚圈》是京城一家十分出名的全国发行时尚杂志,在京城的影响力很大。它们是半月刊,而下半月的发行日正是22号,今天。 这样的巧合,难怪周亚男会有这样的确定。 “还有一个证据,就是这几篇文。”周亚男指给王磊看,“没有一个提到你们在现在这个剧组的互动。更多是在说拍广告的趣闻。” 她又翻到另外一页:“只有这家和这家,提到一部分。比如你还为胡莹雪出过头?” “而提到你被胡莹雪打的,则只有这家。” 周亚男翻到最后一页:“这也是京城今天卖的最好的娱乐小报,十分完善罗列了你和胡莹雪的点点滴滴。” “据内部的消息,这家报纸今天发行接近50w份,远超平日三倍不止,加印四次。” 周亚男把情况介绍完后,简要说了目前事情的最新进展:“这件事比我们预想的规模要大许多。” “绿洲剧团的新戏刚刚落幕,竹菊奖即将颁奖。你们这一男一女,恰好把最近两个热点全摊上。” “幸好你们不是什么大明星,不然这件事恐怕会真的成为全民事件。” “看来大家都是聪明人,把时间卡得很好。” 周亚男冷淡地夸奖了包括自己在内,所有参与这件事的人。 虽说正是因为大家的“英雄所见略同”,导致事情如今难以控制。 王磊静静听着周亚男的分析,心中思考周亚男到底来这是为了什么。 “有什么想问的?”周亚男也瞧出王磊在思考,很干脆说道:“想问到底来做什么?” 见他点头,周亚男伸出两根手指:“第一,我要你立刻帮我们联系那家广告公司。” 王磊没有听从周亚男的话,他不用动脑想也知道,漫天星不可能找不到王子聪公司的联系方式。 果然,周亚男也注意到王磊的警戒,叹口气道:“我现在是你的临时经纪人,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不会害你。” 王磊摇头:“我不是这么觉得。” 周亚男长吐一口气,将内心的烦闷尽情吐出:“我也是这么想。可惜,我家老板不是这么想。” 漫天星只有一位老板,那就是李淳。 王磊脑筋转了转:“你是被惩罚,这才叫过来的?” “这叫弥补!”周亚男露出一种小女孩的不服气,杏眼圆瞪纠正道。 旋即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又长舒一口气,捂住额头,说道: “这件事想要平复下来,已经不是单纯堵住就行。有50w份发行诱惑他们,那些小报可不怕我们的律师函。” “所以我们需要先把这家广告公司清理出去。” “少一些人添油加醋,总好过现在。” 对于广告公司来说,这波广告无疑是超值的,这样的影响力想让他们不煽风点火都是难事,更何况是放弃? 周亚男说得很专业,王磊在脑海中品味几遍,也琢磨不出一个很好的办法。 “这件事需要你在场,所以由你负责联系无疑最好。” 周亚男对此也没有多说。她深知有些事情不能让人早知道。 尤其是在确认王磊是一个头脑灵活的人后。 早知道就意味会多想,而多想总会造成种种预料之外的麻烦。 作为一个做事有计划的人,周亚男自然不会让这种麻烦出现在自己的计划中。 不等王磊开口询问,周亚男催促道:“时间紧迫。现在赶快打电话。” 王子聪的电话,王磊打了两遍这才接通。 那边似乎很热闹,王磊问道:“王哥,还在忙呢?” 王子聪似乎对王磊打来电话并不吃惊:“磊子,真是抱歉啊。” 他没有说什么愿意,但王磊已经明白: “我这边有些事找你,你现在有空么?” “你等等。”王子聪捂着话筒说了几句,然后才对王磊说道:“行,我这边正好休息。” 果然四周的嘈杂声已经小了不少。 王磊打开免提,让周亚男也听着,说道:“今天我的新闻,王哥看了吗?” “那件事啊······”王子聪声音拖得很长,良久,他叹气道:“兄弟,实在抱歉。其实我也是今天才知道,没提前发现通知你,诶,是我这做哥哥的不对。” 他骂道:“孔令杰那个王八蛋,在我们拍摄的时候,找了一位狗仔队跟了我们几天。” “这次我们不负责广告运营,制作好广告交给孔令杰后,我们就没过问这件事,所以我之前真的没收到消息。” “抱歉啊,磊子。等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一定给你摆个谢罪宴。” 广告公司负责制作,运营另找其他人或者自己负责,在广告界尤其是大品牌中并不罕见。 王磊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他不是来找王子聪兴师问罪的,也没有怪罪王子聪的意思,笑道:“行啦,王哥,这种事已经过去,关键是接下来。” 王子聪感慨道:“诶,说到底孔令杰还是港区那种娱乐思维,只要有爆点,能吸引人目光,他什么都敢干。” “磊子,这件事,我已经让你丁姐和孔令杰交涉了。他们后续动作会收敛一点,毕竟是做广告,肯定也不愿意自己的模特出现太多负面新闻。” 王子聪顿顿,忽然小声道:“不过你要小心些,孔令杰初来乍到,不可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我怀疑有人要动你。” 王磊看着一旁如泥塑一般,静静听着说话的周亚男,心道:不用怀疑,那人就站在我对面呢。 他对王子聪的关心十分感动,口中说道:“这件事,我已经和经纪人商量过。 “我经纪人也是因为这件事才想找你们谈谈。” 见周亚男点头,王磊这才说道:“我这就让经纪人和你谈谈。” 第五十四章 怀疑 周亚男和王子聪相互介绍一番,很快就直入主题。 “这件事,你说是孔令杰一手主持的,是摩瑞婚纱那位孔令杰?” “是,他亲口承认的。” 周亚男在本子上记录一番,询问道:“你对这位孔经理知道多少?” “······”王子聪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问道:“你想问什么?” “我只想知道这位孔经理是个什么样的人,”周亚男对王子聪的警觉没有意外,冷冷道,“我们想找他谈谈。” “你想让他们撤掉后续稿子?”王子聪久混江湖,立刻就明白过来:“这恐怕不太现实。” 周亚男轻笑一声:“我觉得这个圈子没有太现实的事情,不是吗?凡事都在人为。” 尽管对面已经说到这个份上,王子聪却没有松口: “行有行规,很抱歉,我不能透露客户的信息。这件事我和孔经理做过交涉,他已经很明确告诉我,现在已经晚了。” “不过他保证会逐步撤出,毕竟这件事在投入太多,反而不美。” “如果你们有所要求,请直接和孔经理交涉。” 王子聪斩钉截铁地说完,停了停,这才说道:“王磊,你接一下电话。” “关掉免提。” 虽然不知道王子聪怎么知道,王磊还是想也不想就把免提挂掉。 “她还在听?”王子聪的声音很小。 “嗯。” “孔令杰那边,”王子聪话中和刚刚不同,多出许多犹豫,“明天和后天就是最后两天。这点我可以和你保证。没办法,钱已经给了,别人也不愿意退。” “其他的,我也没法说。” “诶,兄弟,我也是给人打工的,很多事他们不让我问,我知道也只能装作不知道。” “这事是我对不住你,等事情结束,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哥哥,就打我电话。到时候哥哥好好给你赔个不是。” 王磊听出话中的愧疚,反而笑道:“还是多谢王哥了。” 王子聪又是一阵沉默,说道:“这件事我感觉不是那么简单,绝对不是孔令杰一个人能搞出的动静,他在这边绝没有那么大的能量。你自己多加小心。” 和王子聪告完别,王磊回过身,周亚男的手搭在下巴上,上下打量一番,说道:“你倒真是一个好人。” 王磊对这句话只是笑笑。 周亚男这句话当然不是夸他,而是讽刺他。 从王子聪的话来看,他应该是知道这件事,不仅知道,这件事更有可能全程参与。 不然他一个打工的,又怎么能为自己老板做出“保证”? 王子聪不想提前王磊通知,其实从他的行为也能看出来——他压根不相信王磊的经纪人会同意这件事。 不过王磊对王子聪的先斩后奏谈不上多生气,一方面是王磊也粗略看过那几篇“软文”,王子聪目的很明确,就是为了打广告。 所谓的绯闻就像是一种噱头,在文中也只是暗示几句。 这是王子聪买的报道和其他报道最大的不同。 另一方面,作为和王子聪合作一年多,亲眼见证“黎塘广告”从一个工作室走到如今一家小型广告公司的朋友,王磊知道这个机会对王子聪来说有多么重要。 这场广告不仅打响了摩瑞婚纱入驻京城的第一炮,也会让黎塘广告在业内真正有了名气。 “你本来打算炒几天?”王磊忽然问道。 周亚男古怪地看向王磊:“你为什么问这个?” “单纯就是好奇。” “五天。”周亚男回答的很干脆,“爱信不信。” 五天?王磊心中估量一下:“接下来还有什么内容?” 他真的怀疑就他和胡莹雪的内容能支持五天热度吗? 周亚男拒绝回答:“和你无关。” 这个“和你无关”本身就说明许多事情。 王磊稍稍品味一番,立刻明白过来:“你的目标是胡莹雪?” “和你无关。”周亚男还是这个回答。 “胡莹雪和你们往日无怨,近日······”王磊忽然想到一件事,停住口,惊异道:“李晓航能拿新人奖?!” 周亚男听到王磊的话,立刻变了脸色:“王磊,你胡说什么!” 她见王磊的脸色,立刻明白他有了新的误会,连忙澄清道:“她今年不可能拿新人奖!她连个拿手作品都没有,怎么可能让她拿新人奖!” 为了让李晓航能在将来独挑大梁,漫天星对李晓航的培养十分扎实。 之前两年都只是单纯的刷脸熟,积累人气和演技,《世纪情》是李晓航第一次出演第一女主角。 可惜这部剧最后被同档期,胡莹雪担纲女主演的《相思豆》反超一筹。 虽说在同档电视剧中《世纪情》的表现并不差,但作为李淳的长女,漫天星力推的下一代女星,要是凭此拿到新人奖,无疑还是会饱受诟病。 所以今年漫天星压根没有为李晓航活动,甚至主动散出消息要退出竞争。 周亚男解释完这件事,严厉道:“晓航还不知道这件事,我希望你也不要多嘴。” 王磊点头表示明白:“那你们针对胡莹雪干嘛?” 周亚男又一次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王磊: “她是丽景主推的下一代新星,和晓航有直接的竞争关系,我为什么不能针对?” 王磊心中一想,似乎还真是这样。 新人奖作为一个重要的成就,哪能让自己的竞争对手这么容易就拿到? 想通后,他便不在这件事上多加纠缠。 想起刚刚周亚男说第一件事,问道:“那么除此之外呢,你来还有什么事?” 他没问自己是不是殃及的池鱼——因为完全不需要问,从周亚男的脑回路来分析,这件事纯属“搂草打兔子”。 周亚男也知道正事要紧,她看看时间。 已经接近十点。 “我想询问一些关于你和胡莹雪的事情。” 周亚男将那份带来的报道剪辑翻到最后一页。 那是目前王磊和胡莹雪最详细的报道。 “你是因为什么被胡莹雪打的?” 周亚男点点报道上的解释:“真是单纯的打情骂俏?” 王磊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件事:“简单来说,就是我误会了她,说了一些得罪人的话,然后她就生气给我一巴掌。” 周亚男默默记下,抬起头:“那么你看看这个报道,有不属实的事情吗?” 王磊从头细细读了一遍。 当他抬起头,目光中全是迷惑和不解。 “这篇报道······” 周亚男点点头。 “我们也是这么怀疑的。” 第五十五章 一条绳上 这篇报道很详细。 如果单看文章,从相识,到惺惺相惜,再到彼此定情,最后出现分歧,基本上每个节点都被罗列地很清楚。 这恰恰就是疑点。 一名记者想要收集这么详细的资料,无疑需要很长的时间。 无论是胡莹雪还是王磊,很明显都没这个资格和价值让人做这件事。 王磊皱起眉头:“我不觉得这是胡莹雪找人写的。” 周亚男对王磊的判断没有做出任何评价:“理由。” “我和她的事情,有部分没在上边。”王磊从文件上,“那些事情,如果是胡莹雪找人写,她不会不写上去。” 这篇精心炮制的文章,里边的材料都经过组织罗列,从表面上来看并没有什么问题。 但王磊作为当事人还是发现了一些细小的问题。 比如说上边说王磊和胡莹雪是在这场电视电影的面试现场,因为原定男主的刁难而意外相识。 可王磊很清楚,他和胡莹雪相识并不是在那儿,而是在这之前。 这种起因正常来说是不可能搞错的,也没有什么必要的理由改掉。 而剩下的事情当中,也有一些很私密的事情都没有叙述的。比如在试演后的宣传晚宴上,王磊扶穿高跟鞋走路艰难的胡莹雪过去休息。 这无疑是一件很好的素材——如果排除这件事是胡莹雪故意为之——可这件事也没有在这上出现。 可王磊将蔡大宝介绍给胡莹雪却有提及。 这就更显奇怪。 周亚男的眼中闪过怀疑:“你和胡莹雪真的有什么事情?” 王磊摇摇头:“没有。我们之间,只能说是因缘际会,各取所需。” 因缘际会,各取所需。 周亚男低头琢磨一阵,问道:“那你有没有其他思路。” 她并没有完全放弃这篇报道是胡莹雪找人所为的思路,启发道: “你想想你和胡莹雪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在剧组,你们两个有没有碰到什么异常、麻烦?” 王磊心中也在分析这件事情。 如果从还有谁有可能了解整件事,丽景公司应该就是这件事情的推手。 结合胡莹雪身上的事情来看,这个可能无疑很高。 不过王磊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件事说出来。 说到底,周亚男并不是“自己人”。 他犹豫了一阵,摇头道:“我不清楚。” 周亚男也瞧出王磊的犹豫,见他还有所隐瞒,冷哼一声道:“你不要以为这件事闹大后,就只会在你们两个人头上转。” “最坏的情况,你们的过往都会逐渐被扒出来,一些我们不想公开的事情,也没法藏住。” 周亚男是很明显意有所指。 “如果真的爆出我们不想爆出的东西,你觉得你能不能在这个圈子继续混下去?” “那李晓航也一样!”王磊却不吃这样的威胁。 他知道这件事真正吃亏的只会是女方,不然他的岳母也不会这么着急想要把自己赶走。 上次约会后他才知道李晓航对漫天星意味什么,也终于明白陈万贤说得那些话的含义——保持和李家姐妹的紧密关系对他只会利大于弊。 周亚男愣了愣,旋即冷笑道:“我不知道有谁和你说了什么,让你产生了一些可笑的误解。” “如果真的爆出一些不该爆出的东西,李晓航还是漫天星未来的掌门人,丽姐的接班人。” “可你呢?” “你真的以为陈万贤,张家励这些人真的能保住你?” “王磊,你是可以凭此获得一些所谓的关注度,但你猜有多少剧组,代言愿意要你,敢要你?” “让一个漫天星未来掌门的老公当主角、做广告代言,他们不怕被人指着鼻子骂暗箱交易?说他们搞黑幕?” “你猜他们的竞争对手会不会放过这么好的话题?” “没有剧组,没有代言,没有曝光,你那靠博人眼球拿到手的关注度又能有多少留下来?” “王磊,不要以为这件事曝光只对我们有害。” “对你也一样!你最终也会在娱乐圈彻底完蛋,成为一无所有的普通人!” 面对周亚男那即便狂风骤雨般夹杂着嘲讽的分析,王磊的脸色却没有丝毫变化。 等周亚男告一段落,他平静指出周亚男的立论最大谬误:“这个消息无论是否爆出,我都是李晓航的老公。” 只要这点没有改变,周亚男所分析的那些就没有任何意义。 依靠李晓航,王磊完全可以过上优渥的生活,甚至在漫天星拿到个一官半职,做个管理。 也许他会被人嘲笑,被人看不起,被认为是没出息的赘婿。 可只要他还是李晓航的老公,那么优渥的生活总不会少。 虽然王磊心里很清楚,这些只是糊弄周亚男,他和李晓航绝不是什么不可切割的关系。但站在周亚男的对面,这个时候王磊可不愿屈于下风。 周亚男看着王磊的平静,露出大大的嘲讽笑容,缓缓吐出三个字:“你,愿,意?” 没有刚刚的狂风骤雨,也没有夹枪带棒,更没有什么分析。 三个字,加上那好似早将王磊看透的笑容。 一切已在不言中。 王磊当然不愿意。即便他真是李晓航的老公,他也不会愿意。 不是因为野心,不是因为抱负,只是因为简单的一句话:“万事只能靠自己。” 靠李晓航? 幼稚! 人心似水。 无论男女,当你被人豢养,一切荣华富贵都凭人喜爱方可得,那么你又怎么保证自己不会被抛弃。 猫狗今日可被当子女享尽宠爱,明日就可被抛弃在街头,走投无路。 他可不想成为这样的宠物。 周亚男见到王磊那已经变得铁青的脸色,笑容中的嘲讽愈盛:“你拒绝我家老板的安排,又和陈万贤勾搭在一起。” “你真的愿意成为晓航的附庸?” “你愿意靠找你老婆撒娇,索要花销的零花钱?” “你愿意去和那些太太一起shog,做做sa,然后讨论讨论养娃经验?” “要不要我给你推荐几家健身房,好让你有个好身材,可以在晚上满足晓航?” “我有会员,推荐你去还能便宜一点。” 王磊没有吭声,只有那已经捏得发白的关节在咯吱咯吱作响。 周亚男笑了一阵,这才收起笑容,说道:“所以我才说我们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这件事早点平息,对你,对我们都是好事。” 她看向王磊,徐徐说道:“把你知道的痛快说出来。” 王磊盯着周亚男好一阵子,终于说道:“胡莹雪和她们公司有矛盾,想要找我帮忙。” 第五十六章 过夜 周亚男眼神一亮,王磊提供的信息终于有了一些意思:“你是说这是丽景公司?可为什么?” “这事情已经闹到剧组当中两次,其中我拦下那次,报道中也有记载。”王磊指了指那报道,背过身:“我那次被打也是因为我想知道事情原委,被胡莹雪拒绝,说了一些恶意猜测的话。” “具体的事情,我真的不知道。” 周亚男对王磊提供的情报很感兴趣,但见王磊没料,不甘心问道:“没了?” “没了。”王磊转过头,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就像你说的,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我骗你干嘛?” 周亚男沉吟不语。 王磊的话,她其实已经相信大半,不过其中还是有许多信息需要验证。 她问王磊:“现在方便和导演联系吗?” 王磊看看时间,已经十点多,这个点若是平常不过是刚刚回来休息的时间,自然可以。 不过今天嘛······ “我不清楚,今天收工早,也许已经睡了。不过我可以帮你联系。” 周亚男对王磊的合作态度十分满意,她也见到时间,摆摆手道:“不必了,还是明天早上吧。你们明天什么时候集合?” “六点。” “这么早?”周亚男沉思一会,说道:“我今晚就在你这儿睡一晚上。” 王磊瞧了一会眼前这位似乎并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的女人,说道:“这恐怕不太好。” “幼稚。”周亚男对王磊这种纯情作风嗤之以鼻:“都多大了,怎么还和学生一样满脑子下流思想?睡觉就是睡觉。” “我这个点要是赶回去,明天早上你觉得还能第一时间和你们导演洽谈?” 她似乎完全不害怕王磊会有什么不好的联想:“你要是真对我动手动脚,你猜我会不会报警?” 周亚男露出那整齐亮丽的獠牙。 “我担心你被人发现。”王磊还想做最后的挣扎。“对我来说那影响会很不好。我想你一定可以找到合适的旅馆。” “第一,这附近的酒店基本都是被剧组承包,压根不做散客生意,至于原因,你懂的,这样可以防止被骚扰。” 周亚男走到王磊空着的另一张床上,简单而又粗暴将上边的东西统统扔到床头柜上,再稍稍整理一下褥铺。 “第二,我明天早上要第一时间和你们导演联系,你这儿无疑会是最快的地方。” “至于被别人看到······有什么影响?你还差这几条‘流言蜚语’?” “要是别人看到你,会怎么看我!”王磊不悦道,“我可是洁身自好的人。” 周亚男轻笑道:“你想洁身自好?你觉得我们同意了吗?” 这场绯闻其中就有周亚男一手炮制的文章,在联想到之前陈万贤说的张丽的行事作风。 王磊立刻失语。 “行啦,你既然已经踏进这缸里,你还想洁身自好?无论是过去,还是未来,你都不会有。所以多这一条又算什么?” 她在王磊的慌乱目光中,缓缓脱掉黑色的外套:“你这儿挂衣服的地方在哪儿?” 此时已经是五月,大部分京城人都是外套加单衣的打扮。周亚男将外套脱去后,里边也只剩下纯棉的贴身单衣。 这本应该是一个很吸引人的点,可惜看到那一马平川,听到周亚男那近乎嘲讽的冷静分析,王磊的慌乱终于逐渐平息。 他叹口气:“你就非要在这儿休息?” 王磊已经做出妥协,不过他并不是很甘心。 “如果你可以把我弄到胡莹雪的房间,我也完全不介意。” 周亚男低着头从自己包中随着翻找,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她说得似乎是玩笑话,可王磊也不能确定周亚男是不是在试探自己。 “你这儿有爽肤水么?”周亚男丢下包,跑到王磊化妆台前:“我的没带过来。” 看到王磊用的牌子后,她咦了一声:“这个牌子你也用?” 王磊脸上一红,不爽道:“嫌不好,你就不要用。” “晓航给你准备的?”周亚男随意问道。 王磊平日虽然有些保养化妆品,但并没有那么全以及专业,他拿的这套其实是李晓白帮他准备的。 至于不擅长化妆的李晓白是从哪搞来的,王磊也不清楚。 面对周亚男看似随意的提问,王磊没有回答的兴趣。 “我想,我没义务回答你的这个问题。” 周亚男透过镜子,见王磊一脸不愉加戒备,呵呵一笑:“随你。” 她也瞧出王磊没有谈话的兴趣,不再多说什么,专注开始卸妆。 接下来时间,王磊和周亚男就在这种诡异的沉默之中,完成各自的洗漱,然后熄灯上床。 听到黑暗中传来细小琐碎的声音,王磊侧过头望去,皱眉问道:“你在干吗?” “脱衣服喽。我可不像你可以穿着衣服睡觉。”周亚男说得很平常,似乎一点都没有作为女人的自觉。 王磊的呼吸不由一重,但旋即平静下来。 “你是故意的?” “我想,我没义务回答你这个问题?” 黑暗之中传来一声轻笑。 漆黑一片的夜色中,借助拉上窗帘夹缝透进的屑末微光,王磊依稀可以感觉到隔壁床上的女人坐了起来,伸出那细长的胳膊,似乎在摆放什么。 联想到她刚刚说得事情,王磊脑中闪过无数想法,最终他闭上眼。 周亚男静静坐在床上,听到隔壁床上已经传来细长的呼吸声,不由轻叹一声,也不知是因为放下心还是遗憾。 她慢慢躺下,很快,一天的疲劳凶猛涌来,周亚男也进入梦乡。 天还蒙蒙亮,王磊睁开眼。 他没有立刻下床,而是侧头望向隔壁。 周亚男的头半蒙在被子里,茂密的头发遮住她的面庞,但从呼吸声听来似乎还在沉睡。 而昨天穿的那件单衣和笔挺的白色直筒西裤被小心叠在床尾。 这么说······ 王磊又一次深吸一口气,他轻拍自己的脸,然后小心下床,走进洗浴间。 等一切都搞定,他坐在化妆镜前,看一眼手机。 4:50。 这个时间和往日一样。 他没有回头,而是借着化妆镜观察还在沉睡的周亚男。 从被子上那若隐若无的曲线来看,周亚男在沉睡时,整个人是蜷缩在一起。 这是无意识中还在戒备自己? 想到表面上那似乎冷静到一切都不在乎的周亚男,在看着周亚男现在这小心戒备的模样,王磊轻轻摇摇头。 他觉得这样的周亚男更让人舒心。 可惜,这样的时光并不长久。 第五十七章 排除 没过多久,周亚男醒了过来。 她也没有直接坐起来,似乎在确认王磊的位置。 等注意到王磊已经坐在化妆台前化妆,她立刻命令道:“王磊,我要穿衣服,你赶快进去!” 若是平日,王磊肯定会假装听不到。 可在见过睡觉中周亚男那模样后,王磊心情很好。 他一言不发便走进洗浴室。 等了一会,王磊便听到周亚男敲门的声音。 两人简单化好妆,把房间整理一下,时间已经到了5点半。 距离剧组集合还有半个小时。 王磊听了听外边的动静,问道:“现在似乎没人,要出去吗?” 周亚男打个哈气,起这么早实在让她很疲惫:“打电话给你导演,叫他过来。” “你!”王磊刚要拒绝,忽然反应过来,这其实才是最好的办法。 自己这位导演很明显不是一个多嘴的人,让他过来,等谈完事情之后在一起出去,无疑可以把影响降到最低。 不过这很不尊重自家导演。 就算是主演,又哪有一个新人敢拿架子,打电话让导演来自己房间“谈事情”的? “你还等什么?赶快打!”周亚男又打个哈气,她走到窗边,将窗户打开。 五月的清晨,微风迎面吹拂,送来的凉意让王磊也跟着清醒不少。 “这可是你让我打的!” 王磊掏出手机,周亚男回过头,满不在乎笑道:“你就说是我找他。” “漫天星,周亚男。” 周昌其实也是刚刚起来,不过听完手机中王磊的说明后,他很快就清醒过来。 仅仅十分钟,周昌便出现在王磊的房间,顺手还带来两份餐点。 “哎呀,王磊,这么重大的事情,你昨晚怎么不直接打电话给我。” 他一边将餐点放在桌上,一边埋怨道。 “这是王磊不让我这么做的。” 周亚男没有和王磊相处时那种尖锐,反而是一脸谦恭:“他说导演已经忙了一整天,现在若是打扰到你休息,岂不会耽误明天的拍摄?” 王磊站在一边,露出古怪的眼神。 现在他正在见到又一个崭新的周亚男,一个不同和王磊相处的周亚男,不同睡觉模样的周亚男。 一位仿佛真是他经纪人的周亚男。 “我想想也颇有道理。反正这事情并不急于一时,只要在记者找到剧组之前,和剧组通过气就好,所以也就等了一晚。” 周亚男的话果然让周昌十分受用,他侧身拍拍王磊的肩膀:“你呀,下次不用这么担心我,正事要紧。” 他看似是提醒,但嘴角那满意的笑还是暴露了周昌的心情。 周亚男见火候已经差不多,直入正题道:“导演昨天有做过排查吗?” 她说的排查自然是指内部人员的消息泄露情况。 “我昨天收工前,便立刻着手做这件事。” 周昌收起笑容,神色严肃。他也知道这件事如今十分重大,所以丝毫没有隐瞒,事无巨细,全部说了一遍。 “我昨晚将各个小组头目挨个召集过来,让他们汇报各个成员的情况。” “除了没法确定的临时演员,在这个旅馆居住的人员基本都是结伴行动,没有和媒体接触的机会。” 这也是剧组喜欢集体包旅馆的重要原因,虽然很花钱,但确实便于管理。 “不过,我们这个月集体休息了两次。一次是昨天,一次是17号。还有部分员工有轮休。” “17号之前,王磊和胡莹雪的关系,据我所知并没有什么人乱传。” 周昌瞧了一眼王磊:“而轮休的员工,根据吴轲手中的报备,大部分都没有离开。” 正常的轮休其实也只有半天时间。平日拍戏便相当辛苦,轮休的工作人员休息往往都会选择回到酒店躺上半天。 “离开的只有这几位。” 周昌从手中掏出昨晚才写好的纸,那上边将演员和工作人员分别罗列开,后边还标记了时间。 “由于王磊被打是十八号,这几位之前出去的我便全部排除了。” 周昌指了指最上边的几个名字。 “这样吗?”周亚男没有说出他们的怀疑,而是顺着周昌的意思看下去。 “剩下的也就不多了,” 演员六位:王磊,白冰,林峰,洪丹,霍飞燕。 离开的时间长短各不相同。王磊最长一去就是两天,而洪丹最短只是出去一上午。 这几位离开其实都不是休息,不过周昌还是将其记录在上边。 毕竟他们同是演员,如果说有什么流言蜚语,那么从这些人口中出现也是最有可能。 就算不是出于“同行是冤家”的道理,演员们在剧组一般都待在一起,发现什么“有意思”的地方,再随口传出也不是没可能。 这一块涉及到演员的隐私,他也没法直接问,问也问不出什么坏结果。 所以周昌只能先记下,打算今天和他们的经纪人联系一下,做出一些必要的警告。 剧组人员则只有一位:钱德庸。 “这位钱德庸是做什么的?怎么轮休两次?” 周亚男扫到这人,发现他在十七号之前还轮休过一次。 “这位。” 周昌嘴角露出一丝苦笑:“这位是我们的摄影。他有些小毛病,要是一段时间不喝点东西,就会浑身难受不得劲。” 周亚男望向王磊,见他点头,皱眉道:“酗酒?” 摄影作为剧组最为关键的一个部门,她万万没想到周昌会安排这么一个不靠谱的人。 “这位,你们问出什么?” 这种习惯的人往往很容易成为突破口,她相信周昌不会不警惕。 周昌摇头,解释道:“他是个老江湖,和我们很熟。” “他两次都是在不远的酒馆喝酒,两次都是我们找人把他抬回来。” “所以没什么问题。” 周亚男姑且信了周昌的话,在除了王磊以外五名演员的名字上一一滑过。 这几位演员都是她一点印象都没有的演员。 不过她也不觉得奇怪,这样的演员在这个圈子一摸一大把,他们往往属于一些中小型经纪公司。 “这几位演员的资料,方便发一份给我吗?” 周昌犹豫了一下,说道:“我只能提供他们的基本资料。” 基本资料就是演员对外公开的资料,并不一定准确,最常见的就是在身高一列会修饰一番。 除了这样的基本资料,还有一些资料是经纪公司发给剧组,方便面试的。 这些资料交给别家经纪公司无疑是一种忌讳。 周亚男也只是需要和这几家经纪公司“联系联系”,所以没有异议,客气道:“那就麻烦导演了。” 这些准备事情做完,周亚男询问道:“那么导演,你们剧组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第五十八章 这个圈 “导演,你们剧组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面对周亚男的问题,周昌想也不想便答道:“自然是严防死守,不会让任何一个记者进剧组。” 平心而论,这儿三个人当中最不想把事情闹大的就是周昌。 虽然他们都怕闹出事情,但漫天星家大业大,王磊不过是刚刚起步的无名小卒,他们两方出事都不会有真正的大损失。 可周昌不同。 他今年三十五,正是小有基业要大展宏图的好时节。若是这个时候扒出什么黑历史,最终被业内抛弃,周昌并不觉得自己还有本事东山再起。 所以他打算做个鸵鸟,等风沙自己过去。 周亚男对周昌的答案并不稀奇,她也正是为此而来。 “导演的想法固然不错,但我想这件事不能完全去堵。” 周亚男瞥了一眼周昌的脸色,见他没有提出异议,说道:“如今这两天风头正胜,我们是应当避一避,不然容易遭厄。” “但等风头稍减后,我们就应该主动出击,做一番新的尝试。” 王磊听得云里雾里,可他见周昌一脸严肃,似乎在认真思考什么,便老实站在一边。 周昌想了许久,最终摇头道:“实在抱歉,这件事我还是不想做。” 他解释道:“周小姐的思路,若是放在寻常剧组,自然是没差的。可我们电视电影的水实在不同其他圈。” “我如果太过高调,实在容易得罪其他同行。而且也有可能砸了别人的饭碗。” 这一行本就是在闷声发大财,王磊从林峰那儿已经知道一些。 周亚男似乎也从哪儿知道相关的一些事情,劝道:“我常听人说,不遭人妒是庸才。做这行哪有不得罪人的?” “只要你能借着东风做出成绩,又何必担心现在这小圈子里的同行?” “若是他们饭碗被砸不是正好?到时候他们只会反过来巴结你,哪还有闲心怨恨你?” 周昌脸色一变:“周小姐慎言。” 他背过身,不想在多谈论此事:“既然前期的处理上,我们没什么分歧,那么先就这么处理吧。” 周亚男还要再劝,但周昌却没有给她机会,他对王磊说道:“时间不早,你吃完早餐后,立刻去集合吧。” “周小姐,”周昌仿佛知道周亚男的动作,一摆手:“我并不是不想跳出这个圈子,但我从没想过用得罪同行的方式去成就自己。” “人活在世上有许多种活法,我也不是圣人君子,但哪些事可为,哪些事不可为,我自有主张。” 周昌打开门,快步走出。 “迂腐。”周亚男冷哼一声,提起肩包,也跟着告辞道:“我也走了。你这两天先躲一下,我会想办法再劝劝你导演。” 她看着洞开的房门,以及已经在走廊中来来往往,开始陆陆续续集合的剧组工作人员。 “我就不信这个圈子还有不喜欢往上爬的人!” 正在此时,一道靓丽人影从王磊门口经过。 周亚男见到胡莹雪出现,快步走到她面前。 “你是?”胡莹雪看着这位突然从王磊房间跑出的女人,愣了愣,想起是谁后,她更加惊愕:“周小姐?” 周亚男换上一张热情笑脸:“胡小姐,许久不见。” 胡莹雪不解的往房内望望,见王磊还在吃饭,奇怪道:“周小姐,你怎么出现在这儿?” 王磊听到门口的谈话,匆匆将口中的包子吃完,走过来想看周亚男又打什么鬼主意。 “早。” 他和胡莹雪简单而客气地打完招呼,彼此却都没有继续谈话的想法。 胡莹雪又一次看向周亚男:“周小姐,你怎么出现在这儿?” “如今我暂时充当王磊的经纪人,负责处理这次事件。”她假意看看时间,“不知道胡小姐,现在有没有时间聊聊。” “这······”胡莹雪有些犹豫,“现在是集合时间,恐怕不太方便。” 当然这只是借口。 最重要的原因是:作为丽景的艺人,在没有经纪人的陪同下,她不方便和周亚男接触。 尤其是这种公开场合的私下接触。 周亚男微微一笑:“我已经听王磊说了一些胡小姐的事,我想这次事情闹到如今的地步,想必胡小姐也已经知道原因。” 胡莹雪忍不住看向王磊。 王磊脸色一僵,他能清晰感受到胡莹雪眼中的埋怨:“周小姐,我想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 周亚男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失言,捂嘴道歉道:“确实,确实。那我们去王磊房间里谈谈怎么样?” “我想我们漫天星可以为你解决一部分难题。” 漫天星? 胡莹雪琢磨出周亚男的意思,想也不想直接拒绝道:“我对贵公司没有任何想法。” 周亚男仿佛没有听出胡莹雪的坚决,笑着从包中掏出一张名片硬塞进胡莹雪手中。 “这是我家张总经理的名片。我们之前确实有许多误会,不过那些都只是过去。” 周亚男不再理会王磊,紧跟着低头快步走的胡莹雪,说得口灿莲花,天花乱坠。 “若是胡小姐想通,请务必打这个电话,让张总经理亲自和你洽谈。我们公司的实力······” 王磊听着越来越远的游说,苦笑着摇摇头。 挖墙脚无疑是行业大忌,但周亚男对这种事却似乎一点概念都没有。 她真是一点概念都没有? 王磊当然不信。 上个月她指责陈万贤时,那深明大义,慷然揭发的模样,王磊至今没忘。 只能说对周亚男这种人来说,她们只会认可对她有利的那部分规则,至于约束的那部分,她一概当没有。 这就是真正的上位者? 想到周昌的拒绝,想到陈万贤、周亚男的种种表现,王磊隐隐明白为何伍伦会说,这个行业没有真正的好人。 看得越多,越觉得恶心。 这个圈子宣传着正义,演着真善美,却在现实中看不到半点。 放眼望去,稍稍有点良知的似乎都郁郁不得志,周昌如是,王子聪亦如是。 就是任天,那也是苦熬多年才走了一次大运。 也难怪伍伦说那些真正的好人会想着退圈。 这就是娱乐圈? 王磊有些忧伤。 随即他拍拍掌,让自己清醒过来。 “我只想赚大钱。” 他在心中告诉自己。 “而且我和他们不一样。” “我是穿越者。” 王磊回头望了望已经空荡荡的房间。 昨晚是他第一次和一名有意诱惑自己的女人在一起过夜。 他守住了自己的底线,而且睡得很香甜。 也许是因为工作太多,他很疲惫。但王磊更愿意相信这是源于自己的高尚道德。 回想起昨晚,借助窗边那微小的光亮,他似乎看到那胳膊的肌肤也在泛着光。 王磊的呼吸不由一重。 他赶忙关上门,也将那种种杂念一并关上。 下楼,上车。 周亚男已经不见踪影,胡莹雪坐在自己座位上,头倚在窗户的玻璃上,望向窗外不知想什么。 王磊和其他人笑着打完招呼。 随着巴士司机一声吆喝,剧组的车缓缓开出旅馆。 第五十九章 娱记 周昌租的摄影棚位于影视基地的僻静处,门前除了一大片可以用来拍摄的草坪,便再无其他。 他们剧组项目小,加上周昌没有什么宣传的意图,所以除了工作人员,基本没有外人到访。 不过今日天还未亮,陆陆续续到来的娱记已经让这儿开始热闹起来。 京城素来就是娱乐圈的中心,大大小小指着娱乐圈吃饭的报纸自然不会放过这块宝地。 每当碰到关注度颇高的事情,这些报纸、周刊杂志雇佣的记者立刻如嗅到肉味的疯狗,从四面八方涌过来。 此时的草坪上,七八家相关的记者已经占好位置,俱是长枪短炮,装备齐全。 这些记者大多经验丰富,从天色尚黑一直等到蒙蒙亮的清晨也丝毫没有抱怨。彼此之间虽是竞争的同行,但丝毫没有影响他们聊天的热情。 这其实也和记者的特殊性有关,这个靠消息吃饭的行业,既然没有人是千里眼、顺风耳,那么大家相互交换信息很明显更加划算。 一个事情可以写的点很多,又何必大家争得你死我活呢? 当然,除了真新人,这儿也没几个会完全相信他们嘴中的话是百分百真实。 有价值的消息在哪儿都不是仅靠耳朵就能听到的。 “老许,你们报社不是去查李影帝的新住处了吗?有线索了吗?” 其中一家记者的问题,立刻让所有人竖起耳朵。 作为漫天星无可争议的代表艺人,李影帝现在的住处确实分为神秘。 实际上漫天星上层艺人的保密措施一向做得不错,这也成了不少娱记追踪的方向。 这些信息当然不会曝光,但知道地址后,才方便后续的追踪。 那位叫老许的男子摸着用来遮掩面貌的络腮胡,一边活动身体,一边反问道:“你们新京报不是也在查?怎么,有线索了?” 新京报的娱记朝四处望望,大声说道:“我们是有点消息,你们还有哪家现在也再查的?” 李淳的消息自然不是所有人都有兴趣的,不因为别的,就因为太多人无功而返。娱乐圈事情那么多,谁有空去费这心。 也只有几家非常大的媒体还在不懈努力。 很快走过来一名记者,那穿着棕色马甲的男子带着不信的目光。 “狗鼻子。这种重要的消息,哪怕你只是有一丁点线索,也可以直接和我们各家报社交换,跑这儿叫唤什么?” “狗鼻子”是新京报娱记的笔名,也是他在这行的诨号。 听到那男子的质询,他嘿嘿一笑:“瞧你说得,这件事我也是只有一点线索,这不想要和大家印证一番吗?” 那棕色马甲的男子立刻没了兴趣,挥挥手道:“说白了就是不靠谱?” 一脸络腮胡的老许也兴趣乏乏:“你这是想‘空手套白狼’?” “谁说我不靠谱,谁说我要空手套白狼了?” 那叫狗鼻子的新京报娱记立刻红了脸,叫道:“我们是没查到李影帝的住处,但我们现在能确定他不住在哪儿!” 棕色马甲的男子停下脚步,其他原本想要散去的记者也露出感兴趣的笑容。 排除法确实是娱记很爱用的搜集方法,虽说京城很大,但日积月累的排除下来,往往也能确认位置。 只有老许嗤笑一声道:“我也能确定他不住在城南呢!” 京城城南原本是旧时代农民住的地方,后来又被规划为工业园,污染很严重。 所以无论是环境,还是地位,都不是李淳这种人会选的城区。 老许的话让这儿的娱记哈哈大笑。 其中一个爱凑趣的跟着说道:“我还说,他应该住在四环内呢!” 四环路从九六年修到现在,预计明年才会完全通车。这是京城最新的一条边线,以李淳的身份自然不会跑到更远地方住。 他这话让众人笑声更加大了起来。 那位叫狗鼻子的娱记脸涨得通红,刚要说话,却听到站在远处马路上负责望风的同行招呼道: “车来了!” 随着号令枪响,这儿的记者们立刻收起闲谈的心思,一窝蜂向马路跑去。 由于周昌的要求,吴轲更早一步到达现场。 自从到达摄影棚,他的电话就没有挂断,一直在和周昌进行沟通。 他站在摄影棚的门前,两边还有四五个更早到达,本该做前期准备工作的工作人员,俱是严阵以待。 眼见巴士停稳,吴轲挂掉电话。 一挥手,精心挑选的精壮“护卫”立刻挤到巴士门口,建立出一个狭窄的通道。 “诸位,诸位,我们谢绝采访!”吴轲擦擦额头的冷汗,高声叫道。 四周的记者对吴轲的高声充耳不闻,啪啪啪,快门连按声不绝于耳。 随着门缓缓打开,快门声更达到一个高峰。 周昌深呼一口气,看向其他四位演员说道:“你们先进去准备。” 这样热闹的场面,他也是第一次见。 周昌不是没见过记者,但过往的剧组,他见到的记者都是剧组安排好的记者。 那些记者温文尔雅,问的你想听的问题,周昌和他们合作得相当愉快。 其他几位演员俱是面面相觑,互相望望,却没一个敢动。 车外的疯狂,他们也都看到了。 这要是针对他们,他们可能还会主动下去,享受享受被娱记包围的感觉。 可这又不是针对他们。 要是下车后,这些娱记一点反应都没有,他们岂不是丢死人了? 周昌见几人都不动,很快也猜到他们的心思。 他叹口气,一时之间也不知该不该强命几人下车分散火力。 王磊站起来:“这事情是我引起的,我先下去吧。” 胡莹雪也跟着站起来。 周昌心中犹豫,提议道:“不如你们两个分开下去。” 胡莹雪摇头道:“不必,我和王磊一起下去,剧组的人工作也能省心不少。” 王磊对此也没意义:“我先下车吧。”他是男人,这个时候先下去,也可以确认情况是否特别严重。 两人刚一下车,那些记者立刻齐齐使力,想要突破吴轲等人的阻拦。 王磊稍稍往前一站,挡在胡莹雪面前。 两人的耳边,记者们的高呼犹如拍打在岸石上的潮水,一波一波,汹涌而来。 王磊和胡莹雪充耳不闻,在吴轲等人的护卫下,分开人群,勉力向摄影棚走去。 这帮记者见两人都当听不见,问的问题也越来越过分。 “王磊,我听说你会出演绿洲剧团的新话剧是因为李晓白的功劳?请问,你们是什么关系!” 一个不该出现的名字忽然钻入王磊的耳中。 他的步履不由一停。 第六十章 第一 胡莹雪注意到王磊的动作,立刻推了他一把。 王磊旋即反应过来,想起李淳曾经的教导,收起心思继续朝前走。 两人艰难走进摄影棚,吴轲安排的两个工作人员顺势将门堵住:“诸位,非工作人员禁止入内!” 吴轲擦擦额头的汗,催促道:“你两个先进去。” 王磊开口问道:“今天的报纸,你们有收集吗?” “报纸?”吴轲不在乎道,“是不是那些人说了什么东西?你不用管,就当他们全是瞎编的。” 胡莹雪已经离去,王磊见吴轲这么说,只好作罢。 他确实十分担心刚刚那名记者提得问题。 他快步追上胡莹雪,见胡莹雪一脸淡定,问道:“你就一点都不担心?” 胡莹雪挤出一个弧线:“我担心有用?” 他们的担心当然没用,可王磊对胡莹雪这种消极态度还是很不满:“真要这样,你干嘛情绪这么低落?” “我来事,身体不舒服,行不行?”胡莹雪又是一句话堵住王磊的嘴。 她快步疾走,想要超过王磊。 王磊几步追上:“其实漫天星蛮适合你的。至少漫天星没那些事。” 胡莹雪停住脚,冷笑道:“你也能做漫天星的说客?” “我们和漫天星的关系,一时半会解释不清。”王磊简单解释道,“再说了我也不是做说客,只是真心觉得漫天星很适合你。” “适合我?” 胡莹雪忽然没了力气,仿佛看到一个无知小孩,不想再计较:“我在丽景是立捧的新人,是未来的台柱,去了漫天星是什么?” 王磊跟在她身后,听到胡莹雪的问题,不由皱起眉。 他确实没考虑过这个问题:“漫天星这么大,你如今这么有潜力,捧你应该不缺资源吧。” “他们当然不缺资源。可我问你,李晓航位置在哪儿?” 这个问题立刻让王磊明白过来,他犹豫道:“这,完全不冲突吧。这么大的公司,你就算做,” “就算做第二,也能过得很滋润。”胡莹雪脸上的讽刺意味更加明显。“你是不是想说这个?” 王磊沉默不语,他听出胡莹雪话中的不悦。 “凭什么?”胡莹雪再次停下脚步,声音有些更咽,仿佛在控诉:“凭什么啊!” 王磊看着眼前这位低头驻足,努力控制情绪的女演员,他又一次感到一种了怜惜从心头涌出。 “其实,你要是······” 王磊的话还没展开,就被胡莹雪打断:“你是不是想说,要是能知足,不想这么多就好?” “不是,我是想说······”王磊想换一套说辞。 “想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缘法,成功的定义来自自己,不必争那么多,做好自己才是人生的真谛?” “······” “怎么不说了?”胡莹雪看了看身后沉默不语的王磊,神情复杂。 王磊无奈道:“都被你说完了,我还说什么?” “这种鸡汤我从小就听腻了。”胡莹雪冷冷道,“我爸爸天天都这么念叨。” “王磊,那不过是失败者找来安慰自己的理由。” “知足常乐,成功的定义来自自己?” “要真是这样,寺庙里的和尚早就失业了!还念什么‘阿弥陀佛’希冀来世?” “我从小就是第一。学习第一,体育第一,中学参加的比赛是第一,艺考成绩依旧是第一,在大学我还是第一。”胡莹雪举起自己的手,伸出自己的食指。 “如今我是同期女演员的第一,未来我还要成为女演员当中的第一。” 那孤零零的手指坚定不移。 “不仅是女演员,我还要成为艺人当中的第一!” 王磊听到最后一句,下意识断言道:“不可能。”他见胡莹雪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也意识到自己的失言,掩饰道:“作品质量很难分好坏的。” 演员,或者说艺人的价值永远都分为两部分。 第一部分自然是本身的业务能力。比如当提到演技,就会想起谁谁,提到某个角色,就会称赞一句,演得真好。 这种东西客观存在,却永远都被主观评判。演得差大家都能看出来,可演得好,谁比谁好就会众说纷纭,只凭自己的感觉。 所以在这一部分很难分出什么第一,第二。 大家都说李淳是演技的标杆,天才演员,是无可争议的大师。可从不会有人说:李淳演什么都比别人高一截。 这种评判的模糊性肯定无法作为区分顶级艺人的标准。 而第二部分,商业价值则不同。 这是实打实的金钱,是冷冰冰的数字,是可以直观看到的标准。 你一年赚多少钱,这本身就代表了你在娱乐圈的地位,也和你现有的名气挂钩。 李淳最风光的时候,一年前十的票房中,占据了七部。这样前无古人的壮举,一举将其地位拔高到无可附加的地步。 而连续四年年冠,四次刷新票房记录,这更是他成为艺人第一人的奠基石。 作为一名演员,在黄金时代结束后的现在,想要打破这个记录,王磊当然觉得不现实。 就是他自己,作为一名穿越者,他也不觉得自己能做到。 更何况胡莹雪是一名女演员。 女性在这个圈子是什么状态? 木梓兰即将成为第一位拿到最佳电视剧导演的女导演,王磊因为陈万贤咬死的“潜规则”,就拿到比胡莹雪高一千块的片酬。 这就是现实:她们也许很赚钱,但到今天为止,她们的主流依旧是男性的附庸。 尤其是在商业电影当中,对她们的要求数十年没有变:安心等待英雄去拯救。 王磊和胡莹雪都很清楚这点,所以王磊故意避开商业价值,只谈业务能力。 “你是不是觉得我疯了?” 面对这样的质问,王磊选择沉默。 “在过去,你的想法是对的。”胡莹雪目光灼灼,“可如果电影死了呢?” “电影怎么会死?”王磊对胡莹雪这种想法只能瘪瘪嘴。 他来自另一个世界,那个世界的盗版比这边还猖獗,电影还不是活着? 也不是真正的死,两年前,那部《还珠》你还有印象吗?”胡莹雪提醒道。 那部收视率接近60的电视剧,王磊当然知道。 这边两部《还珠》在制作上比他上一辈子小时候的还要好,他看的相当津津有味。 “去年第二步部更是接近70,一举把王琴捧到红得发紫,让湘南卫视第一次压过帝国电视台。” 胡莹雪越说越兴奋:“王磊,时代变了。电视越来越多,人们可以天天看电视剧,却不可能天天看电影。” “电视剧的影响力只会越来越大。” “电视剧的收视主力永远都只是待在家里的妇女,她们需要代入的是女性角色,而不是你们这些上天下地,无所不能的英雄!” “所以我只要深耕这个领域,我相信,我一定能成为第一!” 胡莹雪面色因为激动变得潮红,她的掷地有声也让王磊心中暗自佩服。 这种佩服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王磊问出新的疑惑: “可你为什么要争这个第一?争这个有什么意义?” 第六十一章 子虚乌有 “为什么争第一?” 也许是因为情绪发泄的差不多,胡莹雪的脸色逐渐恢复平静。 “是啊,这个第一,那个第一,这世界的第一那么多,你又何必执着?” 这是王磊无法理解的。 有些人想要成为人上人,有些人想要赚大钱,有些人为自己的梦想努力。 这些也许概念很宽泛的坚持,王磊都可以理解,但他还是无法理解胡莹雪这种独特而具体的“执着”。 是的,在王磊看来,这就是执着。 这个世界这么大,有这么多种可能,何必要争什么“第一”? 第一很好争吗? 胡莹雪整理好因为一路疾走而有些松垮的衣领,平静道:“我想,我们的关系还没熟络到可以聊这些的地步。” 她推开门,走进录影大厅。 王磊在原地呆了呆,最终摇摇头,也走进摄影棚。 两人沉默坐在演员专用休息区的两边,等了好一会,周昌等人才陆续走进摄影棚。 和身边的演员一样,周昌的情绪也不高。 不过他很快注意到这个问题,拍拍手,鼓舞士气道:“不要管外边的风浪,我们抓紧时间拍戏。场记,把今天的剧本分一下,我们对下戏。” 封闭的摄影棚当中,在周昌有意逼着大家投入工作后,时间悄然流逝。 转眼已至中午,吴轲拿着一沓报纸走到王磊身边。 “你不是早上要报纸嘛?我找人把相关的报纸都买来了。” 他掸了掸那些报纸,评价道:“群魔乱舞。” 王磊放下手中的午饭,接过吴轲搜集来的报纸。 《起底“天才”王磊!!绿洲剧团密事!!!》 这样夸张的标题也只有在这种娱乐小报上才会出现。 王磊瞧着封面上那引入注目的标题,心中不由一沉。 林峰,洪丹也坐在一旁,他们见到吴轲拿来报纸,自然心中也分外好奇。 可惜当事人在这儿,他们也担心自己若是表现出过分的好奇,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因此两人只用余光瞟向王磊手中的报纸。 吴轲说道:“我还要给周导拿一份,先走了。王磊,你最近几天不要随便离开旅店。旅店那边我已经通知过了,这两天会有人专门在门口守着。” 这也是保护自己,王磊点点头表示理解。 吴轲走后,他注意到身边两人的目光,扬扬手中的报纸:“想看吗?” 这······ 林峰和王磊更熟络一些,性格也更加外向:“我倒要看看他们怎么是造谣你的。” 言外之意,他自然是相信王磊的。 王磊笑了笑:“这里边事情基本就是子虚乌有,当饭后故事看看就好。” 他还未看里边的内容,却一口咬定都是子虚乌有。 林峰和洪丹也不觉异常,同声赞同道:“不错。” 王磊将其中几份分给两人,自己则拿起他那份最注意的报纸,翻到对应的版面,细细读起来。 等读完后,他长舒一口气。 这篇文章说得并没有他想得那么严重,基本上就是李晓航和自己说的那一套。 消息来源也十分含糊,内容更是全凭脑补,真正涉及到绿洲剧团的事情一件都没。 这么说,这一篇是周亚男他们搞出来的? 王磊又翻到另一份报纸,发现这篇报道则是将目光转到胡莹雪身上。 他把林峰和洪丹还回来的报纸通通翻了一遍,发现吴轲的评价“群魔乱舞”着实不错。 外边的报道当真是一片混乱。 有聚焦写王磊本人的,有着重写胡莹雪的,还有一些则还是和昨天一样着重写两人关系的。 当然这其中有几篇最为鹤立鸡群,是在用王磊和胡莹雪拍摄的广告反推两人关系。 这无疑就是王子聪等人做得了。 这些报纸口径不一,俨然已成一场混战,其中相互矛盾处也不少,显然是各方都在努力吹着风,想要把舆情引向自己这边。 不过······ 王磊摸着手中这篇写胡莹雪的报道,这一篇的内容在所有报道中最为鹤立鸡群,其中内容不由不让他深思。 不同于其他写胡莹雪的报道,这篇文章写得最为详实,从表面来看,它只是在梳理胡莹雪的起家历史。 但是和其他报道不同的是,王磊可以确定这里边有一部分是真的。 比如《世纪情》女主的变动。 这种极为特殊的东西,他也毫不避讳写在上边。 虽然秉持娱乐报道的一贯原则,这位作者并没有直接挑明双方的关系,但字里行间的暗示,也足以让人浮想联翩。 和昨天那篇报道一样,这样详细的资料压根不是一时半会可以准备好的。 到底是谁?他的目的是什么? “听说你这儿有报纸。”胡莹雪面色平静出现在三人面前。 见到胡莹雪,林峰和洪丹立刻站起来。 王磊这次也没有装模作样作出阻拦,等两人离开后,他将自己看过的报纸塞给胡莹雪。 “谢谢。”胡莹雪简单致谢后,也不坐下,神色平静举起,仅仅只是看看标题。 哗啦啦一阵翻阅,她便将翻完的报纸递还给王磊,同时目光看向王磊手中剩下的报纸。 见到这个情形,王磊那还不知道胡莹雪的意思? 等另一部分报纸翻完后,胡莹雪这才坐到王磊身边。 王磊此时也没有继续看下去的心思,问道:“你怎么翻这么快?” “上边的东西,要么子虚乌有,要么我早就知道,要么我不感兴趣,有什么好细看的?”胡莹雪跷着二郎腿,手摆弄牛仔裤上纠结在一起的流穗,头也不抬, “那你还过来看什么?” “······打发时间。”胡莹雪沉默一下,问道:“你不问那篇文章有多少真的?” 王磊很清楚胡莹雪说得是那篇:“估计都是真的吧。” 对此,胡莹雪也没有回答。 良久,两人同时叹了一口气。 胡莹雪将缠在一起的流穗分好,拿手轻抚一遍,站起来道:“你不必想太多,有漫天星出手,你那部分应该很快就能平息。” 她低下头,对还在愣神的王磊笑了笑,没有再说一句话便准备离去。 “胡莹雪。” “?” 看着回过头,不解望向自己的胡莹雪,王磊问道:“你真的不考虑教教我?” “教你什么?”胡莹雪眨眨眼,忽然懂了王磊的意思,笑了。 “迟了。” 第六十二章 甩开 五月二十四号,中午。 由于下午休息,周昌中午结束很晚,将近一点才宣布收工。 他原先的计划是几位演员一起陪自己去看外景,但这两天的风头让他明白,胡莹雪和王磊是万万不能出现在外界了。 主角如果不去,那么显然这配角再去也就没有任何意义。 所以几位演员反倒意外拿到一次真正的假期。 这也许就是这次事件发生以来,唯一算得上好事的事。 不过这并不包括王磊。 昨晚在清楚通告后,他就和蒋艾把原本深夜的会面提到下午。 本来王磊以为会有一些阻力,毕竟李淳可不是什么闲人,但蒋艾和那边联络后,很快就给出明确答复。 “阿淳说他今天一天都会在家等我们。” 这个答案让王磊心中迷惑更胜,好在还有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这所谓的谜题就可以被揭晓。 “王磊,”周昌走到王磊面前,提醒道,“今晚的吃饭,你真的要去?” 王磊点头道:“晚上我会让经纪人带我过去。” 他知道周昌是担心这个点出席这种场面有些危险,不过王磊反而觉得周昌太过杞人忧天。 就算被拍到又怎么了,正常应酬而已。 从不可告人的私心来讲,他也打算利用周昌这种顾忌,让他们把活动安排的“清淡”一点。 既然剧组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王磊对早就站在一旁的经纪人周亚男说道:“走吧。” 本来蒋艾是打算自己来接王磊的,但在打了那通电话后,接送人就变成经验更丰富的周亚男。 原因很简单:怎么摆脱娱记,周亚男要比蒋艾更有经验。 不过这项服务并不是没有报酬。 实际上,在今天的报道中,王磊已经看到几篇称赞李淳不忘情谊,仗义出手的报道。 这些报道将李淳和陈万贤的旧年恩怨情仇吹了一通,又把李淳对王磊的欣赏夸了一番。 总之在他们的笔下,李淳不仅是重义气的王者,更是大公无私,乐于提携后进的长辈。 这种感人至深,肉麻至极,又基本一派胡言的文章,王磊相信记者要是不收点钱,是怎么都写不出来的。 这件事也着实给王磊上了一课。什么叫蹭热度,怎么高明地蹭热度,李淳可以说用自己的实战手把手教给王磊一招。 两人大大方方上了周亚男的车,而早有准备的娱记们也丝毫没有放弃的意思,依旧趴在车窗上问东问西。 王磊看着那些因为压在车窗上,面容扭曲到狰狞的脸,无奈叹口气:“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周亚男将档位挂上,缓缓松开离合:“这帮人又不是傻子。” 她按着喇叭,那特意放大的喇叭让堵在前方的记者忍不住松开手,纷纷堵起耳朵。 车辆缓缓向前驶去,王磊紧张地看向前方。 果真如周亚男所说,车辆经过的地方,人群就好似水帘一般被轻易劈开。 “这些人就是吓人的,你只要心软,就会被他们缠上。”周亚男目不斜视,盯着前方。 果然,随着速度渐渐提起,那些还不甘扒在车上的娱记们也纷纷松手。 等出了宋家庄影视基地,王磊回头望去,后边没有了记者,但几辆颜色各异的车还是紧紧跟在身后。 “那些记者跟过来了。”王磊有些焦躁。 周亚男却很淡定:“没事。” 行了一会,王磊这才发觉行驶方向不太对。 等经过一个拐弯,看到那熟悉的大楼,王磊终于明白了周亚男的方法。 两人将车停进漫天星的地下停车场,有几名漫天星的工作人员在那儿等候。 周亚男和王磊一起下车,那几名工作人员齐齐鞠躬问候道:“周小姐,磊哥。” 王磊不好意思地想要回礼,周亚男却率先开口道:“小孙,你带王磊走第二个,老样子。” 那叫小孙的工作人员立刻走出来,带着亲切的笑:“磊哥,跟我来。” 周亚男一挥手:“干活了。” 很快,王磊跟着这位比自己年纪大一些的“小孙”上了一辆黑色轿车。 “磊哥,你稍等等。” 周亚男自己也上了另一辆车,很快在她一声令下,两辆车子同时启动,缓缓向两个方向驶去。 “我们这停车场一共有四个出口。”那叫小孙的工作人员,一边稳稳开着车,一边对好奇的王磊解释道。“这些记者肯定跟不上的。” 果不其然,当车子驶上马路,只有一辆车子紧紧跟着,剩余的车子都没有动。 “这帮记者一定是组成同盟了。”小孙对这种情况很有经验,分析道:“不过大部分记者应该都会认为你在后几辆车上。” “不过怎么样都没事,他们人太少。” 就这样换了两遍车,在京城绕了大半圈,一个半小时后,王磊终于抵达李淳的别墅。 那名叫小孙的工作人员缓缓把车停在王磊十分熟悉的车库,自己却没有下车。 他从上身掏出一张名片,递给王磊,客气道:“这是我的名片,以后若是见面,还请多多关照我家艺人。” “哪里,哪里。” 王磊认真接过名片,瞧了瞧上边的名字:孙庆。 他将名片收好,和这位经纪人告别,望着车子缓缓驶出车库,这才回身观察车库里的情况。 相当罕见,这车库里所有该在的,不该在的车都停在车库当中。 换句话来说,有很大概率,李淳一家如今都在家中。 王磊目光闪动,脚却没有停留,向主屋走去。 轻车熟路的走进主屋,他咳嗽一声,装作第一次到来的模样。 “需要脱鞋吗?” “王磊?!”伴随拖鞋蹭着地面的踢踏声,李晓白的声音从屏风后客厅中传出。“你拖鞋就在鞋架上,自己换啊。” 他苦笑一声,心道:“看来客厅没外人了?” 穿着粉色衬衫的李晓白停在王磊面前,叉腰道:“好你个王磊,出去这么久也不知道打个电话!” 王磊低着头正在换鞋,听到李晓白的抱怨,叫屈道:“我哪有时间啊!” “是,是,是,你没时间打电话给我,却有时间和姐姐约会。” 李晓白显然早知道这件事,她笑眯眯蹭到王磊身边,低下身子想要瞧瞧王磊此时脸上的表情。 “约会的感觉怎么样?” 王磊对她这种八卦心理一点纵容的意思都没有,他穿好拖鞋,敷衍道:“下次聊,下次聊,有正事呢。” 绕过屏风,走进客厅,他的脚却又下意识停下。 客厅的沙发上,李晓航正横趴在沙发上,专注看着电视。 瞥见王磊停下脚步,她挥挥手:“下午好哦。” 王磊飞快从那紧绷修身的牛仔裤修饰出的曼妙曲线上扫过,旋即瞥开视线。 “看电视呢?”他舔舔嘴唇,忍不住问了一个近乎废话的问题。 第六十三章 会面 李晓航抬起头,似笑非笑。 王磊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摸摸鼻子,目光瞟向电视,仿佛刚刚的说话不过是一种错觉。 “好你个王磊,我问好,你就敷衍了事。”李晓白从后边跳出来,“怎么现在不去办正事了?” 这话王磊当然不会接。 李晓航却不知想什么,对电视努努嘴:“你那位绯闻对象,如今怎么样?” 电视里,穿着上世纪衣服的胡莹雪正神色激昂地说着台词。 这是《相思豆》的某一幕,王磊刚刚发现后,就在思索万一李晓白问起这个问题的答案。 虽然是李晓航问,但他的答案也没有变:“不太清楚,不过她应该早就做好准备吧。” “哼,她就是咎由自取。” 李晓航趴在沙发上,眼睛没有离开电视,小腿蜷曲来回在空中摆动,显然对上次的事情还耿耿于怀。 对此,王磊也不知该说什么,他脑海中不禁想起胡莹雪那声“凭什么”。 这其中的是非对错,他无力改变,也没有资格去评价。 想到这些,他也没了闲聊的心思,指指走廊深处,问道:“是在你爸爸的书房?” 李晓白点头道:“都在里边呢。我带你过去?” “不用了。待会有时间聊。” 他又偷瞧一眼李晓航,见她没有注意自己,便不在说什么话,直接走向李淳的书房。 等王磊消失在走廊深处,李晓白笑嘻嘻走到沙发前,盘着腿挤到自己姐姐身边。 “你怎么不和他多说说话?”她好奇地望向自己姐姐。 “有什么好说的?”李晓航不耐烦朝里挪挪,给自己妹妹腾出空间。“我是那种什么都拎不清的女人?” 李晓白嘟起嘴:“真搞不懂你们两个。就是朋友吧,半个多月没见,也有好多话题想讲呢。” “那还不是因为某个小机灵鬼。” 李晓航坐起来,伸出手捏住妹妹那肉嘟嘟的面颊,上下揉动道:“哪个小机灵鬼从今天下午就把《相思豆》放到现在!存心气我呢!” “呜呜,别揉!疼!”李晓白吃痛道。 她身体来回摇晃从李晓航的“魔爪”中挣脱而出,嘿嘿一笑:“玩玩嘛。” 对自己这位妹妹,李晓航一向十分宠溺。 此时见到这不在意的态度,她也没生气,只是瞪眼道:“玩,玩,玩!天天就知道玩。” 她说得虽然气势汹汹,可惜李晓白却丝毫没有害怕的意思,反倒指着电视,询问道:“好看么?” 李晓航目光从自己妹妹身上移开,瞧向电视里那顾盼神飞的俏佳人,点头道:“好看。” 下午三点多,王磊走进李淳的书房。 书房里已经有不少人。 迎面就会见的那奖杯橱柜前,站着蒋艾,而她身边则是张丽的背影。 李淳坐在橱柜旁,书桌后,低着头,握着笔似乎在写什么东西。 王磊右手边靠近庭院的窗户已经被打开,在风吹舞动的窗帘间,他依稀见到另外两名男子站在那儿,似乎说着什么。 还有一名陌生的女子则坐在书房的会客沙发上,她着。 听到房门前响起的动静,屋内的众人齐齐望向王磊。 见是王磊,蒋艾性格最为活泼,直接抱怨道:“怎么这么晚才来?” “路上有些麻烦。” 王磊迟疑地看向窗户前,两名已经回过身的男子。 其中一名正是伍伦导演,而另一位却让他有些不敢相认。 那原本被打理一丝不苟的头发此时乱糟糟的,原本光洁的下巴也被一层毛绒绒的胡子围住。 原本用来染黑的染发剂也掉落的七七八八,露出那花白的头发。 眼前这位曾经看起来年富力强的经纪人,此时似乎一下真的成为退休老人。 不过当他一开口,王磊终于确定眼前人确实是陈万贤。 “王磊,好久不见。” 许久不见的陈万贤竟然出现在这儿,王磊好似重新找回了靠山,心情立刻轻松下来。 他快步走到自己真正的经纪人面前,上下打量一番:“这,南方有这么艰苦么?” “怎么,怕了?”陈万贤嘴角带笑。 王磊摇头道:“你回来,我就不怕了。” 他这句话中包含的信任让陈万贤心情愉快,他拍拍王磊的肩:“南方可是真正的天堂,大有可为。” “那你······” “开路的人嘛,总会有一些风险。”陈万贤侧过身,望向桌前的李淳。 李淳拍手道:“行了,该见面的已经见过面了。” 蒋艾白了他一眼,哼一声,走到沙发前,挽起王磊不认识的那名女子胳膊:“信子,我们去弄饭,免得这些大人物啊,出来就喊饿。” 那叫信子的女子和蒋艾年龄仿佛,也该接近五十岁,保养上要比张丽和蒋艾差许多。不过她身上那如水一般的优雅气质,还是忍不住让人忽略岁月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 这是一位完全不同的女人,她似乎对岁月没有什么抗争的意图,从容随着时间慢慢变老。 张丽也走过来:“我也来吧。” 蒋艾一把将她按在沙发上:“你来什么来,做得饭和鬼一样,谁吃啊。还是老老实实在这儿,做你的大人物吧。” “你可和我们不一样。” 蒋艾言语中没有丝毫讽刺,好似只是在调侃,王磊甚至听出一点羡慕的意味。 不过这也许只是他的错觉。 在场所有人没有说什么,静静等两人走出书房。 李淳扫了一眼剩下的人,说道:“大家坐吧。” 王磊搬了一张椅子坐在会客沙发所围成圈的一角,电话搁在他的右手旁。 左手边,陈万贤和伍伦坐在一起,李淳,张丽两人则侧对两人坐在另一边沙发上。 李淳看向王磊:“知道为什么你会坐在这儿吗?” 和在场其他人想比,王磊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讲都没有资格列作其中。 王磊摇头。 “这是陈老板要求的。”李淳点点陈万贤,“不过出于一般考虑,我希望你记住:在这儿,你所听到的,所见到的,都是无。” 王磊点头。 陈万贤侧过头嘱咐道:“耳朵带进来,嘴巴扔到门外。” 交代完注意事项,陈万贤看向李淳:“我的相关情况已经和大家做过汇报了,这儿就不多说了。” “我们说正经事吧。” 第六十四章 商量 李淳手中拿着他刚刚写好的纸,递给陈万贤:“这是我起草的。” 陈万贤看完后,一言不发递给伍伦。 伍伦扫了两眼,皱眉道:“真要给这么多?” 李淳没有回答,催促伍伦看完,又递给张丽。 张丽也很快就看完:“我不赞成。” “你呢?”李淳看向陈万贤。 陈万贤早在看完后,就一直在沉思,此时听到李淳的询问,也摇头道:“太多了。” 王磊心中好奇地看着那张摆在桌上的纸,心中隐隐有许多猜测。 “我还以为你会同意呢。”李淳笑了笑,“你被人抓起来,现在能回来,我还以为他们是想让你负责说服我们呢。” 陈万贤面色平静:“要是知道你会答应,我死也不会回来。” 李淳明白他的意思,只是笑笑,转而好奇问道:“他们用什么作为要挟。” “那帮人也知道,要挟对我可不好用。”陈万贤指了指王磊,“当然是用他喽。” 李淳侧头看向王磊:“那你倒是有福气。” 张丽点点桌子:“既然大家都反对这份条件,那我们必须要制订计划。” “阿淳。”伍伦开口道:“我这次代表的不仅是我自己,也是我几位朋友的意见。他们知道这件事后,希望我们可以继续保留口子。” “你们这帮朋友就这么想不开?”张丽皱眉道。 “不是想不开的问题。”伍伦叹口气,“立项审核谁会喜欢?” 这个根深蒂固的问题让在场几人一起沉默。 李淳摇头道:“就算真的按照我们想法走,上边也不会给你们留下这个口子。” “终归那边会松一点。” 陈万贤见气氛有些沉默,开玩笑道:“伍伦,你们这可不厚道。这要是拍出来过不了,不能在我们这边上映,港区那些投资商还不恨死你们?” 听到此时,王磊已经隐隐明白,这些人在商讨的,恐怕是上次他见到的那个“引进条例”。 “这么说陈万贤说去南方,真的是去港区了?”王磊耳朵竖起,脑筋也在一刻不停的运转。 他想起伍伦说上次是陈万贤和李淳两人唱“双簧”,这么看自己这经纪人应该是去南边和他们谈新条件了。 伍伦说得“口子”,他在上学的时候,其实也听自己老师说过。 在过去为了向“港区”电影产业学习,上边制定了一种特殊的优待:“港片”是按照外国片标准进口的,但是独立名额,不算进进口片的限额中。 负责这件事的就是秦雪峰旗下企业。 而如果是合拍片,更可以按照内地片算,审核通过,直接上映。 这件事本来只是正常的鼓励,是希望内地的影视人才可以有更多机会去港区学习。 但很快,内地一些创作导演发现一个漏洞,也就是所谓的“口子”。 合拍片在制作时是按“港片”算的,并不需要经过立项审查。 立项审查对电影创作者来说十分麻烦,因为它要求提供具体详细的剧本,并且要求严格按照审核通过的剧本拍摄。 这个要求看起来很美好,保证了电影项目的基本质量,但实际上很严苛。 因为除了流水线的商业电影,一个好本子往往要打磨许久,花费大量心血,一旦立项审核不过,那这一番心血立刻化为乌有。 另外就算通过,由于电影拍摄较长周期,许多剧本又都会在拍摄时进行修改。 不过在内地,这就是大忌。 “与立项审核剧本不符。” 这是实打实可以成立的不通过理由,也成为许多人伸手要钱的“起手式”。 所以在发现这个漏洞后,许多创作导演都会在港区寻找资本,走合拍这条路,绕开立项审核这道门槛。 王磊心中琢磨,耳边传来张丽的声音:“这件事暂且搁置,我和其他几家摸过底,通过气,你们看看这份名单。” 张丽将自己手中的本子递给陈万贤。 陈万贤看着直皱眉:“张丽,你这是在趁机在铲除异己!” 李淳“哦”了一声,从陈万贤手中接过名单,翻了翻,摇头道:“这太遭人诟病了。” 张丽看向伍伦,伍伦没有接过名单的意思。 “这种事我不参与。”他说。 她又回头望向李淳,李淳压根不吭声。 张丽对李淳说道:“有件事不需要讨论就能下结论,我不想看见钱长江那张脸。” “你这是感情用事!”李淳皱起眉。“他是个老狐狸,完全可以成为我们的助力。” 张丽冲他笑了笑,目光又扫向其他几个人:“在这件事上,我就要感情用事。” 李淳几人互相望了望。 陈万贤皱紧眉头却没有说话。 “我也不喜欢他。”伍伦出奇地赞成道。 “二比一。”张丽对李淳扬扬眉:“你看,即便讨论也是一样的结果。” 陈万贤说:“丽景呢?它的态度才是关键。它是如今业内第二,而且有十分特殊而深远的影响力。” “我们可以把钱长江踢出去,但如果它没有因此改变态度,那么我们的麻烦依旧很大。” “我们正在商谈,但是他们的要求太······”李淳把声音拖得很长,最后才干脆吐出两个字。“过分。” 这是他生气的表现,拖很长的音其实是他在控制情绪。 显然丽景在某些事情上确实惹恼了他。 伍伦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茶。 “我们可以和他们身后的人谈谈。或者把这件事拖住,拖到上边认为是他们在拖我们后腿。有必要的话,我们可以达成交易。然后把这件事捅到上边。” “所有人都会听他们的。” 张丽怒道:“你以为我们收拾不了丽景!” 伍伦直勾勾地看向他的眼睛:“我们当然可以击败他,我们有这个力量。但是那样,整个京城圈子会血流成河,其他公司会怪罪我们没有尽快达成协议,上边也会被惹恼。我们会四处树敌。那是我们一向最忌讳的情况。” 王磊从没想到自己这位表面似乎不问外事,一心扑向艺术高峰的导演会有这么敏锐的头脑。 他望向张丽,以为张丽已经听进去,但张丽一开口却对伍伦说道:“要是你是女人,导演,你会建议我怎么做?” 伍伦平静道:“我知道你不会听我的,但我会建议你和丽景公司达成交易。” “这个圈子就是这样,不会因为丽景消失而改变,也不会因为你站在高位就改变。没有丽景,其他势力只会转而支持别的公司。避免这种无益的斗争。” “如果我是女人,我的想法也不会改变。” 第六十五章 生意就是生意 张丽气得脸色发白:“你说得倒是轻巧。因为你是个男人!” “这个公司不仅是你们的,也是我的。”伍伦端起茶杯,“所以无论我是男是女,我都会是一样的建议。” “我给你的是专业意见。就个人而言,我也巴不得他们这群害群之马早点死。” 他那冷澈的声音让张丽稍稍平静:“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 但她就是这个意思。在这个圈子,男人终究是男人,有一些事终究降临不到他们头上。 这一点,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 张丽沉思片刻,另外几个人在尴尬的寂静中等着她。 最后,她叹口气,静静说道:“好。让钱长江消失,我们和丽景谈。我可以做出适当的让步。” 李淳知道她心中不好受,但他知道这是最好的选择,安慰道:“我们不可能绕过丽景和那边谈拢条件。只有把丽景拉拢到我们身边,我们才有更足够的筹码和他们谈。” “尽快把这件事情谈好,对我们,对这个圈子都是好事。” 陈万贤也适时插话道:“许多事情都在慢慢变好,等这件事情结束,你们有足够时间收拾丽景。” 张丽看着他,冷笑道:“你是不是巴不得我们两虎相争?” 面对这种诛心言论,陈万贤只能对李淳苦笑一声,示意自己没法帮忙。 伍伦明白自己的话已经伤了张丽的心,歉意道:“抱歉,但生意就是生意。” 生意就是生意。 这句话从何而来他们并不知道,不过最开始是陈万贤最喜欢的口头禅,很快就在他们这个小圈子中传开。 这句话也许很冷酷无情,可又偏偏是最有力的理由。 事情已经初步确定,李淳对陈万贤说道:“还是要再麻烦你跑一趟了。” “左右已经去过一次,再去一次也没什么。”陈万贤淡淡说道。“关键是你们。” “竹菊奖的时候,我会带他们进京。如果到时候还没有一个满意的结果,我想大家都会没有耐心。” 李淳看向王磊:“放心,这段时间,我会保证他一切顺顺利利。” 张丽也一声不吭,默认了这个暂时停战的默契。 整个计划初步定下后,几人便站起来,打算出去吃点东西。 “我要和王磊谈谈。” 陈万贤的要求自然得到满足。 不过他们两人并没有留在书房,而是在张丽的带领下去了楼上一间空置的客房。 陈万贤示意王磊随意坐下,自己则在屋中转悠。 他眉头紧皱,似乎在思考什么重要的事情。 一圈又一圈,他的神色逐渐平静下来。 “你有什么想问的?”他望向王磊,目光中带上一丝考量。 “我有许多想问的,但我又不觉得自己有必要知道,所以其实没什么要问的。” 这个回答让陈万贤很满意。 “那么就说说我必需知道的吧。” 他摸摸下巴的胡子,这些未经过打理的胡子让他很不舒服。可这是极好的伪装,所以他暂时也不打算剃掉。 “你在剧组怎么样?拍摄顺利吗?” 见王磊点头,他犹豫一下,问道:“你和胡莹雪关系怎么样?” “胡莹雪?”王磊没想到陈万贤会问出这个问题。“还行吧,算是朋友。” 这个答案显然不太让陈万贤的满意,他追问道:“算是朋友?如果要打分,以李晓白作为满分,你能给她打多少分?” “多少分?”这又是一个王磊不曾想过的问题,他细细想着,不确定地回答道:“大概六十分?” 虽然如今关系陷入僵局,但王磊还是觉得这个分数比较靠谱。 他们之间有着一些共同保守的秘密。这无疑是一种友谊。 这个分数让陈万贤有些迟疑,他继续询问道:“那么如果让你去打听打听她现在和经济公司的关系,你觉得她会说么?” 王磊一下明白过来:“你打算把胡莹雪招进来?让我做说客?” “你知道什么?”陈万贤也懂了。 “周亚男昨天也打算这么做。”王磊简单解释道。“在我和她说,这件事可能是她经济公司搞鬼,她和她的经纪公司有矛盾。” “是你告诉她的?”陈万贤心中的一些迷惑被解开,恍然道。“不错,我确实有这个想法,但现在还不太确定。” “为什么?她真是个好演员。”王磊听出陈万贤话语中的忧虑,不解问道。 陈万贤没说话,他又原地转了几圈:“这件事如果要做,风险很大,收益能有多少,我不太确定。” 如果陈万贤是打算招揽其他人,王磊心中可能还会担忧自己被抛弃,但胡莹雪却不同。 他知道她身后有什么事情,衷心想要她能脱离火海。如果她不愿意让漫天星救她,那么无疑陈万贤会是另一个好出处。 不过,如果自己将事情真相告诉陈万贤,陈万贤真的会愿意为胡莹雪得罪秦雪峰吗? 虽然他对秦雪峰的势力有多大没有一个具体的概念,但从雷蒋礼那样的人第一次见面都要退避三舍来看,秦雪峰这个人无疑不是一个好相与的角色。 陈万贤这样的人会选择得罪秦雪峰吗? 王磊不动声色询问道:“既然这样,为什么你最开始打算招揽胡莹雪?” “我不想让她去漫天星。”陈万贤说得很直白。“那是一个好苗子,她去哪儿都行,但我不想她去漫天星。” 至于这个理由的原因,陈万贤没有解释。 他摇摇头道:“算了,这件事还是放弃吧。还是谈谈你的事情。” 王磊心中还在琢磨陈万贤的心思,听到陈万贤的话,立刻收起心思,专心听陈万贤的吩咐。 “竹菊奖之前,我都没法回来。不过这次要比上次安全许多,虽然你依旧联系不上我。” 陈万贤说道:“你六月份的日程,我已经嘱咐小艾做了,周亚男也会暂时接手一部分工作,所以这部分我不太担心。” “不过你自己要小心一些,我可不信他们会真的不对你动些手脚。” 从对突发情况的处理来看,蒋艾确实不是一名合格的经纪人,对此陈万贤也很无奈。 “今天的事情,你记在心底,回去多想想。” 陈万贤让王磊旁听,主要还是想让自己这个学生能学一些东西。 未来一段时间,他依旧会不在王磊身边,而周亚男作为漫天星的人,陈万贤也不会对她报以完全的信任。 所以他只能用这种言传身教的方法,让王磊抓紧时间成长。 “在未来的一段时间,港区是我们要应付的对象,不过那些都是资粮。” “等我们消化完这些新鲜血液,我们和他们终究还要做长期的对手。” 他见王磊神情认真听着,心中愈发满意。 “行吧,我赶五点的飞机,接下来你一个人在京城要小心些。” 他看看表,此时已经将近四点,最后叮嘱一句,便准备告辞。 “等等!” 第六十六章 指路 王磊忽然叫住陈万贤。 他对陈万贤就这么放弃胡莹雪实在不甘心,同时也希望自己这位经纪人可以给自己指指路。 陈万贤回过头。 王磊张了几次口,最终还是没有想到什么合适的说法,只好说道: “其实是我有一个女同学,现在有人想逼她那个。她找我问问意见。我在这方面没什么经验,想问问你有什么方法可以回避?” “那个?”陈万贤也跟着皱起眉。他问道:“是哪家公司?” “······丽景。” 王磊最初本打算胡诌一家公司的名字,但就在这一刹那,他忽然想明白张丽在那场闭门会议上坚持的理由。 果不其然,听到这家公司的名字,陈万贤没有丝毫意外:“他们确实过火了,自从钱长江上台后,他们越来越过火。” 陈万贤说得过火,王磊并不懂,不过陈万贤很快就问道:“这个人是胡莹雪?” 王磊吃惊地看着陈万贤,他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漏出马脚。 “有些事你并不清楚。值得丽景火中取栗的,一定得是一个很有价值的‘商品’。”陈万贤简单解释: “在大多数情况下,他们都是遵循‘你情我愿’原则的商人。只有那些不可复制的稀有‘商品’才值得他们撕掉伪装。” 陈万贤沉吟一会,摇头道:“这件事,我如果还在京城也许能帮帮忙。不过现在,也许漫天星也无法救她。” 王磊在想明白张丽的坚持后,对这个答案也就不再意外。 陈万贤担心王磊还不理解其中的原因,解释道:“丽景答应配合漫天星的条件之一,就是要求漫天星配合他们把这方面不要搞得那么严苛。” “他们会在未来一段时间,慢慢对这种事情进行深度洗白。” “你也知道的,目前我们这圈子还是比较保守的,许多事情都因为这种保守有许多限制,即便是绯闻都很会让许多明星元气大伤。” “他们希望未来可以营造一种,大家司空见惯,甚至习以为常的‘开放’氛围。”陈万贤说到这,语气中带有不少讽刺。 “就像港区那边一样,绯闻不过是炒作博出位,潜规则也不过是一种寻常谈资。” “这,这可能吗?” 王磊被丽景公司这种想法吓到了。他很难想象那种娱乐圈是个什么样? 让上不得台面的事情堂而皇之上台面,这可不是一般人敢去想的。 “有什么不可能?”陈万贤对此却看得很透,“大洋对岸的荷里活不就是这样?只要把潜规则包装成‘自由恋爱’,‘一夜情’,有什么不可能?” “他们又不需要把潜规则变成明规则,他们只需要这件事不再成为钳制他们的理由。”陈万贤点点窗外。 “只要不用担心被发现后遭人唾弃,可以继续在这个圈子里混下去。” “你猜有多少人会答应丽景的‘条件’?” 陈万贤不屑地笑了笑,不知是对那些人,还是针对丽景的想法。 王磊听来只觉大开眼界。 这件事如果真的给办成,对丽景来说,无异于把自家的地基夯实的更牢固,未来的发展前景也会更加广阔。 不过他很快也就意识到另一件事,询问道:“如果真的是这样,漫天星怎么可能答应这件事?” 漫天星是如今的业内龙头,他们难道就看不出这件事对他们隐藏的威胁? 陈万贤叹口气:“因为我们现在准备的这件事更重要。” “上边已经决定,南北必须重新合流,一同发展影视产业对抗对面的荷里活。” “港区那边有现金流,有大明星,有比较先进的技术。我们有便宜的制作成本,有广阔的市场。所以大家对合流其实没意见,但怎么合流,谁主导合流,双方当然都有自己的想法。” 陈万贤说道:“之前你在晚宴见到的那份协议就是秦雪峰纠结一批人捣鼓出来的。他和港区那边关系良好,那条约也倾向港区,我们自然不能答应。” 秦雪峰这个名字,让王磊神色一动。不过他没有立刻说什么,而是静静听陈万贤解释如今的局面。 “虽然最后李淳把这件事情拦下来,不过这并不代表事情就已经解决。我这次去南方就是代表北方和他们谈。” “这也没办法,够分量又没包袱,能让大家都信得过的信使,也就只能是我了。” 说到这,陈万贤摸了摸自己那乱糟糟的头发,心有余悸道: “这件事最后肯定是双方妥协结束。可彼此妥协到什么地步,主要就是看两方主导行业的大公司能接受多少退让。” “所以团结那些名列前茅的大公司十分重要。这也是我被绑架的原因。” “在这个节点,丽景作为我们业内第二,漫天星自然十分重视。” “可以说这是关系到未来十年,我们圈内行业发展的大事。” “如果漫天星真的能把这件事做好,未来十年他们的地位将稳如泰山,无人可以超越。” “所以丽景这次机会抓的好啊。” 陈万贤语气中不由多出一丝兴奋。 他从不觉得漫天星会真的稳如泰山。 古语云:亢龙有悔。 如果漫天星真的做成这件事,他们无疑将成为现在京城圈的代言人,地位比现在要更高。 可其他公司难道就不会害怕、恐惧、担心?丽景的条件其实已经透露出这种想法——他们无疑是想趁此机会给自己松绑,好准备应付未来漫天星为尊的局面。 也许在完成融合之前,漫天星都可以高枕无忧。 但当融合结束,当漫天星完成它的历史使命,陈万贤相信,自己联合其他公司,打击漫天星势力的机会就来了。 人可以容忍另一个人比他们稍稍优秀,却无法容忍那个人远远超过他们。 一旦发现这种人,就会将其冠上“天才”,“疯子”等等标签疏远他,孤立他。 公司也是类似。 王磊问:“那我们呢?” “我们也一样,如果按照目前的推进,最后港区想要进来,一定会要在内地寻求代理人。” 陈万贤神秘一笑,“有些事,你暂时还不要知道比较好。” 他的目光越过门外,幽幽想道:“这件事你不可能不知道,张丽那份名单,只怕也是为漫天星将来做打算。 “可惜我们都知道你会去做这件事,又不会同意那件事。” “如果你不做,你就不是李淳。如果你同意,也不会最终是你坐到那个位置上。” 他为自己这位老朋友惋惜十五秒,随即恢复正常。属于朋友的陈万贤重新沉睡,属于生意人的陈万贤重新归来。 和王磊再次告别后,陈万贤推门离去。 第六十七章 引诱 陈万贤走得很干脆,没有和许久不见的蒋艾多说一句话。 李淳等人回到屋内,见王磊正好下楼,蒋艾问道:“要不要吃一点东西?” 此时距离晚上的酒会很有几个小时,王磊也不想这么早离去。 胡莹雪的事情还萦绕在他的心头。 陈万贤现在束手无策,不过王磊刚刚已经想明白,如果真的想帮胡莹雪,漫天星才是唯一的出路。 他偷瞥一眼已经坐在主位的李淳,开动脑筋想要和自己这位“岳父”谈谈。 “我不在饭点之外的时间吃东西,”他将蒋艾的邀约回绝,继续说道:“我有些累了,可以在这儿休息一会么?” 蒋艾看向这家的主人。 周亚男微皱眉头,正要开口,张丽却抢先开口道:“你去客房休息吧。” 李晓白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插嘴道:“王磊,你对我家不熟,我们家大部分客房都很久没有打扫,根本没法休息。” “不如让姐姐带你去找间合适的房间吧。” 她这看似有理的提议让在场的知情人齐齐看向李晓白。 这别墅平日从不招待客人,所谓可以睡的客房其实只有一间,那就是王磊在这儿的住所。 “别看我。我不去!我要吃东西!”李晓白挺起胸膛,理直气壮。 她似乎没有什么其他想法,坚决道:“信子阿姨、小艾姐做得东西这么好吃,我才不要离开!” 伍伦的妻子,信子抿嘴一笑道:“这儿又没人和你抢。” 她只当李晓白是随口说说,没有多大的猜想。 周亚男站起来:“我带王磊上去吧。” “不必了。”王磊不想节外生枝,拒绝道,“刚刚那间不是已经被整理过了?那间就行。”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疲惫感从身体深处涌出,让他不禁伸了一个懒腰。 和他刚刚所见到那可以影响娱乐圈未来的大事件相比,胡莹雪的事情似乎显得微不足道。但此时的王磊没什么心思去想未来,而是专心思考用什么方法寻求李淳的帮助。 最简单的方法无疑就是打电话,可考虑到楼下现在这么多人,王磊很快便将思路转向其他方面。 一来,李淳不一定会把手机带到身边,电话不一定打得通;二来,就算打通,如果让别人听出自己的声音,也一定会觉得很奇怪。 “要不再等等?”王磊心中有些拿不定主意。不过今天晚上就会见到蔡大宝,他实在不想浪费这个机会。 更何况有那些大事情在,如果不趁这时间点把事情搞定,他也没法保证之后一段时间还能联系上李淳。 时间滴滴答答地流逝。 王磊在床上翻来覆去想着新思路,却依旧没有什么好的良策。 “不要急,王磊。”他从床上坐起来,自言自语道。 “让我们梳理一下。” “我希望能获得李淳的指点,又不想把其他人卷进来。” “那么想要完成这个目标,第一步就是获得和李淳单独会面的机会。” “这是毋庸置疑的。” 王磊摸着下巴,脑筋持续转动着。 “如果我能找到支开大家的理由,那这件事似乎就搞定了?” “那么什么理由会比较合适呢?”他心中沉思。 当清楚目标再去寻找办法,大脑的效率立刻要高上许多。 很快,一个大胆的想法从他的脑海中冒出。 这个想法刚一冒出来,就被他第一时间否定,但随即他就察觉到这个想法并不是不可行。 它不仅可以解决自己第一个问题,也许还能解决自己第二个问题。 餐厅中。 这过早的晚餐已经接近尾声。 蒋艾、张丽、信子三位许久没有聚在一起的老友坐在客厅中闲聊,而李晓白、李晓航、周亚男三位年轻一辈则挤在厨房收拾残局。 伍伦和李淳两人坐在餐桌前,厨房的嘈杂声丝毫没有影响他们闲聊的心情。 虽说是闲聊,但作为两名男人,事业永远都是他们最重要的谈资。 “那部电视剧已经定下来,那位也答应把版权卖给我们作为见面礼。” 王磊来到餐厅时,只听到这一句——见到他进来,两人不约而同住了嘴。 “要走了?”李淳问。 “我想找你谈谈。”王磊有些紧张,不过意思还是很清晰。 “说吧。” 李淳没有站起来的意思,示意他在这儿说。 “我想和你进书房单独谈谈。”王磊重新表达自己的诉求。 李淳静静地看着王磊。 “是关于钱长江的。”王磊有些紧张。“这件事我不想让太多人知道。”他望向厨房,补充道:“尤其是她们。” 厨房和客厅内都已经没了动静,里外所有女人都已经听到王磊的话。 她们都在默默等待李淳,这个家庭的主人做出决定。 李淳打量自己眼前这位便宜女婿,嘴角有了一丝说不清意味的笑。 他站起来,对伍伦歉意道:“我要暂时离开一段时间。” “正事要紧。”伍伦没有在意,他也站起来,“我和她们一样有共同语言。” 李淳带着王磊走进书房,他重新坐在书桌前,仿佛那是他的宝座。 王磊将目光从橱柜上离开,深吸一口气,平复紧张的情绪,缓缓道:“你们打算怎么除去钱长江?” “我想这不是你该知道的。”李淳笑容依然在,但语气却没有那么亲切。 “我今晚要和钱长江吃饭。”王磊说。 李淳挑挑眉,似乎有了兴趣,没有打断王磊的发言。 “是钱长江主动请我们的,除了他,还有我们导演,以及蔡大宝等人。” 王磊观察着李淳的脸色,见他只是静静听,丝毫没有质疑的意思,咬咬牙道:“当然这不是关键,关键是我们要宴请的人。周导演没有说是谁,只说是一位大老板。” 他的话已经说完,见李淳还是没有任何问话的意图,心中不由开始打鼓,琢磨自己话中是不是有什么漏洞。 这一番话自然不全是编出来的,当然也不全是真的。 他被导演找去接待,这当然是真的。 但今晚有没有钱长江,他其实并不能确定。 不过这并不关键,关键是有没有这个可能。 王磊已经把谎言编织好:钱长江上次打电话过来道歉,为了补偿周导演,这才介绍了一位大老板。 只要李淳对这件事产生兴趣,他自然可以把胡莹雪的事情引出来。 他紧张地盯着李淳,想要从他那古井无波的脸上找出一点感兴趣的痕迹。 “就这?”李淳说话中似乎有些失望,他又重复问道:“就这?” 第六十八章 做戏 王磊面对李淳的质疑,心中不禁没有害怕,反而闪过一丝喜色。 李淳的反应说明他已经提起兴趣。也许这个兴趣传递的信号并不算好,但这总比直接被赶走强。 王磊走到写字桌前,拉开另一个椅子,坐到李淳身边。 宽大手掌按在红木写字桌上,手心传来冰凉的触感,他那因紧张和兴奋剧烈跳动的心脏逐渐平稳。 “我想和你做一个交易。” 他盯着李淳,咬字清晰。 “一场帮你更容易除掉钱长江的交易。” 李淳最开始的目光有些惊讶,但很快闪过一种王磊不太确定的喜悦,继而他的嘴角慢慢扬起。 他终于有了兴趣。 “说说看,我的女婿。” 晚上七点,王磊在周亚男开车护送下,来到和周昌约定的地点。 吴轲已经在酒楼门口等待,见到王磊从车中下来,立刻迎了上来。 “走,快进去。”虽然四周已经确定没有记者,但吴轲还是催促道:“他们都在里边等着了。” “我两个小时后来接你。”周亚男说道。 “周小姐不进来一起坐坐?”吴轲劝道,“这个点,一起吃顿饭吧。” 周亚男神色冷淡,毫不犹豫拒绝道:“我还有点事情要处理。晚餐已经吃过了。” 吴轲也能感受出周亚男态度冷淡,没在坚持,直接领着王磊走进酒楼。 “本来要不是你出事,我们应该是去哪家夜店的。” 走在路上,吴轲叹气道。“大好夜晚,哪有光吃饭的道理。” 针对这点,王磊只能保持微笑。 他们走进包间,周昌和蔡大宝已经在等他。 在两人身边还坐着一位五十多岁,肚大腰圆的男子。 王磊扫了一圈,没有钱长江。 这让他稍稍有些失落,不过还好这并不影响他和李淳的交易。 “这位是?”那位肚大腰圆的男子眯起眼,看向周昌,确认道:“王磊?” 他坐在王磊正对面的主位上,说话之间有一种王磊十分熟悉也十分讨厌的高高在上。 语气与其说是确认,不如说想要炫耀他的地位和权力。 周昌神色谦恭,笑道:“正是王磊。” 他那种佩服的语气让那男子哈哈大笑。他主动站起来:“我记得你是陈老板的艺人?” 王磊客气说:“是。” 他不清楚眼前人是谁,将目光投向一旁的周昌。 那男子也注意到王磊的目光,哈哈笑道:“我和陈老板是多年老友,不过有段时间没见了,这次他去哪儿了?” 陈万贤的老友? 王磊没有放松警惕:“陈老板最近有事,我也许久没见了。” “我听说他去了港区,是么?”那男子问。 王磊不动声色说:“这种事,他从不和我说的。” 那男子见王磊似乎真不知道,心中失望,对王磊的兴趣大减,他重新坐回去,一言不发。 周昌见气氛似乎有些冷淡,连忙笑道:“王磊,你还没和牛老板问好呢。” 牛老板? 王磊不知这位的来头,不过还是老实问好道:“牛老板好。” “既然人都齐了,那就开席吧。”牛老板淡淡道。 周昌有些犹豫:“可······” “那几位有事,今天不来了。不用等他们。” 牛老板坐在主位上,交代道:“让服务员上菜。” 吴轲应了一声,不敢怠慢,立刻起坐出去忙碌。 “你们最近事情闹得很大,有些人很不满意。” 趁着这个当口,牛老板瞧了一眼王磊,皱眉问道:“你们是怎么搞的?” “这,这······”周昌额头开始冒汗,他有意去擦,又想先找个理由。 “牛老板,这事可锅我们可不接。” 一旁一直沉默的蔡大宝笑着解围道:“这件事,从这两天的风向就看出来。各方神仙打架,周昌那纯是无妄之灾。” 牛老板瞧了一眼蔡大宝:“这儿轮到你说话了?” “你不用向我解释。”牛老板虽然警告了蔡大宝,但语气还是稍微缓和一些:“我只是要你知道,大家都很急,你不该不急。” “诶,我急啊。我是急啊!”周昌擦干额头的虚汗,连连叫屈。 “但这事,这事,我能有什么办法!” 牛老板冷冷说:“你就觉得你是被殃及的池鱼?” 周昌低着头,没有说话,算是默认这种说法。 “就是鱼扔到地上还知道蹦跶几下,你呢?!闭上眼,当鸵鸟?!” 牛老板越说越气,他重重一拍桌子:“废物东西!” 一种更加紧张的气氛不断在包间中凝聚。 蔡大宝有心拉周昌一把,但刚刚被警告过的他,已经不便说话,只能用目光示意王磊出面缓和气氛。 可王磊却好似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神情专注,仿佛被眼前这一幕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周昌额头的汗水更盛,他却连擦干的心思都没有。 “我,我,我。”周昌颤巍巍伸出一根手指,“我愿意多给30。” 王磊虽然不知道他说得30是什么,但他明显见到那叫牛老板的人神色缓和下来。 “你说的是30,伸一根手指做什么?你呀,诶,不要怕。”他叹口气,示意周昌放下手。 “我们有我们的规矩。要是坏了规矩后,你多出钱就能摆平,那还要规矩干嘛?” “其他朋友又会怎么想?不会以为是我想敲诈你?” 他冷着脸,深深吐口长气:“我把这些放在吃饭前讲,就是想让你清楚这件事有多严重。” “这是公事,自然要在吃你这顿饭之前,和你说清楚。” “真,真,没有商榷的余地?”周昌的脸色发白,他急着解释道:“这件事,我找过他们,但他们······” 牛老板抬起手,示意周昌不用解释:“所以才有这顿饭。” “要是真没有余地,我会让你请这顿饭?” 他看向王磊,致歉道:“不好意思,让你看到一些小事,希望你别在意。” 王磊眨眨眼,他已经发现这场所谓的招待可能并不简单。 甚至眼前这一幕,也不一定是偶尔出现。 毕竟在自己到来之前,这几个应该是已经到的。 那么为什么会不早不晚,这位牛老板会在自己坐下才开始发难呢? 在他看来,这只能解释成,这一幕是做给自己看的。 可是原因呢? 他到现在还不清楚牛老板的身份,不过从周昌和蔡大宝能被这么呼来喝去,也猜出这位应该是和两位导演赖以生存经济来源有关。 这样的人毫无疑问是个大人物,可为什么还要演这出戏给自己看? “有点意思。” 联想起刚刚他们说得事情,王磊心中隐隐有些明悟。 第六十久章 演员和演技 周昌拿起桌上的纸巾不断擦汗。 牛老板不关注他后,王磊能看出他脸上的解脱之色。他对这位可怜的导演感到同情,不过口中却没有丝毫表示的意思。 现在可不是表示同情的时候。 “这顿饭,有些人是不愿来的。” 牛老板抓了抓肚子,白色衬衫下滚圆的肚皮也随着起伏,脸上的怒气似乎也已经烟消云散: “不过公事是公事,交情是交情,我和周昌的关系比较好,所以虽然他们劝我别来,我还是应了这个饭局。” 他点点王磊,又点点蔡大宝:“说起来,你们下一部也要合作?” “不错。陈老板一直向我推荐他,我看了他演的话剧,觉得演得很好,气质也和角色比较配。所以就初步答应了。”见王磊一直不回答,蔡大宝硬着头皮回答道。 “初步答应,什么叫初步答应?”牛老板蹙着眉,不知为何有些不悦。 “我们月底还有一次试镜,那是早就发出邀请函的。” 蔡大宝虽然神色比周昌要好许多,但回答也是小心翼翼:“王磊也会参加这次试镜。” “你也是个不识数的。”牛老板一拍肚皮,喝道:“陈老板的艺人,李影帝看重的天才,伍伦导演的弟子能演不好你那电视剧!” 蔡大宝脸上闪过一丝不悦,淡淡道:“这世上哪有什么都能演好的演员。” 牛老板冷哼一声:“书生气!你当我不懂这里边门道?” “演得好不好,还不是看你们水平?” “只要你这导演会安排,把妆一化,戏服一穿,镜头剪辑好。那些歌星,写真模特都能演好,你还怕他一个科班出身的演不好?” “还初步答应什么?我看,这角色就该给王磊!” 王磊不由看一眼牛老板,有些惊异。 他真没想到,这位看起来五大三粗的牛老板竟然也不是一个不学无术的人。 虽然这个说法在内地并不流行,大部分观众也在媒体的宣传下,想当然认为只有好演员才会有好演技。 但实际上演员和演技的关系是一个饱受争议的话题。 其争论的焦点就在于:演技到底是依托演员存在,还是依托作品而存在。 这个问题在电影中尤其突出:电影需不需要“专业”的演员? 在具体的实践中,好演员在烂片中往往也显得没有演技,而演技差,甚至没有接受过专业培训的人在优秀的片中似乎也会有令人信服的演技。 那么电影演员所谓的“专业”又体现在哪儿? 这是戏剧演员不曾碰到的问题。 因为话剧是“一次的艺术”,有没有接受过培养往舞台上一站就知道。 即便是一名真正的车夫在舞台上也演不出“车夫”的那种感觉,因为戏剧是在有限的时间,空间中展现出一种浓缩的精华。 所以戏剧需要演员。 是戏剧演员将生活的琐碎剔除除,将某种状态提炼精简成一种感觉。通过他们的表演,才会让观众有信服角色真的在舞台上。 这种精简,浓缩就是戏剧演员的演技体现。 可电影,电视剧是“罐头艺术”,可以不断重拍,可以剪辑。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它完全可以把生活拍进去,然后由导演,剪辑师这些人负责剔除琐碎,把他们需要的东西提炼精简出来。 如果认同这个看法,那么就会像牛老板这样认为电影谁都可以演,演的好与坏就看导演剪辑的水平。 王磊会感到惊异,正是因为这种看法在王磊所学的戏剧学校,甚至在整个京城演艺圈都是饱受批评的,这是港区演艺圈才会支持的看法。 港区和京城两个圈子就像一颗种子长出的两支芽,在各自成熟后,他们已经走向完全不同的道路,在许多地方都有很大的分歧。 这个圈子坚持传统戏剧界的看法:演技依托演员,只有好演员才能展现好演技。 所以严格来讲,京城演艺圈的科班出身,出来的都是不是“电影,电视剧演员”,而是传统的“戏剧演员”。 虽然如今这些人很少会去演戏剧,往往都是电影,电视剧开始出道。 但就像王磊这样的学生,在学校每年都要演话剧小品。在被准许出去拍戏之前,他学的都是怎么“演戏”,怎么当一名“戏剧演员”。 伍伦,李淳拉着一批年轻有潜力的演员拍话剧,也是希望话剧这个孕育“好演员”天然温床可以依旧运转。 不过,和内地恰恰相反,这个看法在港区很有市场。 也许是因为那边电影拍摄周期短,急需大量演员。 从魔都南下后,专业的“戏剧演员”很快就从港区电影圈消失。 他们没有戏剧大学,而是使用“培训班”模式培养专业的“电视剧,电影演员”。 这些培训班往往培养周期只有三个月到一年,除了第一个月会上上课,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各个剧组跑龙套。 能够把演员养成缩减这么短,其原因就在于所谓的“培训”只教演技的基础知识,让他们到片场不至于两眼发花,可以听得懂导演的安排。 至于演技提高,基本只能自己慢慢在片场实践中揣摩。 培训班出身的演员刚开始是肯定没法去演专业话剧的,但他们在电视剧,电影中却已经足够满足剧组的要求,能让他们演的“像”主要就是靠化妆和剪辑。 也就是牛老板所说的。 这种培养方式看起来不靠谱,但从实践看,也正是这样一批演员,造就了黄金时代港区电影独特的辉煌。 也正是有这样辉煌的成果,这种看法自然在港区大行其道,还造成港区的跨界横行。 模特、歌手、写真偶像、主持人,无论他原本做什么,似乎都能在港区电影中插一脚,而且演的似模似样。 会造成这样的原因,在内地的批判者看来,是因为这些人从一开始就是演“自己”,只不过是通过剪辑,导演的安排(比如化妆)才让观众看起来来演得像“角色”而已。 这正是港区演员的缺陷。 相比较内地用两三年打好基础的演员,这些纯靠自悟的演员因为根基不牢固,往往进步会很慢,更容易陷入瓶颈——在达到一个水平后,即便演很多戏也没法再进一步。 王磊在上学的时候,钱老师就拿港区一位著名的刘姓明星举例。 这位明星最多的一年拍过十六部戏,但拍了好几年,依旧演什么都是“一个味道”,在遮住衣着后,完全分不出他到底在演谁。 这对要求演什么像什么的演员来讲,无疑是最大的批评。 “牛老板,你这就说笑了。”王磊开口道,作为内地演艺圈的一份子,也是四年科班培养的演员,王磊当然不赞成牛老板这种说法。 如果这种说法成立,那么自己这些年努力磨炼的技艺又安放何处呢? “我是一名演员,我的经纪人一直和我反复说:我帮你跨过的只是名为‘偏见’的门槛,让你可以和那些比你帅,比你有名的演员同台竞技。” “但能不能抓住那张名为‘角色’的门票,只能依靠你自己的演技。” “蔡导演当然要寻找好的演员。因为只有和好的演员的合作,才能制作出优秀的作品。” “这个角色当然会属于我,但这不是因为别的,只应该是因为我比别人更能演好这个角色。” “我说得对吗,蔡导演?” 第七十章 酒醉后 蔡大宝露出感激神色,借驴下坡道:“不错。王磊的演技自然是没问题的。但如果他不展示实力,总会被其他人诟病。” 牛老板瞧了王磊一眼,嘴角扯扯算是赞同。 “牛老板是和港区接触很多么?”王磊问道,他对这位牛老板的身份很感兴趣。 尤其是在这个敏感时期,这么一位人物出现在他的面前,还向他提起陈万贤,这不由不引起他警惕。 提到港区,牛老板不由打个哈哈:“早年我也在港区闯荡过,做了一些小生意,发了财。” “不过我这个人一向热爱艺术,认识不少演艺圈的朋友。我呢,又喜欢帮助朋友,所以搞了一个小企业投资一些文化项目。” 牛老板讲的很明白,但王磊还是觉得有些怪。 这似乎是一个纯粹的商人,可如果真是一个普通商人,又怎么可能对周昌,蔡大宝这么呼来喝去,当下属看待一般? 再说黄金时代电影就算再赚钱,那也不是什么小生意的资金可以支撑的投资项目。 “刚刚牛老板说和陈老板相识?”他继续问道。 “不错,我和陈老板可是老朋友了。” 他似乎已经意识到王磊的好奇,说得更明白:“当年他和李淳一起在港区闯荡,我还投了他们一部片子呢。虽然赔了钱,但也算是帮助同胞了。” 他说到这,叹口气:“可惜后来那边不景气,我也只好回来做事。” “如今不过是跟着人家混口饭吃。”牛老板说到这,又叹了一口气,脸上俱是对当年在港区生活的怀念。 正在此时,吴轲推门而入,随其鱼贯而入的还有酒楼精心挑选的小姐们,俱是旗袍盘发,玲珑身段。 她们带着甜美笑容,将点好的菜一盘盘端上桌。 牛老板看着眼前这群养眼的可人,心情也好了不少,评价道:“不错,就是差了点意思。” 差什么意思,他没明说,但王磊从牛老板那目光一直在胸,大腿这些地方扫过,联想之前吴轲的抱怨,也能猜出十之八九。 他心中唾弃,想到港区娱乐圈的种种传闻,暗道:“恐怕那艺术也就是这回事。” 吴轲满脸笑容,赔罪道:“哎呀,牛老板您就将就一下,等待还有二次会,地方我都选好了。” 牛老板听得喜笑颜开,连连点头:“二次会?好!还是吴轲你会来事。” “这不是没办法吗,现在风头紧。”吴轲还不知道这包间里刚刚才熄灭的风,他笑着解释一句。 “吃菜,大家先吃菜,这尾鱼可是今早从津门送过来,刚杀的,可鲜啦。” 没人答话,也没人动筷。 牛老板的面又沉下来,不过他没有计较吴轲的失言,而是看向王磊。 大棒他已经展示过,胡萝卜王磊却不愿意接。 如今既然已经表明自己的来历,所以他也不想再绕圈子。 “王磊,你们现在还能联系上陈万贤么?”牛老板直接问道。 王磊想也不想,摇头道:“自从黄金周后到现在都没有消息,工作都是小艾姐和周小姐负责的。” “小艾又出来做事了?”牛老板面色之中闪过一丝怀念,“我当年可也是小艾的影迷呢。” 他嘴角带着笑,似乎在回味,在惋惜:“她要不是跟了陈老板,如今恐怕也是一方大碗了。” 牛老板摇摇头,把这件事绕过:“我听说,他应该是今天回京,你真的没见到他?” “没有。我今天和经纪人去见李影帝,在那儿也没见到陈叔。” 王磊说得飞快,仿佛这就是事实。 “奇怪,他在想什么?”牛老板轻声道。 他闭目沉思,一旁的周昌、蔡大宝不敢说话,只是用猜测的目光在王磊和牛老板身上打转。 包间并不大,当寂静降临后,立刻就好似铅块一般沉甸甸压在在场剩余四人心头。 王磊心中在想这位牛老板到底想做什么,而剩余三人也隐隐感到自己可能中了套,成了一场权力对话的工具。 他们三人相交甚笃,虽然不能交流,但眼神之间还是有着默契。 这种默契很快就把蔡大宝推出。 蔡大宝硬着头皮,咳嗽一声劝道:“牛老板,若是有什么事情,不如先喝酒。” 他示意吴轲去开酒:“就是有什么事不好开口,这一喝酒,也就容易了。” 牛老板似笑非笑,他清楚蔡大宝想要尽快推动事情的意思。他想说自己现在不想喝酒,不过见王磊也一脸不情愿的模样,他心中一动,点头道:“好。” 暂时放下心中的想法,牛老板真的就放下架子,和几人吃菜喝酒,时不时说些带颜色的笑话把整个气氛重新炒热。 在牛老板有意无意的带动下,王磊虽然有心少喝一些,但还是喝了不少。 两瓶酒见底后,他脸上已经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王磊,你是中戏学生,已经拍了两年戏了吧?”牛老板随意聊着。“之前有过什么作品?” “惭愧,一事无成,就拍过一些小广告。”王磊手支在耳垂处,撑起自己一直向下坠的头。他声音比最开始也高亮不少,听起来哪有半点惭愧的意思? “这不应该啊?”牛老板惊讶道,“我听说中戏个个都是天之骄子呀。” 天之骄子这四个字似乎刺激到王磊,他又喝了一口酒,伸出手指着牛老板:“哼,天之骄子~~” 他忍不住打个酒嗝:“天之骄子那当然有,但那哪轮的到我啊?” “陈建斌,任天那样才是!我啊,那个时候不服气,一心想进大剧组,可惜,” 他摇摇头,“要是他们都像蔡导演,周导演这样公平,我又怎么可能一个角色都捞不到!” 他这话虽是醉话,但还是蔡大宝,周昌导演脸上一红。 娱乐圈当然有公平,不过这只是针对一部分人的。 就现在,这京城难道就没有拿着剧组公布的梗概,苦苦准备《春猪》主角试镜的演员吗? 当他拿着梗概,王磊已经拿到剧本。 当他还在苦苦准备的时候,王磊已经和导演在一桌吃饭。 那么最后“公平”的试镜中,谁得到角色的概率大? 这就是经纪人,经济公司存在的意义。 在竞争激烈的娱乐圈,如果没有这些人保驾护航,你永远都不会享有公平。 牛老板对这点更加清楚,他感同身受地叹口气:“这年代,你没关系去哪都不行。” “那你想红吗?” 王磊原本已经快磕到桌面的头猛地抬起。 第七十一章 逢场 他迷茫地眼神从四人身上扫过,仿佛在寻找说话之人。 牛老板也不遮掩,重新问道:“想不想红?” “想!”王磊拍着胸脯,大声道:“做梦都想!” 随即他摆手道:“牛老板,你也不用招揽我。我相信陈叔一定能带我红,我不会背叛陈叔。况且,我现在已经在红的路上。” “不错,够忠心。”牛老板不咸不淡夸奖一句,“不过谁让你背叛他?我说了,我和陈老板是多年的好朋友。” “现在有个机会放在你面前,但我看你们似乎都没意识到。” 他点点周昌,又点点王磊。“你们啊,都是too naive!” “这么好的机会,要是放在港区,早让你们一炮而红了!” 王磊喝一口酒,没有说话。 “这,”周昌已经知道牛老板的意思,他咽下一口唾沫,干巴巴道,“可这,不太好吧。” 此时的牛老板又换了一种脸,仿佛真成了周昌的好友,语重心长道:“有什么不好?” “我们不仅要炒绯闻,而且要大大方方的炒,要把这件事做成一个经典案例。”牛老板正色道。 “可,可。”周昌还要反驳,却似乎畏惧牛老板不敢开口。 “前几天,董老把叶局叫过去,”牛老板突然说起一件事,“他问:这电视电影我们做了几年了,现在做出什么成果?” 他拍桌道:“董老这是在警告我们啊!” “虽说这项目还处在初步阶段,这几年也为电影业投送了不少人才,但电视台里边意见还是很大,认为我们是负担。” “所以董老希望我们能走快点,抓紧进入市场,达到收支平衡。” “这怎么可能吗?”周昌叫道,随即他一愣,仿佛想到什么,神色一苦。“难道你们是打算······” “这件事我还没打算向上边提,不过我想你要是做好,做个典型。这上边的气不但能消,说不定你未来也就有着落了。” 牛老板挽着周昌导演的胳膊,和已经因为害怕而颤抖的周昌推心置腹。 “再说,这件事做好了,你有一部话题性作品,王磊,胡莹雪也能跟着受惠,皆大欢喜,有什么不好?” “可其他同行······” “他们是他们,你是你!”牛老板粗暴打断周昌想要说的话。 “你现在落难了,他们有几个出来帮你的?”牛老板一摆手,完全不在意:“等你风光了,你看他们来不来找你?” 他望望蔡大宝,又瞧瞧周昌,再看看吴轲:“你们三个,其实都很有能力,就是这儿,”牛老板点点自己脑子,“就是这儿都还有些木。” “这是生意!赚钱!不寒碜。” 在场三人都是僵着脸,没有人愿意搭牛老板这话。 王磊也是一声不吭,他已经大体猜到牛老板的意思,现在他脑中在琢磨牛老板的真实意图。 天上有没有掉下来的馅饼? 曾经王磊以为应该有。 不然为啥他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老百姓就能穿越了呢? 可在被李淳几次摆布,接受过娱乐圈这些人精无情“教育”后,王磊已经确定,这个世界绝对没有谁会无缘由的对人好。 就因为他是陈万贤的老朋友,所以就想照顾自己? 这个理由看起来可以成立,但王磊无法完全相信。 如果单纯是这样,那么之前那些铺垫该怎么解释呢? 他面无表情,静静观察着眼前这位肚大腰圆的牛老板。 包装在好的鱼饵,也终究只是鱼饵。 只要鱼儿不上钩,钓鱼者终会开始不耐烦。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待。 这是王磊在李淳那儿学到的第一课。 “怎么?怎么都不说话啊?”牛老板也注意到气氛在走向僵硬,哈哈一笑,“我这人说话心直口快,你们别往心里去啊。” “刚刚那些话,你们要是觉得不中听,那就当是我的醉话,我自罚三杯。” 他将酒瓶拽过来,倒上满满一杯,一口闷下,如此反复三次。 “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这件事,做哥哥的能帮你出的主意也就这个了。” 牛老板三杯喝完,望向身边还如木头一般呆愣的两位导演。 “哥哥做事向来就大胆,所以才会有这么一个主意。况且,”他看向王磊,微笑道,“这也算是我和陈老板许久不见,送的见面礼。” “李淳那个人不厚到啊,去年我知道陈老板一生心血被李淳吞并,黯然净身出户后,心里就很遗憾。不过那件事大局已定,我人小立微实在帮不上忙。” “如今陈老板人老心不老,还要出来做事,我自然要帮帮忙。” 牛老板说到这,手指点在桌子上,重重强调道:“我这个人,就喜欢帮朋友!这圈子风浪多,大家互帮互助这才能有光明未来,对不对?” 他目光炯炯,王磊心领神会,颔首道:“牛老板的话,我若是见到陈叔一定会带到。” “你很不错,吃菜!” 牛老板大手一挥,仿佛刚刚事情已经过去,绝口不提,只是闷头吃饭。 周昌,蔡大宝,吴轲等人刚刚才被牛老板教训过,此时便是吃饭的心思也是勉强,更遑论说话。 牛老板似乎也没了刚刚那般盛气凌人,对他们的沉默完全不在意,心情很好得和王磊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着。 在聊天中,王磊对这位牛老板也有了一层全新的认识。 旁的不说,但说这吃的,这位牛老板确实是一位讲究人。 吴轲让酒店精心准备的各项菜式,他都能一一指出其中的优劣。 在他的指点下,王磊不仅开了眼界,还头一次真正用舌头品出这些优质食材的“滋味”。 若是没有刚刚那些事,这位牛老板倒真是一位“妙人”。 单就享受而言,这段时间反倒是王磊最为愉悦的。 “这鸭子,春季吃其实是第二好,第一好是秋季。这个时候肉质稍稍有些瘦,不过也不算差,烤鸭瘦一些也不至于吃起来油。烤鸭用枣木最好,最差也是桃杏木,若是其他木,那烤出来······” 牛老板用筷子压着片好的鸭子,王磊也不知他在做什么:“不吃也罢。” 他兴致勃勃准备再说几句,门口忽然传来敲门声。 所有人停下筷子。 “我没通知其他人。”吴轲见周昌望向自己,连忙说道。 牛老板看看表:“应该是我的客人,进来!”他对包间外喊一声。 黑框眼镜,头发一丝不苟,还有右手边那丝毫没有离开的公文包。 “牛老板,打扰了。”他笑着拱拱手,看似歉意却让人一眼能看出只是客套。 第七十二章 处刑 这熟悉的造型让王磊立刻想到进来的人是谁。 更让他惊讶的是跟在身后钱长江身后那位。 “她怎么来了?” 王磊拍拍自己因为喝酒有些昏沉的头脑。 和满脸微笑的钱长江相比,他身后那位俊秀的美人却是面无表情。 “这位就是胡莹雪?” 和周昌等站起来不同,牛老板仍旧坐在自己座位上。他那放肆的目光更是越过钱长江,在胡莹雪身上肆意打量。 “不错,比电视上和照片上都漂亮多了。”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胡莹雪今天这一身打扮明显动了心思。 一套剪裁合身的粉红碎花小洋装,略带稚气的脸上稍施粉黛,妩媚之中带着一丝清纯。可惜那双灵动的大眼睛,却没有配上《明星》周报所赞誉的甜腻微笑。 僵硬的冷面让她的魅力稍显逊色。 钱长江也注意到这点,笑道:“小雪,我知道你嫌我拉你出来。妨碍你的晚间美容觉。不过牛老板在前,你就是不给我面子,也不要丢丽景的人。” 他开始还在笑,但说到最后,言辞之中却已经有了警告之意。 胡莹雪身体一颤,她深吸一口气:“牛老板,十分抱歉,我才从床上起来,头脑有些木。” 她站起来,歉意道:“我去下洗手间。” 钱长江瞧了一眼胡莹雪,点点头,意有所指道:“你再去清醒清醒也好。” 胡莹雪出去后,牛老板啧啧道:“漂亮,确实漂亮,难怪秦老板屡次炫耀他这位新女友。” 王磊感到手机中一震,他掏出手机瞧了瞧,把手机放回去。 “怎么了?”牛老板看向王磊。 “周小姐问我,一个小时后能不能结束?”王磊淡淡道。 他摸了摸额头:“诶,这酒喝的头晕脑胀。既然钱部长来了,我想我还是退位让贤吧。” 钱长江说:“急什么?说起来,我们还从未好好聊过。不如趁这个机会,好好聊聊?” 王磊沉吟道:“那我先打个电话,让周小姐慢点过来。” “嗨,打什么电话。她若来了,也一并坐下就是。”牛老板不在意地道。 钱长江对此十分赞同:“不错,我对周小姐也十分仰慕,一直想要深聊。” 王磊只好笑笑。 过了一会,胡莹雪也走了回来,坐到王磊身边的空位上。 这个时候她已经换上一副笑脸,愈发显得娇嫩可人。 牛老板自从胡莹雪回来后,目光就不曾离开过。接连说上几个半荤的笑话,逗得场上人哈哈大笑。 他见到美人笑颜,更是被迷得神魂颠倒,眯起眼掩饰眼中火热: “小雪啊,我听说你从小练过舞,不如在这儿给大伙表演一番?” 他这话让胡莹雪脸色一僵,求助的目光投向钱长江。 钱长江恍若不见,点头赞同道:“小雪的舞在我们公司也是有名的,当真是:顾盼神飞,见之忘俗。” 他掉的书袋,王磊听得似懂非懂,牛老板却听得哈哈大笑:“钱部长倒是好自信。” 他摸摸下巴,说道:“不过这是晚宴助兴,若是让胡小姐平白跳一支,钱部长一定说我轻慢了。” 他看向蔡大宝:“你的电视剧女主角定了吗?” “这······”蔡大宝立刻明白牛老板的意思,他张张口,最终轻叹一声:“还未有人选。” “好,那我就做个主。”牛老板一拍巴掌,“胡小姐你要是跳的好,让大家满意,这女主角便属你的了!” 胡莹雪脸色发白,原本温柔的笑容瞬间不见踪影,她浑身颤抖,看向钱长江,目光满是绝望。 钱长江浅笑道:“你不是一直想要这角色吗?” “我说了,你跟着我,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他原来早就知道胡莹雪的计划! 虽然钱长江的笑容和平日相比似乎没有什么差异,但王磊分明从其中看出一种得意。 在这一刻,王磊的内心最深处也跟着涌出一丝寒意。 他只觉手脚冰凉,对眼前这位钱部长的恶趣味感到既愤怒又恶心。 这位混蛋好似最残忍的猎手,将胡莹雪玩弄在鼓掌间。 他早在冷眼盯着胡莹雪努力挣扎之余,静静布置好舞台,只等把自己的猎物心中所有希望彻底击破这一刻。 王磊甚至不知道这场绯闻是不是也是整个计划的一部分,是不是为了让胡莹雪陷入绝望才准备的。 也许会选自己作为绯闻对象,也不是单纯的巧合,正是因为自己之前帮助过胡莹雪,将蔡大宝介绍给胡莹雪。 选择自己,才可以将这场处刑效果达到最大。 还有什么比愿意帮助自己,能帮助自己的人都在自己身边,却依旧无能为力,只能洗颈就刑更绝望呢? 王磊感到胸口有一腔热血开始燥动。 他握紧拳头,刚想要开口,却发现自己的手被一只更冰冷的手握住。 侧头望去,胡莹雪已经松开手,脸上也重新换成一脸笑容:“这角色我确实想要,不过我还是希望可以通过自己的实力争取。” “这舞,我当然想跳。只是钱部长要求一定要打扮漂亮,我就穿了高跟鞋,实在不适合跳舞。” 她站起来,走到空地上,转了一圈。 头发飞扬,华丽裙摆如波浪般展开,美妙的曲线在其中若隐若现,那其中蕴含的美让在场六位男人俱是一呆。 胡莹雪停下身形,手搭在脸颊,似羞未羞:“牛老板,你看我跳的怎么样?” 这样的舞自然不是舞,不过牛老板还是看得心情愉悦。他示意胡莹雪过来,仔细看了又看,鼻尖更是轻嗅:“甜而不腻,媚而不妖,这是灵觉吧。” 胡莹雪对这种轻薄没有丝毫不悦,笑盈盈奇道:“牛老板还懂香水啊。” “我自然是懂的。”牛老板略带得意评价道,“这香水算是性价比比较高的香水,一般都是学生妹用地多,胡小姐这样的美人用起来固然好,不过我觉得N0.5更适合胡小姐。” 胡莹雪笑道:“这不是在拍戏么,我演的女学生可不适合用这么成熟的香水。” 王磊看着心里难受,站起来道:“我上趟卫生间。” “你还行不?要不要我陪你去?”吴轲见他站起来有些摇晃,担忧道。 “没事,就是坐久了。” 他谢绝吴轲的美意,径直走出房门,在卫生间用冷水洗完脸,头脑立刻恢复清明。 王磊的酒量并不算差,而且由于担心酒醉后会暴露自己最大的秘密,他从来都是一分醉意装三分。 这一招在大学中更是被锻炼的炉火纯青,就连李晓白,任天这些亲近人都没法分辨王磊是真醉还是假醉,更不用说这桌酒席的人了。 王磊心中有些庆幸,牛老板来意不明,他这装醉的功夫反倒算是帮自己躲了一劫。 他掏出手机,盯着刚刚发来的短信沉默不语。 那是一个他虽然早就存下,但从未想过会有联系的手机号。 “快走。” 第七十三章 想什么 短信是胡莹雪发过来的。 刚刚在酒桌上王磊就在思考她的意图,但到了现在,他还是想不明白胡莹雪发这通短信的意思。 这是一个新的陷阱? 王磊拿不定主意。 当然这可能不是,也许这只是善意的提醒。 但今晚的种种诡异,钱长江和牛老板接连唱戏,都让王磊不得不谨慎一些。 他掏出手机,很快拨通周亚男的电话。 “怎么了?”周亚男语气很不耐烦。“时间不是还有一个小时吗?” “快点来接我。”王磊强调道,“尽快。” “出事了?” “我不清楚,但也许就快出事了。” “说清楚!你喝大了?” 随着这声训斥,王磊仿佛能看到周亚男那拧成川字的额头。 “时间紧迫,说不太清楚,我们接待的客人是一位姓牛的老板,他和钱长江似乎有联系。” “姓牛?” 周亚男还在思考,王磊补充道:“而且胡莹雪也跟着钱长江来了。” “胡莹雪?!” 周亚男低低惊呼一声,当即说道:“我马上来接你。” “好。”王磊准备挂掉电话。 “等等!” “?” “你不要回去,立刻想办法从其他门离开,找到一个僻静的地方等我电话。”周亚男仿佛想到什么,吩咐道。 “直接走?” “立刻!不要走大门!” 周亚男说完便挂掉电话。 王磊可以肯定周亚男已经明白什么,但他还是不明白,抱怨道:“你这也不和我说清楚。” 他心中抱怨,人却没有丝毫犹豫。出卫生间后,王磊马上找到最近一名服务员问出其他出口,匆匆离去。 包间内,酒席的气氛依旧热烈,但一名重要主角迟迟不归,几人自然不会不注意。 钱长江看看手表:“王小弟喝的酒多,是不是出什么事?我去找找看吧?” “要是真有事,服务员应该早就来通知我们了。” 吴轲站起来:“钱部长你继续喝,我去看看。估计是在卫生间吐过,不好意思第一时间见人,还在整理。” “演员嘛,正常。”胡莹雪抿嘴插嘴道,“就算是这种私下时间,我们也要打扮的光鲜亮丽,牛老板,你说是不是?” “是,是,是。”牛老板笑眯眯,心情大好。“你们演员可辛苦啦。” “所以还是让他一个人好好待一会。”胡莹雪对吴轲招招手,示意他坐下:“现在那狼狈样,他哪会让你们见啊。” 吴轲想想也是重新坐下。 钱长江瞧瞧胡莹雪,又瞧瞧吴轲,没有说话。 “蔡导演,”胡莹雪笑着询问道,“你那部电视剧什么时候试镜女主角啊?” “女主角和男主角是一起的,都是31号,下个星期三。” 蔡大宝瞥了一眼位于主坐的牛老板,小心答道:“主要是看男女主搭戏配不配。” 在陈万贤的努力下,男主他其实已经属意王磊。 这场试镜真正要试镜的其实就是女主角。 说到底,电视剧永远都是关于男女主角的。如果两个人站在一起一点般配的感觉都没有,那这部戏还未开始便已经失败一半。 “一个星期后啊?”胡莹雪故作失落道:“最近拍戏太忙,也不知道我准备的够不够好。” 牛老板立刻接话道:“有什么好不好?不是要看配不配吗,你们两个都能炒出绯闻,这还有谁会说不配?” 说完,他一瞪蔡大宝。 蔡大宝恍若没见:“虽说古装戏不同时装戏,但胡小姐和王磊能出演现在这部电视电影,自然说明你们两人是有默契的。” 胡莹雪笑嘻嘻道:“那我一定要抓紧时间准备。” 她转过头用看向周昌和吴轲,吐吐舌头: “导演,耽误拍摄实在抱歉,我这儿敬您一杯,再敬吴监一杯,给您们赔罪了。” 她端起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周昌和吴轲连忙举起手中酒杯,满面笑容表示没事。 胡莹雪八面玲珑,人比花娇,几番来往下,在场人都她勾了魂,谁还会去想王磊怎么还不回来? 不过钱长江却没有忘记这位事关重大的“男主角”。 从刚刚,他便一直在冷眼旁观酒桌这热闹非凡的景象。 当他再次看表,发现王磊还是没有归来,终于面无表情地站起来。 桌上其他人皆是不解地看向钱长江,想瞧瞧他到底想做什么。 唯有胡莹雪面色平静,心里明白。 “把你手机给我。”钱长江没有出去找王磊,而是几步冲到胡莹雪身旁,伸出手冷冷道。 胡莹雪从容微笑:“不用看了,是我发短信通知他的。” 钱长江气极反笑:“好!我到没想到你们两个还真有一腿!” 周昌,蔡大宝,吴轲这时也发现不对劲。三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却没有一个敢插话询问。 “你不要把人都想得和你一样龌龊!”胡莹雪眼神中闪过一丝厌恶,反驳道。 “龌龊?我龌龊?” 钱长江呵呵直笑,“要是你们清清白白,他就这么听你话,连招呼都不打一声,直接就跑?” 这样的行为可以说是十分失礼,是完全不把在场人放在眼里。 若是平常,这种事已经足以让王磊打上一个“不会做人”的标签。 砰! 钱长江忍不住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碟碟碗碗也跟着铛铛作响。 “你还这么有默契的为他争取时间??” 他伏下身子,抵在胡莹雪额头上:“你们既然有关系,为什么就不想大大方方表现出来呢?” “在公众面前做个神仙情侣,不是好过现在?” 钱长江靠得很近,呼出的酒气就算胡莹雪不呼吸也会强入鼻间,言语虽然是冷静的询问,可其中蕴含的愤怒让胡莹雪不寒而栗。 但胡莹雪依旧没有退缩。她握紧的关节,尝试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和他没关系。也不想和他扯上关系。” “你不想?” 钱长江那双冷酷嗜血的眼盯着眼前瑟瑟发抖的猎物。那姣好的面容已经没了血色,如墨玉般璀璨的眼珠更是慌慌张张地乱窜,想要逃避钱长江的注视。 虽然害怕,但她没有侧过脸,言语也一样坚定: “我不想。” “呵呵。” 钱长江直起身。他先是嘴角抑制不住泛起微笑,但很快这微笑就变成冷笑,不过冷笑并没有持续多久,就被狂笑替代。 整个包间会快便被这近乎疯狂的大笑声笼罩。所有人瞧着这位已经神经兮兮的男人,眼神之中的害怕一闪而过。 “这男人到底在想什么?” 钱长江忽然收起笑容,容重新变得冷酷,仿佛刚刚大笑的是另一个人:“这和你来的时候,所承诺的可不一样。” “你说你不喜欢秦老板,我帮你挡了。我看你喜欢王磊那小子,就有意撮合你们两个。” “我对你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吧。” “你就这么给脸不要脸?嗯?!” 第七十四章 堵 王磊坐在周亚男的车上,一路上都想从周亚男口中掏出整件事。 周亚男却对满足王磊这件事兴趣缺缺。 “你不用想套我口风。既然你打电话给我,一定是已经猜到什么。我们的想法,我是肯定不会和你说的。” 周亚男“揭穿”王磊的心思后,王磊也不好直接说自己是被人提醒。 他闭上嘴,重新靠在副驾驶座位上,想要依靠自己的头脑去想清楚这件事。 “也不知道胡莹雪怎么样了?” 想到那没头没脑的短信,再想到刚刚的宴会,王磊心中有些发堵。 虽然还不能确定是什么,但毫无疑问胡莹雪帮了自己一把。 车辆在深夜的京城中飞驰,在王磊似睡非醒之间,周亚男将车辆开到目的地。 她推推身旁这位已经开始流口水的男人:“起来!不要脏了我车!” 王磊惊起,迷糊道:“什么?” “到地方了。你自己回去吧。” 周亚男指了指外边。 借着路边的路灯,王磊认了认,这才发现已经到了自家住的酒店附近。 他低头摸索着解开安全带,又听周亚男嘱咐道:“这件事我会和老板再聊聊,看看要不要继续下去。” “为什么?”王磊迷惑问道。 周亚男没有说什么,只是指指车外,示意他下车。 “记得,无论记者问你什么,在我没电话你之前,你都不要轻举妄动。” 这是周亚男丢给王磊最后一句话。 晚风习习,王磊站在尚有凉意的马路上,总算清醒一些。 他走回酒店,在旅馆门口,几个记者已经在等他。 见王磊走过来,不等王磊允许,他们纷纷拿起手中的照相机拍起来。 “王磊,你为什么现在才回来?” “王磊,之前胡莹雪被钱部长带走,我看她打扮很漂亮,是不是和你有关?” “王磊······” 虽然记者并不多,但他们的连珠问题仍旧让王磊头昏脑涨。 望着这些早上还没有踪影,如今却把自己围起来的娱记,王磊只觉倍感头疼。 不过他依旧遵循周亚男的嘱咐,一言不发,只想闷头往前走。 但这些记者又怎么会如他的愿? 很快,他不得不停下脚步。 这些记者见王磊停下脚步,以为他愿意回答问题,俱是大喜过望,声音也不由大了起来。 这种嘈杂终于惊动了酒店里边,吴轲安排的工作人员。 两个原本有些睡眼朦胧的年轻人,见王磊被围在人群中,神色大惊,立刻挤进人群中。 “不好意思,请让一让!” 和王磊要顾忌形象不同,吴轲在这行经验丰富,安排的年轻人俱是年轻力强的老油条。 这些老油条可不管什么形象,护着王磊往前走,凡是碰到拦路的,也是不闪不避直溜溜朝那记者撞去。 而两边敢勾手拉人的记者,也在两人频频黑手中老实下来。 将王磊送进旅馆,两个年轻人对王磊客气道:“磊哥,夜深了,大家都休息了,你也别太累。我们拦着,这些记者不敢进来。” 王磊点头,正欲离去,外头忽然又骚动起来。 他停下脚步,发现胡莹雪已经在旅馆门口下了车。 能这么快就回来,想来是在发现自己离去后,她便也离席了。 记者见到胡莹雪出现,愈发疯狂。 相比较刚刚才冒头,还没什么大众名气的王磊,这位马上要在竹菊奖竞争最佳新人的小花旦无疑更能吸引读者的目光。 给读者想看的,才是他们的使命。 他们蜂拥朝胡莹雪涌去,王磊可以很清楚见到胡莹雪被吓得往后一退,想要重新钻进车内。 但她终究没有躲进车内。 她一只脚才踏上车,就僵在那儿。随后胡莹雪便收回脚,车子启动开走,留下她一人面对已经靠上来的记者。 “你们快去帮忙。”王磊催促身边两位工作人员。 两人也知道这是自己的工作,不敢怠慢,又几步跑进人群。 王磊站在原地,犹豫半响,终究没有离去。 和王磊进来比,胡莹雪走得更艰难。面对这样千娇百媚的女人,那些记者不仅没了绅士风度,反而动作也愈发放肆。 王磊皱起眉头,他观察许久终于确定,让这些记者齐齐转性的并不是胡莹雪本人的魅力,而是一种策略。 就和想要用身体挡住自己一样,这帮人寄希望用这种放肆的动作让胡莹雪心有顾忌。 一旦有了顾忌,想要走出他们的包围圈可就不是什么简单的事。 这帮记者!王磊心中暗骂一声。 胡莹雪走得慢,那两个工作人员自然也感到巨大的压力。 冲阵这件事从来都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他们护送王磊的时候,一口气莽出去,那些记者瞧不出他们的态度,自然会有畏惧,不敢阻拦。 如今胡莹雪走得这么慢,他们几次冲阵下来,这些记者也就摸清他们的底线。在确定两人不会真的伤害自己后,记者们也就更加放肆。 有个胆大的络腮胡记者更是直接挡在两人面前,完全无视两人,对胡莹雪问东问西。 两人对视一眼,有意将那人挤开。其他记者虽然还没这种勇气,但也心领神会,配合默契挤在那记者身旁,成为那络腮胡记者的依靠,让这名记者更加不容易被挤开。 “胡莹雪,你和王磊先后回来,是不是为了避开我们?”那记者洋洋得意,大声问道。 眼见胡莹雪已经走不动,其他记者也纷纷停下之前那些过分的动作,甚至连提问也暂时放下,静静等待胡莹雪回答。 胡莹雪默不作声,站在原地。 “胡小姐,你就回答两个问题吧。”人群中有个记者“教导”道,“你回答了,我们自然会放你走。” “就是,这时间不晚了,大家守一晚,也不容易!”有位记者打出“体谅”牌。 “你回答几个问题,大家有东西交差,自然也不会纠缠你!”那名最开始挡在两人身前的记者提议道,“大家说,是不是?” 其他记者自然又是一阵附和。 王磊听着只是冷笑。 他瞧一眼那用络腮胡遮挡面容的记者,想道:“将最开始别人说的两个,换成几个,具体几个还不由你们说?” 胡莹雪还是一言不发,站在那儿。 “胡莹雪,你何必这样和我们僵着?”那络腮胡的记者继续劝道,“你明天还要拍戏工作,我们的工作可就是在这儿。” 王磊面色凝重,这位记者的威胁很明确:他们完全可以和胡莹雪在这儿耗着。 这就是他们的工作,他们耗得起,但胡莹雪却不行。 “该怎么办呢?”王磊站在旅馆中转动自己的脑筋。 在周昌、吴轲不在的情况下,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使唤动那些已经休息的剧组人员。 第七十五章 进 王磊心中还在想着办法,外边事情又发生了变化。 胡莹雪本人没有反应,吴轲安排的那两个工作人员却对如今情况份外不满。 不管怎么说,他们的工作就是护送胡莹雪。 这要是让胡莹雪被堵在这儿,他们怎么对吴轲交代? 不等其他记者开口,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猛地抓起胡莹雪手,另一位发喊道:“让!” 拦在前边的记者还没反映过来,喊的人直冲冲便朝记者撞来。 和之前不同,这一次即便临记者极近,这位工作人员也没有减速的意图。 络腮胡记者看出那人的决心,不敢装大,身子朝旁一躲,让出一个空隙。 反正后边还有其他人,他又何必做这个拦路虎? 要是真被磕伤,固然能拿到一笔钱,可哪有让别人做这事,自己写报道赚稿费自在? “胡小姐,快走!” 另外一位工作人员不敢贻误良机,抓着胡莹雪的手就要冲出缝隙。 王磊见此情形,心中一喜,立刻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趁着大家注意力都集中在胡莹雪等人身上,他跑出旅馆,从身后推开两个意欲阻拦的记者,和两名工作人员里应外合迅速打通一条出路。 直到这时,记者们才发觉事情不对,想要侧翼重新包抄,但此时离旅馆已经近在咫尺,他们哪能拦住? 几人小跑进旅馆,两名工作人员立刻拦在旅馆门口。 “闲人免进!” “谢绝入内!” 见这两尊门神一左一右堵住自己的去路,这些娱乐记者只好恨恨作罢。 这是许多年来,记者和剧组的默契。 剧组的休息和工作之处,你可以在外边偷拍,但决不能在未得到许可的情况下擅自闯入。 违反前者将会被控告“侵犯个人空间”,而违反后者则会被业内集体惩戒。 作为代价,剧组和艺人们要对记者们的围追堵截,甚至一些明显的放肆行为不能追究,称其为“媒体自由”。 娱乐圈就是这样,看起来很自由,但每一个身在其中的人都会在前辈的言传身教之中,领悟到那些明明暗暗的线以及过线的代价。 王磊和胡莹雪不敢停留,直到上了楼,望不见记者,两人这才停下。 “你怎么这么早回来了?”王磊这时才有心思询问道。 胡莹雪冷冷道:“被赶回来呗。” 王磊望着胡莹雪那冷若冰霜的脸,笑道:“怎么还是冷着脸?” 他本以为自己会吃一句“与你无关”的冰雹,没想到胡莹雪难得回答道: “心情不好。就算我明明已经接受,但我就是心情不好。” 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磊感到脑内一根神经猛地跳动一下,他想了想询问道:“刚刚在酒席,我走后发生什么了?” 胡莹雪神情一滞,随着王磊的话,她的手不自觉捏紧。 这么明显的异常,王磊当然会注意到。他奇怪道:“是不是我又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我和钱长江出来的时候,记者就一直跟着我们。”胡莹雪平复好自己的心情,淡淡道:“如果你今晚没立刻离开,那么明天你和我的照片就会登在报纸上。” “你猜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形?他知道是我破坏后,你猜他又会怎么对我?” 王磊眨眨眼,他马上明白胡莹雪的意思,联想牛老板说得话,他心中更是一惊。 胡莹雪见王磊默不做声,苦涩笑道:“你怎么不说话了?我们都跑不了。” “不过这也是好事。”她似乎在安慰自己,就是语气十分消沉,“至少我们的名气又可以更进一步,虽然是用这种方式。” “恭喜你,王磊,你这次可真要在老百姓面前露脸了。” 她说完这句祝福,不再说话,留下依旧还在沉思的王磊,转身离去。 王磊此时也没心情注意胡莹雪的走向,他还在思考胡莹雪所说的话。 “所以说,这场酒席还真是鸿门宴?可目的呢?” 从表面看,这件事似乎只是为了“化不利为有利”,是想把胡莹雪和王磊自己的绯闻搭配作品炒起来。 作品有成绩,他们可以朝上交差,自己和胡莹雪赚一波知名度,大家双赢。 可为什么王磊还是觉得有些怪? 为什么这个方案会是钱长江出马,为什么他们要这么急,甚至不跟自己商量? 胡莹雪既然已经接受这个方案,又为什么让自己快点离开,似乎还因此遭受了“惩罚”?这件事就这么让她不舒服?哪儿让她不舒服? 周亚男又为什么在知道“牛老板”和胡莹雪后,就同意了自己的要求? 假设她是猜到他们的想法,又是因为什么不赞同立刻开始呢? 王磊越想越觉得这件事似乎不是那么简单。 难道是想拉拢陈老板? 他脑中忽然冒出这个想法。在下午才接受过一堂娱乐圈的“政治”课后,王磊的政治神经此时分外敏锐。 这个想法一旦冒出,似乎一切就有了合理的解释。 尤其是联系到陈万贤在那小会中,指着自己说,港区是用自己作为条件,逼迫陈万贤答应。 也许丽景也是一样的想法? 不过和港区不同,他们是想“生米煮成熟饭”,这件事其实是对陈万贤的示好? 要是这样,牛老板反复问自己可不可以联系陈老板似乎也就有了解释。 媚眼抛出去也要有人接才行。不然对着瞎子卖弄风情,岂不是浪费力气? 能想通这点,看来自己成长不少。 王磊对自己的成长十分满意。 他瞧瞧空荡荡的楼道,犹豫许久,终于还是拨通胡莹雪的电话。 “喂?”等了许久,胡莹雪接起电话。 王磊的声音很低:“我在你门口。” “你想干什么?!” “先让我进去。” “你喝醉了?!” “我想和你谈一点事情?” “电话不可以?” “我觉得见面聊会比较好。”他催促道:“快点开门!” 胡莹雪寸步不让:“电话说!王磊,你不要得寸进尺!” “我一定要当着你的面说。”王磊很坚持,“你是个优秀的女演员。在电话中,我听不出你会不会撒谎。” “······” 那边的胡莹雪沉默一会:“你觉得当面就可以?” 虽然在良好教养下,她心中的不屑和愤怒已经有所克制,但仅凭冷冰冰的言语果然还是无法包裹这种强烈的感情。 在她看来,这是对她演技的最大侮辱。 第七十六章 筹码 “我不知道,但总比电话中好一点。”王磊坦诚道,“现在他们都睡了,我们抓紧谈,谈完就各回各房。” 咔哒~ 手机被挂断。 很快,新的电话打来。 “你人呢?!” 胡莹雪的语气很不耐,被愚弄的愤怒透过电信号,却丝毫没有影响王磊的情绪: “走廊有没有人?我马上到。” 王磊走进房间,带上房门。 他能感受到胡莹雪身上的强烈负面情绪,所以他没有直接走进真正的闺房,而是站在门的背后,卫生间和墙壁夹成的过道中。 也许是女生房间的缘故,整个空气当中弥漫着一种甜腻的香味。王磊也分不清这是源自香水,还是源自不远处,化妆台上那些瓶瓶罐罐。 显然在王磊突如其来到访之前,胡莹雪正在卸妆。 王磊瞥了瞥已经卸掉眼睫毛和唇妆的胡莹雪。 她的眼睛依旧很大,但也许是因为一整天工作的疲惫,并没有平日见到那般明亮精神,而不再翘起的长睫毛也少了一种妩媚气息。 和平日相比,胡莹雪身上再也见不到那种惊艳的明星气质,但极为生活化的面庞却孕育出一种质朴的清纯。 在这一霎那,王磊忽然意识到,眼前的女演员其实也不过二十二岁,大学刚毕业。 在外边大约有两千多万相同年纪的女生,她们刚刚踏入社会,还在憧憬美好的未来和可能的白马王子,她们的脸上也许也在孕育相同的清纯。 胡莹雪厌恶地看着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一言不发的王磊:“是不是很丑?” “不,很漂亮。”王磊立刻回答道。 这句话出自他的真心。 胡莹雪手中动作一停,随即恢复正常:“不要说这种花言巧语,找我做什么?”不等王磊发言,她又催促道:“你过来。站那么远,是怕我们说的话隔壁听不到?” 王磊收起心中遐想,走到胡莹雪身边。 这个房间和王磊的房间一样,自然也没有第二个坐的地方。 他站在胡莹雪身后,望着化妆镜中正在涂卸妆油的她,开口道:“我想和你谈谈关于钱长江的事情。” “他?”胡莹雪停下手,望着化妆镜中神情严肃的王磊,“能说的我已经说了。” “如果我说,我已经找到办法救你了呢?” “救我?”胡莹雪惨淡一笑,“你已经看到了。我认了。” 王磊摇头道:“如果是蔡大宝,我就不会出现在这儿。” 化妆镜中的她没有说话,只是重新擦起化妆油:“我说了,我已经认命了。” “可这件事还没结束!”王磊见她这般灰心丧气,忍不住道。 “可你为什么要帮我?!” 听到王磊的话,胡莹雪脱口而出说:“我已经没有可以和你交易的价值了!” “我······”王磊张张嘴。 胡莹雪冷冷道:“事情已经结束了,王磊。” “钱部长说得对,没有谁不会失败。我很幸运,因为我的失败只是我自己不能接受,而不是真的被赶出娱乐圈。如果我能接受,我的未来一片光明,甚至比现在还光明。” “我认了,王磊。” “这是年轻的代价,是我该交的学费。” 她瞧着化妆镜中的自己,眼泪一粒一粒从眼眶里掉落出来。 胡莹雪不愿擦干,也不愿停止哭泣,就这么坐在那儿,静静看着镜中那个和平常不一样的自己。 素面朝天,丑陋无比。 明黄的吊顶灯下,王磊可以看清胡莹雪的点点滴滴。 这个时候的她并不美丽,也没有在镜头下哭泣时那种楚楚动人的模样。 胡莹雪的眼泪更不像文学家所描述的如梨花雨,如珍珠,而是好像卫生间没有拧紧的水龙头不断往下滴。 在这一刻,盯着这个已经没有美丽的女孩,王磊心中的刺痛愈发强烈。 他甚至有一种想要抱住眼前这个女孩,在她耳边低语安慰,想要告诉她,自己会保护她的冲动。 不过理智很快制止了王磊。 他知道自己不爱她,自己只是可怜这个可怜人。 这样的感觉,他曾经有过一次。 那一次他抱住她,让她在自己怀里好好哭了一番。然后他成为她的老公,从此走上一条他不曾想过,充满挑战的路。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不是因为贪恋美人的美色,而是美人泪最伤英雄心。 王磊不是英雄,这一刻,胡莹雪也不是美人,但他还是不想见到她哭。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沉思许久,终于睁开眼:“你有价值。” “我有吗?”胡莹雪还在流泪,嘴角却泛起违和的笑。“我自己?” 那笑容混杂着泪,其中的讽刺和绝望让王磊忍不住捏紧拳头。 他再深吸一口气,将真正的自己抽离出来,努力学着陈万贤的模样,冷淡赞同道:“不错,就是你自己。” “不是现在的你,而是你的未来。” 王磊盯着镜中的胡莹雪,眼神开始坚定:“你是个优秀的演员,我的经纪人很欣赏你。” “陈万贤?”胡莹雪蹙起眉。 “不是陈万贤,而是漫天星。”王磊不想隐瞒这点。 胡莹雪神色一沉:“我说过,我不会去漫天星。” “即便到现在,你都不想去漫天星?”王磊强调道,“现在?” “不去!”胡莹雪很坚定。 “如果漫天星承诺,他们会让你和李晓航公平竞争呢?”王磊徐徐增加自己的筹码。 胡莹雪哼了一声:“公平竞争?” 她言语中的质疑和不屑,王磊自然是听出来。 “不错,公平竞争。” 他望向镜中已经没了泪的女人,缓缓放上第二块筹码:“这是李淳的承诺。” 李淳? 无论心中怎么想,当这样的大人物肯给出这样的承诺,胡莹雪还是忍不住扬起眉:“李影帝的承诺?” “不错。李淳的承诺。” 这个承诺份量很重,王磊也没想到李淳会给出这样的承诺。 从王磊这儿得知一部分胡莹雪不愿意加入漫天星的原因后,李淳立刻就给出这样的承诺。 “他还说自己当年很对不起你爸爸,但他并不后悔自己当年做的事情。不过他愿意补偿在你身上。他两年前就想招你进公司,但你不愿意来。” “现在,他想用这个承诺补偿你。” 王磊对李淳说得对不起很好奇,但既然李淳不愿意多说,他也只好记在心底。 “对不起?”胡莹雪冷笑连连,“要是他不后悔,他又何必补偿我?” “我不同意!” 胡莹雪还是很坚定。 筹码已经放完,胡莹雪却还是不想让天平倾斜。 王磊见到这个情景,不仅没有失落,反而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那是他从陈万贤那儿学来的微笑。 “如果,是我们呢?” 第七十七章 怀疑 “你们?”胡莹雪侧身望向王磊,强调道:“你们!?” “不错,陈叔其实也对你很感兴趣。” 王磊这次倒也并不纯粹是瞎说。陈万贤对胡莹雪的态度很纠结,最后放弃的原因单纯是因为风险太大。 “他能帮我?”和李淳不同,对于陈万贤,胡莹雪的抵触并不大。 她话中的不信,王磊也能理解。 不说陈万贤如今能不能使上力,就从陈万贤的性格揣测,他也不是一个会随意出手的人。 “我们确实有事情需要你帮忙。” “什么忙?” 王磊正准备解释,忽然停下,摇头道:“这件事我不能说,但到时候你就会知道。如果你愿意脱离丽景,这件事也可以帮你。” 胡莹雪皱眉不语。 王磊看看表:“时间已经不早了,我要回去了。你可以好好考虑我们的提议。” 他指指门:“现在,麻烦你去帮我看看外边有没有人。” 走进自己的房间,王磊没有开灯,他摸索着坐到床边,清晰感受那砰砰跳动的心脏。 这是一种后怕。 在最后关头,他临时改变主意,没有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其实是出于一种直觉。 当它产生后,王磊的心剧烈跳动起来。 正是因此,他一刻不敢停留。当胡莹雪确定外边没人后,他立刻窜出,回到独居的房间。 房间中漆黑一片,就连窗外也没有半点声音。 风从密闭窗户的缝隙中钻进,绕过没有拉紧的窗帘,王磊感到一丝凉意。 黑暗中,他的眼睛看不到任何东西,所以大脑中,当时和胡莹雪相处的情形也就愈发清晰。 他回忆着胡莹雪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却还是找不到半点破绽。 想到自己在电话中的自信,王磊露出一丝苦笑。 “你到底有没有在撒谎呢?” 他想起这个月初,和胡莹雪聊天时,胡莹雪说自己无时无刻都在表演,每一个她都是她自己。 “这会不会是表演呢?” 王磊不太确定,他觉得自己实在想太多了。 如果他当时把事情合盘拖出,胡莹雪有没有可能转头将事情告诉钱长江? 这个问题在王磊脑中一闪而过,继而让王磊闭上嘴。 他知道这种想法很不对:既然你已经决定帮助她,你为什么又不愿意相信她? 不过,现在坐在床边,王磊并不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什么问题。 这件事事关重大,无论胡莹雪会不会泄露,他都不应该冒这个风险。 王磊后仰,长叹一口气。 他不知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明明他最开始只是想做一件好事,帮助一个可怜人。 但如今事到临头,他却还是和之前一样,无法相信自己所帮助的人。 “也许陈叔,李淳他们也是同样?” “会不会在哪一刻,他们也会对自己最相信的人有着怀疑呢?” 如果陈万贤在此,如果陈万贤他能听到王磊心中的所思所想,他一定会哈哈大笑,并对王磊的成长份外满意。 因为这就是他和李淳曾经分道扬镳的原因。 多疑是每一个可以屹立在这个圈子顶峰人的通病。它也许很坏,也许会造成很多问题和悲剧,但酝酿它的谨慎,正是通向成功的重要阶梯。 五月二十五号。 昨天王磊的不告而别就仿佛没有发生,无论是周昌还是吴轲都没有提起。 周昌本人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脾气也比之前暴躁不少,无论是演员还是工作人员,稍有怠慢,都会迎来一阵喝骂。 导演的低气压自然也就造成了整个剧组的低气压,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熬着,深怕自己招来什么灾祸。 “停!” 周昌又一次把试拍暂停。 “林峰,你今天没吃饭?拍的什么鬼东西?你连笑都不会?”又是一次三连问,场上演员齐齐低下头,忍受周昌的苛责。 林峰脸色涨得通红,他其实和之前表演并没有区别,但周昌的要求却一夜之间提高不少,让他难以招架。 “你是反派,是她的跟屁虫,你不能这么可爱!笑得能不能让人感觉恶心一点?” 周昌又说一遍,一挥手:“重来!” 一个镜头还没正式开拍,周昌已经将除了胡莹雪和王磊以外的演员统统骂了一遍。如此反复调整几次,才会开始下一个镜头。 这样的场景不过是一上午的缩影,实际上上午所拍摄的三个镜头都经过这样的折腾。 这种严苛的态度也让不少人心中有些打鼓。 好不容易到了中午休息,钱德庸这位老牌摄影师便找到周昌。 此时周昌正带着王磊和胡莹雪看上午拍摄的镜头,对于这两位演员,他反倒基本没什么责骂,不过赞扬的语句也少了许多。 很多时候周昌都会把镜头倒回来,指着显示屏上两人的表演,说说自己希望下次他们怎么改进。 见到钱德庸过来,周昌抢先说:“从今天开始,你想请假一律不批。” “我来可不是为了这个!” 钱德庸是一位身材精壮的中年人,也许是因为长期酗酒的缘故,脸部浮肿比正常整整大了一圈。 但在工作期间,他还是很清醒,作为一名摄像,他的手依旧很稳。 他这次来也确实不是来请假。 “你今天上午怎么了?”钱德庸严肃问道,“这么拍可不成事。” 周昌脸色僵硬:“这点我知道。” “你既然知道,我就不多说了,这是电视电影,是行活。你这么做,底下人可都会怕。” 什么是干行活? 看似规规矩矩,其实套路满满。走“流程”不走心,绝不添加任何多一分的真诚表达。 这就好像工业生产线上批量下来的产品,让你挑不出毛病,但也看不出新意。 电视电影就是这样的存在,这儿人赚得是贴津,是制作费用的剩余部分。 精益求精不是他们的追求,粗制滥造也不是。 他们都在追求一个平衡,制作一个七十分,大家都能接受的作品。 对于这点,王磊已经有了深刻的体会。 周昌召集来的这些剧组人员大部分都是老油条,对于这种事情当然更清楚。 他们过来工作的时候,也就做好干行活的准备。 拿一份钱做一份事。 但周昌今天的表现如果持续下去,那么这帮人可就不会那么情愿了。 钱德庸的提醒,周昌当然更清楚,不过如今箭在弦上,他已经不得不发。 “放心,我有数。” 纵然心中惴惴不安,如今他只能这么回答。 第七十八章 情况 钱德庸自然也注意到周昌的惴惴不安。 所以他识趣得没有问下去。 他会提醒周昌,是出于他本人对周昌启用自己的感激,但说到底他也是“干行活”的一员,并不真正属于周昌的团队。 钱德庸离去后,周昌也没继续下去的心思,他对一旁两人说道:“你们先下去吧,我还有些事情要好好想想。” 王磊和胡莹雪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 两人离开周昌后,没有继续交流,而是各自走向不同的方向。实际上,这一天王磊都有意识在避开和任何人单独相处。 和周昌一样,他也有许多事情要想。 当然,当务之急还是等待吴轲将今日的娱乐报纸送过来。 中午十二点多,刚刚吃完午饭,吴轲就拎着一堆报纸找到王磊。 王磊瞧他一脸愁容,笑道:“怎么了?” 吴轲摇摇头:“前途未卜啊。”他清楚王磊也知道一部分事情,加上四周没人,所以多说了一句,苦笑道:“上当了。” 王磊接过报纸,发现第一版就是《大众日报》娱乐版的头条。 《电视电影,一朵含苞待放的花》 这是一篇颇为硬核的评论文,也是一篇歌功颂德的文章。文章从胡莹雪和王磊的绯闻将起,又简单梳理了电视电影的起源,最后着重介绍了周昌的这部电视电影。 总之在这篇文章笔下,电视电影在蓬勃发展,在为帝国电影工业添砖加瓦的同时,自己也在逐渐成为一种新的“文化载体”。 而周昌这一部还未面试的作品就成为一种典型。 改过自新的摄影师,起于草根的配角,展露头角的新人演员,不拘一格的任用新人。 这些本来机缘巧合的因素,在这位记者笔下就成为一个“电影梦”的真实写照。 至少王磊在读着的时候,都不由产生一种错觉:自己参与的似乎真是一件伟大的事业? 吴轲见他已经看完,苦笑道:“这文章哪是一晚上就写好的?我还以为昨晚是商量,原来是通知。” 他叹一口气:“还有几篇报纸也有类似的风向,不过现在还不是主流。不过······算了,不提了,我还有其他事,先走了。” 王磊没有挽留,他还在翻报纸。 跳过那些叙述昨晚两人出去的报道,王磊总算翻到另一篇更有意思的文章。 《情史全揭露!那些年娱乐圈的分分合合》——新京报·狗鼻子 这是一篇角度独特的文章,不同于其他文章的八卦心理,记者着重讲述的是一些被绯闻“毁”掉的女星。 对娱乐记者和圈子的保守风气做了一个尖锐的批判。 读完这篇文章,王磊终于确定这篇文章十有八九出自丽景经纪公司之手。 因为这文章最后的结论是:无论这绯闻是真是假,男女演员都是年轻人,会因戏生情完全正常。 这样的感情不应该被当成稀有动物看待,过多的关注只会毁了这些优秀的年轻演员。 这篇报道也让他知道一件新的事情:无论漫天星同不同意丽景的条件,丽景其实已经启动。 自己和胡莹雪无疑就是第一波冲锋陷阵的马前卒。 王磊翻完今天的报纸,终于确定随着几天的混战下来,如今背后的势力已经完全浮出表面。 丽景希望用这次事情作为第一波试探,牛老板所代表的势力则希望为电视电影打造一个典型充当政绩,而王子聪所代表的金主已经完全退出舞台。 至于那些不明真相,还在摇旗呐喊的报纸虽然气势还在,但在王磊看来已经是风中残烛,几天之内就会熄灭,实在不足为惧。 漫天星如他和李淳当时所谈,此时已经偃旗息鼓,完全没有动静。 这么看,这场绯闻看似偶然,实际是必然发生?王磊想到这点不禁苦笑。 也许从自己进组那一刻开始,有许多人就已经开始准备了。 毕竟除了这表面已经暴露出来的,还有一件王磊还没想明白的事情。 那就是这件事和陈万贤的关系。 嗡~嗡~ 王磊中断思绪,掏出口袋中还在震动的手机,看了看陌生的来电显示,皱起眉。 “喂?” “是我。” 那边的声音让王磊忍不住捂住手机,他四处望了望,再次确认没人后,这才低声道:“怎么是你?” “有些事,我不想让亚男知道,所以我想和你谈谈。”李淳淡淡道,“现在方便吗?” 面对这位的电话,他当然是方便的。 “请讲。” “今天有一篇报道,我不知道你看没看到?” “我正在看。” “《大众日报》那篇看了吗?” 王磊翻到第一页:“看了。” “《新京报》的呢?” “读了。” “我听亚男说,你们昨天招待的牛栏山?” 牛栏山应该就是昨天见的那位“牛老板”? “是。” “那么你应该知道这些文章是谁搞出来的了。”李淳的声音很温和,但语气却不容质疑:“我们的交易要暂停。” “为什么?” “他们联系的比我想得要紧密。钱长江现在还不能被清场,他是个聪明人,我和他谈会省心许多。”李淳说得很含糊,但需要王磊知道的点一概没漏。 “这个决定,我已经通知过陈老板。他也赞同这个看法。” 王磊虽然还不太懂其中的奥妙,但他听出李淳他们似乎已经处于劣势。 “情况很糟糕吗?” “······”那边是长时间的沉默不语。 王磊感到不对劲,这可不像李淳的表现。哪怕情况真的很糟糕,他相信李淳如果想否定也不会有什么迟疑。 “你是我的女婿,有些事我想可以和你说。” 这是李淳的第一句话。 “情况其实并不糟糕,但和我们的预期有很大差异。这才是最麻烦的。” “一辆车朝着终点开,在过去我们认为我们是唯一一个司机,但现在我们丧失了必要性。” “一个新的司机跳出来,表示他也可以将车开到终点。对于圈子,对于上边来说,只要车子开到终点就行,但对于我们不行。” “一辆车就该只有一个司机。” 第七十九章 暴风雨前的宁静 “一辆车只该有一个司机。” 这句话犹如醍醐灌顶,让王磊恍然大悟。 “我能告诉你的也就只有这么多。”李淳继续道,“接下来你还是老老实实等消息吧。” 王磊挂掉电话,心中五味陈杂。 自己一方陷入劣势,这当然不是好事。但想到如果漫天星这次真的失败,自己和陈老板以后道路会好走不少,他又由衷感到高兴。 他刚刚踏入娱乐圈,对这个圈子并没有什么荣誉感。港区融合京城,还是京城融合港区,对他来说都没有太大的影响。 固然他受了李淳,伍伦等人不少的恩惠,但王磊更清楚张丽对自己的态度。 从某种角度来说,想到港区、丽景真的将漫天星搞的焦头烂额,他心里还有几分高兴。 也许陈老板也是这么想的? 王磊心中一动,但随即他便自己摇头否定了这一点。 李淳可不是什么傻瓜,如果陈万贤和自己一样不可靠,李淳是绝不会让自己经纪人去南方。 看来这里边应该还是有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王磊将这件事暂时放下,仔细回忆整个事情。 其实丽景和对方联合早有端倪,胡莹雪被送给秦雪峰无疑就是一个信号。 王磊心中懊恼,如果他早知道秦雪峰是第一份协议的牵头人,这件事他一定会更早想明白。 不过一想到李淳他们也不知道这件事,王磊心中的懊恼这才稍稍平息。 也许正是因为胡莹雪以为自己是一个普通演员,不觉得自己会知道这么多秘闻,所以胡莹雪才会把这个隐秘的信息透露给自己。 这么说当时晚宴上,当自己提到让陈万贤帮她的时候,胡莹雪拒绝陈万贤的帮助,执意让自己帮忙,其实也是害怕陈万贤把整件事想透? 一切细枝末节在王磊脑中飞速掠过,他这才发现有这么多暗示被自己忽略。 看来自己有时间要加强人物相关资料的搜集,也许未来还会有相同的事情。 他心中下定决心,目光不由看向远处的胡莹雪。 和王磊一样,胡莹雪也是独自一个人坐在一角休息。她闭着眼,眉头紧凑,仿佛被什么事情所困扰。 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关键是未来。 王磊挪开眼,心中对未来的发展进行预估。 他的想法当然不重要。 毕竟陈万贤不在身边,他一个小人物不可能能参与到这种大事当中——即便自己和胡莹雪的绯闻已经成为“第一枪”。 这个舞台无疑是属于李淳,张丽,钱长江,秦雪峰等大人物的。 他就像开幕用来暖场的配角,已经完成他的作用,如今只需静静等待大幕拉开,主角登台。 不过这不妨碍他思考。 王磊很清楚,如果自己一直往上走,那么迟早有一天,这个舞台他会成为主角之一。 现在他要做的就是学习。 这点他比胡莹雪幸运,至少他不用交学费。 中午休息转瞬即逝,下午的拍摄,周昌在钱德庸提醒后,果然把要求放松不少。 但这个不少仅仅只是针对上午而言。 所以拍摄依旧不顺利。 “林峰!你不想干?” 周昌满脸怒气,他罕见怒吼道:“要我放你假?!” 从下午开始拍摄,林峰就陷入一种异常的紧张当中。 这种紧张其实是上午拍摄的延续,如果周昌还和上午一样严肃,林峰那紧绷的神经可能还不会意识到紧张。 但下午周昌一直是用面庞严肃,一副不情愿的样子说:“OK。” 这种勉强终于上午吃最多训斥,本身就是心思灵活的林峰恐慌了。 他开始疑神疑鬼。 演戏的时候,无论他怎么想投入角色,林峰的眼睛都会不自觉瞟向周昌,观察自己这位导演的神色。 一旦周昌露出不悦,林峰就会出现不自觉的停顿。 这样停顿出现后,戏自然也就演不下去。 “我,我······”林峰咕隆一声,结结巴巴想要解释。 周昌看看表,已经下午四点。 虽然他已经放低要求,但下午到现在还是只拍了四条。 而把进度拖慢最主要的原因便是林峰。 最开始周昌还能好言好语劝林峰不要紧张,不要望自己,注意镜头。可一下午磕磕绊绊的拍摄,加上身上的压力终于让他忍不住爆发。 不过见林峰双手不安绞在一起,周昌最终还是没有继续骂下去的意思。 他叹了一口气:“你现去一边调整一下心态,我们先拍其他场。” 这无疑已经宣告他对林峰能力的不信任。 林峰也知道其中含义,脸色发白,双拳握紧,对其他人深深鞠躬致歉后,默不做声离开。 “都愣着干嘛,快点换场景!!”周昌拍拍手,催促道。 哦! 周围的剧组人员连忙应是,开始新的一轮忙碌。 最终今天剩余的时间,周昌都没有叫林峰出场。 即便林峰已经站在周昌身旁,向他祈求,保证自己不会再出问题,但周昌还是言辞拒绝。 他只让林峰站在自己身旁,让他好好看看别人的演戏。 等到检查镜头的时候,周昌这才问林峰道:“看出什么头绪没有?” 林峰一脸羞愧:“他们比我更投入。” “很好。”周昌点点头,“希望你能记住今天这个羞愧的感觉。” “是。” “我知道你心中有怨气,但这场戏对你,对我,对他们都是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周昌拍拍林峰的肩膀,“所以无论你心中有什么怨气都收好,好好干。” “我哪有······” 周昌一抬手:“现在你可以回去了,我要检查镜头。” 重大的责任逼着周昌开始变得雷厉风行。 林峰看看这位一向好脾气的导演,抿抿嘴告辞离去。 这只是整个剧组的一个小插曲,但也是整个剧组的一个写照。 接下来的三天,整个剧组都处于一种高压的紧绷状态。 经过那天的放置,林峰的表现也在第二天恢复正常。 这件事也成为一种无声的警告,逼得其他演员更加战战兢兢。 也许正是出于这种压力,所有人都将其视为禁忌,小心翼翼地不提这件事。 于是在这种压抑中,时间悄然来到五月二十九日。 第八十章 风起微末 五月二十九号,中午,紧张的拍摄刚刚结束。 吴轲急冲冲带来新一天的报纸,这已经成为他这几天的常态。 这几天报纸关于电视电影的讨论逐渐增多,这让剧组的人都意识到事情不太对劲。 这种不对劲自然让许多猜测应运而生,也有许多人开始四处打探消息。 因此不仅王磊和周昌,甚至是其他演员和剧组人员都希望第一时间得到外界的消息。 王磊第一个接过报纸,看到上边的报道标题,脸色不由一变。 其他演员早就注意在王磊,此时发现王磊神色不对后,纷纷好奇看过来。 他捂住上边的标题,看着还没有走的吴轲:“这是怎么回事?” “这件事也是我要来问你的。”吴轲神情更严肃。 王磊明白他的意思,保证道:“我从没和别人提起过这件事。” 吴轲盯着王磊,好像要把他看透,良久,他这才说道;“我相信你,但导演那儿,我也没办法。” 他匆匆来,又匆匆离去,只留下王磊一个人面对其他好奇的演员。 这几天每当其他人都围在王磊身边,第一时间分享这些周刊报纸,胡莹雪都会躲得远远的。 王磊很清楚她为什么对这些不敢兴趣。 如果你已经知道自己的命运,你会不会有闲情逸致去看刽子手的刀怎么落下? 他见胡莹雪又一次离去,连忙将第一份报纸抽出来,其他分给别人,追上胡莹雪。 “?” 胡莹雪停下脚步,面带微笑的看着王磊。 从表面看,胡莹雪似乎是整个剧组唯一一个没有受到影响的演员。她的从容,拍摄时的游刃有余已经征服了整个片场。 只有王磊知道,这不过又是一场演戏而已。 他很心疼这位看起来依旧光彩夺目的演员,但现在他却还要在这样的可怜人心头插上一刀。 “找一个僻静地方的聊聊?” 面对王磊的提议,胡莹雪没有同意:“就在这儿说吧,这儿人多。” 王磊瞥了一眼不远处专心翻着报道的演员,扬起手中的报纸:“这个消息是丽景泄露出去的?” 胡莹雪瞧了瞧,摇头道:“我已经几天没有和他们联系了。他们暂时也不需要我。” 见胡莹雪否认,王磊放下心,让开道路:“抱歉。” “你就这么相信我?”胡莹雪忽然开口道,“你就不担心我矢口否认其实是骗你的?” “我相信你。”王磊说得有些心虚。 “你真的相信我?”她走到王磊身前,稍稍扬起头,盯着王磊的眼睛。 他们的目光勾在一起,王磊心头一跳,刚要说话。 胡莹雪却先一步往后退开。 “你不信我。” “我······”王磊想要解释。 胡莹雪神色却很平静:“你不信我是对的。” 她轻轻一笑,笑容中的情感却让王磊读不太懂。 这个笑很美,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此时似乎真的在无声诉说。 王磊看得有些发怔。 “如果你当时把你最终隐藏的事情告诉我,我一定会告诉钱长江。” “!” 王磊脸上那惊骇的表情让胡莹雪第二次笑了。 这个笑容更美,但王磊却已经没了欣赏心思。 “王磊,你不会懂的。钱长江不是一个好人,但他是一个优秀的领导。丽景更是一个庞然大物。” “作为个人,我不喜欢他,但如果让我在陈万贤和钱长江当中选一个,我还是会选钱长江。” “陈万贤太老了,他已经失败过一次,这次又为什么不能失败?” 这是一个简单的逻辑,但却异常有力。 胡莹雪不是王磊,她的条件更优异,去哪儿都是前途似锦,所以她要考虑的更加长远。 从纯粹的理智来讲,陈万贤对于她来说,确实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尤其是在她已经认命,决定交学费的情况下。 胡莹雪从王磊身旁走过:“你猜我有没有对钱长江说,你对我还有隐瞒的事情?” 王磊又是面色一变。 他忍不住转过头,低吼道:“你到底是哪边的?” “······” 王磊没有得到答案,胡莹雪仿佛没听到他这句话,飘然离去。 这句话从表面来看,是说自己将事情告诉了钱长江。 可实际呢?如果她提了,又何必多此一问?还有之前说的那些话,胡莹雪又是抱着什么心态说出来的呢? 王磊品味她句中含义,迷迷糊糊似乎对胡莹雪的想法有了一个概念。 不过他还不能确定。 也许就像胡莹雪说的,归根结底,他不信她。 他走到其他演员身边,发现这些演员的气氛十分沉重。 “怎么了?” 林峰抬起头,脸色惨淡,但还是勉强一笑:“他们说出去了。” “说出去?”王磊心中一沉。 想想也是,这事情又怎么可能只有一家报纸报道。 他坐下安慰道:“其实,那些报道也是一种热度。” “热度?”林峰笑得更难看,“我宁愿不要这个热度。” 王磊瞥了一眼他眼前的报纸。 《<青春校园>剧组再现风波,导演竟当众发飙!》 虽然王磊没有看内容,但这无疑就是在说林峰那件事。 “你可以把这想成欲扬先抑。到时候我们电影一播放,这些都会成为花絮。再说,谁还没被导演骂啊?” 王磊宽慰道:“这些事其实都是宣传的一部分。” 王磊的话让林峰神色稍稍好转。 他在这个圈子的底层苦熬了几年,好不容易坐到这儿,自然会对自己在媒体面前的亮相有一个美好的憧憬。 那个演员不希望自己是闪亮登场? 但如今事与愿违,以这种狼狈模样第一次亮相媒体,林峰怎么可能不难受。 王磊见他还能听进自己的话,就拿自己举例道: “我在绿洲剧团参加演出的时候,当时可没少被伍伦导演骂。甚至因此还有几天没有排戏,被要求好好想想,想不通就滚蛋。最后还不是演得很好,得到大家的称赞?” 这话半真半假,王磊说得却情真意切,让神色低落的林峰不由相信。 其他心有戚戚的演员也听到王磊的说辞。 霍飞燕奇道:“这事情怎么没见媒体报道过?” 她这话一说,王磊忍不住瞪她一眼。 她一下就揭了王磊安慰人那套说辞的马脚:既然这是宣传一部分,那么绿洲剧团怎么没用这件事宣传? 霍飞燕连忙捂住嘴,她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 “诶,人王磊是天才,这种事怎么能拿出来宣传?”洪丹平日最老实,这个时候却第一时间把事情圆上。“这不是砸招牌。” 王磊瞥了他一眼,见他十分认真,似乎真相信自己是天才,只好在心中苦笑。 嘴头谦虚道:“他们那儿和我们这剧组终究不一样。” 他还想再到说什么,口袋中的手机却忽然震动起来。 王磊只好拍拍林峰的肩,然后掏出手机。 第八十一章 联手 五月二十五号,王磊参加晚宴的第二天清晨。 当李淳坐在餐桌前,喝着浓郁香味的咖啡,翻到《大众日报》那篇关于电视电影的报道,他便知道形势已经发生变化。 坐在他身旁的张丽,神色疲惫而憔悴。漫天星这只大船已经处在风暴的边缘,作为实际的舵手,她要比李淳更加忙碌。 李淳本想和张丽谈谈,但妻子的脸色还是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漫天星有铁三角,它们分工明确:李淳负责对外的联络,张丽负责主持公司日常事务,伍伦最不起眼,却和上边关系良好——许多重要的宣传拍摄任务都会落在他的头上,就像这次宣告两方融合的电视剧制作。 尊重彼此的能力,这才是漫天星走到今天的基石。 他将咖啡一口喝完,苦涩感在舌尖晃荡,让李淳精神不少。 “晓航呢?”他问道。 “还在睡。她昨晚回来的时候已经凌晨了。” 张丽会知道,是因为她也工作到了那个时候。 “今天上午,我们需要召开一次会议,聊聊新情况。”李淳说道。“我想让晓航也旁听。” 张丽摇头道:“她还太年轻,再等两年。” 到底什么是年轻? 李淳深深看了自己妻子一眼。他猜测在王磊没有消失之前,恐怕张丽都不会让自己女儿插手公司事物。 不过对张丽的想法,他也没有反对。王磊还没有调教好,自己女儿贸然加入他们的核心业务,对他们,对王磊都不是好事。 上午十点多一点,这场李淳要求召开的小会就在漫天星总部的某间会议室举行。 会议的参与者自然是漫天星的铁三角。 张丽打开她存放笔记的文件夹,这些笔记都是她这些天努力的结果。如今随着形势的变化,这些笔记已经不再那么可靠,但依旧可以作为参考。 “丽景,我在开会以前已经让章秘书联系,他们的条件依旧不变。如果我们不答应,他们就会和秦雪峰合作。” “另外他们愿意作担保,秦雪峰和对面谈条件不会向上次那样‘不成体统’。”张丽将这四个字原样说出。 “现在我们还在打听,秦雪峰和丽景到底联合到什么地步,这件事很不对劲。” 张丽对阴谋具有相当敏锐的嗅觉,她说很不对劲,实际上就是在提醒两人:“这很有可能只是缓兵之计。” “还有一个消息,昨晚牛栏山已经和王磊做了接触。” 伍伦听到这个消息,神情反倒放松下来:“这倒是一个好消息。” 牛栏山会和王磊接触,说明陈万贤确实还站在他们这一边。 这对于他们来说,当然是好消息。 “牛栏山我们当年都接触过,他可不是一个好相与的。” 张丽提到这个人还是心有余悸:“这个人身份神秘,当年去港区就是给那些人洗钱,后来回内地,这几年一直负责电视电影的版权开发和运营,这次不知道为什么和丽景搞在一起。” 这个人物,他们早年都打过交道,甚至李淳和张丽当年还被“请”去拍过一部戏。 想到这个人身后的利益网,李淳和伍伦也是面色严肃。 那帮人会插足这件事,实在出乎他们的预料。 “我会和他们谈谈,摸摸他们的想法。” 伍伦率先开口道:“不过我估计他们也是急了。如果两边真的合为一体,港区特殊地位不在,他们洗钱就要麻烦许多。电视电影那市场规模可不够他们用的。” 李淳对伍伦的判断很赞成,表态道:“你可以暗示我有办法。” “你真的有办法?”伍伦和张丽都不信。洗钱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港区电影会红火,正是因为许多人发现这是一个天然的洗钱通道。 “当然。” “什么办法?” 李淳微微一笑:“你不觉得现在内地的明星相对港区价格太低了吗?” 这句话明明是阐述事实,但伍伦和张丽还是很快领悟了李淳内在的含义。 伍伦第一个反对道:“我不同意。” “我相信这也是丽景开出的条件。” 李淳很冷静,他细致分析道:“丽景主打女艺人,女艺人培养周期短,需要的条件少,而且升值空间巨大,这里边有太多空间可以操作。” 李淳的分析让两人陷入沉默。 他们不得不承认李淳的分析很有道理。 相比较男艺人,女艺人往往几年就能凭借青春貌美走向商业价值巅峰。 这种短周期培养正和过去港区那些快餐电影一样,天然就符合洗钱要求“快”的标准。 由于历史的缘故,女艺人长期处于低价位。 如今在男女平权喊了多年后,随着木梓兰即将获得最佳导演,可以预见,未来圈内女性的地位会逐渐提高,所以身价的提高本身就成为一种天经地义。 这就为大量资金涌入制造泡沫提供了“天然”而“合理”的借口。 如果按照李淳的分析,那么丽景和牛栏山背后的集团简直是天然的盟友。 丽景可以借助这批资金壮大自己,而牛栏山背后的集团也可以安心继续把钱洗白。 “可他们为什么到现在才联合?”张丽对这个答案还是有些疑惑。 “因为他们在等时机。”伍伦马上接话道,他已经想明白这里边的前因后果。 “他们需要一些代表的人物,最好和自己无关的代表人物。”他瞧了一眼张丽,“比如你,木梓兰,王琴这样的标杆。” 张丽如今无疑站在娱乐圈权力的顶峰,木梓兰则在作品上为女性争了光,而王琴,这位《还珠》的主演在两年内,已经成为漫天星的一姐,成为如今最当红的明星。 这三位女性恰好在娱乐圈三个最重要方向站在顶端,这无疑是一个非常有力的证明,宣告女性的崛起。 “还有港区。”李淳补充道,“他们需要港区作为最开始的掩护。只有港区才能有这么多钱,不然太可疑了。” “如今我们接手谈判,他们担心了。如果港区的钱进不来,他们的钱就没法出去。” “在这方面,港区确实比我们成熟。”张丽冷哼一声,语带讽刺。 李淳微微一笑,对张丽这种小性子不太在意:“那么你现在还不同意吗?” 伍伦闭上眼:“他们本来就是好朋友,秦雪峰一直没少参与这些事。” 秦雪峰的企业一直负责港区电影的进口,当然会和那些人打交道。 从这个角度来讲,他们早已经是盟友。 丽景做得只是让他们都选择自己代理人。 有了这两方的鼎力支持,丽景完全有资格坐在漫天星面前,和漫天星竞争这件事情的主导权。 “看来你已经想明白了。”李淳面色严肃,“这辆巴士不需要两个司机。” 第八十二章 威胁 “这半年,我们有些懈怠了。”李淳语气平淡。 丽景的胃口有多大,李淳还不能确定。 也许从一开始,它早已经开始做准备,虎视眈眈盯着漫天星,等待取而代之。 也许这些只不过是它用来吓唬漫天星,把漫天星绑上自己这条船的筹码。 李淳倾向的判断是后者。 只要细细想来就会发现,这三者的联合本身就没有一定要排斥漫天星的意思。 牛栏山所需求的东西,漫天星也可以给。丽景现在也没有改口,似乎只要漫天星答应他们的要求,他依旧会支持漫天星。 哪怕是秦雪峰,根据张丽的说法,也同意按照新的底线去协商条约。 可以说,这件事看起来很严重,可实际上却只是看起来而已。 只要漫天星答应他们的条件,一切又都会回到正轨。 不过这正是李淳所警觉的。 他们能够有今天的位置,正是因为所有人都相信漫天星是整个娱乐圈流畅运转不可或缺的一环。 即便是京城和港区融合这么重大的事情,人们也要征询漫天星,确切说李淳的意见,希望由李淳作为推动者。 他们相信,只有李淳去做,这件事才会顺顺利利。 这是一份麻烦,也是一份殊荣,更是一种权力的象征。 就像他刚刚说得:他是这辆巴士的唯一司机。 而丽景的行为就是在实打实挑战李淳的这种特殊性。 它向整个世界展现了一个可能:李淳并不是无所不能,也不是这辆车的唯一司机。 也许他曾经是,但现在的他不是。 伍伦从烟盒中抽出一根烟,他并不是想抽,而是希望借助烟草那独特的气息让自己思路更清晰。 “这是个金矿。”他说,“同时也很危险。最后如果出问题,得有人去蹲二十年大牢。对我们的名声也是很大的损害。我们可一向都是正经人。” 伍伦从另一个角度阐明自己反对的理由。 不过他对李淳所暗示那种关于权力的细微之处却没有感觉,在已经想通所有事情后,他改变了自己的主意: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想我们可以部分答应:我们让丽景去做,只答应敲敲边鼓,顺其自然。” “只要我们做好这件事,我们就已经立在不败之地。所有吃这碗饭的,都会感谢我们。” 张丽赞赏地看向伍伦。他这手牌打的很不错,着眼于显而易见的事实,提出对他们来说最有利的办法。 这也是伍伦一贯的思路,他最喜欢躲在一旁敲边鼓——不用费力就可以保证沾到利益。 这种思路在过去为他争取到足够多的创作空间,也有更充裕的时间去攀登高峰,而不是像李淳这样“陷在泥潭之中不可自拔”。 对公司来说也是一样。 漫天星的地位让它有资格不用亲自下场,就可以从中分到一杯羹。 即便将来出事,也完全可以将事情推到“丽景”头上。 李淳也抽出一根香烟,他毫不客气点燃,嗅着那燃烧的芬香:“你呢?阿丽,你怎么想?” 张丽神色诚恳。她和他心意相通,和那位仅仅只有聪明的老友不同,她更明白权力的基石不可撼动。 她已经得出结论,李淳想要拒绝丽景的提议。 更糟糕的是,张丽确信李淳这个想法不够透彻,眼光不够长远。 李淳注意到张丽的犹豫。 “直说吧,阿丽。”李淳鼓励道,“你是漫天星的二老板,可不是老板娘。” 三个人齐齐笑了起来。这是业界最大的笑话,所有人都认为张丽是依靠李淳才有如今的地位。 不过在场人都知道,这当然不是笑话。 “我认为你该答应。”张丽说,“显而易见的原因你都清楚。但最重要的一条是,这条路子有着‘稳定’的盈利能力。就算我们现在不插手,他们也不会放弃。” “借着这条路子,他们可以和越来越多的大人物绑定起来。他们的企业只会变得更强大,最后甚至会把我们彻底搞垮,就像我们对腾达一样。” “因为一朵白莲花在这儿,对他们来说太刺眼,也太危险了。” “这就像国与国,一旦有一方搞军备,我们也只能跟着搞。他们的经济实力越是强大,对我们威胁就越大。” “我们现在有你,有伍伦,有王琴。所以我们现在是业界最赚钱的,也是业界的龙头。” “但未来呢?我们能保证李晓航这一代还有业界无二的影响力吗?还能出一个超一线的‘明星’吗?” “只有发掘更多有潜力的艺人,将他们培养成一线艺人,用数量取胜,才是最稳妥让我们的影响力不衰退的法子。” “而这需要钱,源源不断的钱。” “港区昔日的繁荣已经证明,这条路是可行的。这也是我们这个圈子无法改变的未来。我认为我们应该分一杯羹,否则就是在拿我们所有的心血冒险。” “风险不在现在,在十年以后。” 一个超级明星就像是核武器,他们的商业价值让他们的公司可以在业内交换到一切想要的。 但超级明星的出现从来都只看运气,也不可能持久。 人终究会老去,超级明星也会跌落神坛。 李淳不例外,正当红的王琴也一样。 一线明星的商业价值也很优质,但却无法一个撑起像漫天星这样的大公司,所以张丽说得没错。 未来的漫天星不可能去赌下一个超级明星还会被他们培养出来,而是应该和其他大公司一样广撒网,培养一批一线明星,再不断更新换代作为公司的支柱。 李淳似乎很受触动。他突然抽了一口烟,喃喃道:“这确实是最重要的事情。” “我们现在也不能清除钱长江。” 张丽见李淳已经接受自己的意见,开口道,“这件事十有八九就是他策划的。他是个老狐狸,留着他,我们才可以更好的谈判。” 作为漫天星二老板的张丽已经完成任务,她现在要完成作为李淳女人的义务——不要让自己的男人为难。 李淳和伍伦同时瞧了她一眼,张丽只是对李淳温柔的笑。 “让严秘书通知丽景,我要和钱长江见一面。”李淳叹口气,站起身。 张丽怀着希望说:“我马上安排。” 李淳也许会答应。 “你俩陪我见他。”李淳说。 他起身伸个懒腰,挽住伍伦的胳膊,“我知道你不喜欢参与这种事,但这件事事关重大,阿丽一个人陪我,会让他们误会。” “漫天星不仅是我的,也是你们的。” 第八十三章 何博超 伍伦见李淳执意要自己参加,问道:“那么你会答应他吗?” 李淳笑着回答道:“不了解具体怎么的细节,我怎么知道?另外,我得和陈老板好好商讨一下,毕竟这件事他也出了不少力。” 就在他出门的时候,他语气随意地对张丽说道:“这件事终究要结束,但我还是觉得太容易了。港区娱乐圈我们都见识过,那些人虽然如今已经成了没牙的老虎,但他们会这么简单被钱长江拉拢,我还是不相信。” “你找人查查。” 张丽点点头。李淳的提醒很及时,在场两个人都意识到这个不协调点。 港区会通过秦雪峰操纵出那份“不成体统”的条约,就已经说明他们对这件事不是没有诉求。 如今丽景却表示秦雪峰会重新做出一份像样的条约。 这说明港区已经接受了丽景的方案。 如果丽景想要漫天星接受,那么这份条约无疑会倾向京城娱乐圈,那么丽景是怎么让港区接受的呢? 陈万贤的遭遇足以说明,港区可不是束手就擒的人。 ······ 何博超体格粗壮,中等块头,五官黝黑,鼻梁如鹰勾,却有一双豆子般的黑眼睛,看起来十分憨厚。 陈万贤在门口迎接他,领他走进自己的“住所”。 虽然已经接触过几次,但陈万贤从不觉得这位社团大佬真的如他外表一样无害。 昔日在这个娱乐圈厮混的那些岁月,他见过,听过太多这位大佬的故事。 而上次见面的“见面礼”更说明这位宣称“洗心革面”的“老实人”并没有忘记年轻的那些伎俩。 这是一位真正的危险人物。 所以港区推举他负责谈判。 大家坐下,自然要礼貌地寒暄几句。 “陈先生住在这儿可舒心?”何博超说着粤语,陈万贤听着却不费劲,这是当年在这儿混的必备技能。 “要是没有门口那两位兄弟,我想我会更舒心。”陈万贤很有风度的说着笑话。 何博超果然哈哈大笑:“我们安排这两位兄弟也是为陈先生好。现在港区很乱,陈先生还是注意点安全比较好。” “可惜,我想会几个朋友都没有办法。”陈万贤叹气道。 “哦?”何博超把门口两位负责“守卫”的兄弟喊进来,“陈先生想要会面,你们没同意?” “是。湾仔哥交代的。”其中一位老实交代的,“湾仔哥说,不要让陈先生和外边有太多接触。” “你去把湾仔那个烂B叫过来。”何博超面无表情。 很快,一位高壮的汉子走进房间。 “超哥好。” “湾仔,我是怎么吩咐你的,你当着陈先生的面说清楚。”何博超淡淡说道。 那叫湾仔的汉子飞快瞥了一眼何博超,眨眨眼,很快回道:“超哥说,陈先生是贵客,有什么需求尽量满足。” “我有叫你不让陈先生见客么?” “没有。” “这么说这命令是你自己私自下的?” “是。” “你还记得帮规怎么说?” “不听命令,初犯者,掌十下。” “那你去那边打吧。”何博超指指敞开的门口。 那儿虽然没有人,但这无疑仍是一种羞辱。 那叫湾仔的汉子毫不犹豫走到门口,当着所有人面跪下,啪啪开始扇起自己耳光。 何博超忽然怒喝道:“大点声!” 他那嗜血的眼睛转向陈万贤,化成和风细雨,歉意道:“陈老板,是我疏忽啊,这湾仔平日仗着我器重,野惯了。” 陈万贤心中冷笑,他清楚这叫湾仔的马仔怎么可能私下命令。 这道命令只能来自何博超。 如今这么说,既有给自己下马威的意思,也有安抚自己的意思。 他瞧了一眼何博超,又瞧了瞧那跪在门口,重新扇自己的汉子,淡淡道:“没事,这些老友下次再见面也不迟。” 何博超很满意,开门见山地问道:“那么陈老板考虑清楚没有?” “有些可以答应,有些需要商量,还有些不行。”陈万贤回答的很狡猾。 “哪些可以答应,哪些需要商量,哪些又不行?”何博超紧追不放。 “这些可以答应,这些需要商量,这些肯定不行。” 陈万贤早有准备,将他和李淳几个日夜讨论的新条约摆到桌面上。 何博超没有接,这份协议他早就通过每日的汇报知道个大概。 “陈先生,这份协议我们并不满意。”他慢吞吞地说道,“如今情况有了一些新的变化,我想,我们可以先谈谈。” 新变化?陈万贤眼角不禁抽搐起来。 自从他来到港区,这位大佬就安排所有人隔绝了自己的消息,就连电视和报纸都不让自己接触。 而自己的房间更有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监听。 这种形同软禁的生活并不会吓到陈万贤,但他一直都在担心“新变化”出现。 何博超软禁自己其实是一件好事,这让他知道港区并不是铁板一块,一定有一些人对陈万贤所代表的京城娱乐圈更“亲善”,想要尽快缔约。 只有因为担心自己会搅动风雨,何博超这位港区“教父”才会两次都把自己软禁起来。 只要形势不变,他和这位大佬总有办法达成协议。 拖得越久,港区那些对自己“亲善”的人一定会对何博超施加更大的压力。就是那些中立的人,也会怀疑何博超是不是想要借此达成什么不可告人的交易。 所以当何博超吐出“新变化”三个字,陈万贤心中立刻升起不好的预感。 “大概在半个月前,梅兰奖刚结束不久的时候,其实还有一位使者从京城来见我。” 何博超说得很慢,似乎是在给陈万贤思考的时间。 “他们提出了一些很有建设性的意见,当时我们因为尊敬李淳先生,所以便婉拒了他们的提议。” “不过从后来看,他们并没有放弃,而且说实话,做得很不错。所以我们认真讨论了他们的意见。” “那是位相当有冲劲的年轻人,野心勃勃同时很有手腕,是一位很好的合作手段。” 何博超说到这儿却没继续说下去,而是仿佛闲聊一般问道:“说起来,陈先生去年宣告退休,今年既然回来,怎么又和李淳先生混到一起。我们还以为你们已经反目。” 陈万贤心中想着到底是哪位年轻人,口头解释道:“我们确实有些恩怨,但你知道的,生意就是生意。” 这句话让何博超哈哈大笑。 “不错,生意就是生意,那么陈先生,我们这儿有一桩大生意,你愿不愿意做?” 第八十四章 钱长江从李淳办公室走出来,没有了刚刚的冷静,反而有些恍惚。 他比陈万贤,李淳这些人要年轻许多,如今不过四十刚出头。 当他刚刚进入丽景公司做助理的时候,陈万贤和李淳就已经展露头角。 他们第一次见面也是在那个时候:陈万贤和李淳趾高气扬地坐在丽景艺人部部长的办公室当中,自己的“师父”正屈辱地把蒋艾的“卖身契”卖给陈万贤。 他当时是负责把合约送进办公室。 快进快出,没敢在那压抑的办公室多待一小会。 当他追随自己的“师父”一步步往上爬的时候,陈万贤和李淳这对黄金搭档已经在业内攻城略地,无往不利。 当他成为丽景的“优秀员工”,拥有自己办公室的那一年,陈万贤更是自立门户,开始从老东家那儿“抢班夺权”。 即便没有李淳这位黄金搭档帮助,钱长江还是亲眼见证陈万贤怎么一点点挤走自己的“老东家”。 而后边的历史,更为现代的人熟知:在李淳的老东家解散后,李淳没有和业内预料一般投入陈万贤门下。 羽翼丰满的他和伍伦,张丽成立漫天星,开始了漫长的“陈李斗”。最终借助两部《还珠》的成功,一举击溃陈万贤,将其大半生的心血吞并。 在这些风云人物合力开启新时代,又彼此相争的漫长岁月,钱长江正呆在丽景这个奉承“闷声发大财”的公司中,按部就班做事,等待升迁。 闲暇的时候,和同事谈论这些风云人物的传奇故事,他的同事曾骄傲地说,我们正在亲眼见证历史,见证传奇的诞生。 钱长江表面虽然表示赞同,心中却早就不以为然。 为什么要见证?为什么自己不能成为传奇? 但他从来没有吐露过自己的心声。 在那个风云岁月,他就是一个小人物。 即便他已经成为丽景的顶级经纪人,聚光灯也没有一次打在自己,打在丽景身上。 因为丽景不需要,他是丽景的人,自然也不能要。 他只能站在这个舞台的边缘,盯着舞台中心灯光下你方唱罢我登场,静静欣赏、耐心学习他们的“表演”。 这些人是钱长江的老师,是他的偶像,也是要超越的目标。 在自觉已经成熟后,他更加跃跃欲试,想要踏入那个舞台中央,塑造自己的传奇。 但既然丽景不需要,他就只好继续等。 这就是他从李淳身上学来的耐心。 如今钱长江成功了。 他坐在自己偶像面前,不是以一个粉丝,也不是以一个合作者,而是主导者。 面对面,平等的谈判。 这样的成就足以说明他并不比这些传说的能力差。 钱长江站在漫天星门口,又一次回望这栋更像白领办公的现代大楼。 “他们终究老了,未来必然是我的。”他很兴奋,“也不知道李淳有没有发现这件事对他的危害?” “我一定是第一个让他吃闷头亏的人吧?” 因为兴奋,他的思维有些跳跃。 “他一定发现了,不然他不会拒绝的这么干脆。” 钱长江的思绪回到之前会面的场景。 首先是他陈述自己的想法,提出条件。 李淳坐在他应该坐的的位置上,神情威严,缓缓开口道: “我之所以想见你,是为了表示我对丽景,对牛栏山,对秦雪峰的尊重。也因为你这次做得手段确实很高明,理当得到我的尊敬。我不得不拒绝你的提议,但请你听我的理由。” “你的提议很好,利润丰厚,但风险同样巨大。我要是参与你的运作,就会损害我们的其他利益。” “没错,我在上边有许许多多朋友,也和圈内相关人士,以及媒体的关系良好。但如果我们宣传港区一切都是‘好’的,宣传要更开放,支持女性应该性感,不那么保守。他们恐怕就没那么友好了。” “他们都是保守的人,也是固执的人,对这个圈子的文化有自己的坚持。太过有伤风化的事情,他们可不愿意支持。” “你不用辩解。我说的是他们的看法,不是我的。丽景怎么谋生不关我的事,但你们找我,也已经说明你们知道,这些事有多困难。” “我想说的是,这项交易对我们来说风险太大。我们的公司在过去这十年有着很干净的名声,并且运转良好。我可以不要如今的一切,但我不能因为贪婪,追求利润和权力而危害他们的名声。” 当时的钱长江很失望,他的眼神飞快从整个房间扫过,希望看看漫天星的“铁三角”是不是都是这个态度。 “你担心丽景未来会超越漫天星?” 李淳冷冷一笑,说:“我想在我死之前都不可能。” 钱长江很冷静,没有死心。“牛栏山他们愿意留下一个应该有的口子,一如既往的口子。” 这时候,伍伦这位虽然聪明,但一心扑在事业上的导演,犯了个判断和程序上的错误,一个不可饶如的错误。 他越过李淳,急切地问道:“牛栏山他们也愿意留下一个口子?” 张丽脸色突变,她看向李淳,发现李淳脸色也不好看。 伍伦也注意到这点,他立刻意识到自己犯了什么错,手足无措地站起来,准备离去。 钱长江的眼神一闪,开口道:“当然,伍导演,这件事对大家,对电影事业有好处。我们利益要争取,但我们也不全是为了利益,我们也爱电影,爱这个行业。” “我们一样希望它好。” 在这之后,不等伍伦离去,钱长江便主动握手告别,离开房间。 他收回思绪,嘴角有了笑意。 李淳虽然拒绝了他,但钱长江依旧很满足。 这不仅是因为他真的站在舞台中央,更是因为他发现了漫天星坚固的铁三角有一条缝隙。 李淳的办公室中,李淳和张丽站在窗边,看着钱长江的车缓缓驶出漫天星所在的区域。 “你怎么看?” “野心勃勃。”张丽评价很精简。 李淳若有所思点点头。 伍伦走到一旁,一脸愧疚道:“不好意思,我太急了。” “没事。他们要拉拢你们这些创作者,他们必然会做这件事,用这件事堵住你们的嘴。”李淳心平气和说道。“所以你不用愧疚。” “他是故意的。” 第八十五章 偃旗息鼓 李淳拒绝钱长江的三天内,漫天星偃旗息鼓,真如李淳所说的一般,逐步撤离战场,放弃这场主导权的争夺。 人在港区的陈万贤也在和李淳最后一次商讨后,表示会马上回到京城。 王磊接到的电话就是陈万贤打来的。 他告诉王磊,他已经回到京城,对相关的事情已经有了大概的了解。这件事即将进入一个新的阶段,让他好好配合。 “什么配合?”王磊瞧了瞧四周还陷入沉郁的演员,走得稍稍远些。 “还能有什么配合?”陈万贤说,“当然是演好你的戏,做好宣传工作。具体的事情你听他们安排就好。” 王磊目光闪动。“你和他们合作了?” “谈不上合作,不过确实有了一些谈话。”陈万贤并不想瞒着自己的艺人,“既然阿淳已经放弃,我当然也要另谋出路。” 他和漫天星不同,陈万贤如今重头起步,这场大事件必须要抓住机会,从而获得足够的资本好在未来稳步向前。 王磊认识到这一点,不在多说什么:“好的。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幸好自己没和胡莹雪多说什么。 他脑中响起胡莹雪的音容,忽然明悟了为何胡莹雪对自己所说的一直没有动心。 也许胡莹雪不懂这么多事情,但胡莹雪早就意识到最重要的一点:“钱长江身居高位而且更年轻。” 下注自然要下给实力强的一方。 陈万贤继续说:“王磊,明天中午我会来接你。你和导演说一声,请上半天假。需要的话,你让他打我电话。” “明天?” “没错,我们去见见李淳,顺带安慰安慰我这位老朋友。”王磊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能明显感受到他话中的惋惜,“当然,你也很久没和李晓白私下聊聊吧。” 对于王磊层关系,他可一点都没忘了:“明天正好,她们应该都在家。我见李淳,你见情人。” 他故意说“她们”,显然到带上几分调侃。王磊脸上有些发痒,借口要拍戏,匆匆挂掉电话。 陈万贤挂掉电话,走进吃饭的包间,那位名叫湾仔的汉子和另外两位手下坐在那儿,正往自己的嘴里塞着午餐。 见到他走进来,湾仔站起来:“陈先生。” “明天我去李淳那儿,之后我们会去大龙凤吃饭。”陈万贤交代清楚,便准备离去。 那叫湾仔的男人却上前挽住他的胳膊,轻声道:“我知道陈先生家有娇妻,不过这两天还请陈先生忍耐忍耐。” 陈万贤想要抽出手臂,他并不害怕,只是有点恼怒:“我可不是言而无信的人!” 另外两个男人从背后夹了过来,陈万贤突然觉得两腿发软。 湾仔温和地说道:“我们要是不相信你,也不会让你出去打这个电话。请相信我,这对你有好处。” 陈万贤放弃挣扎:“这儿是京城,至少不要动刀动枪。” “放心,那只是吃饭的餐具。”湾仔笑着说。“我们现在都是遵纪守法的良民。” 陈万贤根本不相信他的话。 王磊对陈万贤撒了谎。 他压根就没想过要配合他们的动作。 不因为别的,就因为胡莹雪。 确切说是胡莹雪的遭遇。 这帮为了利益,什么都愿意利用,毫无底线的人着实把他恶心坏了,包括现在的胡莹雪——虽然他依旧同情。 相比较这些人,反倒是李淳显得更可爱一些。 所以在这一刻,他真的想打电话提醒李淳,陈万贤已经和他的敌人勾结在一起。不过很快理智就让他停止这么做。 这其中固然有“肉食者谋之”,他不必多此一举的想法。但说到底,更多还是因为陈万贤和他才是一条船上的人。 陈万贤信任他,他也不应该随便背叛陈万贤。 把这件事搁在心底,王磊远远望见胡莹雪在和一旁女生们说说笑笑,他苦笑一声,对胡莹雪内心最深处的期待只能默默说声“抱歉”。 说到底,他还是太弱了,在陈万贤和李淳都放弃的现在,他也无能为力。 王磊心中涌起一阵愧疚。 他不是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弱小,在无数次意识到被剧组拒绝的时候,他就已经意识到这个铁一般的事实。 但这是他头一次对此而感到愧疚。 不过很快这阵愧疚就被压在内心的最深处。 人生有许多遗憾,上辈子如此,这辈子依然会如此。人能做到的只有看开,努力让下次遗憾更小一点。 这是少有几条因为两世为人,他才懂得的道理。 下午的拍摄进行的出乎周昌预料的顺遂。 无论是一如既往稳定的胡莹雪,王磊,还是刚刚被训斥过的林峰,即便是其他演员也拿出最大的力气卖力表演着。 而别的工作人员也不似平日那样好似算盘,需要催促,竟然也开始主动“动”起来。 虽然其中有些地方过犹不及,但拍出的镜头总算有了一点周昌心中电影的质感感,而不是流于粗制滥造。 周昌很清楚,这都是今天报纸的功劳。 检查完晚上拍摄的镜头,王磊告诉周昌,自己明天下午自己要请个假。 “又请假?”周昌对此很不悦,“你们后天也请假。” 今天是二十九,后天是三十一,正是蔡大宝剧组试镜的日子。 要不是这是早就定好的,而且牵扯到牛栏山,周昌可能早就把两人全部圈起来,就像对钱德庸一样。 “明天陈叔要带我去见李影帝。”王磊解释道,“我们有一些事要处理。” 这两座大山压下来,周昌只能答应下来,他表示明天上午会优先拍王磊的戏,希望王磊至少把自己的戏拍完在离去。 王磊同意了。 五月三十号上午,王磊第一场戏刚刚拍完。 他走出摄像机,发现吴轲罕见在中午之前就出现在片场,此时正站在周昌身边,面色惊慌。 周昌手中拿着报纸,面色还算镇定,如果不算上他不断发抖的手。 王磊走了过去。周昌看着他,想将报纸藏起来。 “王磊,你听我说。王磊,你要冷静。”周昌推推眼镜,仿佛要安慰王磊。 他接过周昌手里的报纸,第一眼就看到一辆汽车倾翻在路边,扭曲的灯柱足以说明许多原因。 王磊觉得身体在结冰,心中没有悲痛,也没有恐惧,只有冰冷的怒火。 他对周昌歉意道:“我去打个电话。” 王磊垂头快步走到一处无人拐角,许多闲着的工作人员看着他走过去,没有人敢出声。 他没有第一时间掏出手机,而是打开报纸。 头版头条: 《李淳遭遇严重车祸。漫天星何去何从?!》 第八十六章 专业心态 “手术目前还在和谐医院进行,记者已在医院门口等待最新消息。另,昭阳区警方已经宣布介入调查。” 王磊觉得两腿发软,长舒一口气:“他还没死。” 他又看了一遍报纸。在他沉浸在梦乡之时,他的岳父忙碌了一整晚,凌晨独自回家。 之后悲剧发生了。 那个时候人很少,他一个人开车回家,也许是疲劳驾驶,也许是遭遇了什么,总之没有目击证人,只有一些住在附近的人听到一些刺耳的声音。 之后一位早起晨练的人发现车祸,报了警。可能是因为害怕随时爆炸的汽车,他没有停留,当警方和救护车赶来的时候,整个地方只有一辆已经倾翻的车和车里头破血流,昏迷不醒的李淳。 目前警方正在寻找这位报警者,也在调查整个事件的“真相”。 王磊眼中寒光闪过,在这个节骨眼,他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这是一场单纯的“意外”。 他掏出手机,犹豫了许久,还是先拨通了李晓航的电话。 李晓航接通的比他想得要快,他听到那边有啜泣的哭声,但离话筒很远。 “我这就去医院?”他知道事情紧迫,开门见山说。 李晓航的声音很冷静:“你不用来。我马上也要走。” 王磊皱起眉,这个时间点,就算他不去,哪有亲生女儿离开的道理? “无论怎么样,是他捧了我,于情于理我都要去,况且,”王磊说,“今天陈叔本来就要带我去见他。” “完成自己的工作,等他清醒过来,你再来看他。现在你就算过来,又能干嘛?这儿有医生就够了。” 李晓航说得很现实,也是现在最好的选择。这样的冷静,让王磊很难相信出事的是她的父亲。 “王磊!” 忽然一个带着悲呛的声音抢过话筒。 “你快来!呜呜,我好怕啊!” 她说话的时候仍旧啜泣不已,很快就再也组织不出完整的句子。 “爸,八,他,要是,呜呜······要是······” 王磊听得又是心急又是心疼,恨不得飞到李晓白身边,但此时他却没有办法,只好连声宽慰她。 他的安慰并没起到作用,反而让李晓白哭得更厉害。 李晓航抢过手机:“就这样吧,我还要等公司的电话。下手的人疯了,我爸爸没死,我妈妈会孤注一掷。天晓得她下一步会搞出什么名堂。” 原来她一直在等公司的电话。 啪嗒。 电话挂掉后,王磊感到有个人在慢慢靠近。他回过身,发现是胡莹雪。 她脸上的妆似乎才补过,光彩照人。若是平常,王磊一定很快会避开,现在他却阴沉地盯着她。 “什么事?” 胡莹雪看出他的异常,担忧地看看他,又看看报纸。 “周导演让我问问你,现在方不方便拍戏?” 周昌请胡莹雪出面,本是因为胡莹雪和王磊是剧组中关系最好,地位最接近的,又有着些许暧昧——这当然是上次听钱长江说的,在王磊离去之后。 简单来说,周昌希望胡莹雪能充当一个让王磊冷静的角色。 他想得很好,唯一没想到的就是胡莹雪现在对王磊来说,不是一针镇定剂,而是让怒火烧的更旺盛的汽油。 “这件事是你们干的?”王磊尝试让自己冷静。 胡莹雪已经从周昌导演口中知道事情,摇头道:“我不知道。不过现在的当务之急,我想也不是质问是不是我们干的。” “那是什么?”他说,嘴角更有一丝讽刺。 “你是主角,这个戏都在围着你转。”胡莹雪指着远处已经布置好的景棚,“他们都在等你下一步动作。” 胡莹雪和李晓航一样很冷静,说得也是当务之急。 可王磊却对这种冷静很恼火。 “你是在回避问题吗?”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喝道,“这件事是不是你们干的!” 胡莹雪脸上闪过失望:“你不要这么幼稚。” “我幼稚?”王磊脸上更加失望,“那么不追究凶手,甚至和凶手勾肩搭背,谈情说爱,这就叫成熟吗?” 胡莹雪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你心情很不好受。是他把你推向公众,你们关系想来很好。” “我和他关系并不好,我只是看不惯你们这种行为!” “第一,追究凶手是警察的事。在他们没有公布事情真相之前,你不应该擅自把我们定为凶手。” 胡莹雪没有被王磊的情绪所干扰,还是很冷静。 “第二,我只是一颗棋子,你觉得我会知道什么?你把气撒到我头上很威风?嗯?” 王磊咬着嘴唇。 “现在的问题是,”胡莹雪又指了指布景,“大家都在等你,你是主角。” 良久。 “我再打一个电话。”王磊深吸一口气,“给我五分钟。” 胡莹雪深深看一眼王磊,见他脸上已经没了怒意,这才点头道:“我会和导演说。” 陈万贤家中和随身手机都占线。 王磊打了几遍,都是如此。 他朝远处望去,周昌等人全都在那儿等自己。 “我现在正在拍戏,下午我要去医院。” 他写了删,删了写,最终只把这一句发出去。 一直到中午收工前,周昌最后一次喊完“停”后,他提着的心这才放下。 王磊的表现足以说明他是一名专业的演员。 等待期间,他翻着那已经快被翻烂的报纸,对其他人爱理不理,显得闷闷不乐。 但当王磊走到镜头前,灯光下。 随着一声令下,他又开始笑,开始哭,开始唱,开始跳。 这其中确实和平日比,还有不小的瑕疵,但考虑到王磊的心情,这已经足够说明他的认真。 “他会成为一名好演员。”周昌对一直没走的吴轲说道,“这才是专业的心态。” 吴轲眯着眼,他不像周昌那么宽容:“我不觉得。他只是在表演。” “他还年轻。”周昌却一脸惋惜,“平时的他是有演技的。” “没想到李淳在他心中的地位这么高。”吴轲忽然开口。 周昌点点头,“还好胡莹雪把他劝回来了。” 他们不再说话,王磊走了过来。 “抱歉,导演。” 王磊是来道歉的,他知道自己今天的表现并不好。 周昌没有在意:“你表现的很好。我理解。现在就走吗?” “嗯。” 王磊攥紧手中的手机。 第八十七章 哭 到王磊收工之前,他依旧没收到陈万贤的回应。 这点异样让他更加担心,所以即便外边有不少记者,他还是想要去医院看看。 周昌对王磊的想法表示理解:“我帮你安排车。” 一路上,王磊没有停止拨打陈万贤的手机,但仍旧一直占线。 和谐医院门口,除了记者,还有大量的粉丝聚集在此处。 祈祷平安的鲜花已经堆满在路口。 这些人都在等着李淳的最终消息。 王磊刚一下车,一帮记者立刻围了上来。 见到是王磊,许多人更加激动。 他们都知道陈万贤,王磊和李淳的恩怨。 王磊本身的价值并不高,但如果能从王磊口中掏出陈万贤这位一直没有露面大佬的消息,哪怕仅仅只有只言片语,也足以让他们明天的头条有了着落。 这帮人的激动,自然也让一旁李淳的粉丝产生好奇。 她们许多人眼睛还有泪水,注意到记者们的热闹,纷纷望过来。 见到是一位年轻陌生的男子出现,许多人眼中都露出失望之色。 有些资深粉丝记忆力超群,记起王磊是谁——那个李淳亲口向公众推荐的“天才”。 “他还算有些良心。”有人说。 “淳爷对他这么好,他怎么不该来?!”还有人却饱含怨气。“哪像某些人······” 虽然当时并没有想到,但事后王磊才发现,这次竟然是他第一次在广义上的公众面前出现。 作为探访的其中一位,他在帝国电视台的午间新闻一闪而过,备注是:“李淳喜爱的新人演员王磊”。 由于李淳的入住,医院已经做了初步的封闭,不过王磊进入并不费事。 那些保安其实并不认识他,但既然这些记者这么追捧,也足以说明这位是个业内人士。 在简单做好登记后,王磊便踏进医院。 他没有心急火燎去找李晓白,而是发了一封短信给陈万贤,告诉他,自己已经在医院。 之后,王磊这才打电话给李晓白。 在听到王磊到来,李晓白的抽噎总算小了许多:“你马上过来。我们在住院部那栋大楼的五楼。” 王磊找到住院部的大楼,周亚男已经在楼下等他。 这个时候见到王磊,她依旧没给王磊好脸色:“你来做什么?” “我很担心晓,”想起电话中李晓航的冷静,他隐去自己老婆的名字,说:“晓白。” 周亚男带着狐疑,不过她还是让王磊跟着自己上楼。 在大厅等候电梯的时候,周亚男开口询问道:“陈万贤呢?” “我不知道。”王磊虽然觉得听起来有些不对,但还是老实回答道。 这个回答让周亚男更加狐疑:“我记得陈万贤前两天就回来了。” “你既然知道,还问我干嘛?”王磊忍不住呛声道。 这个回答却让周亚男产生了不必要的误会:“果然。” “什么果然?” “没什么。” 周亚男面色冷淡,闭口不语。 五楼,手术中的灯依旧亮着。 空无一人的楼道,只有李晓白坐在冰冷的塑料座椅上,她见到王磊到来,一下扑进王磊的怀里,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开始掉落。 “别哭了。”王磊轻拍李晓白的背部。 天气转热,李晓白穿得衣衫很单薄,王磊拍的时候,甚至能感受到明显的条状物痕迹系在李晓白身后。 如果是平日,他肯定心中一荡,提醒李晓白离开自己的怀抱。 不过这个时候,他却没有半点这样心思,一心只想安抚好这个还在哭哭啼啼的小女孩。 “再哭,你眼可就瞎了。” 他说完就做好准备,等李晓白打他,骂他混蛋。 这是他一贯哄李晓白的老套路,李晓白和孩子一样,注意力一向很容易分散。往往打着骂着,她就忘了之前生气的原因。 今天的李晓白却没有按照他的预想,反而在他怀里抽噎道:“要是能让阿爸活过来,我宁愿瞎了。” 这句话说完,李晓白哭得更厉害了。 王磊手足无措地看向周亚男,却发现周亚男也是一脸无奈。 “其实你不用太担心。”他只能想办法,继续转移话题:“你姐姐和你妈妈呢。” “妈妈一直在公司。姐姐接到电话也去了。亚男姐是接替姐姐来陪我的。” 周亚男这个时候适时站出来,说:“晓白,你不是小孩子了,这个世界哭泣是最没用的。” “我好害怕。”李晓白被王磊扶着坐下,低着头想要止住自己的泪。 周亚男握住李晓白的手:“晓白,你已经大了。” “我才不要长大,我只要······”李晓白的泪怎么也止不住。 王磊搂住李晓白,低声在她耳边呢喃道:“晓白,你爸爸不会有事的。他多有本事啊,就算见到阎王,阎王爷会被他骗了,送他回来。” 他瞧见李晓白泪眼朦胧地盯着自己,趁机道: “再说,你看医生都还没出来,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你爸爸很有抢救的希望啊,不然医生早就走出来叹气摇头了。” 这个推测要比上一个靠谱许多,李晓白果然听进去了。 “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也不要一直哭。”王磊继续劝导。 “你得留点力气,等医生推着你爸爸出来,在你爸爸面前哭。他一直都希望和女儿们关系变好,要是能见到你为他哭泣,他一定会心情很好。” “你吃过饭没有?” 李晓白摇摇头。 “早餐也没吃?” 李晓白点头。 一想到这个平日恨不得吃五餐的丫头,今天到现在都是滴米未进,王磊心中更涌出无限的怜惜,他对李晓白说:“我们去吃点东西吧。我中午也没吃呢。” 李晓白连忙摇头:“我要在这儿等着。”她已经不再流泪,语气却分外坚定。 王磊只好看向周亚男。 周亚男看着两人搂在一起,死死盯了许久,见王磊松开手,这才叹气说:“我去买点吃的东西。” 王磊的到来对她来说也是好事。有他陪着李晓白,她也总算能去做些事。 离开五楼,周亚男没有第一时间去买午餐,而是拨通张丽的电话。 张丽接得很快:“他怎么了?” 李淳的情况,永远是她作为妻子第一关心的。 “还在手术室。” 周亚男可以很明显听到那边传来一声放松的叹息。 就像王磊说得,这个时候手术室没开门都算是好消息。 “什么事?” “王磊来了。” “陈万贤呢?” 王磊并不重要,关键是陈万贤。 “他还是行踪不明。王磊不肯透露他的消息。” 这个回答没有超过张丽的预料。 “看住他。”张丽说得很坚决,“必要的时候,可以让安保直接控制住他。” 第八十八章 陈万贤? 张丽放下手机,强迫自己坐着不动。丈夫的安危让她心情焦躁,但此刻却不适宜乱发脾气。 首先要做的是稳定住内外局势。 李淳在的时候,一切都是风平浪静,她希望李淳醒过来的时候,也可以把一样的风平浪静交给自己丈夫。 伍伦和李晓航都坐在她身旁。他们刚刚吃完饭,正在为下午一场十分关键的会议做准备。 漫天星吞并腾达不过半年多,这半年多的时间,他们一直都在消化腾达的人员。 这是吞并的正常操作,但不代表其中不会有人对此表示不满。 李淳在的时候,这种不满和野心自然都会收得好好的,以防被察觉。 可李淳如今生死未卜,这些人难免不会生出第二种心思。 尤其是陈万贤至今还没有出现的情况下。 对于这点,她们三人已经达成一致,一定要态度强硬,必要时可以处理一批人,杀鸡儆猴。 外部的局势其实也不乐观,但在这点上,他们的意见却有了分歧。 李晓航只是作为女儿,李淳的替补出席,自然没有发言权。 张丽和伍伦却陷入激烈的争论。 这个争论的焦点就在于这场风波的起因。 伍伦希望漫天星可以暂时答应丽景的请求,重新参与这件事。 如果李淳死了,这无疑是最正确的选择:没有李淳这个靠山,漫天星更需要用钱去应对未来。 “这是保持我们影响力不消退的唯一办法,我们需要向外界证明即便没有李淳,我们也是一流的经纪公司。” 如果在这个时候六神无主,只会让人看出漫天星的虚弱。所以漫天星必须要行动起来,无论是怎么样的行动。 张丽对此却持否定的看法。 “我们必要要耐心等。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确认阿淳出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张丽神色之中有种难言的狠厉。 伍伦知道她言语之中的含义,更明白她坚持的底色:他所有的想法都是建立在最坏的基础上,而张丽作为李淳的妻子并不相信最坏的时刻会到来。 太阳已经升到最高,大约是下午一点左右。 因为太过疲惫,李晓白倚在王磊身上,昏昏欲睡。 王磊其实也有些困,但他还是强撑着坐好,让李晓白可以睡得更舒服一些。 这个小丫头即便在睡梦之中也不安稳,紧皱的眉头,已经湿润的眼角,都说明她所思所想还是自己的爸爸。 周亚男坐在两人对面,监视着两人的一举一动。 她不想吭声打扰李晓白的休息,但这不代表她会放松对王磊的警惕。 嗡~嗡~ 王磊摸摸自己的口袋,小心抽出自己手机,看到来电显示的名字,不由皱起眉。 李晓白揉揉眼醒过来,见到王磊还在犹豫要不要接,轻声道:“你接吧。我醒了。” 也许睡觉真的有助成长,和王磊刚刚到来想比,李晓白一下成熟不少,说话也不再向刚刚那样哭哭闹闹。 王磊瞧了一眼手术室,灯还在亮着。 他在周亚男的揣测目光中走地远了一些,这才接起电话。 “阿淳怎么样了?”那边的声音很急迫。 “还在手术。” 那边人长舒一口气,继续问:“张丽和不和你们在一起?” “她们在公司。” 王磊忍不住问道:“这事情和你有没有关系。” “我不知道。” 陈万贤的回答让王磊蹙起眉。 “什么意思?” “这件事很复杂,几句话解释不清楚,我现在怀疑我是不是被人阴了。”陈万贤说话难得带上一丝懊恼。 被人阴了? 王磊不由想到那位一手缔造新局面的丽景经纪公司艺人部部长,钱长江。 一个重伤生死不知,一个被人阴得有可能要蒙受不白之冤。 莫非这就是长江后浪推前浪? 陈万贤继续道:“两个小时后,我会去医院。” “你现在呢?” “我还在和一些人谈事情。”陈万贤说是谈判,但语气很明显并不仅如此。“多余的话等我回来再说。” 王磊挂掉电话,走到周亚男身旁,他瞧出周亚男目光中的玩味。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告诉张丽,陈叔两个小时后会来医院。” 周亚男的目光先是惊讶,继而是迷惑,最后是愤怒:“他还敢来?” “我的话已经传完了。”王磊不想理会周亚男走到李晓白身旁,“收起你的脾气,对我发,你觉得有用?” 周亚男起身去打电话,李晓白担忧地看着他。 “不担心,我可以保证这件事和我没关系。”王磊用尽可能轻松的语调说,“而且也和陈叔没关系。” “我相信你,可······”李晓白瞧了一眼那边低声说着什么的周亚男,小声说,“我们都需要一个恨的人。” 王磊神情一滞,他从没想过会从李晓白这位天真少女口中听到这种话。 他看着这位还在担忧的少女,笑着捏了捏她那肉嘟嘟的脸:“放心,这个人一定不会是陈叔,等他来了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你别捏我!”李晓白似乎恢复了一些往日模样,嘟着嘴拍开他的手,继而望向手术室,幽幽一叹。 “希望如此。” 王磊紧跟她看向那紧闭的手术室,心中也是一片迷茫。 真相会大白吗? 两人的迷惘还没持续多久,手术室的灯忽然闪了一下,继而完全熄灭了。 接到周亚男电话的张丽正坐在会议桌主座位的右手座位上。 伍伦坐在主座位的左手侧——这个座位曾经由于他从不参与公司事物而长期空缺,但如今他必须要发挥自己的作用,以弥补自己的过错。 会议桌最中央的一席,李淳的座位也并不是空着。 李晓航坐在那儿,宛如雕工精细的木偶,神情呆板,但发挥着自己的作用。 漫天星另外的高层人们坐在会议桌两排,他们面色都是一样的严肃,只是目光时不时从李晓航身上扫过,那其中既有好奇,也有不信任。 其中不信任占据了大多数。 张丽接电话的时候,神情依旧很冷静,仿佛这只是一个正常的商务电话:她只是简单应了几声,然后便挂掉电话。 “我想我们暂时可以不用讨论王琴续约的事情。” 张丽回到会议第一个主题。 王琴是漫天星刚刚培养出来超级巨星,也是第一位因为电视剧而红遍全亚洲超级女星。 在李淳逐渐从神坛跌落的现在,王琴是漫天星这两年最吸金的明星。 她的新约今年初就在谈,在漫天星打算退出这场融合主导权的竞争后,这场续约变得更加重要——即便女星的保质期很短,但有王琴在,至少五六年内可以保证漫天星立于不败之地。 所以这几天李淳的工作重心都是在做王琴的工作。 昨天晚上他也是和王琴彻夜长谈后,这才在回家的路上遭遇车祸。 第八十九章 蹊跷 陈万贤来得很准时。 说两个小时,两个小时后,他便出现在王磊等人面前。 他冲王磊笑了笑,先走到张丽面前,宽慰道:“节哀顺便。” 张丽没有吃他这一套:“我问你,你和钱长江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们需要一个代理,所以找到我。”陈万贤面色一僵,“我知道你怀疑我,但我可以保证这件事我并不知情。” “你的保证?”张丽冷笑道,“你觉得我会信你的保证?” 陈万贤低头看着双手,没有吭声。 “你永远是这样,”张丽脸上现出失望之色,“不见棺材不落泪。” 她从随身携带的女士包中掏出一张纸:“这是警方给我的初步报告。后续他们还在调查。” 陈万贤身子一颤,但随即镇定地接过报告。 “······刹车系统故障······强行降速导致倾翻······不排除人为/意外可能。” “阿淳这几天一直都是开着这辆车,可知道这是阿淳车的人却不多。”张丽死死盯着陈万贤,好似要把陈万贤一口吞下。“昨晚阿淳去见王琴,知道地址的更少。” “可偏偏昨晚有个人打了一通电话给阿淳,问了他的地址。”张丽淡淡道,“小吴已经证实昨天是你打电话过来的。” 小吴是李淳的助理,昨晚在回家前一直和李淳在一起。 陈万贤神色却意外从容:“不错,我是联络了阿淳,问了他的行踪,但那是因为昨晚我找他有事。” “你今天本来就是要来见阿淳的!”张丽说到这,面上怨恨之色愈发明显,她翘起唇,讥诮道:“又是什么让你突然改变主意?” 王磊,李晓航,李晓白,周亚男都将目光投向这位依旧镇定的大佬身上。他的另一位好友,伍伦也是神色复杂。 陈万贤沉默一阵,忽然问道:“阿淳真的已经没事了?” “你果然是来问这个的。”张丽冷笑道,“你是不是打算把最新的消息带给你的新主子?” 她这话十分伤人,王磊都忍不住要站出来说上两句,陈万贤却沉声道:“我是和港区达成交易不假,但那只是缓兵之计。而且也只是答应做他们未来的代理。” “至于钱长江,他确实请我出面,想要让我做个说客。”他停了下来,“我现在就问你一句,阿淳到底怎么样?” 张丽看着他:“如果他死了呢?” 陈万贤呆在原地,他颤抖的手在口袋中摸了摸,最终摸索出一根香烟,他意识到自己的状况,所以没有再去找打火机,强自镇定道:“你是在骗我,是么?” “如果我说不是呢。”她说话很冷。 “那么作为你的好友,李淳的好友,我会劝你埋葬死者,忘记仇恨,达成交易。”陈万贤的手逐渐镇定下来,他又将香烟放了回去,“等时机成熟,在对付他们。” 他的话并不意外,类似的话伍伦也说过。但伍伦立刻明白这句话其他含义,脸上怒气闪过:“这件事果然是他们做的?” “我不知道。”陈万贤摇头,“我身边有几个何博超的人,他们是为了李淳来,但我相信何博超应该只是想吓唬吓唬李淳。” 何博超这个名字,让张丽和伍伦两人都不禁皱起眉。两人都知道这个名字所代表的意义。 “不过我能确定,钱长江有找过他们。在他们放我来之前,我和小艾一直被困在城南一家酒店里。”陈万贤说到这件事,显得咬牙切齿。“小艾还在他们手上,估计现在才会回来。” 张丽和伍伦都在港区待过,知道这是港区匪徒一个经典的跑路手法:先放一个人出去,要求他一段时间后才能露面。之后等到了时间,再放另一个人质。 如果先放的那个人真的在乎后者就不会报警,而是乖乖听话。而后一个人质见前者能够安全离开,自然也希望能顺利离开,抵抗心也会大大降低,变得配合。 等人质放完,那帮人也就彻底不见踪影。 至于他们要跑路的原因,那就不言而喻了。 张丽脸上闪过狐疑,陈万贤说得头头是道,这么配合的态度反而让她难以相信。 陈万贤继续说道:“我刚一放出来,就找了一个僻静地方打电话给王磊。之后,本来打算立刻过来,但钱长江找到我,和我谈了一阵话。” “现在你能不能告诉我,李淳到底怎么样了?”陈万贤诚恳说。 张丽和伍伦互望一眼,伍伦开口道:“还在危险期。但体征正逐渐稳定下来。”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之中,陈万贤眼中涌出热泪。他单手扶住额头,紧闭双眼,想要让这些不受自己管控的泪停下。 这位一直镇静的中年人,这位李淳最好的“搭档”终于将心中的愧疚倾泻而出。 在他的带动下,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李晓白又一次红了眼眶。 王磊看看这位,又看看那位,心中再次叹了一口气。 伍伦走到他身边,轻轻抱住自己这位多年的老友。在这儿的人群当中,也许只有他能理解陈万贤为何流泪。 这儿除了王磊,其他人都恨他。 可他自己又何尝不恨他自己? “我相信你。”伍伦轻声安慰道。 陈万贤到底心智坚韧,很快就恢复正常。他红着眼,看向伍伦:“你们现在打算怎么办?” 伍伦面带难色瞧了张丽一眼:“我们初步的意向是内部不能乱。” 这是没有分歧的部分,伍伦自然能说。 闻弦歌而知雅意,陈万贤立刻意识到在外部的事情上,漫天星还没有达成共识。 他皱起眉看向张丽:“你想报仇?” 张丽昂起头:“我想这是我们的事。” “如果你想报仇,那么一定要听我劝。”陈万贤恢复冷静,“在报仇之前,一定要把你们内部整理好。” 和张丽,伍伦相比,陈万贤对这件事的了解程度更深。 “这件事很蹊跷。真的很蹊跷。”他解释道,“他们定的计划是今天。而不是昨天。这点是我一手安排的。” “但是昨天下午,他们忽然让我打个电话给阿淳。让我告诉阿淳一件重要的事。” 第九十章 扑朔迷离 空荡的病房中,所有人都静听陈万贤继续讲下去。 “我之前说我不知道,是因为他们当时并没有向我询问地址。他们只是要我传递一个信息。”陈万贤说,“这个地址是我擅自询问的。” 张丽和伍伦眨眨眼,王磊,李晓航和周亚男细细一品也明白过来。 陈万贤的这场询问为自己找来了许多嫌疑,那么作为当事人的李淳又怎么不会引起警觉? 他其实是在用这种方式委婉提醒李淳。 不过从最后结果来看,这个提醒也可能是导致那帮人提前动手的原因——前提是他们也想到这一层。 陈万贤见他们已经明白过来,问道:“你们既然知道昨天我和李淳通了电话,那么你们知不知道我昨天传的消息是什么?” 张丽和伍伦摇头,伍伦开口道:“小吴只说你和阿淳说了什么,让阿淳很惊讶。具体是什么,阿淳肯定不会和一个小助理说。” 这也是应有之义,所以陈万贤面色很平常:“他们要我传的消息很简单:王琴打算独立出去。” 这个消息很简短,但却让在场除了王磊全都变了脸色。 李晓白一脸震惊,叫道:“不可能,琴姐怎么可能!” 她在张丽的苛责目光中住了口。 一个超级明星对一家经纪公司意味什么,这儿的人都明白。 这是真正可以撑起一家大型公司的存在。 娱乐圈发展了这么多年,超级明星虽然少,可积累下来也不少。 对于这些具有巨大商业价值,一人可以养活一家大公司的明星,娱乐圈自然发展出一套独特的生态。 这些巨星就像一颗参天大树,虽然它会结出丰盛的果实,可也需要肥沃的土壤,不然很容易枯萎。 类似王琴这样的超级明星到哪儿都能赚钱。问题是,如果她在大公司,她赚得钱九成都是她的,如果她自己独立出去,赚得十成里至少要有一半投入公司运营。 这显然不是一个合算的买卖,这也是许多巨星都会选择和大经纪公司合作的原因。 他们会和大型经纪公司形成一种半独立的依附关系:经纪公司为超级明星提供各种服务,却仅仅收取很少的报酬。而超级明星则拿着优渥的待遇待在大公司,为经纪公司提供筹码。 实际上,也只有大型经纪公司才能这样养巨星——他们资金雄厚,艺人众多,即便这个赚不到钱,还能从其他艺人身上弥补。 超级明星也只会选择大型经济公司作为自己的合作伙伴——只有这些大公司才有资源,能力维持自己更晚跌落神坛。 王琴在去年下半年火遍亚洲,登上神坛后,漫天星其实就是按照这种惯例做好新合约,王琴也没有反对。 之所以新合约会磨蹭到现在,其实也很正常。 毕竟是个庞大的生意,双方既然都有意长期合作下去,那么许多细节自然都需要仔细推敲,好让双方都能接受。 这些细节无关金钱,却比金钱更麻烦。比如形象包装这块,未来发展王琴有多少自由度?比如漫天星要王琴带艺人,需要给什么条件? 等等东西都需要大家一起探讨。 实际上在李淳参与之前,这件事一直都在按部就班推进。 王琴的合约还有一年多,按照当时的进度,肯定可以在今年底完成新约的签订。 张丽和伍伦都知道合约的情况,更知道李淳亲自参与后,续约推进速度大大加快。 从这看,王琴也半点没有自己独立出去的迹象。 陈万贤自然能读出两人眼中的怀疑:“你不要这么看我,港区给的证据是,王琴已经用自己父亲的名字在东海省注册了一家影视文化公司,这个公司注册资金一千万,还有两个经营者分别是王琴的母亲以及黄敏超。” “黄敏超?” 这个名字让张丽,周亚男两人同时意识到这件事情可能是真的。 这是一个对公众来说很陌生的名字,但张丽和周亚男却很熟悉。 作为漫天星的经纪人黄敏超一向低调,资历也并不算长,堪堪突破十年。 但他是王琴的经纪人,是他在群演中相中王琴,也是他一手安排零基础的王琴进行长期培训,最终考进首影镀金积累人脉。 可以说王琴能有如今的成绩,黄敏超功不可没。而作为王琴的经纪人,黄敏超也随之进入经纪人事业黄金期。 张丽目视周亚男,周亚男会意点点头,快步走出房间。这件事事关重大,她们必须要查清楚。 其他人注意到周亚男的动作,陈万贤继续说道:“如果这件事是真的,我想你的心思就不该放在报仇上。” 在李淳出车祸的情况下——作为一个靠脸吃饭的演员,出车祸意味什么,这儿的人都明白——如果王琴也离去,那么漫天星真的可以在一夜之间跌下云端。 也许它还可以作为一家大型公司存续,但它肯定没有成为行业龙头的资格。 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那么所谓的开战只是自取灭亡。 这点张丽也明白,所以她罕见没有反驳陈万贤。 王磊在旁边听了许久,他对陈万贤说的证据其实还有些不懂——他并不知道黄敏超是谁。 不过陈万贤的基本思路他已经理清楚。 王琴如果在这个当口离去,对漫天星无疑是灾难。 这是谁的杰作? 王磊脑海中第一个反应就是那位钱部长。 不过他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理由很简单:如果他是钱长江,那么把王琴招揽到麾下,无疑要比鼓吹她独立更容易,利益也更大。 独立是一件很有风险的事情,超级明星也有热度消亡,跌落神坛的一天,如果不能像李淳这样趁着热度在把公司发展壮大,那哪有在大公司挂靠舒服? 这点他都知道,他不觉得王琴不会知道。 换句话来说,王琴有着自己可以把自己未来公司发展壮大的自信。 这个自信也许是来自自身的能力,但往往都会有一些外来的依仗。 这个依仗来自哪儿? 王磊不由看向陈万贤,目光中既有疑惑,也有惊骇。 这个消息来自港区,那么港区和王琴接触机会也最大。而且《还珠》恰好就是合拍片,王琴完全有机会接触港区的人。 可为什么呢? 这么好的打击漫天星的机会,港区为什么要主动放出来给李淳呢? 第九十一章 “我现在有两个猜测。”陈万贤对张丽说。 “第一个,港区不是铁板一片,帮王琴的不一定和何博超那帮人有关系。何博超将这件事泄露给我,目的可能是为了借刀杀人,斩掉另一帮人的一臂。” “第二个,这件事可能是港区本身做的一个局。如果李淳死了,凭你和伍伦两个是压不住业内各方的。那么这场谈判主导权自然会交给和港区联合的丽景。就像现在我被叫来做说客一样。” “如果你和漫天星将钱长江视为仇敌,宣扬丽景是潜藏的凶手,两方斗起来,那么更合他们的意。” “京城娱乐圈群龙无首,他们只要在从上边施加一些压力,再拿出一份‘像样’的条约,这场谈判的主导权自然会流入港区那去。” 陈万贤将他的分析娓娓道来。 病房内所有人都露出信服的神色。王磊却不自觉皱了皱眉。 张丽脸色惨白,但没有反驳他的意思。 “既然如今阿淳没死,那么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耐心查清楚,这件事是谁做的。从长计议。”陈万贤说。 王磊皱地更厉害。 他从刚刚就隐隐觉得陈万贤说得有一些问题,但却摸不清这个问题在哪儿。 陈万贤说得很清晰,逻辑似乎也很完备,但这其中却有一种让王磊觉得“不对味”的味道。 王磊尝试站在陈万贤的思路中去思考这件事,很快他便发现了一个最重要的东西。 陈万贤的目的。 他说这些的目的呢? 陈万贤看向伍伦:“我建议你们不要答应丽景的条件。” 不答应丽景的条件? 这句话好似一道闪电,把陈万贤的心思照地雪亮。 王磊心中闪过一丝明悟,同时一种兴奋涌上心头。 “如今阿淳虽然没死,但车祸对一位演员的影响大家都知道。”陈万贤继续陈述厉害,“这场谈判的主导权对你们的未来更加重要,你们不能轻易转手让人。” 这是伍伦都没有考虑到的,他不懂权力,只想到漫天星需要从这场大势中分到一杯羹,从而保证未来的资金充足。 伍伦却没有意识到,如果漫天星真的在这个点放弃主导权,对外边那些早就眼馋漫天星优质资源的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对于漫天星这样的龙头企业来说,将虚弱暴露出来就是分崩离析的开始。 其实李淳当时的主动退让也是一样的思路:钱长江全力一拳打来,李淳却主动闪开,这只会让所有人摸不清头脑。李淳的威名在那儿摆着,他们只会怀疑李淳是不是还有什么后手,进而不敢轻举妄动。 张丽也是秉持这样的观点,她蹙眉道:“那你为什么反对我复仇?” 复仇也是在显示力量。 这个正当的理由足以为漫天星争取到一段空白时间,也更适合约束现在内部的混乱人心——确切说清除内部潜藏的敌对力量。 陈万贤听到张丽的话,瞬间明白张丽从没有被感情冲破头脑。 这是好事,也是坏事。 “复仇太危险了。一旦你们没有取得像样的成果,最终还是会被人看笑话。”陈万贤直摇头,“阿淳总会醒过来,他一定不会同意你这么做。对面也会想到你们要复仇,你觉得你们能取得什么成果?” “另外,警察也没有确定这件事是不是人为。这个理由会被人抓到痛脚。” 这才是最棘手的地方。 “这么看,陈老板是有高见了?”张丽忽然冷笑道。 张丽已经想明白陈万贤想说的事情。 “不错,我们合作怎么样?” 他看着张丽,张丽也盯着他,两人互不相让,其他人紧张地看着他们两人。 这两方合作? 这个提议听起来并不稀奇,可这儿大多数人都还没绕过这个弯。 张丽,陈万贤? 这两个会合作?在李淳不在的情况,他们具有合作的基础吗? 他们会信任彼此? “漫天星有不少我的旧部,如果我暂时加入你们,自然可以帮你约束住内部。”陈万贤开出第一个条件。 张丽不为所动。 “我将代替李淳,继续和港区谈判。在上一个协议的基础上谈。” 陈万贤开出第二个条件:“现在官方钦定的钦差还是你们,但你们的资历,影响力都不够,我可以填补李淳这个空缺。” 伍伦神色微变,张丽却依旧不为所动。 “我会给李淳报仇。”陈万贤抛出第三个条件,“把钱长江拉下马。” “你可以?”张丽怒瞪陈万贤,一副不相信的模样。 “我当然可以。”陈万贤很自信,冷笑道,“正好我也要找他算算帐。” 王磊刚刚就猜到陈万贤的想法,他心中快速闪过陈万贤从走进来到现在的画面。 共情,坦诚,冷静分析,抛出筹码。 这是一套组合拳:先是消除了这儿所有人对陈万贤的戒备,继而将所有事情推得干干净净,最终开出让人无法拒绝的筹码。 他望着这位镇定自若的大佬,心中忽然有些害怕。 陈万贤就真如他说得那般干净吗?这一切是不是都是他营造的假象? 果然,陈万贤继续安抚两人:“我并不会待多长时间,这场大事办完,李淳康复,我就会离去。” 张丽沉吟不语。 这看起来是一个双赢的提议。 陈万贤可以利用这场大事向业内高调宣布自己的回归,而漫天星也可以赢得调整的时间。 不过她也明白,一旦答应陈万贤这个条件,那么从今往后陈万贤就真的如鱼入大海,再也不是简简单单能控制住的。 “陈万贤······” 张丽在心中低语,眼中的忌惮之色愈发深厚。 她从来没有放弃对陈万贤这位老对手的警惕,一直都想将陈万贤圈在一个可控的范围内。 漫天星公开的敌意,无处不在的监视,对陈万贤老部下的警告等等都是这个笼子的边界。 可如今还是要让他跑出来? “陈叔叔,”一旁的李晓航忽然开口道,“同样是合作,为什么你不和丽景合作,而是选择和我们合作?” 李晓航提问题很干脆:“我想无论怎么说,丽景能给你的利益都比我们能给的更多吧?” 第九十一章 关键点 她看起来只是提问,其实是在质疑陈万贤的动机。 陈万贤当然可以用“因为我是你爸爸的好友”,“我不想和那些害了李淳的人合作”等等理由搪塞。 不过当他看到李晓航那和她母亲一样冷静的模样,立刻就明白这些理由糊弄不住这位年轻版的“张丽”。 “这个丫头······”他心里将李晓航提高一个档次。 李淳可还是生死未卜,但这位小丫头却不像旁边的李晓白那般满面戚容,反而紧跟着他的思维去思考问题。 这样的冷静出现在一个涉世不深的女孩身上,自然会让他警惕。 “理论来说,确实如此。除了一点。” 陈万贤瞧了一眼张丽,露出微笑。 “李淳没死。” 李淳没死。 这个理由足矣。 李晓航等刚刚进入这个圈子的小一辈,即便是李淳的女儿,也并不知道李淳这两个字意味什么。 其他人,无论是张丽,还是伍伦却都一副早已猜到的样子。 李淳。这两个字不仅仅代表一个传说,更是代表“公平”这项规则的旗帜。 如今“公平”这项规则已经在娱乐圈稳定运转,将昔日的野蛮竞争逐进地下,将秩序引入娱乐圈。 也许李淳已经不是超级明星,也许李淳的商业价值在不断下滑,但只要他还在,上边的掌权者就会自发维护李淳这杆旗帜。 这些人本身就是利益,就是资源。 如果李淳死了,人走茶凉,这批人散干净,陈万贤压根就不会考虑和漫天星合作的事情,只会老老实实当自己的说客。 漫天星也是他的大敌,它要是能死,陈万贤根本不会客气。 可李淳没死,这些人还在观望犹豫要不要挑选一个新人选,陈万贤看重的正是这批人。 这也是张丽一直沉吟不语的原因。 陈万贤如果能取代李淳获得这些人的支持,这就是真正如虎添翼,从此再也不是依靠几句话就可以压制。 她看向旁边的伍伦。 其实从天然的继承角度来说,伍伦也是一个选择,可一旦和陈万贤相比,她不用脑子也知道这帮人会选谁。 至于自己······ 张丽眼中闪过阴霾,作为李淳的妻子,她反而是最没有资格的。 李晓航见这帮大人都一副明白的样子,纵然心中好奇不解,却没有问下去。 “陈老板,你说能帮我们处理钱长江?”张丽缓缓问道。 王磊对此也感到不信。 “王磊,你过来。”陈万贤说道。“要拉钱长江下马,最重要的点还是落在他身上。” 张丽对这一套要比陈万贤熟悉许多,很快就想明白陈万贤的大致思路,眯着眼呢喃道:“胡莹雪嘛?” 这个方法具有一定的可行性。 王磊心中也是一惊,他立刻明白陈万贤和自己想到一块,开口道:“胡莹雪我有联络过,但她已经决定跟紧钱长江了。” 这句话说出后,张丽和陈万贤都看向他,目光中带着审视。 他知道不能隐瞒,说道:“在之前我和李影帝有过一次交易。想把胡莹雪拉过来。” 这个想法确实和张丽,陈万贤的想法具有一定相似性。 但王磊的话让他们两一齐笑了出来。 “谁说一定要人愿意才能办事的?” 陈万贤和张丽又一次想到一起。 张丽对陈万贤说道:“好,我答应你。” 伍伦对此也没有反对的心理,他当然也知道这个交易意味着陈万贤会重新回到舞台中央,但钱长江的出现已经让伍伦意识到,不管他们怎么想,改朝换代已经逐渐到来。 一批批新的,更有手腕,更有野心的年轻人会前仆后继踏上这个舞台,挑战前辈,找到自己的天地。 这个过程不可逆,也不可避。 从这个角度再看陈万贤,再看他们,伍伦觉得他们这批人又能风光几年呢? 所以陈万贤出来也好,被困在张丽设计的牢笼也好,其实并没有什么差别。 出来反倒是好事,至少现在他们不是又在一起了吗? 陈万贤和张丽,伍伦一起离去,临走前,他告诉王磊,自己会在近期去见见胡莹雪,让他抽时间和胡莹雪多联络联络感情。 他说完这话,李晓白立刻嘟起嘴。 陈万贤也注意到这点,不过却没有在意。 “这是正事。”他对王磊强调道。 王磊点头。 等几人走后,房间里只剩下李晓白和李晓航两姐妹。 “你们两个下边有什么打算?”王磊很好奇问道。 “我会在这边陪爸爸。”李晓白黯然道。“我已经把情景喜剧那边的工作辞了,大概下个星期去拍一个告别回就好。” 她是李家的小女儿,对外边这些风起云涌并不在意,也不像李晓航,王磊这样具有强烈的事业性。 李晓航听到自己妹妹的话,眉毛直接拧成川字:“谁叫你辞职的?亚男姐知道吗?” 周亚男当然不知道。 李晓航清楚周亚男肯定不会这么让李晓白这么干。 果然,李晓白立刻缩脖子,小声道:“我自己打掉话和制片说的。制片也表示理解,正在安排编剧修改剧本。” 她的角色本来就是配角,戏份不固定,主要是按照观众调查,可长可短。加上如今发生的这件事,那边的制片也能理解,所以李晓白一打电话,他们很快就同意了李晓白的辞职。 “我想在这边多照顾照顾爸爸。” “这儿你能帮什么忙?!”李晓航恨铁不成钢说道,“有医生,有看护,你说你能帮什么忙?那情景喜剧可是方颍的新剧,你知道多少人想要挤进去吗?” 方颖号称“情景喜剧女王”,这五年制作的情景喜剧收视稳定,基本都是触及情景喜剧这块小市场天花板顶部的存在。 这样的项目即便是在漫天星也不是随手可以扔掉的项目。 李晓航气道:“你就算真要辞职,为什么不和亚男姐商量一下,她是你经纪人!” 这种配角要是周亚男知道,运作好完全可以再安排另一个漫天星的女演员去顶替,从而不造成资源的浪费。 现在李晓白冒冒然然辞职,也不知道能不能挽救。 姐姐的教训让本就心情不佳的李晓白开始红了眼眶,她想说几句,可又担心一开口,泪就停不下。 王磊看到这个情景,心疼李晓白,回护道:“算了,算了。晓白这个样子,就算去演喜剧也演不好。” 第九十二章 姐妹 “演不好?”王磊这句护短的话,让李晓航进一步生气,“她是演员!” 李晓白低着头,不想说话。 王磊劝道:“她还小嘛。” “她怎么小?”李晓航不知是心情不好,还是真的怒了:“她就比我小一天!” 严格来讲不到两个小时,两姐妹是在凌晨出生,李晓航先出来,之后过了零点,李晓白便出生了。 王磊微微一愣,李晓白平日活泼好动,天真烂漫,王磊是真的忘了这个姑娘从年龄来说,也已经二十二岁了。 “她现在已经毕业,在家里我们护着她,但社会上的人难道都能由着你?” 李晓航气恼道:“她现在不仅是李淳的女儿,更是一名有合同,有工作的艺人!不和公司,经纪人商量,工作说辞就辞?成何体统!” 如果你是公司的老板,你的业务员有一天跑过来告诉你,我家里出事情,想要请假,或者辞职回去照顾家里,大多数老板都会同意。 这是人之常情。 可如果你的业务员不吭一声,直接跑了,等你知道人跑了,发现本来谈好的生意也丢了。 作为你的老板你又会怎么想? 这是流程上的错误,这个错误对于一个公司来说,是大忌。 对于李淳的女儿,更是大忌中的大忌。 她是老板的女儿,她可以有特权,但这个特权如果没有一层外衣,只会让其他人生妒。 生妒则人心思动。 一旦这些员工意识到一家公司不能做到公平,它要求员工遵守“按劳分配”的要求,却对老板血脉的人特别宽容时,那么真正的人才只会选择离去。 我卖力气干活,结果还不如那些亲戚凭空拿得多,那我还在这干嘛?我这么有本事,哪儿不能待?我就是自己做老板也未尝不可! 娱乐圈更是如此,这是一个商业价值聚集在“人”自身的地方。那些成名的演员,大经纪人往往具有相当大的独立性。 他们聚集在漫天星,不是因为他们爱漫天星,而是因为他们相信漫天星可以给他们一个公平的舞台。只要他们遵守规矩,他们自会有机会爬上更高的层次,赚到更多的钱。 这也是为何李晓航即便早就定为漫天星需要倾力培养的下一代,依旧得一步一个脚印走上去。 只有这样,她才能漫天星里边的那些人才相信李淳作为老板是公平的。 即便如此,这个圈子还是有许多人不信——胡莹雪就不信。他们很清楚这些就是做给人看的,但做给人看也好,那也要做全。 李晓白现在无纪律就是在把李晓航好不容易竖起的牌坊打碎。 这样的事情也许看起来很小,也可以挽救,但以小见大,这足以说明李晓白真的从没把公司的纪律放在眼里。 她是真的觉得自己是李淳的女儿,可以任性而为! 这才是李晓航生气的原因。 在这个风雨飘零的时刻,李晓白这种行为很有可能就成为别人攻击的利箭! 李晓航说到这个份上,这严格来说已经属于李家的家务事,王磊不该多管。 不过他见到李晓白低着头,身子在微微颤抖,心中怜惜之意终于还是占据上风。 “晓航,”王磊做出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她也是情急之下才做的。你看她这模样,肯定是认识到错了。” 他推推李晓白:“行啦,别哭了,你呀待会就和周亚男道个歉,然后安心待在医院守着你爸爸。”他看向李晓航,“这种事,你都说到这个份上,晓白以后肯定不会再犯了。” 李晓白抬起头,她的脸上已经满是泪痕。 “是,你是专业演员。”她哭着对自己姐姐喊,“爸爸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妈妈尚且哭了一场,你连一滴泪都没留!” “我看你不是演员,你是无情!冷酷!!” “我为什么要擅自辞掉工作?” “因为我知道我要是和亚男姐说,我要留下来陪爸爸,她一定和你一样,说,这是多好的工作,这是你展现你专业,打出名气的好时候,这儿不需要你陪,有医生,有看护,你在这儿又能干什么呢?” “我知道你们说得都对,你们的选择是最正确不过的。” “可我做不到啊!” “我一想到爸爸现在还躺在重症室,生死未卜,我一想到爸爸以后可能的······”她说到这儿,呜呜哭地已经说不下去。 良久,她擦掉脸上的泪,喊道:“你让我怎么去逗观众笑啊!” 情景喜剧作为一个喜剧,最重要的就是让大家欢乐。一个演员,如果心中充满凄苦,他又怎么能引发观众的笑? 也许那些真正的大师可以,但李晓白作为一个新人,她是真的做不到。 李晓航却对李晓白的软弱更加生气,她指着自己妹妹,脸色涨得通红:“做不到,有什么做不到!这个世界太多东西,你不去做就是做不到!只有你硬着头皮去做,你才能做到!” “我是不喜欢爸爸,但我绝不是无情,冷酷的人。他出事,我不怕?我不想哭?” “可哭有什么用!” 她忽然捂住嘴,一脸愕然。李晓白也停下哭,惊愕地看着自己的姐姐。 “姐姐······” 李晓航摇摇头,不想在和自己妹妹吵下去。 她拿起自己的包:“这件事我会和亚男姐说一声,帮你补上流程,你以后一定要注意。” 她停在王磊身边,怔怔看着王磊:“我有件事想和你说,不过得等几天。” 王磊眨眨眼,忽然想明白:“是了,自己本来就是李晓航用来对付自己父亲的工具,现在他父亲这样,她恐怕是打算把这件事了了。” 他点头道:“你的心思我明白,我没意见。” 虽然陈万贤可能会很惋惜,王磊自己也有些遗憾,但他在这方面从来不是一个纠结的人。 李晓航灿然一笑:“谢谢你谅解,王磊。我会想办法补偿你的。” “不必,帮朋友忙而已。”王磊摇头道。 他这是真话,李晓航听出其中的真心,眼中闪过感动之色:“这件事再说。”旁边还有李晓白,她不便多说。 她回头对李晓白说:“我马上要去录节目,你待会就回去休息吧。有事情,医院会通知我们的。” “录节目?” “嗯,帝国电视台的一档综艺节目,为竹菊奖预热的。” 第九十三章 专业 综艺节目。 为竹菊奖预热。 王磊和李晓白俱是默然不语,他们都没想到李晓航现在还有心思去录这样的节目。 李晓白的情景喜剧拍摄尚还有几天,李晓白都没有心思去拍摄。 李晓航的节目却是今晚。 这么大的事情,王磊作为一个外人,刚刚在片场都是心神不宁。 难道她真的心中就一点都没有感情吗? 王磊不知道。 李晓航注意到两人的神色,笑了:“怎么了,感觉你们看我这么陌生?” “你······” “我当然心里也不好受,但我和晓白不一样。” “我是一名专业演员。” 李晓航的声音之中,王磊听出了无奈,也听出了坚定。 她是李淳的女儿,是漫天星未来的重要一环。 为了担起这个责任,她首先要做的就是成为一名大家信服的演员。 一名专业演员。 曾经,一位著名演员在一次重要直播中充当主持人,直播插入广告的空隙,他接到自己父亲突然晕倒被送去急诊,很有可能救不回来的电话。 他在后台工作人员不安的眼神中大哭一场,将已经画好的妆哭得稀碎。 当所有人都以为他没法继续主持,开始发愁这个空窗该有谁填——直播可不是平常录制节目,就算能临时换人,也不一定能挑得起这个担子。 更何况观众已经看到这个人主持,忽然换成另一个人,这多诡异? 当制作人已经做好出放送事故的准备,叫人延长广告时间,开始安排后路时,那名主持人忽然止住哭声,问道:“是不是广告要结束了。” 其他人惴惴不安,回答是后,他将化妆师喊了过来,简单补上一个淡妆就上台继续主持。 当摄像机开启,直播重新开始后,他已经恢复正常,后半程稳定发挥,笑话不断,逗得观众大笑连连。 整场直播取得空前的成功,成为当年直播类收视冠军,即便是所有节目收视榜中也排在第二位。 现场没有一个观众看出他的父亲处于危险当中,也没有人看出他心中的悲痛。 他还是那位所有人都期待的主持人。 直到直播的下半场一结束,摄像机一关闭,这位综艺主持人的泪突然涌出,他再也忍不住,没有按照惯例和现场观众告别,感谢观众的配合,而是哭着跑出现场。 直到这个时候,所有现场观众才愕然知道这个消息。 这一天,这位艺人的父亲去世了,他没赶上自己父亲最后一面。 很多人问他后不后悔。 他说: “演员,当他成为一名演员,当他在台上,当摄像机扫到他那一刻,他的一切就不在属于他,而是属于剧组,属于观众。” 他可以走,而且他相信以他的地位,节目组也不会拦他。他就算一走了之,所有人都会谅解他。 可整个节目组多日没日没夜的准备、付出怎么办?那些冲自己来的赞助商,广告商怎么办?现场的,在家里带着期待捧他场的观众怎么办? 这些人已经为自己花了时间,花了真金白银,他觉得自己要给他们一个交代。 这就是“专业”。 这位演员叫李淳,那时他已经是娱乐圈第一流的演员,整个京城娱乐圈唯一能拿出去和港区,和世界碰面的招牌。 那场直播叫梅兰奖颁奖典礼。是梅兰奖这个古老奖项第一次电视直播。李淳是第一主持人,陈万贤是联合制作人,伍伦是现场导演。 这场空前成功的直播让梅兰奖焕发了新生,影响力从电影一隅走向圈外,走向所有大众。 这件事还成为帝国影视圈中心从港区转移到内地的标志。 这件谈不上趣闻的逸事也随这件标志事件在圈内广为流传,妇孺皆知。 这也是王磊在大学时听过所有传说中最心潮澎湃,视之为榜样的传说。 李淳因此事被称为“演员的代名词”。 李晓航是李淳的女儿,这件事发生的时候,她和自己妹妹年近六岁,都已经记事。 她们就是这场事件的参与者——给李淳打电话正是李晓航,当时她们的爷爷正陪她们在魔都等父母,突然晕倒。 李晓航走后,王磊在李晓白这儿听到了属于这个故事的其他细节。 一些从来没有外界人知道的细节。 “还记得姐姐刚刚说的那句‘哭有什么用!’吗?”李晓白满脸哀伤,“那句话就是爸爸当时训斥姐姐的。” “当时我们都很害怕,刚刚还在我们身边笑的爷爷忽然倒在地上,我们怎么叫都叫不起来。 “我们不断哭,想要用这个方法把爷爷喊起来——过去我们一哭,他就会出现,抱住我们,用胡子刺挠我们,逗我们笑。” “可那次爷爷却怎么都不愿起来。” “那个时候家里没有大人,妈妈和爸爸都在外边忙着。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后来是姐姐第一个反应过来,她打电话叫来救护车,又在医生的指导下,亲自打电话给爸爸的。” 李晓白想起自己父亲现在的样子,又呜呜哭起来。 王磊搂住她,让她靠在自己肩膀上,希望这样可以让她好受一点。 “爸爸知道这件事后,就训斥了姐姐那句。当时我就在旁边听着,他说:‘哭有什么用!不许哭!要是爷爷熬不过去,那也是命!’” 王磊手一僵,他希望自己这个岳父只是在安慰女儿们。 “之后他说他马上要工作,让我们等妈妈到,听妈妈的话。他会在工作结束后,尽快赶回来。” 李晓白的额头抵在王磊肩上,她幽幽说道:“后边你也应该都清楚了。一直到最后他都没来。” “从那以后,到现在姐姐都和爸爸的关系很差。” “我也有很长时间不喜欢爸爸。” “我不喜欢这个故事,也不喜欢这所谓的专业。所有人在我面前说起这个故事,都一脸的佩服,都说我爸爸很伟大。可我就老是在想,这个故事有什么好佩服的,有什么好伟大的。” “我是演员,也是人。我爸爸出事了,我为什么就不能抛下工作?我为什么要假惺惺在那儿说着笑话,明明心里都想哭了?” “如果这个行业都是这样,那我一点都喜欢这个行业。” 王磊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李淳当然伟大。 他如果离去,不谈其他隐藏的损失,整个团队直观损失的金钱至少也是八位数。 许多本来可以改变命运的工作人员都会因此丧失改变命运的机会。 唯一不会有损失的就是他自己——他是第一流的演员,主持人本来就只是他的副业,而且还是在这种情况下,大家很容易谅解他。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牺牲了自己,成全了各方。 这怎么能不叫伟大? 这样为人着想的人怎么能不让人佩服? “当你到达一定的位置,你做事不仅要考虑你自己,还要考虑方方面面。” 这是伍伦在四月那天晚宴对自己说的,王磊当时听得有些迷迷糊糊,可现在他忽然却懂了这所隐藏的冰冷意味。 第九十四章 能力 陈万贤和漫天星联手,暗中宣布拒绝丽景提议的消息传遍整个京城。 所有该知道的人都已经知道这件事。 许多正在和钱长江联系的势力立刻没了消息,重新观望起来。 陈万贤加漫天星,这对打了十来年最后以一方被吞并,彻底扫地出门为结局的对手竟然会联手。 这是许多人都没有绕过的弯。 要知道上次绿洲剧团晚宴的时候,张丽可是仍旧把陈万贤视为敌人。 对于那些在娱乐圈混了许多年的老油条来说,这件事更加想不到。 李淳出事后,漫天星就像一只小白兔,隐隐已经陷入丽景组织的包围圈之中。不少站在漫天星这边的势力都开始考虑改换门庭,看看能不能跟着钱长江分上一杯羹。 陈万贤可不是什么不识时务的人,又和漫天星有仇,为什么还会和漫天星握手言和? 真正能理解陈万贤目的的人,也不能确认陈万贤这件事做得值不值。 陈万贤重头再来,虽然地位崇高,但没了腾达,也就失去了真正让人敬畏的东西。 大家卖他的面子,只是敬他昔日的功绩。 在无关紧要的地方照拂一二,也是为了博个口碑而已。 没有哪个一方大势力会把他当回事。 一家大猫小猫两三只,总部设在家里的公司,能在娱乐圈有什么资源? 没资源可以拿出来交换也就意味没有权力。 没有权力,陈万贤还怎么在这个圈子呼风唤雨?还怎么能受到大家真正的重视? 也就那些二三流的,甚至不入流的人还会把陈万贤当回事。 毕竟和他们相比,陈万贤有着先天的优势,可以帮他们做许多他们本就做不到的事情。 这也是陈万贤回归娱乐圈后最常做的工作——“掮客”,充当各方调解人,撮合两方达成交易,收取一些“资源”作为报酬。 他本来就人脉广阔,长袖善舞,如今又没什么势力,天生就让大家放心。 和丽景合作,到头来陈万贤也仍旧是个掮客,虽然少了一些限制,可依旧要重头再来。 但是和如今的漫天星合作,成为现在漫天星的领头羊,有着漫天星作为后盾,陈万贤一下就成为那位真正可以在娱乐圈呼风唤雨的“陈万贤”。 虽然这个时间很短暂,从漫天星那边宣布来看,只持续到李淳回归,但这足够了。 这就好比白手起家用零元赚到十万块,和借人一百万赚到十万的差距。 不同的实力在这场大事件中获得的收益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不过这一切都是建立在漫天星可以守住现在位置的基础上。 漫天星能守住吗? 钱长江和他身后的人来势汹汹,在李淳生死未知的现在,许多人都在观望。 王磊在剧组的地位也陡然出现变化。 如果说在过去他们对王磊是热情,那么现在便是一种敬而远之。 这点主要是体现在演员当中。 这儿的演员大多都是二三流经纪公司的签约艺人。他们的公司在昨晚已经知道如今漫天星和丽景博弈的事情。 这帮人的生存之道,向来都是站在赢家的一边。 所以他们当然不希望现在自己的演员和王磊走得太深。 这点对胡莹雪一样。 于是到中午休息的时候,整个演员组忽然各自都没了踪影。只有胡莹雪和王磊,两个不便出去的还留在休息处。 王磊能知道这点还是在胡莹雪提醒的情况下。 他们两个现在正坐在一起,看着吴轲拿来的报纸,聊着天,外边已经对立的两家公司对他们的相处似乎没有一点影响。 能坐在一起,其实是胡莹雪的提议,本来王磊想要拒绝,可在想到陈万贤的交代后,他索性答应下来。 “黄敏超被带走调查了?”王磊在报纸上看到这个昨天才听到的名字,脱口而出道。 “黄敏超?琴姐的经纪人?”胡莹雪探过头,发现那是警方一组关于李淳车祸的快讯。 她抬起头:“这个人和李影帝的事情也有关系?” 王磊一愣:“这个人是王琴的经纪人?”他还真的不知道这个事情。 “你不知道干嘛这么惊讶?”这次轮到胡莹雪疑惑了,她眯起眼,似乎想到什么:“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事情?” 王磊脸上神色不定,在知道这个人身份后,他立刻把整件事拼出一个全貌。 这就是陈叔说得:“整理内部?” 胡莹雪伸出手在王磊面前晃了晃:“问你事情呢?” 王磊摇头道:“我怎么可能知道什么事。” 他这话当然是谎话,胡莹雪微微一笑:“说起来,黄敏超和琴姐还在圈内有传出绯闻呢。” 绯闻? 王磊看向胡莹雪。 “我也是听我们公司师姐们说得,说王琴早就和黄敏超在交往,所以黄敏超才会下这么大力气帮她。” 胡莹雪重新翻起手头的报纸,随意说道:“不过女人之间的流言蜚语,有多少是恶毒的传谣,那就做不准了。” 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么似乎有些地方也就解释通了。 王磊也没有把这种传言当真,但管中窥豹,王磊可以确定王琴和黄敏超有着很深的绑定。 这么说,被带走这件事很有可能就是一次警告? 王磊的沉思自然落在胡莹雪眼里,她忽然问:“这么说琴姐要独立出去是真的?” “!” 他没有立刻回话,但是他的惊讶还是被盯着他一举一动的胡莹雪看在眼里。 王琴要独立这件事,胡莹雪怎么会知道? 王磊的疑问让胡莹雪笑了:“我当然知道。虽然我只是听秦雪峰提过几句。当时我还以为他是在吹牛呢。” “吹牛?”王磊有些不解,这和吹牛有什么关系。 胡莹雪脸一红,含糊道:“总之就是向我许诺好处呗。” 这句话虽然含糊,可意思王磊还是明白了。 这件事原来真的是港区做的? “你不知道黄敏超的名字,却对黄敏超被带走这么惊讶,我就猜应该有件事让你听到黄敏超的名字。” 胡莹雪对王磊说道:“可当我说出这件绯闻,你还是不知道,反而在想别的事,这说明你会知道黄敏超,绝不是因为那些奇怪谣言。” “一个连黄敏超传言都不知道的人,却能对黄敏超有认识,只能是因为他听别人说过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而和黄敏超最有关系的重要事情,无疑就是琴姐的续约了。” 胡莹雪看着王磊愣神的模样,噗嗤一笑:“是不是在想我为什么说这些给你听?” 第九十五章 谁更聪明? 对此,王磊也不否认。 实际上,他只是更惊讶胡莹雪的心思细腻。这个女孩很聪明,他知道,但他没想到这个女孩已经聪明到这个地步。 “我只是想证明我的能力。”胡莹雪咧嘴一笑。“好让我们接下来的谈话更顺利一些。” 王磊问:“你究竟想做什么?” 他现在已经习惯性会去想,去问这个问题。 “我想我们可以谈谈。”胡莹雪简单道,“谈一些和我们有关的事情。” 王磊立刻明白,胡莹雪那颗心又开始活动起来。 陈万贤加漫天星这个组合就这么有影响力,王磊有些惊讶,可以让她看到希望? 他没有急着解开自己的惊讶,而是努力遮住自己的想法,不动声色说道:“说说看。” “漫天星加陈万贤不过是在拖延时间,李淳只要一天不醒过来,丽景就一定会把这场仗打赢。” 胡莹雪开头的话打翻了王磊的看法。 她神色认真,缓缓说道:“丽景,或者说钱长江绝对不是李淳车祸的元凶。” 如果说第一句只是打破了王磊的看法,那么第二句则立刻让王磊变得惊疑不定。 “证据。”王磊很快恢复过来。 “秦雪峰和钱长江提出过这个提议,但钱长江拒绝了。” 胡莹雪也知道这个证据并不足以服众,“其实你只要细细想一下就知道了。丽景是京城的公司,如今又和漫天星敌对,这种事情只要做了,第一个怀疑对象就会是自己。” “就算他真的把事情做得天衣无缝的能力,日后丽景也会背上这么一口不明不白的黑锅。” “要是钱长江只是图一时逞能,那做了也就做了。可钱长江是希望能带丽景开创一个全新的时代,就像陈万贤,李淳当年开辟一个新时代一样。” “所以他怎么可能去选择这种让上边人忌惮,破坏根本规则的行为。” 如果说现在的娱乐圈和当年的娱乐圈有什么不同,那就是大家都放下武力开始讲规则,讲文明。 这是一个很了不起的变化。 如今的娱乐圈已经没有当年那种为了竞争,互相抢演员放冷枪,甚至绑架威胁等戏码。 那是一个遍地黄金的时代,也是一个充满暴力,让上边人不舒服却又无奈的时代。 他们不喜欢这种混乱,可他们给的钱太多了。多到许多人都担心他们一旦出手整治环境,是不是就不会再有这么多钱钻进口袋。 所以上边人才会喜欢,才会支持李淳。 他和陈万贤用两家公司的斗争,把环境重新塑造了一遍。他们用实际行动证明,娱乐圈即便不用那种野蛮的方式一样可以贡献出不菲的财富。 现在大家和气发财,上边人稳坐钓鱼台,这才是大家都喜欢的环境。 这是共识,也是所有人都没想到李淳会出事的原因。 娱乐圈已经承平太久了。 王磊听着胡莹雪的分析,觉得有几分道理。 钱长江如果真的想要成为李淳那样的传奇,那么上边,下边的支持是少不了的。 尤其是上边,他们才是这个国家的真正主宰者。 “钱长江一定要让漫天星加入他的计划,正是看重他们在上边的影响力。”胡莹雪将其中内幕缓缓道来,“上边的人对丽景的偏见很重,觉得他们就是······” 她没说下去,只是露出一个讽刺的笑。 “所以漫天星的加入对他们来说很重要。那些大人物对哪些是为他们做事的,哪些是提供他们玩乐的分得很清楚。尤其是老一辈那些真正掌权的。” “不过那是过去。现在李淳生死未知,所有人都在观望。” “王磊,我想陈万贤会选择站在漫天星这一边,也是为了获得上边的支持。” “只要他拿到这个支持,那么他就真的回来了。” 胡莹雪顿了顿,她发现王磊一脸沉思,不再继续说下去。 王磊见胡莹雪不说话,不确定问道:“钱长江现在慌了?” 胡莹雪没有回应,只是微微一笑。 “按照你的说法,钱长江做了这件事,那么上边对他一定很不满,所以他想要获得上边的支持可能性就更小了。” “可那为什么你会对丽景这么自信,觉得漫天星只是在拖延时间,最后的赢家一定是丽景?” 王磊闭上眼,眉头紧皱,苦苦思索着。 许久,他忽然灵光一闪,立刻明白自己之前的想法错得有多离谱。 “其他人会转而支持丽景?” 胡莹雪用一种奇异的目光望着王磊,仿佛发现了王磊的潜力。 王磊刚刚能想到这个结论,其实是因为他想到伍伦曾经说过的话。 “到达李淳的位置,既要照顾上边,也要考虑下边。” 钱长江也是如此。 在上边拿不到助力的情况下,胡莹雪却说丽景一定能赢,那么结论只有一个了。 漫天星正在被孤立。 胡莹雪严肃地点点头:“大家为什么尊重李影帝,因为他为大家开辟了一条和气生财的道路。” “钱长江也在开辟一条道路,这条道路和过去那个黄金时代有许多相似之处,许多人都相信那将有大片油水可捞。” 她没有在这一块说得很详细,只是简单说了说。 “漫天星有李淳,有王琴可以不需要走这条路,可其他家却一直都在饿肚皮。” 这个说法固然有些夸张,但和漫天星赚得彭满钵满相比,大家那口袋也确实算空了。 “尤其是现在,无论李淳这件事是不是钱长江做的。” “但从外人的角度来看,钱长江已经证明他的能力,把漫天星逼到绝境。” “漫天星甚至需要和自己曾经最大的敌人陈老板联合起来,这是什么概念?许多人即便现在想不明白,钱长江也会让他们想明白。” “所以即便现在大家都在观望,可钱长江一点都不慌。” “李淳如果死了,他们会立刻支持钱长江。即便他活下来,想到那些钱会流进自己口袋,他们最终还是会支持钱长江。” “有了这些人的支持,上边的人最终也只能捏着鼻子去支持钱长江。” “毕竟时代已经改变,这条路走下去也不会像过去那样遭,而钱是真的。” 王磊不安地动了动,他的嘴唇变得苍白。 在胡莹雪的分析之下,他才发现钱长江这场事件做得有多么漂亮。 “所以最好的方案,漫天星还是要答应丽景,主动参与这场计划。”王磊已经得出结论,喃喃道。 他忽然想到昨天听到的那些。 这个方案无疑已经被他们抛弃了。 为什么? 他不觉得胡莹雪就一定强过那几位,能够想得更透。 这里边一定还有什么自己没想到的事情。 第九十六章 消息 到底是什么呢? 王磊的思考并没有持续多久。 因为陈万贤早就给出了答案。 他看向胡莹雪,满眼不可思议。 “你想除掉钱长江?” 胡莹雪微微一愣,很快点点头:“你自己想出来的?” 王磊先是点头,随即摇头:“似乎只有这才是最好的破局之道。这既然是个大生意,在阻止不了的情况下,为什么不一不做二不休搂过来自己做?” 他现在已经想明白,漫天星低头最多只能换来一时的安宁。 一个势力从顶峰跌落,不可能什么损失都没有,也不可能连挣扎都不挣扎一下。 所以答应丽景的交易看起来很美好,实际上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他想起那几位的态度,恐怕张丽在陈万贤开出条件那一刻就已经想明白这点。 稳定内部,主导谈判,除掉钱长江。 陈万贤开出的三个条件其中所蕴含含义正是漫天星所需要的。 钱长江谋划许久,肯定不会轻易放弃主导权,所以他必须被踢出局。 而在钱长江已经得到港区认可,甚至很有可能得到其他人支持的情况下,这件事想要拐回原来的路子已经不太现实。 所以谈判只能继续按照这个路子走下去,这件事应该由漫天星这个官定的“钦差”负责。本来就有上边支持,现在只要按照钱长江指出的路子走,他们一样能拿到下边的支持。 上下周全,内部无虞,漫天星自然又可以安稳坐在龙头的位置。 可笑他当时还只以为张丽是为了给自己丈夫复仇。 如今一看,复仇恐怕也只是一种筹码而已。 这就是自己的岳母吗? 他又看向胡莹雪,目光中满是审量,这个女人也想到这么多? 胡莹雪注意到他的目光:“看我干嘛?” “你想帮我们除掉钱长江?”王磊重新问道。 “不错。”胡莹雪目光坚定。 她和钱长江的仇恨自不用说,王磊对此没有怀疑。 “这件事我会和陈叔说的,等我消息。” 陈万贤他们本来似乎就有利用胡莹雪的意图,所以王磊没有直接拒绝。 胡莹雪看看时间,说道:“让他不用来找我,不方便。去找我爸爸。” 她施施然走了,没有再说其他。 爸爸?胡莹雪的爸爸,王磊隐隐记得胡莹雪和李淳好像提过。 王磊很快就把电话打通,陈万贤那边的声音很诧异:“是么?这些都是那个小女孩想出来的?” 当知道胡莹雪让他去找她父亲后,他这才了然道:“原来是她爸爸的手笔。” 他那么停顿了许久,说道:“行吧。我会和老胡好好聊聊。” 下午两人没有参与拍摄,而是一起去参加了《春猪》的试镜——由周昌安排人送过去。 这场试镜只是走一个过场。 现场人都知道,男女主角的人选早就已经确定。 王磊走的时候,蔡大宝还对他说,让他不用在意上边的事情,他试镜的表现很好,不出意外这个角色应该就是他的。 旁边的人也笑着点点头,丝毫没有反对的意思。 王磊却心中明白,关键还是在“不出意外”上。 这本来只是一个普通的项目,蔡大宝有很大的自主权,但如今牵扯到王磊,胡莹雪这两个人,这件事就已经不是这么简单的了。 蔡大宝肯定会把这个结果上报给那个叫牛栏山的老板,听听他的意见。 如果他们反对,那么意外不出意外就会来了。 蔡大宝这是在给自己打预防针。 对此,王磊还是很感激。以蔡大宝的立场能当面说到这个份上,已经是仁至义尽。 “那就多谢蔡导了,无论能不能出演,能得到蔡导演这句夸奖,我想我也没什么可遗憾的了。” 蔡大宝目光一闪,清楚王磊已经明白他的意思,轻叹一声:“王磊······” 他摇摇头,不在说话。 拿人手短。说到底,他也只是个打工的。 由于拍摄很赶,所以周昌早就和蔡大宝通好气。 胡莹雪和王磊都是下午第一个试镜的。两人试镜结束,赶回拍摄地点,化好妆,时间也不过才到四点。耽误时间的并不多。 接下来直到晚饭前,两人和其他演员又好似没事人一般,等戏的时候便聚在一起聊天。 不过他们都很有默契的把聊天的范围聚集在剧组之中,仿佛外界一切风平浪静。 外边当然不是风平浪静。 吃饭的时候,一个震惊娱乐圈的消息也传到了安心拍摄的剧组。 王琴,这位京城娱乐圈继李淳之中第二位超级巨星,宣布将成立个人工作室,从漫天星独立出去。 这个消息实在太过震撼,让许多人都忍不住看向王磊,想从王磊这儿得到一些小道消息。 王磊其实也一样很震惊,虽然这个消息他早就知道,可他没想到会真的公布出来。 他还以为陈万贤会成功劝回王琴呢。 难不成第一步整理内部,是指将不稳定因素踢出去吗? 李淳生死未知,王琴却在这个节点宣布要独立。 许多人看向王磊的目光都夹杂了一些怜悯。 大厦将倾,王磊这个新人又焉能独善其身? 就连周昌都在检查镜头后,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千万要小心。 “幸好你还是个新人,牵扯的不太深。” 和什么牵扯,周昌没有说明白,不过王磊当然明白他的意思。 对此他只能苦笑了。 只有胡莹雪对此很淡定。 深夜,王磊回到旅馆,第一时间想的就是打电话问问陈万贤,不过想了想他还是放弃这个想法。 他只是陈万贤的艺人,这种事情他去问,陈万贤也不一定会回答。 洗完澡,王磊正准备上床休息。 陈万贤却来了电话。 “睡了吗?”陈万贤先问道。 王磊心中嘀咕,这个点打电话给我,你还考虑我睡没睡? 他知道这是陈万贤一贯的客套,所以开门见山说道:“还没呢。有什么事?” “我和老胡谈过了,大概两天左右这事情就会结束。提前和你说一声。”陈万贤说得很平淡,但话中的含义却很自信。 “嗯。” “这几天,什么都不要说,什么都不要问,有记者来问你问题,你都暂时不要答应,等两天后,我会把稿子带给你。” 第九十七章 出招 第二天早上。 王琴要成立独立工作室的事情已经见报。 报道的风向看起来有几个方向,但其根子并没有区别,都在强调李淳出事,漫天星最大的支柱就是王琴,但是王琴就是要走。 他们的报道或明或暗还会提到:王琴想要离开自己出道公司的心意很坚定,即便漫天星开出了很好的条件。 李淳也是在和她会谈后,这才出事的。 从本质来讲,大家都喜欢忠心耿耿的人,王琴这样的超级明星人气自然不用说。 外界的群众当然更希望自己喜欢的明星是一个完美的人。 明星受益于粉丝,自然也要受限于粉丝。 这种看起来百花齐放,实际剑指王琴根基的报道,已经足以让许多圈内人头皮发麻。 尤其是联想道黄敏超昨天被带走这条快讯。 人们都为漫天星手段的狠辣而镇服。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切断所有可能,进而一剑封喉。 这种狠辣手段让许多人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陈万贤用自己的强势手腕正式宣告他的归来。 而漫天星的决心也让许多人开始犹豫。 这可是超级明星啊,十几年都不一定会出现一个,一个就可以养活一家大公司的超级明星啊。 漫天星就真的舍得亲手毁了? 如果它连超级明星这样的摇钱树都敢毁,自己现在太早站过去会不会成为下一个立威的靶子? 在王琴要独立这种重磅消息传出后,许多事情似乎也不在是秘密。 仅仅一夜之间,王琴偷偷成立的公司不仅被人扒出来,其资金来源也被人找出,并且很快就传遍京城娱乐圈。 这种速度更让许多人明白,漫天星真的在发力了。 来源地正是港区,丽景虽然没有经手,但牛栏山却在其中掺了一脚。 很明显,这是丽景,或者说丽景所组成的庞大联盟为未来准备的一步棋。 许多人都估计,恐怕一部以王琴作为主角的电影或者电视剧已经在秘密筹备,目的自然是为了证明钱长江所开辟这条道路初步的正确性。 可以说陈万贤这一手恰好打在了丽景最难受的地方。 没有王琴这位超级明星加盟,对丽景的损失大吗? 实际上并不大。他们完全可以再找其他明星,最多多找几个。 可说损失小对嘛? 也不对。因为除了王琴,没有谁还能保证有哪位女明星真的能扛起收视率,票房。 要是这部作品最后失败,那么后续一起把明星片酬抬高的说服力会变得不够。这件本来三年可以稳步搞定的事情,可能就要拖五年,七年才达到大家希望的程度。 娱乐圈风云变化,谁有把握等这么多年还不出事? 现在肯定有许多人都在等钱长江,等丽景的动作。 陈万贤这招高就高在这儿。这种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情最难衡量,也最让人难受,你只要评估错了,也许就是一招下错,满盘皆输。 这是王磊在剧组休息时候,听钱德庸吹牛,钱德庸分析的。 钱德庸在不喝酒的时候,脑子其实很活,要不然也不能在曾经那些真正大项目里做到摄影师这个位置了。 用他自己吹牛的话来说,要不是他改不了酗酒毛病,他早就拿到梅兰奖的最佳摄影了。某一年最佳摄影获奖的电影本来是请他去摄影师,可惜他受不了荒地没酒的苦,最后没答应。 当然最后的结果大家也知道,他越混越回去,现在只能在这种中小型剧组厮混。 不过这个剧组的人还是颇为敬重他的眼界和头脑。 周昌,吴轲等人虽然也有在大剧组历练的经验,但和钱德庸相比较,成色上还是差了一些——当年周昌去给剧组当副导打下手的时候,钱德庸就已经是摄影组头目了。 如今娱乐圈眼见要发生大事件,大家自然会跑来听听钱德庸的高见,也算有一分参与感。 当然能聚在钱德庸附近的,都是剧组里数的上号。那些打下手的,打杂的也只能等自己部门头头脑脑回去,听二手的分析了。 王磊听着觉得是有几分道理,可他也知道钱德庸应该是想错了。 因为王磊很清楚记得陈万贤曾说,王琴独立这件事很有可能是港区那边为了让京城打起来下的一手棋。 如果陈万贤那个分析不是胡扯,那么这件事肯定不是这么简单。 哪有明知道有陷阱,人还往里边跳的道理? 不过他没有说出来,虽然不少人都希望能从王磊这个陈万贤的嫡系嘴里听到什么,但王磊也知道这些事情并不适合讲。 面对别人的好奇,他只是摇头表示并不知情。 胡莹雪作为这儿第二个当事大公司的艺人,自然也会受到不少人的询问。和王磊一样,她也是摇头。 两人这般模样,聪明人自然也会拽住那些不识趣的不在多问。 说到底,他们只是一些吃瓜群众而已。 当天下午,一条新的小道消息传来。 警方的调查结果在今天上午出炉,已经送到漫天星总部,就等漫天星自己公开了。 李淳的事情初步结果大概率是意外。 许多阴谋论的人立刻觉得这是丽景的回击。这要真是意外,漫天星博得大家同情,一致声讨丽景的基石可就没了。 王磊却神色严肃,他知道这个消息很有可能是真的。 先不说丽景有没有这个通天的本事,把结果改成自己想要的结果。就单说这件事情,出事的李淳可以说是全国瞩目。 这样的事情,就算丽景有这个通天的本事,它能通的那个天也肯定不敢动手。这要是动了,指不定就被查出来,前途完蛋。 从出事开始,在之前几天公开的渠道中,漫天星一向表露的态度都是等候调查,从来没有宣称谁谁是凶手。 只是无数的小道消息在圈内流传——至于这其中有没有漫天星的影子,谁也说不准。 可在今天这个小道消息传来后,这一整天漫天星没有丝毫的动作,仿佛没有接到通告一般。 这让许多人开始相信这个事情应当是真的,他们开始嘲笑漫天星拖延的无用功。 这种消息警方肯定是会开发布会的,无非就是要等几天准备周全而已,漫天星又能拖几天? 拍摄结束的深夜,又一个消息传来。 在经过两天的惊险后,李淳终于脱离危险期。 不过能不能苏醒,目前没有人可以保证。 第九十八章 炮灰 六月一开始,剧组的忙碌陡然又提了一截。 又拍了两天内景后,六月三号,剧组正式开始进入外景拍摄阶段。 三号,四号是在一家小学,十号,十一号则是去一家高中,十七十八号又回到那家小学。 之间的时间就继续在摄影棚拍摄。 之所以会安排两个学校,也是因为电影要拍摄一些下课,上课学生们的镜头。 十号正好是高考刚刚结束,那家高中新鲜出炉的毕业生恰好可以客串一下免费的临时演员。 相比较设备齐全的内景拍摄,外景拍摄自然要麻烦许多。 第一次到达学校的时候,王磊见到一个化妆师正带着几个助理在一角准备化妆用品。 “外景拍摄,妆很容易出问题。”洪丹见王磊好奇,解释道。 王磊拍过广告,知道这点:“我还以为我们剧组不会请化妆师呢。” “也就外景会请。”洪丹撇撇嘴,对这套很熟悉:“这样请化妆师的工期只有六天。成本少了一大半。” 内景拍摄的时候,补妆都是他们自己亲自动手,另外还有两个化妆师学徒负责协助。 王磊也在化妆师带的人里看到那两位,想来那两人就是跟着这位化妆师的。 “我听说这部电影已经定档了。”洪丹脸上闪过一丝怪异,他在电视电影这行混了很久,当然知道这有多稀奇: “七月份就会在帝国电视台电影频道专门的栏目放映。” 他看向王磊,目光中带着探询。 正常电视电影制作完成,验收合格,帝国电视台结账放款后,放映时间是没数的。 电视台节目那么多,各种渠道收来的电影也不少,你的电影什么时候放,那只能看什么时候能排到你了。 有些电视电影拍出来后,甚至要经过一年多到第二年才会上映。 哪有像这部电影,竟然还没制作完毕,就已经定好日期。 而且还是暑假档,对院线上映的电影来说,这都是一个好时机,对电视台来说更是如此。 毕竟酷热炎炎,加上放暑假,电视台平白多出一批整日在家的收视观众。许多白天收视萎靡的节目也会数据好看起来。 作为一部学生题材的偶像爱情电影,定在这个时间放映,无疑已经说明电视台对这部电视电影的重视。 而这恰恰就是最诡异的地方。 什么时候电视电影能有这待遇了? 王磊当然知道这其中的猫腻,不过他没对洪丹说得意图,而是微微一笑道:“我们导演有能耐呗。” 洪丹对此不置可否,无论是周昌的本事,还是陈万贤的本事,又或者是谁的本事。 这对参演的人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当然与之剧增的压力也会更大。 “你们两个还闲着干什么!”周昌抬起头看到两人,立刻黑着脸喝道。“快去检查妆容!” 这所学校毕竟是小学,为了看起来像高中需要花不少功夫去布置。 他从天蒙蒙亮就过来亲自监督现场工作,如今将近八点这才大致收拾完毕。 这个项目也这么好的待遇对周昌无疑也有很大的影响。 这个机会很难得,也很危险,做得好周昌一步登天,下一部投资不愁。做不好他这些年的努力也就宣告灰飞烟灭,能不能继续拍戏都是个问题。 一步天堂,一步地狱,这样的压力对周昌这种按部就班,凭借才干做到现在位置的人来说,实在不是什么享受的事。 王磊和洪丹不敢吭声,两人快步走到化妆师身边,坐下让化妆师检查妆容。 这个时候,王磊瞥见吴轲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小跑到周昌面前。 他心头一动,侧头望了望,发现演员们都在附近。 几人检查完妆容,景还在搭建,周昌和吴轲却不见了踪影。 等了一阵,周昌这才匆匆回来,他走得有些飘,神情恍惚。吴轲跟着他,步履虽然沉稳,可神情却有着难以抑制的兴奋。 等到演员跟前,周昌这才咳嗽一声,恢复过来。 “现在有个好消息要宣布。”周昌说道。 王磊和其他演员心中本来都在打鼓,听到是好消息这才放下心。 “刚刚接到的一个消息,有件事他们之前和我说尝试尝试,我也就没抱什么希望。” 周昌摸摸自己的金丝眼镜,兜着圈子想要让自己平静下来。 “没想到他们今天早上来了通知。” 周昌目光从胡莹雪,王磊身上一一扫过,他深吸一口气,还是难以抑制自己心中的喜悦: “我们要去参加竹菊奖的电视周了!” 哐当! 这个消息刚一说出口,他的身后就传来一声巨响。 众人齐齐看去,发现是搬道具的钱德庸见到这边人聚集,心中好奇过来旁听。听到这个消息,他手一抖,手中的课桌直接砸在地上。 “我们要去参加竹菊奖电视周?!” 他的声音因为震惊有些高亢。 “我们?!”他还是有些难以置信,惊呼道。 周昌连连点头,表示事情并不虚假:“是真的,电视台的人已经来电话,通知我们把资料递过去了。” 帝国电视台举办的电视节目博览会在六月底举行,持续一周,是全国最大的电视节目交易会。 各个地方的电视台,各地的制作公司都会云集于此。 除了企划书,试拍集这样的前期项目,已经拍摄好的片子会在这儿交易,许多找到卖家的节目也会在这儿宣传。 所谓的竹菊奖本来只是这个交易会的余兴节目,最初举办的目的是为了让大家热闹热闹。 毕竟这些电视节目的制作方往往和电视台一样,平日都在各地行事,如今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当然要好好互相吹捧吹捧。 一直到后来李淳等人把梅兰奖做得红红火火,帝国电视台眼热之下,这才把竹菊奖地位抬高,甚至连原本的“全国电视节目交易会”也改称为“竹菊奖电视周”。 有帝国电视台加各地电视台这些宣传口的庞然大物发力,这些年竹菊奖的曝光度已经不亚于梅兰奖,如今反过来成为电视节目的宣传一环,一般实力的公司压根挤不进去。 电视电影这个一向低调的项目竟然能拿到这么一张门票,属实让这几个混迹多年的老人激动不已。 虽说这里边有运气的成分,但站在上边和不站在上边,那就是两个层级。 林峰,洪丹等小演员也知道这件事意味着什么,脸上纷纷笑开了花。 吴轲反倒咳嗽一声说道:“大家也先别高兴,就我们这名气,去了也是炮灰的命。” 第九十九章 一触即发 “电视周那是什么地方啊,二线明星站台都是常态,就是一线明星也常常出没。” 吴轲这不仅是在给演员们打预防针,也是在给自己打预防针,所以他说得很刻薄。 “我们这剧组,基本上没什么名气,也就小雪和王磊有几分关注度,不过要是和那些一线,二线明星比还是差太多。” 在吴轲坚持不懈的泼冷水情况下,大家那本来发热的脑子也逐渐冷静下来。 虽然吴轲说得很刻薄,但他们不得不承认吴轲说得对。 钱德庸曾经也许很厉害,但那是对业内,对宣传来说没有意义。 周昌,王莉,吴轲这三位主创更是普普通通,虽然在业内吃得开,可硬要说能对公众拿出手的作品其实一部也没有。 林峰,洪丹,白冰,霍飞燕几人,那更是长期混迹于电视电影,中小剧组。对业内来说都只能算有点眼熟,对公众来说更是缺乏认知度。 至于王磊,其实也是一样,他毕竟出道太短。 要不是这场绯闻,和李淳出事让他在公众面前露了脸,王磊说破天也就是在圈内小有名气。 大家对他的印象也最多是知道有这么一个被李淳称赞,跟着陈万贤混,出演绿洲剧团话剧,演技基本功很扎实,很有天赋的新人。 说到底话剧太冷门了,纵然演了四场场场爆满,顶了天也就几千的观众。和电视剧动辄以十万记数相比较,实在不值一提。 所以最终整个剧组真正能扛起宣传大旗的,也就是胡莹雪。 她出演过不少作品作品,最近主演的《相思豆》甚至是当季度的全国收视冠军,而且目前有热度,是竹菊奖新人奖的大热门。 同时由于和王磊的绯闻,身上有能把流量带到作品的话题。 王磊想清楚其中的关键,眼中惊异闪过。 这是他第一次发现钱长江的手段是离自己这么近。 也许从最开始,那位就已经想好这些,现在这一切都不过是按部就班推进而已。 塑造抗收视,独挑大梁的女主,引导舆论把绯闻视为一种炒作的热度,而不是杀人的刀。 这些不都是钱长江想要做的事情么? 合着自己和胡莹雪成试验田了? “好了,这事还有十几天才会发生,大家先专心把眼前事情做好。”周昌咳嗽一声,拿出威严说。 打铁还需自身硬。 人家资源给够了,要是最后质量不过关,出丑的还是现在站在这儿的人。 这个道理大家都明白,所有人都严肃表示明白。 随着这个好消息传遍剧组,第一个好处已经悄然体现,周昌可以很明显感受到,整个剧组的工作人员积极性都在提高,许多工作明显做得更加细致周密。 对于电影来说,细节才是提升品质的关键。 中午眨眼即到。 王磊和胡莹雪继续按照惯例和周昌确认镜头。 等到这份惯例工作结束后,周昌忽然说道:“大概下个星期,会有记者过来给你们做个专访,登在电视周指南上。” 《电视周指南》是竹菊奖临时发行的一份周刊杂志,会在第一天发到所有参观者手中。内容基本就是各个参与作品的介绍,采访,当然还有最重要的竹菊奖预热猜测等。 这种事情王磊都是第一次经历,所以他就看着胡莹雪,让胡莹雪做主。 “全部演员吗?”胡莹雪问道。 “他们是每个人一个问题,放在页角,你们是两人一篇,一起采访。”周昌知道这个问题很关键,“这个事情我会让吴轲和他们说的。你们两个是主演,给这个篇幅没问题。” 两人一篇是指两人一共一篇,胡莹雪知道惯例,疑惑道:“两人一篇?” 正常惯例是男女主角一人一篇。 “你知道的,我们这个剧组······”周昌无奈道,“他们自然不愿多给一篇。” 周昌对此其实并没什么意见,如果不是牛栏山那边的要求,其实他们哪有资格登上竹菊奖这个舞台。 人家看不起他们才是正常的。 胡莹雪点头道:“我没意见。” 王磊心中清楚,既然是两人一起接受采访,目标恐怕也是打算朝现在已经逐渐消退的绯闻上靠。 周昌又看向胡莹雪:“我们在和程导联系,也和那边公司在沟通,希望你能使点劲。” 程导是《相思豆》剧组的总制片兼导演。《相思豆》作为当季度最火的作品,自然会在《电视周指南》上占据不小的篇幅。 周昌的意思是让胡莹雪到时候可以顺便帮这边也宣传一下。 这种引流手段在娱乐圈其实很常见,胡莹雪却有些犹豫,想了想,这才说道:“要是程导没意见,我也没意见。” 她没有直接答应反而犹豫,说到底还是电视电影的品质问题。 引流其实就是拿自己去做背书。 观众是相信你,才会去看你推荐的作品,要是看到的是挖瓜裂枣,对胡莹雪的口碑伤害是巨大的。 周昌对此也表示理解:“放心,我想程导也会同意的。” 这件事谈完,周昌就让两人去吃饭了,他自己并没有去吃饭,而是抓紧去准备下场戏。 外景拍摄环境不受人控制,趁着能拍的时候抓紧拍是剧组的常态,所以两人匆匆吃完午饭,也没有向往常一样休息一段时间,而是立刻投入新的拍摄当中。 直到太阳偏西,灯光已经不适合继续拍摄,周昌宣布大家抓紧时间收拾好设备,也没放大家休息。 他让大家顺便在路上吃晚饭——他们晚上还要回摄影棚再拍一段时间。 这样的高强度拍摄要比之前累多了,要不是有早上那个好消息,许多人恐怕都要抱怨起来。 晚上九点。 王磊和其他人一样一脸疲惫走进旅馆。 他肚中空空,正考虑是吃一点再睡,还是直接上床休息,一位年轻人挡在他的面前。 王磊忍不住打个哈气,觉得眼前人有些眼熟:“你是?” 那人脸上带着谦和的微笑,自我介绍道:“孙庆,磊哥,上次我们见过的。” 正是上次为王磊开车摆脱记者纠缠的经纪人。 王磊一个激灵,这个人的出现让他忽然醒悟过来,这种拍戏的忙碌不过是一个假象。 这些天陈万贤等人没有动静,让他差点有一种风暴已经过去,事业又回归轨迹的错觉。 可实际上,他一直没有离开风暴的范围。 上午钱长江的出手,他已经见识到。 现在孙庆的出现,显然也意味陈万贤并没有忘记自己。 王磊拍拍脑袋尝试让自己清醒,清醒。 等到脑门红了一块,他的目光也已经回复清明:“走吧。” 孙庆一直在旁边看着王磊的动作。 听到王磊的话,他微微一笑,不在说什么,带着王磊离开了旅馆。 第一百章 交易 王磊是在医院一间豪华病房见到陈万贤的。 他和张丽坐在沙发上,茶几上还放着几个食盒,王磊进门的时候,两人正吃着饭。扑鼻的香气让王磊肚子立刻也跟着咕咕叫。 几步外,一张帘子被拉上,里边应该就是李淳躺着的地方。 “要不要去探望一下阿淳?”陈万贤第一句话是这个。 李淳已经从危险期脱离,但至今都没其他利好消息。作为他的“女婿”,王磊这些天也没有关心过他的安危。 但这不代表他对李淳没有感情。 刨去他那些冷酷的事迹和利用自己的态度,王磊在很早以前就很喜欢李淳出演的电影。 他们一家都是李淳的影迷。 “怎么样了?”王磊没有直接过去,而是先问状况。 “最近手指有动过。”陈万贤瞧了一眼旁边的张丽,“虽然我没看过,但阿丽是这么说的,她这些天除了在公司,其他时间都在这边,想来应该不是错觉。” 张丽的神色有些疲惫,面对王磊,她也没有往常的态度,声音很柔和:“有时间你去劝劝晓白,让她专注工作,不要在这儿浪费时间,这儿有护士就够了。” 王磊眨眨眼,不知道该怎么说眼前这位女人。 这位似乎只有工作的理智女人,也会做“陪伴”这种看起来无意义的事情。这儿有医生,有护理,张丽在这儿能做的,也只是看着,守着她丈夫苏醒。 这对张丽来说,难道不是浪费时间? 可她又不许她女儿这样。 这可真是怪事。 他的所思所想对这儿两个人来说并不是什么秘密,张丽嘴角露出讽刺的笑,那是对王磊这种弱者的讽刺,却又不是针对王磊: “我和她不一样。她从小被我们宠着,做不到兼顾两头,但我可以。” 说到最后,她的下巴微微扬起。 作为一个女人,在她年轻的时代,传统总是要求她要优先家庭。 她不是一个斗士,从没想去抗争这个传统。可她也不是一个心甘情愿屈服传统的人。 所以她把自己变成“超人”,把两头都挑在肩上。 对漫长的岁月来说,这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蒋艾这个年轻时一直和她争的女人最终也只能黯然放弃事业回归家庭,但她做到了。 她走过这条路,她知道这条路有多累,更知道自己女儿们做不到这点。 如今时代变迁,这样的传统力量已经逐渐消解。 张丽希望自己的女儿可以把握住这个大好时代,去闯荡出一番事业,把握自己的命运,而不是纠结于儿女情长,家长里短。 李淳如今一切迹象都已正常,只是昏迷不醒,在有专门请来的人护理的前提下,李晓白现在就应该把心思放在事业上。 作为一个年轻人,王磊自然理解不了张丽的想法。 不过陈万贤用他的话解释了张丽的要求:“晓白现在天天都待在这儿,人没精打采的,常常默默哭,吃喝都要护士提醒。哪有一点往日的样子。” “她要这样下去,恐怕她父亲还没醒,她自己就倒了。” “你是她好友,有时间劝劝她。她要是能投入工作,把这些伤心事情暂时忘记,对她有好处。” 听到李晓白近况,王磊心中一紧,严肃点头道:“我知道了。” 这件家中事处理好,陈万贤说:“你还要进去看看阿淳么?” 王磊摇头:“抓紧把这边事情搞定,我想去看看晓白。” 和李淳相比,自然是李晓白更重要。 对此陈万贤和张丽也没有说什么,陈万贤拿出一张纸:“这是稿子。你看看。” 王磊接过稿子,瞄一眼最上头的标题,手不由一顿。 《实名举报!娱乐圈的桃色交易!围绕在女明星身边的阴影何时散开?》——明星周刊·范伟。 “笔者和王磊相识是在绿洲剧团所举办的试演庆功会上,当时笔者正为绿洲剧团筹备的新话剧做专访,王磊是我们第一个采访的对象。采访过程中,王磊的谦和,落落大方给笔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在那场庆功会上,其实有一个很有意思的插曲,一位如今和王磊盛传绯闻的女明星,因为和王磊谈笑胜欢,遭到另外一位男演员的妒忌,最终差点酿成一场不可收拾的差错。” “所以在听到这个绯闻后,相比较编辑部的诸位同僚,笔者反而相信,这恐怕不是子虚乌有,而是一桩美事。” “不过在第二次见到王磊的时候,王磊对笔者亲口否认了这场绯闻,同时他为我们带来了一些让人震惊的事情。” “一场在娱乐圈存在许久,涉及到诸方势力,大佬,艺人的桃色交易。” “关于要不要报道这场交易,在编辑部中也引起巨大的争议。” “一方面许多人都担心打击报复。这里边牵扯的大人物势力巨大,只要在娱乐圈‘混过’几年的,都会听过他们的名头和势力。我们仅仅是一家小小杂志社,主要是报道八卦的周刊,参与这种事情实在是得不尝试。” “另一方面,许多人也在质疑这样的报道会不会沦为党争。其中材料是不是俱是属实,有没有幕后黑手出于不可告人的目的这才搞揭发这一套?作为记者,我们比起读者们知道的更多一些。” “如今娱乐圈已然分为两派,王磊属于其中一派,而他揭发的人恰巧就属于另一派。” “换而言之,我们会不会成为别人手中的一杆枪?” “这些问题一直在争论,所以这些材料也一直锁在我的抽屉之中。当然在这期间,我们也并没有只是限于讨论,而是通过各方渠道去印证这些骇人听闻的材料。” “这其中有些事情我们曾经听闻过,不过当时只当是一种圈内奇谈。有些则连我们这些娱乐圈专门负责八卦的记者都不曾听闻,尤其是其中的受害者往往都是女性艺人,出于对自己的名誉考虑,查证起来更加困难。” “李影帝出事后,编辑部更是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之中。编辑部许多人的立场悄然改变,希望能够用这种方式去警告某些人,圈内绝不是他们可以为所欲为的场合。” “不过作为一名资深记者,也是材料的第一经手人,笔者拒绝了他们的提议,说服他们的理由如下:” “第一,李影帝的事情还没有盖棺定论,我们不应该抱主观猜测。第二,也是最重要的,我们还不能确定这些材料有多少真实性,我们虽然是娱记,但一样要追求报道的‘真实性’。” “编辑部的同事们对此表示认可,所以我们更加努力去查证事情的真实性。 “功夫不负有心人,就在昨天,我们通过自己的渠道将这些材料的一部分得以印证。” 第一百零一章 真相 “······在这篇文章撰写完成后,为了保护受害者的隐私,笔者和编辑部特意将其中部分关键信息隐去。” “我们也从一些朋友那儿收到某些善意的‘警告’,他们希望我们牢记自己的身份,我们是娱乐记者,并不是那些喜欢搞事情的新闻记者。写这种东西只会让我们未来在这个圈子难以混迹下去。” “他们希望我们明白,许多新闻记者都知道这些事情,为什么他们都装作不知道?” “顶着巨大的压力,笔者和编辑部的诸位同僚依然坚持把这件事情公布于众。” “我们的工作并不完善,许多材料还没有证实,只是罗列在此。但我想想我们有必要将其宣告于众。” “这个世界需要娱乐,作为娱乐报道的记者,我们的职责本该是将有趣的娱乐新闻带给大家,而不是不切时宜的去报道这些真相。” “谁会在《明星》周刊去看这些呢?他们可以去看《大众日报》,去看《每日邮报》,去看等等,那里有不少的记者在为真相,为世界的不公奔走发声。” “这些事情发生了,他们有的人知道,却在沉默。” “我不知道原因是什么,也许和那些关系民生,关系国家的大事件相比,这些事情只不过是一些浅浅的水洼,他们步履匆忙很难注意到。” “但水洼终究是水洼,总有人需要站出来,告诉大家。” “我想就由我,由《明星》杂志去告诉大家吧。” “因为我们不仅是娱乐周刊,更是拥有良心的媒体。” 稿子到此结束。 王磊读完这篇报道,陈万贤和张丽已经吃完饭。 深夜的医院出奇的安静,除了不远处监控李淳状态的仪器发出的滴滴答答,再也没有其他响动。 王磊的手有些抖,他甚至能感受到头顶吹来的冷风顺着衣领呲溜钻进背脊,驱散了身体仅有的温暖。 他缓缓放下这篇不知有多少是真实的报道,看向陈万贤,他觉得喉咙有些干涩:“我出面,实名举报?” 陈万贤很淡定:“没错。” “那我以后怎么办?”王磊尝试让自己冷静下来,他相信陈万贤绝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的人。 “如果我们赢了,你会一步登天。成为娱乐圈的‘英雄’之一。” 陈万贤没有说输了会怎么样,那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可其他人会怎么看我?! 王磊差点抑制不住要怒吼出声。 娱乐圈有娱乐圈的规矩。 “缄默”就是其中的规矩。 王磊还没踏入这行,还在学校的时候,就从身边的同学师长那儿听到过这条规矩。 在进入娱乐圈后,这条规则无时无刻不在被人提起。 “即便你看到什么,也不要多管闲事。” 这句话甚至连李晓航都曾说过,她是李淳的女儿,是漫天星的继承者,但她一样要遵守这条规矩。 在这个圈子,没有人愿意和守不住秘密的人做朋友。 而陈万贤和漫天星偏偏就是在让他做这样的人。 “这也是你的提议,不是吗?”张丽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的笑。 “我从来没说要把这事情公开举报!”王磊知道张丽说得是什么,他和李淳的交易其实和这篇报道类似。 陈万贤神色淡定:“这篇报道已经印刷好,明天就会发行。” 木已成舟。 王磊身体忽然被抽空了力气,他靠在沙发上,只觉得头有些晕。 他尝试深呼吸几次让自己冷静下来。 这种尝试很快有了效果。 陈万贤要把自己绑在他身边。 这是王磊脑中第一个冒出来的念头。 他破坏了规则,成了无法保守秘密的人,想要去做什么狡兔三窟已经成为不可能。 从这以后,陈万贤才是他唯一的依靠。 在过去,他和陈万贤的绑定其实并不牢靠,是基于王磊自己本人的想法,所谓的“忠诚”。 他如果想要离去,其实付出的代价并不大。 现在就不一样,娱乐圈虽大,他却没了第二个容身之处。 不过。 王磊心中稍稍升起一种希望。 这件事明眼人都能看出,自己只是一杆枪,那些所谓的材料哪是自己能收集来的? 也许自己不必这么悲观? 很快,他就重新坐起来。 “接下来,我要做什么?”王磊明白这件事绝不会这么简单就结束。 他现在只能认命,就像胡莹雪说得,这是年轻要交的学费。 也许这对陈万贤来说,不过是顺手而为而已。 这篇报道写得很好,明里暗地里都在将自己放在一个看似中立的弱者立场上。 中立,弱势,良心,加上真实的揭露黑暗。这些都很容易煽动起读者的情绪。 虽然里边这些自述基本都不是真的,可读者又不知道。 “这些材料都是真的,使我们好不容易收集来的。”张丽说,“我希望你能记好。” “还有记者会?”王磊一下就明白其中的含义。 “当然。” 陈万贤这些天他着实被钱长江搞得焦头烂额,如今他露出冷笑:“钱长江不是喜欢搞这一套吗?我就教教他,什么叫呼风唤雨。” “我为什么要举报?”王磊冷静提出自己的问题。 这个问题没有写在报道里。 “自然是出于义愤。” “你和胡莹雪两人关系很好,但你发现胡莹雪一直有古怪的行为。” “然后你发现了这个秘密,于是想找我救救胡莹雪。” “可我那时候并不在家,于是你就找到我家爱人,你的临时经纪人蒋艾。” “我的爱人恰好也是当年受害者之一。所以她真的知道不少,她太过天真,没有防备就把这些事情都告诉你。希望你能悬崖勒马,把这件事看淡。” “你只不过是刚刚入行的新人,我也不过是重头再来的强者。我们都不是远不是丽景的对手。” “可你一个初出茅庐的新人哪能受这种气?于是你趁着我爱人不备,偷偷将这份资料顺走。并将其交给你在晚宴认识的《明星》周刊首席记者,范伟手中,希望他可以将其公之于众。” “你对范伟虽然接触有限,但很欣赏他,而且他也是你接触过的唯一一个高级记者,所以你只能选他。” “剩下就和报道交代一样了。” 陈万贤缓缓将王磊都不知道的“真相”讲出。 “现在你还有什么问题?” 第一百零二章 疑 张丽眼中闪过一丝怜悯。 在陈万贤确认要王磊做这位“检举人”时,她就明白了陈万贤的心思。 能到达他们这个位置的人,谁会放心自己身边拥有不可掌控的人? 所以即便这个检举者可以是许多人,最终必然只会是王磊。 伍伦当时便想要反对这件事,但她投了赞成票。 二比一。 伍伦愤怒离去,今天甚至没有出现在这个重要的场合。 张丽知道他只是一时之气,所以并不在意。 她还知道这件事对她来说其实是一件好事。 因为陈万贤并不知道王磊是她们的女婿。 在张丽看来,未来的某一天,如今这件事完全可以被拿来利用,用来彻底斩断这场不正当的婚姻。 当然还有已经逐渐显露出野心的陈万贤。 “如果他们质疑,怎么办?”王磊既然已经放下心中恐慌,立刻开始思考其中的种种漏洞。 这是难得的学习机会。既然已经交了学费,王磊希望可以彻底学干净。 这件事最难的地方,并不在这篇报道,也不是在这篇报道所揭发的真实性。 而是和报道中所写的那样:“我们会不会成为某些幕后黑手的枪?” 如果对面将这件事往党同伐异上去引,很容易就把水搅浑。 这篇文章本身也注意到这个问题,因此小心翼翼提出这个问题,并用后边他人的施压,表示自己只是出于义愤的“中立”思想。 可王磊却不可能用这种洗掉。 他是陈万贤的人,李淳所检举的天才,在这场争斗之中,这是他洗不掉的立场。 可以想见,他们的敌人一定会朝这个方向去咬自己。 他都能想到,陈万贤和张丽又怎么会想不出? 陈万贤微微一笑:“我等着他呢。” 这里边的关窍是胜负的关键,所以他并没有对王磊详细说明,只说王磊到时候就会知道。 既然陈万贤卖关子,王磊也不好追问下去。 他站起来,头因为之前的激动下意识有些目眩。 晃了晃身子,他说道:“晓白在哪?” “她们在隔壁。”张丽看看表,“你去劝劝晓白,让她休息。不要在这么失魂落魄,没日没夜了。” 原来张丽还将隔壁的豪华病房也租了下来。 王磊点点头,忽然说道:“我想去看看李影帝。” 张丽和陈万贤互望一眼,不知王磊打的什么主意,但还是说道:“去吧。” 王磊拉开挡帘,木然坐到还在昏迷的李淳身边。 这位昔日叱咤风云的影帝这些天由于无法进食,隐隐有些清瘦。 不知是元气大伤,还是没有谁有心思打理,他的头发从之前的乌黑变成花白。 这位似乎永远不老,无数影迷心目的“男神”静静躺在这张病床上,胸膛随着不均匀的呼吸起伏着,苍白的皮肤上,卷起的褶皱让他终于变成一位临近花甲的普通老人。 无数在荧幕中,穿越枪林弹雨,总是一脸从容,毫发无伤的盖世英雄似乎再也无法和眼前这位可怜人联系起来。 他想到张丽说,李淳的手指曾经动弹过,便伸出手握住那只温暖的手。 这只手显然被打理的极好,纵然这么多天没有动弹,纵然因为缺少汗液显得有些干,但依旧拥有难以形容的弹性。 这种活人才有的特殊触感让王磊心中稍安。 至少李淳还活着。 他低下头,握着这只手将其放在额头。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王磊口中轻轻呢喃道。 曾经的陈万贤在他眼中是可以依赖的对象,李淳却无比可憎。 可在今晚,在见到陈万贤对自己的手段后,他这才发现和陈万贤相比,李淳似乎一下变得不那么可憎起来。 这些大佬都不是安分守己,甘于屈服命运的人,他们无时无刻都想掌握自己的命运。 为了达到这点,他们对其他人,无论这个人是谁,都不会有丝毫手软。 李淳如此,陈万贤一样如此。 天下乌鸦一般黑,他又何必独恨其中一只呢? 可笑自己还以为自己能和陈万贤平起平坐。 王磊嘴中一弯苦笑越来越浓。 “要是你的话,一定会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吧。” 他吻吻这位还在昏迷人的手。 “要是你没出事就好了,我得去看晓白了,我听说她现在状态很不好。” 他准备将李淳的手放下,起身离去。 忽然王磊身体一僵,那只手竟然勾住自己。 他下意识想要叫出身,却发现那只手稍稍用了用力。 王磊感到他的背脊已经湿透。 他低下头,李淳没有睁开眼,他躺在那儿,仿佛刚刚那些都不过是王磊错觉。 王磊犹豫着坐下,他的腿在打颤,他的心在乱跳。 “他们知不知道?”王磊第一个反应就是他们似乎知道,不然又为何反复问自己要不要去看看李淳? 可为什么?他们为什么要保护这个信息? 陈万贤又为什么会说他只听说李淳有过手指动的迹象? 如果他们想要自己知道这件事,又何必说这个谎话? 无数的疑问从王磊脑中闪过,其中有些他立刻有了答案,有些却还是一团迷雾。 李淳嘴巴微张,似乎这就已经花费他全部力气。 他的嘴中啊,哦的只是发出一些无意义的细小声音,很难判断他是想讲话,还是在呼吸。 王磊看到他的手指微动。 他赶忙握在手中,闭上眼。 先是一横,再是一竖,接着是一个圈,然后是半个圈,里边被李淳的手指艰难的划出两道杠。 这个字写完,他的手就不在动弹。 王磊睁开眼,李淳已经重新恢复平静。 他伸出自己的手,那儿已经没有任何痕迹,就像这一切都不过是他的梦一般。 王磊颤抖地伸出手,鼻息平稳。 在这一刻,他有一种刺激眼前人的强烈冲动。但很快他的理智便抑制了这种冲动。 眼前这位还躺在床上的可怜人在这一刻已经不在可怜。 在王磊的眼中,他已经重新具有那种顾盼天下的气魄。 即便他的腹部还插着排出废物的管子。 他坐在那儿,额头已经有了亮晶晶的汗。 李淳依旧没有任何动作,静静地沉睡在那儿。 良久,王磊站起来。 “我知道了。” 他俯下身子,在李淳的手上亲了一口,这才离去。 第一百零三章 提议 “我也看到李影帝的手指动了。” 这是王磊离去的最后一句话。 他转到旁边的房间,轻轻敲门。 李晓航的头在门缝见若隐若现,见到是王磊,这才稍稍把门打开,自己从中走出。 她轻轻关上门,又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示意他说话声音小一点。 “我妹妹刚刚睡着。你怎么来了?”李晓航神态也很疲惫,对王磊突然的到来感到万分惊讶。 从这句话当中王磊立刻知道,李晓航恐怕并不知道陈万贤和她母亲谋划的事情。 他微微一笑,将这件事悄悄盖过:“陈叔喊我过来谈一些事情。” “这么晚?”胡莹雪本人也不是笨蛋,皱起眉狐疑道。“不能通过电话谈么?” 王磊不想她多想:“电话谈哪有当面谈方便。” 他岔开话题说道:“晓白怎么样了?” 提到自己这个妹妹,李晓航果然没了继续问下去的心思,她叹口气:“好不容易哄睡了。” 王磊上下打量一番,不言不语。 李晓航没好气白了他一眼:“是不是想同样是姐妹,怎么差别这么大?” 被揭破心中所想,王磊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是姐姐嘛。” 李晓航没有像上次那般被刺激道,叹气道:“是啊,我是姐姐。” “你也别老是叹气,有个文章怎么写来着,”王磊见她心情不佳,安慰道:“每叹一口气,福气就溜走一分。” “这种瞎编的话你也信。”李晓航话虽然这么说,人却稍稍振作起来。 两人又陷入一种无言的沉默。 虽然不是许久不见,但无论是上次,还是这次,两人心头都压着许多事情。 纵然心中有千般万般的话,也不适合在那样,这样的场合去诉说。 他们只能无言地望着对方。 “别太累。女孩熬夜对身体不好”王磊忽然开口道。 李晓航微微一笑:“你也一样。这几天拍摄很辛苦吧,又瘦了。” “你父亲,”王磊仅仅只是停顿一秒,“应该已经康复了。” “?” 对李晓航脸上的疑惑,王磊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件事毫无疑问是真正的机密:“我刚刚去看了你父亲,他手指动了动。” 王磊说的是真话,所以他说得很坦然。 李晓航听到这个消息,脸上闪过一丝失望:“我听妈妈说过了,可惜已经到现在还是只有这种程度。” “总是会好的。”王磊宽慰道。“一切都在变好。” 他越过李晓航,看向她身后那紧闭的房门,李晓白正在里边沉睡。 “你对她说,我来看过她了,在跟她说,振作点,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该说的我都说过了。”李晓航目光也随之转向身后,“她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王磊微微一怔,他不见李晓航的表情,却敏锐感觉她最后一句有着别般的意思。 随即他摇摇头。 “我走了。你也早点睡吧。” 说完,他转身准备去和陈万贤等人告别。 “王磊。” 李晓航忽然叫住他。 “?”王磊没有转身,只是停下脚步,侧过头。 “等这边的事情结束了,你是不是要去金陵拍戏?” 王磊点头:“是。” “到时候我们在约会一场吧。”李晓航忽然提议道,“等这边事情结束,我们一起去汤山玩吧。” 汤山是金陵十分出名的旅游胜地,在过去许多达官贵人都喜欢去那儿游玩。 李晓航的提议非常意外,王磊不由转过身,仔仔细细,上上下下打量起眼前这位女人。 他猜不透她的心思。 李晓航笑吟吟地看着他:“就我们两个。” 她见王磊沉吟不语,知道他还在思考自己的想法,扑棱一笑:“你也别想太多,就是一个普通的约会。找一个让人放松的地方,我们好好谈谈。” 在确认李晓航是认真的后,王磊终于点点头同意了李晓航的提议。 六月四号,星期天。 《明星》周刊原定发行二十万份,三小时卖空! 虽然编辑部早有准备加订三次,仍旧供不应求,请求发货的消息纷纷发到这家位于牛角路一角的杂志社,但无论是什么样的关系户,得到的答案却只有:“耐心等候”。 和代理商相比,更加麻烦的是杂志社的核心部门编辑部,从一早上,他们的电话就再也没有停下。 无数的读者打了电话。 有的是谩骂,有的是求证,有的是哭泣,有的是······ 千人千声,让编辑部的记者们苦不堪言。 实际上,不仅仅是他们这一个部门,《明星》周刊上边所有刊登的相关电话都被读者们打爆。 只因为那篇太过震撼的文章。 娱乐圈的人们既怕又恨,此时惶惶不可终日,纷纷四处探寻者一丁点可能的消息。 王磊这个始作俑者,从今日起真正进入千万家,成为无数人的谈资,以及咒骂的对象。 以一个英雄的身份,一个破坏规矩愣头青的身份。 王磊坐在化妆台前,感受到四周那警戒冷淡的目光,心中苦涩不知该以什么方式发泄。 这个消息太过劲爆,以至于还没等到中午,整个剧组所有人都已经知道。 他可以感受到化妆师的小心翼翼,四周也没有往日的说说笑笑,俱是面无表情的沉默。 在沉默之中,一道道怀疑,厌恶,警惕的目光从他身上扫过。 在听到这个消息后,洪丹,林峰这些演员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对王磊冷淡下来。 告密者就是告密者。他身上有了标签,人们无法忽视这个标签,所以只能闭口不言。 胡莹雪最初也十分惊愕,不过她很快就想明白这其中的关节,所以当中午大家都将王磊视为祸星纷纷避开后,胡莹雪反倒第一个走到王磊身边。 “现在知道陈老板的厉害吧?” 她的声音当中带有一种调侃,也夹在一种感同身受的同情。 这是王磊今天收到的第一条非工作语音。 即便这句话十分讽刺,他还是老实赞同,苦笑道:“和他们相比,我们真的太年轻。” 陈万贤昔日太过落魄,他只见到他的神机妙算,却不曾见过他的心狠手辣。 如今在自己身上亲自体会,王磊终于明白胡莹雪当时的绝望。 第一百零四章 王磊看向胡莹雪:“什么事?”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胡莹雪坐在一边,随口问道。 化妆师将妆补的差不多,没有旁听的意思,直接离去。 王磊等化妆师走远了,这才说道:“还能怎么办?认赌服输,和你一样,交学费了。” 如果把娱乐圈比成一个巨大的赌局。那么他是已经输得干干净净,如果不依靠陈万贤,最后只能有被清理出去的下场。 这才是王磊最不能接受的。 继续坐在赌桌上,他才有翻盘的可能。 所以纵然心头插了一把刀,他还是要坐在这儿。 一旦逃了,他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胡莹雪听出他语气中的洒脱,微微一笑。 “你笑什么?”王磊注意到她的微笑。 “没什么,只是你的态度让我有些意外。”胡莹雪坦率说,“我还以为你会四处乱蹦想办法呢。” 想办法是一个好词,可加上四处乱蹦,就不乏揶揄意味。 如果一个人无法冷静下来,无法去思考事情该怎么解决,而是和油锅上的蚂蚁一般无二,那么他所谓的努力,所谓的挣扎和放弃其实没有区别。 王磊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如今这种洒脱心态。 一个多月前,他在绿洲剧团被打后,等待陈万贤时,心中的惶恐不安差点压垮他。当时他真有一种世界末日,前途即将断绝的错觉。 不过现在王磊的心态要比之前更从容。 “人总会成长嘛。”王磊想了想说道。 也许这是唯一的解释。在经过这两个月的洗礼,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已经成为真正的“圈内人”。 上午的拍摄就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中结束了。 到中午,通过周昌的口,王磊这才知道他们拍摄的学校附近已经挤满了人。 都是记者。 纵然有工作人员四处巡逻,但应该还有不少漏网之鱼已经翻墙跑到附近潜伏。 “你小心些。”周昌面色十分复杂。 他压根没想到,眼前这位看起来可堪造就的老实演员竟然会搞个这么大的新闻。 作为一位正经人,周昌内心对这件事其实是拍手叫好的。不过作为这行的从业者,甚至是这条灰色链条的受益者,周昌也知道他的屁股该坐在哪儿。 娱乐圈这种公开地方,要是什么都公开,那还怎么让人活? 无论王磊的行为是真的出于义愤,还是陈万贤的指使,他既然做了,他就必须要承担代价。 毕竟解决执行的人要比解决指使的人要容易。 前者往往都是无名小卒,后者却常常是呼风唤雨的业内大佬。 他没有多讲,示意王磊自去。 王磊领完盒饭,自知自己如今是瘟神,所以也不往人群中凑。他找了一个无人的大树绿荫下,自顾自吃起饭。 几口吃完不知是什么滋味的盒饭,王磊将关机的手机打开。 叮叮当当,无数的提示和手机不断的震动让王磊手一抖,差点把手机扔了出去。 虽然他早就有所预料,可没想到会有这么夸张。 105条短信,差点挤爆了手机的信箱。 除此之外还有七十条未接来电。 王磊初略查看一番,发现都是他过去朋友们发过来的。 大部分都是询问情况,还有一些是质问。 其中李晓航的短信最短:“你昨天怎么没和我说?!” 王磊心中感动,随手回到:“不想你担心,再说没用的。” 李晓航如果知道这件事,她肯定会想办法王磊摘出来。 可从她昨天不知道这件事来看,张丽和陈万贤压根就不会同意李晓航的提议。 李晓白的短信最长:“王磊,你怎么敢干这种事?陈老板不是你经纪人吗?他怎么······” 后边零零总总一大堆的问题,从中可以看出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孩也被王磊做的这件“惊天动地”的事情吓到了。 李晓白天真烂漫,但这不代表她是傻子。作为世代在这行从业的家族次女,“缄默”这一规则在她身上影响更深。 为了防止被记者们掏出话,这是她打小学会的第一条规矩。 任天的短信没有任何问题,只有对好兄弟的义气:“有什么困难跟我说,需要什么就说一声。陈万贤我现在治不了他,但等几年,看我怎么给你出气!” 他如今有大好前途,能说出这种话,王磊顿生感激之心。 “多谢天哥,栽了就栽了。未来我会亲自把场子找回来的。”王磊斟酌半天,将许多话又放回心里。 他身在旋涡之中,更知道这旋涡有多少力量。任天的未来一片光明,作为好友,他一点都不想任天卷进来,就像任天想给他出气一样。 想了想,王磊还是给李晓白打了通电话。 李晓白过了许久才接通。 她接通的第一句话让王磊不由一愣。 “王磊,爸爸醒过来了!” 王磊目光闪动,他终于确定李淳应该早就苏醒,恐怕一直是在等这天而已。 之后几天最大的新闻恐怕都是他的实名举报了,记者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走,李淳苏醒这个消息才可以蛮得更久一些。 这是和陈万贤他们商量好的? 想到陈万贤当日的自信风采,王磊心中有了一些模糊想法。 他口中佯装高兴道:“那可真是太好了。” “王磊,你还好吗?”那边高兴的声音没有持续多久,忽然转成迟疑,仿佛在问的是一种禁忌,不知该从何处问起。 “嗯,还行吧。”王磊随口答道。“大家在认真工作嘛。” 李晓白没理解他的意思,长舒一口气道:“他们没孤立你就好。” “你也是的。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也敢接。”旋即,李晓白就开始埋怨起王磊。“你知不知道你闯出来的祸有多大?” 王磊心中苦笑,就算当时不知道,现在也知道了。 他还没开口,李晓白又问他:“这事情是不是妈妈和陈叔叔安排的?” 王磊没有否认。 李晓白再次沉默不语,等了一阵,她忽然叹气道:“要是爸爸不出事就好了。” 王磊正准备出言安慰,李晓白又说道:“等爸爸病好了,我去求求爸爸,看看他有什么办法帮帮你。” 在她的心里,她的父亲无所不能,这样的事情也一定有办法解决。 王磊心中一动,问道:“你爸爸现在状态怎么样?” “凌晨刚苏醒,现在医生在检查,神志还算清醒,就是讲话不利索。” 如果李淳早就苏醒,这些当然都是他表演的结果。 王磊想到昨天那已经有些力气的手,又不禁想到他在自己手中写下的字。 一横一竖,一口一月。 胡。 第一百零五章 不够成熟 这个“胡”字,让他今天上午想了许久。 从他认识,又和这个事情有所关联的人来说,这个字无疑是指胡莹雪。 可胡莹雪怎么帮他? 而且这件事他还有一个更深层的东西没有想通。 李淳的目的是什么? 他躺在床上好好的,为什么在自己询问后给出自己一个提示? 真的是良心发现,想做一回善事? 王磊可不信。 正是因为有着这样、那样的迷惑,他没有把这件事对任何人说过,更没有去找胡莹雪。 “喂!!”那边迟迟听不到声音,焦虑喊道,“王磊?” 王磊回过神:“没事,马上要开拍了,我得挂电话了。” 这是工作,李晓白也不敢耽搁,不舍道:“嗯,你自己小心点,要是有什么需要就和我说。” 下午的时候,一些新的消息传来。 第一条是电影,电视两大制作协会同时发布声明,宣传和有关部门联合成立委员会调查此事。 这是应有之义,不过最关键的调查委员会成员却没有披露,显然是还在角力当中。 第二条是这场举报的真实性终于有人站出来质疑。有几位德高望重的业内前辈接受采访时,纷纷表示:“做了这么久,完全没听过这些事。” 话虽然没有咬死,但明里暗里都在指责陈万贤,认为这是陈万贤在搞鬼,却半点不提漫天星。 这些都是常规手段,王磊自己想想就知道这应该是离间计。将火力指向陈万贤,只要漫天星稍稍心动,陈万贤跟着也要栽一个大跟头。 这样的环境下,就算漫天星不动手,陈万贤又会相信漫天星不动手吗? 而另外一件仅在圈内流传的声音更引起王磊注意。 这一派认为无论这件事起因是什么,现在都不该在继续追查下去。 “如今最重要的是南北合流,这么内讧下去,我们怎么和南方谈判?!” 王磊远远听着这些“内幕”消息。 “有人怀疑这事情就是港区那边搞出来的,目的就是让我们内讧,陈万贤就是港区的代言人。” “你们知不知道陈万贤之前去哪吗?就是去港区!回来的时候,据说还带着两个港区的人。” “据说漫天星本来和丽景都说好,让丽景主持这场谈判,陈万贤入主漫天星后,这才决定和丽景对抗。现在谈判已经搁置了,你说他不是······” 有些人义愤,有些人冷笑,有些人故意说话留一半。 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剧组这些人的反应足以让王磊意识到钱长江反击了。 王磊只觉心惊胆战。 和前辈那些怀疑、指责相比,这些才是杀人不见血的刀。 仅仅一天的时间,这场水便开始被搅浑。 他想起陈万贤昨晚的冷笑。 这些他们早就猜到了吧。 晚上的时候,陈万贤又一次打来电话,告诉王磊,明天会为他准备一场记者招待会,为了不影响拍戏,地点就定在宋家庄影视基地。 “到时候我和你都会参加。” 很明显这是打算解释今天那些流言蜚语了。 已是深夜,王磊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神游他乡。 他的脑中,一会是明天的记者招待会,一会是李淳苏醒,一会是李淳给的暗示。 胡思乱想,搞得头昏脑涨,偏偏又睡不着。 “说起来,好像已经没人关心李淳出意外的事情了?” 他心中一动。 这几天事情纷沓而来,李淳意外的起因似乎已经没人在关注。 这其实也可以理解,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大部分人都已经默认这件事就算不是丽景做得,也和丽景脱不了干系。 不过王磊在胡莹雪的解释下,并不这么觉得,他反而觉得之前警方传言的意外是最有可能的。 王磊不由苦笑:“这个意外来得可真巧。” 如果没有这个意外,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漫天星不会和丽景杠上,自己也不会被当成枪,如今输得一干二净,只能依靠陈万贤混口饭吃。 他侧过头,努力不让自己想这些事情。 这种事情已经过去,如今自己要做的就是养精蓄锐,等待明天的记者招待会。 六月五号,星期一。 记者招待会选在这天召开,陈万贤早就和周昌通过气。 特意选在剧组“不加班”的一天举行——连续两天内外景连拍,再不给剧组一次稍稍喘口气,剧组很快就会垮了。 就连参与的记者,其实漫天星也做了精心的挑选。 除了权威的大报,还有电视台的相关记者都已经事先做过调查。 虽然为了确保招待会的规模,不可能要求每个人都站在漫天星这边,但这里边一定不能有明确站在丽景那边的记者。 相关的问题审核其实在陈万贤打电话通知王磊之前,便已经在进行。 不过由于规模盛大,问题繁多,直到中午陈万贤出发前,漫天星才拟出一份完美的稿子。 即便这样,漫天星的人还是有许多担忧。 钱长江绝不是坐以待毙的人,这场记者招待会做再多的准备都不为过。 王磊和陈万贤见面的时候,王磊正坐在一个无人的角落默默吃着盒饭。 陈万贤皱着眉:“你怎么在这儿?” “不想麻烦人。”王磊淡淡道。 再次面对眼前自己这位经纪人,王磊的心并没有面上这么平静。 他以为自己已经认命,以为自己很洒脱,可以坦然接受这一切。 可当他见到陈万贤,他发现自己错的离谱。 在王磊的心中,有一团火焰在燃烧。 它冰冷刺骨。 陈万贤知道王磊的意思,冷哼道:“你是不是很恨我?” “不敢。” 不是不恨,而是不敢。 “你觉得这样耍字眼有意思?” 陈万贤如今得脱牢笼,未来一片大好,意气风发之下,说话也变得直率起来。 “愿赌服输,有什么好恨的。” 这句话反倒让陈万贤神色柔和下来:“你倒是成长不少。” 王磊奇怪看了一眼陈万贤,不言不语。 “可惜你还是不够成熟。” “?” “你以为你前途断绝,你以为我是在害你。”陈万贤冷笑道,“那你想想我为什么要把一个前途断绝的人绑在我身边?” “如今我得脱牢笼,已经得到上边的支持,你这样一个无名小卒,我随时可舍,我为什么一定要通过这个手段把你捆到我身边?” 第一百零六章 蜕变 王磊默然不语。 “我陈万贤一生做事,虽不能说面面俱到,可也算得上周到,就是一年前净身出户,也把手下都安排妥当这才离去。” 陈万贤眼中闪过一丝失望:“我没说,本是想让你自己去想,你若是能想明白,未来去南方我也可以少操点心。” “既然你想不通,我来问你,你觉得这件事对你有很大害处,那么你想过有什么好处么?” 王磊放下手中的碗筷,沉思一会,自言自语道:“有什么好处?我这下真的出名算好处么?” “不错。岂止是出名,而是出大名!” 陈万贤一挥臂,斩钉截铁道:“这个月来,你的热度不断,而且逐渐提升,就算没有一部作品,也在全国露了脸。现在全国有多少人不知道你的名字?” “这是多少新人求不来的事情!” “可······”王磊呆呆道,“出这个名有什么用?” “有什么用?”陈万贤冷笑一声,“如果是普通人,那当然没用。这些名气不过是浮云,在他们手里转眼就散。” “可你不同。你有我,本身也算有能力,这些浮云很快就会被你握在手里,成为真金白银。” 陈万贤俯视眼前自己这位“学生”,眼中的狂热一闪而过:“现在懂了么?” 王磊低垂着头,他盯着陈万贤的手,那双手保养的很白皙。 这双手真的具有点石成金的能力? 他当然懂陈万贤的意思。 这样的关注度,只要他产出一些好作品,很容易就能化虚为实,把这些浮云转换成实实在在的名气。 甚至王磊发散去想,将来自己作品上映了,自己还能拿前途断绝,被娱乐圈孤立这件事出来宣传。 为了正义,你看我做出多大的牺牲,大家要是同情就来支持我吧。 这么想着,王磊的身体忽然剧烈抖动起来。 不是因为激动,而是因为害怕。 他怎么可以这么想?? 王磊在内心问自己。 他怎么能去这么想! 一切都可以利用,一切都是垫脚石。所谓的规则对别人来说也许是禁忌,对自己来说却只是天平一边的筹码。 这种思想竟然会出现在他的心中,这让他十分迷茫。 眼前年轻人那惨白的脸让陈万贤有些担心,自己是不是药下太猛了? “王磊?”他担心地问道。 “!” 王磊仿佛被电流刺激一般,猛地站起来。 “你没事吧?”陈万贤担忧地望着他。 王磊的目光复杂,他望着自己这位领路人,嘴唇连颤,最终却化成两个字:“没事。” 陈万贤见他逐渐恢复血色,没有在意,说道:“总之,你放心,我承诺会让你红,我一定会做到。” “至于其他人,只是你站的位子太低,才会这么难受。等你一步步往上走,直到走到二线以后,你就知道了。” “这些所谓的孤立只不过是欺软怕硬而已。这个圈子,只要你商业价值,就算你不动手,也自有人围在你身边,为你排忧解难。” 陈万贤在这个圈子站得时间很长,对这个圈子的了解远远超过王磊。 所以王磊相信他的话,可正因为相信,王磊心中那种害怕反而更胜。 陈万贤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拿出漫天星忙碌许久准备出来的稿子。 “这个稿子,你抓紧背,下午的记者招待会要用。” 王磊犹豫半晌,最终还是把这个稿子接过来。 陈万贤不知道王磊心中怎么想,说道:“我和你导演谈谈,你自己就在这看,记得,别给其他人瞧。” 陈万贤离去后,王磊坐在自己吃饭的板凳上,那份稿子放在他的膝盖上,他没有立即去读。 他坐在那儿,心中却有一种难言的冲动。 他想把这份稿子撕了,想和陈万贤辞职,想从这个地方逃离。 王磊从不觉得自己会变成现在这样,他也厌恶这样的人。 至少是曾经。 他以为自己在成长,在学习这个圈子的技巧,但现在他才知道所谓的成长,不仅仅是技巧上的成熟,更是价值观的认同。 在不知不觉当中,他已经蜕变成一种奇特的生物,这种生物长着人型,但眼中却只能看到一架天平。 李晓航的事情,他在考虑自己能获得什么。 胡莹雪的事情,他又担心自己会失去什么。 到了陈万贤这么对自己,他的洒脱和愤怒,也全是在考虑自己未来会如何。 在过去的二十多年中,他也有过计算,也有想过帮助别人结交朋友以获得未来的回报。 可他从未像今天这样,什么都想往天平上扔。 今天的自己如果站在李淳面前,也许再也说不出那种硬气的话吧? 王磊心中发苦。 他捂着头,闭上眼,眼前的黑暗中似乎分出两条道来。 一条通向过去,那条通天大道,宽阔平直,路边风景俊美,还有欢声笑语。 一条通向未来,那条羊肠小道,蜿蜒崎岖,路上怪石嶙峋,另有云雾遮扰。 王磊放下手,那份稿子在他的掌心下,冰冷而坚硬。 这仿佛在告诉王磊,他必须要做出选择。 “至少在某一刻,”王磊睁开眼,在心中轻轻的念叨,“在某一刻,我是真的想帮你。“ 他打开稿子,认真背起来。 下午陈万贤一直都在剧组,演员休息的时候,除了和胡莹雪谈了几句,剩下的时间都是不声不响。 王磊在下午的拍摄中比起往日更加专注。他已经明白,自己已经没有回头路。 也许在很长时间,他都无法用交情去打动人,那么更过硬的专业技能就必须成为他的名片。 一个“不近人情”,一心只想演好戏的天才人设也可以给自己留下立足之地——这也是漫天星给他稿子的中心思想。 下午四点半,王磊提前退场。 记者招待会五点开始,剩下的时间,他会稍稍休息一下,既而专注于这场硬仗。 “这是总攻的号角。”陈万贤告诉他。“事情才刚刚开始。不过你的任务就已经结束了。” 王磊面色平静。 宋家庄影视基地二号摄影棚。 这个摄影棚已经被漫天星租下,搭建成某种访谈节目的录制现场:淡紫色的沙发,干净的玻璃茶几,后边是不知从哪儿借来的大屏幕。 几架不同电视台的摄影机已经架好,邀请来的记者们就好似参加录制某个访谈节目的观众一般,陆陆续续凭票入场。 这当然不会是直播,也不会做成节目,只不过是漫天星有意搭建成这个模样。 目的很简单:虽然不太庄重,但这种装潢营造出一种舞台感。 陈万贤希望通过这种手段,可以让王磊这个新人忘记紧张,更加投入。 这儿就是接下来的舞台。 第一百零七章 记者招待会 这场记者招待会的主持人正是周亚男。 她气质好,而且经验老道,正是主持人的不二人选。 舞台的后边已经被辟为一个简单的休息室,如今周亚男和王磊,陈万贤坐在其中,做着最后的准备。 “钱长江昨天密会了好几个人,我们正在查具体是哪几个,只有一个刚刚被确认,正是黄敏超。” 黄敏超被调查本来就是陈万贤耍的花枪,很快就从里边出来。 他出来后,曾经表示想和漫天星高层好好谈谈,不过漫天星在陈万贤的授意下表现的很冷淡。 所以这位会去和钱长江谈很正常,关键是谈什么。 “他想让王琴加入丽景?”陈万贤沉吟不语,忽然一惊道,“还是说他打算彻底把水搅浑?” 陈万贤把大家遮着的事情捅破,将一切都抖到公众面前,这是一个相当冒险的行为。 想要反击,正常的思路有两种,第一种就是证明所谓的举报这是子虚乌有的诬蔑。 这也是钱长江之前的思路,无论是找前辈背书,还是指责陈万贤的立场,根本都是为了证明王磊所谓的实名举报纯属诬蔑。 这个思路其实本身没问题,唯一的问题就是你的证明得有人信才行。 如果只是一点点真凭实据,那么很容易推翻。 但丽景在这块做得时间太长,平日又因为自恃实力雄厚有所懈怠,留下不少蛛丝马迹,因此陈万贤和漫天星准备的资料相当详实,想要推翻实在不容易。 所以钱长江从陈万贤的立场出发,其实是十分聪明的选择。 除此之外,其实还有另外一种思路,那就是把水彻底搅浑。 你既然泼我脏水,那我也泼你脏水。 大家都不干净,自然也就谈不上谁比谁高尚。 这种堪比自爆的手法,钱长江要是真干了,那就是真正撕破脸,娱乐圈估计立刻会掀起一番腥风血雨,到时候谁也落不了好。 不过陈万贤反而并不担心这个可能。 他敢这么做,能这么做,是因为整个娱乐圈都认为李淳意外的事情是钱长江做得。 换句话来说,是钱长江先坏了规矩。陈万贤现在这么做,相当于一报还一报,大家可以理解。 在陈万贤看来,其实从电影协会,电视协会特意不公布调查委员会成员就能看出来,这个圈子其他有能量又持中立立场大佬的警告:这件事该到此为止了。 如果钱长江敢这么做,后脚所谓的调查委员会就会真的开始工作,把所有人都赶出这个圈子。 对此,陈万贤相信钱长江也能听出来。 在王琴早就“被”公布要独立的现在,游说王琴加入丽景不是不可能,只不过这个可能很小。 而从另一个思路出发,黄敏超是漫天星的资深员工,对漫天星的了解很深,很适合做这个彻底搅浑水的角色。 这个会面让陈万贤有了一种担心。 “这个会面可靠么?”陈万贤的言外之意是想问,这是不是钱长江特意做给他们看,让他们投鼠忌器的? 周亚男认真点头道:“可靠。黄敏超出来后,我们就安排私家侦探进行监视,没有惊动任何人。” 陈万贤皱起眉,想要扳倒钱长江不是一个简单的事,尤其是这位如今年富力强,他需要更小心些。 他想了许久,最后站起来道:“我打个电话给伍伦。” 很快,记者招待会正常召开。 在漫天星的精心准备下,整个招待会开局进行的十分平稳。 最初是周亚男简述了漫天星的立场:他们对这件事十分震惊,同时表示愿意配合调查,提供一些他们掌握的资料。 接着是陈万贤的道歉:他表示自己的艺人做出这种事十分欠考虑,给大家造成了许多麻烦。 “其实这些事呢,我们本来是打算内部慢慢处理的,不然我为什么要收集这些资料呢?” 陈万贤为娱乐圈说着好话:“林子大了,自然什么都有。但这绝不代表整个圈子都是乌烟瘴气。我们有着相当完善的自查自纠机制,只是不为大家知道而已。” 虽然大部分娱乐圈的人也不知道这个机制。 “没想到,我这艺人贸贸然就把事情捅到大家面前,让大家看到了演艺圈丑的一面,让无数在这行奋斗的人好不容易立起的金字招牌蒙了尘,这是我管教的疏忽,也是王磊的过错。” 他拍拍王磊的肩:“你站在摄像机前,给业内辛苦努力大家道歉。” “对不起。” 王磊很认真,很诚恳的站在摄像机前按照之前的稿子检讨了自己的过错。 “不过,”陈万贤话锋一转,“这也是好事。演艺圈由于特殊原因,让许多圈外人都觉得十分神秘,王磊这次捅破天,各方的反应速度都十分迅捷,这足以说明我们······” 台下的记者们耐心记下陈万贤的各种废话套话,丝毫没有不耐神色。 这是一场戏,台上人演给外边观众看,他们作为群众演员自然要配合。 这些话中心思想就三句话: 第一,王磊这件事做错了,但这是出于公心,所以不能算过错。 第二,这件事对娱乐圈是好事,是标志性的事件,是变革的良机。 第三,这件事大家不要抓得太紧,要秉持“治病救人”的想法,惩治首恶就好。 这些话讲完,周亚男看看陈万贤:“接下来开始自由提问环节。” 她的话刚刚说出口,整个摄影棚的气氛立刻变得肃杀起来。 这些记者就好似闻到血腥味的猎犬,纷纷举起手,面上的冷静也难掩眼中的疯狂。 他们耐心让陈万贤,王磊演了这么久,为的是什么? 不就是为了现在。 面对眼前这眨眼成林般的手臂,周亚男也被吓了一跳,一时之间不知道该选哪个好。 她想了想,最终还是选了她最熟悉的《大众日报》记者。 这个报纸是全国发行量最大的报纸,很大程度也代表上边的意思,想来不会问什么过分的问题。 这次事件虽然从娱乐圈发源,但很快就引起社会的轰动,《大众日报》派来的自然也不是娱乐版那些娱记,而是真正的新闻记者。 这位外表憨厚的记者站起来后,简单自报家门后,就直入主题道: “现在外边有传言说,陈万贤先生在南北合流上,已经倒向南方,如今这些事情都是为了给南方铺路而为,请问陈万贤先生对这种传言,有什么看法?” 娱乐圈小卒最新6章节 第一百零七章 记者招待会 这场记者招待会的主持人正是周亚男。 她气质好,而且经验老道,正是主持人的不二人选。 舞台的后边已经被辟为一个简单的休息室,如今周亚男和王磊,陈万贤坐在其中,做着最后的准备。 “钱长江昨天密会了好几个人,我们正在查具体是哪几个,只有一个刚刚被确认,正是黄敏超。” 黄敏超被调查本来就是陈万贤耍的花枪,很快就从里边出来。 他出来后,曾经表示想和漫天星高层好好谈谈,不过漫天星在陈万贤的授意下表现的很冷淡。 所以这位会去和钱长江谈很正常,关键是谈什么。 “他想让王琴加入丽景?”陈万贤沉吟不语,忽然一惊道,“还是说他打算彻底把水搅浑?” 陈万贤把大家遮着的事情捅破,将一切都抖到公众面前,这是一个相当冒险的行为。 想要反击,正常的思路有两种,第一种就是证明所谓的举报这是子虚乌有的诬蔑。 这也是钱长江之前的思路,无论是找前辈背书,还是指责陈万贤的立场,根本都是为了证明王磊所谓的实名举报纯属诬蔑。 这个思路其实本身没问题,唯一的问题就是你的证明得有人信才行。 如果只是一点点真凭实据,那么很容易推翻。 但丽景在这块做得时间太长,平日又因为自恃实力雄厚有所懈怠,留下不少蛛丝马迹,因此陈万贤和漫天星准备的资料相当详实,想要推翻实在不容易。 所以钱长江从陈万贤的立场出发,其实是十分聪明的选择。 除此之外,其实还有另外一种思路,那就是把水彻底搅浑。 你既然泼我脏水,那我也泼你脏水。 大家都不干净,自然也就谈不上谁比谁高尚。 这种堪比自爆的手法,钱长江要是真干了,那就是真正撕破脸,娱乐圈估计立刻会掀起一番腥风血雨,到时候谁也落不了好。 不过陈万贤反而并不担心这个可能。 他敢这么做,能这么做,是因为整个娱乐圈都认为李淳意外的事情是钱长江做得。 换句话来说,是钱长江先坏了规矩。陈万贤现在这么做,相当于一报还一报,大家可以理解。 在陈万贤看来,其实从电影协会,电视协会特意不公布调查委员会成员就能看出来,这个圈子其他有能量又持中立立场大佬的警告:这件事该到此为止了。 如果钱长江敢这么做,后脚所谓的调查委员会就会真的开始工作,把所有人都赶出这个圈子。 对此,陈万贤相信钱长江也能听出来。 在王琴早就“被”公布要独立的现在,游说王琴加入丽景不是不可能,只不过这个可能很小。 而从另一个思路出发,黄敏超是漫天星的资深员工,对漫天星的了解很深,很适合做这个彻底搅浑水的角色。 这个会面让陈万贤有了一种担心。 “这个会面可靠么?”陈万贤的言外之意是想问,这是不是钱长江特意做给他们看,让他们投鼠忌器的? 周亚男认真点头道:“可靠。黄敏超出来后,我们就安排私家侦探进行监视,没有惊动任何人。” 陈万贤皱起眉,想要扳倒钱长江不是一个简单的事,尤其是这位如今年富力强,他需要更小心些。 他想了许久,最后站起来道:“我打个电话给伍伦。” 很快,记者招待会正常召开。 在漫天星的精心准备下,整个招待会开局进行的十分平稳。 最初是周亚男简述了漫天星的立场:他们对这件事十分震惊,同时表示愿意配合调查,提供一些他们掌握的资料。 接着是陈万贤的道歉:他表示自己的艺人做出这种事十分欠考虑,给大家造成了许多麻烦。 “其实这些事呢,我们本来是打算内部慢慢处理的,不然我为什么要收集这些资料呢?” 陈万贤为娱乐圈说着好话:“林子大了,自然什么都有。但这绝不代表整个圈子都是乌烟瘴气。我们有着相当完善的自查自纠机制,只是不为大家知道而已。” 虽然大部分娱乐圈的人也不知道这个机制。 “没想到,我这艺人贸贸然就把事情捅到大家面前,让大家看到了演艺圈丑的一面,让无数在这行奋斗的人好不容易立起的金字招牌蒙了尘,这是我管教的疏忽,也是王磊的过错。” 他拍拍王磊的肩:“你站在摄像机前,给业内辛苦努力大家道歉。” “对不起。” 王磊很认真,很诚恳的站在摄像机前按照之前的稿子检讨了自己的过错。 “不过,”陈万贤话锋一转,“这也是好事。演艺圈由于特殊原因,让许多圈外人都觉得十分神秘,王磊这次捅破天,各方的反应速度都十分迅捷,这足以说明我们······” 台下的记者们耐心记下陈万贤的各种废话套话,丝毫没有不耐神色。 这是一场戏,台上人演给外边观众看,他们作为群众演员自然要配合。 这些话中心思想就三句话: 第一,王磊这件事做错了,但这是出于公心,所以不能算过错。 第二,这件事对娱乐圈是好事,是标志性的事件,是变革的良机。 第三,这件事大家不要抓得太紧,要秉持“治病救人”的想法,惩治首恶就好。 这些话讲完,周亚男看看陈万贤:“接下来开始自由提问环节。” 她的话刚刚说出口,整个摄影棚的气氛立刻变得肃杀起来。 这些记者就好似闻到血腥味的猎犬,纷纷举起手,面上的冷静也难掩眼中的疯狂。 他们耐心让陈万贤,王磊演了这么久,为的是什么? 不就是为了现在。 面对眼前这眨眼成林般的手臂,周亚男也被吓了一跳,一时之间不知道该选哪个好。 她想了想,最终还是选了她最熟悉的《大众日报》记者。 这个报纸是全国发行量最大的报纸,很大程度也代表上边的意思,想来不会问什么过分的问题。 这次事件虽然从娱乐圈发源,但很快就引起社会的轰动,《大众日报》派来的自然也不是娱乐版那些娱记,而是真正的新闻记者。 这位外表憨厚的记者站起来后,简单自报家门后,就直入主题道: “现在外边有传言说,陈万贤先生在南北合流上,已经倒向南方,如今这些事情都是为了给南方铺路而为,请问陈万贤先生对这种传言,有什么看法?” 《娱乐圈小卒》正文卷 第一百零八章 三个问题 这个问题很激烈,也是在场所有记者最关心的几个问题之一。 不过漫天星和陈万贤也早就有所预料。 陈万贤拿起话筒,目光沉静,嘴角含笑:“我知道外边有一些流言蜚语。首先我要强调的是,没有什么南方,北方,大家都是一家人,不仅是一国人,论渊源更是同门。” “这十年,我们和他们合作愉快,双方的交流产出了不少优秀作品。”陈万贤侃侃而谈,“如今更深一层次的交流本就是应有之义。我也只是在其中略尽薄力而已。” 他几句台下的记者只是粗粗记下几笔。这种套话当然满足不了这些记者的胃口。 那位《大众日报》的记者没有坐下,而是直视陈万贤:“这么说,陈先生是否定这个传言了?” 如果说之前的问题仅仅只是一个开场白,那么现在这个记者也要拿出真本事了。 他的问题很尖锐,陈万贤呵呵一笑,继续回避问题道:“本来就不存在的事情,我也不知道该否认哪部分。” 这样的回答当然不能让这位记者满意,他掏出自己的笔记,早有准备: “我们收到的消息说,陈先生在港区是由著名樱花娱乐集团老总何博超先生亲自招待。双方多次秘密会谈,陈先生回来的时候,还带了三个港区人。” 《大众日报》的记者看着自己手中的笔记:“更令人惊异的是,根据有人向我们透露的消息,就在李淳老师出意外当天,陈先生和丽景经纪公司的艺人部钱长江部长有过一次会谈。” “请问陈万贤先生怎么解释这些事情?” 这些事情如果单独拿出来,似乎都没什么,可在记者的串联下,俨然出现一条清晰的脉络。 这位记者合上笔记,嘴角滑过一丝得意。 你不是说不知道该否认哪部分吗?那我就带着你看看有哪些部分。 周亚男微微皱眉,这里边有些事情甚至连她都不知道,这位记者是怎么拿到消息的? 有人透露? 钱长江? 这个名字从她心底划过。 这应该是最可能的答案。至于钱长江会选择《大众日报》也很容易理解,如果说整个记者招待会哪家记者百分百会被叫道,那无疑只有《大众日报》。 这个问题,漫天星的稿子没有备案,不过陈万贤却陈竹在胸,反问道:“这位朋友,我听你说,你是根据某人透露的消息,这才知道这些消息。” “那么这些消息,请问是何人透露?” 陈万贤的这个问题,《大众日报》的记者没有回答,他知道陈万贤的问题本质是问:这些消息你怎么确认它就是真的? 这些消息如果只有其中有一件,两件,还有可能是泄露。 可一连串,就不得不让人质疑这些事情是不是有心人编的了。 “抱歉,出于职业道德,我不能透露是什么人,但我们曾经看到一些十分直接的证据,这些证据足以说明这些消息的可靠。” “我可以以报社的名誉保证这些消息准确无误。” 那位记者面色平静,斩钉截铁道。 《大众日报》这块招牌可不是随意能用的,用了就要做好负责的准备。 在场所有明白人眼中立刻闪过恍然。 他这话无疑已经证明消息的泄露方只能是当事人了,不然哪来什么直接证据? 冲着《大众日报》这个招牌,陈万贤也不能逃避了,他沉吟一阵说道:“这些事情说起来比较复杂。” “简单来说,我是北方的信使,何先生招待我热情,正是因为对我的来意十分期待。“陈万贤先澄清了港区的部分。 “具体的事情,我每天都有向李影帝汇报,我想等一些时日,李影帝恢复,你们可以亲自去求证此事。” “而我带回来那三位港区信使。其实是因为何先生听说漫天星打算退出谈判,让丽景全权负责,因此特意派来的特使。” “临行前,何先生反复说,李影帝是当仁不让的武林盟主,若是没有他主持大局,这场南北合流只会一团糟。所以他派来自己的亲信特意过来劝李影帝回心转意。” “这些事情,我想就算你们去问何先生,何先生也不会否认。” 陈万贤说得煞有其事,其中大半又都是真的,因此语气诚恳无比。 台下记者落笔如飞,神色兴奋。 这种内幕消息才是他们想要的新闻,尤其是何博超亲口的那句,李影帝是当仁不让的“武林盟主”所透露的信息足以让他们浮想联翩。 王磊和周亚男听得一愣一愣,心想,真要是你说得这样,这帮人还绑你干嘛? “至于我和钱部长会面一事。确有其事。” “钱部长在出事当天找到我,希望我可以作为说客,说服漫天星回心转意,不要因私废公,重新参与到这场大事。” 不动声色强调完“出事当天”后,陈万贤还不禁叹口气。 “我这个人向来心软,加上钱部长情真意切,也就答应了他的请求,做了一次说客。” “那······” 《大众日报》的记者有心在问,可周亚男很快便打断他的回答道:“我想其他记者朋友也有许多问题。请问还有哪家想问?” 很快,另一位记者站起来:“你好,我是《新京报》的记者,我有几个问题想要问问王磊。” 王磊心中一凛,他知道该轮到自己了。 “请讲。” “第一个问题,王磊,大家都很关心你这次实名举报的动机。有许多人怀疑,你成为别人的工具,请问你知道这件事吗?” 和《大众日报》那种标准温和的问题相比,《新京报》的娱记问问题就阴险许多。 他在问题之中下了几个连环套。 首先是预设了前提:王磊做这件事是怀着不可告人的动机;其次是结尾问题不是询问,而是确认语句。 仿佛王磊成为别人工具是一件事实——虽然这确实是事实,可记者们当然不可能知道。 记者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将捕风追影的消息当做事实去质询,这是记者们的大忌,属于没有职业操守的行为。 许多前来参加招待会的社会新闻记者都不由皱起眉,有些坐在他身边的记者更是下意识朝外边挪了挪,示意和他没有关系。 摄像机的红灯亮起,王磊望着镜头,原本的紧张逐渐平复下来。 这也不过是一个舞台而已。 他缓缓答道:“这件事,我想这位记者朋友似乎有些误解。” 他照着台词,投入情感,进入自己的角色。 《娱乐圈小卒》正文卷 第一百零八章 三个问题 这个问题很激烈,也是在场所有记者最关心的几个问题之一。 不过漫天星和陈万贤也早就有所预料。 陈万贤拿起话筒,目光沉静,嘴角含笑:“我知道外边有一些流言蜚语。首先我要强调的是,没有什么南方,北方,大家都是一家人,不仅是一国人,论渊源更是同门。” “这十年,我们和他们合作愉快,双方的交流产出了不少优秀作品。”陈万贤侃侃而谈,“如今更深一层次的交流本就是应有之义。我也只是在其中略尽薄力而已。” 他几句台下的记者只是粗粗记下几笔。这种套话当然满足不了这些记者的胃口。 那位《大众日报》的记者没有坐下,而是直视陈万贤:“这么说,陈先生是否定这个传言了?” 如果说之前的问题仅仅只是一个开场白,那么现在这个记者也要拿出真本事了。 他的问题很尖锐,陈万贤呵呵一笑,继续回避问题道:“本来就不存在的事情,我也不知道该否认哪部分。” 这样的回答当然不能让这位记者满意,他掏出自己的笔记,早有准备: “我们收到的消息说,陈先生在港区是由著名樱花娱乐集团老总何博超先生亲自招待。双方多次秘密会谈,陈先生回来的时候,还带了三个港区人。” 《大众日报》的记者看着自己手中的笔记:“更令人惊异的是,根据有人向我们透露的消息,就在李淳老师出意外当天,陈先生和丽景经纪公司的艺人部钱长江部长有过一次会谈。” “请问陈万贤先生怎么解释这些事情?” 这些事情如果单独拿出来,似乎都没什么,可在记者的串联下,俨然出现一条清晰的脉络。 这位记者合上笔记,嘴角滑过一丝得意。 你不是说不知道该否认哪部分吗?那我就带着你看看有哪些部分。 周亚男微微皱眉,这里边有些事情甚至连她都不知道,这位记者是怎么拿到消息的? 有人透露? 钱长江? 这个名字从她心底划过。 这应该是最可能的答案。至于钱长江会选择《大众日报》也很容易理解,如果说整个记者招待会哪家记者百分百会被叫道,那无疑只有《大众日报》。 这个问题,漫天星的稿子没有备案,不过陈万贤却陈竹在胸,反问道:“这位朋友,我听你说,你是根据某人透露的消息,这才知道这些消息。” “那么这些消息,请问是何人透露?” 陈万贤的这个问题,《大众日报》的记者没有回答,他知道陈万贤的问题本质是问:这些消息你怎么确认它就是真的? 这些消息如果只有其中有一件,两件,还有可能是泄露。 可一连串,就不得不让人质疑这些事情是不是有心人编的了。 “抱歉,出于职业道德,我不能透露是什么人,但我们曾经看到一些十分直接的证据,这些证据足以说明这些消息的可靠。” “我可以以报社的名誉保证这些消息准确无误。” 那位记者面色平静,斩钉截铁道。 《大众日报》这块招牌可不是随意能用的,用了就要做好负责的准备。 在场所有明白人眼中立刻闪过恍然。 他这话无疑已经证明消息的泄露方只能是当事人了,不然哪来什么直接证据? 冲着《大众日报》这个招牌,陈万贤也不能逃避了,他沉吟一阵说道:“这些事情说起来比较复杂。” “简单来说,我是北方的信使,何先生招待我热情,正是因为对我的来意十分期待。“陈万贤先澄清了港区的部分。 “具体的事情,我每天都有向李影帝汇报,我想等一些时日,李影帝恢复,你们可以亲自去求证此事。” “而我带回来那三位港区信使。其实是因为何先生听说漫天星打算退出谈判,让丽景全权负责,因此特意派来的特使。” “临行前,何先生反复说,李影帝是当仁不让的武林盟主,若是没有他主持大局,这场南北合流只会一团糟。所以他派来自己的亲信特意过来劝李影帝回心转意。” “这些事情,我想就算你们去问何先生,何先生也不会否认。” 陈万贤说得煞有其事,其中大半又都是真的,因此语气诚恳无比。 台下记者落笔如飞,神色兴奋。 这种内幕消息才是他们想要的新闻,尤其是何博超亲口的那句,李影帝是当仁不让的“武林盟主”所透露的信息足以让他们浮想联翩。 王磊和周亚男听得一愣一愣,心想,真要是你说得这样,这帮人还绑你干嘛? “至于我和钱部长会面一事。确有其事。” “钱部长在出事当天找到我,希望我可以作为说客,说服漫天星回心转意,不要因私废公,重新参与到这场大事。” 不动声色强调完“出事当天”后,陈万贤还不禁叹口气。 “我这个人向来心软,加上钱部长情真意切,也就答应了他的请求,做了一次说客。” “那······” 《大众日报》的记者有心在问,可周亚男很快便打断他的回答道:“我想其他记者朋友也有许多问题。请问还有哪家想问?” 很快,另一位记者站起来:“你好,我是《新京报》的记者,我有几个问题想要问问王磊。” 王磊心中一凛,他知道该轮到自己了。 “请讲。” “第一个问题,王磊,大家都很关心你这次实名举报的动机。有许多人怀疑,你成为别人的工具,请问你知道这件事吗?” 和《大众日报》那种标准温和的问题相比,《新京报》的娱记问问题就阴险许多。 他在问题之中下了几个连环套。 首先是预设了前提:王磊做这件事是怀着不可告人的动机;其次是结尾问题不是询问,而是确认语句。 仿佛王磊成为别人工具是一件事实——虽然这确实是事实,可记者们当然不可能知道。 记者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将捕风追影的消息当做事实去质询,这是记者们的大忌,属于没有职业操守的行为。 许多前来参加招待会的社会新闻记者都不由皱起眉,有些坐在他身边的记者更是下意识朝外边挪了挪,示意和他没有关系。 摄像机的红灯亮起,王磊望着镜头,原本的紧张逐渐平复下来。 这也不过是一个舞台而已。 他缓缓答道:“这件事,我想这位记者朋友似乎有些误解。” 他照着台词,投入情感,进入自己的角色。 《娱乐圈小卒》正文卷 第一百零九章 人设 “首先这件事,我是完完全全出于本心。有些事情在明星周刊上并没有说明,所以我想在这儿澄清来源。” “这些资料是我偷来的。”王磊露出回忆的神色。 “那个时候陈老板正在外地出差,在他回来前,这些资料已经被我交给《明星》周刊,并且《明星》周刊已经开始调查。” “实际上,在《周刊》杂志出炉前,他和大家一样惊讶。大家可能不知道,陈老板从外地回来后,就一直在漫天星处理事物,压根不知道这份资料被我拿走。” 首先咬死自己的初心,无论别人怎么想,王磊必须咬死这一个点。 台下的记者连连点头,仿佛他真的相信王磊的回答。 “第二个问题,请问你把这件事报道出来的目的是什么?是打算讨个公道吗?” 这又是一个预设答案的问题。 王磊如果按照记者的思路去回答“是”与“否”,就会迈进记者设下的大坑。 如果回答是,接下来的问题就很简单:那么王磊你希不希望这个公道落到实处呢? 怎么处理王磊举报的人,自然不是王磊所能管的。可王磊只要回答这个问题,那就有太多文章可做。 比如报道这是“项庄舞剑”,陈万贤想要利用这件事逼死丽景; 又或者报道成王磊指责到上边调查缓慢,只见风声没有实际动作等等。 有太多太多种解读,可以把火烧遍整个娱乐圈。 如果回答是否,那这个问题又回到第一个问题:王磊你的动机是什么? 附近那些经验丰富的记者都不动声色朝这边看了一眼。目光中带着不屑。 这就是典型的娱记拱火手法。 他们从不怕事大,反倒希望事情闹得越大越好。撕得越厉害,最好打起来,打得头破血流,他们才有读者爱看的报道可写,他们的报纸才能畅销。 王磊心中一紧,这个问题的关键,在漫天星的稿子当中也被反复提起。 “关于所谓的公道,这本来不是我能决定的。”他缓缓道,“我的初衷很简单,就是让这件事曝光出来,接下来的事情我并没有想太多。” 王磊竟然开始装傻充楞,一副我是新人,我不懂的模样。 这一招让所有人都将目光看向一旁微笑静坐的陈万贤和周亚男。 很明显,这一位已经得到这些人的“指点”。 《新京报》的记者没想到王磊竟然用这种方式回避问题,不甘问道:“那么,事情发展到如今的形式,王磊,你有什么的想法吗?” “其实我很慌。”王磊眼睛有些湿润,“我从来没想过这件事会这么严重,我只是单纯希望大家知道这件事。” “我最崇拜的演员,李影帝曾说:这是一个造梦的行业。我热爱演戏,也是在他的鼓舞下才走进这个行业。” “所以当我知道这件事后,我感到很震惊,这个光明之下,竟然还有这样的阴影盘旋不散。” 陈万贤忽然眯起眼,周亚男也不自觉皱起眉。 王磊说得后边两段自然不是稿件上有的,这是他的临场发挥。 这样的发挥在片场,在舞台也许可以让观众大声喝彩,而在这群狼环顾的地方,王磊这种稚嫩的临场发挥只会造成不可预料的麻烦。 他们两人眼神交会,周亚男微微点头,她已经做好随时打断的准备。 “所以我想把这件事公布于众,我想许多人应该都被蒙在鼓里,只要大家知道这样事情,阴影自然而然就会散去。” 王磊的收尾,让陈万贤和周亚男脸色稍缓,只要话没说死,就算后边被人抓住痛脚,也有办法挽回。 陈万贤目光之中闪过满意之色,在他看来,最后的结尾让王磊这样的临场发挥相当出色。 和一个月前在晚宴刚刚认下的这个徒弟相比,王磊又成熟了不少。 这场招待会,王磊的任务很简单,就是塑造一个人设:专心演戏,不懂人情世故的新人人设。 王磊刚刚的发言就是在强调自己是“不懂人情世故”的莽撞新人。 有这层外衣披着,许多记者的提问都可以被推到门外。 三个问题已经答完,纵然《新京报》的记者还有所不甘,也只好坐下,等着听他人的提问。 接下来的发展就很正常。面对记者的百般问题,陈万贤顾左右而言他,王磊则一律用“我真没想那么多”,“不知道”,“不清楚”的愣头青三连回应。 几轮问完,这儿许多记者已经明白陈万贤和王磊这对师徒恐怕已经掏不出什么话来。 于是火力立刻转到周亚男这位本来是主持人的漫天星相关人士身上。 周亚男对此早有准备,反复重申了漫天星的立场,偶尔回答一些干货给记者拿回去交代。 记者招待会到此,已经进行差不多。 周亚男心中满意,暂停发问,看向后边的大屏幕:“我们之前说我们愿意提供一些我们掌握的资料,自然也不是口头说说。” 四周的灯光忽然熄灭 大屏幕亮起,幻灯片上开始陆续播放漫天星早就准备好的资料。 这些照片当然不会是什么不雅照,而是漫天星整理出的一些在关键部位打上马赛克的“合同”。 这批合同显示,丽景有很大一批现役艺人都在某一个时期和一家港区制作公司关系密切。 这本来并没有什么,许多公司都有密切合作的制作公司,但接下来的内容就不由让人遐想了。 漫天星不知从哪儿找来一些已经脱离丽景的艺人,她们纷纷承认在和这家公司合作前,都会接到丽景经纪人的暗示,而且丽景还会主动撮合她们。 她们在拒绝后,便逐渐被丽景边缘化,最后不得不另谋出路。 灯光亮起,这些资料并没有让记者们神色动容,类似的东西王磊举报提供的资料里就有,只不过他们在这儿亲眼见到而已。 周亚男微微一笑,“时间也差不多了,请问大家还有什么问题吗?” 这次举手的便少了许多,大家都是识趣的人,况且该问的也问差不多了。 不过还是有几家报社举起手。 周亚男随手指了一个:“就让这位的问题作为我们收尾的问题吧,仅限一个哦。” “你好,我是《南方晚报》的记者。”那位记者神态从容,看着手中之前的笔记,徐徐问道: “王磊你之前说,你从未想过这件事会如此严重。” “我想请问,那么这件事的起因,胡莹雪小姐,你有想过她的感受吗?” 《娱乐圈小卒》正文卷 第一百零九章 人设 “首先这件事,我是完完全全出于本心。有些事情在明星周刊上并没有说明,所以我想在这儿澄清来源。” “这些资料是我偷来的。”王磊露出回忆的神色。 “那个时候陈老板正在外地出差,在他回来前,这些资料已经被我交给《明星》周刊,并且《明星》周刊已经开始调查。” “实际上,在《周刊》杂志出炉前,他和大家一样惊讶。大家可能不知道,陈老板从外地回来后,就一直在漫天星处理事物,压根不知道这份资料被我拿走。” 首先咬死自己的初心,无论别人怎么想,王磊必须咬死这一个点。 台下的记者连连点头,仿佛他真的相信王磊的回答。 “第二个问题,请问你把这件事报道出来的目的是什么?是打算讨个公道吗?” 这又是一个预设答案的问题。 王磊如果按照记者的思路去回答“是”与“否”,就会迈进记者设下的大坑。 如果回答是,接下来的问题就很简单:那么王磊你希不希望这个公道落到实处呢? 怎么处理王磊举报的人,自然不是王磊所能管的。可王磊只要回答这个问题,那就有太多文章可做。 比如报道这是“项庄舞剑”,陈万贤想要利用这件事逼死丽景; 又或者报道成王磊指责到上边调查缓慢,只见风声没有实际动作等等。 有太多太多种解读,可以把火烧遍整个娱乐圈。 如果回答是否,那这个问题又回到第一个问题:王磊你的动机是什么? 附近那些经验丰富的记者都不动声色朝这边看了一眼。目光中带着不屑。 这就是典型的娱记拱火手法。 他们从不怕事大,反倒希望事情闹得越大越好。撕得越厉害,最好打起来,打得头破血流,他们才有读者爱看的报道可写,他们的报纸才能畅销。 王磊心中一紧,这个问题的关键,在漫天星的稿子当中也被反复提起。 “关于所谓的公道,这本来不是我能决定的。”他缓缓道,“我的初衷很简单,就是让这件事曝光出来,接下来的事情我并没有想太多。” 王磊竟然开始装傻充楞,一副我是新人,我不懂的模样。 这一招让所有人都将目光看向一旁微笑静坐的陈万贤和周亚男。 很明显,这一位已经得到这些人的“指点”。 《新京报》的记者没想到王磊竟然用这种方式回避问题,不甘问道:“那么,事情发展到如今的形式,王磊,你有什么的想法吗?” “其实我很慌。”王磊眼睛有些湿润,“我从来没想过这件事会这么严重,我只是单纯希望大家知道这件事。” “我最崇拜的演员,李影帝曾说:这是一个造梦的行业。我热爱演戏,也是在他的鼓舞下才走进这个行业。” “所以当我知道这件事后,我感到很震惊,这个光明之下,竟然还有这样的阴影盘旋不散。” 陈万贤忽然眯起眼,周亚男也不自觉皱起眉。 王磊说得后边两段自然不是稿件上有的,这是他的临场发挥。 这样的发挥在片场,在舞台也许可以让观众大声喝彩,而在这群狼环顾的地方,王磊这种稚嫩的临场发挥只会造成不可预料的麻烦。 他们两人眼神交会,周亚男微微点头,她已经做好随时打断的准备。 “所以我想把这件事公布于众,我想许多人应该都被蒙在鼓里,只要大家知道这样事情,阴影自然而然就会散去。” 王磊的收尾,让陈万贤和周亚男脸色稍缓,只要话没说死,就算后边被人抓住痛脚,也有办法挽回。 陈万贤目光之中闪过满意之色,在他看来,最后的结尾让王磊这样的临场发挥相当出色。 和一个月前在晚宴刚刚认下的这个徒弟相比,王磊又成熟了不少。 这场招待会,王磊的任务很简单,就是塑造一个人设:专心演戏,不懂人情世故的新人人设。 王磊刚刚的发言就是在强调自己是“不懂人情世故”的莽撞新人。 有这层外衣披着,许多记者的提问都可以被推到门外。 三个问题已经答完,纵然《新京报》的记者还有所不甘,也只好坐下,等着听他人的提问。 接下来的发展就很正常。面对记者的百般问题,陈万贤顾左右而言他,王磊则一律用“我真没想那么多”,“不知道”,“不清楚”的愣头青三连回应。 几轮问完,这儿许多记者已经明白陈万贤和王磊这对师徒恐怕已经掏不出什么话来。 于是火力立刻转到周亚男这位本来是主持人的漫天星相关人士身上。 周亚男对此早有准备,反复重申了漫天星的立场,偶尔回答一些干货给记者拿回去交代。 记者招待会到此,已经进行差不多。 周亚男心中满意,暂停发问,看向后边的大屏幕:“我们之前说我们愿意提供一些我们掌握的资料,自然也不是口头说说。” 四周的灯光忽然熄灭 大屏幕亮起,幻灯片上开始陆续播放漫天星早就准备好的资料。 这些照片当然不会是什么不雅照,而是漫天星整理出的一些在关键部位打上马赛克的“合同”。 这批合同显示,丽景有很大一批现役艺人都在某一个时期和一家港区制作公司关系密切。 这本来并没有什么,许多公司都有密切合作的制作公司,但接下来的内容就不由让人遐想了。 漫天星不知从哪儿找来一些已经脱离丽景的艺人,她们纷纷承认在和这家公司合作前,都会接到丽景经纪人的暗示,而且丽景还会主动撮合她们。 她们在拒绝后,便逐渐被丽景边缘化,最后不得不另谋出路。 灯光亮起,这些资料并没有让记者们神色动容,类似的东西王磊举报提供的资料里就有,只不过他们在这儿亲眼见到而已。 周亚男微微一笑,“时间也差不多了,请问大家还有什么问题吗?” 这次举手的便少了许多,大家都是识趣的人,况且该问的也问差不多了。 不过还是有几家报社举起手。 周亚男随手指了一个:“就让这位的问题作为我们收尾的问题吧,仅限一个哦。” “你好,我是《南方晚报》的记者。”那位记者神态从容,看着手中之前的笔记,徐徐问道: “王磊你之前说,你从未想过这件事会如此严重。” “我想请问,那么这件事的起因,胡莹雪小姐,你有想过她的感受吗?” 《娱乐圈小卒》正文卷 第一百一十章 疯了? 胡莹雪的感受。 《南方晚报》记者的问题让在场所有记者眼前一亮。 这件事的具体起因他们自然知晓,但许多人的思维惯性还是停留在之前的抓住陈万贤和王磊的思路当中。 《南方晚报》的这个提问却一下为他们打开了思路。 他们这才发现这个问题十分具有深度,说不定真的能撕破陈万贤和漫天星所构筑的面纱,揭露面纱之下的真相。 王磊说自己发现这件事情的契机是胡莹雪,换而言之就是胡莹雪和王磊所举报的事情有牵扯。 那么他在检举前,有没有考虑过胡莹雪的感受? 这场检举牵扯极大,胡莹雪作为丽景这两年立捧的新人,想要洗清嫌疑本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作为一个新人演员根基不稳,如今更在角逐竹菊奖新人。 这样的丑闻一旦爆出,胡莹雪别说什么竹菊奖新人,就是还有没有未来前途都是两说? 圈里圈外,谁不会带着有色眼光去看这样一位新人? 《南方晚报》记者的提问让王磊不由看向陈万贤一眼。 实际上,这个问题在漫天星给的稿子上并没有。 不过在稿子的空白处,有几行很漂亮的行书,上边记录了关于胡莹雪可能会提出的问题以及分析。 虽然他不太确定这是不是陈万贤的笔迹,但以陈万贤的性格,稿子在递给王磊之前不可能没有检查过。 换句话来说,至少那部分的答案陈万贤是认可的。 根据那部分笔记,这个问题王磊是无法回避,用“不知道”,“没想过”去回答的。 原因很简单,也许他确实“不知道”,“没想过”。可一个不近人情到连朋友未来都不顾的人,是很容易引起普罗大众反感的。 普通人对“情义”看得很重,王磊支持正义真是大众喜欢的,可王磊为了正义连朋友都不顾,这就会让许多人陷入另一种“偏激”的看法。 在已经失去娱乐圈内部支持的情况下,王磊只有符合大众的价值观,成为大众的“喜爱”,才能在娱乐圈有立脚之地。 王磊默然不语,这个问题,笔迹部分没写下答案,也不知是来不及,还是写字的人也想不出一个好答案。 所以他只能看向陈万贤。 陈万贤嘴角带笑,接过话题:“关于这个问题,其实涉及到一些保密事宜,我想不便向记者们透露。” 这个回答让记者们纷纷皱起眉。 他们是做什么的? 他们就是刺探秘密的! 现在陈万贤当着他们的面说有保密事情,这不就是把萝卜放在驴头,故意引诱他们往前走吗? 这让他们有了不好的想法,难不成自己真要成人家的枪。 他们过来,其实已经做好这个准备,可那是一种无声的默契:我们不偏不倚的报道,你们或多或少爆料。 要是有真凭实据,他们吸引给自家媒体吸引了读者,也不介意做一把插下丽景的尖刀。 可这一切的微妙正在“不言中”。 陈万贤如今这么大大咧咧的把默契打破,他们自然下意识想要抵触了。 《南方晚报》的记者也没想到陈万贤会用“保密事宜”来回答。 真正需要“保密”的东西会拿到记者招待会上讲吗? 他眨眨眼,忽然在心中倒吸一口凉气,这不会是陈万贤自己在摆“空城计”吧。 反正这是最后一个问题,他这么一弄,大家一是要不继续问,接下来只能回去猜。 而等过了这个村,哪怕这真是个漏洞,他相信陈万贤和漫天星也有办法把它们弥补上。 眼见陈万贤正示意周亚男要结束,《南方晚报》的记者咬咬牙,终于问道:“陈老板,这儿来参加记者招待会的,基本已经囊括全国的各大媒体。如今陈老板你不说,以我们的力量相信也能查出来。” “不若陈老板就在此把事情挑明。” 他也是一位老油条,说话的时候把这儿所有人都披在自己身上。 如果陈万贤真要把他们当枪使,那么陈万贤肯定会借驴下坡,把秘密说出来。 如果陈万贤是在耍“空城计”,那这言语也是在威胁陈万贤:我们这儿人什么查不出,如果我们查不出,那只能说明你陈万贤在撒谎了。 陈万贤听出他话中的两层含义,神色也没有慌乱,而是对周亚男努努嘴。 周亚男拿起话筒:“这件事,其实再过几天也会公布,但如今确实正在保密期当中。” 王磊不由看向两人,心中和台下记者一样纷纷在思量这对男女在卖什么药。 “实际上,我们手中有一份更有力的证据,这份证据我们已经提交到有关部门,本打算由他们出面公布。”周亚男淡淡道。 更有力的证据?! 在场人俱是一惊。 漫天星和陈万贤所提供的那些资料已经是相当劲爆,但陈万贤等人却说自己手中还有更有力的证据。 联想到《南方晚报》记者的问题,在场不少人的脸色俱是一变。 陈万贤见到王磊面色惨白,冲他微微一笑,开口道:“不错,实际上胡莹雪小姐早就知道这些事情的后果,但她依然很支持王磊的决定,并且在之后偷偷录下了一份相关的录音赠给王磊。” “这场录音的主角一方正是丽景的某位高层。” 另一方,陈万贤没说,大家却都已经恍然。 他们郑重其事地记下这则简短的消息,彼此互望的眼神之中,也难得出现一丝敌意。 记者招待会结束了,这些来自五湖四海的记者们心中清楚,接下来他们的竞争正式要开始。 大新闻,只有第一个发出去才是大新闻。 丽景立捧新人胡莹雪,实名举报自己公司! 这个消息在记者们冲出摄影棚后,迅速以海啸之势冲进所有小圈子之中。 她疯了?! 这是所有人在得知这件事后的第一个疑问。 和那些已经退出丽景的女艺人不同,丽景要拜托那帮人的纠缠太简单了。两条指责:第一条指责其居心叵测,不是想火,就是早就不满;第二条,被漫天星收买。 可胡莹雪不同,这是丽景真正立捧的新人,而且出于价格考虑,丽景在其身上花下了大价钱。 这样人是怎么被陈万贤收买的?! 这是所有人在得知这件事后的第二个疑问。 《娱乐圈小卒》正文卷 第一百一十章 疯了? 胡莹雪的感受。 《南方晚报》记者的问题让在场所有记者眼前一亮。 这件事的具体起因他们自然知晓,但许多人的思维惯性还是停留在之前的抓住陈万贤和王磊的思路当中。 《南方晚报》的这个提问却一下为他们打开了思路。 他们这才发现这个问题十分具有深度,说不定真的能撕破陈万贤和漫天星所构筑的面纱,揭露面纱之下的真相。 王磊说自己发现这件事情的契机是胡莹雪,换而言之就是胡莹雪和王磊所举报的事情有牵扯。 那么他在检举前,有没有考虑过胡莹雪的感受? 这场检举牵扯极大,胡莹雪作为丽景这两年立捧的新人,想要洗清嫌疑本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作为一个新人演员根基不稳,如今更在角逐竹菊奖新人。 这样的丑闻一旦爆出,胡莹雪别说什么竹菊奖新人,就是还有没有未来前途都是两说? 圈里圈外,谁不会带着有色眼光去看这样一位新人? 《南方晚报》记者的提问让王磊不由看向陈万贤一眼。 实际上,这个问题在漫天星给的稿子上并没有。 不过在稿子的空白处,有几行很漂亮的行书,上边记录了关于胡莹雪可能会提出的问题以及分析。 虽然他不太确定这是不是陈万贤的笔迹,但以陈万贤的性格,稿子在递给王磊之前不可能没有检查过。 换句话来说,至少那部分的答案陈万贤是认可的。 根据那部分笔记,这个问题王磊是无法回避,用“不知道”,“没想过”去回答的。 原因很简单,也许他确实“不知道”,“没想过”。可一个不近人情到连朋友未来都不顾的人,是很容易引起普罗大众反感的。 普通人对“情义”看得很重,王磊支持正义真是大众喜欢的,可王磊为了正义连朋友都不顾,这就会让许多人陷入另一种“偏激”的看法。 在已经失去娱乐圈内部支持的情况下,王磊只有符合大众的价值观,成为大众的“喜爱”,才能在娱乐圈有立脚之地。 王磊默然不语,这个问题,笔迹部分没写下答案,也不知是来不及,还是写字的人也想不出一个好答案。 所以他只能看向陈万贤。 陈万贤嘴角带笑,接过话题:“关于这个问题,其实涉及到一些保密事宜,我想不便向记者们透露。” 这个回答让记者们纷纷皱起眉。 他们是做什么的? 他们就是刺探秘密的! 现在陈万贤当着他们的面说有保密事情,这不就是把萝卜放在驴头,故意引诱他们往前走吗? 这让他们有了不好的想法,难不成自己真要成人家的枪。 他们过来,其实已经做好这个准备,可那是一种无声的默契:我们不偏不倚的报道,你们或多或少爆料。 要是有真凭实据,他们吸引给自家媒体吸引了读者,也不介意做一把插下丽景的尖刀。 可这一切的微妙正在“不言中”。 陈万贤如今这么大大咧咧的把默契打破,他们自然下意识想要抵触了。 《南方晚报》的记者也没想到陈万贤会用“保密事宜”来回答。 真正需要“保密”的东西会拿到记者招待会上讲吗? 他眨眨眼,忽然在心中倒吸一口凉气,这不会是陈万贤自己在摆“空城计”吧。 反正这是最后一个问题,他这么一弄,大家一是要不继续问,接下来只能回去猜。 而等过了这个村,哪怕这真是个漏洞,他相信陈万贤和漫天星也有办法把它们弥补上。 眼见陈万贤正示意周亚男要结束,《南方晚报》的记者咬咬牙,终于问道:“陈老板,这儿来参加记者招待会的,基本已经囊括全国的各大媒体。如今陈老板你不说,以我们的力量相信也能查出来。” “不若陈老板就在此把事情挑明。” 他也是一位老油条,说话的时候把这儿所有人都披在自己身上。 如果陈万贤真要把他们当枪使,那么陈万贤肯定会借驴下坡,把秘密说出来。 如果陈万贤是在耍“空城计”,那这言语也是在威胁陈万贤:我们这儿人什么查不出,如果我们查不出,那只能说明你陈万贤在撒谎了。 陈万贤听出他话中的两层含义,神色也没有慌乱,而是对周亚男努努嘴。 周亚男拿起话筒:“这件事,其实再过几天也会公布,但如今确实正在保密期当中。” 王磊不由看向两人,心中和台下记者一样纷纷在思量这对男女在卖什么药。 “实际上,我们手中有一份更有力的证据,这份证据我们已经提交到有关部门,本打算由他们出面公布。”周亚男淡淡道。 更有力的证据?! 在场人俱是一惊。 漫天星和陈万贤所提供的那些资料已经是相当劲爆,但陈万贤等人却说自己手中还有更有力的证据。 联想到《南方晚报》记者的问题,在场不少人的脸色俱是一变。 陈万贤见到王磊面色惨白,冲他微微一笑,开口道:“不错,实际上胡莹雪小姐早就知道这些事情的后果,但她依然很支持王磊的决定,并且在之后偷偷录下了一份相关的录音赠给王磊。” “这场录音的主角一方正是丽景的某位高层。” 另一方,陈万贤没说,大家却都已经恍然。 他们郑重其事地记下这则简短的消息,彼此互望的眼神之中,也难得出现一丝敌意。 记者招待会结束了,这些来自五湖四海的记者们心中清楚,接下来他们的竞争正式要开始。 大新闻,只有第一个发出去才是大新闻。 丽景立捧新人胡莹雪,实名举报自己公司! 这个消息在记者们冲出摄影棚后,迅速以海啸之势冲进所有小圈子之中。 她疯了?! 这是所有人在得知这件事后的第一个疑问。 和那些已经退出丽景的女艺人不同,丽景要拜托那帮人的纠缠太简单了。两条指责:第一条指责其居心叵测,不是想火,就是早就不满;第二条,被漫天星收买。 可胡莹雪不同,这是丽景真正立捧的新人,而且出于价格考虑,丽景在其身上花下了大价钱。 这样人是怎么被陈万贤收买的?! 这是所有人在得知这件事后的第二个疑问。 《娱乐圈小卒》正文卷 第一百一一章 呼风唤雨 砰! 结识的红木办公桌发生沉闷的声响。 钱长江双目红赤,死盯着胡莹雪的经纪人,也许是前经纪人。 这位浓妆艳抹的老女人此时缩着脖子,耸着肩膀,呼吸急促,额头也因为太过惊惧而分泌出一排密密的汗。 “打不通。”她干涩道,“从昨天开始就打不通。” “你去剧组找了没有?”钱长江知道这是一句废话,但他不得不问。 这位经纪人也知道自己的答案无法让钱长江满意,身体已经开始微微颤抖:“没人,胡莹雪和王磊都失踪了。” “周昌怎么说?” 周昌,作为剧组的导演,剧组的男女主角齐齐失踪,他反倒没有发怒,也许是已经知道这是神仙打架,自己只能祈祷不被殃及了。 “他现在跑去后期制作那边,剪片子了。” 这部片子如今谁也不知道最后是什么结果,周昌倒把心放开了,先去做其他工作,万一还能走下去,也不至于难产。 要是最后项目真的难产,那也只能算他倒霉。 谁叫神仙打架就选中他这块“宝地”呢? “他到是好心态。”钱长江面色阴沉,冷哼一声,重新坐下。“你给我继续去查,一定要找到胡莹雪!她爸爸,她朋友,她亲戚,都给我去查!” “我就不信她还真能跑出京城!” 如今是记者招待会结束的第二天。 陈万贤一夜之间招来满城风雨。 这场风雨又大又急,纵然钱长江心中有所预料,早早准备了几把好伞,也被淋成落汤鸡。 真正让他忧虑的倒不是不是风雨,而是他手中准备的几把伞。 钱长江望着案前红皮电话,眼中的阴郁一闪而过。 要不是这里边有几把伞临到头撑不开,他又何必这么狼狈? 用这件事斩断圈内其他人对他想要施以援手的意图,钱长江终于意识到陈万贤的目的何在了。 一个人想在娱乐圈有权,最重要三样东西由大到小分别是:天意,实力,盟友。 钱长江能有今日的威势,厉害就厉害在他用利益把圈内其他人绑在他身边,甚至把漫天星的许多盟友都拉了过来。 而他能让盟友信服的主要原因便是他是丽景艺人部部长,他代表丽景这个庞然大物在行动,这就是实力。 只要在拿到上边的支持,得到“天意”,他取代李淳,成为娱乐圈下一任龙头完全不是问题。 可惜,李淳的车祸让这件事艰难无比。 而现在他最强的根基也被陈万贤一招斩断。 也许考虑到未来的利益纠葛,过了这帮风头,这些盟友还会站在他这边。 可如今这滔天风雨,他们可不敢引火上身,只能钱长江自己扛。 如果扛过去,他依旧是现在这个“钱长江”,即将开启一个时代的“钱部长”。 如果抗不过,钱长江明白,这个娱乐圈从此将再也没有一位“钱部长”! 胡莹雪和王磊如今都在李淳家小住。 相比较被记者们一家家疯狂搜寻的酒店,李淳这栋别墅反而更加安全。 外边的风风雨雨,丝毫没有影响到别墅中三位年轻人的兴致。 王磊,胡莹雪,李晓白三人此时正在玩着扑克牌。 “对五。”胡莹雪和李晓白两女坐在王磊左右两侧,李晓白见大家都不要,继续出牌:“顺子。” 王磊刚要出牌,李晓白怒瞪他一眼,他看看旁边的胡莹雪,想了想还是把牌收了回去。 如今他手上就剩下七张牌,三个七加一副炸。要是这儿压了,他也就赢了。 可既然李晓白这么“明示”他,他也不愿驳李晓白的面子。 李晓白好不容易恢复过来,王磊可不愿引出什么心理阴影。 和李晓白不同,胡莹雪对玩牌可没什么胜负心,她笑眯眯说道:“过。” 李晓白啪的一声:“连对,我赢了。” 她说赢,神色却带着一些慌张,手脚更要去收拾桌上的乱牌。 王磊本来便是陪太子读书,立刻发觉不对劲,去看桌上那牌,发现所谓的连对里边竟然有个“7对”,其中一张还是翻过来露出背面的。 一副牌四张七,有三张都在他这儿,外边哪有可能还有7对? 王磊刚要说话,却感到左手边有人轻轻一碰,他看过去,却发现胡莹雪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既然正主不说话,他也不再有意见。 不过李晓白也没了玩牌的兴致,将牌整理好,问道:“你们两个一点都不担心?” 她话是对两个人说,可实际上却只看胡莹雪一个人。 和王磊一样,胡莹雪这次是犯了大忌。 而且不同王磊这种只是破坏潜规则,胡莹雪这可是明晃晃的触犯了合同保密条例。 艺人这种行业,见到的不三不四多了去,遭受的不公正也多了去。能够这么多年都没大风浪,很大一部分就源于艺人签署合约的附录里,会有一份《保密协定》。 胡莹雪和那些已经脱离丽景的艺人不同,作为艺人约还在丽景的艺人,丽景操作好,胡莹雪完全有可能要吃牢狱之灾。 对艺人来说,尤其是一个女艺人来说,牢狱之灾那可不是开玩笑的事。 王磊心中不禁翻个白眼,胡莹雪和李晓白相差不大,可气质成熟上,却恍若两代人。 不过李晓白能忍到现在才问,也说明她还是有所成长。 这样的问题,他相信胡莹雪既然做了早就考虑好。 胡莹雪浅浅一笑:“有什么好担心的,天塌了还有陈老板和漫天星顶着。” 这句话到让李晓白无话可说,想来也是,胡莹雪能被拉过来,肯定是因为自家许下什么好处。 王磊却不由打量一下胡莹雪,他倒是感觉这件事更有可能是“郎有情妾有意,一勾就成”。 胡莹雪仿佛读懂王磊眼中的话,微微一笑,不在说话。 嗡~~嗡~~ 王磊放在手边的手机响起,他看到上边陈万贤的名字,心中一凛。 看来结果出来了。 果不其然,陈万贤开头第一句话就带着笑意: “丽景放弃钱长江了。” 这才是陈万贤真正剑指所在! 《娱乐圈小卒》正文卷 第一百一一章 呼风唤雨 砰! 结识的红木办公桌发生沉闷的声响。 钱长江双目红赤,死盯着胡莹雪的经纪人,也许是前经纪人。 这位浓妆艳抹的老女人此时缩着脖子,耸着肩膀,呼吸急促,额头也因为太过惊惧而分泌出一排密密的汗。 “打不通。”她干涩道,“从昨天开始就打不通。” “你去剧组找了没有?”钱长江知道这是一句废话,但他不得不问。 这位经纪人也知道自己的答案无法让钱长江满意,身体已经开始微微颤抖:“没人,胡莹雪和王磊都失踪了。” “周昌怎么说?” 周昌,作为剧组的导演,剧组的男女主角齐齐失踪,他反倒没有发怒,也许是已经知道这是神仙打架,自己只能祈祷不被殃及了。 “他现在跑去后期制作那边,剪片子了。” 这部片子如今谁也不知道最后是什么结果,周昌倒把心放开了,先去做其他工作,万一还能走下去,也不至于难产。 要是最后项目真的难产,那也只能算他倒霉。 谁叫神仙打架就选中他这块“宝地”呢? “他到是好心态。”钱长江面色阴沉,冷哼一声,重新坐下。“你给我继续去查,一定要找到胡莹雪!她爸爸,她朋友,她亲戚,都给我去查!” “我就不信她还真能跑出京城!” 如今是记者招待会结束的第二天。 陈万贤一夜之间招来满城风雨。 这场风雨又大又急,纵然钱长江心中有所预料,早早准备了几把好伞,也被淋成落汤鸡。 真正让他忧虑的倒不是不是风雨,而是他手中准备的几把伞。 钱长江望着案前红皮电话,眼中的阴郁一闪而过。 要不是这里边有几把伞临到头撑不开,他又何必这么狼狈? 用这件事斩断圈内其他人对他想要施以援手的意图,钱长江终于意识到陈万贤的目的何在了。 一个人想在娱乐圈有权,最重要三样东西由大到小分别是:天意,实力,盟友。 钱长江能有今日的威势,厉害就厉害在他用利益把圈内其他人绑在他身边,甚至把漫天星的许多盟友都拉了过来。 而他能让盟友信服的主要原因便是他是丽景艺人部部长,他代表丽景这个庞然大物在行动,这就是实力。 只要在拿到上边的支持,得到“天意”,他取代李淳,成为娱乐圈下一任龙头完全不是问题。 可惜,李淳的车祸让这件事艰难无比。 而现在他最强的根基也被陈万贤一招斩断。 也许考虑到未来的利益纠葛,过了这帮风头,这些盟友还会站在他这边。 可如今这滔天风雨,他们可不敢引火上身,只能钱长江自己扛。 如果扛过去,他依旧是现在这个“钱长江”,即将开启一个时代的“钱部长”。 如果抗不过,钱长江明白,这个娱乐圈从此将再也没有一位“钱部长”! 胡莹雪和王磊如今都在李淳家小住。 相比较被记者们一家家疯狂搜寻的酒店,李淳这栋别墅反而更加安全。 外边的风风雨雨,丝毫没有影响到别墅中三位年轻人的兴致。 王磊,胡莹雪,李晓白三人此时正在玩着扑克牌。 “对五。”胡莹雪和李晓白两女坐在王磊左右两侧,李晓白见大家都不要,继续出牌:“顺子。” 王磊刚要出牌,李晓白怒瞪他一眼,他看看旁边的胡莹雪,想了想还是把牌收了回去。 如今他手上就剩下七张牌,三个七加一副炸。要是这儿压了,他也就赢了。 可既然李晓白这么“明示”他,他也不愿驳李晓白的面子。 李晓白好不容易恢复过来,王磊可不愿引出什么心理阴影。 和李晓白不同,胡莹雪对玩牌可没什么胜负心,她笑眯眯说道:“过。” 李晓白啪的一声:“连对,我赢了。” 她说赢,神色却带着一些慌张,手脚更要去收拾桌上的乱牌。 王磊本来便是陪太子读书,立刻发觉不对劲,去看桌上那牌,发现所谓的连对里边竟然有个“7对”,其中一张还是翻过来露出背面的。 一副牌四张七,有三张都在他这儿,外边哪有可能还有7对? 王磊刚要说话,却感到左手边有人轻轻一碰,他看过去,却发现胡莹雪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既然正主不说话,他也不再有意见。 不过李晓白也没了玩牌的兴致,将牌整理好,问道:“你们两个一点都不担心?” 她话是对两个人说,可实际上却只看胡莹雪一个人。 和王磊一样,胡莹雪这次是犯了大忌。 而且不同王磊这种只是破坏潜规则,胡莹雪这可是明晃晃的触犯了合同保密条例。 艺人这种行业,见到的不三不四多了去,遭受的不公正也多了去。能够这么多年都没大风浪,很大一部分就源于艺人签署合约的附录里,会有一份《保密协定》。 胡莹雪和那些已经脱离丽景的艺人不同,作为艺人约还在丽景的艺人,丽景操作好,胡莹雪完全有可能要吃牢狱之灾。 对艺人来说,尤其是一个女艺人来说,牢狱之灾那可不是开玩笑的事。 王磊心中不禁翻个白眼,胡莹雪和李晓白相差不大,可气质成熟上,却恍若两代人。 不过李晓白能忍到现在才问,也说明她还是有所成长。 这样的问题,他相信胡莹雪既然做了早就考虑好。 胡莹雪浅浅一笑:“有什么好担心的,天塌了还有陈老板和漫天星顶着。” 这句话到让李晓白无话可说,想来也是,胡莹雪能被拉过来,肯定是因为自家许下什么好处。 王磊却不由打量一下胡莹雪,他倒是感觉这件事更有可能是“郎有情妾有意,一勾就成”。 胡莹雪仿佛读懂王磊眼中的话,微微一笑,不在说话。 嗡~~嗡~~ 王磊放在手边的手机响起,他看到上边陈万贤的名字,心中一凛。 看来结果出来了。 果不其然,陈万贤开头第一句话就带着笑意: “丽景放弃钱长江了。” 这才是陈万贤真正剑指所在! 《娱乐圈小卒》正文卷 第一百一十二章 完本感言(大结局) 这本书上一章就是第二卷的结束,后边都是我的一些解释,不必订阅。 接下来的其实是属于第三卷的,我在四月初申请完结,结果今天上线发现,完结被拒绝了。今天问了才知道,完本必须要带大结局字样。 这个故事其实还有很多遗憾,也许在未来我会去重新写一遍。不过暂时不是现在。 特别感谢一直支持我到最后的朋友,接下来我会专注在新想的故事上。 说说第二卷吧,第二卷的在原本的构想里其实是一个重要的转折点,在这个故事里,王磊这个主角成为一场权力斗争的中心。 也正是在这儿他完成了自己第一次“非人”的蜕变。他意识到赚大钱这件事绝不是轻松的事情,而是需要牺牲。 这个蜕变并不完全,计划会在第三卷彻底完成,而感情线也会在第三卷进入一个新的阶段。 其实第二卷埋了一个谜,这个问题我本来是打算在第三卷揭开的,用来完成主角蜕变的。那就是这场车祸是意外还是人为。 这本书写了漫长时间的,在这当中我也成长了许多,希望接下来会写的更好一些,感谢大家的阅读,再见。 《娱乐圈小卒》正文卷 第一百一十二章 完本感言(大结局) 这本书上一章就是第二卷的结束,后边都是我的一些解释,不必订阅。 接下来的其实是属于第三卷的,我在四月初申请完结,结果今天上线发现,完结被拒绝了。今天问了才知道,完本必须要带大结局字样。 这个故事其实还有很多遗憾,也许在未来我会去重新写一遍。不过暂时不是现在。 特别感谢一直支持我到最后的朋友,接下来我会专注在新想的故事上。 说说第二卷吧,第二卷的在原本的构想里其实是一个重要的转折点,在这个故事里,王磊这个主角成为一场权力斗争的中心。 也正是在这儿他完成了自己第一次“非人”的蜕变。他意识到赚大钱这件事绝不是轻松的事情,而是需要牺牲。 这个蜕变并不完全,计划会在第三卷彻底完成,而感情线也会在第三卷进入一个新的阶段。 其实第二卷埋了一个谜,这个问题我本来是打算在第三卷揭开的,用来完成主角蜕变的。那就是这场车祸是意外还是人为。 这本书写了漫长时间的,在这当中我也成长了许多,希望接下来会写的更好一些,感谢大家的阅读,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