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沂蒙黑姑》 引子 引子 “咔嚓”! 这一声,对被日本鬼子集中撵到南打谷场上的乡亲们来说,比六月里的晴天霹雷还要惊心动魄,更像恶梦缠身一样无力摆脱。 随着日本鬼子小队长龟田指挥刀的手起刀落,跪在地上的孙大脑袋平日里那颗硕大的脑袋便如断秧的葫芦样“咕咚”一声掉到了地上,咕噜咕噜地滚到乡亲们的跟前。那腔热血如一股喷泉样“刺啦”一声,直喷出了红绳一样粗长的血立刻飞溅起一簇簇厚重的血花雹子,击打着地面,激起一阵噼啦啪啦地惊骇绝响…… 此时,南打谷场上,孙岗头村的乡亲们被这突如其来的惨状吓直了眼睛,如木头一样呆呆地,凝固了的眼睛早已失去了转动的功能。 这是1941年的春天,发生在地处沂蒙山区东南方向的滨海地区,也就是现在鲁东南的孙岗头村中的悲惨一幕。 在这闭塞的山村里,庄户人除了在听书看戏那里才知道杀人放火的词汇,哪曾见过这等血腥残暴的场面? 孙大脑袋家见自己男人的脑袋掉了,顿时眼前一黑,栽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场上的乡亲们面对乌黑的机枪口和明晃晃的刺刀,像一群在暴风骤雨来临之前,却没有挡风避雨场所的鸡仔一样无助,大部分人都吓得大气不敢出,两腿发软,浑身打颤,似乎重新回到了那三九严寒的冬天。 孙大脑袋长得人高马大。一个硕大的脑袋支愣在两个宽厚的肩上,加上五官还算端正,衣服虽破,但整天都洗得干干净净,猛眼一看就感觉不像庄户人。也许正因为这,鬼子就先拿他当作八路开了刀。 而此时,村外三里开外的山道上,正疾行着一支荷枪实弹的队伍,从杂乱的服装上看就知道不是正规部队,是一支地道的地方武装,这就是滨海大队的西山区队。尽管服装纷乱,但他们个个都精神抖擞,如猛虎下山般有条不紊地奔跑着…… 龟田看着人群中的恐惧神情,嘲笑道:胆小愚蠢的支那猪!一边在孙大脑袋身上擦着血淋淋的指挥刀,一边在人群面前来回踱着,狰狞地看着这群待宰的羔羊。不一会儿,他把邪恶的目光盯住了枣花。用指挥刀一指枣花说,你的,出来!枣花本能地往后躲着,浑身哆嗦起来。 这时,旁边的两个鬼子兵冲上前去,一把把枣花拽到了龟田面前。 枣花两只胳膊曲绻着护着胸,双手托着下巴,嘴唇哆嗦着,惊悸的目光低低地瞄着龟田。 龟田狰狞的脸上又溢出了丝丝淫荡,一边用指挥刀慢慢地挑开枣花护住胸口的双肢,一边凶煞地问,你的,说,八路在哪里? 枣花吓得身子扭曲着往后退着,哆哆嗦嗦的嘴唇说不出一句话,只是一个劲地摇着头。 龟田恼了,叫了一声:八嘎!你的不说,他们统统死啦死啦地! “嗤啦”一下,龟田的刀已把枣花的褂子划开,接着又用刀尖挑断枣花贴身的布兜兜。枣花胸前那对大白梨样的**,豁然地暴露在众人面前。乡亲们纷纷转了身回避过去,而鬼子们则淫荡地笑起来。 人群里的枣花爹一看急了,忙窜出来喊,畜生啊!她还是个黄花闺女呀! 哪想,他刚冲出人群,就被两个鬼子兵一边一个用刺刀高挑了起来,枣花爹立时脚不沾地,整个身子在半空中搅合了几下,之后就被俩鬼子往前一送,立时摔死在枣花的身后。两肋间的鲜血便如六月汛期的泉眼样汩汩地往外窜流着。 枣花见了,顿时忘记了害怕,转身扑到她爹身上,撕心裂肺地尖叫了一声:大、大—— 这时,站在枣花背后的龟田,又用指挥刀顺着枣花的后背将上衣一挑两半,让站起来的枣花上半身立刻赤裸着,又引起鬼子们一阵淫笑。 此时,枣花的目光已由恐惧渐变为愤怒和仇恨,于是趁龟田不备,向前拽住龟田的胳膊就狠狠地咬着不松口,疼得龟田像被杀的猪一样干嚎着。 旁边的鬼子兵见了,抡起枪托重重地一下将枣花打倒在地上,随即就跟上了一刺刀。 龟田看着奄奄一息的枣花,气急败坏地用匕首将枣花的两个**剜了下来,分别让两个鬼子兵用刺刀挑着在场上转着圈儿搞笑,枣花的鲜血被淋在乡亲们的身上和一张张木呆的脸上,任这群魔鬼肆意地狂笑着…… 队伍在靠近孙岗头村后,区队长黑姑开始部署作战方案,二虎!你带领一小队绕到村后,负责营救乡亲们,出村后直奔山后的竹子涧。其余的跟俺一起进村救人,我们把鬼子引出村外,向山前的石府涧撤退。 是!二虎应声道,回头对队员们说,一小队跟俺走! 这个春天,日军在华北连续推行“治安强化运动”。为了消灭活跃在沂蒙山区的八路军一一五师主力部队,将“扫荡”重点放在一一五师司令部及其领导机关的所在地——当时的滨海区莒南县。对抗日根据地实行“清乡”、“蚕食”和“扫荡”,以隐蔽集结、突然袭击和“拉网梳篦”的战术,进行了“烧光、杀光、抢光”,制造无人区;企图彻底摧毁我解放区军民的生存条件,消灭一切抗日武装,铲除抗日根据地的有生力量。 主力部队实行战略转移,而我根据地的地方武装利用游击战术继续反击敌人,实施搬空、藏空、躲空的“三空”策略,以粉碎日寇的疯狂扫荡。 西山区内其他村庄的乡亲们都已躲进山中安全地带,孙岗头村是因为村干部行动慢了半天,所以被鬼子围住了。 队伍利索地干掉了村口鬼子的哨兵,迅速接近了场上的日本鬼子。 黑姑小声吩咐着,地瓜,你带两个人先去村口埋地雷,等撤退时,给鬼子一个绊腿儿。一会儿,我打鬼子的指挥官,高粱打机枪手,小凳子打扛旗的鬼子,其他人根据自己的位置打正前方的鬼子,注意节约子弹,不要伤着乡亲们…… 南打谷场上,龟田玩累了,便用左手举着指挥刀,命令机枪手,统统的,杀给给! 引子 与此同时,高粱也将机枪手的脑袋打歪了,趴在那里抱着机枪睡大觉了。 鬼子们被这突如其来的枪声吓慌了阵脚,但训练有素的鬼子兵们迅速反应过来,开始迎面反击,一时间,枪声比过年的鞭炮还激烈,子弹在头顶嗖嗖地飞着。 黑姑带领着队员们边打边撤,以便拉开鬼子与乡亲们的距离。 此时,二虎已带领着队员进入乡亲们中间,开始有序地撤退着。二虎一边指挥着乡亲们往山后的竹子涧撤退,一边四下撒目,趁机搜集战利品。 黑姑把鬼子引到了村口地雷区后,地瓜沉着地挂好地雷弦,迅速向远处跑去。后面的鬼子们一踏入雷区后,整个村口便立即遍地开花,炸得鬼子们鬼哭狼嚎,断胳膊断腿飞上了天。 接着又挨了黑姑他们的一阵狠打。鬼子看见有埋伏,就开始后退,停止了对西山区队的追赶。 黑姑带领着队员们向山前石府涧奔去。不一会儿,他们便隐蔽到茂密的山林中。 第一章 黑姑放羊 一 当年,一心想再生个儿子的爷爷是这样说黑姑的:这丫头,从小生就的小子样,整个人就缺了一个棒槌。 紧接着,爷爷又生了小谝姑姑,一看又是个丫头片子,从此就断缰卸牛。 可不是嘛,黑姑从小就胖墩墩的,粗胳膊粗腿。看那五大三粗的样子,就是整天价喝凉水也照样长膘的主儿,给全家撑足了一副不缺吃喝的好门面。 小时候,黑姑就是她大哥王报国的跟屁虫,男孩子玩什么她一学就会,爬树上墙掏鸟窝她都一样也没落下,有的比那些男孩子还熟门熟路。甚至悄悄溜在学堂里的墙根下,偷偷地学了不少字,也能背诵《三字经》和《千字文》。再后来,经常翻阅哥哥的书包,一有新的书,就偷偷揣着,边放羊边看书。再后来村里又来了个教拳脚的武师,聚拢了一群半大小子在村东庙堂里摆弄拳脚。黑姑每天下午撵羊回来就会跑到那里看个明白。第二天便在羊群后面学着摆个架势,对着老松树踹上几脚,甚至把鞭绳上系上块长方形的条石,单臂举着鞭杆练臂力。整天摆来摆去弄得就跟真事似地,一点也不马虎。 到了该裹脚的那一年,奶奶好说歹说把裹脚布给黑姑缠上了。但一转眼,黑姑就放开了,反复几次,奶奶火了,一边拿起笤帚疙瘩就劈头盖脸地打黑姑,一边训斥,打死你个不听话的小肮鬼!你从村东到村西满村看看谁家闺女不裹脚?你不裹,长大了看看谁家敢娶你个大脚婆?俺能养你一辈子老闺女? 奶奶的一番凌风气势,让小谝吓得在一边打哆嗦。而挨了一顿打的黑姑,立时老实了许多,看着亲娘狠劲地往自己脚上缠着裹脚布,疼得黑姑嘶嘶地咧着嘴,不禁又嘟囔了一句,您使劲缠吧,看看谁去给东家放那群羊?谁去上山拾柴禾烧火做饭? 奶奶一听,手劲立时小了许多,是啊,她哥上学,小谝还小,黑姑裹了脚,谁去放羊呢? 这时,在一旁观看黑姑的哥哥王报国趁机泼水灭火,说人家在城里早就不裹脚了,就咱这山旮旯子里穷规矩多。好好的一双脚非要裹圆不可,这叫残害,连天上的神仙都说,脚大踩地稳,手大拿钱准,口大吃四方…… 奶奶听了王报国的话,便住了手,扭头盯着他说,你个小崽子,你以为识了俩个蚂蚁爪子就可以糊弄你娘了?哪是什么神仙说的?那是猪八戒说的,你骂你妹是猪八戒啊?俺紧衣缩食供给你上学,就是让你学着曲溜拐弯骂人不带脏字的?奶奶说完就扔下黑姑,颠着着小脚去追打王报国去了。 这边,黑姑的裹脚布又松开了。黑姑三下两下扯掉后,抄起起鞭子,直奔羊圈去了,拖开羊圈的把门子,将羊群撵出了村子。 这时,小谝便去追奶奶,边跑便喊:妈,黑姑跑了,黑姑跑上山了…… 第一章 黑姑放羊 二 二 黑姑的家西倚西泉山脚下,背靠竖旗山,东临鸡龙河畔,往西不远便是绵延起伏的望海楼山套,有竹子涧、石府涧、道爷涧,风魔口,南北寨子,东崖子,和尚山、东西刘山、大顶子,二顶子等山头和山涧。待到八月中秋,天高云淡,空气清净之时,于早上日出之前登上大顶子顶峰,往东远眺,不一会儿就能看见东方百里之外大海上升起的一轮红日,一时间海面上红光漫天,水波粼粼,让人心旷神怡,无限向往。这就是这一片山套叫“望海楼”名字的由来。 从西泉山往北,漫过竖旗山,沿鸡龙河往上二十里处有两座海拔比较高的山脉,一座叫马鬐山,一座叫大崮子山。传说这两座山是当年秦始皇用赶山鞭赶山填海时赶来的。在被赶的路上,这两座旗鼓相当的山爷就较着劲一路互相蹭来蹭去,彼此不服气。鸡龙河上游原是一片洼地,雨水一多,一脚踩下去,就会脚拔出来了,鞋却没出来。于是当地人便管这片地界叫涝坡。这二位山爷走到这里时,加上远路长途奔波的疲惫,一下子就陷进这涝洼地里,再也没拔出来。虽然地势涝洼,但也总算安顿下来了。一座在东,一座在西,中间只隔着一个山涧样的空隙。大崮子山在东,正好把着鸡龙河的源头,向下游源源不断供给着潺潺溪水,让鸡龙河两岸的百姓安居乐业,物阜粮丰。而在西的马鬐山则一下子把正常流淌的浔河给拦腰斩断了,如一座石坝堵住了河水的去路。当时恰逢汛期,河水突涨,一夜数十里良田和村庄被淹没,湍急的河水漫过马鬐山膀肆意地散落着,怎奈上游水量太大,水位不断地往上增长,一直没到马鬐山顶峰,上游漂来的浮柴纷纷挂在山顶的石峰上,东边的大崮子山实在看不下去了,先是厉声训斥,之后就大骂起来,你个没良心的,祸害百姓的畜生。大崮子山愤怒了,见劝说无用,就动起手来。于是,伸手就向马鬐山的胸口抓去,马鬐山本能地往后躲闪着,那知大崮子的手没抓住马鬐山的胸脯,就顺势滑下来,却一把抓住了马鬐山裆部的雀仔,在马鬐山往后闪的同时,大崮子山手里的雀仔也与马鬐山分了家,被大崮子一把撂在前面的小土岭上,后来便成了雀山。 受伤的马鬐山这才将伸向西北的腿挪动了一下,闪出了一里宽的空档来,洪水便如脱缰的野马先在前面的小山岭打了一个漩涡,接着便顺势向下游冲去,数辈生活在下游安居乐业的黎民百姓对洪水的突如其来,没有丝毫防备,人和家园在瞬间中就没了踪影…… 之后,打漩涡的地方就成了常年不断水的“渊子”,那水则是青幽幽的不见水底,很是瘆人。据说,东家吴爱发的那群水牛来渊子里洗澡,本来是十一头,下午出水后往家里撵的时候却是十二头了。那年吴爱发家里修围墙,工匠多了要管饭,家里没有那么多碟子和碗,于是就来到渊子边上祷告,要借些碟子碗用。没过多久,一抬筐碟子碗就出现在水沿上。后来,周围村里的人们都知道了,谁家遇到红白喜丧事都来借碟子碗用,渊子也都是有求必应。再后来,有的人借了,不讲信用,就不来还了。这家看见那家借了不还,自己家借了也不还。渐渐地,来渊子借碟子碗的都是有借无回了。再后来,再来渊子借碟子碗的,就不灵验了。 马鬐山则被三面水面包围着,每年汛期都要遭受洪水的侵袭,山根的石头便白一块黄一块的,像起了脚气一样长着藓苔。而山顶上那块三十多米高巨石上面的凹坑里积满了淤泥,来年开春的时候,却长出了一簇芦苇,从远处望去,极像迎风飞舞的马鬃,也像丹顶鹤头顶上的那撮羽毛,堪称一大奇观。当地的老者讲解说,这是水母对马鬐山的惩罚,你再高,也没有水高,水中的芦苇照样长在你头顶上…… 这场灾难过后,大家对马鬐山的所作所为都深恶痛绝。而马鬐山却不以为然,在暗中较着劲儿继续和大崮子山斗气。于是,这两位山爷便如善斗的公鸡一样再接再厉地决斗着。那时他们都在为自己长高,于是,马鬐山就和大崮子比长高。为了公平,他们便约定白天长高,晚上休息,补充体力。双方击掌为约。大崮子山在落地的时候占的地势比涝洼地的马鬐山高,所以就按他俩的约定,白天长高,晚上休息补充精力。而马鬐山却不遵守诺言,晚上在大崮子山熟睡后,就开始继续长高。待到性情刚直的大崮子山发现之后,便怒发冲冠,暴骂马鬐山的卑鄙无耻,十足的小人。一怒之下气破了肚子,肠子便咕咕隆隆隆地成了三个崮子,之后就有了二崮子、三崮子、四崮子山脉。这样,马鬐山虽然立足在低洼地带,但在海拔高度上远远超过了大崮子山。也许是突击拨高的缘故,山内陡急峰险,于是就有了七十二道鹰愁涧,钻天鹞鹰飞三天;八十一座擎天峰,峰峰高耸触着天;万丈悬崖如刀削,猿猴攀登也胆寒;千仞绝壁倒卷帘,神仙见了也犯难等险峰。而大崮子山随然比不上马鬐山的险要,也有九弯十八拐的扑朔迷离和奇峰险要。 黑姑放羊的地点一般都选在离家较近的望海楼山脉,只有到了冬天草少的季节才沿鸡龙河而上,到大崮子山和马鬐山去。那里山高涧深,寒冷的北风被挡在了山外,只要有太阳,向阳的山涧都会暖洋洋的,待上一整天都不想出来。 出了圈的羊群如白云样飘在了弯弯的山道上,许是为了黑姑裹脚,耽误了时间的缘故,羊儿们在头羊的带领下撒着欢儿往前跑,根本不用黑姑扬鞭,只有跟着一路小跑的份儿。 羊儿们的自由和欢快,也感染着黑姑。她感觉一到这片方圆数十里的高山野岭,自己也像那白云一样自由自在了。高可盘踞在望海楼的最高峰大顶子上眺望远处稀稀落落的村庄和田野上四季的浓妆艳抹;低可俯身掬起一捧捧悬崖上喷薄的山泉,让一股清冽激爽身心。 如果羊群是白云的话,那么她就是那风儿了,风儿往哪吹,云儿就往哪走;风儿急,云儿就急,风儿慢,云儿就缓。如果羊群是风筝的话,手中的麻绳鞭就是那风筝的线,在路过庄稼地的时候,这线就紧,在到了这山场的地方,这线就松些,让风筝自由地飘荡在这风中这绿毯的上空。 羊儿们在头羊的带领下,可劲地啃着山坡上的青草填肚子,看样子真是饿了,往常这个时候它们已经吃了个半饱了。黑姑在后面轻轻甩着鞭哨,一连串像鞭炮一样脆生的响声便在山谷里回荡着,继而,这响声又像是被黑姑的鞭子一扎堆地迅速向远处的山涧撵去…… 黑姑的脚因被裹脚布勒后,一直在疼,她把羊群撵到芝麻涧里,就顺便在一块大石板上坐下来,若有所思地望着羊群在头羊带领下有序地啃着山草。 第一章 黑姑放羊 三 三 刚开始,头羊是很不听话的。 头羊是只公羊,身架子高大,长着一副凌厉的角。一旦吃饱了之后,它就会找棵粗松树或者找块站立的石头不停地磨角,直磨得双角尖铮亮铮亮,看见不顺眼的小公羊,就上前一下撞出老远。更让黑姑可恨的是,这头羊的狡猾和刁钻。每天不论是出了村庄到山场,还是从山场赶回家,都要经过一段庄稼地。这头羊总是在黑姑放松警惕时,一下扎进庄稼地里啃禾苗,头羊进去了,后面的羊便一起撒着欢也窜了过去。 这时,黑姑尽管把手中的鞭子抽出了响声,但事过之后,依然有不少禾苗连根带苗已葬进了羊肚子里。气得黑姑一个劲地狠抽打着羊群,这时头羊则带领着羊们一个劲地疯跑,让后面的黑姑紧紧地追赶着,有好几次她都看见,头羊一边跑还一边回头向这边望。黑姑见了,气得七窍生烟的感觉都有。 一到山场上,黑姑便开始了惩罚行动。她挥动着羊鞭,看见不顺眼的羊就抽,毕竟年纪小力气不足,一会儿就累了,一屁股拍在石台上,喘着粗气恨恨地想着制服头羊的法子。看来今天或者明天回家这顿挨打是脱不了。每次羊吃了人家的庄稼,都会这边还没圈好羊,那边已被人家找上门了。当着人家的面,爷爷只能劈头盖脸地打黑姑,好让人家破破火气,下个台阶。 对了,孩子犯了错,不是打屁股就是抽耳光。屁股肉厚,用力小,就不很痛,而抽耳光或者拧耳朵就不一样了,尤其是拧耳朵,一拧就得疼上好几天。俺就抽它耳朵梢,看看你记事不记事? 想到这里,黑姑立时站起来,提溜着鞭子悄悄靠近头羊,猛地一甩鞭子,啪的一声,鞭梢正好抽在了头羊的耳朵上,疼得头羊蹦了两蹦,接着窜出了老远。之后,狡猾的头羊一边吃草,一边都用眼角瞄着黑姑,不等黑姑靠前,就跑远了。 黑姑见使用鞭子失去了威力,便用投石头的办法,让头羊领路。 而投石头是有技巧的。投不好的话,会打断了羊腿,打瞎了羊眼,打破了羊皮等等,这些回家都不好交代,万一打错了,挨一顿揍是小事。瘸腿的羊撵不上趟,放在家里,还要每天割羊草背回去。夏天的话,还容易感染,招苍蝇生蛆,慢慢地就会瘦死。一年的工钱就泡汤了,一年风吹日晒顶雪冒雨受的罪就白受了。 投石打羊,只能打羊角。 羊角硬,石头也硬。硬碰硬,一般不会有什么伤害的。别看羊角硬,但真要被石头打着了,那也是要命的疼。羊角靠羊脑子近,好记事啊。 于是,黑姑就开始练投石。 在没有练成之前,黑姑又想了一个办法,就是利用晚上的时间同爷爷一起,用麻绳网接了一个个类似牛笼套的羊笼套。每天临出门时,挨个给羊儿们套上。 套上羊笼的羊儿们,再次进入庄稼地之后,就张不开那尖尖的嘴了,一棵庄稼也踢蹬不了了。来到山场上,黑姑再挨个给羊儿们解开。惟独不给头羊解,头羊嗅着浓浓的青草味,干着急,一口也捞不着吃。 一口也捞不着吃草的头羊,便站在那里不停地向黑姑张望。黑姑就当没看见一样,心里就乐滋滋的,自言自语道,你不是很能吗?再让你能!一个畜生,想斗过人,门都没有!你先等着吧,俺先练练这招投石,待会累了再给你解开。 练投石,就得先找好靶子,黑姑就试着用那些树或者高高的立石作为靶子,虽然渐渐地就开始掌握了基本的窍门,但仍然是要么打不准,要么打不狠,没力。行家都知道,这是手法的问题。 后来,黑姑遇上了老羊倌绺腿。绺腿放了大半辈子羊,不管多么刁钻的羊只要到他手里之后,不出两天,他就驯服得服服帖帖地,在方圆几十里内很有名气。投石打羊,更是他拿手的绝活。他的投石号称是指哪打哪,从没失过手。 那天,绺腿撵着群羊过来时,看见黑姑正在对着一棵孤松练投石,十次有九次让石头擦树而过。绺腿站在山头上看了半个时辰,黑姑那坚韧的劲头,把他打动了。于是,抬腿嗖嗖向前,那腿脚和步子根本不像快六十岁的人,“绺腿”这一绰号果然名不虚传。 就这样,黑姑成了绺腿的徒弟。从选石头,到怎样握石头,以及怎样运力投石头,都是绺腿手把手地教。待掌握了基本技巧后,才开始选择靶子,先是打五步远的靶子,待打准了,再练十步远的。渐渐地,黑姑每投一石,都能让蹲在一旁石台的绺腿露出满意的微笑来。 三个月下来,黑姑就敢开始用石头指挥头羊了。 再次路过庄稼地的时候,头羊又要伺机窜进庄稼地里解馋,刚跑到堤堰下,一块飞来的石头正好打在公羊的右角上,直打得头羊后退了两步。黑姑看头羊还没有掉头的势态,于是又一扬手,一块飞石再一次落在了头羊的左角上,又让头羊蹦了个蹦,一掉头迅速转到正道上去了。 绺腿不仅教了黑姑的绝技,还在练投石的空隙休息时,给黑姑讲故事。他讲竖旗山上的旗杆窝的传说,说是当年有一个书生姓张扯起大旗插在竖旗山顶上,招兵买马数百人,一路征讨东边岚山海盗。从这里去日照海需要过九岭十八坡,他们从十字路出发,还没到岚山,刚到坪上就被甲子山上的一伙土匪给截住了,没两个回合,张书生就被土匪二当家的一刀把脑袋削了,身子还没落下马来,又是一刀,把肚子给开了膛,中午吃的糠菜便撒了一地。那二当家的一看,随后叹了一口气,俺还以为哪里来的名门书生,原来是个渣腐菜肚子。有道是秀才造反,三年不成;统统地拉上山去。剩下的人马全部被裹上山当了土匪。所以这人哪,能文还必须要能武。文武也要平衡,不能一个强一个弱。你看坪上大铁牛庙的孙镗就与张书生不一样。人家是能文还能武。 坪上有个好像从唐代就有一块巨大的人世罕见的石铁牛,是天上掉下来的陨石。它形似卧牛,半露半隐卧于土中,约八九千斤重,当地人称之为“铁牛”,之后就建了寺庙,当神一样供拜,所在村遂得名为铁牛庙。 有着“为人负气不羁”、“有四方志”的英雄气概的孙镗将军就出生在这村里。传说当年孙镗出生时,村里老百姓听到了三声铁牛的吼叫。 孙镗,自幼习武,年轻时喜善骑马射箭,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练就了一身的好武艺。明嘉靖三十二年,这孙镗到苏杭一带去做丝绸生意,正赶上倭寇掠犯苏、松地区,凶残烧杀掠夺,而那奉命前来迎战的朝廷官兵则是屡战屡败,让倭寇的气焰更加嚣张,所到之处如入无人之境,疯狂地残杀百姓,抢夺财产,焚烧房屋,让无数黎民百姓无家可归。孙镗目睹倭寇的侵略行为,便拍案而起。在精忠报国与经商发家的十字路口上,他果断地选择了弃商从戎。 孙镗为表自己忠心报国的决心,就把自己经商的所有钱财一股脑儿全部捐出来,资助军饷。当地的郡守感动了,便将他引荐给松江府参政翁大立。翁大立是个见多识广的官员,心想一个贩卖丝绸的山东汉子想抗击倭寇,你到底有多大的能耐?于是,便将一双常人不能举起的长刀让人抬到孙镗跟前,命令孙镗比试刀马武功。郡守等人都知道这双刀的分量,一只单刀都需要两个人抬,何况是双刀?这时,在场的人无不替孙镗捏了一把汗。 哪知孙镗毫无惧色,挽起双刀便轻松上马,扬鞭打马飞去,手中的双刀时如大鹏展翅样腾空飞舞,时如蛟龙下海样拍岸击涛,直舞得围观的人们目瞪口呆,更让翁大立喜出望外,连喊“壮士”,当场设宴,并亲自为孙镗斟酒。 翁大立的一番盛情,让孙镗不禁摩拳擦掌,一心想着赶快到前线去冲锋陷阵,抗击倭寇。哪成想,第二天,翁大立而是让他一起参加军队演练,熟悉军务,等待战机。过了不长时间,苏松兵备副使任环率军平倭,因寡不敌众,忙向府中告急,翁大立接到战报后,忙派孙镗前去救援。 孙镗赶到阵地,一马当先手起刀落,横扫倭寇,直杀得倭寇鬼哭狼嚎,节节败退,将陷入倭寇重围的任环救出。孙镗的出现,抹杀了倭寇的嚣张气焰。第一次出击就赢得胜利,让孙镗名扬吴中。 随后,孙镗又派人回到老家莒南,将家中的钱财拿出来资助军饷,并在家乡招募莒南儿郎从军抗击倭寇,数千名莒南热血儿郎踊跃报名从军,一起浩浩荡荡南下抗击倭寇。 孙镗率领着这支莒南子弟兵英勇善战,打了一个又一个漂亮的伏击战,给了侵略者一次又一次毁灭性地打击,使得倭寇半年不敢入侵,沿海的黎民百姓又开始过上了安居乐业的田园生活。 哪曾想,侵略者的贪婪野心是不会就此罢休的。嘉靖三十三年春,倭寇突然侵犯松江府西,一路疯狂地烧杀掳掠,直逼松江府。孙镗闻讯集兵迎敌,高声大喊:“是可蹙而擒也。”于是,带领数名军兵直杀敌营。倭寇见孙镗率兵员不多,便倚仗着人多将孙镗层层围住,欲报往日溃败之仇,哪知孙镗部下个个骁勇善战,苦战了一天,杀死倭寇无数,杀得箭尽锋钝,直到傍晚还不见援兵的到来。于是,孙镗不敢恋战,冲出重围,边打边撤。 而狠毒的倭寇却是定要斩尽杀绝,在孙镗的背后设下了埋伏。当孙镗退到石湖桥时,穷凶极恶的倭寇伏兵突然四起,在一路拼杀中孙镗不幸坠马落水。哪想孙镗不识水性,被倭寇用长矛乱刺于水中,壮烈殉国。 之后,嘉靖皇帝于三十四年敕赠孙镗为光禄寺署丞。赐孙镗御葬于大铁牛庙孙氏祖茔,建祠祭祀。 师傅,您怎么知道的,您说得滚瓜烂熟?比那大店集上说书的说得还好听呢。 上辈老人留下的,辈辈传呢。俺就是孙家的后人啊。好了,继续练吧。 绺腿虽是孙镗的后人,但是父母在那年春荒时饿死,自幼就给东家放羊混口饭吃,虽然一辈子没娶上个媳妇,但他跟着老羊倌练就了一身武艺,爬山越崖登峭壁样样在行,连那马鬐山顶上的芦苇,每年都是他的战利品。三十多米高的石柱子,四面都是悬崖峭壁,他却一步步地登上去收割了两个秫秸个子样的芦苇。卖给织席的乔家,换来两壶酒和二斤猪头肉,在那四面透风的看羊屋里,美美地享受着…… 黑姑遇上了这样的师傅,野心便越来越大了,举手投足根本不像一个女孩子了。她想的不再是单单用投石管理头羊了,而是用投石打野兔击山鸡,打飞鸟甚至击中山鹰,带回家去给娘补身子。 黑姑站起来对着目标继续练习,手中的石头越投越有力量,刚才那种疲劳力竭的神情便丝毫不见了。 第一章 黑姑放羊 四 四 黑姑讨厌两个人,一个是东家的少爷,一个是前庄的羊倌二来子。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当中,黑姑每一天回来都不会空手。背着的是一捆干柴,手里拎着的会是一串蚂蚱或是一串松蘑菇。当然布兜里还会有红红的酸枣和甜甜的山李子、野葡萄等野果。后来跟绺腿师傅学会了投石后,手上便多了野兔或者山鸡什么的。东家少爷吴来丕便在羊圈外面的胡同里等候着,看见羊群来了,就跑上去拦着黑姑,抢夺黑姑手里的东西。 吴来丕比黑姑小三岁,个子矮点,但眼珠子滴溜溜地心眼不少。黑姑不给,他就大声叫大声哭,好让他爹吴守财吴麻子来撑腰。以后,黑姑在进村前,先将手里的东西藏了,衣兜里还有,她不敢全藏了,万一被别人发现了,给全掏走了,那也不合算了。吴来丕见黑姑手里没有,便上来搜身,黑姑只得将衣兜里的掏给他。再后来,黑姑干脆全部都藏在村外了,但吴来丕依旧不依不饶,最后让他爹给黑姑定下定量,每天回来都要如数交上他要的野葡萄、山梨、山李子等四季野果。 吴守财是村里的首富,也是有名的铁算盘子,处处打着心里的那本小九九,同他打过交道的人都说,吴守财脸上的麻子是一个麻子就是一个心眼,一个心眼就是一个坑!他先用心眼栓着你,然后慢慢地牵着你往他事先挖好的坑里跳…… 吴麻子常年大部分时间都跟着长工们一起干活。 吴麻子最喜欢撵牛。每次出门他都会背着一个粪筐,一边撵牛,一边拾别人家的粪。出了栏的牛,一蹦跶肠胃就会蠕动,一蠕动就要排泄,去田地的路上时常会有一些牛屎尿什么的,但那都是别人家的牛拉的,只要遇见了,他就一粒不剩地拾到粪筐里。这时,吴守财的牛儿们突然想排泄了,牛腚上凸出了一块屎头。吴守财见了,急忙抽了一鞭子,一下子把那屎头给打了回去,便在后面紧撵着,一路小跑到自家的地里。 这时,牛儿们才获得自由,把憋了半天的屎尿,就你追我赶地给放了个痛快。站在一边喘着粗气的吴麻子,又连忙用铁锨除起一锨土覆盖在那一坯坯热牛屎、热牛尿上,一起闷在土里,生怕跑了粪味。还边培边唠叨,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 夏季收麦子,长工忙不过来,吴麻子就雇了一些短工来割麦子。有道是,为人有三忙,娶媳妇过年打麦场。娶媳妇和过年,忙的是好事,也是舒坦事。而割麦子却是个苦差事,是要虎口夺麦的。别看麦子长得籽粒饱满,景色喜人,但还要看老天让你收不收的。割晚了,如果老天突然给你来一场雷雨夹风雹,一阵过去,麦田里就会只剩下光秃秃的麦秆了。一季的收成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白忙活了大半年。所以,吴麻子每年都动心思,打好虎口夺麦这一仗。 他在长工中物色了三个人,分别是泥壶、长勺和大毛。 泥壶最喜欢吃猪头肉,肥肉能当饭吃。但一年也见不到几次。别人肥肉吃多了,容易闹肚子,而泥壶空腹吃个两三碗,一点事都没有。吴麻子就到店头集上买了小半劈猪头送到泥壶家里。 长勺平日好吃扁扁嘴那一口,那鸭头鸭脖鸭腿到他的嘴里是啃得有板有眼,滋滋有味。于是,吴麻子就逮了一只扁扁嘴递到长勺的手里。 大毛是个属猫的,只要见了腥味就来精神。尤其视麦收时节的白鳞鱼为珍品,吴麻子善解人意,把自家梁头上挂的那条白鳞鱼割下了一半,拎给了大毛。 麦子开镰了。吴麻子让泥壶他们三人各带领两个新招来的短工,泥壶领头,每人八垄麦子,依次并排散开,成一字长蛇阵。长勺把中间,大毛压阵尾。 这样的阵势内行人一看就知道,泥壶在前面领头,他身边的两个短工自然不敢懈怠,用上力气丝毫不敢落下。中间的长勺则是与泥壶同步的,他一旦同步,左右两旁的短工们,就得紧跟上,如果泥壶那边的跟上了,长勺这边的跟不上,那么还有大毛,大毛可以在后面紧撵着往前赶,一点也容不得短工们窝工偷懒磨滑。 几天下来,吴麻子家的收麦进度比其他人家都快。吴麻子天天与长工、短工一起下地,但他不割麦子,只是打打杂,帮着运麦子的驴车抱麦子。看着一片片割倒的麦子和泥壶、长勺、大毛齐头奋进的架势,不禁心花怒放,吟起诗来: 小猪头、真能干,长蛇阵里他领先; 扁扁嘴、干得欢,左摆右拽勇奔前; 白鳞鱼、也不善,一路紧赶往前窜。 而泥壶、长勺、大毛三人麦收完了之后,都不同程度地大病了一场。 每当黑姑听到吴麻子的一些故事时,总免不了忿忿地说,蝙蝠窝里抱(孵)夜猫子,一辈不如一辈。 好不容易到了圈羊肥地的季节,黑姑直接将羊群撵到地里去交给长工大毛,心想这回可把那个无赖躲开了,于是高兴地往家里跑,哪想到吴来丕早就在黑姑家门口等着了…… 第二天,黑姑在山上放羊时,把这事跟邻村的羊倌二来子讲了。 二来子听了,便气愤地说,嫂子,你放心,等哪天俺找个因由,去收拾这个无赖皮。 谁是你嫂子?你再胡说,小心俺剁了你的嘴。黑姑最讨厌二来子叫她嫂子了。可二来子那把壶不开偏提那把,见面就喊嫂子。 黑姑越不让他说,他就越说,面对二来子,气也气不得,打也打不得,只好不去招惹,躲着走。 可二来子偏偏不识趣,说你黑姑别醉死不认那壶酒钱? 黑姑急忙说,这是那跟那啊?胡乱比划。 二来子振振有词地说,不管怎么比划,你是俺邻居狗子哥的娃娃亲,这一点走到天边也假不了吧? 是假不了。当年黑姑爹和狗子爹相好,正好一家生了男孩,一家养了个女娃,于是,两家老人便为他们定下了娃娃亲。但至今黑姑没见那狗子长的是白是黑,所有关于他的琐事都是这二来子胡咧咧来的。 二来子人小鬼大,总想沾便宜。头羊爬在母羊身上配种,二来子见了,忙问黑姑:嫂子,你快来看,你说这公羊跟母羊在干什么的? 黑姑被羞得立时脸红了,拾起石头一下把公羊打开了。二来子见了,失望地说,你看你,把人家的好事给踢蹬了。这人太不仗义了。 黑姑接着又拾起一块石头,一下打中了二来子的向这边靠拢的头羊,生气地说,你个油荤嘴,整天价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再不离俺远点,下一块石头就不认人了? 二来子见黑姑有点恼了,就趁机说,唉,真没劲,什么嫂子?老羊倌们都说,小姨子的腚一半是姐夫的。嫂子,嫂子,是小叔子的半个老婆。好了,好了,俺走还不行吗?真没劲。 二来子撵着羊群奔上了另一道山梁。黑姑便将心中的气一起发泄到前方不远处的一块石橛子上。手中投出的石头,打得石橛子冒出一滩火星来。 直到打累了,黑姑才就势坐在一块石头上,望着远处二来子的村庄,心想,那狗子现在在做什么?他会要自己一双大脚吗? 第二章 营救群众 (一) 一 黑姑带着队员们一气跑到石府涧门时,才放慢了脚步,倚着石府门,说先歇会儿。 石府涧,因一块巨石如石门样堵在涧门口,因此得名石府。传说,这石府集日月之精华,蕴藏于巨石之脚下,滋润着前面山下的西泉村,使之人杰地灵,能使这个不足百户的山村出一石二的芝麻官。那一年,村里就考出了九个秀才,每逢春节到来时,九个秀才一起来到祠堂为乡亲们义务写春联,成为当地的一段佳话,让四里八乡的百姓们羡慕得直咂舌和竖大拇指。 这样的好景没有很长。一日,来了一个南蛮子,他是顺着一股龙脉探索而来的。当看到耸立的石府石时,他惊呆了,如此旺盛的脉气用不了几年那九位秀才个个都是官府的人了。 心地狭隘毒如蛇蝎的南蛮子容不得北方如此的旺盛,白天不好动手,他就利用晚上在这石府石面上雕刻出了一把要饭瓢,一根打狗棍,将石府的脉气收入随身带的瓷钵中。 这个该千刀万剐的南蛮子,让一石二的芝麻官变成了一个永久的传说。 后面的鬼子许是看见了他们的服装和武器,便知道不是正规军,于是,紧紧地咬住他们不放。 刚才一阵袭击和地雷轰炸,鬼子已死伤了三分之一。这石府涧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方,黑姑决定打他个埋伏,以便迅速结束战斗。 黑姑问地瓜:地瓜,还有地雷吗? 长着五短身材的地瓜应道,队长,还有的是铁西瓜,这次小鬼子来了,咱就喂他个饱。 黑姑说,那你就带两个人赶紧在下面的路口埋上一组后绊雷。 地瓜领到了命令,应道,好嘞!转身去布置。后绊雷是他们设计地雷中的一种,实际上就是一种连环雷。这种地雷,鬼子踩上第一个地雷的时候它不响,踩上第二个地雷的时候,它还是不响,这时的鬼子队伍一定还是继续往前走,当踩到最后那个地雷的时候,鬼子的队伍就已经过一半了,这时地雷响了。一连串地雷在鬼子中间爆炸了,想躲都没地方躲,只有挨炸的份了。 高粱,你带二小队到侧面的山坡那堆大石头后面隐蔽好,待我们这边开火之后,你们就在鬼子后面打他的黑枪。 高粱听了,一边应道,是。一边对二小队的人说,兄弟爷们,跟俺一起关门打狗去。这个高粱别看身材魁梧,脑子灵活着呢,一下子就明白了黑姑的作战意图。经他这么一说,不仅跟着他去的二小队人员明白了,就连守在石府门的队员们也马上明白了,这一仗的胜算有着十二分地把握。 黑姑又对轻机枪手大憨说,大憨,你把机枪支到这块方石头上,专打鬼子群的地方。 大憨也知道,这是让他专打鬼子聚堆的部分,那可是一扫一片啊。 地瓜回来报告说,队长,都弄好啦,这回蛮够小鬼子喝一壶的。 正在举着望远镜向远处观察的黑姑听了,说好啊。接着提醒他们,赶紧隐蔽好。这小鬼子够快的。看看这小鬼子,小队长被俺打死了,还这么抱团,还这么一个劲地往前冲。俺就琢磨着,哪一天俺要是死了,你们是不是也能抱团不散伙?会不会成为一盘散沙了? 地瓜嘿嘿地说,哪能呢?你队长就是俺兄弟们的神,不会死的。再说,兄弟们个个都是好汉,一定会跟小鬼子拼到底的。 小灵子和小凳子在一边听了,咧嘴笑了,小灵子说俺地瓜哥什么时候学的这么会说话了。 地瓜听了小灵子的话,知道这是话里有话,不像真服气的语气。但地瓜不敢去招惹小灵子,但看见小凳子也在旁边挤鼻弄眼地笑着,于是就把气煞到小凳子身上。 小凳子刚十八岁,还一脸的孩子气。第一次打伏击时,枪声一响,竟然吓得尿了裤子,直到撤离时,还一直蜷缩在那里起不来,还是高粱一把把他拉起来,不想拉起来后,他的腿又是软的,直到拖了一段路之后,他才硬棒起来,跟着后面跑着。 地瓜就直对着小凳子,就哪把壶不开提哪把,把脸一拉说,去,去。小屁孩去尿裤子去。 小凳子尿裤子之后,最讨厌别人说这事,于是立时跟地瓜变了脸,气嘟嘟地说,好心没好报,俺嘴痒痒还不如在这石头上磨磨,懒得理你。 这时,黑姑放下手中的望远镜,说,好了,你俩别贫了。全体都有,准备战斗。 鬼子在石府涧入口处停了一会,接着就直奔石府涧门而来。看样子,这是一群没吃过亏的鬼子,指挥官都没了,还照样一路气势汹汹。一进入口,就自动散开,成扇形往石府涧门逼近。 黑姑和她的队员们屏住气看着鬼子一步步靠近雷区。扇形的队形,踩雷的概率比纵行要小得多。黑姑不禁看了一眼地瓜,地瓜会意道,没事,俺又在旁边加了一个绊子。 果不其然,地瓜的话音刚落,一个鬼子正好踩到那个绊子上,地雷轰轰地爆炸了,一下子让十多个鬼子见了阎王。 黑姑见时机已到,喊了声,打!一举枪就让一个鬼子倒了下去。这边的枪声一响,鬼子的注意力一下子都集中到黑姑这边来了。哪想这时,埋伏在侧面大石头后的高粱的二小队在背后开起来枪。这样一来,让鬼子腹背受敌,而且都是居高临下,一枪一个准,大都弹无虚发,让小鬼子如麦个子一样一个个地倒了下去。 不到一袋烟的功夫,就结束了战斗,且无一伤亡。 黑姑接着命令,迅速打扫战场,补充弹药。这是鬼子“拉网梳篦”行动的一个小分队,咱们周围肯定还有鬼子的大队,在孙岗头营救时,他们肯定已向鬼子大队汇报了。要不这些鬼子也不敢紧追咱们。刚才枪声一响,更会给鬼子提供了方向,所以,大家一定要快。还要把所有鬼子的尸体,拖到前面的坑里埋了,以防见血的恶狼发疯咬人。 于是,队员们个个手脚利索,十分麻利地将战场打扫了个干净,掩埋了鬼子的尸体,像什么没发生一样。之后迅速撤离了现场。翻过山头,向竹子涧会合。 第二章 营救群众 (二) 二 二虎将这群惊魂未定的乡亲们安顿在竹子涧一块平坦的树林里。据说,早年间这里是一片非常茂盛的竹林,这在北方的沂蒙山区是多么神奇的景观。但是,自从那南蛮子破了石府涧的脉气之后,这竹子涧的竹子在两年之间就消失了。之后,便被松树和柞树代替了。 乡亲们都感觉自己已经死过一回了,有几个怀疑自己在做梦。二虎提醒他们,这是竹子涧,大家已经从鬼子手里逃出来了。 老孙头感慨地说,竹子涧,竹子涧好啊,竹报平安啊! 二虎又接着说,大伙都要安静些,鬼子离咱这里很近,尽量不要弄出动静来,以防不测。 众人听了,立刻鸦雀无声,静静地默坐着。 不一会儿,就见黑姑他们从山顶上翻越过来了。 黑姑一伙来到众人跟前,黑姑说,大家先原地休息,接着跟二虎询问了情况。二虎说,村里的乡亲们都在这里了,一个也没落下。还缴了挺机枪,说着把手里的机枪抱给黑姑看。 黑姑赞赏地看了二虎一眼,说,就知道你不会光搂草不打兔子的。那边的小鬼子全部报销了。这伙鬼子动作很快,我感觉这里也不是很安全的,得想办法尽快向望海楼大顶子转移。 看见乡亲们都在瞅着黑姑说话,黑姑安慰着乡亲们,说,大伙都不要害怕,有咱们西山区队在,大家就会安全的。对了,你们的村干部来了吗? 老孙头说,没有,他们都被小鬼子杀了。 黑姑继续安慰着说:这仇我们一定会替大家报的。现在鬼子离咱们很近,希望大家积极配合我们,不要到处乱跑,一切行动听指挥。孙大爷,这里属您年纪大,俺看您老就帮着俺们先负这责,待会大家转移时,您一起照看着点。 老孙头应声道,你们打鬼子都不怕,俺这把老骨头也没什么顾及的,好,咱们就一起招呼着。 这时,队员快腿哨子匆匆跑来报告,队长,山下发现一队鬼子。 黑姑忙问,有多少人? 大约一二百人,有机枪,还有炮兵。 黑姑回头对再一次惊慌的乡亲们说,大家不要怕,俺估计这是扫荡的鬼子路过,只要大家不出声,鬼子过去就安全了。大家不要动,俺过去看看。 黑姑走到前面一棵高树下,噌噌几下就爬到树上,在上方的一个树丫便双腿攀住,举起望远镜向山下望去,远远地看见一队鬼子正向这边走来,从行军速度上看,好像是从这里路过,要去南寨方向。 想到这里,黑姑忽地哧溜一下从树上下来,对队员们说,大家迅速散开,都到前面寻找有利地形,只要鬼子不往咱这里来,咱们就不开枪。万一鬼子真往这里来,二虎你继续带着一小队掩护乡亲们翻过这道山梁,往望海楼山套转移,越过风魔口就安全了。你记着了? 二虎低声应道,嗯,记着了。 队员们各自占据了有力地形,密切注视着山下鬼子的一举一动。整个山涧静静的,只有微风拂动树叶的响声。 山下的鬼子越来越近,连鬼子的说话声都能听得清楚,这是一个鬼子的中队。队首的鬼子兵已拐弯向南寨走去,看样子是想趁天黑之前赶到十字路城会合。 十字路城是因纵横两条古道在此“十”字形交汇而得名。十字路,东至日照岚山头、西至临沂,南至江苏省青口、北至莒县均约50公里。公元1265年(宋咸淳元年)莒洲万户重喜奉旨筑十字路城,设兵驻守,成为鲁东南重镇。共和国建国后,是莒南县县委、县政府的驻址。 看着鬼子们往十字路城方向行军,黑姑和队员们不禁松了一口气。 然而,就在这时,一位妇女老乡怀中的男婴不知道怎么了,突然放开嗓门大声哭了起来,那声音在这空旷的山涧里愈显得格外洪亮。孩子的母亲急忙掏出**,将**塞进孩子的嘴里,想捂住孩子的尖叫,但那孩子一摇头,撇开**,继续大哭,山谷中留下一连串响亮的回音。 这哭声很快惊动了鬼子,这让奔波了大半天都没有多少收获的日军中队长山本太郎喜出望外,可以断定山谷中肯定藏着八路军。于是,立即命令部队停止前进,手舞指挥刀,直向竹子涧杀给给。 听到命令的鬼子兵们随即散开队形,端着枪,向竹子涧奔来。 黑姑一看暴露了,回头命令二虎马上带领乡亲们向山顶转移,其余的一起掩护乡亲们撤退。乡亲们凭借着茂密的树林,安静有序地开始向山顶爬去。 鬼子像满山的蚂蚱一样蜂拥地向黑姑他们冲来。距离越来越近,将近二百米时,黑姑命令,准备手榴弹,一会儿让小鬼子驾云去。 鬼子嗷嗷叫着,越冲越近了,还有八十米,队员们手握手榴弹,屏住呼吸,等待着黑姑的命令。 在小鬼子迈进约六十米的距离时,黑姑低声命令道,拉弦,手榴弹的导火索“呲呲”地冒着青烟,紧接着一声,投弹。 手榴弹如一匹匹脱缰的黑马,纷纷飞向鬼子去,几乎是一个声音,轰地一声,整体在鬼子中间爆炸了,让彼此的躲防都没得商量,直接驾云坐了飞机。响声过后,上空一阵噼拉啪啦落下了小鬼子炸断的残胳断臂和头盔。 接着对后面的鬼子就是一阵暴风骤雨似的点射,让鬼子撇下一片尸体,滚下山去。 千万别小看黑姑他们不是正规部队,可自抗战以来,他们也打了大大小小几十次战斗。尤其是在黑姑担任西山区队长之后,打鬼子采用的都是扣兔子逮野猪熏獾套狼的鬼点子野路子,所以,每次战役都是赚便宜的多,吃亏的事少。这几年,滨海大队的政策好,谁消灭了鬼子,武器装备就归谁,不用上缴。不到一年的功夫,他们就感觉翅膀硬实了不少。从装备到人员,都比一般的区队强硬朗得多。所以,刚才这一阵交火,让山本太郎以为遇上了八路军的主力部队。于是,他又组织了第二次进攻。 第二次进攻,照旧被黑姑他们一阵猛烈还击,把小鬼子打下山去。 连续两次进攻失败,让心高气傲的山本太郎大为恼火,立即命令炮兵向山上八路阵地发起炮击。 接到命令的炮兵,迅速各就各位整理炮位,安装炮架。这一切全被黑姑在望远镜里看了个一清二楚,说小鬼子要打炮啊,咱们不能呆在这里挨闷啊,那样就会被闷了熟地瓜。于是命令道,全体都有,隐蔽撤退五十米。 队员们充分利用石峰和树林的掩护,悄悄地向山上撤退,在五十米之后又依托石峰和陡峭的山石筑起了一道新的防范屏障。 队员们刚刚隐蔽好,鬼子的炮弹如雨点般地落在了前面阵地上,顿时弹片、碎石乱飞,伴着尘土涌起的热浪也扑面而来,呛得不少队员连声咳嗽。 第二章 营救群众 )(三) 三 二虎带着乡亲们终于爬上了山顶,听着身后激烈的枪声,都不禁担心地回头望着。 转移还算顺利,幸好乡亲们都是在山里长大的,爬山越岭还算从容。但不是翻过了这道山梁就可以脱险了,还要继续翻越另一道山梁。 或许是受了惊吓的缘故,乡亲们都忘记了疲劳,都能紧紧地跟着队员急速前行。 他们往大顶子山前的道爷涧奔去,那里是避难的集中点。 道爷涧有一个大溶洞,面积数千平方米,里面是冬暖夏凉,还有地下泉水,是避难躲鬼子的好地方。最让人感到安全的是,山前和山后各有一个洞口,如果鬼子从山前来,万一被发现,乡亲们可以从山后的洞口逃走。假设从山后来的话,则从山前脱离危险。最关键的是,两个洞口都非常隐蔽,入口处只能容一个人进入,洞口上面长满了爬山虎,还被一棵松树护着,外人一般很难发现,即使发现了,也不敢冒然进入的。 乡亲们陆续进入到洞里,见里面已有周围邻村的乡亲们早到了,围坐在一堆火旁边。熟人见了,像久别重逢的亲人一样热情,彼此互相问候着交谈着。 也都渐渐弄明白了鬼子这次真的要将老百姓赶尽杀绝。幸亏转移得快,要不还不知让小鬼子怎么踢蹬。扎庄的十多个大闺女和小媳妇都被小鬼子轮流糟蹋了,一个个都跳了井,后来井都被跳满了。真是一群畜生啊。 大伙听了,都不禁难过起来,许多女人开始擦眼抹泪了。这时,二虎见了,就安慰说,大伙不要难过了,人死不能复活,这仇咱们西山区队一定要报的。再一个就是大家说话尽量小点声,当心走漏了风声,让小鬼子听见。 二虎这样一说,人群立时安稳了许多。二虎又安排了四名队员们到山前山后两个洞口分别进行警戒。随后,他便带着其他队员急忙往回返。 第二章 营救群众 (四.1) 四 猛烈的炮击刚刚停下,山谷里炮声的余音还没隐去,小鬼子又一次开始进攻了。 刚才一阵猛打,至少也消灭了二三十个鬼子,但一点也没看出少来,又是一群密麻麻的黄蚂蚱一样蜂拥上来。看样子,小鬼子的目的是要消灭西山区队。 前面的几个鬼子冲上了炮击的阵地,但没见一个人影,正在四处撒目时,就被五十米外的黑姑一枪毙命。随后队员们就是一排枪声,冲在前面的鬼子纷纷栽倒在山坡上,碌碡一样咕隆咕隆地滚了下去。 狡猾的鬼子一看这种阵势,立即隐藏到石头后面进行射击。 黑姑立刻明白了小鬼子的意图,便命令大家,注意节约子弹,只要小鬼子露头就狠狠地打。 小鬼子们依靠山石作掩护,自以为得计。哪想,这时从西侧的几块大石头后面突然现出已完成掩护任务归队的二虎和一小队队员们,只见二虎端着机枪一阵撒豆般地向鬼子扫射。鬼子再狡猾也没想到侧面会杀出这一队人马。毫无防备的鬼子在没有遮挡的情况下纷纷噗通噗通撂倒在地上。 小鬼子被突如其来的二虎打得惊慌失措,纷纷后逃。 上面的黑姑看到了,一个箭步跃过石头,带领队员又冲到第一次的阵地上,与从侧面赶过来的二虎一起会合。 黑姑问二虎,乡亲们都转移好了? 二虎说,一个不少都送到道爷涧的溶洞里了。 黑姑点了点头说,好。我们也撤。但不能向道爷涧方向撤,要向相反的方向撤,把敌人引得越远越好。走,赶紧撤。再回石府涧。 趁着鬼子再次组织炮攻的间隙。黑姑带领着队员们,顺着沟底,攀缘而上,跑到山顶时,鬼子的炮火依旧在凶猛地轰击着刚才的阵地。 来到山顶,黑姑打了一下手势,让队员们停止撤退后,她弯着腰一溜小跑到山顶的高石旁,仔细观察周围的情况。很快发现了一个重要情况,只见在他们阵地右侧的野猪沟里正运动着几十个鬼子,也正顺着沟底往山顶攀登。 原来,这是山本太郎的迂回包围战术。真险啊,如果再与小鬼子打一个回合的话,这伙小鬼子就会登上了山顶,然后俯身而下,正好击中他们的后背,那样腹背受敌,就会让小鬼子包了饺子,可就折大本了。 这时,高粱和地瓜也都溜到了黑姑的身边,也发现了这队爬行的鬼子。 黑姑分析说,不打,小鬼子就会咬着咱们不放。打的话,就得快刀斩乱麻。消灭这些从竹子涧跟上来的鬼子,咱们就牢牢地拖住,天快黑了,小鬼子不敢恋战。 高粱和地瓜听了,几乎是同时说,那就打吧。 黑姑没有表态,而是问地瓜,地瓜,还有地雷吗? 地瓜赶紧说还有,用了还没半呢。 黑姑说,好,前面乱石橛子多,一会打起来小鬼了肯定会利用它们做掩体,你马上带几个人去在那里放上一部分“蝎子雷”,好生伺候这些小鬼子。 地瓜忙带着几个人,如猴子一样轻巧地运动在前方石头根下。 安排好地瓜,黑姑对高粱说,你带领二小队在后面隐蔽好,随时阻击从竹子涧涌上来的鬼子,同时要安排好哨兵密切注意,周围的动静。 高粱有点不太情愿地说,刚才打了几个回合俺还没过足瘾唻,队长你看是不是让二虎去阻击啊? 黑姑听了,黑着脸说,吆!你什么时候学会讨价还价了?让你阻击,俺是怕背后让小鬼子打了咱的黑枪,你想看着小鬼子得逞啊? 高粱红着脸忙辩解说,不是!俺不是这个意思? 黑姑有点恼了,那你是啥意思?还不快去? 高粱挨了一顿无趣。只好退了回去,顺溜溜地带着二小队去了竹子涧的上方山顶上,寻找最佳位置隐蔽了下来。 黑姑回头一招手,后面的队员们在二虎的带领下,迅速溜了过来,马上散开进入了战斗状态。 就在黑姑布置战斗的工夫,地瓜他们已将蝎子雷安顿好了。一切就绪,只等鬼子对号入座就餐了。 野猪沟里的山石因长年受山洪的冲洗,不规则地堆积着,鬼子们的脚下无所适从,踩轻了就会滑倒,踩重了的话,石头下面是悬空的,也照样会踩空跌倒,甚至来了个嘴啃石头。而踩空的石头则会趁势顺着沟底滚了下去,后面的鬼子躲闪不及的话,就会被击倒受伤。加上沟两边的酸枣棵子上葛针的侵袭,让他们的速度十分缓慢。 等鬼子上来的时候,黑姑和队员们已经缓过气来,屏住呼吸静静地等待着。 小凳子这会儿又跟地瓜唠叨上来了,担心地问地瓜:哎,你的把握性大不大?这蝎子能蛰着小鬼子吗? 地瓜伸手撸了一下小凳子的头,低声说:你小子等着看好戏吧。 他俩的话被黑姑听见了,便侧头警告了他们俩一句:不要说话。 小凳子听了,向地瓜伸了一下舌头,做了个鬼脸,便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 野猪沟里的小鬼子越来越近了,近得都能听到老牛式的喘气声。 前面的十多个鬼子已过了地瓜的蝎子雷阵了,地瓜侧脸望了一眼黑姑,那意思全部写在地瓜的脸上:你队长怎么还不下命令打啊? 第二章 营救群众 (四.2) 黑姑却是一副不着急的样子,等一半鬼子越过雷阵时,一举枪先将那个手握指挥刀的小队长脑袋开了花,接着就是一排子弹射向没有防范的鬼子,让走在前面的鬼子没来得及吭声就一齐倒下了。 走在后面的鬼子们一看这种形势,便纷纷跃出沟底,向旁边的石橛子后隐蔽,以便进行反攻。小鬼子哪里想到,那里还有地瓜放的那群蝎子在等着呢。 爬出沟底的小鬼子们争先恐后地向那堆石橛子奔去,以为找到最好的掩体了,哪成想刚趴下,就触到了蝎子尾巴,接二连三轰轰地爆炸了,整个身子被炸成了两半截,飞向了天空。看到同伴们被蝎子蜇了,剩下的小鬼子便不敢再往上爬了,呆在野猪沟里又没有掩体,只有吃枪子的份。飞来的子弹,喂得这群野猪嗷嗷直叫。 黑姑见时机已到,迅速带领队员冲了下来,将剩下的小鬼子消灭了个干净。队员们迅速打扫战场,补充了弹药。就在这时,高粱那边响起了激烈的枪声。 山下的山本太郎听见山顶上的枪声时,以为自己的迂回战术成功了。但他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不到二十分钟,自己的一个小分队就被全部消灭了。从望远镜里看,这群衣着杂乱的队伍不像八路的正规军,但除了八路,又有谁会这么大的能耐呢?想到这里,便气急败坏地命令炮兵立刻对山顶野猪沟阵地进行攻击。随即又命令身边的一小预备队立即进攻。一定要山上的八路全部死啦死啦地。 殊不知,这个狂傲自大的日本军人,他犯了一个最愚蠢的错误,将一个中队的兵力分成了三份,从而削弱了整体优势。而对于西山区队的游击战来说,正是黑姑他们所想要的。 黑姑他们赶到高粱身旁时,就见从竹子涧冲上的小鬼子离高粱也不过三十米远,很快就面临着被冲破的危险。 黑姑一看这种情况,忙喊,快!手榴弹!队员们纷纷掏出手榴弹一个劲地往鬼子群里扔去,一下子炸到了一大片鬼子,跑在前面的鬼子开始往后退了。 黑姑又喊了一声:地瓜! 地瓜听到后,忙弯腰溜过来,黑姑说,放两颗滚雷,让小鬼子啃啃西瓜。 地瓜一听,脸上立时露出了诡异的笑来,应答道:是。你就擎好吧。 挨了一顿手榴弹炸的小鬼子又开始重新组织了新的反攻。这时,地瓜选准了一块长条地带,顺势将一颗地雷顺了下去,圆圆的地雷便顺着山坡滚着,紧接着,地瓜又顺了第二颗地雷。这样山坡上就有两颗地雷依次往鬼子群里滚去。 石头样墩乎乎的地雷在山坡上翻滚着,小鬼子以为他们的敌人已经没子弹了,开始放石头了。于是就没在意,只是在往来的地雷两边躲闪出一条道来。 鬼子们做梦也没想到这两个石头蛋已到他们跟前就相继轰轰地开了花,一下子又送了好几个鬼子回了老家。远一点的鬼子们,因走在山坡上,脚下也踩不稳,便被爆炸的气流击到,纷纷滚到山沟里,不是死就是伤了。 打了大半下午的时间,鬼子们也没拣着便宜,天也要快黑了。个别小鬼子出现了无心恋战的情绪。他们也怕死,他们也想在天黑以前赶到大本营,以便睡个好觉。 但山下山本太郎又一次竖起了指挥刀,小鬼子们只好再次向前进攻。 这时,黑姑在想撤还是不撤。撤的话,鬼子肯定还是咬着他们,尽管小鬼子已被消灭了一多半了,但小鬼子作战的配合互动能力是一流的,今天能捡了个大便宜是自己沾了地势熟悉的光,一旦换了别的地方,吃亏的肯定是自己了。不撤的话,接下来就是一场恶战,看得出,小鬼子是想在天黑之前结束这场战斗的,他们不会有多大的耐心。关键野猪沟那里也正在运动着鬼子,这两边如果有一边顶不住的话,就会遭到损失了。所以,自己也想速战速决。 这时,鬼子又开始进攻了。黑姑命令道,大家注意节约子弹,把所有的手榴弹都集中起来,让榴弹小组的人员投。一会听我命令,待小鬼子靠近时,一齐投弹,先近后远,把所有的手榴弹都投完。 榴弹小组的人员,大都同黑姑一样的放羊出身,投弹准又稳。队员们把腰间的手榴弹解下来,传递到榴弹小组人员面前。 鬼子端着枪嗷嗷地往前窜着,山下的鬼子基本都集中上来了。这道山梁尽管开阔,但平地甚少,尽管鬼子们是散开的,但还是让相对宽阔的山坡立时显得窄了许多。黑姑见了心想这样正适合手榴弹的胃口。 鬼子越来越近了,近得都能看见那一张张凶狠的嘴脸。刚开始还慢慢挪动着,看见走了一大会儿也没见动静,于是便让弯着的腰支愣起来,端着枪汹涌地围了上来。 黑姑看见时机已到,低声命令道:预备,拉弦,顿了两秒后便喊:放! 顿时手榴弹如夏天的冰雹一样落在鬼子群里,纷纷爆炸着,榴弹组的队员们按照黑姑先近后远的命令,让依次爆炸着,让想后退的小鬼子也没能逃脱手榴弹的杀伤。还有要往前窜的小鬼子则被二虎的机枪点射着,一个个倒在了眼前。这一阵猛打,让小鬼子吃不消了,一个个躲在石橛子后面直喘气。一个鬼子开始喊,愚蠢啊愚蠢!这样再打下去,准完蛋了。 见鬼子又一次退了,黑姑说,清查弹药。 二虎说,俺也快没子弹了。 地瓜说,俺就剩下两颗地雷了。 黑姑知道不能再打下去了,便对地瓜说,你准备一下,把两颗地雷埋了,堵堵小鬼子的路。大家做好撤退准备。 就在这时,山下和野猪沟方向响起了一阵激烈的枪声。刚要再次向黑姑进攻的小鬼子突然开始往山下退去。黑姑忙举起望远镜,就看见一支队伍在山下一举消灭了鬼子的炮兵,正与山本太郎等留守鬼子打了起来。而野猪沟那边也从旁侧杀出了同样的队伍,正同从野猪沟方向上山的鬼子交上了火。 黑姑不看不知道,一看竟是这样的局势,于是对地瓜说,地瓜,把你手中的地雷给我放到鬼子群里,大家一起跟我冲锋。 上山容易下山难。鬼子下山的速度远远比不上地雷奔驰的速度,不一会就飞到了鬼子中间,又是轰轰两声,炸得鬼子鬼哭狼嚎一般。接着又被追赶上来的黑姑和队员们痛打落水狗一般,收拾了鬼子的尾巴。 鬼子马上反应过来,于是便马上各自找好掩体,回头抗击。 这时,已消灭了野猪沟那里鬼子的友军斜插过来,一起合击,将鬼子一个一个地消灭了。与此同时,山下也结束了战斗。山本太郎被乱枪打死。 黑姑在山下见到了这支友军的指挥官刘民强。刘民强是个一米八多的高个子,一身国军军装显得整个人精神抖擞。 黑姑在一位士兵的引领下,来到了刘民强跟前,感激地说,感谢友军的及时出击,我代表西山区队谢谢你们。 刘民强热情地说,不用客气,打鬼子是每个中国人的事!鄙人非常敬佩你们的精神,敢跟一个鬼子的中队过招,勇气可嘉。 黑姑听了刘民强的夸奖,羞涩地说,您可真会夸人啊。鬼子到了俺家门口了,俺想怎么打就怎么打!反正不能让小鬼子囫囵着回去。 刘民强听了,不禁呵呵地笑了起来,赞同地说,好啊!真不愧为滨海区的女中豪杰啊,有魄力。想必你就是大名鼎鼎的黑姑吧? 黑姑听了,不以为然地摇摇头说,什么大名啊,黑姑是俺的小名。俺大大看俺是个丫头片子,就没戏给俺起大名。您是? 刘民强微笑着回应道:我是国民党军团七连连长刘民强。我们在执行任务中与部队走散了,现在也学习你们八路在这周围和鬼子打游击。 他们俩说话的工夫,士兵们已将战场打扫完了,刘民强指着缴获鬼子的重轻迫击炮、枪支和弹药对黑姑说,这些战利品都归你们了。好好装备一下,下次争取再捉条大鱼。 这时,副连长曹胖子插嘴道,连长,这样有点不妥吧? 刘民强继续说,没什么不妥,反正目标一致,都是打鬼子嘛!再说,咱们也就打了个后手,扫了一个小尾巴而已。 黑姑一听,不禁喜出望外,兴奋地说,谢谢!谢谢刘连长!今日友情日后必将厚报。 刘民强笑着说,不客气!祝你们好运。随后对卫兵说,集合队伍,出发! 黑姑和队员们一起同七连的官兵挥手告别。 黑姑的目光将连长刘民强的身影送出了好远好远。 第三章 奉命阻击 一 黑姑放羊放着放着就把自己放成一位大姑娘了。 那年村里来了八路军,有男又有女。男的出操列队练习打靶和拼刺,女的则唱歌演戏学文化。这一切都让黑姑感到十分新鲜。原来也上私塾识字,看武师教拳脚,但都与八路军的不一样。上私塾那里只能背《三字经》,学《三纲五常》,让女人裹脚;武师教的都是拳脚和棍棒,但在枪和子弹面前就失去了威力。自从去赶大店集卖羊被鬼子的飞机炸伤之后,黑姑就一直待在家里,拄着个把棍子当拐杖,腿一瘸一点地跟着队伍后面看热闹。跟着女兵学会了抗日歌曲,还帮着村里成立了识字班,组织起来一起学文化和唱歌排节目,让抗日歌曲飘过了村里的大街小巷: 鬼子进了庄, 庄户人遭殃, 牲口牵个净, 粮食一扫光, 满庄里捉人, 到处乱打枪, 杀戮又奸淫, 临走还烧光, 老天睁睁眼, 救民脱灾殃。 黑姑最愿意看的是女兵们演的戏(二人对唱) 甲:长城外、大道旁,门口紧对着松花江。 乙:莫非就是那王家庄? 甲:王家庄,是家乡,多年也不知怎么样? 乙:问你为何不回去? 甲:提起来,话儿长,日本鬼子他动刀枪。 乙:日本鬼子他怎么样? 甲:怎么样?似虎狼,烧杀掳掠又奸强。 乙:他们杀了多少人? 甲:杀多少、说不上,十有八九把命丧。 乙:鬼子都抢什么东西? 甲:什么东西也不放,家俱牲口全抢光。 乙:鬼子都烧什么地方? 甲:走到哪、烧到哪,烧了这庄烧那庄。 乙:奸淫哪些女儿郎? 甲:不管是媳妇大姑娘,只要看见都不放。 甲乙:日本鬼真可恨,坚决把它消灭光。(呀儿吆依呀吆、呀吆、依呀吆﹗) 练靶场也是黑姑乐意去的地方,每次都是津津有味地看着八路军战士们卧姿、蹲姿、站姿举枪瞄准和对着一个个人样子草靶子练刺杀。时间一长,黑姑就忍不住偷偷地去伸手抚摸那步枪。一次被教练员陈大锤发现了,于是走上前就吓唬黑姑,快放下,当心走火!要是让子弹穿了眼皮成个疤瘌眼,那可是自找难看啊? 陈大锤个高身粗嗓门大,黑姑一看他吹胡子瞪眼的样子,那犟脾气就上来了,自然就不买大锤的帐。于是把头一扬,两只凤眼一瞪说,干嘛呢?不就是看看吗?不让看你拿回家去,包在纸里锁在柜子里,别摆在外头啊?一下子把陈大锤噎了个翻白眼。 陈大锤没想到眼前这小丫头这么呛人,于是压低了嗓门说,你这同志,你看看你这是什么态度? 态度?黑姑还没听说过态度是什么营生?便以为这是当兵胡弄人或者笑话人的。黑姑生怕被陈大锤再把话抢了过去,就忙反击说,你是态度,您一家人都是态度! 陈大锤一听便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在旁边训练的士兵们听了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黑姑一看,还以为他们都是故意笑话自己的,于是气恼地说,瞎哈哈什么?待俺的腿好了,俺练给你们看看,都练了这么些日子,还没个长进。说着,弯腰抓起一块石头随手甩了出去,只见那石块啪的一声打在远处的草靶子上,随着声消石落,草靶子也一头栽倒在地上。 黑姑这一歪打正着,不仅把呵呵笑的士兵们将了个脸通红,而且还把这群小伙子们震了一个愣症。 陈大锤趁机给了黑姑一个台阶,接着对士兵们说,看看吧,连我们驻地的同志都看出你们没用功,再不好好练,连个姑娘都不如,还拿什么去打小鬼子? 后来,黑姑再来的时候,战士们都偷偷地叫她:态度。 过了一段时间,上级为了加强地方武装建设,就把陈大锤转到了滨海区委去组建和指导培训地方武装队伍。黑姑就是第一批参加滨海大队的队员。 这样,陈大锤就成了黑姑的直接领导。 陈大锤也格外关注着这个有个性的黑姑。发枪那天,陈大锤就开黑姑的玩笑说,这回你可要好好看着了,你不仅要看好了,还要用好。 黑姑听了,知道陈大锤的寓意,不禁抿嘴笑了,但还是一个立正,一个不标准的军礼,报告道:是!谢谢队长! 练站姿射击和跪姿射击都需要臂力,新来的队员一般练一个时辰就感觉胳膊酸肩膀疼了,而黑姑练两个时辰都像没事儿一样,照旧再去练习投弹,投弹跟投石差不多,对黑姑来说更是小菜一碟,每次都是轻松过关,令队员们咂着舌头羡慕得要命,自古都是女子不如男,现在却是男子不如女了。 其实知道黑姑底细的都不感到惊奇。臂力是投石练出来的,准头是打羊打出来的,非一日之功。 陈大锤发现黑姑是棵好苗子,就有意培养。每次战斗前的总体部署,各种预见;战斗后的总结经验,个人体会,都让黑姑参加。再加上黑姑认识几箩筐字,在家时也去抗大分校听过军事课,战前战后肯动脑筋,每次发言都与众不同。 黑姑好学在队里是出了名的,刚开始接触地图时,她就感觉到这图太神奇了,甭说自己的家在上面,就是连自己放羊的沟沟壑壑也都在上面。比自己心里记得的还要清楚,还要准确。那些日子只要训练完后有时间她都要跑到队部里去看地图。临走还把陈大锤的那本《论持久战》带走,一看就是一个晚上。遇到不明白的地方,就直接向陈大锤问个明白,一点也没有姑娘的羞涩。 后来,滨海大队根据滨海区委的指示,化整为零,全民抗日,对全区进行划片管理,每个片都要建立自己的武装,于是就相继成立了北山区队、南山区队、西山区队、东山区队。 黑姑离开了滨海大队,带着一部分队员回到了自己的村里,成立了滨海区西山区队。新队员便是周围村庄的男女青年们了,多数原来同黑姑一起放羊的那些羊倌。 黑姑当了西山区队长之后,从不盲目和鬼子交火。每次与鬼子交火,都是光赚便宜不吃亏。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跑,反正周边都是熟悉的地形。知道怎么打,也知道怎么跑,更知道哪个地方更安全。黑姑挂在口头上的一句话就是,打狼,不能让狼咬着;逮鹰,也不能让鹰啄了眼。 平时,没有战斗任务时,就天天练兵。在练好射击的基础上,又根据每个人的特长和经历,进行分组,放羊的那伙就成立了手榴弹组,地瓜带着一伙成立了地雷组,专门研究地雷布阵和爆破,还利用山里的石头自己制造石雷;又弄来硫磺和硝,闷些木炭,自己制作炸药。 不到半年,黑姑领导下的滨海大队西山区队成了滨海地区的战功最多、上缴战利品最多、自身损失最少的区队。 第三章 奉命阻击 (二) 二 好长时间没见面的大队长陈大锤突然来到了滨海大队西山区队。 黑姑忙从屋里迎了出来,笑着说,哎哟!今天是个好日子啊,什么风把您老人家给吹来了?随后回头喊了一声,小灵子,赶紧上茶啊。 陈大锤笑着说,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尽管陈大锤是笑着说话,但黑姑还是从陈大锤的眉宇间看到了一丝忧虑。 于是,黑姑就免去了客套,直接说,队长,俺知道您不是来做客的,有什么任务您就直接下命令吧。俺西山区队保证完成任务。 陈大锤听了,欣慰地笑了,手指着黑姑说,我要的就是你这态度。 又是个态度,黑姑对“态度”这个词非常敏感,不禁显得拘谨起来,但看到陈大锤那认真的神情,知道他不是在开她的玩笑。 陈大锤没发现黑姑刚才的尴尬,继续说,好,那我就开门见山了,赶紧通知小队长们来开会。 不一会儿,参加会议的人都到齐了。陈大锤用目光巡视了大家一下说,同志们,前段时间你们的竹子涧转移战打得很有水平,滨海区委和滨海大队都对你们的战绩进行了通报表扬,并号召各区队向你们学习! 听了陈大锤的表扬,黑姑和小队长们都不禁热烈地鼓起掌来。 陈大锤双手往下压了压示意,掌声立即停了下来,继续说,这次鬼子为了“拉网梳篦”战术的成功,开始下血本了。据可靠情报,鬼子从胶东半岛调来了一批坦克车队和装甲车队来对付鲁东南地区和苏北地区的抗日队伍。预计十天之内就从莒县东沿马鬐山东进入涝坡和十字路。现在,咱们的部队正在实行战略转移,为今后大的战役做准备,实在是腾不出手来阻止小鬼子的前行。因此区委命令我们,一是要尽快将马鬐山东的大河桥炸毁,隔断鬼子坦克和装甲车的交通,延长鬼子的行军速度。二是还要堵住敌人,不要让他们前进半步。所以说,你们肩负着的是一项双重任务。同志们,这次任务很艰巨,希望你们要引起高度的重视。另外,我来时给你们带来了一些炸药和子弹。 黑姑听了,忙说,谢谢队长。另外还什么的,有来无往非什么着来? 陈大锤接着黑姑的话头疑惑地问,有来无往非礼也。 黑姑听了忙点头应着说,对对!队长您给俺们带来了东西,俺也没什么可回礼的,就送您两门重迫击炮吧。 陈大锤听了哈哈大笑着说,好,这份回礼我就收下了。早就听说你们缴了鬼子一个中队的武器。 黑姑也呵呵笑起来,反问道,敢情队长您早就算计好了啊?陈大锤纠正说,哪里是算计?是有备而来。关键看你黑姑怎么个理解法了? 黑姑装作由糊涂到明白的样子,不急不慢地说,报告大队长,俺是按照大队的特殊时期特殊规定执行的,不算是多吃多占啊。哦,是这样,那俺再大方一次,再送您两门轻迫击炮,不要客气,您先拿着。这场阻击战打下来,说不上俺还要送您辆坦克呢。 陈大锤高兴应道,好!我就等着你们送我辆坦克。 黑姑见说的也差不多了,就说,少啦闲片子了,现在书归正传,趁陈大队长在,大家讨论一下,看看这仗怎么个打法? 地瓜抢先发言说,干脆,现在就让我带上几个人先把大桥炸了就是,省得留着麻烦。 黑姑接过说,不行!咱们是不见兔子不撒鹰。鬼子不来,万一炸了,那咱们老百姓过河就困难了,白做了无用功,浪费了炸药,还留了骂名。 高粱则不急不慢地说,还是等着鬼子过桥的时候再炸最好。让鬼子的坦克陷在淤泥里,那坦克不就是咱们的了。 二虎则不服气地说,就是给你,你也弄不来,听说都是一堆生铁蛋子。 黑姑看他们再争论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的,于是就制止了他们的发言,随后指着桌子上的地图对陈大锤说,大队长,这大河桥周围的地形俺都熟悉。刚才俺仔细想了一下,炸大桥是没有问题,可以事先装好炸药和引爆设置。鬼子一到,就可以随时引爆。如果引爆不成功的话,还可以用迫击炮炸爆。问题是大河桥南岸是一片平地,没有制高点,要想阻止鬼子步兵过河就凭俺们这点实力,最多抵挡不过一个时辰。还有对面的桥头东面倒是有一个小山头,但咱用不上啊,鬼子要占领这个制高点,那咱们更遭殃了。所以,这样的话,俺们只能完成炸桥任务,阻击鬼子过河的任务就是全部打光了也恐怕完不成。 陈大锤带着疑问的眼光说,你想放弃阵地,临阵脱逃? 黑姑手指着地图,坚定地说,临阵脱逃不是西山区队的所为。俺想这样,您看从桥头往南一里处就是马鬐山和大崮子山的交接地,这两座山距离很近,两座山的山空就是通往十字路和苏北惟一一条通道。 那这两座山膀子有多近?陈大锤疑惑地问道。 这个地方俺放羊的时候去过。就是老人们常说的马鬐山东寨门,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传说。有着宽约有两丈多,长约六七十步的窄道,两边各有一个大石垛,原来那地方还有道大石门,早些年间被村里人打理成了碾盘…… 陈大锤还没听完就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说,我明白了。你是想炸完桥之后,往后撤一里,占领马鬐山和大崮子这两边的高地,然后守住这扇门,小鬼子就无法过去。 黑姑呵呵笑了,敬佩地说,队长就是队长啊,俺刚说了一半您就全明白了。 陈大锤不由地在黑姑面前竖起了大拇指,赞赏地说,你真是个军事天才。好,这个方案我同意。这样的话,我可以放心地回去了。 第三章 奉命阻击 (三) 三 西山区队的队员们已守候在大河桥南头的阵地里六天了。这六天竟然连一个鬼子毛都没见着。 那天,陈大锤离开之后,黑姑带领着高粱、二虎、地瓜、柱子等人一起仔细研究了炸桥方案。经过反复试验,终于确定了一套实用方案。他们先在北桥头的东侧的小山上布上了地雷,又在大桥的桥墩和桥两头分别放上大大小小近二十包炸药,埋上了地雷,桥两边还弄来了干柴和秫秸等,以便通过爆炸引起燃烧。桥南边的阵地上,一条壕沟曲溜拐弯地伸长了半里多路,直奔马鬐山口的阵地。现在可以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但小鬼子还是没有来。 春天的太阳暖洋洋的,晒得战壕里的队员们一个个呵气连天,小凳子干脆倚着壕沟晒着太阳呼呼地进入了梦乡。 地瓜见了,向前猛地拽了一下小凳子,然后低声喊,快,鬼子来了。 正在睡梦中的小凳子猛地打了个愣怔,一个骨碌翻过来,双手托着枪趴在壕沟沿上,问道,在哪里?小鬼子在哪? 地瓜和队员们一看小凳子这个癔症样,都不禁笑得手舞足蹈。 小凳子看着大家的表情立时明白了,把枪一放,委屈地说,你坏,你坏蛋!你坏地瓜蛋! 一连六天的昼夜守候,确实让队员们疲劳了许多。白天太阳烤得暖烘烘地让人直发困,而晚上却又冷得很,冻得牙关得得地响,浑身直打哆嗦。 笑过之后,队员们精神了很多。 地瓜说,奶奶的,幸亏是春天雨水少,要是夏天咱就遭罪了,这大河里一会儿水高水低的,那炸药还不湿透了。 二虎着急地说,这情报是不是真的?要是假的,咱们在这里不是白熬眼瞪皮了? 黑姑说,陈队长说是十天之内,这不是还不到十天吗?都给俺打起精神来,小鬼子说来就来了。 二虎听出了黑姑不高兴的语音来了,于是就偏头对自己小队的队员们说,都打起精神来,啊! 这时,滨海大队的通讯员小马赶过来,传达队长陈大锤的命令,待鬼子过河之后,命令西山区队一定要阻截20小时以上,要为大部队打伏击做准备。 地瓜听了,不禁嘟囔道,妈的,这不是让弟兄们当炮灰吗? 二虎听了马上反讥道,地瓜蛋子,你要是害怕的话,现在就回家看孩子去。 地瓜一听就不让了,说,看你个球?家都没了,还去哪里看孩子?老子从来就不知道怕字怎么写? 小凳子在一边听了,忍不住插嘴道,嗨!你根本就不认得字,当然就不知道怎么写了。 地瓜听了,伸手就给了小凳子一巴掌,去,去。东庄里来卖铁锁子,你插哪来的鳖脖子?怎么写?就是一笔一划地写的。还能用两支笔写啊? 第八天的上午,刚要到中午吃饭时间,一阵隆隆的声音从桥北头传来,高粱听了就喊黑姑,队长,有情况,你听是什么声音? 黑姑反应迅速,立即命令,注意隐蔽,准备战斗! 黑姑的话音刚落,桥北头小山的下面就出现了隆隆前行的坦克,后面跟着一群步兵。 地瓜立即抱住了手中的引爆器,等待着黑姑的命令,柱子开始守在迫击炮前,做好第二手准备,瞄准桥上的炸药包。 连续两辆坦克已开进桥上,轰轰地向桥南开来。黑姑紧紧盯着第一辆坦克的速度,在刚刚驶过桥中心的桥墩时,黑姑对地瓜喊了声:放! 早已等候多时的地瓜一下摁下了起爆器开关,紧接着大桥在一阵震耳的爆炸声中腾空而起,把鬼子的坦克一下子掀到水中,成了头朝下的铁乌龟。 与此同时,小鬼子一窝蜂地向小山头涌去,想控制小山顶。哪想,还没到小山顶就踏响了西山区队的雷群,连环雷带动着飞雷,炸得鬼子躲也不是藏也不是,抱着头哭爹喊娘往后撤。鬼子的坦克发现了,以为山上有埋伏,于是就连续往山上发射炮弹,将没炸响的地雷炸响了,满天的弹片碎石都飞向了鬼子群中。等到鬼子发现中计之后,又才掉过头来,向大河的南岸反击。而此时,黑姑早已带领队员们撤出了阵地,将队伍一分为二,分别把着山口两旁的山崮。 队员们攀上小崮顶才发现这里真是个打伏击的好地方。这一边一个小山崮,就像一边一个大门墩子一样,各自独立地站着,这可能是当年马鬐山和大崮子斗智斗勇的一个对话台,三面都是悬崖峭壁,小鬼子想爬上来都困难。两边的火力一交叉,下面的路上想过只蚂蚁都难。 地瓜高兴地喊,队长,你选的这地方忒好了,俺想到没想到。 小凳子也跟着说,是啊,俺刚才做梦也没梦见这么好的埝子。 黑姑说,这里俺来放过羊,俺师傅曾告诉过俺,这个地方就是当年红袄军抗金的山门,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宝地。今天,咱就给试试活儿,咋样? 队员们齐声说,好! 黑姑得意地说,那就赶紧准备吧。地瓜先把那些笨重的,放到身后的山洞里去,对了还有干粮。 地瓜惊讶地说,还有山洞啊?还怪好唻。队长你想的真周到。 小凳子于是便往对面喊,哎——你们那边有山洞吗? 二虎应道,这里有个大趴趴堑,能藏好几十号人呢。 黑姑心里清楚这是一场恶仗。 黑姑便站起来对两边的队员说,大家一定要注意节约弹药,按照老规矩,一颗子弹消灭一个鬼子。左右队员要注意互相保护,一定少流血!记住了? 记住了!队员们异口同声。 占领了这么好的位置,队员们个个都在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士气非常高涨。 队员们刚筑好简单的工事后,鬼子的先头部队就来了。 桥炸了,坦克是无法过了,工兵们开始修路搭桥,但步兵要继续前进的。于是,鬼子们便涉水而过,来到西山区队的枪口下,身上的衣服还滴滴答答地滴着水。 走在前面的鬼子对着崮顶就是两梭子,子弹打在石壁上直冒火花。 鬼子一看没有动静,就加快了速度,想快步冲过去。 这时,黑姑一举枪就一下子放倒了最前面的鬼子旗兵。紧接着崮两边的机枪步枪射出的子弹如泼豆子一样密集,将前面的小鬼子立时放倒了一片。鬼子们一听到枪声,就迅速卧倒,寻找掩体,向发现的目标射击。 一时间,如雨一样的子弹在黑姑和队员们的头顶上飞着。鬼子借着超强的火力往前涌动着,很快就到了崮下,这时用长枪射击角度不到,子弹已不会拐弯了。黑姑就喊,手榴弹。 于是,崮顶上的手榴弹便一齐扔了下去,小鬼子又扔下了二十多具尸体,往后撤退着。这时正好顶在长短枪射击的角度上了,两边一齐开火,又让鬼子倒下了一片。此时从崮顶下到鬼子跟前,都是一片尸体。 鬼子一看步兵进攻无望,就开始用迫击炮进行轰炸。崮顶崮下立时成了一片火海,连续不停的巨响,猛烈地震撼着崮顶。尽管黑姑和队员们都躲到了山洞里,但弥漫的浓烟直呛得他们嗓子发苦,咳嗽不停,泪水迷离。 鬼子的炮火一停下,黑姑就带领着队员们跃出山洞,凭借着被鬼子炮火摧毁的掩体继续战斗。鬼子的重机枪猛烈地向崮顶扫射着,崮下的鬼子开始集中冲锋。 黑姑一把拿过一支长枪,一枪灭一个,专打鬼子的机枪手,让鬼子的火力顿时减弱了许多。这时,黑姑看见崮下密密麻麻的鬼子像洪水样一齐向崮前涌来,这是小鬼子用的人海战术。便忙对地瓜喊,地瓜,赶紧把剩下的炸药包拿来。地瓜也明白,单凭用手榴弹是很难将这密麻麻的鬼子赶远的。于是带领三个队员跑到山洞里,将炸桥剩下的炸药包抱出来,就这点工夫,鬼子已经聚集到了崮下,正打算采用人梯的办法攀登。 地瓜和队员们不敢怠慢,急忙拉开导火线依次投放了下去。正在得意准备攀登的小鬼子们,哪里想到头顶上还会有这玩意,想跑都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一连几声轰轰的巨响,炸得小鬼子连叫声都没喊出,就飞上天空,遨游东洋去了。 就这一下,让小鬼子吃了大亏,从此再也不敢轻易跑到崮下了。随着又是一阵疯狂的炮击。炮击之后,也不见鬼子步兵的进攻了。队员都在纳闷,是小鬼让咱们打怕了?还是在耍什么花招? 黑姑没有吭声,一直在用望远镜观察着,看小鬼的态势,没打算让步兵进攻。远处的大河河畔一片空旷的地上,鬼子在那里摆满了白布,构成箭头的形态,箭头直指着崮顶。是啊,小鬼子在耍什么花招? 不一会儿,天空传来嗡嗡的声音,不好,是鬼子的飞机。自从那年去赶大店集,黑姑被鬼子飞机扔下的炸弹炸伤后,她就再也没忘记这种声音,于是,她大声喊,赶快退回隐蔽,鬼子的飞机来了! 小凳子还没见飞机,还想呆在那里看,黑姑见了一把把小凳子给拉进山洞里。刚进洞,好家伙哦,一连四五架飞机直奔两个崮顶而来。接着就一个劲地往下扔炮弹,小凳子见了,不禁叫道,哎哟,妈呀,这就跟羊拉屎似地,羊屎蛋子一样扑棱扑棱地接连不断啊。 落下的炸弹直轰得崮顶地动山摇一般,飞起的碎石块噼里啪啦地无序地跌落着,击打在石壁上。 小凳子担心道,这崮子不会塌了吧? 地瓜戳了小凳子一下问:你小子说什么?炮弹的轰炸声把他们的耳朵都快震聋了,说话都不禁吼着大嗓门。 敌机走了,黑姑他们从山洞里走了出来,崮顶上依旧硝烟弥漫着,黑姑向对面喊了声,怎么样?有没有伤亡? 对面的二虎马上回应道,没有!多亏了这个大趴趴堑,要不的话,就难说了。 黑姑听了,说,好,赶紧清理一下掩体,密切注意鬼子的动静。 远远地望去,鬼子的步兵没有动静,按说飞机轰炸之后,应该是步兵行动的时候了。小鬼子在想什么呢? 刚有一袋烟的工夫,鬼子的飞机又来了。又是一群五六架,黑姑和队员们赶紧跑回山洞里。身后又是一阵比刚才还要猛烈的轰炸。 原来阵地小鬼子是交给飞机了。看样子非要炸塌这崮顶不可。 趁鬼子飞机轰炸的间隙里,黑姑一直在琢磨河滩那些白布的箭头是做什么用的,是什么标志?她记得陈大锤好像说过,飞机一般用火堆来指引飞机飞行,晚上火堆是明显的,白天是不是还有别的方法?难道河滩上鬼子摆的白布也是指引飞机轰炸的路标?想到这里,黑姑自言自语地说,管他呢?有枣无枣打一杆试试呗。 于是就让地瓜和小凳子把准备包扎伤员的白绷带找出来。 地瓜带着一脸的疑惑问,谁受伤了? 黑姑说,没谁受伤。 地瓜继续问,没受伤,你要这个干嘛? 小凳子在旁边急了,冒冒失失的问,队长,你不会是做白旗投降吧? 黑姑神秘地说,就你臭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等会你就知道了。 等到鬼子的又一轮轰炸之后,黑姑就用这些白绷带也照着河滩鬼子布置的样子摆起来,箭头直接对着前方鬼子的阵地。 又是一袋烟的工夫,鬼子的飞机又来了,在崮顶的上空反转后,连续七个重磅炸弹都投到崮下鬼子的阵地上了。那刚筑起的工事上,鬼子安插了两挺机枪,一个重磅炸弹恰好扔在这工事上,一下子整体腾云驾了雾。没有防备的鬼子们,顿时躲的躲藏的藏,个别已开始辱骂飞行员。 崮顶上的队员们看见了这精彩的一幕,笑声立马响成了一片。 经过这一番折腾,鬼子的飞机消失了,从此,一去不回。 太阳落山之前,鬼子没有发起一次进攻。河边的鬼子散落地围着一口口军用锅在开始做饭。 黑姑边在望远镜里看着边说,小鬼子在忙着做饭,咱们能让他吃安顿吗? 小凳子听了,便问,那么远,队长,你不让他吃,咱能去抢鬼子的碗吗? 黑姑自信地说,俺不能去抢小鬼子的碗,但俺能让小鬼子不能端碗。说完,便回头喊,柱子,你把那天缴获的重迫击炮给俺提溜出来,俺要试试新。 一听黑姑要试试那门迫击炮,队员们一下子来了劲头,争先恐后地把迫击炮从山洞里搬了出来。柱子蹲在地上一边调试着,一边眯着一只眼睛对着前方瞄着。调试完毕后,炮弹上堂,一会儿吹着哨子样飞向鬼子的营地,可惜第一炮打偏了,只在那一片军锅的边缘爆炸了。 黑姑的望远镜一直没有离开眼睛,边看边说,偏了,打到边上去了,要打中间。 柱子稍作调整,第二颗炮弹又出膛了,呼啸着飞入那排锅的中间,轰地一声炸了,将鬼子锅里的热汤炸得漫天飞,烫得鬼子哇哇直叫唤。 黑姑看了,高兴地说,好,就这样打,还有瞄准小鬼子的指挥部,给俺打。小鬼子你想安宁,门都没有。 这样一搅合,鬼子营里就乱了套。本来想经过炮火和飞机的轮番轰炸,崮山顶的支那人早就死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也该是半死不活的了,只等待会儿吃饱喝足开拔的时候,顺手消灭就可。但没想到他们不仅没死,而且还有迫击炮。是八路的援军到了吗? 鬼子指挥官举着望远镜观察着,猜疑着,一时拿不定主意。看看天快黑了,估计这是八路的挑衅,于是命令部队用迫击炮进行反击,后勤继续做饭,先吃饱饭再说。 鬼子的炮声一响,黑姑他们又赶紧撤到山洞里,经过了鬼子飞机的重磅炸弹之后,这时就感觉鬼子的迫击炮弹就像鞭炮那样无力。队员们在山洞里开始有说有笑的,似乎不是在战斗,而是在自家的炕头上拉呱呢。 黑姑没有参与他们的说笑,她感觉鬼子晚上可能要偷袭。于是,便让队员们把手榴弹捆成捆,让地瓜一会儿趁天黑下去埋一部分地雷。 果不其然,鬼子组织了夜袭行动。一群鬼子趁着夜色悄悄地向崮顶方向围来,刚要靠近崮顶,就踩响了地雷。 地雷的响声就是崮顶上战斗的命令声,一片子弹横扫过来,打得鬼子连连后退。从右侧上来了一股鬼子,则被用成捆的手榴弹炸了个一塌糊涂,后面的鬼子见崮顶有防备,于是就放弃了夜袭的行动。 黑姑见鬼子的偷袭没有得逞,想必明天一早肯定要进行疯狂地进攻,她心里非常清楚,自己这点家底子,根本不是这群小鬼的对手,自己占的是天时地利人和,更主要是这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利。如果明天小鬼子一旦突破了这道防线,将会紧紧地咬住自己不放,所以必须想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才行。 黑姑想到这里,抬头问地瓜,地瓜,还有多少地雷? 地瓜掰着手指头算了算说,不多了,不到二十颗了。 黑姑说,拿出十颗地雷,再弄些假的,给小鬼子来个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把下面的路上都埋上,让小鬼子明天光探雷起雷就得用大半天的时间。 地瓜说,好,俺这就去准备。地瓜说完就带领着队员们准备去了。 黑姑站在崮顶上对对面的二虎和高粱命令道,二虎和高粱你们两个带着一小队和伤员先撤,到鹰愁涧仙人洞那里休息,明天上午,俺也到那里会合。 二虎不同意,说,队长你让俺留下,你带着他们先走吧。 高粱也争着要求,队长,让我们留下吧。 黑姑态度坚决地说,你俩不要再说了,就这么定了。赶紧行动吧。 二虎和高粱知道黑姑的脾气,就是再说也等于嘴上抹石灰——白说,于是就组织伤员和队员们撤离。 第二天刚刚蒙蒙亮,鬼子的炮弹就如****式分别覆盖着东西两个崮顶。黑姑他们全躲在山洞里面,都说,小鬼子你有多少炮弹尽管来吧,这样一轰,今年能种一季好花生呢。 一阵狂轰乱炸之后,小鬼子开始进攻了,黑姑此时不再恋战了,和队员们打了一阵子就开始撤,小鬼子一看他们要撤,于是就加快了进攻的步伐。 黑姑带领着队员们从崮顶上撤了下来,小鬼子想咬住紧追,哪想一脚又踏响了地雷,于是便不敢贸然前进了,只好耐心等待工兵们有条不紊地慢慢排雷。 昨天晚上,地瓜带着人真真假假埋了大半个晚上,这雷是没有三五个小时是排不完的。 此时,黑姑已带领着队员们向鹰愁涧的仙人洞奔去。 第四章 陷入重围(一) 一 那天,刘民强与黑姑分手后,就被小鬼子盯上了。居住在十字路城的日本军队指挥官便认为吃掉山本太郎中队的就是这股中国军队,就下达了死命令,要全力以赴消灭这支支那军。于是,调集附近兵力紧紧咬住刘民强的连队不放。 面对鬼子的“拉网梳篦”战术和跟屁虫样的做法,刘民强的连队也不得不与鬼子搞起了游击战术;加上他们对这里人生地不熟,经常让小鬼子撵着满山遍野地跑。两三天的工夫,士兵们的鞋子都磨碎了,脚硌伤了,弄得鲜血直流,士兵们不得不用绷带来裹包布满血泡的脚板。这又给后面的日本狼狗提供了唾手可得的直接信息,致使刘民强他们想甩都甩不掉。 日本鬼子的通讯联络方便,经常在前面设局埋伏,让刘民强的连队入套钻圈,但都被刘民强的果断指挥所突破,而连队士兵的伤亡数量却日益增多。一路上,他们路过村庄时还不忘掩护村里的老百姓转移,减少群众的伤亡。 穷凶极恶的日本鬼子们一边追杀刘民强连队,一边对路过的村庄进行了“烧光、杀光、抢光”,制造无人区。来不及转移的乡亲们,不是被枪杀,就是被刺刀挑死。对青壮年,则绑在树上,用来做小鬼子年轻士兵练刺杀的活靶子。 面对鬼子灭绝人性的凶残行为,刘民强和他的士兵们心情都十分沉重。刘民强便对他的士兵们说,国破山河在,定要坚持抗战,奋勇杀敌,拯救百姓于水火,精忠报效祖国。 于是,他们每到一个村庄都要对整个空村进行搜索,一旦发现有未来得及转移的百姓,便一起带领转移。傍晚,当他们来到王家山村,在搜索到村东时,发现了七十三岁的老人张尚仁。 王家山村的老百姓都转移到望海楼山套里去了,只有张尚仁一个人还留在村里。当初村里干部上门动员他转移时,他坚决不走,并说,我都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的年纪了,还怕啥?土匪刘黑七、西南红马子俺都见过,也没见把俺怎么着?小日本来了,他还能把俺咋地? 村干部们有点着急,直接驳了他的面子,说你在王家山里还见多大的天?那小日本鬼子在南京大开了杀戒,连杀带奸数十万人,那就是一群疯狗,一群饿狼,见了谁都咬的主。是谁遇到了谁都得遭殃的一群畜生。 村干部说干了嗓子,最后张尚仁还是没走。其实,张尚仁并不是不想走,关键是自己拖着一条瘸腿,让兄弟爷们照顾,怕连累了大家。 这两天,整个村子空了。原来的鸡鸣狗叫羊咩牛哞鸭呱驴吼等一切都消失了,尤其到了晚上,便是一片死寂,静得吓人。只有老鼠打架的声音,还传得那么远,那么清晰,听了之后都感觉瘆得慌。 刘民强进院子的时候,张尚仁便以为是鬼子到了。 当刘民强要带上他走时,张尚仁心里很激动,但面上还是拒绝,说俺都这么大年纪了,死了也值了。不要给你们添麻烦了,让一个糟老头子拖累了你们。 刘民强则坚决地说,我们不管你多大年纪,坚决不能让你落到小鬼子的手里。你要好好地活下去,等着看我们把小鬼子赶回老家去。 张尚仁还想推辞。这时,刘民强便对身边的一位士兵命令道:背上他,一起走。 两名士兵便走到张尚仁跟前,一名士兵将他扶起,另一名士兵便将他一下背起。伏在背上的张尚仁感激的泪水立时流了下来。 第四章 陷入重围(二) 二 一条大河挡住了刘民强连队的去路。 昨晚的突围,可谓有惊无险。一个晚上一连冲破了三道封锁线,现在想想刘民强都感到很神奇。 第一次突围的时间,本来刘民强想定在午夜之后,但屁股后面的小鬼子却在紧追不舍。把他们赶到了一面悬崖峭壁下,面对陡峭的悬崖,士兵们的脸上都布满了畏难。但这里是惟一的一条出路,顺着悬崖往前走,那里就是一个小风口,鬼子早就在那里布好了口袋,正等着他们往里钻呢。 刘民强一边让士兵们准备绳索,一边接过身边一位士兵手中的绳子,然后左右开弓一下子将绳头甩上了悬崖上面的一棵松树上,又接过另外三名士兵手中的绳索,然后捆在自己的身上,第一个握着绳头向悬崖攀登。 下面的士兵们都紧张地看着刘民强攀登中的每一步。一会儿,刘民强便登上了悬崖,将另外三根绳子分别一头系在树上或石橛子上,将另一头扔了下去,士兵们开始有序地往上攀登着。 待鬼子赶到时,还有四位士兵正在攀登中,被小鬼子如暴雨一样密集的子弹打下了悬崖,跌倒在了悬崖下面的地上。 刘民强他们不敢再恋战,收拾绳索,继续突围。 听到枪声响后,埋伏在悬崖两翼的鬼子纷纷向这面射击。刘民强带着士兵们不敢怠慢,撒开双脚飞快地往前跑。 好在随着天越来越黑,小鬼子不再追赶了,但都在包围线上宿营。好像一字长蛇阵一样,一溜摆开,到处是火堆,想越过这道封锁线也是件不易的事。 哪想,从下半夜开始,天空中突然上来一阵雾气,接着越来越重,能见度极低,弥漫得火堆都失去了应有的光亮。 刘民强一看这种情况,心中大喜,真是天助我也,小鬼子啊你们的兽行,苍天都看不惯,看你还能横行几时?于是,便顾不得多想,命令全连士兵不准咳嗽,不准掉队,不准弄出响声,悄悄突围。 整个连队立时鸦雀无声,刘民强手握驳壳枪走在最前面,一边探路,一边警惕着鬼子的动静。 后面的士兵们一个紧跟着一个,蹑手蹑脚地悄悄穿越着…… 仅十多分钟的时间,他们在鬼子的不知不觉中没费一枪一弹又突破了一道封锁线。 然而,大雾也阻止了他们的行军速度,到天亮时也就走了四十多里山路。 天刚亮,就在一条山涧里又遇到了一群鬼子。 这群鬼子夜里没有燃放篝火,而是窝蹲在山涧里的石板上。刘民强他们在山梁上行走时,有士兵的脚绊动了山梁上的石头,石头便沿着山坡顺势飞落,哪想惊动了涧中的这群鬼子,鬼子的机枪对着山梁就是一梭子。 刘民强发现后,不敢恋战,立即命令加快行军速度,紧跑快跑一路好跑来到了曲柳河岸边。 此时的曲柳河正是春水澎湃,虽说没有夏天梅雨季节的汹涌,但也是湍流不息,河面宽阔。 清晨的寒气直逼这群气喘吁吁的士兵们。 刘民强面对宽阔的水面,看着士兵们焦急的眼神,听着后面越来越近的鬼子狼狗的叫声,心想,这冰凉的河水一旦浸透了士兵们的伤口,便会加快了发炎进度。但现在已没有退路,只能前进了。 这时,有人沉不住气了,着急地问,连长,怎么办?怎么办? 副连长曹胖子低声嘀咕道,我看这次悬,人家项羽不肯过江东,咱是过不去河西了。 刘民强心里着急,但面上镇定。他知道,自己作为一个连队的指挥官,任何情绪都不能轻易暴露,否则将影响整个连队的情绪。所以,他一直让自己努力镇定着,尽快想出办法过河。他一边大声对士兵们说,请大家相信我,我有办法带领你们突围出去的。一边命令士兵拿绳子来。 副连长曹胖子不明白过河还用着绳子了。 刘民强让两名识水性的士兵游到对岸去,将绳子系在河边的树上,这边的士兵们便扯起绳子依次沿水中浮动的绳索向河中走去。 同时,刘民强又让一部分水性好的士兵,从绳子的下游过河,以便上面不会水的士兵落水后,好及时营救。 刘民强的这一招让许多不会凫水的士兵们心里踏实了许多,士气顿时高涨了起来,争先恐后地纷纷下水向彼岸游去。 过河后清点人数,一个也不少。正当他们还在拧挤被水浸湿的衣服时,后面的鬼子就追到了河边,开始往这边扫射。刘民强一枪将河中的绳子打断,随后不敢懈怠,急忙撤离。 小鬼子们望着湍急的河水,没有过河追赶。这让刘民强不禁松了一口气。 第四章 陷入重围(三) 三 刘民强选择了腊山旁一块小崮顶作为休息的地方,这里松林茂密,进退方便,易守难攻。安排好哨兵后,他便来到队伍面前,背靠着一棵松树休息。 这时,副连长曹胖子从旁边凑过来说,连长,照这样下去,整天东跑西躲的,恐怕难以突围出去。 刘民强一时摸不清他的想法,就平静地问,那,你说怎么办? 曹胖子看看了四周,发现有些士兵们都在支起耳朵要听他们的谈话,于是又把话头咽了回去。 刘民强便故意激他,说,干么吞吞吐吐的,要像个爷们样,有话直说无妨。 曹胖子还是犹豫了一下,才结结巴巴地说,依我看,咱,还是投了吧。当汉奸起码能保命。 刘民强一听这话,心里的火立刻冒起来,你这个没有骨头的狗东西,怪不得这些年光长肉呢。心里虽火冒三丈,但面上刘民强还是没露出一丝不快来,因为曹胖子手下还有二十多个原来从他部带来的士兵,如果一旦处理不当,便会引起火拼,那样的结果是自己不愿意看到的。于是,便微笑着答复曹胖子,说这事还需要和几位排长商量一下,需要大家都愿意才行,你说是不是? 曹胖子一见刘民强是这样的态度,心中窃喜,忙应道,是,是的,这关系到大家的活路,是要商量的。 曹胖子原来是从地方军阀的旧部投诚过来的。他的右眼在鼓捣手榴弹时被炸瞎了,来到这里却说成是北伐战役只身去炸碉堡,被炮弹炸瞎的,战后还立了功,成了全军人人皆知的英雄,弄得一些不知道内情的士兵们一个劲地仰慕。 时间一长,假的就成了真的了,曹胖子便以此为荣,常常倚老卖老,旧军阀的那些作风便开始显露出来了,在连队里除了他带来的那二十多个士兵,其他的士兵几乎都被他打骂过,勒索过。渐渐地成了士兵们背后指着脊梁骨咒骂的主。 刘民强稳住了曹胖子之后,便到崮顶的左侧找到了一排长郑植树和二排长王忠才,又让勤务兵喊来三排长张旺柱,四排排长赵玉杰。 不一会儿,张旺柱、赵玉杰先后匆匆赶到了。刘民强一看人齐了便把曹胖子的原话复述了一遍。然后一双犀利的眼睛紧盯着四位排长,等待着大家表态。在连队,一般发言顺序都是先一排长、二排长,后是三排和四排。长时间的习惯,已形成固定的模式了。 这次,一排长郑植树自然当仁不让,听完后立即表态说,连长您不要听他的,我们坚决不当汉奸。 王忠才接着说,俺王家的祖宗们个个都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怎能到了俺这辈就成了软骨头?让俺当汉奸,那就是做白日梦! 三排长张旺柱个性更是秉烈,说,奶奶的,让俺当汉奸,先问问俺手中的枪答应不答应? 四排长赵玉杰则提醒说,队伍出现这样的苗头影响极坏,我看留着也是个祸害,不如趁早…… 赵玉杰这句话尽管没说完,但大家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王忠才接着说,连长,当断不断,必有后患。直接嘣了他算了。 一排长郑植树也说,连长,你就下命令吧。 三排长张旺柱说,我去找两个人来,把曹胖子先绑了。 这时,刘民强忙制止道:慢!你这样鲁莽,你能绑得了吗?你能保证他那二十多个老部下不插手吗?如果插手的话,就会出现火拼,是我们在这个时候想看到的吗? 刘民强的一席话,让四位排长恍然大悟,一起看着刘民强,等待着答案。 刘民强接着说,在这国难当头、大敌当前的时候,连队出现这种情况,为了这支部队的发展,我们有着纯洁队伍的责任,但前提条件是不能影响甚至削弱队伍的整体战斗力。 四排长赵玉杰脑子反应快,忙说,连长,要不咱们不动枪? 刘民强点了点头说,我也就是这个意思,以免惊动众人。既然大家都同意,那我就布置一下行动方案。 大家一一分工后,立即行动起来,在崮顶左侧那处密树林里布下了罗网,等待着曹胖子这头梦想当汉奸的野猪。 小树林里,刘民强依旧倚着一棵柞树席地而坐,郑植树、王忠才、张旺柱三位位排长分别搬来平板石头依次半围着刘民强盘腿而坐。 四排长赵玉杰把曹胖子喊来了。 曹胖子一边走一边想,看来刘民强这小子自己也撑不住了,这么快就做通了四个排长的思想工作,看样子自己投靠皇军升官发财的美梦很快就要实现了,这回起码也得弄个营长或者团长当当,他似乎看见了自己坐在十字路的老坊子酒馆里酒不离口,筷子不离手。晚上躺在厢房里的床上,比这整天价天当被地做床的日子强了一百倍,总算要熬到头了。但曹胖子毕竟是个老军阀,在想美梦的时候,也想梦做坏的残局。所以,大老远就把两支匣枪提在手,一副随时准备厮杀的样子,一只独龙眼左右警惕地撒目着。 刘民强一看曹胖子来了,随手挪了身旁的一块石头,并拍了拍石头上的尘土,笑呵呵地说,来啊,曹兄,这边坐下说话。 二排长王忠才也开始打呵呵道,曹副连长,以后兄弟们得要沾你的光了,到时别忘了兄弟们啊。 张旺柱和郑植树正在为一颗纸烟而互相争执着,张旺柱隔着王忠才硬要郑植树手中的纸烟见了面分一半给他。 曹胖子一看这种气氛,心里的警惕就松懈了许多。也一样打着呵呵,来到了刘民强跟前,站立后又往四周看了两眼,然后才在刘民强抚摸过的石头上坐下来,顺手把两支匣枪放了下来。 就在这时,说时迟那时快,事先隐蔽的两名彪悍士兵一跃而起,窜上前来,猛地将曹胖子扑倒在地。一人用毛巾捂住他的嘴;一人则骑在他的身上狠掐他的脖子。同时,赵玉杰和张旺柱一边一个分别下了他的双枪,然后用力摁住他的双手;郑植树和王忠才则分别向前踩住他的双腿,让其动弹不得。不一会儿工夫,就只见曹胖子的四肢逐渐摊开,到阴间追赶皇军的队伍去了。 处置了曹胖子之后,刘民强立即集合全连士兵通报情况。他说,弟兄们,在这国难当头,抗战形势越来越艰苦的环境下,我们队伍中开始有人吃不了这个苦,便在兄弟们中间散布流言,说什么投靠皇军来保自家性命,这是汉奸之路。我问一下,兄弟们,你们想当将遗臭万年的汉奸吗? 下面的士兵们则异口同声地喊,不想! 刘民强接着讲,我也不想当汉奸,但身为连副的曹胖子竟然胁迫本连长要叛变投敌,去给日本人当走狗。本连长坚决不答应,便将他就地正法了。 此时,队伍里鸦雀无声,士兵们静静地等待着连长的训话,但也有个别的似乎在骚动着。这一切刘民强都看在眼里,于是他压低了声音说,弟兄们请放心,本连长看在与曹连副多年交情的份上,已安排人给予厚葬。我希望兄弟们以拯救于国家和人民危难为己任,英勇杀敌,保家卫国,抗战到底。 讲到这里,他看见士兵们的精神一振,便提高了声音说,同时,请兄弟们放心,本连长有能力有信心,一定能够带领兄弟们突围出去的。 刘民强的话音刚落,下面的士兵们不禁鼓起掌来了,掌声伴着松涛一起融入山呼,一起融入海啸…… 第四章 陷入重围(四.1) 四 大老远,驻守在宅子崖日军临时辎重囤积点的一支队伪军们就看见前面的土路上来了一队皇军,正大摇大摆地往这边走来。 待皇军靠近后,一名伪军哨兵毕恭毕敬地忙走向前,一边打着手势一边向皇军问话,呵呵!太君,您的,这是从哪里来? 这时,只见皇军队伍中走出一位身着少尉军衔的日本军官,一手握着指挥刀,一手握着一个酒瓶,一边喝一边毫不理会这哨兵的问话,来到哨兵跟前将手中的酒瓶向哨兵怀里一伸,哨兵只好放下枪,伸手将酒瓶接过来,心想,这太君还真够意思,一见面还给了咱半瓶酒。 就在哨兵伸手接酒瓶的空挡,那少尉顺手将哨兵的枪握在了手中,并用手比划着,让哨兵前面带路进村子。 哨兵稍有迟疑,后面的又涌上了几个凶恶的鬼子,推推搡搡地让他身不由己地在前面带了路。 一进村,伪军小队长从里面跑步过来,面对少尉一个立正后,行礼报告:伪军小队长谭四向皇军报告,本小队正在守护皇军临时仓库,不知皇军驾到,有失远迎,请皇军息怒。 少尉傲慢地仰着头,正眼不看一下谭四,嘴里叽哩咕哇地说着谁也听不懂的鬼子话,谭四一边如听天书一般地听着,一边哈着腰还还不住地点着头,似乎他听懂了似地。 少尉说完,一名翻译官靠前翻译说,太君命令你们,全体集合。太君要训话! 伪军小队长谭四一听,双脚一并拢,一个敬礼应答道,是!随后掏出哨子,吹了起来,并大喊:全体集合!全体集合! 随着伪军小队长的哨声的一起一落,伪军小队二十多名伪军一会儿就全部列队完毕,等候太君的训话。 这时,少尉又是一番叽哩咕哇的训话,翻译官及时向前高喊,太君命令你们:全体都有,架枪!立正!向后转,齐步走! 看见伪军十分听话滑稽的样子,个别士兵不禁扑哧的一声笑了起来。这时,只见少尉一挥手,后面的士兵们呼啦一闪就将这群手无寸铁的伪军们团团围住了。 伪军小队长谭四这时已感觉不对了,待仔细一看,一下子明白自己已上了皇军的当。这群皇军是假的,不禁一边举着双手,一边小心地问道,贵军是哪部分的? 少尉告诉他,本队伍是国军。 谭四一听双腿跪下,一个劲地求饶,说,都是中国人,请贵军饶命。俺和弟兄们也都是被逼无奈,才出来混口饭吃的。弟兄们当中家里也有不少亲人被狗日的小鬼子给祸害了。 后面那些伪军一看小队长谭四跪下了,于是,也都齐刷刷地一起跪倒在地上。 少尉听了谭四的话,没有立即表态,而是反复看着他们的表情,从表情上看,谭四说的不是假的。于是,便说,我知道你们也不会真心为日本鬼子卖命的,因为大家都是中国人。谁也不愿意眼睁睁地看着小鬼子在自己家的门前撒野,欺压乡亲,蹂躏我们的姐妹,焚烧我们的家园。 谭四和伪军们听了便鸡啄米样不住地叩头称是。 少尉又接着说,今天我不杀你们,都起来吧。但是,今后谁还要继续帮助日本鬼子杀害百姓,助纣为虐,我们坚决消灭。 谭四听了,说,长官放心,我们现在就脱了这身黄皮,回家。 伪军们都一个劲地回应道,是,是。 这时,刚才那个带路的哨兵可能因为与少尉交往时间长一点的缘故,便壮起胆子问,长官,俺能不能参加您的队伍一起打鬼子?反正俺家里也没什么人了,都让小鬼子给祸害了。 少尉听了,马上说,能参加我们队伍,一起抗日,本连长热烈欢迎。这样吧,想参加我们队伍的就留下,想回家的,一会我们打扫完之后就放行。 少尉的话音刚落,就有十多个伪军表示愿意留下。 这个少尉就是连长刘民强,翻译官则是二排长王忠才。 处置了曹胖子之后,刘民强和几位排长坐下来认真地研究了今后的行动计划。与其整天被鬼子追赶着处处被动挨打,倒不如主动出击,掌握作战的主动权,专打鬼子的小股部队,专打鬼子的薄弱环节。鬼子将网撒开,大部兵力均分布在外围,则内部空虚。于是,他们就来个反其道而行之,不再往外突围了,而是往里出击。让连队像一把尖锐的匕首一样插入小鬼子的心脏,伤其筋骨,如能影响到小鬼子外围兵力的回缩则更好,起码也能减轻外围国军和友军的压力。 思路一旦明确了,刘民强和他的连队都信心倍增,今天不费一枪一弹袭击日军的临时辎重囤积库就是漂亮的一着。 第四章 陷入重围(四.2) 这漂亮的一着,让他们缴获了大量的武器和弹药,使全连弹药得到了及时补充。剩下的弹药便迅速运到安全地带,存放到野外的地瓜窖子里,掩埋隐蔽好,待用时再取。 再者,有了鬼子服装这身皮,在鬼子封锁区里穿梭起来十分方便,以至于多次与鬼子相遇都能蒙混过关。 哪想,这一招也有不灵的时候。 就在夺取鬼子囤积库之后的第三天晚上,刘民强带领连队进驻了城子村。第二天刚蒙蒙亮时,哨兵跑来报告村前来了一大队鬼子。 刘民强得知后说,不要惊慌,告诉弟兄们做好战斗准备。说话间,先头的鬼子们就到了村中间。 刘民强还想像往常一样,打个招呼便能带领着队伍穿插过去,但是这次遇到了一个鬼子上尉,不停地盘查,最后刘民强一看瞒不过了,于是一挥手,身后的一排长郑植树的机枪迅速横扫起来,把面前的鬼子成片地撂倒。 枪声一响,立即惊动了村里村外的鬼子,便如洪水样漫过来,子弹如暴雨一样在头顶上密集地飞着。 刘民强见鬼子人多势众,于是,不敢恋战,带领士兵们边打边撤。哪成想,村后是一百多米的开阔地。一撤到开阔地时,士兵们就成了鬼子的活靶子,噗通噗通地纷纷倒下,刘民强急忙让机枪掩护,用最快的速度越过开阔地带,直到漫过矮子岭后,他们才摆脱了身后的鬼子们。 这时,刘民强命令队伍停止前进,清点人数,稍作休整。并说,现在鬼子肯定用电台联络通报我连假扮鬼子的行动了,咱们这身鬼子军装从今天起就不灵了。现在,把这身皮脱了,每人都收拾好,到时候还能继续唱那段“真假美猴王”。 士兵们听到命令后,纷纷脱掉鬼子军服,换上了国军军服。一排长郑植树边整理着自己的国军服边说,还是咱们的军装舒服,小鬼子的服装就是他妈的别扭。 刘民强看见士兵们都收拾的差不多了,于是,赶紧命令队伍立即出发,他担心后面的鬼子会跟上来。 在这场战争中,我们不得不佩服小鬼子的通讯联络的发达和情报的快速传递能力,就在刘民强往矮子岭撤退的同时,村里的鬼子便与正往矮子岭靠近的另一队鬼子联络上了,并告知这支队伍人数和武器配备情况,就在刘民强离开矮子岭往东去的雀山后路口设好了埋伏。 也许刚摆脱身后那群鬼子的因素,刘民强只顾忙着赶路,准备撤到安全地带,警惕性稍微放松了一点,尽管这样,队伍刚到路口时,刘民强还是有点感觉不对,于是就让队伍停了下来,便派两名士兵向前侦查。哪想那两名士兵刚到队伍前面,埋伏的鬼子们就开火了,两名士兵便随着枪声倒下了。 其他的士兵们或迅速散开或迅速卧倒,开始还击。但是,鬼子在高处,他们在低处,只有挨突突的份儿。一时间让鬼子的火力压得他们抬不起头来。 刘民强边指挥边回头命令炮兵支炮,打掉鬼子的机枪。 炮兵躲到一块石头的后面,麻利地将迫击炮架好,两架迫击炮轮番轰炸,不一会就将鬼子的机枪打哑巴了。 哪成想,在他们打炮的同时,小鬼子的迫击炮也开始了,炮弹在士兵们的身边炸了起来,有的直接落到了士兵的身上,随着爆炸声响起,士兵的身体也随之四分五裂地纷飞着,天空中立即腾起一片血雨夹杂着泥土一起覆盖在士兵们的身上,让所有的士兵们都在体会浴血奋战这一词语的内涵。 刘民强知道这样打下去会意味着什么,但往后撤退,又会遇上刚刚摆脱的鬼子,那无疑又是步入虎穴。 其实,就是不后退,听到炮声后,那群鬼子也会从后面赶上来的。 看来,今天这场恶战,定要拼个鱼死网破了。 第五章 护送伤员 (一) 一 太阳还没从东山上升起时,黑姑就接到陈大锤的通讯员送来的情报,让她带领队员赶到五十里外的沭河115师战地卫生所报到,领取紧急任务。 接到命令后,黑姑立即集合队伍出发。一路上,二虎忍不住地问黑姑,队长,这是什么任务,这么急? 黑姑还没有说话,地瓜就接上了话茬,奚落道,这是军事秘密,不该问的就不要问,不该说的就不要随便说。到了目的地,你不就知道了? 二虎不屑于地瓜的话,不服气地说,俺这叫不打无准备之仗。你懂个啥呀?你就是个吃地瓜的料! 二虎一句话把地瓜噎得说不出话来。 但地瓜从来不是吃亏的料,狠狠地瞪了二虎一眼,嘲笑地说,看看吧?全小队就数着你二虎能似的,没有手榴弹坠着你的话,你要能的上天了。 走在队伍排头的高粱听见了,不禁回头对着他俩笑了,说,嘿嘿,又掐上了?开始互相啃脖子了? 地瓜和二虎知道高粱这是在骂他俩,况且是不带一个脏字。什么互相啃脖子?那是大街上的小狗,一见面就窜上去互相咬脖子。于是,二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反击道,东庄里卖铁勺子,西庄里插鳖脖子。直接将高粱的嘴巴堵死了。 高粱一说话,脚下的步伐就不由地慢了下来,这时,黑姑赶紧督促道,不要说话,加快速度。 高粱和二虎及地瓜三人听后,立即应道,是!随即又加快了脚步。 他们绕过鬼子的封锁,赶到第一卫生所时,汗水早已濡透了身上的衣服。黑姑让高粱带着队伍先在旁边休息,自己急忙向卫生所报到。 这里离前线很近,浓浓的硝烟味伴着隆隆的炮火声借着风势扑面而来,一股呛人刺鼻的味道,侵袭着每一个人。前方鬼子的兵力数倍于我军,并将我军紧紧咬住,左右两翼已呈包围趋势。 面对力量悬殊的劣势,我军是节节抗击,节节后撤。日本鬼子已占领了左右两侧的公路,掐断了我军的交通线,让我军整个部队处在了半包围状态之中。 周围村庄的群众早已转移,电话通讯班的战士们在奔跑中匆忙地收着电话线,卫生所内外都是一片急于撤退的繁忙景象。这一切都预示着部队要急于突围…… 所有的情况都是十万火急。 卫生所长苞札焦急地等待着陈大锤给派来的滨海西山区队的到来。一边安排着所内的人员撤退,一边不停地看着表,隔一会儿,就走出门外往远处张望着。有好几次拿起电话,又无奈地放下。 苞扎所长是长征时期的红军,在枪林弹雨中经历了无数次战斗,像今天这样形势紧迫的战斗还真是少有的一次,往常大多数卫生所都与前沿阵地拉开一段距离,而今天,基本上是没有距离了。前沿阵地的战士们一撤离,这里立刻就成了前沿阵地,后方变前方,这是兵家大忌啊。必须马上撤离,才能解决眼下的燃眉之急。可是让陈大锤派来的队伍为啥还没到?会不会在路上遇到了鬼子出现了意外?根据自己接触的陈大锤,给他的印象是沉着稳定,不会做打水漂的事,应该没有大问题。既然没有问题,可是人呢?派来的人,怎么还不到? 正当苞札所长心急如焚时,黑姑一脚门槛里一脚门槛外喊着“报告”进来了。 心焦的苞扎所长听到一个女声报告的声音后,连头也没抬就应道,进来! 黑姑见面前的这位首长头也没抬,也没看自己一眼,便感觉气氛不对了,于是,继续报告说,报告首长,滨海西山区队队长黑姑奉命前来报到。 这时,苞扎所长才抬起头来,认真地看了黑姑一眼,一股大失所望的表情便立刻挂在了脸上,心里就像皮球一样一下子泄了气,想抡起拳头打陈大锤的念头都有,陈大锤呀,陈大锤你关键时刻掉链子啊,拿俺老苞开玩笑啊,不禁嘟囔道,这个陈大锤,滨海大队都没人了,怎么派来了个黄毛丫头?这不是玩小孩过家家,这么重的担子还不一下子就压垮了? 第五章 护送伤员 (一. 2) 这话尽管声音小,但还是让黑姑听到了,加上刚才进门后就感觉气氛不对,便忍不住不服气地争辩道,报告首长,话可不能这样说,女的怎么了?打日本鬼子,***也没说不让女的上啊?再说了,俺打死的鬼子也不一定比你少! 苞札所长听后不禁仔细定眼一看,黑姑眉宇之间透着一股英气,浑身洋溢着英姿飒爽的气息。呵,这丫头还脾气不小来?心里顿时舒坦了一些,用他的经验讲,有个性的人,工作就会有起色。怕就怕的那些属绵羊的,怎么教导他都不会翘尾巴,最后还会为工作拖尾巴。 于是,苞札所长立即换了一副脸色说,黑姑队长,对不起了,我不应该搞性别歧视,算我看走了眼。我并不是瞧不起你,关键是这次任务很重,怕你身子骨软弱受不了。黑姑听后,苞扎所长的道歉,反而感觉不好意思了,但还是一个立正道,保证完成任务! 苞扎所长满意地笑了,忙说,来,你先坐下,咱们开个短会,然后马上行动。 随后,又转身招呼一位大夫和三位护士,来,开会了。 待他们坐好后,苞札所长指着黑姑向另几位介绍说,这位是滨海大队西山区队队长黑姑,随后又指着那位大夫对黑姑说,这位是护士班长王小河,这三位分别是护士小张、小赵、小雯,他们都是这次执行任务小组成员。黑姑分别同他们握手后,赶紧坐下听苞扎所长布置任务。 接着,苞札所长提高了音调,十分严肃地说,这次你们的任务是护送所里126名重伤员的转移。散会后就需要你们带领着126副担架队,在明天天亮之前,将伤员们护送到五十里外的环河崖后方医院三分院。他说着,又从兜里掏出一张图,摊放在大家中央那张破旧的桌子上,指着图道,来,你们看,鬼子对我们已经形成了一个包围圈,现在的情况非常紧急,部队已开始突围转移,你们所路过的路线两侧村庄已大部分被鬼子占领了,这样的话,你们随时都有可能碰上鬼子,所以,大家一定要提高警惕。对了,伤员里面还有我们的一位11号首长,希望你们多加照顾,遇事多与他商量。另外,担架人员不足,周围的乡亲们都转移了,这样就必须劳驾你们区队的队员们了,你们一边搞好护卫,一边要抬担架搞好运输了。 黑姑听后立即表态说,请首长放心,俺们都是庄户出身,抬拉都不成问题。 苞札所长最后语调变得深沉起来了,说,护卫方面以黑姑为主,护理方面以护士班长王小河为主,希望你们互相配合,不管遇到什么样的情况,一定做到你们在,伤员就在。说到这个在字时,苞札所长不禁咬紧了牙关。在场的人都感觉到了其中的分量。 最后,苞札所长问大家,你们还有什么要求吗? 王小河问道,所长,向导呢? 在这里。没等苞札所长开口,黑姑就爽快地说,俺从小就在这一带放羊,沟沟岔岔都熟。 苞札所长接着嘱咐说,在伤员上担架时,要问明伤在哪里?弄清楚怎样抬才能使伤员不痛。在抬担架时,注意走小步,走对步,轻换肩,慢踏步,小心更换,减少伤员痛苦。这主要是因为西山区队的队员们没有经验,所以你们一定要跟他们讲明白。另外,还有什么困难吗? 黑姑和王小河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坚定地回答道,没有!坚决完成任务! 苞札所长满意地说,好,那就分头准备吧,天黑之前出发。 黑姑和王小河一起站起,齐声应道,是! 第五章 护送伤员(二、1) 二 天,阴森森地,像是要下雨,但这雨又迟迟地不肯下,便让整个天空如鏊子底一样漆黑。126副担架依次顺溜着排列着行走在弯弯曲曲的山道上,延绵不断二里多路长。如一条出海的蛟龙一样,逶迤蜿蜒地向着前方奔腾飞行。一上路就规定,不准大声说话,不准咳嗽,不准划火点烟。 他们走了不到二里路,天就下起雨来,这给他们快速行进带来了困难,脚下路滑,山道不平,又是摸黑走,磕磕绊绊让速度慢了下来。 黑姑和护士班长王小河一起走在担架队的最前面,不时传着口令,注意肃静!小心伤员受凉! 雨中的天空虽然有点亮光,但透过雨帘前行,每行一步都是深一脚浅一脚地试探着,还得注意担架的平衡,所以,他们感觉自己就像行走在一条看不见的毛骨悚然的通道里一样,但没有一个人退缩,依旧默默地紧跟着前面的同伴,急急地行走着。 一阵雨飘过,柔软的雨丝像拉长的糖稀一样,不紧不慢地缠绕着他们,一阵山风吹来,立时感觉头顶上的雨丝开始如围巾样飘起,柔软无骨,随即一股股凉气袭来,直沁每个人的身骨,让浑身出汗的担架队员们不禁打起了几个寒颤,为防止伤员们着凉,淋湿伤口,他们便边走边把身上的蓑衣摘下来盖到伤员们的身上,没有蓑衣的,就把身上的夹袄脱了下来覆盖在伤员们的伤口处。而自己则忍者寒颤,要紧牙关,快步赶路。 直到凌晨时分,雨才停了下来,但天依然漆黑一团,伸手不见五指。他们在翻过埝子岭时,前面不远处闪现着隐隐约约星星样的点点灯光,山风还送来前方喝问口令的声音,看样子,鬼子已占领了前面的村庄。 为了慎重行事,黑姑便和王小河商量说,不能再往前走了,需要了解一下情况,这黑灯瞎火地万一闯到鬼子窝里,那可就完了。 王小河很谦虚,说,队长,我们都听你指挥,只要能完成任务,我都没意见。 黑姑听了,也谦虚道,那哪行啊,咱们一起商量后再做决定,一个人的武断容易犯错误的。 好的。我同意。王小河见黑姑是种积极的态度,便立马表态说。 两个人的意见一致,便为以后的工作定下了调子。 黑姑和王小河商量了几句,担架队里便传出了“原地待命”的命令。之后,黑姑便和王小河带领二虎和高粱前去侦察情况和地形。黑姑在前面的一骨堆高石上,举着望远镜向前望去,可是远处是黑咕隆咚,什么也望不见,听听动静也除了村子里的狗叫,其他也没什么特别的声音。沉思了一会儿,他们决定再往前面不远处一块高石上看个究竟。 黑姑刚向前迈出几步,便感觉不对,于是,弯腰摸起一块小石头往前方那块高石旁投去,随着石头落地,高石后便传来拉枪栓的声音,接着抛来一句男声:干什么的? 二虎和高粱一听有动静,忙将子弹上了膛。黑姑马上问了一句,你们是干什么的?哪部分的? 那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口令! 这边王小河立刻应道:滨海。接着又反问道:回令! 大店!那边脱口道。 王小河听后对黑姑说,是自己人。于是一起往前走去。 那边的两个人也立即迎了上来,其中手握匣子枪的一位走到黑姑他们跟前问,你们是? 王小河说,我们是115师战地卫生所的,在执行护送伤员任务。 他们说话的同时,黑姑听清也看清楚了面前这位手持匣子枪的人就是自己的哥哥,不由得叫了声:哥,你怎么在这里? 第五章 护送伤员 (二.2) 黑姑的哥哥王报国见是黑姑,王报国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妹妹黑姑,不禁惊喜地说,妹妹,你也在这里啊。我们侦察连在这里侦察敌情的。你们要到哪里去? 黑姑说,俺们要去环河崖后方医院。 王报国说,前面的几个村子里住着一个大队的鬼子,大小要道都封锁了,再也不能往前走了,必须调头往南,走出十里路,从那里绕过去。 黑姑他们一听,不由得吸了一口凉气,多危险啊,险些闯进了鬼子窝里。 黑姑说,谢谢哥了。这么巧,要不然后果该多糟糕啊。 王报国笑了,俺妹妹可是咱滨海的名人了,连首长们都知道了,你比哥的名气大多了。 黑姑一听王报国说这个了,忙嗔怒道,哥,你瞎说什么呢?俺哪能跟哥哥你比啊,俺哥可是战斗英雄,俺只是打狼不能让狼咬着自己哪。 王报国一看惹急了妹妹,便忙转移了话题,说,咱大大和妈妈都好吗? 黑姑说,家里有小谝照顾着,好着呢,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 王报国听了,满意地笑着说,好,俺放心了。对了,你们赶紧走吧。 黑姑应道,嗯!刚走两步,不禁又回身问道,哥,你们还不撤吗? 王报国说,鬼子可能要有大的行动,我们再侦察核实一下,就马上撤。随后与王小河等人握手再见。 黑姑走远了,又回头叮嘱说,哥,你要小心点啊。 没事,放心。王报国边应答着,边迅速消失在夜幕中。 黑姑和王小河他们也不敢怠慢,忙迅速掉头启程。 黑姑和王小河带领着担架队按照王报国说的路线顺利地绕过鬼子的封锁线。天刚亮,他们就赶到了环河崖后方医院。哪成想,这里也是一片撤退的景象。虽然村里的人员不多,但行走的脚步急促,匆匆忙忙地整理收拾东西,给人乱糟糟的感觉。情况明显是发生了变化,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为随时撤离做准备的。 黑姑和王小河让担架队员们先在一边停留休息,二人便一起急忙前去联系。医院不见了。之前,王小河曾多次来过这里,那时到处都是飘着的白绷带,伤员们在院子里溜达着散步,护士们挨着门里门外进行监护,一切是那么有序,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忙而不乱。可现在,已是人去屋空。 他们四处寻找,最后,终于在纷乱的人群中找到了医院留下的联络员小马。小马和王小河原来在就认识,一见到王小河,小马就说,可等到你们了。 王小河开玩笑似的说,你去哪里了?等人,你不在医院里等,跑到这里来干什么?让我们一阵好找。 小马不好意思地回答道,我这不是等不着你们了,便去村南便高固顶上看看,有没有你们的影子,没想到你们从村子北面来了。真对不起。说着便向黑姑点了点头。 王小河见了,忙打断他的话,说,好了,赶紧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医院怎么空了? 这时,小马告诉他俩,医院于昨晚转移到三十里外的坊前村了,首长命令要担架队赶到坊前村与医院会合。 情况弄清楚之后,黑姑和王小河感觉到时间不等人,让队员们稍作休息后,又马不停蹄地往坊前村方向赶去。 担架队刚走出环河崖,天空中就传来飞机的马达声。不用问,是鬼子的飞机来了。 黑姑看了周围也没有隐蔽的地方,想加快速度到前方岭上那片茂密的松树林里隐蔽。没想到,一条河挡住了去路,河水面约有十多米宽,青幽幽的河水让人很难猜测出这水到底有多深。担架队员们聚集在河边焦急地看着黑姑,黑姑没有犹豫自己折了一根树枝带头下了河,她一边用树枝在水中探路,一边引导着后面的担架队员过河。 地瓜在后面忙喊道,队长,小心点! 高粱见了,也忙一步跳下去,跟在黑姑后面,为担架队引路。 就在这时,鬼子的三架飞机发现了他们,便在他们的头顶上疯狂地扔着炸弹。炸弹投入到河里,爆炸后的河水顿时如铁锅里的开水样沸腾起来,水底下的泥浆也借势冲了上来,翻滚着,甚至击打着队员,覆盖着担架上的伤员们。有的伤员的身体直接被冲击到水中,水面上飘着空空的担架,情况是万分危急。 小日本鬼子也太歹毒了吧,竟然连伤病员也不放过。担架队员都是庄户人,哪里见过这样危险的场面,一时间,纷纷不知所措,有的已经懵了。 第五章 护送伤员(二.3) 黑姑一边指挥着队员们快速往对岸的树林里隐蔽,一边命令二虎和高粱进行机枪掩护。来来往往三四次在河里穿梭着,引领担架队员们迅速过河。 二虎和高粱立即架起机枪向天空中的飞机射去。怎奈飞机速度太快,两梭子子弹都打到了飞机尾巴之后数十米远的地方。但是,他们也很快悟出了一个道理,就是算准飞机的速度对准飞机头提前射击,几个回合后,鬼子的飞机不再像刚开始那样肆无忌惮了。这样一来,为担架队员们赢得了过河的时间。 尽管如此,鬼子的飞机依然是紧紧地咬住他们,刚才还是清幽幽的河水,现在已变成了浑浊的泥水汪了,在炸弹的冲击下,泥水不停地翻滚着,凸起的浪头如一面墙一样坍塌般地压过来过来,压倒在担架上。有的队员受伤了,便强忍着疼痛,一直坚持前行。担架坏了,队员便弯腰背起伤员往河对岸跑去。 情况十分危急,每一步都是分秒必争。 已经跑到树林的队员们,安置好伤员后,又返回来迎接刚上岸的队员,或者抬或者背,此时目标只有一个,就是迅速脱离危险。 二虎和高粱继续击打着鬼子的飞机,有好几次险些打中,让小鬼子仓皇逃窜。但是这一举动,也让鬼子意识到了他们的威胁,于是,三架敌机开始一齐发起了向他们的进攻,在投扔炸弹的同时,也动用了机枪扫射,两个回合之后,二虎便被鬼子的子弹射中了胸前。二虎便一个踉跄,扑倒在了河岸上。 高粱在敌机扫射二虎的同时,也迎头给了敌机一梭子,子弹擦着飞机肚皮噌噌地冒着火花。不一会儿,只见那架飞机见事不好,就灰溜溜地逃跑了,另外两架敌机看情况不妙,也随之撤离了。 这时,高粱扔下机枪,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二虎跟前,一把揽起二虎,大声叫着:二虎,二虎! 黑姑听见高粱的叫声,忙赶过来,蹲在二虎面前,也喊:二虎,二虎! 二虎的嘴里开始往外冒血,听到喊声,半睁开眼睛,看了黑姑和高粱一眼,接着将头一歪,就闭上了眼睛。 二虎!二虎—— 黑姑高声喊着,泪水立时涌出了眼眶,滴落在二虎泥浆一样的衣服上。 这时,地瓜、小凳子、小灵子、快腿哨子、柱子、秧子等都围了上来。然而,刚满二十岁浑身溢满虎气的二虎永远地闭上了那双猛虎一样的眼睛,离开他的伙伴们远去了…… 高粱一看都这样了,于是便劝黑姑,队长,咱们还是赶紧检查伤员情况吧。 地瓜听了,忙上前将二虎背起,径自往松树林里奔去。身后的众人们也都尾随而来。 经过这次战斗后,黑姑感觉到担架队白天行动影子大,目标容易暴露,便和王小河一起商量决定,白天隐蔽,晚上赶路。 第五章 护送伤员(三.1) 三 黑姑围绕着四周查完岗哨,刚要和王小河通报情况,这时,只见小凳子气喘吁吁地跑来报告说,队长,11号首长醒了,正浑身打着颤颤呢。你们快去看看吧。 黑姑和王小河听后,急忙赶到11号首长的跟前,只见他面色如纸一样蜡黄,两道浓眉紧紧地拧在一起,额上一串串豆大的汗珠正在脸庞前赴后继般地滚落着,紧咬的牙关正嘚嘚地响着,胳膊和小腿上的绷带都渗出了鲜血。从开始上路到现在,11号首长都一直在昏迷着,现在醒来,他却用惊人般的毅力抗拒着伤口剧烈地疼痛。 见此情景,王小河厉声责问身边的护士小雯,为什么不给用止痛药? 小雯委屈地回答说,用了。但首长不要,坚决不要。 王小河命令道,拿来。 小雯把手中的止痛片递到了王小河的手上,王小河蹲在11号首长的跟前,将止痛药送到11号首长的唇边,可是11号首长摇着头坚决不吃。王小河委婉地说,首长,您必须按时吃药,尽快养好伤,这也是上级首长的命令,希望首长配合我们的工作。 11号首长果断地说,你放心,我会好好配合你们工作的,这药只是起镇痛作用,但我能扛得住,往后的情况会更严重,把药留给同志们在关键时刻用吧。 最后11号首长看见大家不肯离去,于是便以严厉的语气命令道:我现在命令你们赶快散开,不要轻易暴露目标,否则就麻烦大了。 是啊,在他们侧面前方的公路上,还不时跑着小鬼子的汽车和摩托车。 大家一看这样,都只好无奈地疏散开了。只留下小雯给他换绷带。 11号首长的伤势非常严重,左腿和胸部及左臂都分别负了重伤,左臂上还有鬼子的一块炮弹皮留在里面。受伤后,他坚决不离战斗前沿,依旧坚持指挥部队阻击鬼子,最后,是战士们硬将他从阵地上背了下来。后来因流血过多,就一直昏迷着。 西边的太阳终于落山了,天渐渐地黑了下来,王小河和护士们一起将所有伤员的伤情全部检查了一遍后,黑姑派出先头侦察的高粱他们几个也回来了,于是便趁着夜色集合启程。同时,派高粱继续打前站,搞好侦察。高粱听后,立马走到队伍前面,先行一步。 地瓜自从把二虎背回来之后,就一直守着二虎。地瓜用手先是擦干了二虎脸上和身上的血,又抹掉了二虎衣服上的泥浆,之后又把二虎脚上那双烂得看不出颜色的破鞋脱了下来,别看二虎个子高,但脚却与地瓜差不多大。于是,地瓜便将自己脚上的那双半成新的鞋子给二虎换上。地瓜和二虎是一个村子的,两个人是光着屁股一起长大的。二虎从小就长得虎头虎脑,干什么都喜欢往前冲,爬树上墙掏鸟窝,下河捞鱼摸虾都少不了他,浑身上下一股子猛劲。而地瓜长得就比二虎矮多了,二虎经常笑话地瓜是让心眼子坠得不长了。地瓜则不服气,说你二虎是个多穿二尺布的傻大个子。于是争辩着争吵着,二虎是说不过地瓜的,但他的拳头硬,二虎便用拳头在地瓜身上说话。地瓜恼了,躲过二虎的拳头,溜了。地瓜的手巧,让二虎常常佩服得五体投地。一节秫秸在地瓜的手中劈来劈去,不一会儿就成了一支漂亮的风车或者盛蝈蝈的小笼子。一起上山,逮了许多蚂蚱没地方放了,地瓜就扯来一把细藤条子,一袋烟的工夫,他就编出了一个硕大的须笼来,将成串的蚂蚱全都放到里里面,还不满,再薅上一把青草,握成团当作塞子,塞进须笼的口,这样一只蚂蚱也逃不出来。一个下午,他们俩逮来的蚂蚱就会把须笼塞得满满的。下山后,便是两人分配胜利果实的时刻。每次地瓜都要的少,并对二虎说你家人多,你多拿点。俺家人少吃不了那么多。这一点也让二虎感觉到地瓜很讲义气,常常让二虎从心里宾服。所以以后他俩再怎么闹腾,二虎的拳头从来不重,都是吹胡子瞪眼般地唬地瓜,地瓜也心知肚明,趁机冷落一下二虎。但不过两天,不是地瓜又来了,就是二虎去找地瓜,两个人像什么没发生过,照样一起去上山摘桃摸杏,下河掏蟹窝踩河蚌。 一天,二虎找到地瓜,说,咱俩也去参加“金钟罩”吧? 第五章 护送伤员)(三.2) 地瓜有点不解地问,“金钟罩”是干什么的? 就是山泉村里那群练武的人。二虎解释道,可以跟着他们一起学武功。 那不就是大刀队嘛,你还说什么“金钟罩”,不就是天天耍个大刀片子。地瓜不感兴趣地说。 这个“金钟罩”跟大刀片子不一样,要是师父给你用上了“金钟罩”,那你就会金钟罩体,可以刀枪不入了。二虎进一步诱惑着说。 地瓜心里开始感兴趣了,但想起自己刚才说的话,便装出醉死不认哪壶酒钱的样子,轻描淡写地说,不可能,俺才不相信唻,刀枪不入,只有神仙才能做到,咱这些凡胎肉体哪会有那本事?你就编吧。 信不信由你!爱信不信。反正俺是相信了。二虎说。 你就是个潮巴,当然信以为真了。地瓜揶揄道。 懒得跟你犟。你不信的话,可以去看看,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嘛。二虎知道地瓜是口是心非,于是便进一步再次引诱。 好啊!俺还真想去,看看那师父到底到底有几把刷子?地瓜很自然地借坡下驴。 那就说好了,明天咱俩一起去看看?二虎见地瓜有了回旋的余地,便邀请道。 好呀!明天咱就一起去,谁不去,谁就是小狗。地瓜生怕二虎到时候反悔,便狠狠地加上了一句。 第二天,天刚擦黑,地瓜早就在二虎家门口等着了。这些练武之人,也都是庄稼汉,白天给东家扛活,晚上才有属于自己的时间。俗话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地瓜和二虎那天晚上赶到山泉村正赶上在集中举行“金钟罩”入会仪式。 入会仪式在村前的打麦场上举行,一盏油灯下,跪着入会者,身后一圈都是黑魆魆的,像远处有无数只黑眼睛在盯着他们。整个场面显得肃穆庄严,围观的人们没有一个说话的,都是憋住鼻息,静默地看着师父的表情和动作。只见师父像个神汉样先是手舞足蹈,对着空中喊道,天灵灵,地灵灵,徒弟向师父借金钟……紧接着对着油灯吹了一口气,之后,对着每个入会者噗噜噗噜地吹气,从头一直吹到脚下,全身不落下一块地方。随手拿起早已事先用朱砂写好的符子在灯上点燃成灰后,放在一碗清水里,让入会者喝下去。见每个人都喝得一干二净时,嘴里便开始念念有词。围观的人只知道这是在念咒语,却一个字也听不清楚。直到在入会者跟前来回走了七次后,才睁开半闭的双眼,对他们说,徒儿们,我已用金钟罩讲你们装进去了,以后你们就是金刚附体,刀枪不入了! 谢师傅!众入会便磕头致谢。 这时,地瓜在众入会者的人群里,看到了自己的表弟碾台。 碾台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声音后,便扭头往后一看,见是自己的表哥,忙过来说,表哥你怎么来了? 地瓜嘿嘿一笑说,顺路过来看看。随即招呼碾台道,表弟,来,这边说话。 地瓜和二牛把碾台领到打麦场的一边没人处,地瓜就说,表弟,俺看见你刚才被你师父金钟罩住全身了,俺想戳戳你,看看是不是真的刀枪不入? 那不行。俺虽然有金钟罩身,但发力还不到。一戳肯定会疼的。碾台好像十分懂的说。 那你什么时候才能拥有法力?二牛不禁插嘴道。 是呀!这玩意不是立马生效吗?地瓜赶忙追问道。 怎么也得过一百天的吧?碾台不紧不慢地说道。 地瓜和二牛听了,互相对视了一眼,地瓜嗤笑道,怎么就跟养孩子似的,也要过百日呀? 碾台见表哥地瓜开始嗤笑自己,心里便涌出了不快,急躁地说,说多了你们也不懂。走,到俺家里吃个煎饼再回吧? 地瓜见表弟要生气的样子,忙转移话题,问道,你那些师哥有没有超过一百天的? 当然有了。碾台见地瓜提起师哥们,一下子便来的精神,开始眉飞色舞起来。 哪他们平时不小心被大刀划破了皮,他们喊疼不?地瓜又开始追问,一心想找到自己的答案。 怎么不疼?都是皮肉长的。碾台脱口而出道。 地瓜对着二牛挤了一下眼,说,那不就得了吗?原来是故弄玄虚的。 碾台一听地瓜说这个,忙嘘地一声说,表哥,您可别乱说。祸从口出。 不让俺说也可以,但你答应俺一个条件。地瓜开始提要求了。 碾台也不示弱,说,咱俩是兄弟,还谈什么条件? 亲兄弟还明算账呢,我的条件要求也不高,就是把你学到的武功教我们几招。地瓜说着把嘴巴靠近碾台的耳朵旁,接着说,表弟,这个小小条件不过分吧? 碾台听后,稍微一寻思,便答应道,中!但你们必须要守住秘密,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 后来,到了晚上,地瓜和二牛就悄悄地来到与碾台的接头处,碾台将学到的武术套路,教他俩几招。先从扎马步开始,然后再练踢腿,练格斗。休息时,则让他俩背诵《八打八不打》武术口诀:一打眉头双眼;不打太阳为首, 二打唇上人中;不打正中咽喉, 三打穿腮耳门;不打中心两壁, 四打背后骨缝;不打两肋太极, 五打肋内肺腑;不打海底撩阴, 六打撩阴高骨;不打两肾对心, 七打鹤膝虎骨;不打尾闾风府, 八打破骨千金;不打两耳扇风。 不应死守戒规;但应牢记在心, 遇敌制敌为先;故尽不伤其命, 逢恶敌,需无情;如有情,必丧命。 对敌善,对己残;及速战,不恋战。 ……,…… 后来,农忙了,地瓜和二牛就不去了,偶尔两个人对练一下。渐渐地就放下了。再后来,他们俩在往山里跑躲日本鬼子时,遇到了黑姑带着队伍路过,便要求加入队伍,一起抗战。。 第五章 护送伤员(三. 3) 临出发时,地瓜又执意地用绳子把二虎捆在自己的背上,大家见了,想劝说两句,一看地瓜那黑得发青的脸时,便再也张不开口了。大家心里都明白,地瓜是不想让二虎一个人待在这片不属于自己且陌生的地方。他要把二虎带回家,安葬在从小赤脚到处撒野的那片沟沟壑壑都熟悉的土地上。 大路还是不能走,更不能靠近村庄,只能走远离大路远离村庄的山道。所以,他们刚出树林不远,就要翻过前面的那座二郎山。二郎山顶上有个天狗崖,是个十人见了九人愁的地方。别说是抬着担架,就是大白天单行人也都会心惊腿颤,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滚到数十米深的悬崖下面。大家明知道山有虎,却偏向山中行,其实,除了这样,也别无他法,四周都是小鬼子,只好被迫登上二郎山了。 山下的小道还不算难走,但到山腰时就开始一步比一步紧了,碎石子便在脚下不时地翻滚着,碰撞着,落下悬崖,弄得响声在夜里显得特别响亮。于是,为了安全,黑姑便命令减慢行军速度,尽量避免担架的左右摇摆幅度。 天狗崖到了。 天狗崖果然名不虚传。尽管是夜里,但队员们依然感觉到了天堑的危险。一侧是漆黑的山涧,一眼看下去,下面那片阴森森地样子,就知道定是个无底的深渊。一侧是犬牙交错的怪石,又窄又陡,极像那凌厉尖齿的狗牙。 黑姑一看难关到了,便带领着王小河和三名护士分工分段定岗站在陡峭的路边,引导着担架队员小心通过,避免不小心踩过了,跌倒悬崖下。 陡峭的山路前高后低,这让担架队员们爬得非常吃力,前面的队员需要弯着腰甚至几乎匍匐在地上,一步步地往前挪,后面的队员只有双手将担架举过头顶,才能让担架平衡,让伤员不至于滑倒一头来,避免了颠簸。 待到天狗崖最险要的地方时,一条窄得不能再窄的通道,只能容一个人的身子过去,连头也不能抬起,只能一个人跪在前面拉,一个人在后面弓着腰几乎是趴着推担架,手被荆棘划破了,手上扎满了葛针,没有一个人喊疼。腿被狗齿样的石头磕破了,也没有人停下脚步。不到五十米长的天狗崖,他们连爬带推,整整过了两个多小时,终于从天狗错落不齐的牙齿中安全地过来了。 太阳爬上山尖时,他们终于到达了坊前村。 刚到村头,王小河就看见医院的王院长带着一支医疗队向村外走来,他急忙跑步来到王院长跟前报告,将担架队伤员转移情况向王院长进行了简要汇报。 王院长听后,先是表扬了王小河一行,之后便用命令的口吻说,现在正有一大队鬼子从南面压过来,这火都要烧着眉毛了,你跑步回去,立即带领担架队,向大崮子山后方医院转移! 黑姑一听,哎呀,这转了一圈,最后又转回去了。 看着队员们跑了一夜,本来满怀希望地到了这里,就可以好好歇息休整一下了,顺便补补鞋子。一连几天的奔跑,鞋子都被石子咬破了,有的只好用绳子把鞋子和脚捆在一起。可没想到还要继续奔跑, 大崮子山离这里还有六十多里路,为了尽快脱离鬼子的包围,他们连歇息也没歇,又快速向大崮子山方向奔去。 一阵子跑出了三十里后,队员们都已是气喘吁吁,累得走起路来东倒西歪了。经过一夜的长途奔波,许多队员口渴得要命,本来想到坊前村之后,就可以弄到水喝。哪想脚没停一下,别说喝水了。到了这个时候,颠簸了这么长时间的伤员,更需要水喝。 在路过岔河旁边的树林子里,黑姑命令队伍停止前进,让王小河带领三名护士检查伤员,让队员们拿出随身带的葫芦瓢到河里舀水给伤员们喝。 队员们伺候伤员们喝完水之后,他们便来到河边抱着葫芦瓢牛饮起来。有的趁此机会,找些柳树条先拧软后拧成树皮绳子,之后再把早已磨得不像样的鞋子捆绑起来,然后再站起来试试硌脚不? 稍作休息之后,他们又开始启程了,喝了一肚子凉水之后,队员们的精神只维持了五里路,之后行走的速度就远不如从前了。连续两夜没合眼了,加上这么长的路程急行军,让队员们一双双因缺乏睡眠而发红的眼睛都深深地陷了下去,两条腿都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最关键也是最根本的一条是,刚才喝了一肚子凉水,一会儿就消化了,胃里没有东西。他们仅带了一天的干粮,出发前没有想到竟是这样的连轴转。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何况是一天多都没吃饭了呢?另外,伤员们更需要食物补充,有了好的体力才能让伤口恢复得快些。黑姑看见小凳子饿得快要走不动了,于是,黑姑决定就近找些食物来补充。 连续走了两个村庄,都发现村内死一般地寂静,空空的街道不见一个人影,甚至连老鼠到难以看到,没有一丝生命的迹象。村内老百姓和粮食都一起转移了,根本找不到粮食。长时间的反扫荡,乡亲们的坚壁清野能力越来越强了。围着村子转悠了一圈,照样是两手空空,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走下去。 当走到第三个村子时,黑姑看见队员们真的走不动了,于是就和王小河一起商量了一下,决定在这里暂时暂停前进,休整一会儿,到村头井台旁再弄些凉水喝。 担架队便在井台旁的大槐树下停了下来,黑姑带着队员进了村内开始走门串户寻找粮食。走了几个门后,便发现情况也是同上两个村子一样,屋里没人,也没粮食。本想找不着粮食能找到点盐水也行,好给伤员们已化脓的伤口清洗用,但也是照样没有。就这样在村子里转了大半圈之后,还是外甥打灯笼——照旧(舅),两手空空地回到了担架队。 第五章 护送伤员(三。4) 其实,他们的动作始终没有逃过东山坡上的一双眼睛。那双眼睛在仔细地辨认着,之后,又悄悄地遛了下来,靠近了便看清是自己的队伍后,便将手指伸进嘴里,打出了一个响亮的口哨。 接着,东山坡上下来了一位白胡子老汉,上前自报家门说,他是这村里的村长。请问你们是哪一部分的? 除了伤员,就只有王小河和三位护士穿着八路军装的,黑姑见了,忙向王小河递了一个眼色,王小河会意后,马上走上前迎了上去说,村长您好,我们是八路军115师战地卫生所的,正在执行伤员护送伤员任务。 村长欣喜地说,呵呵,原来是自己人啊。边说着边回头招呼山坡上的小伙子,喂!让大伙都出来吧,是自己人。 话音刚落,从山坡后面便一下子涌出了二十多口子人来,多是老人和小孩及妇女,一齐围了上来。 当他们知道躺在担架上的这些八路是为打鬼子受的伤时,都不禁流露出敬慕的眼神,村长感慨地对大伙说,这些都是英雄,都是好汉哪!都是保家卫国了不起的人物啊! 大伙一边听着老村长的话,一边议论着,看着躺在担架上血迹斑斑昏迷不醒的伤员们,有几位年纪大的婆婆由于感动和怜悯,触景生情,竟然擦眼抹泪起来。 一位老婆婆拉着小凳子悄悄地问,孩子,你多大了? 小凳子说,奶奶,俺十七了。 老婆婆感慨地说,还是个孩子啊,就跟着打鬼子了,好青年。你们吃饭了吗? 小凳子便实话实说,没有,俺们两天多都没饭打牙了,全靠喝凉水来撑肚子。 老婆婆心疼地抚摸了一下小凳子,叹了一口气说,乖孩子,喝凉水怎能当饭?俺这么大把年纪了只听说过喝水只能撑肚皮,还没听说喝凉水能当饭呢。说着,便对旁边的几位妇女喊道,老三家、石头他娘…… 几位妇女听到喊声,便往老婆婆这边凑过来,说,奶奶,咋了? 老婆婆说,这些孩子们都快三天没沾点煎饼渣了,你们妯娌几个赶紧去弄点吃的来。 嗯!媳妇们一边答应着,一边感叹道,这些人是铁做的,快三天没吃饭了,还能跑这么远的路? 另一个窝着高高小簪的媳妇应道,是啊,后头被小鬼子撵着,前头肚子里没食,这是在挣命啊! 尽管黑姑和王小河嘴上推辞说着不用,但是不一会儿工夫,乡亲们就拿来了煎饼、糠菜饼子,还有地瓜干。 黑姑和队员们先将这些食物分给伤员们吃,而伤员们却执意先让队员们先吃,在大家推让不下时,村长说,大家不要客气,今天俺一定让大伙都吃饱。 有了村长这句话,伤员们便不再推辞了,就顺从地接过煎饼、糠菜饼子,低头默默地吃了起来。 在大家互敬互让的空儿,乡亲们已将井水烧开了,用瓦罐盛来。小凳子喝着开水,高兴地说,还是这开水喝着受用,喝到口里甘甜甘甜的。一句话,说得大伙都开心地笑了。 这时,那老婆婆又从家里用瓢端来八个鸡蛋,递到王小河手上,说,孩子,你们都是好年幼的,敢跟小鬼子硬碰硬,都是好汉豪杰。这是俺刚攒的几个鸡蛋,你让受伤厉害的补补身子吧。 王小河不知道怎么感谢才好,拘谨地说,奶奶,我们队伍有规定,不能随便收老百姓贵重的东西。 老婆婆一转身对黑姑说,孩子,你拿着,俺看你就是咱本地的庄户孩子,你让他们补补身子,也好赶路。说完,她不管黑姑同意不同意,一把塞到黑姑的手里。 黑姑只好接过来,便说,奶奶,俺是没穿军装的八路啊,也应遵守纪律啊。 老婆婆说,俺知道啊。你是要守纪律,更要为不能自己吃饭的伤员负责,他们的命比你们的纪律金贵吧?好孩子,听奶奶的话,快去! 听了老婆婆的一番话,黑姑不得不佩服老婆婆的眼力,刚才是有七名伤员因伤势严重而无法自己吃饭,更不能吃干的。想到这里,她和王小河交换了一下眼色,便将生鸡蛋打碎,一个放到一把葫芦瓢里,然后用开水一冲,一瓢鸡蛋花就生成了,一共冲了八瓢,七个重伤员一人一瓢,剩下的那一瓢给11号首长送去。王小河、三名护士和黑姑、二妮、小凳子等人分别给重伤员们喂上。 之后,村长又安排了人给他们煮了一锅盐水,把已流脓的伤口都清洗了一遍。 村长没有食言,的确让饿了近三天的队员们吃了一顿饱饭。吃完之后,大伙开始有说有笑了,那喜悦那感激都分明写在了每个人的脸上。 临行时,大家都依依不舍,感谢的话说了一遍又一遍。 黑姑问村长,大爷,这个村子叫什么名? 村长说,叫玉皇山!传说俺这里玉皇大帝曾经来过。 黑姑略有所思,说,玉皇山?俺知道了。村长,麻烦您记好,今天的粮食,将由俺滨海大队西山区队来还,请您转告乡亲们。 村长忙推辞道,不用,都是应该的。 黑姑坚决地说,不!俺也是庄户人,知道乡亲们都不容易。 第五章 护送伤员 (四) 四 担架队终于到达了大崮子山后方医院,黑姑将126名伤员安全地交到了后方医院,圆满地完成了任务。 临分手时,首长紧紧握着黑姑的手表扬说,你们滨海大队西山区队是一支优秀的队伍,你这个队长更优秀。我要为你们向上面请功。谢谢你,谢谢同志们! 首长的一番表扬说得黑姑不好意思了,红着脸说,首长真会夸人,这些都是俺们的任务;能完成任务,俺们就心满意足了,别的,俺都不指望。谢谢首长了! 黑姑说完,向首长行了一个敬礼后,便转身快步带领着队伍匆匆离去。 首长目送着这支队伍渐渐远去,目光中充满着敬佩和赞许。 按说任务完成后,该让队员们休息一段时间,或吃顿饭喝口水再走,但黑姑没有这样做,谢绝了王小河的盛情挽留,态度十分坚决地带着队伍匆匆离开。 黑姑之所以没有停留,是因为二虎。在这之前,她已让地瓜背着二虎先回家了。 因为天气渐渐热起来了,时间一长,二虎就会发酵变味了。估摸着这两天该发丧了,所以,她要在二虎发丧之前赶到二虎家里,一是为二虎送行,二是顺便看看二虎的父母。 二虎家就在村子东南角的头一家,垛子样的门楼上插着一块长条形状的白布,在风中飘荡着,让黑姑他们大老远就看见了,心里顿时涌起了一阵心酸。 一处普通得再不能普通的农家小院,三间正堂草房,两间偏房做灶房,三面的院墙都是石头干叉摞起的。一口白茬棺材躺在堂屋正中间,白白的木茬显得格外扎眼。当地的风俗出殡一般是辈分越高,下面的孝子就越多,所以聚集的人就会越多。因二虎是属少亡,下辈的人数很少,所以前来吊孝的人数就很少了,几乎听不到哭声。 黑姑带领着队员们轻轻来到院子里,院子太小,后面的队员只好站在了大门外。地瓜看见黑姑他们来了,忙把二虎的大大和妈妈一起从堂屋里领了出来,黑姑看着瘦弱的二虎大大和憔悴的二虎妈妈难过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便噗通一声跪在了二位老人面前,后面的队员们一看队长跪下了,于是也随之纷纷跪下来。 二虎的大大一看这么多人都跪在自己的面前,这种场面他就是做梦也没有见过,不禁立时慌乱起来,还是二虎妈在一边提醒了一句,快让孩子们起来啊。 二虎大大急忙弯腰伸手将黑姑拉了起来,说,都快起来了吧,你们这样会让俺更难受的。 黑姑向二位老人检讨说,大爷,大娘,都怨俺,没有关照好二虎。 二虎大大一听,摇着头打断了黑姑的话头,哎——这不能怨你,自古以来打仗哪有不死人的?打鬼子就得以命换命,不把这群祸害赶走,咱庄户人就没有好日子过!二虎是打鬼子死的,是英雄,他没给俺丢人,俺和他妈都觉得值啊! 听着二虎大大的一番话,黑姑不由得对跟前这位老人肃然起敬起来,她没想到老人的胸怀会如此地宽广和刚毅。 这时,地瓜在一旁提醒说,大爷大娘,到时辰了,该出棺了。出棺就是出殡。当地的风俗,丧主家里的人都说出棺,只有外族观看的人,在传递消息的时候才说出殡,但大部分也说出棺或者是拉棺。 出棺也是有讲究的,一般是八个人抬棺材。八个人的辈分最好是小一辈的人,小一辈的人手不够时,再找同辈的,但要比死者的生日要小。另外是兴男不兴女,就是只准男人抬,不准女人插手。 有了这风俗,黑姑就是想抬也不能了。她把想法跟高粱说了,高粱说兄弟们都想抬着二虎送一程。 黑姑说,就只有八个人,你负责挑选吧。 高粱说好,接着挑选了连他自己也在内的八个人。 在一声悲怆的“起棺”中,八条汉子抬着二虎走出了家门,二虎妈一腚拍在大门口的石头上边喊着二虎的名字叫着儿子,边号啕大哭着,让围观的乡亲们都感叹得落泪。 二虎大大则一直跟在最后,一起来到了墓地。直到二虎的棂棺要下葬时,二虎大大走向前来伸出那双粗糙的手深情地反复抚摸着,哽咽着说,儿啊,你就放心地走吧——说完,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洒落在毫无表情的棺材上…… 二虎是属于少亡,按当地规矩不能进祖林。只好安葬在祖林旁边一块空闲地上。注定以后要孤零零地栖息在这里了。 二虎的弟弟三虎握起铁锨,为二虎撒下了三锨土。 安葬完二虎之后,黑姑就同二虎大大告辞,说,大爷,二虎是俺们从子弹雨里滚出来的兄弟,以后有什么困难,您尽管说,千万不要不好意思啊。再说,俺们还会经常来看望您的,要是让俺们知道了,就不好了。是不是? 二虎大大应承道,好!一般没多少事,你们还是安心打鬼子吧。 黑姑说,嗯!大爷您和大娘一定要多保重身体,俺走了。 就在黑姑刚要转身开拔时,二虎大大说了一声,慢!先等等。 黑姑一时不解,忙问,大爷!您还有事吗? 二虎大大一把拉过一直站在身边的三虎,让三虎站到黑姑的跟前,说,队长,俺求你一件事,俺老了,跑不动了,希望你看在死去的二虎的面上,把三虎带上,让三虎和你们一起打鬼子,好不? 黑姑看了一眼三虎,只见三虎的个头与二虎差不多,只是比二虎单薄了点,但从眼神上来看,比二虎要机灵了许多。是一个好队员的苗子,经过几次战斗的锻炼,定会是个善战的猛虎。 在场的队员们听了老人这番话,不禁都为老人的大义壮举所感动。黑姑动情地对二虎大大说,大爷,您既然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三虎,俺就带上了,请您老放心。接着回头喊了一声,地瓜!你把三虎编到你小队去。 队伍中的地瓜听后,立刻应道:是!上前把三虎拉到了自己的身边。 第六章 突遭袭击(一) 一 黑姑从二虎家走出不到五里地时,就听到雀山方向传来激烈的枪炮声。 黑姑立即让快腿哨子带人先去侦察,自己也往那个方向运动。 随着距离的越来越近,前面的枪声也越来越清晰,黑姑便判断是与日本鬼子交的火,不管是谁,只要是打鬼子,她就得去帮场,除非没遇上。 这时,快腿哨子也回来了,说是小鬼子把国军刘连长摁在了山底。 待弄明白了具体位置后,黑姑对高粱和地瓜说,咱们现在从雀山的右侧包抄过去,抄小鬼子的后路,跟给绵羊剪毛一样,咱从后腚开始往前剪,对着小鬼子的后脑勺打,能灭了最好,灭不了的话,起码也能给刘连长他们解围。就这样,赶快走! 黑姑一马当先在前面飞跑起来。 刘民强和他的士兵们已被日本鬼子居高临下的交叉火力压迫得抬不起头来了,稍微一动弹,就成了日本鬼子的活靶子,只好卧倒在地上等着挨子弹了。 刘民强不能集中优势兵力进行绝地反击,单靠个别机动的士兵反击,难以形成强势火力,不仅无法压住小鬼子的火力,而且更不能各个击破,给其一致命性的打击。更关键的是,自己没有后援部队,是一支孤立之军,听到枪声后,小鬼子的增援部队肯定要往这里赶来,时间一长,自己必定会让人家包了饺子。所以,这一切的不利因素,便让他立刻感觉到了绝望的气息,大脑中第一反应就是要做好以身殉国的思想准备,一边举枪射击,一边喊道,弟兄们,为国捐躯的时候到了,给我狠狠地打,坚决不当亡国奴! 听到喊声的士兵们,迅速运动着身体寻找到掩体,举枪拼命反击着,只是士兵伤亡的数字开始急剧上升着…… 雀山,在山前方一里外眺望,就像一只飞雀小憩在这里,有雀头,山东面那几块凸出的石头,极像尖尖的雀嘴,整个山体舒展而宽阔,让这只窝在这里的飞雀显得十分丰腴。这个地方,黑姑十分熟悉,因为曾是黑姑放羊时的落脚点。每次从家中撵着羊群,走到这里时,就开始歇歇脚,所以这里的沟沟壑壑,她闭着眼睛也能跳过。 来到山下,黑姑瞄了一眼小鬼子的火力点,便知道小鬼子是借助着一条排水沟作为掩体的。于是便带领着队员们从侧面悄悄摸到了鬼子的身后,在接近五十米的时候,黑姑让队员们一字长龙般散开,命令道,一人瞄准一个,不准放空枪。于是,自己举枪一枪先把小鬼子的指挥官放倒了,随后一排子弹纷纷射向小鬼子的后背和后脑壳。 打得正欢的小鬼子们做梦也没想到后脑勺竟然挨了枪子,忙调转枪口往上射击,哪成想这次是人家在上面了,不是刚才自己在上面爱怎么打就怎么打的。高粱手中的机枪不停地点射着,让小鬼子们一个个头点地。 因为二虎牺牲的缘故,队员们在这次战斗中士气特别高,小鬼子的炮兵一个不拉地被撂倒击毙。让小鬼子的迫击炮和机枪都无法发挥威力。 趁这个空档,刘民强及时组织士兵迅速占领了有利位置。士兵们一看有了援兵,士气便大增,将子弹猛烈地向鬼子阵地上扫去。 小鬼子一看这种被动局势,便无心再恋战,抛下尸体,撕开一道口子,开始往板泉方向逃去。 高粱还想带着队员往前追击,黑姑制止说,算了,疯狗莫撵。 刘民强一看是黑姑,便快步向前来,感激地说,非常感谢贵队的及时支援,要不然的话,你得到阎王殿里才能见到我了。 黑姑爽朗地笑了,说你刘连长真会说话啊,上次你给俺解了围,俺也没这么客气过啊。 刘民强感慨地说,这次跟你那次不一样,这次是我粗心大意了,中了小鬼子的埋伏。我们是在下面只有挨打的份,没有还手的招啊。你看看,我的弟兄有一半都殉国了,还伤了那么多。唉! 黑姑看了看现场,知道刘民强说的是实话,不禁问道,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刘民强为难地说,还能怎么办?先找个地方把伤员们安置好,再作打算呗! 黑姑说,依俺看,你在这一带人生地不熟的,你还是跟俺一块进马鬐山吧,俺负责给你找个安全的地方,让兄弟们好好养伤。 刘民强犹豫一下,但看看身边的弟兄不是死的死,就是伤的伤,看来也只好如此了。于是,就说,也好。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黑姑嘿嘿地笑了,这就对了嘛。放心,俺不会收编你的。呵呵! 刘民强诙谐地回敬道,你的能耐越来越大了,能得快要开飞机啦! 那当然啦,俺可不再是当年那个黄毛丫头了。黑姑底气十足地说。 第六章 突遭袭击 (二.1) 二 当年成立西山区区队,陈大锤让黑姑担任队长时,一部分队员都不服气,凭什么人家队里都是男的当队长,咱们队里却是个女的来干。让咱们整天听一个黄毛丫头的,这不是明摆着要咱们比人家矮一截吗? 队伍里面有与黑姑一起放羊的小伙伴,听了之后,则不服气了,就针尖对麦芒样回敬道,干嘛?不服气吗?不服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还有庄户地里的一个话,也送给你,叫不服不结地瓜。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不就知道了。也有人再说。 这些话,黑姑自然也或多或少听到了,但她一言不发。她不想多说,只想用实际行动来证明自己。因为战斗,光靠嘴皮子是玩不赢的,需要的是实力和能力。 不用说别人不服气,当时高粱就第一个不服气。高粱就像地里那棵高粱一样,别看是个细高个子,但浑身结实得很,弯腰抱起一个碌砫围着打麦场走三四圈,都不带喘粗气的。他是邻村的,原来对黑姑不熟悉。在成立区队时,高粱感觉自己要身高有身高,要力气有力气,能跑能打,闭着眼睛由陈大锤赏,怎么也得赏个队长吧。哪成想,到了最后,连个队长毛都没沾着,让自己空有一身力气,白做梦一场。但又不敢表现出来,还得在队员们面前表现出自己的大度来,那心里的酸甜苦辣咸的滋味甭提多难受了,还不是只有自己知道。况且现在又让一个黄毛丫头管着自己,心里更不舒服了。于是,在平时练兵的时候,便挑衅黑姑,说,队长,咱们抱个碌砫练练臂力吧?要不咱们掰个手腕玩玩? 黑姑知道高粱的用意,便笑呵呵的说,你说的这两项可惜都不在训练的项目里,你还是好好地练你的枪法吧,顺便也把投弹练好。千万别让队员们笑话你是个傻大个子呀?是不是?最后,黑姑又不轻不沉地坠上了一句。 这时的高粱枪法还很一般,投弹更是不准。黑姑有着石头打羊角的基础,所以投弹的命中率是没的说,况且枪法也不差。就是没有队长这个角色在,她说这话,在高粱面前也是底气十足。 高粱没想到自己让黑姑两句话就点了自己的软肋,脸上便开始出火了,红涂涂的像秋天的红高粱。 没过几天,西山区队接到陈大锤的命令,攻打道口伪公所。这所伪公所占据在交通要道,将滨海区和沂水区的联系如一把快刀一切两段,严重影响了两个区的情报联系,和粮油运输。于是,上级决定拔掉这块绊脚石。陈大锤便集合各区队一起夜袭伪公所,踏平绊脚石。 伪公所驻扎着一小队日本鬼子,和一大队皇协军。因为弹药充足,气焰便十分嚣张。尤其是这些皇协军,自以为穿上了日本人发给的那身黄皮,扛上了日本抢,便真的认为日本人就是自己的亲生爹娘了,嗷嗷的直叫唤,拼死拼活地为小鬼子卖命。 他们这种卖命求荣的姿态,让队员们个个都义愤填膺,激发了对汉奸必诛的决心。在突破外围之后,黑姑便带领着西山区队冲了进去,直奔他们的老巢伪公所。 不想,刚靠近伪公所,视野宽阔的伪公所防备森严,密集的子弹便从正面和东西两边的窗户里一齐交叉射来。让刚冲到大门旁的队员们,立刻倒下了几个,黑姑立即命令队员们闪到一边迅速隐蔽,自己靠前仔细观察了敌人的火力布置后,便向身后的队员又要了手榴弹挂满了腰间,随后,又让队员们一齐往里面投弹,刹那间,浓烟四起,让对面的火力顿时削弱了许多。这时的黑姑则身轻如燕,蹭蹭几步就到了东窗前,将两颗手榴弹扔进了窗子里面,随着身后的爆炸声,她又蹿到了正面的窗口前,又将两颗手榴弹扔了进去,紧接着又用石头打羊角的方法,将两颗手榴弹扔进了西面的窗口内。这时,有发现身后的东窗口还有余孽,又随手扔了一颗铁疙瘩,一时间,炸得里面鬼哭狼嚎,再也没有原先那种嚣张的嗷嗷叫唤了。 黑姑漂亮的战姿和轮番轰炸,让旁边的队员们都看呆了,这个女队长简直就是穆桂英出世啊,天兵天将啊。谁说女子不如男?这种打法,就是浑身有着十八般武艺的男子汉也很难有这个魄力,难以做到的呀。 正在队员们目瞪口呆时,黑姑已冲进正面的室内,一手持枪,一手举着手榴弹,对着正要负隅顽抗的日伪军,厉声喊道,缴枪不杀!八路军优待俘虏! 惊魂未定的伪军们一看黑姑这个架势,知道遇上了高手,便极不情愿地放下手中的武器,其中一个鬼子兵想乘混乱之际,举枪向黑姑射来,哪成想,刚把枪举到半截时,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黑姑一抬枪口,砰地一声,枪响弹到,那个小鬼子立时回了东洋。剩下的伪军们见状,慌忙将枪扔掉,举起双手走了出来。这时,外面的队员们便一拥而上,将武器收缴了个干净。 回过神来的一个伪军说,俺还以为来的多少人呢,原来最主要的就只有一个。 黑姑蔑视着说,俺们西山区队个个勇猛,都是以一当百! 第六章 突遭袭击 (二.2) 这次战斗后,陈大锤将头功记在了黑姑头上,西山区队便开始有了声望。让西山区队员们个个扬眉吐气,不再像以前那样走在哪里感觉低人一等了。而是张口就是俺们西山区队这个,俺们西山区队那个……全然一副大哥大的样子。 这时,又有人说,这种单打独斗的作战方式,算不上有勇有谋智勇双全,至多也就是个好汉,算不上英雄。 黑姑没有吱声,只是默默地做着一切。她知道,嘴巴长在别人身上的,人家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你又不能去把人家的嘴给封死。况且,嘴是两张皮,反说反有理,正说正有词。如果你太在乎别人说的话,那么你就岂不成了一个大裤衩子了,人家放什么屁,你都得兜着了。没意义的事情,她黑姑绝对不去争不去论。她在琢磨着,该如何打好下一仗。庄户出身的黑姑,懂得一个最简单的道理,手中无米,唤鸡鸡不来。手中有粮,心中才能不慌。她想弄些枪支弹药来充实队伍。这个年头,手中有枪,腰杆才会直。 但就目前的力量来说,西山区队离开了县大队后,便显得十分单薄,翻来覆去就那十几杆枪,想让火力形成密集,根本不可能了。就眼下这点力量,去硬攻打炮楼,更是不自量力。惟一的办法,是智取,或者去打小户。比如个别的小伪公所之类的。这样的伪公所,一般防范意识薄弱,比较容易成功。有小就不愁大,虽然收获小点,但苍蝇多了也是肉。集腋成裘嘛! 一天,黑姑得到可靠情报,扁山村公所所长彭章不顾亲朋好友劝说,本着有奶便是娘的原则,心甘情愿地做汉奸为日寇卖力。上午刚拜了十字路城伪县长为干爹,晚上便在村公所内大摆宴席庆贺。对彭章这种屡教不改的汉奸行为,组织上早就多次警告过,彭章不但没有收敛,反而更加膨胀了,铲除汉奸行为已是势在必行。得到情报后,黑姑立即决定抓住时机,一边为民除害,一边可缴获部分武器。 傍晚时分,黑姑带领队员来到扁山河树林子埋伏。黑姑简单地介绍了战斗任务之后,自己带一名队员前去扁山村公所摸清情况。不一会儿,黑姑回来了,说,现在彭章已喝得差不多了,回到房间里抽大烟去了,其他人还在猛喝暴饮。我和高粱、快腿哨子三人化装进去,其他人在门外接应。当前是他们人多,咱们一定要不声不响地把彭章处理掉。然后,再冲进去收缴武器。大伙都明白了吗?黑姑强调之后,又低声问道。 明白了!大家一齐低声回答道。 好,出发!黑姑一声令下,随后带头冲出树林,如鹰一样刺入深黑的夜幕中。来到扁山村公所时,队员们按照黑姑的部署,十分娴熟地进入各自的位置。黑姑带着高粱悄悄地向彭章的房间靠近,见四周无人便推门进入,正当黑姑一脚门槛里一脚门槛外时,正在躺着抽大烟的彭章立即翻起身来,持枪喝道,谁?站在黑姑身后的高粱一下子将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只见女扮男装的黑姑不慌不张地答道,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土匪暗语:自己人),彭所长您好! 谁的人?彭章听了暗语知道是自己人,但仍不放心,举着枪继续问道。 鸡鸣山顶上韩大当家的派俺来告诉您,明天围子大集请您喝酒谋事。黑姑拿捏着粗嗓子不急不慢且吐词十分清楚地回答道。 彭章早就想找韩大当家的商量以后的出路,想让韩大当家的作为自己的坚强后盾,今日来请,正合心意。于是,便放心地将枪放下,热情地邀请道,好,好!快进屋,到里面喝茶。 多谢彭所长!黑姑一边说一边走进来。 面对鸡鸣山的人,彭章自然不敢慢待,在邀请的同时,便起身迎客,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还没明白怎回事时,就被黑姑身后窜出的高粱一下子就放到在地上,紧接着便被绑粽子样绑得浑身动弹不得。之后,又被高粱扛在肩上,神不知鬼不觉地出了村公所,来到了刚才集合的小树林里。 一到小树林里,高粱便把肩上的彭章一下子撂倒了地上,跌得彭章像过年待宰的肥猪样呜呜叫着。旁边的一名队员上前伸手将塞在彭章嘴里的破布拔出,彭章便上气不接下气地求饶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您要钱,俺就给钱,要地俺就给地,要女人俺送女人,只要不要俺命,要什么给什么,坚决不打阻挡…… 俺们什么也不要,就要你这狗汉奸的命!黑姑的话犹如这黑幕中的一道闪电,直击彭章的五脏六腑,让一直不停求饶的彭章立时绝望地闭了口。 黑姑冷笑了一下,说,你做的恶你不知道?你祸害了多少老百姓,你心里没有数吗?现在俺代表滨海抗日大队西山区队宣布,汉奸彭章死刑,立即执行。 将彭章处理掉后,黑姑又立即返回,让一直埋伏在那里的队员们一齐冲了进去,对着室内的那群无赖大喊,彭章已经见了阎王,反抗者杀,缴枪不杀!醉眼朦胧中的无赖们,稀里糊涂地缴了枪。 第二天,正巧延着逢扁山集,前来赶集的乡亲们看到被吊在树上的彭章,和身上“判处汉奸死刑”等字样,无不拍手称快。村公所里的那群无赖,看了立即感觉后背冰凉,直冒冷汗。幸亏昨晚人家没对自己动手,动手的话,下场是和彭章一样的。这也说明人家手下留情,给自己留出了悔过自新的后路。自古以来树倒猢狲散,这营生不能再做了,赶紧散了逃命去吧。 突袭扁山村公所,不费一枪一弹,还缴获了彭章的短枪和十杆长枪和一百多发子弹。这一仗不仅干得漂亮,还有力地震慑了那些哪头炕热哪头爬,两头炕热就累煞的势利小人,将个别人想当汉奸的苗头抹杀在了萌芽之中。 事情过后,西山区队的队员便开始反击说闲话的那部分人道,您再说说,黑姑队长没有计谋?反正俺们全队都服了。跟着黑姑队长打仗,以后的好戏还在后头呢,你就跟在后面眼红吧,到时定会馋死你! 第六章 突遭袭击(三 ) 三 黑姑带着刘民强乘着夜色来到了马鬐山下。黑姑走在队伍的前面,三拐两拐来到了天梯前。天梯是山下老百姓的叫法。言下之意,此处的小径附在如墙样的峭壁上,攀登起来犹如蹬梯子一般。稍有不慎,便会从半腰处跌滑下来。只见黑姑往上猛蹿了两步,便蹭蹭地登上了天梯,不一会儿,就攀登了上去。然后,将腰间的一根拇指粗的麻绳一头系在一个石橛子上,一头甩到了下面,让受伤的士兵们借助绳索进行攀登。 刘民强也同黑姑一样,没有借助绳索,直接用双手攀登了上去。上来后却发现前面两块三四丈高的巨石挡住了去路,不禁立刻疑惑起来,这黑灯瞎火地,怎么走进了这么一个鬼地方来了? 黑姑看到了刘民强迟疑的样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便调侃道,是不是感觉到山穷水复疑无路了? 是呀!我也正想到了这一句,还要继续想下去,柳暗花明又一村在哪里?刘民强疑惑地回道。 黑姑嘿嘿一笑,说,刘连长,您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俺不会把您带到绝路上的,再说您是友军,又不是小鬼子。是不是? 那是!我相信你!刘民强见黑姑这样说,心里一下子宽阔起来。 走吧,俺继续给您带路。黑姑说着,便领着刘民强往前走去。 走了五六步后,刘民强便看见前面两块巨石之间,有一个夹道,宽窄的程度刚好容下一个人的身子。 黑姑边走边告诉刘民强说,这个地方叫一线天。 刘民强听后,不禁抬头望上面望了一眼,只见窄窄的上空如同用剪刀将天空剪了一刀样,窄窄的天幕上几颗星星正在调皮地对着他眨着眼睛。 一线天不是很长,约有三十多米。出了一线天,展现在刘民强面前的竟然是一片二十多亩的平地。黑姑没有看到刘民强惊讶的表情,便一直往前走,直到前面一片悬崖峭壁没有路时,才停了下来。转身对刘民强说,到了。 刘民强听后,哦了一声。余音中带着疑问,不用说,今夜就在这平地上安营扎寨了。 这时,后面的高粱和快腿哨子一齐跟了上来。只见快腿哨子快步走到岩石下,用火镰点着了一个火把,让黑暗的空间立时明亮了起来,借着火光的明亮,刘民强便看到了峭壁下有一个黑魆魆的洞口。快腿哨子举着火把便往洞里面走去,边走边点燃了石壁上的油灯,让刚才还漆黑一片的山洞立刻明亮了起来。 刘民强见了,不禁大喜,说了声,好!接着就对着黑姑竖起了大拇指。 黑姑微笑着对刘民强说,这通天洞,冬暖夏凉,不冷不热,非常适合伤员们疗养休整。天已不早了,您先带着弟兄们休息吧。里面请。 这通天洞越往里走,里面越宽阔,可容纳数百人。黑姑把刘民强安排到里面后,便带着西山区队守在了洞口处,随后又安排高粱布置好岗哨,做好警戒。 第二天,天刚亮,刘民强就来到了洞外,仔细观察了一下,就立刻被这个地方吸引住了。这里四周全是悬崖峭壁,且高大无比,形成一个天然屏障,前面则是一线天,据守在这里,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真是个疗养休整的天然福地。但是,好是好,万一被日寇用火力封住出口,就会有被堵住鸡窝的危险。 刘民强正想着,这时,早已站在他背后的黑姑问道,刘连长,在想什么呢? 刘民强见是黑姑,便实话实说道,这个地方真不错,只是—— 只是没有退路。是不?黑姑像是早就料到了一样,替他说道。 正是这个意思。如果能进能退就更完美了。刘民强点了点头说。 这个嘛,刘连长大可不必担心。不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嘛。俺还是那句老话,不会把你往绝路上带的。黑姑故意卖关子是的说。 刘民强一听就笑了,这是话里有话,明摆着在告诉自己,这里肯定有出路的。看来自己的担心已是多余的了。 怎么样?这里的风景不错吧?黑姑转移了话题问刘民强。 嗯!刚才还看见山上烟雾缭绕,如仙境一般,让我想起了老家的山雾,有一种回家的感觉。刘民强感慨地说道。 黑姑听了,眨着美丽的大眼睛问道,是吗?见刘民强认真地点了点头,又接着说,这马鬐山是俺们这里最高的山。有马峰、百丈崖、帽氢石、风动石、龙石、巨练、石穿云箭、一线天、天桥、讲经洞、寿星洞、寿星石、狮子峰、母子石、锡童石、大将石、监管石、观星台、热顶遗址、始皇坐石、鹰愁涧、踏隆沟、对字沟、羊栏峪、羊栏顶、老爷洞、仙人洞、曹公洞、天鼓石、燕子崖、石刀石、笔架山…… 黑姑正说得起劲,便被刘民强忍不住的笑声打断了,刘民强笑着说,队长怎么一下子变成说书人的样子了? 黑姑没有在乎他的笑语,纠正说,说书的不是这样说的,而是这样说,话说马鬐山有“四奇、四怪、四险、四秀”之说。各位看官,这四奇是: 芦苇长上马口石, 银鱼万条游天池, 金蟾绿背红肚皮, 山顶黑土不见底。 那四怪是: 四四方方象天台, 山顶倒比山邦矮, 十万奇石天外来, 陕北山丹遍地开。 黑姑一口气说完这四奇、四怪之后,不禁问刘民强,怎么样,像不像集市上说书人? 那四险呢?刘明强没有说是或者不是,而是继续问道,并期待着下文。 黑姑见了,便继续接着说道,各位看官,下面俺再接着给您说那马鬐山的四险。那四险就是: 七十二道鹰愁涧, 钻天鹞鹰飞三天; 八十一座擎天峰, 峰峰高耸触着天; 万丈悬崖如刀削, 猿猴攀登也胆寒; 千仞绝壁倒卷帘, 神仙见了也犯难。 好!刘民强听了不仅拍手鼓起了掌。接着又追问道,干脆把那四秀也一起说了吧? 好!黑姑点头答应道,接着说道,这四秀,那就是: 三面碧水绕山转, 流泉飞瀑一条线, 云海蒸腾托旭日, 古松老藤枕月眠。 今日俺把“四奇、四怪、四险、四秀”都表完,还是表不过那明代进士傅国。他的一首诗作传千年: 常把芙蓉况好峰, 几多峰好愧芙蓉, 马鬐秀色参天起, 真个芙蓉几万重。 现在也请刘连长来一首,承上启下往下走。黑姑说完,便似笑非笑地看着刘民强。 正听着津津有味的刘民强没想到黑姑会把球踢过来,急忙摆手推辞道,不,不!我可不敢当,那样会欺天的。 哈哈哈!黑姑见他急忙推辞的样子,忍俊不住开心笑了起来,说,没想到,刘连长也有谦虚的时候呀? 刘民强红着脸,心想,这个黑姑,绝不能小瞧也。 第六章 突遭袭击 (四) 四 黑姑领着刘民强沿着通天洞往里走,大约走了二里路后,来到了山后的出口。刘民强仔细看了出口,不禁感叹万分,这还真是个通天洞啊!这出口在一片野藤条中,整个洞口被野藤条覆盖得严严实实地,从外面一点也看不出洞口的痕迹。 黑姑看了刘民强一眼,说,这回你该放心了吧? 嗯!绝对放心!但我也不能粗心大意,到时这里也放上一个岗哨。刘民强说。 也好!小心驶得万年船。黑姑用赞许的目光看着刘民强赞同地说。 那是!队长说得对。刘民强流露出圆滑的味道来。 黑姑没有理会,接着说,俺们西山区队也休整得差不多了,得出去到县大队领任务啦。 这么急?刘民强听了,忙问道。 不急不行啊,小鬼子还在到处杀人放火。只有将小鬼子赶走了,才会不着急的。黑姑认真地说。 是啊!日寇一日不除,民众就一日不得安生。所以,我辈需继续努力,驱逐日寇,还我河山!刘民强慷慨激扬地说。 黑姑把刘民强引进旁边一个侧洞里,指着一垛粮食说,这些粮食也够你们吃些日子的,希望早日疗好伤,一起打鬼子! 刘民强看到这些粮食后,感动得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只好一个立正,想黑姑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后,说,十分感谢!您想得太周到了。 您不用客气,都是为了打鬼子。黑姑说,你多保重。过些日子,俺再给送点好吃的来。 黑姑和队员们走后,刘民强看望了一下伤员后,便走出通天洞,来到外面独自坐在一块山石上,沐浴着时急时缓的山风,看着天上越飘越近悠悠的白云,思绪便傍着白云飘向了东北老家的时光…… 他家就住在那松花江边,父亲常年以打鱼为生。他儿时的时光基本上是在父亲的船舱里度过的。从认识鳌花、鳊花、鲫花的“三花”鱼开始,再到“五罗”——哲罗、法罗、雅罗、同罗、胡罗。这些都曾是自己最美的佳肴。当然这些是留恋不住自己的,让自己最向往的就是那“武开江”的日子。像这样的日子,常常也是可遇不可求的。“武开江”需要季节风,一般要刮半个多月的狂风。阵阵狂风,如狂卷的钢鞭样击打这江面,于漆黑的深夜中迸发出一声雷鸣般的巨响,冰封了一冬天的松花江面炸开了,轰隆隆的冰排互相簇拥着,互相撞击着,如一匹匹脱缰的野马咆哮着,争先恐后地往下游宣泄而去,那气势,如长虹样直击心扉,让灵魂震撼,更如黄河壶口瀑布般壮观,让人终生难忘和留恋。 随着冰面的分解,被冰封了四五个月的鱼儿也被这江水激活了飞跃,纷纷在江面上跳龙门般地飞鸿着,划着靓丽的弧线,引得岸上观看的人们阵阵喝彩。这时候,他的父亲会将渔船小心地行驶进激流中,撒下一匹网,收一船开江鱼。这些开江鱼,由于忍受了一冬天的饥饿,体内的脂肪已经消耗殆尽,肠内的废物也排泄得异常干净。饥饿也让其皮肉紧缩,变得非常结实紧凑,不肥不烂,与冰块形同一体,出水后,便冰清玉洁一般。下锅后,更是味美鲜嫩,无与伦比。所以,在中国著名的“四大鲜”中占有一席之地的地位。 开江鱼好吃,但也珍贵。他的父亲从来是舍不得自己吃,每次将船靠岸后,他都将鱼儿全部卖给了鱼霸,卖来的钱除了交上船租外,剩下的就买点米,回家度日。 “九一八”事变之后,松花江上就多了一艘艘日本船。这些日本船在江上横行霸道,开枪打炮,为所欲为。一天,他的父亲像往常一样下江出船,忙到下午时分,正准备返航回家时,被小鬼子的巡逻艇包围,接着便是枪炮大作,一齐向小船飞来。他的父亲先是不幸中弹,接着渔船便被飞来的炮弹炸了个粉碎。让他沿着松花江寻找了三天三夜,也没寻见一丝踪影。从此,他父亲后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没过几天,他的哥哥又被日本鬼子抓走,去了煤矿做了劳工,之后,便杳无音信。紧接着,他的十七岁妹妹被日被鬼子掳进据点里,也是一去不复返。 接二连三的变故,让他的母亲受到了沉重打击,这种叫天天不灵,叫地地地不应的怨恨,直憋屈得把善良的母亲逼疯了,一头投入到松花江里,汹涌的江水也如日本鬼子的魔爪样无情地吞没了他母亲的身体…… 从中学闻讯赶来的他,长跪在江边上,面对滚滚的江水洒干了眼泪,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突然间就成了孤儿。该死的小鬼子,此仇不报,枉为老刘家的男人!他想等到天黑,冲进小鬼子的据点里,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但是,被随后赶来的同学王忠才拦住了,最后将要累瘫在地上的他拉起,擦干了眼泪,一起回到了学校,要一切从长计议,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王忠才的家境遭遇也基本上与他家的相同。王忠才家里有一个手工作坊,主要是弹棉花纺纱。日本鬼子来了之后,要将他家的作坊收购。王忠才的父亲坚决不同意。日本鬼子一看收购不成,便另施毒计,以私通抗联的罪名,将王忠才的父亲逮捕后,打入牢房,没收了他家的作坊,将王忠才的母亲和家人全部赶出来,流落在街头。 回到学校后,王忠才便问刘民强有什么打算? 刘民强此时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报仇,报仇! 王忠才说,你这是初级阶段,我父亲刚被鬼子抓的那几天,我也是只有一个念头,报仇!可是,后来冷静下来想了想,这报仇,不是一句空话,要付诸于行动的。既然要行动,那就不能硬拼和蛮干,咱不能简单地一命换命就完事。咱要从长计议,要把这群侵略者赶出中国才是根本。 王忠才的一番话,让刘民强清醒了许多。王忠才也算是过来人,毕竟早就经过了,自然考虑的比自己多。是啊,要想将这群畜生赶出去,参军报国才是惟一的出路。去哪里参军呢?找抗联?抗联都在深山老林里,恐怕一天两天难以找到,遇上野兽什么的,没有防备经验的他们,肯定会吃亏的。实在不行的话,就南下,找国军参军,只要是能打鬼子报仇就中。 说干就干。刘民强做出决定后,第二天晚上,便与王忠才一起溜出了校门,在鬼子据点周围转悠。遇到一名酩酊大醉的鬼子兵,二人一对眼色,便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名鬼子兵放倒,刘民强抡起手中的石块,将鬼子兵的头颅砸了个稀烂。之后,两人便乘着夜色,一起南下,走了近一周,便找到一处国民党部队,当上了一名国军士兵。 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与日军打了几次阵地战之后,便一路撤退南下,让日寇长驱直入,失去了一片片大好河山。 刘连长,在想什么呢?不会是又想松花江了吧?王忠才看见刘民强独自坐在这里,便走过来问道。 是啊,想松花江了。刘民强听到声音后,便从思绪中飞了回来,看见是王忠才便实话实说了。 总有一天,我们会打回松花江去。王忠才信心十足地说。 但愿如此吧。刘民强说,只是目前的形势越来越严峻了。我们要想办法壮大队伍,到时才能有力量打回松花江去。 第七章 白姑论嫁 (一) 一 白姑是在早上准备出门进山时,被突然包围的鬼子堵在村里面的。 连续多日进望海楼山套里躲鬼子,随身捎带的干粮也吃完了,加上整天整夜在山里风餐露宿,有人便开始受不了。于是,就偷偷地摸回家,晚上在家里吃顿热饭,再弄点干粮,天亮时就离开村子,继续猫在山里。 连续几天,都是平安无事。乡亲们是最讲究现实的,看见一个又一个地平安无事后,偷着回家的人就一天比一天多了起来。开始三人一伙五人一群地往家里跑。 不久,就有人说话了,都躲了这么多日子啦,连个鬼子毛也没见着,躲,躲,这不是躲啦穷吗?到啥时候才是个头呢? 神六爷爷一手捋着雪白的胡子说,呵呵,等你见着小鬼子毛了,恐怕你就已经摸着阎王鼻子了。不过话又说回来,天下那么大,小鬼子怎么会偏偏到山旮旯子簸箕村里来? 犟头二斜子也忿忿地附和说,就是啊,就咱那村子,三面是山,出门就爬坡,步步石头窝,就是让人家来,人家说不上还不屑到咱这山旮旯子里来呢。 这时,人群里就有人不服气了,说要是鬼子真来了呢? 二斜子卜楞了一下头说,真要来了,俺就削他的皮抽他的筋,剁吧剁吧喂狗。 小牛不大,你就抱着使劲吹吧?前年村里来了土匪,俺怎么看见你跑得比兔子还快啊?人群中又有人开始打抱不平了,一句话惹起大伙哈哈笑了。 二斜子又把头卜楞了一下,说土匪是土匪,鬼子是鬼子,这是两码事。土匪要的是粮钱,小鬼子要的是咱的命。粮钱是身外的钱财,生带不来,死了也带不走。命可是自己的,是不能随便给的。所以临死也要拉上个垫背的。 这时,神六爷爷开始说话了,二斜子你跟兄弟爷们较劲可以,你要是跟畜生小鬼子就恐怕不灵了。 二斜子听了,依旧不服气地说,爷爷,你千万不要门缝里看俺,把俺看扁了。您看那老母鸡没**不照样抱一窝小鸡到处跑吗? 呵呵,山谷里又是一阵穷开心的笑声。 簸箕村三面环山,只有一面平坦,形状如一把簸箕样。簸箕舌头方向是一片平地,也是全村人往外走的惟一交通出口。 白姑家和其他人家一样,几天的工夫就把带来的煎饼吃完了。那天傍晚时分,白姑和大大李旺、妈妈王氏一起回到了家中,白姑赶紧去挑来水,扒出藏在夹墙里面的地瓜干,洗净后浸泡在大黑泥盆里,准备推磨磨糊子,烙煎饼吃。 在这里煎饼是主食。家家户户都要推磨烙煎饼,人人都是吃煎饼长大的。说起这煎饼,还有来历呢。相传诸葛亮在帮助刘备打天下那会儿,一次,他们的军队在沂水和沭水之间,被曹操的大军包围,一时半会儿又突围不出去,锅灶在逃跑的路上为迷惑敌人都扔掉了,将士们又饥又饿,又无法卖锅做饭,怎么办?这时,诸葛亮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命令士兵把铜锣架起来用火烧热,将面粉加水搅拌成糊糊,然后摊在上面,很快就烙出了香喷喷的煎饼。官兵们饱餐一顿,士气倍增,一鼓作气,冲出了曹操大军的重重包围。后来,当地老百姓学到了这种做法,就用生铁铸成铜锣一样的鏊子来摊烙煎饼,再后来,就成了沂蒙山人的主食。 诸葛亮是沂南卧龙人,他与煎饼的故事忒多了,在沂蒙山的传说妇幼皆知。最有名的一个就是煎饼外交。传说赤壁大战前夕,诸葛亮来到东吴游说孙权联合抗曹。孙权设宴款待,周瑜陪同,宴席上是南北大菜佳肴应有尽有,处处显示着东吴的富足。开宴时,周瑜将江东的特色菜端到孙权面前,以表示固守江东之意。孙权自然明白,便会意的笑望诸葛亮。诸葛亮当然知道周瑜的用意,便命随从取来煎饼,将其余菜肴卷到煎饼里。周瑜大惊:“先生欲席卷天下乎。”诸葛亮笑答:“江东独存”。孙权见了,也立刻明白了诸葛亮的用意,也让人取一张煎饼卷入除川菜以外的菜肴而食,并与诸葛亮会心地哈哈大笑。这次宴席之后,便有了后来双方联合大败曹兵的故事。 还有一个最典型的故事就是煎饼传密令、说的是赤壁大战后,天下三分,孙权因刘备借荆州不还极为恼火,便派诸葛瑾前去讨要。刘备和诸葛亮碍于情面,不得不答应,便修书给关羽,让诸葛瑾带着去见关羽,并嘱随从人员,见面时送煎饼和糯米粥给关羽,以示慰劳。关羽收到后便马上明白了这是“兼并(煎饼)荆州”的意思,所以关羽逐回诸葛瑾,顺势将荆州正式归入西蜀的版图…… 本来在晚上吃饭时,一家人都说好了,鸡叫头遍就起来推磨磨糊子。但没想到,那夜鸡也没叫,因为怕便宜了鬼子,乡亲们把鸡都宰光了。关键原因是这些日子一直呆在山岭野地里,没捞着睡个舒服觉;哪想一躺在自家的床上,就睡沉了,一下子就睡过了时辰。幸亏王氏醒得早,忙披衣起身到屋外,看看东方已开始放白了。于是,便急三火四地一边催喊着他们赶快起床,一边揭开院子里大泥盆的盖顶,端来三盆放在身旁,开始把大二盆里的地瓜干淘出来,控干,然后放进三盆里。 用于磨糊子的地瓜干,一般至少要淘洗三遍。第一遍是把挑拣好的地瓜干放到大二盆里浸泡,待将地瓜干泡透泡软后捞出,将浸出的黄水倒掉,再将地瓜干放到案板上切成碎条。乡亲们称之为地瓜米。之后,再倒入井水浸泡,晚上临睡觉时,再次将地瓜米淘洗一遍后,再倒入井水浸泡。待到凌晨起床推磨时,可将地瓜米捞出,控干后,就可上磨了。 待王氏淘好地瓜米之后,白姑和她大大李旺、弟弟嘎子、妹妹小辫子都起床了,先后来到磨道找到自己的磨棍,系好磨系后就等待推磨了。 李旺看见时辰已经不早了,刚磨出一个糊子团时,就让白姑放下磨棍,先到灶房里支鏊子,开始烙煎饼。这样可以节约时间,等他们磨完黑泥盆里面的地瓜米之后,白姑那里也会不到一袋烟的工夫就能烙完了事。 李旺的主意倒是不错,但还是晚了一步。当白姑烙完煎饼,一切收拾好后,东山的太阳已经一竿子高了。于是,一家人赶紧收拾准备往山里走,刚出大门不远,就被突如其来的小鬼子和伪军堵在了南胡同里,新烙的煎饼也被鬼子和伪军抢了去。 这时,李旺不禁骂了一句,他娘的,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 第七章 白姑论嫁(二) 二 在晚上九点以前,十字路城里的鬼子和保安大队的伪军们是不平静的。这时,保安大队长孙二壮都要去驻守在城里的鬼子中队长冈村宵夜。冈村对中国的骰子很感兴趣,于是,只要没有行动,孙二壮就会揣上大洋,到鬼子中队那里陪冈村玩两把。 每次,孙二壮都把握着火候,既让冈村玩得尽兴,还要让自己兜里的大洋,直掏得一个都不剩,在冈村一边贪婪地收拾着桌上当当响的大洋,一边肆意地哈哈大笑中退场。其实,这也正是孙二壮所想要的效果。 别看孙二壮年纪轻轻的,刚过二十出头,但他早就懂得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按说,他不应该干这个保安队长,让本乡本土的乡亲们戳着脊梁骨骂汉奸。像他这样的年龄,要么跟着队伍去,不管国军还是八路,把脑袋别在腰带上,整天和小鬼子兜着圈子干;要么就会被土匪裹了去,上山当土匪,干打家劫舍的营生;要么就是被鬼子抓来,做劳工,修炮楼挖壕沟。说一千道一万,生逢乱世说什么都白搭,还是现实一点好。于是,孙二壮就约合着村里同龄的缸头、瓦罐、瘦鬼一起加入了保安队。由于,他读过几年私塾,很快在这群泥腿子中脱颖而出,没几个月,便坐上了保安大队长的位置。 每次孙二壮前脚一走,瘦鬼的后脚就回到了保安队的营房里。于是,就缠着老蝙蝠开始唱小调子。 老蝙蝠也不推辞,抽了几口旱烟,把手中的烟袋往地上磕,直到将烟锅里的烟灰磕干净后,便清了清嗓子就开始唱了起来。 刚要准备睡觉的伪军们,看见老蝙蝠真的要唱了,于是便呼啦地围了上来。 老蝙蝠一看这群小青牛们的馋相,咧了咧嘴笑了,在瘦鬼的催促下,土屋里便响起了拉魂腔样的小调子: 一劝妻,要勤快,鸡叫二更就起来,起来三早扎双鞋; 二劝妻,早种瓜,无事不走别人家,日打麻来夜纺花; 三劝妻,娘家走,莫去娘家说闲话,莫把亲戚武力了; 四劝妻,要孝老,认老认少几不好,老是老来小是小; 五劝妻,莫嫌贫,五行八字命生成,千般由命不由人; 六劝妻,莫吃酒,吃酒之人爱丢丑,丈夫门前有朋友; 七劝妻,忙忙走,走去厨房去煮酒,丈夫房中有朋友; 八劝妻,要把家,莫把五谷来抛洒,半年辛苦是为它; 九劝妻,都劝到,头上丝帕紧紧包,抛头散发丢人笑; 十劝妻,都劝尽,早早关门早早睡,莫等旁人说是非。 老蝙蝠开口唱的是民间小调《劝妻歌》。老蝙蝠是个有妻室的人,自从进了保安队之后,他就很少回家了。不是他不想回,而是每次回去之后,他媳妇就骂他,说好铁不捻钉,好男不当兵,你都三十往四十上数了,还去当那汉奸兵。你图什么啊? 可是,老蝙蝠不这么想,他图什么?图的是手里有这块八斤重的铁,别人就不敢下眼看。他娘的,不管谁惹俺,就要小心吃俺的黑枪。所以,老蝙蝠每次回家都沾不到媳妇的身子,只好郁郁寡欢地回来。 老蝙蝠一唱完,缸头就开始涮他了,说,哈哈,俺现在明白了,老蝙蝠啊,你为啥老是先唱这个了,你是不是怕你媳妇在家偷汉子啊? 缸头的话音一落,顿时惹得土屋内的兵们齐声哈哈大笑起来。 老蝙蝠也不去计较,连看缸头都没看,就说,你个小屁孩,到现在连头上的舅舅屎都还没退干净,大人的事,你懂什么? 缸头也不服气,说,就你懂,你是老人种子,成了吧? 这时,瘦鬼看不下去了,知道他们这样你来我往拉锯式地抬杠,到头来,谁也别想听老蝙蝠的小调子了,于是就说,行了行了!缸头你不要打岔,赶紧让老蝙蝠唱,要不一会儿队长就要回来了。 瘦鬼这么一说,大伙一听立即同意,是啊,队长一旦回来就唱不成了。 瘦鬼直接说,老蝙蝠,你就像伙夫张老头盛饭,专挖干的来吧?就唱那《十八摸》,怎么样? 对啊!就唱那《十八摸》。他们一齐附和着。 老蝙蝠听后,直接摇头道,不能唱啊,俺要是唱了,你们这群小青牛听了,起了性,一个蹄子撂到大街上,到处去找花闺女,和那日本人又有什么两样呢?俺岂不就成了啜着小鬼上吊的罪人了?还是唱《小寡妇上坟》吧? 瘦鬼平时最忌讳有人在他面前提那个鬼字,于是赶紧接着说,你个老鬼,你不要老寡妇捏着那家什撒尿——充紧的。弟兄们让你唱,是看着你了,别给脸不要脸? 瘦鬼是大队长孙二壮的心腹,平日里都得让他三分。瘦鬼的话刚落下,这群小青牛们便一个劲地跟风,起哄着嚷道,唱!唱!唱…… 老蝙蝠一看这个阵势,心里清楚众怒是不能犯的。于是便说,唱就唱,有什么大不了的?但俺有个条件…… 瘦鬼急忙打断老蝙蝠的话道,快说!快说! 身后的这群小青牛们也附和着喊着,快说!快说! 老蝙蝠则拿捏着强调说,都听好了,等俺唱完了,就让瘦鬼兄弟挨个检查,看看你们裤裆里有没有变样的?如果有哪位兄弟撑了帐篷,那就对不住了,至少要掏出来亮亮头脸。 瘦鬼一听原来是这样啊,这个差事是非他莫属的,换了别人也干不了。于是,欣然同意,说,好啊。接着又扭头对身后的小青牛们说,弟兄们,行不行? 后面是异口同声,一个字:行! 老蝙蝠一看这情形,心里就美滋滋地,心想,小犊子们,想玩你老爹,下辈子去吧。于是,老蝙蝠便不再磨叽了,开口便唱起《十八摸》来。 紧打鼓来慢打锣,停锣住鼓听唱歌; 闲言碎语也不说,听我唱过十八摸。 伸手摸姐面边丝,乌云飞了半天边; 伸手摸姐脑前边,天庭饱满喜煞人。 伸手摸姐眉毛湾,分散外面眉中宽; 伸手摸姐小眼儿,黑黑眼睛白白云。 伸手摸姐小鼻针,攸攸烧气往外喷; 伸手摸姐小嘴儿,婴儿眼睛笑微微。 第七章 白姑论嫁(三 。1) 三 簸箕村的乡亲们就是被驻十字路城的日本鬼子和保安队堵在村里的。 这天,冈村突然接到情报,说簸箕村里有八路存放的枪支,于是,便风风火火赶到簸箕村,将簸箕村围得水泄不通。 一袋烟的工夫,气势汹汹的鬼子便把来不及躲藏的乡亲们像赶羊群样赶到村东的打谷场上。里面除了白姑的一家,还有神六爷爷和犟头二斜子等人,集中起来大约有四五十口子人。 面对明晃晃的刺刀和乌黑的机枪口,乡亲们的眼睛里立时充满了恐惧。 冈村手拄着指挥刀站在场边的高堰埂上,冷冷地看着羔羊样的乡亲们在小鬼子和伪军的刺刀威逼下和枪托的猛砸下,往打谷场中心汇集着。他身后的那只狼狗不住地往前窜吼着,似乎要挣断小鬼子手中的皮绳,冲进人群中去,寻找新鲜的血和肉…… 这时,村子里顿时浓烟四起,让恐惧的乡亲们更加惊慌起来,纷纷将目光转向村子里,辨别着冒烟的方位,猜测着是谁家的房子被点着了,脸上顿时布满了焦虑和担心。心里则恨恨地咒骂这群小鬼子,狗日的小鬼子,永远不得好死!! 其实,冒浓烟的不仅仅是房子,还有柴禾垛。燃烧的两座房子是鬼子兵点的,伪军们则点的是柴禾垛。伪军们多数都是庄稼人,知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道理。你把柴禾垛点着了,柴禾还可以去山里拾,而把房子点着了,那可就是让乡亲们无家可归了,断后路的事,伪军们一般不敢做。因为都是周围邻村,本乡本土的,很难说一把火保不准正好烧了自家亲戚的。 连续把簸箕村像梳头一样梳理了三遍之后的小野小队长跑步到冈村跟前报告说,村内已全部搜索完毕,所有人员都已集中。 冈村听后,打了一个手势,翻译官林礼忙靠上前来,小野便退到了冈村的身后,站在了保安大队长孙二壮的前面。这时,冈村对着翻译官林礼呜里呱啦了一通。紧接着,林礼便对场上的乡亲们说,各位老乡,你们不要害怕,皇军今天来是为了大家的安全。据可靠情报,目前村里藏有八路的枪支。这些枪支已严重威胁着老乡们的生命安全,大伙有谁知道的,赶快报告皇军,让太君为大伙消除隐患。 听了翻译官的话,乡亲们才明白为什么鬼子大清早来村里的原因了,但他说的枪支事,没有人知道,可以说根本就没有这么一回事。犟头二斜子就小声嘀咕着,他妈的小鬼子犯病了,村里连个枪毛都没见着,还私藏枪支?是哪个狗杂碎跑到鬼子那里没事找事的? 尽管都是小声嘀咕着,但大伙都是不敢出声,更没有人去回答翻译官的问话。 冈村一看这种局面,于是又对翻译官林礼哇啦了几句,林礼听完后,接着就说,太君冈村队长说了,你们谁先说了,不但就先放谁回家,而且太君还有大大的奖赏。如果不说的话,那就统统的死啦死啦地! 这时,白姑和大大李旺一起确定了浓烟方向不是自家的房子的位置之后,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才有心思去听林礼的话,并同时都看清了翻译官林礼就是西乡林家庄的财主林老二的儿子;心里不由地咒骂这个吃人粮食不拉人屎的狗腿子,随即用一种蔑视的眼光斜视着林礼。白姑在斜视林礼的同时,不禁看了一下周围的乡亲们,发现尽管大伙心里都害怕,但也都用这种眼光看着林礼和日本鬼子。尤其是躲在神六爷爷后面的二斜子还在卜楞着头。 冈村看见人群里还是没有动静,便开始着急了,回头对牵狼狗的鬼子兵打了个手势。只见那鬼子兵牵着狼狗就直扑到乡亲们的跟前,让嚎叫的狼狗一个劲地抓,疯狂地扑,吓得乡亲们一边惊叫着一边本能地往后躲闪着…… 这时,翻译官林礼在一边劝说,老乡们,还是说了吧?不说的话,皇军用人肉喂狼狗是经常的事,我也不想看着大伙让狼狗撕得血淋淋的,做狼狗的美食。 冈村没打算让狼狗真的去咬人,而是用它来吓唬一下。不一会儿,冈村对着那个牵狼狗的鬼子喊了一声。只见那小鬼子立即让狼狗停止了扑叫,牵着狼狗又回到了原先的位置。 冈村便走上前去,用急于寻觅的目光在人群中挨个进行扫描,直到扫描完毕也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于是,他还是不甘心,便用指挥刀指着站在最前面的神六爷爷说,你的,说! 神六爷爷用手捋了一把下巴上的山羊胡说,村里根本就没有你们说的什么洋枪。 神六爷爷说完又对翻译官林礼说,你告诉他,现在是日头亮亮的了,老天有眼,俺这把年纪了,从来就没说过瞎话,说没有,就是没有。 林礼又呜哩哇啦地说给冈村听,但冈村不这么认为,于是对身后的两个鬼子士兵,呜哩哇啦一顿,只见那两个士兵一齐向前就把神六爷爷从人群中架了出来。 胆小的乡亲们都吓得不敢睁眼睛看,胆大一点的,看着神六爷爷哪里是被架走的,分明是被拖着走到前面的。 一名鬼子兵迅速将神六爷爷五花大绑,之后用枪托一下打在神六爷爷的腿腕上,毫无防备的神六爷爷便不由自主地一下子双膝跪倒在地上。另一名鬼子兵便不知从哪里拎来一瓦罐水来,一个在神六爷爷的身后揪住神六爷爷的头发往后使劲拉着,让神六爷爷整个面部朝着天空,嘴巴与地平线平行着,另一个鬼子一手将神六爷爷的嘴巴捏开,一手拿起盛满水的水瓢开始往神六爷爷的嘴里灌水。 神六爷爷刚开始还能憋着气拒绝着,但一会儿就憋不住了,只能不由自主地往下吞咽着。 后来,后面的鬼子又腾出右手来捏着神六爷爷的嘴巴,让前面的那个鬼子腾出手来,双手捧着水瓢,让水瓢把对准神六爷爷的口腔,这样从水瓢把流出的水更加集中了,如一条水蛇一样直奔神六爷爷的嗓子眼,呛得神六爷爷老泪直流。 第七章 白姑论嫁(三.2) 近一罐水灌了下去,冈村摆手示意暂停。让翻译官林礼向前问话,老人家,赶快说了吧?再不说你这条老命就没了。 只见神六爷爷一低头,一股水便从嘴里喷了出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根本就没有什么大枪,谁要是说谎,天打五雷轰!自古以来,得民心者得天下,你们比土匪还毒,老天有眼,兔子尾巴长不了的…… 冈村听了,生气地一挥手,两个鬼子兵又开始继续猛灌着神六爷爷,不一会儿就把神六爷爷灌倒了,再也没有起来。 看到被鬼子活活灌死的神六爷爷,人群中立刻骚动起来,这里面有恐惧也有悲愤。但是小鬼子没有就此罢休。冈村又把二斜子拉了出来。 冈村阴险地冷笑着,围着二斜子身前身后转了一圈,然后将指挥刀戳着二斜子的胸脯直盯着二斜子的眼睛问,你的,说! 二斜子尽管两腿早已打颤了,但嘴上还算流利,说俺不知道啊,要是知道,俺早就跟你说了啊。还费他娘的这事? 冈村指着神六爷爷的尸体继续威胁二斜子,你的不说,他的一样。 二斜子顿时吓得脸发黄,边往后退了两步,感觉后面鬼子的刺刀已顶在后背上时,忙说,别,千万别!可是,俺真不知道啊,就是现编也没有啊。老黄天神来,这可怎么办啊? 冈村一看二斜子这个样子,于是又一个手势。两名鬼子兵又上来将二斜子同神六爷爷一样五花大绑,同样跪倒在地上,也用同样的方式给二斜子灌水。 二斜子比神六爷爷有力气,所以从一开始一边卜楞着头一边挣扎着。因为二斜子前几天刚剃了光头,所以身后的小鬼子便如抓泥鳅一样抓着二斜子的头。为了让二斜子老实点,小鬼子抡起枪托在二斜子后背捣了三下,疼得二斜子直龇牙咧嘴。 尽管这样,二斜子还是属于不喝水也摁不下头的犟驴。前面小鬼子用水瓢灌,二斜子就坚持往外吐,往外打呛,让水枪样的水直喷捧水瓢的鬼子兵。 最终还是没有扛得住,二斜子不一会儿就让一罐水见底了。这时,冈村上前询问,快说,枪支的,到底藏在哪里? 二斜子打着咯反问,说什么?俺说你是俺儿子,你信吗?儿子啊,有这么孝顺你爹的吗?天底下也没有吧?所以说,你就是一个畜生!!你个畜生,一定会遭报应的! 冈村虽然不能完全听懂二斜子话的意思,但他从二斜子的那仇视的眼神中就已经明白了许多,于是恼羞成怒地抬手狠狠地抽了二斜子一个耳光,让二斜子的嘴角立时流出了鲜血。 两名鬼子兵又开始第二轮水灌二斜子了,这会儿的二斜子是一边喝水一边趁小鬼子舀水的空儿大骂着小鬼子也骂汉奸。 骂着骂着,二斜子就骂不出声音来了。乡亲们瞪着恐惧的眼睛静静地看着水在二斜子口腔里溅出的水花,听着水在二斜子口腔里翻滚和往外漾的声音…… 最后注入二斜子胃中的水蛇冲破了胃的约束,从胃的裂缝中浸入胸腔,让一直跪着的二斜子噗通一声,一头攮在眼前的湿地上。 二斜子也死了,活生生地被鬼子灌死了。人群中又是一阵恐惧不安的骚动。 冈村又走向前,用阴毒的目光在乡亲们脸上逡巡着,寻找下一个猎物。 内心充满极度恐惧的乡亲们紧紧地挤在一起,白姑和大大李旺一起肩并肩用身体挡着妈妈王氏和弟弟嘎子妹妹小辫子。嘎子和小辫子分别用手紧紧拉着白姑和李旺的衣袂,不敢多看鬼子一眼。 冈村一边走一边在思考着刚才翻译官林礼翻译那老头的话,得人心者得天下。作为当地的驻军,应与扫荡的大部队有所不同,他们扫荡一扫而过,可以不计后果地执行“三光”政策,而作为驻军则就要慎重而为了,因为中国还有两句话“强龙不压地头蛇”,和“独龙难行水”。以后的日子里,他承担着既要安抚当地的保安大队和老百姓,还要让他们长期提供钱粮。但是现在时间还早,他还想继续调教一下面前的这群支那人。要让他们一朝遭蛇咬,十年怕井绳。要让他们记住与我大日本皇军为敌,就要付出家破人亡的代价。 冈村将目光停留在了白姑的脸上。他发现这位花姑娘凌乱的头发下掩不住一副白净的脸蛋,一双乌黑的大眼睛如惊鸿样让溅起一潭幽水溢满惊慌的波澜,让不安的眼神如山涧的泉水样逶迤着。 就是这种目光引起了冈村的兴趣,于是走到人群前,用指挥刀指着白姑说,你的,出来的干活。 就在白姑刚要挪步往前走的时候,李旺先向前一步挡住了白姑的身子,懂事的白姑执拗地将大大李旺拨在一边,自己一个人走出了人群。 这时,站在人群前四五米处的白姑,一下子成为在场所有人的焦点,吸引着乡亲们关切的目光,也引来鬼子们和伪军们淫荡的眼神。 就在这一时间里,朝夕相处的乡亲们才猛然发现这个昔日的小黄毛丫头白姑已经长大了,并出落成一个俊俏的大姑娘。尽管摊了一早上煎饼都没有来得及梳头洗脸的白姑,但丝毫没有影响到白姑那种天生的美丽。这更让在场的小鬼子和伪军们目光直勾勾不停地游弋着,现出一副垂涎三尺的馋相。 保安大队长孙二壮的目光也一直没有离开过白姑。其实,从白姑一家被鬼子赶来的时候,他就发现了白姑,自此目光一直就没有离开过白姑的左右。他感觉白姑好像就是自己经常梦到的那个人。本来想回城之后再托人打听的,没想到现在冈村把白姑给拉了出来,下面白姑的下场是生还是死,他孙二壮也难猜出个子午来。 站在白姑面前的冈村,先对着白姑阴森森地笑了一下,然后一把把指挥刀从刀鞘里抽了出来,只见一道寒光在白姑的眼前一闪,之后就直接落在了白姑的脖子上了,吓得乡亲们一下子将心提到了嗓子眼上,静静地等待着结果。 白姑立时感觉到一股冷气直沁心肺,整个身体如僵蚕样绷直在那里。 这时,冈村才开始问话,说,枪支藏在什么地方? 白姑声音颤颤地答道,俺没见,俺什么都不知道。 孙二壮担心再审问下去,冈村还不知道要做出什么残忍的来,于是便上前靠近冈村,附在冈村的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冈村听后点里点头说,吆西。然后对白姑说,你的不知道,回去的干活。 白姑便回到了李旺的身旁,王氏一把抱住白姑,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乡亲们提到嗓子眼的心又开始慢慢地放了下来。 鬼子折腾了大半天,也没查出个子午来,最后便撤回了十字路驻地。 第七章 白姑论嫁 (四) 四 第二天,白姑一家刚吃过早饭,门口就进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来者是十字路城里的媒婆聂啰啰。 十里八乡的人们都知道聂啰啰可不是一般的人物。 聂啰啰先是个寡妇,然后是个媒婆。 聂啰啰的男人强和她都是十字路城里的,两家住着相隔两条街。聂啰啰的大大是个屠夫,强的大大是个卖菜的。两家的摊位离得不远,下午临收摊时,往往都是,我到你的摊上割半斤猪肉,你到我的摊上拎一把青菜。没生意的时候便经常聊天开句玩笑什么的。凑巧的是,聂啰啰和强是同年同一天出生。从这以后,他们更有了话题。说这是老天爷见咱们俩靠的近又走的近,就给咱们赐的一份天大的缘分,咱们得好好地接着。于是,在以后的日子里,往往彼此一见面,都互相一口一个亲家叫着,叫着叫着就叫顺了嘴。俩孩子小时,在一起玩耍,他们还不知道大人叫的亲家是怎么回事,甚至还以为很好玩。让强见了聂啰啰便一口一个媳妇叫着,叫着叫着就把聂啰啰的小名叫忘了,一见面,大老远就喊媳妇来了,媳妇你看看,昨天俺上山给你摘的野酸枣,还有野果子,赶紧来尝尝。那时候的聂啰啰听着强喊自己媳妇,也不脸红,还觉得自己就是强的媳妇,所以,对强也不客气,接过来就吃,一边吃一边说,这果子,真甜。后来,长大懂事了,等都明白了之后,俩人的交往就不再像以前那样疯了,连见面的次数都少了。但是,尽管交往少了,只要见了面都是很亲切的,彼此互相尊重,有板有眼,连句玩笑话都不开,彼此都变得客客气气的。仿佛一夜之间都变成了另外两个人。 人都说,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这话用在十六岁聂啰啰身上再合适不过了。此时的聂啰啰已出落得如一枝白荷样亭亭玉立,让周围的媒婆们踏破了她家的门槛。最终的结果是,由聂啰啰妈挨个陪着笑脸陪着不是,说女大不由娘,过段时间再透信吧。而媒婆们也回话说,女大不中留,赶紧按排了吧。 直到强的大大托媒人来说亲时,聂啰啰的脸才由阴转晴,并绽开了笑颜。此时的强也如名字一样,整个人长得像公牛一样身强体壮,庄稼活是能推能扛能挑能背,耕种犁耙是样样能拿得起放得下。 就是这样一条汉子,谁也不会想到,强的命没有像他的名字那样强,结婚八个月整,得了一场急病,撇下聂啰啰,撒手独自西行去了。连个身孕都没给聂啰啰留下。 出了五七,便有人上门劝聂啰啰改嫁,但都被聂啰啰拒绝了。且不说,古人就有好女不嫁二男的贞节,就凭自己对强的感情,和强对自己的情深,她就没有理由离开这个家。她觉得自己就是为她的强哥而生,也更要为强哥而死。她要为强尽忠,她要做强哥家的男人,替强哥为二老尽孝。 在乡下,寡妇门前是非多。更何况一个像白荷一样娇丽的美艳寡妇?聂啰啰也深知自己的处境,在为她的强哥上百日忌日坟时,聂啰啰居然做出了一个令人惊骇的举动。 人们都知道,她放的那个位置,就是她百年之后的位置。聂啰啰说,强哥,待俺将二老送走之后,就来陪你。 谁也没有想到看似文弱的聂啰啰竟然如此贞烈,就是男人也做不到这一步。感叹的同时,也不禁为逝去的强感到欣慰。 从坟上回来后,聂啰啰又去城东的李铁匠那里定做了一个铁马扎。 这个马扎可不是普通的马扎,而是聂啰啰用于保护下半身的马扎。用来做板凳的马扎是坐的时候敞开的,不用时收起则闭合的。聂啰啰的马扎是大小便蹲下的时候敞开的,站起来的时候则是闭合的。如果有野男人靠近了聂啰啰,只要聂啰啰有机会拼命地一合腿,那么该野男人得落个半截残废。如此一来,聂啰啰就像一只卷起的刺猬,让野男人们想捧,但又怕扎手,只好望而兴叹,不敢越雷池半步。也让聂啰啰的日子平静了许多。 若干年之后,聂啰啰醉酒后自己解开了大家的谜底,那副马扎她就是做给外人看的,其实自己根本就没有穿过。至于这一招,她是从说书唱戏那里学到的。 守孝三年后,聂啰啰走出家门开始做起了媒婆。她凭着一张镊子般的嘴,言语间滴水不漏,周旋于男女双方之间,游刃有余,不几年的工夫就成了十字路城里城外有名的媒婆。 这样一个有来头的名媒婆,突然来到白姑家里,肯定是有备而来。 聂啰啰走进白姑家的堂屋里,李旺忙把聂啰啰请上座,便招呼王氏烧水沏茶。 聂啰啰也不客气,直接奔到上座的位置坐下,看到李旺一家手忙脚乱的样子,不但没有阻止,而且连句谦让的话也没说,便将手里那一尺多长的旱烟袋,伸进身旁李旺的烟叶笸箩里,摁满烟锅后,伸手拿过饭桌旁李旺用的火绳,十分娴熟地吹了两口,藏在里面的火头迅速燃红了。聂啰啰立即将火头煨在烟锅上,但只抽了两口,便感觉味道低劣,急忙将烟锅翻过来将刚燃烧一半的烟叶磕净,然后伸进自己的那个牛皮烟包里,重新摁满烟锅。这时,心里还在心疼自己烟叶的李旺,忙将火绳递了过去。不一会儿,两股浓烟就分别从聂啰啰的两个鼻孔里如惊蛰后的蛇样徐徐窜了出来。 聂啰啰把旱烟抽得如饥似渴一般,让李旺看着都感觉失态。聂啰啰一门心思只顾抽烟,也腾不出嘴来说话,这让李旺更加不安起来,大脑飞快地旋转着,挨个盘算着是哪路仙风把聂啰啰刮到他家来的? 李旺当然不知道聂啰啰是受保安大队长孙二壮的委托,专程赶到他家来提亲的。 第七章 白姑论嫁(四.2) 昨天,孙二壮从簸箕村回到县城驻地营房后,满脑子都是白姑的影子。午饭后,孙二壮想躺在床上休息一下,哪想一合上眼,白姑便在他的眼皮上走动着,搅得他无法休息,真想把那两片叛逆的眼皮撕掉,放到清水里冲洗干净。但他不得不承认,白姑就是他寻寻觅觅要找的类型。上私塾的时候,先生让他背诵“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那时,他不知道什么意思,只感觉背诵着好玩,更是为了得到先生的夸奖;到现在他才明白了这其中的奥妙,真切地感受到相思的苦楚和力量。 当天晚上,孙二壮没有再去陪冈村玩骰子,而是去街上的店铺里称了二斤好点心,拎着直接去了聂啰啰家。 孙二壮与聂啰啰并不陌生。孙二壮的妈妈与聂啰啰是姑家表姊妹。孙二壮妈妈生前时来赶十字路集时,经常到聂啰啰家串门,顺便把家里的花生、地瓜干等农产品,还有他家院前院后的寿桃、麦黄杏、秋葡萄、红枣等,年年熟了的时候,也都少不了给聂啰啰送来一份。 而聂啰啰也不是个小气人,孙二壮长到八岁时,聂啰啰出钱把孙二壮送到了一家私塾里读书。自从孙二壮妈去世后,聂啰啰就开始把孙二壮当儿子看待了。 后来,孙二壮进城当了保安大队长后,离聂啰啰更近了。聂啰啰每到节日就把孙二壮请到家里吃饭。每次吃饭,聂啰啰做的都是不重样。上次是馅美溢香的水饺,下次则是香喷喷的油饼,再次则是黄澄澄外香内酥的热火烧或者是飘香的小米饭。每次吃完,都让孙二壮感觉到特别温暖,更像失散多年的流浪儿找到了家一样。当然,他也知道,聂啰啰一个人过日子,虽然有着街面上那两间店铺的租赁费,但也难以维持这乱世道的生计。所以,孙二壮每到月底发了军饷,就送过来一部分,让她买些粮食度日。然而,聂啰啰也有自己的打算,尽管每次都是接过孙二壮的钱,她都是放进那个紫檀木匣子里,悄悄地攒着,好留给孙二壮娶媳妇用。 聂啰啰觉得自己就应该这样做。自己的姐姐早走了,家里剩下了一堆男爷们。居家过日子,男爷们都是出手大方,攥钱如攥沙子,稍不注意就溜了。所以,她现在是替姐姐攒一点是一点。 孙二壮赶到聂啰啰家时,聂啰啰正在吃晚饭。孙二壮看见她的晚饭很简单,简单得都让自己不敢相信。饭桌上只有一碗清水,笸箩里有一捧黑黑的地瓜干煎饼渣,在昏暗的油灯下更黑,旁边连一盘咸菜都没有。在他的印象中,聂啰啰是个风光场面的人,怎么能吃这样的饭呢? 聂啰啰看出了孙二壮的吃惊,就淡淡地说了一句,俺本来不想吃了,就没做饭。 孙二壮尽管心里有点难受,但还是镇静地说,姨娘,您吃块点心吧,明天,俺给您送点小米来。 聂啰啰忙推辞说,不用,你千万送,让人家看见了影响不好。 孙二壮明白聂啰啰的心思,就安慰说,姨娘你放心,俺用自己的钱买,天王老子也管不着! 聂啰啰知道孙二壮是个得人滴水之恩便会涌泉相报的人,就因为当年自己出钱把他送到学堂上私塾,让他一直念念不忘。今晚她又怕他再提起当年的事来,于是,赶紧问孙二壮,这么晚来,是不是有事? 聂啰啰这么一问,立即提醒了孙二壮今晚来的目的。孙二壮一下子变得不好意思起来,支支吾吾地没说出一个字来,然后,又独自边挠头边傻笑起来。 聂啰啰愣了一下,用疑惑的眼光爱怜地看着突然腼腆起来的孙二壮说,怎么了?像个大闺女似的,这可不像你平日的二壮啊,你小子,在你姨娘跟前也有不好说的话吗? 听了聂啰啰的这番话,孙二壮鼓足了勇气说,不是俺像个大闺女,是俺看上了一个大闺女。姨娘,还需要您出面帮俺。 是吗?只要你看上的,你姨娘就凭这三寸不烂之舌保证给你拿下。聂啰啰欣喜地说,接着又问孙二壮,是那条街上的闺女?俺这些日子也正在为你铺排这事呢,不会是靠近你营房老四家的闺女荷花吧? 孙二壮摇了摇头说,不是。是簸箕村的…… 簸箕村的?你怎么一翅子挂到哪里去了?聂啰啰吃惊问道,见孙二壮没有回答,便又自然自语地说,嗯,如果没有别的原因,一定是深山出了凤凰。 凤凰?对,就是凤凰。孙二壮忙迎合说,随后又感叹道,姨娘就是姨娘,到底不一样啊。 你个臭小子,姨娘不是姨娘的话,那是什么?是个老妖精?呵呵!聂啰啰一边开心地笑起来,一边伸手去捞放在旁边的旱烟袋。 孙二壮见了,忙起身将旱烟袋拿起,随后又将烟袋锅装进烟袋包里,将烟袋锅在烟袋包里搓揉了几下,便将烟袋锅摁满了烟丝,然后递给聂啰啰。当聂啰啰将汉白玉烟袋嘴含在嘴里的时候,这边孙二壮已将点烟的火绳吹红亮了。 聂啰啰吸烟是从给强上了五七坟之后开始的。一直沉浸在悲痛之中的她,面对青灯和漫漫长夜,不喜好女红的她,便无事可做,只能一个人对着如豆的油灯燃烧着自己绵绵的思念。坐久了,便站起来活动,原来强在的时候,总会牵着自己的手,让自己的手心里实实的,心里暖暖的。可是现在,手里空空的,心里痛痛的,双脚只能漫无目的挪动着。最后,便将强的一些衣物捧到灯下,一件一件地翻看着,想着一个一个的故事,心里立刻涌起了无限的激动。最后,拿起了强的旱烟袋,双手抚摸着,感觉到强的体温还在,不禁将烟袋嘴含到口里,学着平时强吸烟的样子,小心地吸了一口,一股浑厚之气夹杂着辛辣的味道直入自己的喉咙,更如一只小豆虫样撅着尾巴,直入自己的心畔,一路溜溜地痒痒着。怪不得,强常在自己的跟前说,饭后一袋烟,赛过活神仙。于是,她便起身端来旱烟笸箩,满满地摁上一烟锅,之后对着油灯的火苗试着吸了起来。哪成想,一口吸来,浓烈的旱烟,一下子将她抢了个鼻涕泪水横流,让她分不清是被旱烟呛出来的泪,还是自己为强一直流出来的泪水…… 尽管这样,从此,强的旱烟袋便不离她的手中。只有这样,她才感觉到,每一天强都在握着自己的手,让自己的手心踏实,心里暖和。给强上了三年忌日坟之后,聂啰啰便将旱烟袋暴露到大庭广众之下了,熟悉她的人,知道她心里苦,抽烟是为了解闷,谁也没有说什么,反而倒是觉得早就该这样了。 聂啰啰深深吸了两口烟之后,对孙二壮说,行!俺相信你的眼光!俺明天早上就去。只要你不嫌以后走丈人家路上石头多,俺保证给你拿下。 孙二壮见聂啰啰满口答应了,激动得两眼放光,忙说,有您老出面,俺一百个放心。 聂啰啰说,你也别高兴太早,你先把她家里的情况跟俺细说说。 孙二壮说,好。 于是,孙二壮就把昨天发生的情况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第七章 白姑论嫁(五) 五 白姑挑着水罐走进院子里的时候,聂啰啰刚把那袋旱烟抽完。此时,聂啰啰顺手把烟锅靠在桌子腿上磕着,一撮白白的烟灰便顺着桌子腿散落下来。之后,又前倾着身子用同烟袋包系在一起的那根磨得发亮的铜烟袋挖,围着烟袋锅内细细地清理那些残留的烟灰渣。看到担水进院子的白姑时,聂啰啰立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犀利的目光将白姑上下打量了一遍,心中不由得佩服孙二壮,嘿,这小子,果然是好眼力。 白姑将两瓦罐泉水倒进水缸里,见水缸还未满,于是又挑起空瓦罐,转身走出了家门,这样一来,让聂啰啰身前身后看了个遍。 直到白姑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外之后,聂啰啰便开始说了第一句话,是问李旺的,她试探地问,老哥,如果俺没猜错的话,这挑水的闺女就是白姑? 李旺见聂啰啰终于开口讲话了,忙应道:嗯!是俺家大丫头。 聂啰啰立时将前倾的身子直了起来,对李旺说,老哥,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今天俺就是为白姑来的。 白姑?你找俺闺女有啥事?李旺吃了一惊,不解地问。 俺能有啥事?你吃了这么多年的年饭,不知道女大不中留呀?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是天经地义。直说了吧,有人相中你家闺女了。聂啰啰摇着手中的旱烟袋不急不慢地说。 俺知道你是做什么的,俺还以为你是给俺儿子嘎子来定娃娃亲的唻?李旺辩白着,是一脸的不解。 你先让俺把你家闺女安顿下,你儿子的婚事包在俺身上了,到时保证给你娶个既俊俏又孝顺的儿媳妇。聂啰啰打着包票扎扎实实地说。 尽管以后嘎子的婚事还早,媒婆说出的话往往是十有八九兑现不了的,但看到聂啰啰说的这样扎实,还是让李旺心里舒服了许多。于是便提醒说,咱可丑话说在头里,别给俺来坑蒙拐骗那一***些瘸子愣子的来糊弄俺。 聂啰啰听后呵呵一笑说,老哥你真是看走眼了,你到十字路集称上二两棉花去纺(访)一纺(访),俺老聂说媒这么多年坑谁家蒙谁家拐谁家骗谁家害谁家了?俺不是拉泡屎揣在怀里要大味的,经俺说的媒,说十家就成十家,成十家,家家都过得乐呵呵! 十家瞎八家的也有啊。个个都成十,那不是媒婆是神婆了。李旺不轻不重地反驳了一句。本来李旺一早上就对这位不速之客的做派看不惯,心里憋着一股气。说完,就重重地抽了一口烟。 聂啰啰听罢,一点也不显尴尬,反而笑了,呵呵,老哥你真会说话,只是这年头,媒婆说人话,人们都不信了,反而神婆子说鬼话倒是有人信,让你去烧纸送钱你就不敢去烧香许愿。 李旺再憨也能听出聂啰啰的话里有话,知道聂啰啰不是个善茬,心想好男不跟女斗,不管她什么样的做派,进了俺家的门,好歹也算是个客人。想到这里,李旺心里平静了许多。就想,赶紧就事论事,赶快说完,把她打发走。于是就问聂啰啰,你说是谁家相中了俺家丫头? 不是别人,就是昨天向小鬼子求情救白姑的保安大队长孙二壮。换了别人,俺也不会跑这十几里山路的。聂啰啰半炫耀半抱怨地说。 李旺听后立即摇头说,不行!人家这么大的官,俺这小门小户的高攀不起!说完,李旺便将手中的旱烟锅对着桌子棱重重地磕了两下,也不管烟灰磕净没磕净,就直接又摁上了一袋烟,闷闷地抽了起来。 聂啰啰说,老哥你可不能这样说啊,是人家向你求亲,又不是你向人家求亲,应该是欢喜都来不及啊。 这时,一直在院子旁听的李旺妻子王氏突然插进话说,他大大,你千万别同意,咱闺女就是跟个要饭的,也不能跟汉奸啊,那是要让老少兄弟爷们戳八辈子脊梁骨的! 李旺见王氏半路插话,感觉很丢面子,忙叱喝道,你闪一边去,咽你那口气吧。 王氏仍不甘心,又说了一句,他大大啊,你千万不能把咱闺女往火坑里推啊。 聂啰啰知道这种人家都是属鞭炮的,响过之后就没啥了,所以她依旧不急不慢地顺着王氏的话反问道,好啊,那俺就给你找个要饭的,十字路街头上一抓一大把,你到时看看选哪个?不过话又说回来,你能保证,今天跟着要饭的结婚,明天你闺女就会一直好好的活着?但我能给你保证,你闺女能好好活着!你两口子好好想一想,虽说好铁不捻钉,好男不当兵。这乱世道,找个当兵的,总比找个要饭的强吧?更何况还是个大队长?人家要是没有真心,怎么会冒着风险从鬼子的刺刀下把你闺女给救出?实话告诉你们吧,昨天要不是人家出面,你家今天不会这么安顿的,今天这个时间你说你们正在做什么?你也和村东那两家一起办丧事。哪还有现在你我坐在桌子跟前谈婚论嫁这一档子事? 聂啰啰说完,生气地把手中的长旱烟袋重重地拍在了桌子上。 李旺看到聂啰啰这个样子,感觉这事不能太声张,于是赶紧说,你说的那青年,俺昨天也看见了,有身有个子,也是一表人才。只是人家的救命之恩,俺全家还没来得及感谢,这就来提亲,这个弯是一下子转不过来啊。您看,这样行不?婚姻是件大事,您给我们两天时间,我们一家好好商量商量,再回话。中不? 聂啰啰想了想说,也罢!俺给你两天时间。但是,俺今天把话说明白,这日本鬼子是一年半载走不了的,赶哪天日本鬼子再来簸箕村,你家要是再有个三长两短,可不会再有人出面为你说话了。再说,你闺女长得这么俊,要是被土匪抢了去,就遭殃了,让土匪糟蹋够了,再卖到窑子里去,看你能到哪里去找闺女?你就有好日子过啦?哪头轻哪头沉?你自己掂量着办吧。人算不如天算,还是信命的好啊!这年头,还是保命要紧,要是连命都没了,那还能铮铮个啥啊? 聂啰啰扔下这番话,起身来到了大门外,骑着毛驴回十字路去了。 聂啰啰就这么一打二吓唬软硬兼施着,让李旺心里乱糟糟的,一时间感觉就是有十个大脑也忙不过来的样子。大半天就一直蹲在那里一袋接一袋抽着闷烟。 王氏也没心思去做晌午饭了,又怕自己的唠叨惹怒了李旺,只好坐在一旁擦眼抹泪。 白姑看他们这个样子,便宽他们的心,说反正俺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这回就是火坑俺也不怕。只要咱全家平平安安就好。 王氏泪眼扑簌着对白姑说,要不,你赶紧跑吧,去找你大姨家的黑姑参加区队吧? 白姑犹豫了一下,则坚决地说,俺走了你们怎么办?这样不行。 王氏见白姑这样说,就更伤心起来,满腹的冤屈似乎要一下子喷泄出来,再也不想看李旺的脸色了,便仰天嚎了一声,俺那苦命的儿啊,老天爷啊,你就睁睁眼吧? 白姑忙拉扯着王氏的手劝着,说你哭有什么用啊?伤了身子还得自己受罪。 这时,站在一旁的小辫子突然插嘴道,俺听前街三婶说,三叔去十字路营房里送菜,看见那些当兵的是吃香的喝辣的,猪肉炖白菜里面那肥肉片子就跟地瓜干子那么大…… 嘎子听了也忙插话说,到时候弄支小枪玩玩,去东山打兔子烤了吃。 李旺听了,立即狠狠地剜了嘎子和小辫子一眼,吼道,小屁孩,你知道帽子八寸几?都给俺滚得远远的! 嘎子和小辫子见事不好,立刻拔腿就跑,到街上玩去了。 喝跑嘎子和小辫子之后,李旺对白姑说,既然你是这样想的,俺也不好再说什么了,明天正好逢十字路集,俺去赶趟集,好好打听一下这队长是个什么来头。 白姑说,这样也好,昨天俺光顾着害怕了,什么都没看清楚。 王氏也应和道,闺女,就听你大大的吧。 白姑看了一眼李旺,对着妈妈坚定地点了点头。 第八章 收编土匪(一) 一 黑姑带着队伍从马鬐山出来,便四处寻找陈大锤。在周围转悠了几天,也没有得到滨海大队的消息。这些日子,鬼子扫荡越来越紧,抗战的形势越来越严峻,看样子大队已经转移了。于是,黑姑便将寻找范围往外扩展。一天,走到焦家山时,黑姑正要想找个地方休息一下,不想山上下来一伙人,对着他们就是一阵劈头盖脸地乱打枪。 这焦家山虽说不高,但也是地势险要,两边是五六米高刀削一样的悬崖峭壁,中间一道山门,易守难攻。传说,当年焦赞在此占山为王,杀富济贫,后与三十里外的孟山寨的孟良结拜为兄弟后,便经常往来,把当地治理得安居乐业,耕种有序,乐享太平。再后来投奔了杨家将,走上了精忠报国的征程。 之后的焦家山,每逢兵荒马乱之年,便常有土匪盘踞。有的以焦赞为榜样,用绿林好汉作标榜,杀富济贫,把义字大旗高高举起。也有的则是无恶不作,鸡鸣狗盗,杀人越货,绑票劫财,搞得周围村庄鸡犬不宁,怨声载道,成为当地一方祸害。 这次的焦家山土匪的头目是单草和单辛兄弟俩。当年这兄弟俩到十字路城里赌钱,刚开始还有赢的机会,到后来却连翻盘的时机都没有了,一路溃败到底。一日,债主到单草单辛家要债,几句话不来,便想放火烧了兄弟俩的草房,然后要绑着兄弟俩去城里以工抵债。兄弟俩本着要钱没有,要命两条的原则,抡起铁锨,乘债主不备,将债主拍死在了院子里。债主的随从们见事不好,拔腿就跑,跑回十字路城里报了案,让官家来缉拿单草单辛兄弟俩归案。 单草单辛兄弟俩一看惹上了人命官司,便放下铁锨,稍微收拾了一下,直奔茫茫大山里逃去。辗转了几日,最后便落草在焦家山,当了土匪。一开始,便干一些断路砸杠子的匪事。原先每到农闲时,兄弟俩便到十字路城里的老戏台去看戏听书,最喜欢听的就是那些绿林好汉的片段。上了焦家山后,便开始下山断路,遇到行人,便学着说书人说绿林好汉的腔调,大喊一声: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钱来。刚开始,还有些收获,后来商人们知道这条路的匪事,便绕道走了。单草单辛便学着水泊梁山好汉那样联系一些绿林好汉。但是,想法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召集来的大都是无业游民,相当一部分都是好吃懒做之人,各自都带着诸多的坏习气,管理起来难度极大。单草心黑手辣,下手便准而狠。先是采取杀一儆百、杀鸡给猴看的手段,树立自己的威信,建立寨规。渐渐地形成了自己一套管理体系,达到了自己一呼百应的效果。 有了人,这兄弟俩便开始带领着下山抢劫了。初次下山抢劫也是有选择的,就目前的这几个人,只能抢富户,不敢去抢大户。因为大户人家有家丁护院,这些家丁可不是吃闲饭的,都会个三拳两脚,就他们手下的这些人根本不是人家的对手。于是,只能瞄准富户。这些富户,都是靠自己一家人勤劳致富的,平时下地干活都是自己把汗珠子摔成八瓣才完成。只有到农忙时,实在是忙不过来时,才去雇佣一两天短工来帮忙。所以,这样的富户,养不起护院家丁,只是一家人抱团过日子,对外的抵抗力几乎为零。单草单辛兄弟俩手持着把棍子对这样的富户下手,几乎是手到擒来,抢一户成一户。只是这样的富户,只有粮食,钱财不多。要想弄到钱财去买刀买枪买子弹,最后还是要去算计大户。既然对大户不能硬拼,那就智取。有道是,不怕贼守着,就怕贼瞅着。派上两个人去大户门口盯着,看见大户家的孩子单独出门时,便悄悄靠上去,走到人少的地方,就急忙上前用口袋把人罩住,像扛秫秸个子样直接扛上山,找个僻静的地方放着。然后,通知大户带钱来赎人,时限三日,不来的话,就撕票。 这一招,就足让大户乱了阵脚。这人哪,过日子是今日攒明日攒,攒来攒去为了谁,还不是老猫屋上睡,上辈留下辈嘛。孩子就是下一辈,就是全家的掌上明珠,家族中的命根子。要是下一辈都没了,那还有啥指望的?那还过什么日子?你就过成了金山银山,也没意义了,因为后继无人了,到头来还不是空空地走了一场。所以,一到遇到这种地步,大部分户主大都是砸锅卖铁也要将孩子赎回来。 而作为土匪的单草单辛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拿钱赎人,天经地义。便常常胃口越来越大,行动之前,先算计好,算算大户家有多少地,能值多少钱,然后绑票,就照着他的全部家当来要钱。这时候,人赎回去了,但家境一下子破落了,全家已无寸土,还欠下外债,被迫走上了逃荒要饭的贫困路。有时候,赎回来的却是死人一个,直接弄到了家破人亡的地步。 有了钱,单草单辛就开始买枪买子弹,壮大土匪营盘。有了枪弹,单草单辛便感觉腰杆直溜了许多,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抢劫大户了。初次抢劫大户得逞之后,极大地激发了匪徒们的兽性,并开始享受持枪入户,肆意掠夺的快感。几年的工夫,就将焦家寨扩充到了近百杆枪。一个黑风夜黑的夜晚,单草单辛带着匪徒们潜入到十字路城里,寻到了当初那家赌馆,横扫了所有钱财后,一把火将赌馆烧了个干干净净,吓得另两家赌馆也歇业多日。 见是土匪来袭,迅速占领一个有利位置,支好机枪对着土匪们就是一梭子,立即将土匪们压了下去。黑姑便让地瓜带一小队从右边包抄过去,自己则带另一小队从左边包抄过去。 二当家单辛和土匪们见对方有机枪,刚才还十分嚣张的气焰便立刻跌落了许多,刚才还以为就是一支小队,没想到火力竟然这么强,枪声也由密集变得稀疏了起来。 高粱继续点击扫射,吸引土匪的注意力。黑姑和地瓜则悄悄地包抄到土匪背后,待靠近土匪背后时,大喊,缴枪不杀! 第八章 收编土匪(二) 二 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时,单辛和土匪们就乖乖地举起双手投降缴了枪。这时,单辛大着胆子问,好汉你们是哪一部分的? 黑姑说,俺们是滨海大队西山区队。 单辛眨巴了几下眼睛,便试探着问地瓜,俺和弟兄们能不能也参加你们的队伍? 地瓜用征询的目光向黑姑望去,黑姑点了点头。地瓜便说,只要你们一心一意打鬼子,就可以。 那俺们都参加,单辛高兴地说,嘿嘿,这不就成了一家人了吗?欢迎长官进山寨吧。 黑姑听后,心想,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既然想收编他们,那就得到山寨里看看,但是,打狼一定要提防被狼咬着。想到这里,就把手一挥,说,前面带路。 单辛麻利地跑到前面去,给黑姑他们带路。刚走了两步,又回头对地瓜请求道,咱们都是一家人了,要不,长官就把武器还给俺们,中不? 不中!地瓜斩钉截铁般地回答道。 单辛又嘿嘿地一笑,只好转身继续往前带路。 看到单辛这个样子,地瓜便开始厉声呵斥他们,老实点!别玩花花点子,老子的枪子可不认人! 高粱接过话茬说,参加俺们队伍一起打鬼子可以,但要先学习,改造思想才能上前线。想打鬼子,有的是机会,还要看你的枪拿得稳不稳?更不要朝三暮四,这山望着那山高,投了鬼子当了汉奸。要知道,当汉奸是没有好下场的。 是,是!是!单辛急忙答应道,还是嘿嘿地笑着。 黑姑便感觉这个单辛一路不是好嘿嘿,于是,便回头提醒队员们,都打起精神起来,不要麻痹大意。 不一会儿,就来到了焦家山寨大门前。 单辛来到寨门前,便对上面守卫的土匪喊道,快去请大当家的,来贵客了。 寨楼上的小喽啰得令后,急忙报信去了。 约有半袋烟的工夫,单草登上了寨楼,对着下面的单辛问道,二弟,是哪里来的贵客? 单辛见哥哥单草到了,仰头对着寨楼喊道,锅腰子上山,大哥!西山区队来了! 好,兄弟们!打开寨门,迎贵客!单草向喽啰们喊道。 地瓜用枪一指单辛道,让他们都放下枪下来迎接! 单辛听后,又喊,兄弟们,撂下手里的家伙,甩着水萝卜迎客。 黑姑在一边听了,这土匪在说黑话。自己当年听师傅绺腿讲过,这锅腰子上山是前上紧。前上紧,就是钱上紧。有道是,银子钱,命相连。人家这是要想要俺们的命啊。还有这空手水萝卜,明着是说空着手,实际上那水萝卜应该是手榴弹,很显然,放下的是长枪,藏起来的是短家什。话说到这个份上了,现在是不进也得进了。剩下的,只能是见机行事,以不变应万变。黑姑边走边想着,随着他们一起跨进了寨门。 地瓜和高粱也听到了一个大概意思,感觉不是很温锲。于是,地瓜便快步上前,紧跟在单辛身后,几乎是用枪要顶着单辛的后脊梁了。高粱则将机枪的枪栓拉动了一下,让子弹上了膛。随后,往队伍里看了一眼,队员们一看高粱的眼神,就顿时明白,纷纷拉动枪栓,让子弹上膛。 单草带着十多个土匪站在一侧做着迎接状态,单辛则嘿嘿地笑着往前走,边走边介绍说,这是山寨的大当家的。 单草似乎对这个介绍没有听见,见西山区队全部进入山寨后,便大喊一声,兄弟们,关门打狗啦—— 只见那边山寨的大门,呼啦啦地关上了。而这边,单草的话音还没落下,便被一块飞来的石块啪地一声打中。单草的天灵盖立刻开了花,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这边单辛见事不好,拔腿就跑。哪知刚往前跑了三四步,脑后也飞来一块飞石,直接打中了他的后脑勺,让身子晃悠了两下,匍匐到了地上,兄弟俩一起去阎王殿报到了。 黑姑手中的飞石,吓得旁边的土匪们目瞪口呆。飞石打人,只是在听书看戏中听说过,没想到还真有这本事唻,不禁忙双手抱头,赶紧蹲下来,生怕一不小心被那飞石击中自己的脑壳。 埋伏在寨楼上的部分土匪听到单草的命令后,便现身举枪想射击时,被高粱的机枪一梭子打去,纷纷如墙头上跌落的石头样,一头栽了下来。 这时,黑姑喊道,缴枪不杀! 队员们也随着齐声大喊,缴枪不杀!洪亮的声音,如夏雷一样,霹雳在山寨的上空回荡着。 土匪们见大势已去,纷纷举枪投降。 西山区队迅速占领了焦家寨。黑姑让高粱安排好岗哨,让地瓜看管好土匪。高粱便让小凳子去负责了。地瓜便让三虎去看管土匪了。他俩便跟着黑姑后面一起开始查看焦家山寨的家底。这一看不要紧,让黑姑大喜。这单草单辛兄弟俩到底是庄户出身,积攒了这么多粮食和不少银元。地瓜高兴地说,队长,咱这次收获不单单是近百杆枪,还有这些物资,咱们发财了。 高粱听了,便开始涮地瓜了,不咸不淡地说,瞧你个没出息样,就是一个见钱眼开的小庄户孩。 你有出息,你有本事一会儿别吃这土匪的煎饼?地瓜立即反驳高粱道,接着又扭过头来对黑姑请求道,队长,咱们是不是先在这里休整两天,好好教育教育这些土匪,也顺便让队员们吃上几顿饱饭? 俺看中!高粱见地瓜这样说,也附和道。 黑姑略一寻思,说,俺刚才也查看了一下,这个地方易守难攻,能进也能退,便于设防,可以考虑下一步把它作为咱们休整的场地。这些日子,咱们东奔西窜的,队员们也累了,可以先在这里休整几天,然后,再回马鬐山,让刘连长他们帮着咱们把这些新队员给训练训练,提高咱们队的战斗力。 好啊!高粱和地瓜一齐喊道。 地瓜见高粱和自己一块说,便故意瞪了高粱一眼,随后又自言自语地说,跟着队长干,天天吃好饭! 黑姑听了,不禁呵呵笑了起来,说,这句话应该是这样说,大伙齐心干,天天有好饭。 第八章 收编土匪(三) 三 焦家寨的土匪加上闲杂人员,共一百二十人。多数是焦家山周边的农家子弟。有的是被日本鬼子抓去修炮楼逃跑出来的,有的是欠下地主的租子,延上干旱年景,颗粒不收,还不上租子,便逃到山寨,隐姓埋名当了土匪。当然,也有的是,袭撞了伪公所的人员,怕挨打受刑跑到这里来的。总之,里面成分复杂,情况不一。人人都有自己的故事。 黑姑将焦家寨里所有的情况摸清之后,便召集投降的土匪们开会。她说,俺知道,你们大多数都是庄户人,俺也是个庄户人。这个年头,咱庄户人可不容易,看着老天爷的脸色吃饭,看着地主的眼色种地交租子,还有日本鬼子三天两头来扫荡,加上一些苛捐杂税如汛期发洪水的鸡龙河里的水一样,蹭蹭地往上涨,让咱庄户人的日子是一天也过不下去。所以,大伙被逼无奈,才来到这里当土匪的。是不是? 说到这里,黑姑便停下来,问他们。 下面马上有人不由自主地回答道,是!是! 黑姑接着说,但是,当土匪是改变不了每一家命运的。你们当中大多数人大都不愿意让自己的家人知道自己在当土匪,当然也有一部分人,以自己当土匪为荣耀,想一条道走到黑。其实,你们在睡不着觉的时候,肯定也想过,自己也问过自己,难道就这样当一辈子土匪吗?大多数的答案是,不是!俺这样说,对不对? 对!下面人群中又一次整齐地回答道。 您说到俺心坎上了,俺睡不着的时候常常这样问自己。一个叫孙二牛的大个子土匪说、 黑姑点了下头,继续说,现在俺们和你们都是同样扛枪。你们扛枪是为了什么?你们扛枪是为了打家劫舍,危害乡亲们,大碗吃肉大碗喝酒,全然不顾老百姓的死活。你们想想,这样做跟日本鬼子汉奸们有什么两样?而俺们扛枪,是为了打鬼子,是保家卫国。你们也看见了,人家日本鬼子都欺负到咱们家门口了,抢你家的粮食,打你的大大妈妈,掳走你的姐妹,拉你的兄弟去做劳工。稍有反抗,便屠村杀绝,来个抢光、烧光、杀光的“三光”政策。如果你是个男爷们的话,你能眼睁睁地看着这群畜生在咱们门口撒野吗? 不能!坐在下面的孙二牛带头大声喊了起来。其他人也跟着喊了起来。 所以,咱们只有先把鬼子赶走,把汉奸消灭,咱们的乡亲们才能过上好日子。黑姑接着说,俺们是共产党领导的队伍,是专门打鬼子为老百姓谋幸福的。所以说,俺们扛枪走的是保家卫国的正道,你们扛枪是危害百姓的邪道,是一条看不见光明的黑道。古人说,人过留名,雁过留声。跟着共产党打鬼子,是保家卫国的英雄,即使牺牲了,留下的也是英名;要是当一辈子土匪的话,你们自然都知道,留下的都是戳几辈子脊梁骨的骂名。这个账,不用算,就明白,是小葱拌豆腐——一清二白的明白账。现在给大家一袋烟的工夫,分组讨论一下,俺说的是不是明白账? 黑姑知道,想让这些土匪一下子转过弯来,还需要一段时间,所以,她不想急着赶着鸭子上架,先缓冲一下,看看再说、 地瓜和高粱分别将土匪们按十个人一组给分开,到各自指定的场地进行讨论。 大个子孙二牛还没坐稳就说,队长说的很对,咱这样干一辈子也就是个匪,还辱没了八辈子老祖宗,干脆跟着他们共产党干,就是死了也落个英名,也对得起祖宗,也让家里人在村里抬起头来。俺不管你们是怎么想的,反正俺是决定了,跟着队伍打鬼子去,也为被日本鬼子枪杀死去的俺大大报仇。 见孙二牛这样说,同村的张小羊立即表明态度说,俺跟着孙二哥走,俺们都是个站着尿尿的男爷们,不能再让小鬼子在咱家门口杀人放火了。 张小羊的话刚说完,孙哨子、张耙齿等几个便七嘴八舌地说,就这么办,反正回去也丢不起那人了,还不如打死个鬼子,回家时有脸又有光。 对,就这么干! 其他几个小组,讨论得也十分热烈。 一袋烟的时间到了,黑姑便把他们又集合起来,动员说,刚才给了大家一点时间,让你们讨论了一下,俺想每个人心里现在都已经有了自己的谱气,这土匪是不能再干下去了。俺们共产党的队伍没有什么大当家的、二当家的、三当家的,是官兵平等,一视同仁,亲如兄弟姐妹。俺们的政策是宽松的,凡是自愿参加队伍的,以前所做的错事不再追究;不愿意参加队伍的,俺们发给路费回家好好种地,伺候好父母,但绝不能再去当土匪或者汉奸,一旦做了,俺们将数罪并罚,绝不姑息。好了,现在希望大家做出决定,愿意参加队伍的,请到左边来,愿意回家的,请到右边来,过一会儿,领了路费就可以回家了。 黑姑的话音刚落,孙二牛和张小羊等人便直奔黑姑左手边来。 张三山第一个走到了黑姑的右手边的空地上,他对黑姑说,长官,俺不是不想留下,是因为俺老娘快八十岁了,俺得回家给她养老送终。前些日子,俺就想回家,但又怕大当家的不同意,私自偷跑吧,又怕二当家的找上门来要了俺的命。今天正好您来了,俺的心愿也就如愿了。俺是古碑头村的,以后需要用到俺效劳的,尽管去找俺。在这里,俺先谢谢了。说着,便双膝跪地,磕了一头,就被高粱一把拉起来了。 高粱说,快起来,咱们队伍里不兴这个。 这时,黑姑看到还有些人在犹豫不决,有着等待观望的态度,于是,便说,人人都有大大妈妈,孝敬他们是应该的。参加不参见队伍,俺不强迫,大家愿意回家就回家,愿意留下参见队伍,俺们双手欢迎。一切都是自愿的,大伙也不要为难,因为各人有各人的实际情况,俺们都理解。再说了,就是回家种地,多收粮食,也能支援队伍,一样为抗战做贡献。只要不去当汉奸,与人民为敌,都是好同志。 经黑姑这么一说,张三山的身边呼啦一下又多了不少人。 最后,还剩下五六个站在那里不动弹的。黑姑便问,你们几个为什么不动呀?是不是还有别的想法? 第八章 收编土匪 (四) 四 为首的是一位五十多岁的老汉,叫林收树。他向前一步说,长官,俺都快六十了,老家里也没有什么亲人了,回家连三间屋框子都没有,没个落脚的地方。再说,回去还不够乡亲们戳脊梁骨的,还不如待在这里,孬好还有个睡觉的草屋。 黑姑听了,立即表态说,也好,俺正想把这个地方作为区队的根据地,那你就带着他们几个住在这里吧,给俺好好守住这寨子。平时,可以在寨子里面开荒种地种菜,也防止都撤退了,引来别的山头上的土匪前来安窝。但是,不准再干违规的事情,一旦发现,将严肃处理。 林收树几个听了,当时就欢跳了起来,好,好!谢谢您开恩!俺们一定好好守护山寨,让您放心。 地瓜把山寨里的银元抬出来,发给自愿回家的张三山他们。一个个说着感谢的话儿,兴高采烈地踏上了回家的路程。 最后加入队伍的人数为六十多人。西山区队一下子扩大这么多人,让黑姑多少有点忙乱。 她让高粱和地瓜对这些队员进行集中训练。高粱教他们队形、跑步、刺杀等相关训练,地瓜则教他们埋雷引爆等技术。毕竟他俩不是科班出身,都是半路出家,教着教着就上不去了。看到这种状态,她想起了刘民强。还是让刘民强手下的科班出身来当教官吧。正好也多日没见了,不知道他们的伤势都养得如何了?有了这个想法,黑姑便想立刻启程回马鬐山。 当天晚上,黑姑便布置了明天启程回马鬐山的行动,顺便带上山寨的一些特产,以便犒劳一下刘民强和他的士兵们。 第二天刚蒙蒙亮,黑姑就带着队伍直奔马鬐山而去。一路上,黑姑安排快腿哨子先行一步,跑到前面侦察敌情。这天,几乎是出奇地顺利,一路上没有遇到鬼子和伪军,按照预定的时间到达了马鬐山通天洞。 刘民强看见黑姑回来十分欢喜,便热情地迎了上来,问这问那地关心着。 黑姑说,俺收拾了一个土匪寨子,带回了一些土特产犒劳一下众弟兄们。 刘民强高兴地说,我代表众弟兄们谢谢你。 黑姑笑了,说,再客气的话就见外了。对了,他们的伤势康复得怎样了? 刘民强感激地说,这次多亏你提供了这么个世外桃源,让伤员们都能安静放心地疗养。如果换了别的地方,整天被小鬼子搜捕,那后果可就惨了。跟现在这样,便是天壤之别了。所以,那些已经康复起来的士兵们,整天都一个劲儿说着感谢你们西山区队的话语。 都是为了打鬼子。这件事,换了谁,也都会这样做的。你就别再客气了。都是应该做的。黑姑微笑着说。 刘民强见黑姑这样说,便不再继续说客气的话,忙转移了话题,问道,我怎么发现你的队员比那天出去的时候,多了许多。发财了?接着又招兵买马了? 黑姑听了,便呵呵一笑说,俺的队伍不用招兵买马,一文钱也不用花,全都是心甘情愿过来的。 你说这话,我也信,你们共产党宣传有一套,但问题是一下子来了这么多,都是心甘情愿的话,值得我们去研究,更值得去学习。刘民强钦佩的说。 俺感觉还是没有做到位,最后流失了一部分,有点可惜。最终是思想工作没有做好,想起来,有点后悔了。黑姑有点惋惜地说。 几天的工夫,一下子扩充了这么多,已经很不错了。你就别谦虚了。快说说,这些都是什么样的人。刘民强急于想知道内情,便迫不及待地说。 这些都是土匪。是焦家寨的土匪,被俺收编了。黑姑告诉刘民强说。 土匪?刘民强惊诧地问道,土匪一般都是匪性难移,你一下子收编了这么多,你不怕? 怕什么?这些人大部分都是穷苦出身,好多都是为了吃上一口饭,才被逼无奈上山当土匪的。人哪有生下来就是土匪的?只要是肯打鬼子,就是好同志。黑姑坚定地说。 你说的对!只要是能打鬼子,都是好同志。刘民强赞同道。 对了,还需要你的支持。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时间?黑姑说着,语气中带出了一丝犹豫。 刘民强见了,便笑着说,刚才你还对我说不要客气,看看吧,到了自己那里,就开始客气了,拿我当外人了不是? 你在俺眼里不是外人。黑姑认真地说,俺想在你们不忙的时候,帮俺训练一下这批新队员。在这方面,你们都是老师,让他们好好学习一下。 好!这事好办。明天就开始训练,如何?刘民强十分爽快地答应道。 好啊!黑姑见刘民强答应了,高兴得像个孩子样开心地笑了。 明天,我先让一排长郑植树教练刺杀格斗,再让二排长王忠才叫战地战术,三排长张旺柱训练投弹射击技术,四排排长赵玉杰传授爆破技术。刘民强继续承诺道。 太好了,这样的话,俺们就能学到真经了。俺让全体队员都参加训练。反正一只羊也是放,十只羊也是放,一样耽误工夫。关键是机会难得,俺们不能放过。黑姑兴奋地说。 刘民强看到黑姑高兴的样子,便又说道,为了感谢队长的鼎力相助,我送你一件东西,希望你能笑纳。 黑姑听了,眨着好看的丹凤眼问,你要干啥?还这么神神秘秘一本正经的? 刘民强转身对在不远处的卫兵一招手,喊道,拿来。 不一会儿,卫兵便从洞里抱出了一杆枪,递到刘民强的手中。 刘民强接过后,用手拭了一下,擦去枪杆上一点尘土后,双手托起,往黑姑跟前一送,说,这是一杆美式狙击步枪,射程远,杀伤力强,我猜你会喜欢的。 黑姑一看,眼睛笑成了月牙样儿,呵呵!这还是个洋玩意唻?那俺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说着,双手接过来,便爱不释手地抚摸起来。 从你飞石打击的技艺来看,你的臂力已经过人,所以这杆枪非常适合你。刘民强用十分欣赏的眼光看着黑姑说。 好,本队长收下了。只是俺还不知道怎么用这个?黑姑指着枪上的瞄准器说。 刘民强又接过枪来,旋转着瞄准器说,这是瞄准器,普通的步枪是三点一线瞄准,这个就只用瞄准器就可以了。其实这跟一个单筒望远镜差不多。 刘民强边说边示范着,让黑姑里里外外看了个明白,问了个清清楚楚。 第八章 收编土匪(五) 五 排长郑植树开始教队员们练习格斗,便对着新队员们说,我需要一个队员和我对打,也好让看家看看格斗的威力,你们谁先来? 队员们一看郑植树身高马大,如一扇门一样站在自己前面,一时间便面面相觑,没有人敢上前对应。, 这时,郑植树不禁讥笑说,就你们这个怂样,还怎么敢上战场打鬼子?一个好的士兵,先有虎胆,然后才能激发虎力!还有没有胆的? 新队员们还是没有立刻应声,只是互相看着,等待着有个出头的。 怎么了?还真都是一群软皮蛋,可不要让我看扁了呀?郑植树再一次刺激着队员们。 俺来!这时从队伍的后面传来一个粗犷的声音,大伙一看是孙二牛,不禁自觉地往两边一闪,让出一条道来。 只见孙二牛来到郑植树跟前,也不说话,对着郑植树就来了一个饿虎扑食。 郑植树见孙二牛来势凶猛,便机智地往旁边一闪,伸手来了一个顺手牵羊,一下子给了孙二牛一个嘴啃泥。 孙二牛见第一招扑了个空,便急忙一个鹞子翻身,随后又一次反扑向郑植树,只见郑植树如猴子一样灵巧地避开孙二牛的锋芒,躲到孙二牛的身后,然后伸出右脚给下面一个蹚腿,横起左臂一扫,让瞬间就失去重心的孙二牛再一次趴倒在地上。二比零。郑植树看了趴在地上的孙二牛一眼说,接着又有点得意地看着队员们问道,还有谁? 就在郑植树十分得意的刹那间,只见趴在地上孙二牛,如一只青蛙样一跃而起,双手抱住郑植树的双脚后,紧接着整个身子如一支弯弓样迅速拱起,一下子将郑植树拔根而起,直接摔了个底朝天。 嗷——新队员人群中立刻爆发出来热烈地呼喊声,伴着尖锐的口哨声,回荡在这空旷的山地上。 郑植树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心想,怪不得是土匪,就是不按套路出牌。于是,把脸一板,厉声喝道,现在开始上课!接着,又问孙二牛,你叫什么名字? 孙二牛脸上的那丝得意还没有散去,便回答说,俺叫孙二牛! 郑植树纠正说,从现在开始,开口要喊报告,再报姓名。来,重新来一次。 孙二牛听了,便立即向前一个立正,大声喊道,报告,俺叫孙二牛。 很好!大伙都看见了吗?以后就这样。郑植树比较满意地说,围着队员们转了一圈后,又接着说,现在我宣布,孙二牛为学员班班长,协助教员搞好学习工作。 好!队员中再一次爆发出热烈的呼叫声。 晚上训练之余,地瓜按照郑植树的要求,帮助队员们训练胆量。地瓜开始讲鬼故事,说,郑教官说了,胆量是练出来的,而且会越练越肥。咱们先听故事,然后,再派队员分别放单岗哨。地瓜讲的是一个发生在马鬐山下的传说故事。 话说那年马鬐山下的石匠九两给小舅子起屋,晚上散席时已是小半夜了。亲戚们都劝他住下,他却借着酒劲坚决回家,还说家里的鸡最近老遭黄鼠狼来叼,得回家看着点。话说到了这份上,亲戚们也不好再强留了,便把他送到了大门口后,并再三叮嘱路上一定小心。老九边走边回头打着招呼说,都熟门熟路的,闭着眼也能摸回家。放心,回吧。 在灯光下不知夜的黑,等走出村庄后,九两才发现头顶上的天跟锅底一样黑。尽管是路熟,但脚下依然少不了磕磕绊绊,让布褡里的锤子和瓦刀磕碰得咣当咣当地响。 都说晚上走路快,一点也不假,九两感觉一会儿就走出了二里多地。当走到马鬐山旁鹞子岭时,九两忽然听见前面好像有人在哭,像是个娘们声。刚开始,他以为今晚喝多了,耳朵不好使了,想想今晚不多不少正好喝了九两,浑身刚好够着酒正舒坦着呢,便不再怀疑自己听错了。 走近了才弄清楚这声音来自路下面一个背风处的崖头下,听着女人那撕心裂肺痛不欲生的痛哭,九两循着声音便不由自主地走下路来,来到了那女人的身后,看背影感觉应该是一位不到三十岁的小媳妇,两个肩膀正一耸一耸地背着他哽咽着。这抽泣的声音和抽筋样痉挛的身子,让人见了便顿生爱怜,九两不禁伸手拍了一下那女人的肩膀问道,大嫂,您这是怎么了? 那女人听了,立刻停止了哭声,身子没动,头却悠地一下回转过来,给了九两先是一张煞白无血色的脸,接着就是一声尖锐刺骨的冷笑:哈,哈—— 这一声瘆人的尖啸和恐怖,让九两立时感觉头皮要爆炸一般,吓得他忙掉头转身就跑,三步并作两步走,一口气跨上了路中央。 九两边跑边扭头往后撒目,影影绰绰地感觉那女人在追他。他想,不能回家了,干脆找个地方等天亮了再走。这时,他忽然想起了前面不远,就是看山护林的锅腰子郭老四家。于是,他便向那里奔去。不一会儿,他就看见前方有灯明。有灯就有人,有人就有食。这是老辈们流传下来的经典,一点都不会错。于是,他忙朝着亮灯的地方奔去。 郭老四家的门虚掩着,九两敲了两下,不等里面回声,便迫不及待地推门闪进,直奔亮着灯光的堂屋走过去。 这时,郭老四的老婆核桃皮听见动静,便敞开了堂屋门,低声问了一句,谁? 九两慌忙应道,是我,九两,嫂子。 核桃皮在辨认中认出了九两后,满脸的核桃皮立时绽开了一片惊喜,说你可来了。老四他病了,麻烦你先给看着点,俺去下庄叫吼巴大夫来给望望。 九两一进屋,整个人就感觉一下子踏实了许多,刚才要跳出的心也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听了核桃皮的话后,仍不禁硬撑着说,这黑灯瞎火的,要不俺帮您跑一趟吧? 核桃皮忙说不用了,你人生地不熟的,就是进了村也不知道老吼巴家住在哪里。说完撇下九两就急匆匆地出了门。 第八章 收编土匪 (六) 六 九两哪里知道,他被核桃皮骗了。 屋里床上的郭老四不是病了,而是在一个时辰前就咽了气。因为屋里没人,所以核桃皮一直没有离开,这会儿他来了,核桃皮出门不是去叫大夫老吼巴,而是去村里叫侄子们来料理后事。 九两站在堂屋的门内目送核桃皮走后,便顺势在一个木凳上坐下来,但依然感觉出屋子里的阴气太重,于是顺手从腰里解下烟袋包想吸袋烟,松口气。哪成想,烟还没摁到烟锅里。这时,躺在床上的郭老四猛地一下立起来,瞪着白眼,下床直奔九两扑去。 一直低头搓着烟叶准备往烟锅里摁的九两听见床上有动静后,便说老哥你先忍耐着,大夫老吼巴一会就来。说完之后,便突然感觉不对劲,一抬头,九两顿时傻了,只见下床后的郭老四昔日凸出的锅腰突然不见了,整个后背绷直绷直的,让昔日低矮的罗锅一下变得直挺高大起来,吓得九两本能地站了起来。 就在九两惊讶的工夫,郭老四已蹿到九两的跟前,二话没说,一巴掌就把九两的烟袋包子打落在地上,之后就一把死死地抓住九两死命地连掐带咬。 九两没想到平常连风都能刮倒体单力薄的郭老四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力气,一下就把自己弄得疼痛难忍。九两一看郭老四这种架势,顿时感觉不对劲,这是把自己往死里弄啊。于是,九两就拼命地连拽带摔,终于挣开了郭老四的死手。 九两毕竟比郭老四年轻二十多岁,身手也轻快麻利。一挣开郭老四的死手后,就迅速跑到院子里,边跑边喊,锅腰子,你这是要干什么? 郭老四依旧不说不道,连蹦带跳窜出了堂屋门,又直奔九两扑来。 九两忙向身边的那棵国槐树后躲去,这让郭老四一下子扑了个空。不想郭老四一个向后转,回过身来,又直向躲在树后的九两扑去。 九两在院子里和郭老四玩起了老鹰抓小鸡。 一连几个回合后,郭老四一直都没逮着九两,但此时九两已发现了一些蹊跷。他发现郭老四不会拐弯转圈,只会扑直路,便猛地想起老人说过诈尸的故事。原来这郭老四不是病了而是死了呀!死了的郭老四肯定是诈尸了。九两就想,这回算是完完的了,一晚上遭遇了两次…… 好了,故事讲完了。下面按照刚才的布置,值班岗哨迅速到位,每人一岗,不准互相串联,违规者严罚不怠。地瓜命令道。 听完故事的队员们便按照预先认定的位置,纷纷乘着夜幕披着星星来到了岗位。有些胆小的,也硬硬地顶着发麻的头皮,老老实实地按时到岗。渐渐地,让部分队员从怵黑到不怵黑一个质的转变。 白天,在训练的空隙时,地瓜又开始为他们讲一些关于马鬐山的民间故事,以引起新队员对新地方的兴趣。每一次讲故事,他都讲马鬐山的故事,每一次开口他都会说,马鬐山是一座神山,有着很多神秘的传奇,和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神奇。 地瓜的手往山下指着问大伙,你们看见山下面的那块高约三丈,宽有丈余的独立大石头了吗? 队员们便参差不齐地回答道,看见了。 这块大石头就有一个神奇的故事,东海里有一根定海神针,咱这里就有一个定湖神针。传说很早很早以前,这里有一头水怪兴妖作怪,常常引得湖水淹没周围的粮田和村庄,让庄稼颗粒无收,村民们处在水深火热之中,纷纷背乡离井,走上了逃荒要饭的路途。这一民情被土地老爷上报给了天庭。玉皇大帝听后,十分震惊,忙派遣悟空下界前去缉拿归案。 那孙悟空能把那水怪收伏吗?年龄小的张小羊着急地插嘴问道。 坐在他身旁的张耙齿伸手一把拽了他一下,提醒道,长官讲话,小孩别打岔。 张小羊嘴讨厌别人说自己小,于是便立即反驳道,就你年纪大,你是老人种子了,可你连头上的舅舅屎都还没退干净唻。 众人一听立刻笑了,头上的舅舅屎没退干净的人,自然也是个孩子,那就是五十步笑百步了。 地瓜没有笑,而是直接回道了张小羊的问题,说,这能打善斗的孙悟空也没有收伏了那水怪。只见那水怪口喷巨流,跟山洪爆发没有两样,卷起的水柱细的如针一样,如万箭齐发,铺天盖地,让那孙猴子无处躲藏;粗的则如栋梁一般,像秋风横扫落叶一样,一片落叶不剩地击打过去,让孙猴子一连几个筋斗都躲闪不及。一连几个回合后,孙悟空感觉有些吃力了。陪唐僧取完经之后,孙悟空便在天庭里享受着封官加爵的快乐,早已没有了当年陪唐僧取经平妖斩魔的锐气,便气急败坏地一脚踩地,用金箍棒敲打出来土地神,问道,土地老儿,这妖怪到底是何方神圣? 土地神哆哆嗦嗦地讲,大圣啊,你少用点力气,老朽都这么大年纪了,那还经得起您这么拼力地敲打啊? 孙悟空见土地神所答非所问,忙打断他的话头,说,少啰嗦,快告诉俺老孙,到底是哪里来的妖怪? 还能是哪里来的?都是天上有背景的人物。你不也知道,那些没有背景的妖怪,早就被您全部打死了,有背景的,还不都是让您放行,又囫囵地回去了?是不是?大圣啊!土地神依旧慢悠悠地感慨着。 行了,别卖关子了。快说,这又是天庭上那位大神的畜生?再不说,你先吃俺老孙一棒。孙悟空说着举起金箍棒就要向土地神打去。 大圣开恩,大圣息怒!土地神见这孙猴子开始发毛了,便急忙求饶道,接着告诉他说,这水妖便是观音菩萨后花园水池中一小鲤鱼,成精后,趁菩萨不注意后,便私自下界跑到这里,并已在此为害多年,在天庭,可能得到秘籍,妖术变化莫测,统领虾兵蟹将数万,稍有动作,便会湖水泛滥成灾,让下游百姓夜夜提心吊胆,生活在一片恐惧之中。在加上,这妖精又与东海龙王三太子有恋情,经常呼风唤雨前去约会,弄得一路土地水涝成灾,当地老百姓是苦不堪言哪。因此,小神恳求大圣,这次一定要禀报菩萨,为民除害,拯救于平民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 第八章 收编土匪(七) 七 呵呵,看孙猴子开始发毛了?张小羊又不禁问道。 地瓜说,是啊,孙悟空一听,立时火了,气氛地说,好你个观音菩萨,人都说你乐善好施,普度众生,家家户户都供着你,想不到你也有纵怪作乱的劣迹。今日落到俺老孙的手里,纵然不是故意也定要上门问她个管教不严之罪。于是,孙悟空一连翻了几个筋斗来到了观音菩萨大殿,吼道,观音菩萨!在哪里?正在闭门打坐的观音菩萨听到喊声,便来到大殿,一看是那孙悟空在大殿里乱嚷嚷,便训斥道,好你个大胆泼猴,不在天庭里好好听差,竟敢跑到这里撒野! 孙悟空也不示弱,也厉声质问道,好你个菩萨,原来你就是个假正经,你教导天下众生乐施好善,自己却纵容后院莲花池里的鲤鱼精下界到天湖祸害百姓!俺那大仁大善大义的观音菩萨,该当何罪?难道非让俺老孙到玉帝面前奏你一本不成? 观音菩萨一看这猴头嚣张的气势,就知道底气十足,没有十分的把握,量他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到这里来撒野。于是,便吩咐清水童子,赶快去莲花池清查一遍是否如此? 清水童子得令而去。不一会儿,便回来禀告,说,莲花池中的一枚一千年的浅黄锦鲤不知去向。 观音菩萨听后,忿忿地骂了一句,这个畜生! 孙悟空见已落实,便催促道,这就对了。也别犹豫了,赶紧提前一步,也省得让这畜生再祸害多日了。 孙悟空的这句话,正好给了观音菩萨的台阶下,于是,菩萨一边向悟空赔礼,一边说,赶紧去,我们去好好收拾这个畜生。 孙悟空见观音菩萨态度坚决,便伸出一个大拇指对着观音菩萨晃了晃,之后又做了个鬼脸,一下子惹得观音菩萨笑了,说,你这个猴头! 孙悟空在前面带路,与观音菩萨一起赶来,两人停留在马鬐山上空,恰赶上那水怪正在兴风作浪,只见观音菩萨从头上拔下一根簪子,往下一点,击碎浪头,立刻变成了一根巨石,立在湖岸边,让正在汹涌翻滚的湖水瞬间平静如镜。 这时,观音菩萨对着下面厉声喊道,大胆畜生,还不现身! 观音菩萨的话音刚落,只见水面上浮出一个黄衣女子,见了观音菩萨后,立即现了原形,被菩萨一口法气,收入瓶中。 有了定湖神针,从此这里水波不兴,平静如镜,再也没有什么妖怪了。只是这根定湖神针,到现在还没有人爬了上去。如果我们有人能爬上去,那就是最好的瞭望哨了。 俺抽空去试试。这时,孙哨子不禁回应道。孙哨子从小就喜欢爬树。经常上树去摸鸟窝掏鸟蛋。在他的记忆中,好像还没有自己爬不上去的树,掏不到的鸟窝。八岁那年,他瞄好了一个喜鹊窝,想弄点喜鹊蛋玩玩。算好了日子,便来到大白沟老杨树下,把露着脚趾头的鞋一脱,猫一样蹭蹭窜到了接近树梢的喜鹊窝,将窝里的喜鹊惊了出来。许是孙哨子太小的原因,惊飞的喜鹊在上空打了个旋,看清了情况后,就转身直接向耍儿进行反扑。孙哨子将伸向窝里的手忙收回来进行招架。 这样一折腾,本来就晃悠悠的树枝开始荡秋千了,喜鹊的反击不仅越来越激烈,而且也越来越到位了,连续在孙哨子的手上和腮上分别啄了一口,疼得他哇哇直叫,险些要撒了手。 年纪虽小的孙哨子,此时也懂得此树不可久留。趁喜鹊再次靠近他的腮边时,乘机捣了喜鹊一拳后,忙伸手将窝里那两枚还热乎乎的鸟蛋掏出来,塞进身后的须笼里,便哧溜一声滑到了树下,一腚拍在自己的那双破鞋上,也顾不上手和两瓣屁股的疼痛,伸手从屁股底下扯出破鞋来,还没有完全蹬上就撒腿向沟外跑去。失去孩子的喜鹊几乎贴着地皮追到沟外一段距离后,知道再追也徒劳时,便折回去了,立在枝头上喳喳地朝着孙哨子逃离的方向不停地声讨。 现在的孙哨子,早已不是当年的小哨子了。现在是爬树攀岩样样在行,这一技艺和大鹏有一比。 地瓜听了,说,好!明天就把定湖神针这地方安排一个瞭望哨,你去试试看。 是!孙哨子站起来,向地瓜行了一个不标准的军礼,答应道。 下面稀拉哗啦地响起了掌声。 报告!张小羊站起来,也行了一个七分标准的军礼说。 地瓜看了这个小嫩伢子说,说! 张小羊笑嘻嘻地看了身边张耙齿一眼,报告说,队员张耙齿昨天晚上做梦说,他想媳妇了。您能不能讲一个说媳妇的故事? 张小羊的话还没有落下,就被脸红得红布样的张耙齿一把拉下坐下。急躁躁的样子,一心要揍张小羊一顿。众队员一下子都开怀大笑了起来。 地瓜摆摆手,让他们安静下来,接着说,好,今天俺高兴,就给大伙讲一个。 众队员一听地瓜同意讲,禁不住一齐热烈鼓起掌来。 地瓜说,这人哪,靠的是缘分。就像咱们,今天坐在一起,就是缘分。这缘分,就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要不然的话,为什么天下那么多人,就咱们坐在一起?咱们聚在一起打鬼子,咱们就是亲兄弟。是不是? 是!队员们齐声高乎道。 好!下面俺就讲讲男女的缘分故事。地瓜说道,再一次打开了故事匣子。 话说马鬐山下鸡山村的李春田恋上了邻村唐庄十七岁的闺女张二丫。当张二丫到了二十岁时,李家便托媒婆上门提亲,可是张二丫就是不同意。也不说出什么原因来,只说不同意。而李春田就是不死心,每年正月里都让媒婆去张二丫家里提亲,回来的结果还是外甥打灯笼——照旧(舅)。可是那张二丫呢,虽说让提媒的把门槛都踏破了,但是那婚姻还是没有着落。因为她张二丫看中的,人家没看中她;人家看中她的,她又死活不愿意,让缘分总是擦肩而过。 就这样,时间飞快,一眨眼的工夫,就过了十年。张二丫也成了老丫头。那时候,过了二十岁的大闺女就很难找婆家了,何况张二丫都已是二十七岁的人了。这时候,早已门前冷落了,没有一个媒婆上门给她说媒了。就这样,把张二丫搁下了。大龄老闺女,嫁不出去似乎已成了定局。思来想去,张二丫犯愁了。想想当时是多么地热闹,人来人往为自己说媒相亲,可现在人老珠黄无人再问。 第八章 收编土匪(八) 八 一天,张二丫来到马鬐山下的浔河边,看着滚滚逝去的流水,想着自己一去不复返的青春,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义呢,于是便一头扎了进去。汹涌西去的河水,立时吞没了张二丫。 当张二丫醒来后,发现自己没有死,而是躺在炕头上。定眼望去,只见李春田正在给自己擦洗手脖子上的伤口。这是怎么回事?张二丫努力地回想着,她只记得自己投河以前的事情,投河以后就不知道了。肯定是李春田救了自己,要不然自己怎么会躺在这里你?想想这些年,李春田一直在追求自己,三十多岁了也没有成家,一直在等着自己。看着李春田憨厚的笑容和强健的身躯,以及无微不至的关心,张二丫感动了,一把握住李春田的手,喊了声,春田……感激的泪水便如山洪一样哗哗哗地流下来了。 不久,二人结为夫妻,你说这是缘份吧。人世间的男女结合,还真是靠缘份呢。这不,马鬐山以前还真有一桩离奇的烟缘,你听我道来。 很久很久以前,传说马鬐山道爷涧里住着一位老神仙,村里遇到难事,都要请他给破解。按照老神仙说的去做,都十分灵验。山下小窑村里马家门里有一个青年叫马满春,家境也不错,与他同岁的人家十五六都结婚了,他二十岁了还没找着媳妇。不是马满春人才不好,而是高不成低不就。媒人给说的,他中意了人家,人家却不中意他;人家中意他了,他又不中意人家。到后来,他还赚了个眼眶子高的名声。让媒人们不敢再登门提亲了。一来二去,便拖了下来。最后,没办法,还是去道爷涧问问老神仙吧,什么时候才能娶亲? 这天,马满春早早吃完早饭,找了件新衣服穿上后,便急忙出门向马鬐山走去。在路上,他自己就开始盘算,现在是夏天,要是能找着媳妇,腊月就能娶新媳妇过新年了。想到这里,马满春心里美滋滋地,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来到道爷涧时,正好老神仙在家,马满春便把自己的事情说了个大概。老神仙一听,立刻明白了,你就是问姻缘吗,你的缘分还不到。马满春急忙说,和俺同岁的,人家孩子都在街上跑了,俺怎么还要等呀?老爷爷,您给个准数呗,也好让俺安下心来好好干活。老神仙一看马满春一脸诚恳而又迫切的样子,便说,你的姻缘在李家鸡山鸡龙河桥头旁那棵燕子树底下,有一个睡篮,睡篮里就是你的姻缘。马满春听了,感觉一头雾水,不禁又问道,到底还得多长时间呀?老神仙眼皮也没抬说,你要不信,今日你直接去看看吧。马满春还真不信,看看就看看,不就一上午的工夫,本来也打算耽误一上午工夫的。老神仙看着马满春急躁躁的身影,叹气道,马满春,马慢慢地怀春,你的姻缘就是要慢三春啊。你的名字就是这样起的嘛。 当马满春来到李鸡山鸡龙河桥头时,果不其然,那棵大燕子树底下有一个睡篮,四周无人看管,睡篮里正躺着一个不到一岁的丫头。马满春一看傻了眼,难道这就是老神仙说的姻缘吗?这也太离谱了吧?等这丫头片子长大了,自己也四十多了,半老头子了,指望她?岂不是连孙子都耽搁了。马满春越想越生气,这样的姻缘,俺不要也罢,见四周无人,顺手拾起一块石头,对着摇篮里的女孩子扔了过去,然后慌忙逃窜。 春去秋来转眼二十年过去了,马满春依然是光棍一条。那年从马鬐山下逃回来,他便逆行起来,老神仙你不是让俺等小的吗,俺偏不等。同岁的找不着,俺就找偏大的姑娘,找老姑娘。可是,不管是大姑娘,还是老姑娘都没有愿意跟他做亲的。经过三四次的折腾,到最后马满春也灰了心,难道这真是人的命天注定,上蹿下跳不中用?罢罢罢,走哪山砍哪柴吧。父母走得早,就剩下他孤身一人了,还是专心干活过日子吧。于是,马满春便弄了个豆腐挑子,早起晚归卖豆腐。一天,马满春卖完豆腐回家后,热了下压豆腐控下的浆水,准备吃饭时,门外进来两个要饭的,看样子是娘俩,年纪大的五十多岁,拖着一个病身子,年纪小的也就二十岁左右,听口音也不是很远。看着可怜的娘俩,马满春便让她俩坐到饭桌前一起吃饭。看着老人行动不便的身体,马满春劝说她俩先住下,明天去卖豆腐时顺便去自己认识的郎中那里捎几服药治治看看,等好些了再走也不迟。不想这一治疗就是大半年,老人的病渐渐地好了,那姑娘也对马满春有了感情。后来在老人的撮合下,马满春便和那姑娘成了亲。 新婚之夜,马满春抚摸着那姑娘的额头就问起额头上面的伤疤是怎么造成的?姑娘告诉他,听俺妈妈说,俺小时候躺在睡篮里在鸡龙河桥头大平柳树底下乘凉,不知道被哪个天杀的用石头给砸的。马满春听了,马上想起了,不由自主地说,那是俺去砸的呀!那姑娘不相信,说不可能,你开玩笑吧?马满春便一五一十地把去马鬐山求老神仙的经过说了一遍,最后请那姑娘惩罚。谁知,那姑娘不但没有上怪,反而惊讶地说,老神仙真是神仙呀,这么准,这真是缘分呀。后来这对老夫少妻更加恩爱,再后来子孙满堂,过上了好日子。 好,好!队员们一齐鼓掌喊着。张小羊站起来喊道,再来一个要不要? 要!队员们依旧鼓掌齐声喊道。 地瓜见已将队员们的热情调动了起来,他用故事,已将队员们的兴趣和热情紧紧地结团在一起。 便说,咱们总不能光顾着聊天,忘记了卖药呀?来,来,咱们先训练一下掩埋连环子母雷,然后再讲故事好不好? 好——队员们再次呼喊着。一个个立刻从地上站起来。 孙二牛一步上前,喊道,立正!稍息! 地瓜命令道,下面请赵玉杰排长来给大家传授爆破技术。 第九章 训练新兵(一) 一 这些日子,黑姑迷上了狙击步枪,每天都把狙击步枪带在自己的身边。空闲时间,就让刘民强教她。三天时间,黑姑就将狙击步枪的性能了解个大概,又跟刘民强学习了卧姿射击,和跪姿射击等射击技术。 而刘民强要求,要做到枪人合一,就像黑姑手中的石块,指哪打哪一样。 黑姑听后,心里明白,这需要的是工夫,把工夫变成功夫,需要一个过程,更需要自己静下心来,慢慢地去适应,找默契。 刘民强与黑姑相处的时间里,与黑姑交谈的话题,大都是当地的风土人情。刘民强感觉自己明着是了解当地风土人情,实际上自己是看黑姑在讲解当地风土人情时,去更加深入地了解黑姑的性情。 刘民强看到地瓜给队员们讲民间故事时,便也不禁驻足停下来听上一段。下一段则去找黑姑那里接上。 黑姑说,是她安排地瓜讲故事的。这些民间故事大都发生在本地,就跟在自己身边似的,能激发队员们的兴趣,把他们的心先拢一拢,然后再唱抗日战歌等歌曲,你听,现在地瓜正在讲的这个故事叫《好人有好报》,目的就是把他们已经野了的心收一收。这个故事讲的是马鬐山前大纸坊有个十五六岁的小青年叫鞠蓝,自幼没了大大妈妈,跟着哥哥嫂子过日子。有一年夏天,鞠蓝在马鬐山前的路边放牛,只见一个商人打扮的人从北面骑马往南面跑去。鞠蓝知道这是去十字路里做生意的。十字路,因纵横两条古道在此“十”字形交汇而得名。据说公元1265年(宋咸淳元年)莒洲万户重喜奉旨筑十字路城,在这里设兵驻守,成了鲁东南的重镇。从这个十字路口起,向北通莒县,离莒县城一百里;向南通苏北青口,距离也是一百里;向东到大海边岚山头,还是一百里;而往西去是临沂城,仍是一百里。从东往西运的是食盐和海货,从北往南流通的则是当地特产,多为粮食、布匹、牛羊等农副产品。 这个骑马的人由于马跑得快,到了鞠蓝的不远处,从马背上掉下一个布袋。鞠蓝见了,忙喊,怎奈骑马人走得急,没有听见。鞠蓝便上前将布袋捡起,试了试感觉挺沉的。打开一看,竟然是个钱袋子。心想,那人一旦发现钱丢了,一定会非常着急,定会很快回来寻找的。于是,他便站在那里等着。约摸三四袋烟的工夫就见那骑马人回来了。大老远就看见一个小青年给看着钱袋子,心里悬着的一块石头立刻落了地。来到鞠蓝跟前,鞠蓝说,俺那会儿一直在喊你,你没有听见,还一个劲儿往前跑。 鞠蓝说着,便将钱袋子递给了那骑马人。 骑马人接过钱袋子,打开一看,分文没少,便说,感谢小兄弟,随即掏出三绽银子交给鞠蓝。 鞠蓝一看骑马人这样,便说什么也坚决不要。 骑马人见鞠蓝拾金不昧,且态度坚决,便不好再说什么,上马抱拳说,后会有期,日后再谢! 鞠蓝回到家里,就把这事告诉了哥哥和嫂子。他哥哥一听,气得抡起手就给了家里一巴掌,怒吼道,你就是受穷的命,钱是拾的又不是偷的,为什么不拿回家来。 鞠蓝被哥哥打得眼冒金星,正在难受时,嫂子又顺手给了他三笤帚疙瘩外加上了一脚。鞠蓝好生气恼。心想,哥哥的耳光,嫂子的踢脚,比后娘的拳头还毒。这个家不待也罢。于是,一气之下,便离家出走了。 鞠蓝走出了家门后,便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着,饿了就讨口饭吃,渴了,就到河里喝口凉水。一路挨过狗咬,更挨过打挨过骂,受了说不清的苦楚。一天,来到了一个大镇上,见有很多穷人都在那里排队领饭吃,于是,他便也跟在后面排起了队。挨到鞠蓝时,桌子后面的老板是上一眼下一眼地看他,看了一会儿,就问,你这青年是哪里人? 鞠蓝说,俺是马鬐山前大纸坊人。那老板一听立即站起来问:你在家里原来做什么的? 鞠蓝说,没什么可做,俺就是一个放牛的。 那老板已经认出他来了,接着进一步落实说,上次是不是你拾了我的钱袋子又在那里等我去找? 听了那老板的话后,鞠蓝才定眼细看了一下那老板,还真是那丢钱的骑马人唻,便说了声,是!于是拔腿就走。 那老板急忙快步上前,将鞠蓝拉住,说,恩人,你要走的话,也得先到我家吃饱了再走也不迟。 鞠蓝拗不过他,便只好随着那老板来到了后院的堂屋内落座。老板便命家人准备酒菜,热情招待鞠蓝。 酒过三巡,那老板便问鞠蓝怎么到这地方了? 鞠蓝叹了一口气,便说了句,一言难尽啊。 那老板看到他满身疲惫落魄的样子,就知道遇上了难事,便说,来,先喝酒,慢慢说。 鞠蓝见老板如此热情,便也不好再隐瞒,就将拾钱那件事之后的事情经过竹筒倒豆子般说了出来。 那老板听后,感觉十分过意不去,说,真没有想到,因为我,让你受到了如此大的委屈。 鞠蓝则说,俺不后悔。你丢了钱肯定十分着急,俺拾了之后不还,那还不是害了你全家?这种不仁不义的事情,俺绝对不去做。 那老板一看这青年有志气,浑身充满了正能量,做人最忌讳的就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没有贪心,心地善良,做事就成功了一半,便说,我看你也别再四处流浪了,我这里正好缺人手,你就在这里先干着,以后有了想法再说。 鞠蓝也流浪够了,见老板这样说,便说,留下可以,但不能因为俺拾了您的钱,您就照顾俺。俺要从头做起,做好了,您就用,做不好的话,您照样可以辞退。 那老板见鞠蓝这样说,心里更加喜欢上了这个年轻人,便连声答应道,好,好,好!就按照你说的办。接着在心里便拿下了一个主意,过一段时间,就让鞠蓝当管家。 从此之后,鞠蓝就在老板家里做起长工。 那老板姓刘,前些年做买卖挣了大钱,家财万贯,地有千顷,家大业大。那次丢钱失而复得之后,回来就施粥舍粮接济穷人。 第九章 训练新兵(二) 二 日子过顺了,时间也就去得飞快。一晃五年过去了,这天鞠蓝正在施粥舍饭,只见人群中来了一男一女,男的是个瘸子,由女的扶着走来,全身的衣服破烂不堪。 鞠蓝觉得这俩人面熟,便仔细看了两眼,哎呀!俺的娘唻,这不是自己的哥哥和嫂子吗?他放下粥勺子,就想迎上去,但转念一想,不能着急认,得慢慢来。 等他的哥哥嫂子吃饱喝足之后,鞠蓝便走过去问,这饭好吃吗? 哥哥嫂子已经两天没有吃饭了,这次吃得打嗝了,便齐声说,好吃,真好吃! 鞠蓝又说,饭好吃,那是用扇耳光扇的,用笤帚疙瘩打的。 哥哥嫂子听了,不禁一齐抬起头向鞠蓝看去,见眼前的东家竟然是自己一直在寻找的弟弟。哥哥惊喜地喊道,弟弟,俺终于找到你了。说完,上前抱着鞠蓝就大哭起来。 原来,自从鞠蓝离家出走后,哥哥嫂子就后悔了。他哥哥便四处找鞠蓝,一连三年不仅没有寻到一丁点儿音信,还掉了山沟里把腿摔断了,落成了终生残疾。养家糊口成了困难,便将家里的财产和土地变卖光了,靠着乞讨继续沿路寻找弟弟鞠蓝。没想到,老天不负有心人,在这里终于找到了弟弟,真是悲喜交加,唯有用泪水表达心情了。 鞠蓝将这些情况都跟刘老板说了。刘老板听后,为他们兄弟相逢感到十分高兴。于是,便动员哥嫂两个一起留下,在这里上工。哥哥嫂自然欢天喜地,十分痛快地答应了。 几年后,经过锻炼的鞠蓝当上了管家,娶妻生子,美满幸福。他的哥哥则专门负责施舍粥饭。他的嫂子,就在后厨掌大勺,一家人过上了好日子。从此知道内情的人都说,拾了东西还是还给人家好。好人终会有好报。 黑姑的故事讲完了,最后,问刘民强,刘连长,你说是不是? 刘民强听了,说,是的!好人终有好报。这个故事,可以教育队员们拾金不昧,激发正能量,纯洁队伍,起到潜移默化的作用。 黑姑听了,赞赏地说,刘连长点评得很到位。俺是想,先用这些民间传说,让这些新队员感觉自己离队伍更近了些,把那些浮躁的心态安静下来,然后再讲解俺们八路军共产党的政策。因为这些政策,俺们队里还不够配备指导员的级别,所以先将就着来吧。 嗯!刘民强听了,不禁就想开黑姑的玩笑,说,哦,是缺个指导员啊,要不,让我来当这个指导员吧? 呵呵,那可不行。你来当指导员太屈才了,俺队伍里接受不了你这尊大神。黑姑刚柔并济地拒绝道。 哈哈,你是怕我将国民党的三民主义融化到队伍中去。刘民强一语道破地说。 那倒不是。起码现在是国共合作,双方的优势都可以互相学习的。你不是正让一排长二排长三排长给俺们训练的吗?黑姑微笑地反问道。 我是在想,讲这些纯净心灵的民间故事固然重要,但也要上一些激发士气的课,来鼓舞士气。刘民强提醒说。 有啊,你听,地瓜不是正在讲的吗?黑姑用手一指不远处的训练队伍说道。 看到地瓜正在组织队员讲故事。他俩便不再争论了,一起坐在那里,静静地听地瓜讲故事了。 只见地瓜讲全体队员们盘腿坐下后,还真有点说书人的范儿,把手一扬,说,前两天你们班长孙二牛提议说,说俺说的大都是短故事,不如来个长一点的过过瘾。俺当时就说,只要你们训练成绩突出了,教官满意打高分了,俺就讲一个长一点的故事。今日,你们的成绩得到了教官的表扬,俺就兑现诺言,给大伙讲一个长的故事。 好!好!好——下面的队员们又一次嗷嗷地直叫起来,掌声哗哗拍得震山响。 只见地瓜上手往下按了按,示意掌声停下,接着就开始讲了起来。闲言碎语咱不谈,单谈咱这马鬐山,座落在东海之滨。有道是,山高神仙居,林幽精怪生。由于山高峰险,人迹罕至,各种动物在此得以长存。它们尽享山涧之珍藏,日月之精华,经过数百年乃至上千年的修炼,许多精怪能变幻人形,呼风唤雨。就像下面传说的一条巨蟒,蜗居在呇蟒涧里修炼了一千多年,开始呼风唤雨,终成气候,便在金盆顶上安营扎寨,屯兵谋反,成就了十多年的霸业。 到南宋末年时,北方发生叛乱。南宋皇帝派穆桂英挂帅,统领十万大军前行,封杨文广为大军先锋,出兵征讨。先行官杨文广在经过马鬐山时,见一条小蛇横在路中间挡住去路时,便用长枪把小蛇挑起来,十分蔑视地说,小小东西,也竟敢挡俺先锋官的去路,今日先暂且放过你,待俺征讨胜利返回时再来跟你算账。说完,大枪一抖擞,就把小蛇摔到马鬐山的树林子里,随后策马前行,南征去了。 穆桂英和杨文广征南一去就是十二载,按下暂且不表。单说被杨文广用枪挑出去的那条小蛇,可不是一般的小蛇,它是修炼千年的蟒王。俗话说,没有金刚钻,不敢揽瓷器活。如果这蟒王没有两把刷子,给它个天胆也不敢去拦挡天朝先锋官的去路。它变成一条小蛇拦路的真实目的,就是想投石问路,探探朝廷官兵的虚实。这蟒王被杨文广用枪挑甩出去之后,心里便十分不服气,心想,南宋朝廷的兵将不过如此,当时便决定寻找时机,与朝廷大干一场。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再表京城吏部侍郎李泉为官多年,因受奸臣诬告,被皇帝贬为平民。李泉在返乡途中,路过马鬐山时,口中干渴,便在马鬐山下的龙眼泉旁边喝水边小憩。这龙眼泉的水,清凉甘冽,十分怡人,两水瓢下肚,便让李泉疲劳全无。身上轻了,但回家的路越来越近了,心里的心事便越来越重了。想想自己这么多年来为朝廷兢兢业业,殚精竭虑,到头来却得到这样的一个结果。今日被贬回乡,真是无颜见家乡父老。于是,便有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有朝一日倒过来,百花争艳向吾开的念头。 第九章 训练新兵 (三) 三 李泉的这一消极念头,恰巧被蟒王觉察。蟒王趁机附身,驱引李泉住进了马鬐山。从此,李泉在蟒王的挟持下,便开始招兵买马,兴兵谋反,自立为王,当了皇帝。为扩大地盘,先是在马鬐山周围数百里内征兵买马,在距山三十余华里的西部官道筵宾镇上设立筵宾酒楼,凡是途经这里的穷人,愿意上山入伙的,管吃管住还发给衣服。不愿意入伙的,酒醉饭饱之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一时间,各路英雄好汉,纷纷从各地赶来,汇集马鬐山,让李泉的兵营迅速扩张,钱财也滚滚而来。先是在金盆顶修建了宏大的金銮殿,在马鬐山周围据险修建了关隘和护城墙,数十万士兵日夜操练,杀声震天。 再说穆桂英、杨文广征北十二载,得胜班师回朝,途经马鬐山时,只见这山已是今非昔比了,那山上紫气缠绕,旌旗飘飘,兵强马壮,久经沙场的穆桂英便知道山上是一股劲敌,就没有冒然出兵,便在马鬐山北十余里的小山上安营扎寨,与马鬐山形成对峙之势。 穆桂英这一驻扎,就是三年。三年没有一丝进展,每次决战都是攻不可破。朝廷多次来下圣旨,急催穆桂英回朝,另有烽火燃起,急需出征应战。穆桂英再次选定开战之日,五更开始造饭,黎明时分发兵,命先锋杨文广兵发马鬐山东北,正遇上蟒王北路先锋女蟒酋南蛮。 这个女蟒酋南蛮就是当年马鬐山脚下涝坡逢大集时,从正南方向来了一条大虫,两边紧跟着两条一丈有余的小蛇,飞行起来把尾巴甩得叭叭直响,护卫一样不离大虫的左右。大虫的两只眼睛凸出在外像挂着的两只大灯笼,长着血盆大口,直奔集上的熟食市场而去,把正在平锅里烙的油饼吞了个干干净净,还有包子摊上大包子和羊肉汤锅里的羊肉,吓得赶集的人们纷纷四处逃命。跑不掉的人们便看见那大虫足有一瓷缸那么粗。 不一会儿,后面又飞驰而来了三匹快马,马上分别坐着三位年轻力壮的猎人,手持长枪,背着弯弓长箭。三人来到集市后,忙向赶集的人们询问是否看见一条巨蟒经过?惊魂未定的人们,忙把刚才那一惊心动魄的一幕告诉了他们。猎人们急得一跺脚,长叹道,这畜生多活了。我等从南方一路追来,连续数月没有让它吃东西,今日吃了集市上的熟食后,这畜生便补充到了力气,我等再也甭想追上了。于是,三人便一起掉头返回了。 这条巨蟒从涝坡集上饱餐之后,便向北继续逃去,来到马鬐山下,便被蟒王收留了,赐名为女蟒酋南蛮,不久就成了山中六大名将之一。当时,这女蟒酋南蛮率三千蛇兵据守在马鬐山东麓,屡败官兵,深得蟒王的赏识和重任。女蟒酋南蛮是天上黑鱼精下凡,自幼与男孩子一起舞枪弄刀,练就一身好武艺,又加上脚大腰粗,力大无穷。蟒王便封它为东麓先锋,据守东麓屏障。 其军师则是马鬐山下渊子里的一只千年老龟。此老龟老奸巨猾,精得水底下望人。由它指点,杨文广几番出战,均被女蟒酋南蛮打回。女蟒酋南蛮身上还有宝贝三件,让杨文广近前不得,几个回合后,便迅速败下阵来。 杨文广回到营寨后,便挂起了免战牌,休兵三日后再战。其实,这是杨文广用的缓兵之计,趁此机会,他立刻报告了元帅穆桂英,要求火速派人到京城请来军师任道安前来商讨破敌之策。 再说任道安,早年在马鬐山道爷涧仙人洞内修炼,收穆桂英等人为徒,于上下大纸坊授课演武摆兵布阵。 一日,杨宗保受父帅之命前来请任道安派人去破天门阵。杨宗保乃是天将下凡,相貌堂堂,一表人才,英俊无比,浑身充满正气。任道安那时正为穆桂英的终身大事发愁,一见杨宗保,就暗暗称奇,真是千里姻缘一线牵,无缘对面相逢不相识。这不是正好一对吗?于是,便暗中安排,进行撮合,引出了一场姻缘故事来。 话说任道安接到穆桂英的信后,便日夜兼程,飞马赶来。在大军营寨军帐中,听了杨文广的叙述后,一听就明白,这妖怪的来龙去脉。于是,立即命令士兵去小窑村买来生石灰百车,全部投入到渊子水中。不一会儿,就见渊子水内沸腾滚滚,水雾妖娆,如开锅一般。又过了一袋烟的工夫,只见一只巨龟浮出水面,连连磕头求饶。这老龟便是女蟒酋南蛮的军师。 任道安一计生擒了军师后,第二天开战,杨文广阵前挑战,任道安随三军一起观战。 那女蟒酋南蛮见败兵之将胆敢在门前挑衅,于是,便在三声炮响之后,一马当先,冲下山来,直接应战杨文广。三个回合之后,女蟒酋南蛮便使出先前的宝贝。任道安一看,全是些风、火物类。于是,便在随手抛出百灵葫芦,破了女蟒酋南蛮的神器。失去宝贝的女蟒酋,便立时功力大减,被杨文广打了个落花流水,让女蟒酋南蛮落荒而逃,紧闭寨门,不敢应战。 女蟒酋南蛮飞奔上金盆顶金銮殿禀报蟒王。蟒王听后,便气不打一出来,你老杨家征北炕金横扫千里,但在俺蟒王的地界上,休想做到。于是,立即披挂上马下山,经哮天犬、鸽子峰,过葫芦涧、双驼龟,下锯齿峰、老鹰石,出鹰嘴门,过一剑峰,直奔东麓大门,来到山下,与杨文广大战三百回合未分胜负。 原来,那蟒王当年借杨文广及其坐骑之灵气而膨胀成器,使得一杆八尺长,四十五斤重的铁杆枪,对付杨家枪颇有招数,因而号称天下第一枪的杨文广也难以取胜。 那蟒王见杨文广求胜心切,于是,便卖了一个破绽,佯装败走,杨文广便策马紧追不放,哪知那蟒王来了一个回马枪,将杨文广打倒在马下,生擒了杨文广。上山后,将杨文广押在鹰愁涧的巨石下面。 第九章 训练新兵(四) 四 穆桂英见状,只好鸣金收兵,紧闭寨门,与师傅任道安一起冥思苦想寻找破敌之策。穆桂英心中疑虑重重,百思不得其解。想当年,这李泉只不过是朝廷里一名吏部侍郎,像这样朝廷命官自己也见到不少,哪有如此大的能量。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正当穆桂英一筹莫展之际,有士兵进军帐来报,说,上下有一白发老者要求见元帅,并说他有破敌之策。 穆桂英一听,大喜,说,快快请来。 不一会儿,一位白发飘逸,仙风道骨样的老者上山来,穆桂英便走到军帐外,亲自迎接。引领老者落座后,又亲自沏茶招待。 那老者也不客气,端起茶杯就喝,一杯茶落肚后,老者告诉穆桂英,贵军久战不胜,不是李泉厉害,而是蟒王在作怪。治病要寻病根,找到病根后治疗,便可事半功倍。如除掉蟒王,李泉必败。 穆桂英听后,大悦,加上救子心切,忙问,您老有何妙计? 老者告诉穆桂英说,俺在马鬐山居住百年,据俺长期观察,这蟒王长约四十多步,粗约有一搂,所行之处,能把草地压成一条很深的沟。平时,蟒王出入,身边总有两条扁担长的小蛇随行,把尾巴甩得叭叭直响,像是开道侍卫。有时出入行踪十分神秘。那就是去偏东方向的大崮子山后的尼姑庵与主持幽会。惟一不变的行踪,就是每日凌晨,必到尼姑庵外那棵千年银杏树下的杏黄泉喝水。据传说。这个泉眼直通东海龙王家的水缸,喝了这泉水便精神倍增,力大无穷。蟒王每天凌晨来这里喝足泉水后,再同官兵拼战,谁也奈何不得他了。 送走老者之后,穆桂英便将这一情况向老师任道安报告了。任道安说,先派人暗中观察一下是否属实? 穆桂英说,我已经安排人在杏黄泉周围埋伏了。 那就好。如果真是如此,咱们就有办法破敌了。任道安自信地说。 穆桂英见师父这样的表情,就知道他已胸有成竹,有了妙计。 第二天中午,探子来报,果然凌晨时分,蟒王到杏黄泉喝水。泉子下方有一条四五丈长两步来宽的深沟。 任道安说,可在深沟内按上尖刀,让蟒王穿行而过,非死即伤,即可擒之。 当天下午,穆桂英便按照师父任道安的吩咐,依计而行,命令士兵打造利刃,安放在泉下深沟里,只留指许刀尖在上。 翌日凌晨,蟒王仍如往常一样,裹风而至,刚一落下,便被埋在沙土中的利刃刺中。蟒王便忍着疼痛往前窜了一下,密集的刀尖便将其肚皮划破。鲜血如泉水样汩汩往外流出。埋伏在两边的士兵一跃而起,将身受重伤的蟒王擒住。 此时,太阳升起,马鬐山上的紫气顿时荡然无存,士兵们萎靡不振。穆桂英便号令三军,发起全面进攻,不到三天,李泉等兵众,全部一一拿下。 杨文广将蟒王的两只眼睛剜出,作夜明珠献给皇上。皇上得知,蟒王已擒住,龙颜大悦,忙下圣旨赐尚方宝剑前往马鬐山行刑。 监斩官手持御赐宝剑来到马鬐山后,先用牲畜举行了祭祀仪式,然后开始行刑。只见杨文广手持宝剑,口中念念有词,便开始试剑,向旁边的一块巨石劈去,随着寒光一闪,就听轰地一声巨响,巨石便如刀削样一分为二。新茬口齐刷刷地闪着新痕。之后,这试剑石便被后人喊作霹雳石。 监斩官祭完了宝剑,来到蟒王面前,举剑便将蟒王头削了下来。只见那头喷着血浆直窜上空,乘借风势落到了鹰愁涧之上,那宝剑是把神剑,见蟒王头飞离而去,就挣脱了监斩官之手,自动升天一路紧追不舍,落到了蟒王头的上方,伫立在那里,化作二十米高的巨石矗立在那里,后人称之为穿云剑,直把蟒王吓得一动也不敢动。对此剑石,当地人奉为神物,把它当作镇山之神敬奉。南面观望,高耸入云,大有穿天之势,是马鬐山八大名石之ー。 这就叫邪不压正,日本鬼子在咱们的家门口,杀人放火,作恶多端,早晚有被咱们赶出中国的那一天!小鬼子不可怕,个子就跟俺一样矮,大家一把就能攥着提溜起来了,是不是? 地瓜说得精彩,队员们听得入迷,竟忘了像往常那样感慨。 刘民强在远处用力鼓掌起来。紧接着,队员们也热烈地鼓起了掌。 地瓜见刘民强都为自己鼓掌,便不好意思起来。最后,还是稳定了自己的情绪,用双手往下按了按,让大伙止住了掌声,继续承诺道,在下一次的训练考核中,大伙如果再取得好的成绩,俺和高粱一起给大伙讲讲俺们亲身打鬼子的经历。好不好? 好,好,好!队员的激情再一次高涨了起来,如潮水一样漫过一线天,漫过金盆顶。 刘民强赞许地看了黑姑一眼,说,黑姑队长你如果狙击枪训练过关的话,我也讲一个感人的故事给你听。 好啊。黑姑一听来了兴趣,这刘民强怎么也跟着俺们学了,开始学着讲故事了。又担心他是开玩笑的,便紧跟上了一句,说到要做到啊。 放心!那是当然。刘民强神秘兮兮地挤了一下眼睛道。 说话算数就是好同志。黑姑跟他打哈哈道。 好了,咱们也该上课了。刘民强提醒黑姑道。 好啊,刘老师今天该讲什么了?黑姑用调皮的眼神看着刘民强问。 今天就讲如何进行反狙击。刘民强说。 为啥?俺有了这么好的狙击枪,还怕他不成?黑姑不解地问道。 不是怕,是防范,是进行自我保护,更加有效地打击敌人。因为日本鬼子也有狙击手,而且都是经过专业训练的。就像你常说的那样,打狼可以,但千万不能让狼给咬着。刘民强解释道。 这样的话,那俺是得好好学学了。黑姑见刘民强说的严肃又认真,便理解了他的要求。 刘民强继续讲道,一名神枪手不一定就能成为一名狙击手,但一名狙击手必须是一名神枪手。狙击手必须思想成熟稳重,性情急躁则是狙击手的大忌。,狙击手必须有很强的洞察力,善于洞察事物的细微之处,准确的记录下来或是牢记在脑海里。狙击手不止是神枪手,在狙击时要考虑到光照,凹凸不平的地面产生的视觉影响,温度,以及扣扳机时的用力方法,因为掌握不好就会造成对枪的向左或向右的力,弹道,离目标的距离,子弹重量等。此外,还要学会找适宜的狙击位置,选的位置应适合狙击,并且要有不易察觉的安全通道,因为击毙目标后,敌人会根据枪响位置泼来雨点般的子弹,并封锁所有他们发现的出口。狙击时并不像一般人想象的打中敌人的脑袋就算结束,狙击手要达到一枪毙命,就只有击中人脑的运动反射区,这个区域只有几厘米大,因此难度相当大…… 第十章 罗铁的骗术 一 罗铁和罗会兄弟俩从焦家寨领了回家的路费后,便回到了十字路城里,用手里的大洋去逛了窑子铺。 出来后,兄弟俩的双手又空空如也了。 哥俩回到坐落在城东头的老家。出现在兄弟俩眼前的是一片萧条景象。仅有的三间茅草屋也因多年失修,屋上的茅草早已荡然无存,屋芭也烂透了,几棵檩棒也掉进了屋框里面,四周的土墙已开始坍塌。惟一落脚的家,却是这样了,兄弟俩看着破败的房子,感叹了一番,便又转身去了街上。 兄弟俩当年就是这街上的痞子,后来因为一个人命官司,一起逃出城里,去了焦家寨当了土匪。 哥俩蹲在十字路街头,看着你来我往的行人,心里惦记着下一顿饭菜在什么地方。最后,罗铁对弟弟罗会说,走吧,这里不是咱哥俩呆的地方。 去哪?罗会见哥哥一抬脚开始走了,他还依旧蹲在那里一动不动地问道。 去板泉。后天逢板泉集,咱们赶集去。罗铁头也不回地说。 赶集?好啊,俺就喜欢赶四集。罗会一听赶集,就像头插进蜜罐里样,一下子从地上蹿起来,几步便追上了罗铁。 板泉是个大集,这里村庄密集,又处在交通要道,来往的人流多,造就了集市贸易兴旺的局面。 罗铁和罗会兄弟俩在一个避风的草垛旁睡到了太阳三杆子高还多。醒来后,先到河边洗刷了个干净。之后,罗铁对罗会说,去把我的行套拿来。 罗会知道哥哥说的行套就是曾经抢来南方商人的几套衣服。 两袋烟的工夫,板泉大集上便来了一位身穿长袍马褂的年轻商人,白净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茶色眼镜,风度翩翩,在大集上十分显眼。只见他逢人未说话先笑嘻嘻,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奉承人能让你找不着北,表面上给人十分平易近人的感觉,拉近了的距离,促使了众人能主动与他搭话的念头。 只见这位商人一路走走停停,不长时间,就将大集逛了个遍,心中也就有新的打算。于是,便来到一家卖家具的摊子前,见有一对藤太师椅,上面的藤条粗长均匀,编织细密,色泽匀称,没有一点儿杂色。用手一握,感觉光滑,带着手工的温度,散发着自然的清香。 这种藤椅,在沂蒙山区十分少见。这里多见的都是木质的太师椅,有檀木的,花梨木的,本地槐木的,等等。便引起了这位年轻商人的兴趣,不禁问了一句,这藤椅多少钱? 掌柜的见来了一位身价不凡的年轻商人,便急忙介绍道,老板您好眼力,这可是印尼藤条编织的,印尼藤条一个好处,就是饱满,色泽匀称,关键是韧性极好,不像南方产的藤条,容易拉断。 是吗?年轻商人一下子来了兴趣,笑着说,还有这么讲究? 掌柜的见他感兴趣,便开始滔滔不绝地说,看老板呢这身打扮不仅是个家产万贯的商人,还应该是饱读诗书的文化人吧?这自古以来,就有文人坐着藤椅赏月忆故乡的经典传说,你看这流畅柔和的线条、华贵舒适的造型,每一个细节都彰显着豪迈和典雅,放在家里还显富贵和优雅。 嗯,确实是件好东西。我喜欢。年轻商人赞同道,你说了这么多,只是价钱到底是多少,能让人接受吗? 价钱好说。掌柜的说,说话间,他又顿了一下,有点为难地说,前天在大店大集上,一个大户给俺二十块大洋俺没舍得卖。不瞒你说,今日到现在还没开市。老板你喜欢的话,十八块大洋,给你,也算是开市了。 年轻商人说,可以,但我只要一把,九块大洋行不? 掌柜的立即说,要就是一对,你要了一把,剩下的那把,让俺怎么卖啊? 年轻商人说,我喜欢一个人坐着藤椅赏月思故乡,多了也无用。 掌柜的嬉笑着说,像你这样的老板,怎么会是一个人呢?还不是要多少美女就有多少美女啊。 是要多少有多少,可我就想在赏月的时候,一个人最好。年轻商人说着,又抻量了一下,接着说,我就要一把,破个高价,十二块大洋,总可以了吧?另一把你怎么地也能卖六块大洋! 掌柜的没有接话,在心里算计了一下,他说的也是,合算。于是,这买卖就成交了。 年轻商人的脸上像开了花一样笑逐颜开,接着就往腰里掏钱,便伸手掏了一下身上装钱的腰围子,面色瞬时愣了一下,紧接着又把手抽了出来,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门说,掌柜的,不好意思了,出门时走急了,把钱落在家里了。 掌柜的一听,心里就有点不高兴,忽悠了大半天,竟然是来开谎花的,嘴上还是大气地说,那你拿来钱再说吧,俺先给你留着。 年轻商人急忙说,不用,不用。现在人来人往这么多人,万一留不住呢?掌柜的,您看这样行不行?让你身后的那个小伙计跟着俺去拿钱,好不? 掌柜的见现在生意还没开张,顾客也不多,便立马同意了,转身对身后的小伙计安排说,你跟着他去吧。 就这样,这个小伙计扛着藤椅紧紧跟随在年轻商人的身后。 这个年轻商人,就是罗铁。在赶集之前,罗铁和罗会就将板泉街上的情况和几家大户了解个清清楚楚。盘算着如何来行骗。买藤椅,仅仅是好戏的开始。 往前走,不远处有一家堂号叫奇宝斋的玉器珍宝店。罗铁走到门前连犹豫也没犹豫,直接一步踏进了奇宝斋,站在柜台前用目光巡视了一下,没想到,这里还有洋玩意来,于是,便叫掌柜的拿一个洋玩意——烟斗。 掌柜的便开始吹嘘说,老板您可真有眼力,这烟斗可是俺店的镇店之宝。这是俺的朋友从大上海捎来的,外国货,洋人用的玩意。 罗铁装着见多识广的样子,说,你就吹吧,哪里是什么外国货,顶多就是上海造的。外国货能流到你这小店的货架子上?开玩笑啊。 第十章 罗铁的骗术(二) 二 掌柜的没理会罗铁的话,继续讲解说,这可是上等的石楠木的,质地坚韧、轻盈还耐裂,干燥、能抗高热,遇火不燃烧;点燃后没有异味,不会冲淡烟草的香味;长期抚摸后,纹理清晰,光泽就会耀眼。随身携带,更是一种高贵身份的象征。这叫好马配好鞍。 罗铁手握着烟斗,感觉质地柔润,不禁摘下眼镜仔细观看,只见这烟斗纹理自然清晰,美观大方,手工精准,是不可多得的宝贝。便随口问道,实落价,多少钱? 二十块大洋,少了一个子也不卖!掌柜的斩钉截铁地说道。 罗铁将烟斗放到手心掂量了一下,也十分痛快地说,成交!说完,便将烟斗放回柜台,然后用手去掏了一下腰包,便装作吃惊的样子说道,忘了带钱了。然后指着柜台里面的一个年轻伙计说道,掌柜的,麻烦您叫这个小伙计跟着俺去拿钱,中不? 掌柜的一看,也只好这样了,便点头同意了。 罗铁走在大街上,右边跟着一个扛藤椅的小伙计,左边跟着一个手托烟斗的小跑堂的。这一举动,让大街上赶大集的人们不禁驻足观看,心想,这是哪家的阔少爷,时刻都有两位穿戴整齐的少年下人跟在身后伺候着。竟有如此大的排场,在板泉大集上是十分少见的。 罗铁领着两位年轻小伙计来到马牛市,只见数十匹不同颜色的马匹在待售。两个经纪人将各自的右手缩在袖子里互相摸嘎暗讲价钱。 还有几个小青年正在热火朝天地遛马,为卖马营造声势。而另一旁的一根木桩上拴着一匹枣红良驹,正在用前蹄不停地刨地,看样子是一心脱离木桩,上路驰骋。 罗铁见了,便上前围着这马转悠了一圈,嗯,感觉不错,像是火龙驹。于是,便指着这匹马问卖马的老板道,老板,这匹马得几块银元? 几块银元?卖马的老板听了,感觉罗铁问的十分可笑,不屑地说道,几块银元的话,那就看看吧。再说,这马不卖,今日就只是来做招牌的。 哦,既然入市来,就是来照价的,说是不卖,其实是价钱没到。罗铁一边往鼻梁上托了几下眼镜,一边笑嘻嘻地说道。 卖马的老板开始显摆他的宝马良驹了,说,这马可不是一般的马,这是宝马良驹——铁蹄马。铁蹄马原本是成吉思汗禁卫军的专用马匹。当年,成吉思汗率领他的蒙古铁骑横跨欧亚大陆时,超强的铁蹄马显示了超强的耐力和无与伦比的优势。铁蹄马的绝活是蹄质坚硬,不易裂缝,在乱石遍布的崎岖山路上也如履平地。当地俗语道,千里疾风万里霞,追不上百岔的铁蹄马。铁蹄马,与著名的乌珠穆沁马、上都河马,并列为蒙古马的三大名马。这是俺从内蒙古亲戚那里贩来的地道的蒙古铁骑。其它的马匹三十、五十块大洋就卖,这匹蒙古铁骑可是少了一百二十块银元休想牵走。 罗铁照旧嘻嘻笑着,说了句,老板,价钱再高,钱握在自己手里才叫钱哪。要是让小日本鬼子给征用了,你可一个子都捞不着了。 罗铁说完,便叫扛藤椅的把藤椅放下,他一屁股坐在藤椅上,伸手将托着烟斗的小伙计手里接过烟斗,不急不慢地摁上烟丝,小伙计急忙给点上火。卖马的老板和赶集的人们一看这个架势,可了不得,真是位阔少爷,是哪家的豪门公子,啧啧,真是有钱人哪! 有两个胆大的赶集人,便上前用手抚摸了一下光滑圆润的藤椅背,感叹地喊道,俺那乖乖来,比俺老婆肚皮还滑溜。 另一个站在罗铁的跟前仔细看着含在嘴上的烟斗,看了一会儿,惊叹地说,俺那皇天神唻,俺活了大半辈子还头一回看到这种洋玩意,真洋气啊,今日算是开眼界了。 罗铁抽完一袋烟后,把烟斗递给手托烟斗的小伙计,起身上前解开缰绳,向卖马的老板说道,老板,俺骑下试试这蒙古铁蹄的脚力。说着,便踩着马磴子纵身跃上了马鞍。那马还真不愧为蒙古铁蹄,跑起来四蹄腾空,飞一般一气跑了四五圈。跑到人少地段时,罗铁猛地一提马缰绳,只见那马便一下就蹿出了跑马场。 卖马的老板一看罗铁骑着蒙古铁蹄跑出了场外,便不由地一急,想喊住罗铁,但此时罗铁和马一起如箭一样飞奔而去,但又一看那两个陪同的随从还在跟前,便又想,有他们在,还怕什么?跑了和尚跑不了庙。于是,便又去招呼其它生意去了。 再说罗铁骑着蒙古铁蹄从跑马场出来之后,沿着板泉街道溜达了一小会儿,就来到了一个名叫“瑞福祥”的丝绸老店前,把蒙古铁蹄拴在店门口的一棵国槐上,就一脚踏进了丝绸店。 在柜台前,罗铁翻看了各种各样上等的丝绸锦缎后,问了价格,谈好了价钱后,便对掌柜的说道,俺是曹员外的少管家,俺家曹员外的儿子准备办喜事,打发俺来这里买绸缎三十匹,你赶紧多抱几匹过来,让俺挑挑。 掌柜的一听立刻喜上眉梢,十年不遇的一笔大生意啊!便屁颠屁颠地从货架上拿出各种颜色的绸缎,放到罗铁的面前,让他挑拣。 罗铁郑重其事地挑了红、黄、绿、紫等各种颜色的绸缎十五匹,各色棉缎八匹。 掌柜的把算盘劈雳啪啦一打,报出了价钱,说,总共一百六十七块银元。 罗铁立即往腰上装钱的腰围子里一摸,继续装作吃惊的样子说道,您看俺,忙晕了,俺忘了拿钱了,裁缝还在曹员外家里等着量身定做呢。唉,这事办得不场面,要是让曹员外知道了,又得数落俺是嘴上没毛,办事不牢了。掌柜的,您能不能看在曹员外的面子上,让俺先把绸缎扛回去,让裁缝先裁剪着,这样就不会耽误事了。您放心,在店门外,俺的那匹蒙古铁蹄马就拴在你家国槐树上,先请您给好生看着,等俺把绸缎送回家,拿了银元,把账目结了,俺再把马骑回去,掌柜的,您看这样行不? 第十章 罗铁的骗术(三) 三 掌柜的一看这年轻人说得情真意切,又走出店门仔细看了看拴在槐树上的那匹枣红蒙古马,的确是匹宝马良驹。心想,既然是曹员外家里的少管家,又有这匹蒙古铁蹄抵押在这里,那还怕啥呢? 掌柜的回到柜台前,便爽快地答应了,并找了两根绳子,把绸缎捆了两捆,找来扁担,好让罗铁挑着。 罗铁挑着绸缎,对着掌柜的说了一些客气话,然后挑着颤悠悠的挑子,高高兴兴地走了。 再说,那卖马的老板见到了两袋烟的工夫,那骑蒙古铁蹄的少爷还没回来。就上前问站在旁边扛藤椅的小伙计说,你家少爷怎么还没有回来?别让那烈马给甩了? 扛藤椅的小伙计说,他哪是俺家的少爷?俺也不知道他是谁家的少爷?俺根本就不认识他,他是买了俺店里的藤椅,说没带钱,让俺跟着他来拿钱的。 卖马的老板一听,愣怔了一下,急忙又问那托烟斗的小伙计,说,不是他家的少爷,那肯定是你家的少爷了? 托烟斗的小伙计也说,他也不是俺家的少爷,俺跟这位伙计一样,俺也不认识他,他到俺店里买烟斗后,说是忘了带钱,也是让俺跟着他来取钱的。 卖马的老板一听,身上立即起了鸡皮疙瘩,俺哪娘唻,这下可坏事了,不是明瞪着俩眼上大当受大骗了吗?于是,便安排两个伙计看好马匹,自己则带着另外两个伙计顺着马蹄印快步找去。 约有一袋烟的工夫,卖马的老板大老远就看见那匹蒙古铁蹄长拴在丝绸店门口旁,不禁大喜,于是,将手指伸到嘴里打了一个响亮的口哨,那匹蒙古铁蹄听到口哨声后,便咴咴长啸了一声。卖马的老板便飞跑到丝绸店门前,连额头上的汗珠都顾不上擦一把,就急忙上前解马的缰绳。 再说罗铁挑着两捆绸缎,来到大集上开始削价大甩卖,一会儿的工夫,就将两捆绸缎处理掉了,得了九十八块大洋。然后去集市外面找到了弟弟罗会,便将刚才的经过说给了罗会听了。罗会听后哈哈大笑,那咱们还不赶紧去“瑞福祥”丝绸店门口看热闹去? 罗会说着又找出一身九成新的浅蓝色长衫让罗铁换上。罗铁摇身一变成了一位文质彬彬的洋学生。 不一会儿,罗铁又以学生的样子出现在“瑞福祥”丝绸店门口看热闹,罗会尾随在他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 大老远,就看见丝绸店门口围着一大群人,只见丝绸店的掌柜的与卖马的老板正吵得不可开交,一个个吼得脸红脖子粗,彼此的手指都都险些剜着脑盖上。 卖马的老板底气十足地大声吼道,这明明是俺的蒙古铁蹄,在你家树上拴了一下,你就赖上了,就不让俺牵走了?凭什么这么霸道不讲理? 丝绸店的掌柜的自然也不相让,声音更比卖马的老板大,说,这马明明是曹员外家的少管家的,他下马过来说,曹员外家里要办喜事娶儿媳妇,请了裁缝在家里等着量身定做,那少管家便挑走了俺的十五匹绸缎和八匹棉缎,价值一百六十七块银元。他跟俺商量,先把这匹马押在这里,回家拿钱来,再把马骑回去,怎么一会儿这马就成了你的了?你不是明抢吗?你真要牵走的话也可以,先把一百六十七块银元付上再谈!不然的话,双山吃那鸡蛋——没有门! 这俩人针尖对麦芒,谁也不让谁,越吵越生气,越生气越高吼,被围观的赶集人围了个里八层外八层,弄了个水泄不通,弄得围观的人也不知道该如何下定义。最后,嘴说不过,干脆用拳头说话,于是,便大打出手。丝绸店的掌柜的便认为在俺的家门口,俺能怕你?卖马的老板便认为,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俺整天价赶四集,啥样的人没见过,还怕你这个倚着门框使劲的莽汉不成?加上俩人力气相当,便打得不分胜负,难解难分。 这时,扒开看热闹的人群,走过来一位穿戴讲究,和善面皮,约五十岁左右的老者,怀抱着一个约二三岁的男孩,上前拍了拍丝绸店掌柜的肩膀说,都别打了,消消气吧。俺就是曹员外,俺家里根本没有办喜事,更没有什么少管家,也没有请裁缝来家量身做衣服,你们二位可能是上当受骗了。 丝绸店掌柜的和卖马的老板听了,互相看着对方,不知道说什么了,立时像泄了气的皮球样,蹲在了地上。过了一会儿,卖马的老板说,反正俺的马还在,他只是骑了一下,没给骗去,俺得牵回去。 坚决不能牵。你要是想牵的话,咱们去官府评评理。丝绸掌柜的紧紧盯着不松口。 曹员外见了,便劝解道,你们二位别再闹了,既然已经上当受骗,那就怨自己不小心大意了,算自己倒霉呗!俺说句公道话,供二位小老弟参考一下,你们二位各自退让一步,二一添作五,各打五十大板,马老板就掏八十块银元给丝绸店掌柜的,剩下的那点,俺给你补上十块大洋,马老板把马牵走,因为这事也有俺的成分。希望你们看在俺的薄面上,赶紧收场吧,千万别耽误了做买卖。这该死的贼骗子,竟然打着俺的旗号,到处招摇撞骗,往俺的老脸上抹灰,真不是个东西! 曹员外家产万贯,是当地的一大富户。他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叫曹士官,在徐州知府任师爷。他怀里抱着的,是还不到三岁的孙子天赐。这两天,儿媳妇文慧带着天赐回老家。天赐便缠着爷爷不离身。在家里玩够了,曹员外便抱着他来赶大集。 罗铁在看热闹的人群里,听到曹员外骂了自己后,心里便十分不舒服,老东西,你还真以为你是谁啊?敢出头来管这么多闲事,看看你老爹怎么整治你? 曹员外见卖马的老板和丝绸店掌柜的都依着自己的调解办法,解决了刚才的纠纷,便抱着孙子向大集上走去,走了约二三百步,罗铁跑到他前头,拿下时髦的礼帽,笑容灿烂地鞠了一躬,惊喜道,这不是曹老伯父吗?您老人家近日可好? 第十章 罗铁的骗术(四) 四 曹员外忙还礼,吃惊地问道,这位少爷你是?俺怎么看得面生啊? 罗铁依旧笑嘻嘻地说,小的刚从徐州过来,要去马鬐山观光,家父是徐州的市长,你家曹士官不是在家父那里任师爷也就是秘书吗? 曹员外一听,可了不得,原来是儿子顶头上司家的公子来了,便非常客气地问道,你刚到这里吗?俺家士官可好? 罗铁见曹员外已上套,便笑着回答道,士官兄很好,家父经常在家里夸他呢,老伯父不要挂念。我临来时,他还嘱咐我务必到府上看望您老人家,并向嫂子文慧问好。这就是士官兄家的小少爷天赐吧?快叫叔叔。 罗铁边说边上前逗着孩子,直逗得天赐咯咯直笑,接着便从衣兜里掏出两块银元塞到天赐手里,然后又伸出双手逗着天赐说,来,叔叔抱抱,一会儿,叔叔带你去买好吃的喽—— 曹员外听到罗铁一下子说出了儿子、儿媳和孙子的名字,况且一个字都不差,便深信不疑了,连犹豫都没犹豫,直接将孙子天赐递到罗铁的怀里。接着邀请道,贤侄远道而来,赶快到家里喝杯热茶吧,歇息歇息。 好啊,一定过去,一定过去……罗铁依旧笑嘻嘻地说,接着又把话头一转,对着曹员外一皱眉头道,曹伯父请先行一步,我大老远来的,和士官兄又是好友,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伯父您老人家,这两手空空,怎么能去贵府上敲门呢? 曹员外一点也不在乎地说,不用了,贤侄又不是外人,到了这里就跟自己家一个样,直接和俺一起来家就中了,客气就见外了。 那可不行啊,自古以来,都是礼尚往来,人之常情。哪怕买一丁点儿东西,也是侄儿的一片心意。要不然的话,让家父知道了,就会教训我,说我不懂规矩的。所以,我初次来到这里哪能空着手进贵府门呢?罗铁边说边和天赐亲了一下嘴,抖得天赐咯咯地笑出声来。 曹员外见罗铁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便不好再说什么了,就站在那里看着他逗着天赐玩。 罗铁见了,便开始往回撵曹员外,说,伯父,您老人家先头里走,我给侄儿天赐买个小耍物,做个留念,马上就回去。 曹员外见罗铁说得扎扎实实,句句也言正语顺,看不出半点破绽来,更加深信不疑了,便说,也好,俺回家沏壶好茶等你来。 好咧!罗铁边答应着边顺利地抱走了孩子。 曹员外回到家里,急忙吩咐家人上街置办酒席,安排厨房多做几样拿手菜,来迎接这位远道而来的贵客。 再说罗铁抱着孩子来到了肉食市场上,走到了牛肉摊子前,对卖牛肉的伙计说,俺是曹员外新来的家人,家里来贵客了,曹员外让俺看着他孙子,顺便来置办点肉食,掌柜的,你把这块后腿肉给称了,俺带走。 卖牛肉的人一听,大喜,心想今天大集运气大,这回可碰上大客户了,还不讲价钱,出手又大方,看来昨天烧的香,管用了。 卖牛肉的人称好肉,说道,三十五斤零二两还高高的,那二两就不算了,就算三十五斤吧! 罗铁笑嘻嘻地点头同意了,又跟临着牛肉摊子卖刘庄大饼的说道,这位卖大饼的嫂子,俺是曹员外的家人,家里来了贵客,吃饭时需要两个大饼,快给俺抱上两个大饼,称好。 卖大饼的女人一直看着罗铁买牛肉的做派,很是馋人,心想,这么好的客户怎么不光临俺的摊子呢?正祷告着,人家来了,一下子就说要两个大饼,便立刻喜上眉梢,说,好啊!于是,麻利地称好大饼,递到罗铁手里。 看着牛肉已经割好,大饼也都装好后,罗铁便往腰包里摸钱,摸了两下,却不见掏出钱来,便装着很着急的样子说,您看看,这成猪脑子了,俺这是来揍什么的呢?走急了,忙瞎了,忘了带钱了!老板,您看这样行不行,俺再抱着孩子也拿不了这些东西,麻烦您帮忙先给照看一下,等俺把肉和大饼先送回家去,让厨房里先做着菜,馏着大饼,省得耽误了招待客人。俺回去立马拿钱回来付给你们,然后再把孩子抱走,好不? 卖牛肉的和卖大饼的心想,反正都是街坊里的人,量他也跑不了,便欣然同意了。 罗铁不慌不忙,抱着大饼,提着牛肉,大摇大摆地走了。 罗铁走后,赶集的人越来越多了,买大饼和割牛肉的一齐围了上来,让卖大饼的和卖牛肉的应付不过来,小孩子又在哭叫,这可怎么办啊?不能光顾着看孩子,耽误了买卖,但照应了生意,把孩子给丢了那可是天大的事了,不能这么办。因为这是曹员外的孙子啊,要是出了半点差池,那肯定是得吃不了兜着走。万般无奈之下,卖牛肉的只好用牛绳把孩子绑在剁肉的案子木腿上。之后,顾不得孩子的哭叫,急忙应付前来割肉的生意。 再说曹员外在家里沏好了茶,等到快天晌了,也没见罗铁和孙子的影子,厨房里的饭菜也做好了,就等客人入席了。可是那远道而来的客人为什么还迟迟未到呢?难道遇到了特殊情况?曹员外越想越感到事情有些蹊跷,便把儿媳妇文慧叫来,问,徐州市长可有一个少爷? 文慧说,市长大人,他哪里有少爷,只有三个小姐。 曹员外一听,倒吸了一口凉气,感觉到这口凉气顺着脊梁骨一个劲往上窜,让冷汗瞬间就出来了,忙喊来家人,立刻分头行动,到街上寻找。 曹员外气喘吁吁地找了快一个时辰,终于在肉食市场里看到了自己的宝贝孙子,正绑在肉案子木腿上哇哇地连哭带叫。 曹员外三步并作两步走,几乎是扑了上去,心疼地一把将孙子揽在怀里,一边急忙解开绳索,一边生气地嚷道,是谁这么大胆?竟敢将俺宝贝孙子绑在这里? 那卖牛肉的人一看,的确是曹员外,便笑着说道,曹员外您怎么还亲自来了?你家伙计呢? 曹员外正生着气,没去跟卖牛肉的人搭腔,解开绳索后,抱着孙子天赐就要往家里走。这时,卖牛肉的人和卖大饼的娘们一齐过来挡住了曹员外的去路。 曹员外把眼一瞪,怒吼道,干嘛?你们把俺孙子绑在这里,俺没有怪你们,你们倒是上来了,想找事吗? 卖牛肉的人先说,找事俺不敢,但你不能走,你家伙计刚才割了俺三十五斤牛肉,还赊着呢,你得先付清了钱再走! 还有俺的,你家伙计从俺这里抱走了两个大饼,也是赊着的,说回家拿钱来,再抱孩子回去。他没来,您来了,那就是您来付钱了呗?卖大饼的娘们紧跟着解释道。 曹员外恍然大悟,自己也上当受骗了。心想,自己在这板泉街上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要是声张出去,只会招来别人笑话,成为家家户户茶余饭后的话题,罢,罢,罢!今日就先吃了这哑巴亏吧,于是,乖乖地把钱付上了。 第十章 罗铁的骗术 (五) 五 罗铁和罗会带着骗来的银元和牛肉及大饼,回到了十字路城里。第二天,罗铁便买来木棒、秫秸和麦秸等盖房的物料,雇来泥瓦匠,利用了三天时间,将失修多年的老房子翻盖一新。让这兄弟俩终于有了自己的落脚点。 罗铁又把翻盖房子剩下的钱,去家具店里买了两张木床,和饭桌,以及做饭的风箱等必用的家具。拾掇一切就绪后,罗铁便和罗会一起出去找活干。怎奈这兄弟俩是重活不愿意干,轻活又没有,只好一天又一天地混日子。 罗会对罗铁说,哥,俺看着他们干保安大队队员挺好,要不咱也去试试? 罗铁说,试试就试试,有枣无枣打一杆子看看呗。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兄弟二人就来到了保安大队,要求当个队员。 负责报名的队员将这兄弟俩的名单报到大队长孙二壮办公桌上后,孙二壮看了,对这兄弟俩的为人也了解个大概,便拿起笔来,一笔就抹黑了。 罗铁罗会兄弟俩等了半天后,见没有结果,便灰溜溜地回了家。 在回家的路上,罗会便一直嘟囔着说,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哥,咱们再远走吧?这次走得远一点,越远越好。 罗铁说,咱不走了,看看他能把咱们怎么着?东方不亮西方亮,俺就不信,谁也断不了老子的财路。 不走的话,那咱们得想点法子啊,反正是这样是不中的。罗会嘟囔着说。 嗯!罗铁答应道。他想,就这样两手空空到哪里都不行,只有找到投名状,才有自己的立足之地。 从板泉回十字路城里的时候,罗铁看见官坊地界里有一个炮楼子,里面住着保安队员和不少鬼子兵。这个地方西临一马平川的山间小平原,东临直通大海岚山的要道,如果能到这里来,肯定不会吃不上喝不上的,还得吃得满嘴流油,滚肚粗圆。现在,关键是缺投名状。这个投名状去哪里弄呢?直让罗铁一时想不出来,憋在家里一个人喝着闷酒。 这时,在外面逛荡了大半天的罗会回来了,见罗铁一个人在喝闷酒,便说,哥,现在已经是日本人的天下了,咱们还是出去闯一闯吧?外面的酒,比家里的好喝多了。 罗铁喝了一口酒说,出去容易,可是出头难啊!咱得有投名状。有了投名状,就不一样了,那会儿,咱们去哪里就是看着哪里了。如果没有,还不像现在一样,人家一句话,就可以把咱们撵走了。 啥叫投名状?去皇军哪里还需要递状子吗?咱又不打官司。罗会不解地问道。 罗铁用朦胧的醉眼看了罗会一下,说,这投名状当然不是打官司的状纸,是要去人家哪里,你得提供点有价值的情报,以便让咱们在那里站住脚,好吃香的喝辣的呀! 罗会这回听明白了,急忙说,那还不简单!咱就把焦家山的事情说给皇军听,看看他们有兴趣没? 这个俺也想过了。可是,俺见那黑姑也不是个善茬,万一暴露了,咱们的脑袋就保不住了。所以,尽量不要去招惹他们。罗铁将桌子上的酒碗端起来说,说完话,又不喝了,将酒碗放回饭桌上。 罗会急了,有点埋怨地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咱们一个大活人总不能让尿憋死吧? 罗铁听后,没有搭腔,端起碗又喝了一口酒,说,你不记得咱们在焦家寨临散伙时,那黑姑说的警告话了? 记得呀!可是现在一切都在变啊。人都说,计划没有变化快。现在的天下是日本人的,他们再有本事,还不是照样让皇军像赶羊群似的,一样撵着满山沟里跑吗?他们连天下都坐不住,自己都顾不过来了,咱们凭什么要听他们的?罗会急着嘟囔道。 也是啊。罗铁听着罗会的话,也有几分道理,便没有接着话茬,又开始低头独自喝闷酒。 罗会见哥哥不说话,就接着说,咱们就把焦家山是西山区队的根据地的事情告诉皇军,让皇军带人先把仓库里的粮食抢了。那些粮食,俺临走时,清查了一遍,少说也得有五六大车,足够一个炮楼子的皇军吃三四个月的。万一再搜出单家兄弟私藏的财贝什么的,那皇军还不高兴死了?皇军一高兴,赏你个小头目当当,有小就不愁大,咱兄弟俩不就有出头之日了。总比现在吃了早上愁晚上的强吧? 可是,一旦鬼子进驻了焦家寨,那留在焦家山的林收树他们会性命不保的。罗铁在这方面考虑的比罗会全面。 现在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咱们的日子,就是今天不问明天的事。活好今日,不管明日。想多了,反而受束缚,碍手碍脚的。罗会的匪性又开始显露了出来。 可林收树救过你的命啊?罗铁心底还有点义气借着酒精的劲道在升腾。 那怎么办?到时候,势必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就看他的造化了。他认清形势还好,跟咱们一起走,俺也会好好孝敬他的。他要是不一起走的话,那也不能怪咱们了,要怪就怪日本人去。哥,你说是不是?罗会说着,又反问罗铁道。 罗铁没有直接回答弟弟的话题,而是说,这人嘛,行走江湖,最注重的是讲究义气,为朋友要做到两肋插刀。才能在江湖上立柱脚,走得远。要是把事情一旦做绝,那样的话,就断了自己的后路。 哥呀,你喝多了吧?咱们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地就把事情给做了呀。咱们只是给皇军提供情报。到时候,出头的是皇军,抢粮食的是皇军,杀人的也是皇军,一切都是皇军干的,不管咱们的事。这叫什么,这就是西街上说书摊子常说的三十六计中的一计,叫借刀杀人。 呵呵!你倒是还懂得不少唻?罗铁不禁睁大了醉眼,朦朦胧胧地认真地看了弟弟罗会一眼,欣赏地说道。 罗会还想再说什么。 这时,罗铁朝着罗会一挥手,说,行了,别说了,坐下喝酒!接着,就给罗会倒了一茶碗白酒。然后,自己举起酒碗,对罗会说,来,干了! 第十一章 以牙还牙(一) 一 围子村是这个山间小平原处的一个大村,有三百多户,近二千口人。村庄便坐落在平坦地带,周围没有什么遮挡。当年,附近土匪泛滥成灾,出入围子村,如走平地一样自如。村里的老者便建议族长修筑围墙,用来抵抗土匪。族长正为年年遭受土匪的掠夺而一筹莫展,于是便采纳了这个建议。利用冬闲不农忙的时节,发动全体村民进行夯造土围子。这是一个庞大的工程,他们利用了三年时间,终于将土围子进行了合拢。看着五米高,两米宽的厚厚土墙,乡亲们奔走相告,这回在也不用提心吊胆防土匪了。是的,以后的日子里,是将多个小股土匪挡在了围墙外。看着围墙外,无可奈何的小股土匪们,围墙上的乡亲们不禁洋洋得意,敬佩老者和族长决策的高明。 但是,面对大股狡猾的土匪,在来袭围子村失败后,他们开始筹划,就想踏平这土围子,消除在这片山间小平原上的恶劣影响。于是,当再次来攻打围子村时,便做了充分的准备。 原来几次,都近不了土墙下,不是被石头砸死砸伤,就是被开水烫昏,甚至还披了一身大粪汤回来。弄得喽啰们伤的伤,死的死,只好鸣锣收兵。这次来了之后,土匪们没有着急进攻,只是围着,静静地,不见一丝举动。 到了晚上,围子土楼上点燃了灯火。这时,土匪弄来了一百多只鸡,一桶煤油,将活鸡蘸上油后,然后点上火,一只只火鸡便腾空而起。在夜晚,鸡有趋光性,燃烧的火鸡便纷纷飞向土围子内,点燃了围子内的茅草民房。一时间,火鸡在围子内上蹿下跳,又加上北风骤起,风助火势,让土围子内便成了火海。乡亲们既要防备土围子外的土匪进攻,又要拎着水桶打水灭火,都恨自己少生了个三头六臂。 突围外的土匪们见效果已经达到,于是,便乘土围子内混乱发起进攻,破围子屠村。 人性尽失,兽性横行的土匪们,进入围子后,便开始了大肆屠杀,将整个土围子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坟场。土匪头目一路高喊,长棒棒的劈了,带沟沟的留下。 这一场劫难,让村里失去了三百多口,家家有坟头,户户有哭声。 经过这次血雨腥风的洗礼后,土围子人将这次血的教训进行总结,一直认为,光靠厚实的土围墙是不能全力抗击土匪的,只有自己手中也有武器,才能有力地反击任何来犯之敌。于是,他们一边在土围上加固,设计瞭望孔,修整垛口和射击口;一边全村集资购买武器,让铁匠锻造大刀长矛,制造土枪土炮。 村里成立了大刀会,自卫队,日夜轮流站岗放哨,不值班的人员集中练武,保卫家园。 虽然大小股土匪都不敢靠前了,但是在土匪猖獗的日子里,全村老少天天过着白天怕见人跑,夜间则怕听狗咬的日子,整天价提心吊胆,不得安生的苦日子。 一天,土围子外来了一支队伍。天亮时,围子村的乡亲们纷纷登上土围子顶观看,并议论纷纷,说,这是一支什么队伍,对老百姓是秋毫不犯。安静地在围子外旁一块空闲的地上,休息,唱歌。 站在围子顶上时间长的乡亲们,渐渐地就听清楚唱的歌词了。 大炮连声响,鬼子们不会长, 抗日的胜利就在眼头上; 一劝我爹娘,听我把话讲, 我去当兵你不要泪汪汪; 二劝我的哥,听我把话说, 我去当兵你好好把活作; 三劝我的嫂,听我把话表, 八路军来了用什么赶快找; 四劝我的妹,比我小两岁, 赶快参加妇女救国会; 五劝我的妻,听我把话提, 我去当兵你不要泪涕涕; 六劝保甲长,听我把话讲, 鬼子们来不要送鸡羊; 七骂汪精卫,他是个老汉奸, 过不了几天就得上西天。 八路军好 八路军好,八路军强, 八路军打仗为老乡, 日本鬼子欺压咱老百姓, 还得咱们团结起来赶东洋。 ……,…… 那些女兵们唱完了这一首后,又接着唱《说八路》: 说八路,道八路,八路待咱有好处; 共产党,八路军,叫咱穷人翻了身; 翻了身,真是好,雇工增资穿大袄; 有了事,就开会,说说谁对谁不对; 打官司,很简单,区长县长随便见。 这个时候,乡亲们听明白了,原来下面的队伍是八路军啊。唱的歌比戏台上唱的还好听。 看了大半天,村长郑杰便对大伙说,这支队伍是个好队伍,不祸害老百姓,咱们开门迎接吧,让他们进来喝口热水,吃口热饭吧。 乡亲们听到村长郑杰的话后,便争先恐后地打开围子大门,邀请八路军队伍进来。 这是山东纵队的独立团,路过这里进行休整的。 团长李铁龙紧紧握着村长郑杰的手,说,太感谢乡亲们了! 队伍进了围子村后,战士们便帮着捞起钩担,挑起水罐,一直把乡亲们的水缸挑满。之后,放下钩担,又捞起扫帚,把每家每户的院子扫得干干净净,不见一根草屑。 渐渐地,围子村的乡亲们便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一支专门为老百姓谋幸福的队伍,那就是——八路军。 一位十六七的小兵,带着满脸的稚气,打着快板走到一群孩子面前,抚摸着一个孩子的头,说道: 小日本,心不善,坐着飞机扔炸弹。 炸火车,炸电线,炸死百姓千千万。 小孩小孩你快长,长大参军把日抗。 坐火车,当营长,晚上睡觉站着岗。 男小兵接着问那群孩子们,想不想跟我学?学会了也能说唱一段。 想!孩子们兴奋得异口同声。 好,那就跟着我唱,我唱一句,你们也唱一句,好不好? 好——几个孩子已经在那里欢喜得蹦跳起来。 还有那些文艺兵们,正在大街上唱着《一九三七年》: 一九三七年哪, 日本鬼子进了中原, 先占了卢沟桥, 后占了山海关, 烧杀掠抢到了济南。 鬼子就放大炮哇, 八路军就拉大拴, 瞄了一瞄准, 巴勾! 打死个日本鬼儿, 两腿一伸完了蛋。 ……,…… 看见众人围上来了,他们又开始唱《不平歌》: 泥瓦匠,住茅房; 纺织娘,没衣裳; 卖盐的老婆喝淡汤; 种粮的,吃米糠; 磨面的,吃瓜秧; 炒菜的,光闻香; 编席的,睡光炕; 卖油的娘子水梳妆。 ……,…… 乡亲们从一开不太懂,渐渐地,也开始学着跟着唱了。也让乡亲们清楚地认识到,只有八路军才是咱老百姓的队伍,才是一心一意打鬼子的队伍。 这期间,独立团放手发动群众,成立了农救会、妇救会、青抗先等组织,让乡亲们有了靠山,和主心骨。 第十一章 以牙还牙(二) 二 罗铁盯上了围子村。 那天罗铁和罗会兄弟都醉倒在饭桌子跟前。到第二天,太阳三杆子高时,俩人才醒了酒。简单地吃过早饭后,二人就直奔了官坊炮楼。见到了炮楼子里的日本鬼子军曹,将焦家寨藏了粮食报告给了军曹。 军曹听了十分高兴,感觉自己立功的时机到了,便安排罗铁和罗会兄弟二人留下。第二天一大早,就带着一班鬼子兵和一小队伪军,让罗铁和罗会兄弟俩前面带路,急匆匆地直奔焦家寨而来。 林收树大老远就看见山下面来了一群人。 走近了后,林收树见是罗铁和罗会兄弟俩领了一群鬼子和汉奸队,心里立刻明白了,这是罗铁和罗会兄弟俩投靠了日本人当汉奸了。领着这些鬼子汉奸不是来寻八路的,就是来寻粮食的。 林收树便急忙喊其他人,赶紧麻利地躲起来,鬼子来了。 自己则像平常一样,在旁边的庄稼地里薅草。 罗铁和罗会带着鬼子和汉奸直接来到了林收树的跟前。 罗会一步上前,满脸堆笑地说,老林头,忙着呢? 林收树像是刚看见他似的,故意惊讶地道,哎呀,你哥俩什么时候到的? 罗会接着回道,这不是刚到,对了,皇军要来弄点粮食,麻烦你把钥匙给俺。 林收树蔑视地一笑,说,罗会啊,几天不见,翅膀硬了,长能耐了?竟然认日本人当大大了?林收树说着又瞪了了站在旁边的罗铁一眼,接着说,又是你这个当哥哥的带了个好头? 不是他的主意,是俺自己愿意的。罗会抢过话头说,对了,你把钥匙交出来,一会儿你和俺一块走,去炮楼里吃香的,喝辣的。 俺可享受不起。生来就是贱命。林收树不屑一顾地应道。 罗铁一看林收树没有给罗会点好脸色,便上前劝和道,林叔,罗会不会说话,您别见怪,知道您当年救过他的命,今日来就是请你起去炮楼里,好好孝敬您的。一会儿,办完事,咱们一起回。 林收树听了,淡淡地说,他还知道俺救过他的命?早知道,他去当汉奸的话,俺还不如不救。 行了,少啰嗦吧!赶紧把钥匙拿来。罗会不耐烦地说着,便把手伸向了林收树。 林收树说,俺没有钥匙,黑姑队长临走的时候,把钥匙一块带走了。想要的话,你直接找他们去! 八嘎!这时,站在旁边的军曹不耐烦地骂了一声。 罗会见皇军生气了,便急忙说,你到底给不给,不给的话,俺就用手雷把石门炸开! 你爱炸你就炸,反正要钥匙没有。林收树继续坚定地说。 罗会听了,恶狠狠地说,你还真是个一条道走到黑的主,俺都好话说了一箩筐了,你还这样,这不是想找死吗?那好,爷就成全你! 罗会说着,便一个箭步冲到林收树的跟前,抱着林收树,对着林收树的腹部就是一刀,一下子就把林收树捅到在地上。 罗会边擦着刀尖上的鲜血,边假惺惺地说,俺这是先礼后兵,要怪就怪你自己认不清。 躺在血泊里的林收树,愤愤地说了一句,狼,喂不熟;蛇,暖不热。算俺当初瞎了眼,救了个畜生!说完,便含恨而去。 罗铁见林收树死了,便知道这局势不能再控制了,就说,赶紧搜搜,把所有喘气的,都灭了。 不一会儿,刚才躲藏的几个,都被搜出来了,罗会便对他们说,对不起了,弟兄们。接着,罗会就像宰小鸡一样,一个一个地一刀抹了脖子。 之后,罗铁罗会这兄弟俩便带着军曹直奔山寨藏粮食的山洞门外。 这洞口的门是扇石门,平时没有钥匙是休想打开的。罗铁和罗会俩人找来铁锹想撬开,结果石门是丝纹不动。 这石门是当年一位老神仙送给焦赞的。 传说当年焦赞来这里打柴,遇见一位衣服破烂不堪的老太婆,躺在山道旁,只有往外喘出的气,没有往里吸进的气力。焦赞见了,忙将老太婆背起,就往山下的家里跑。跑到家里,先将老太婆安放在炕头上,烧开热水后,给老太婆喂了半碗开水后,便急忙去找大夫拿药。拿来药之后,又马不停蹄地生火熬药。忙了大半天后,终于将药熬好,给老太婆灌服了下去。 约有半月的工夫,老太婆的身子一天比一天硬朗起来。一天,老太婆对焦赞说,俺得走了,不能再在这里拖累你了。 焦赞听后忙说,俺从小没有娘,现在还是光棍一条,无依无靠,您就留在家里,给俺当娘吧,俺会好好伺候您,给您养老送终。 老太婆见焦赞说得情真意切,句句是心里话,便答应留下来,给焦赞当娘。从此,焦赞每天到山上打柴卖钱,老太婆在家里给他看门喂鸡,让焦赞感觉到有娘的日子就是不一样,觉得自己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了。 但是,好景不长。这样的日子一晃就是三年,一天,焦赞卖完柴禾后,买了娘最爱吃的点心羊角蜜回来。不想,娘躺在炕头上,起不来了。忙问道,娘,您这是怎么了? 老太婆见焦赞回来了,就说,儿啊,为娘的时间不多了。娘要走了,以后你要好好地照顾自己。当年你救了娘,为娘想在临咽气之前,将一把钥匙给你。 老太婆说着,便从腰间掏出一把金光闪闪的钥匙,递给了一脸茫然的焦赞。接着说,就在你打柴的山上,沿着山下那块滴水石,径直往上走九九八十一步,在一块大立石旁,有一个小孔,你将钥匙插进那小孔里,往左拧五下,再往右拧三下,之后有一扇石门开了,里面有一些财宝,够你一生用的了。 老太婆说完,便立即合上了眼睛,接着就不见了。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焦赞获得宝藏的消息被村里的大户魏布满知道后,便三番五次上门索要,甚至威胁。最后,焦赞被逼无奈,将魏布满一切菜刀杀了。随后,便逃到了山上,落草为绿林好汉。 焦赞便用洞里的金银招兵买马,购买武器,从此占山为王。 不一会儿,罗会又找来铁棍和木棒,想尽一切办法,来撬开石门,最后还是徒劳。 军曹气急败坏地喊着八嘎,让所有人都闪开,连续放进两颗手雷。 待手雷爆炸后,军曹急忙上前,结果看到那石门还是巍然不动,屹立在那里。气得军曹哇哇直叫。 这时,罗会又找来了铁镢,便在石门下面挖了一个深坑,将一起找来的炸药包埋上,然后引爆。 只听轰地一声巨响,那石门立刻就被炸开了。 军曹如愿了,将洞里的粮食装满了大车,运到炮楼里。 而这一切,始终没有逃过树林子里的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就是张三山的。 张三山的家就在山后十里处的张家庄。去年,见林收树种的高粱穗子大,且籽粒饱满,便想来弄两瓢种子,回家种植。刚漫过后山头,来到半山腰时,就看见了罗会捅杀林收树那一幕。 于是,他便悄悄地隐蔽在树丛中,将事情的经过看了个一清二楚。 第十一章 以牙还牙 (三) 三 罗铁来到围子村先是要钱,接着要粮,再就是要人。 从焦家寨抢粮回来后,军曹就把原来的伪军小队长肖二皮降职为副队长,让罗铁当了小队长。 因为这事,肖二皮心里一直不服气,骂军曹不讲良心。想当初,炮楼子刚建时,他到处抓人来建炮楼,在最短的时间内,将炮楼建起来了,比周围同时开工的几座炮楼早竣工近一个月。而且,建设质量又好。军曹得到了冈村的表扬,他肖二皮也得到了岗村的赏识,走上了小队长的位置。现在半路上突然杀出来个程咬金,这罗铁几句话就把军曹忽悠晕了,凭几车粮食就当上了小队长,以前自己拼死拼活地为炮楼拉人,筹钱筹粮,都是白做了?这日本人就是个狼崽子喂不熟。这么多年,俺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呢?来了一个罗铁,就把俺一嘴给撅了,真不是个东西!俺不就是没有罗铁和罗会兄弟俩心黑手辣吗?不过这个年头,就是软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人家打算命都不想要了,做个亡命之徒,你能做到吗?你只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个社会,今后还不知道会怎么样,时下的局势谁也看不透。先保住自己再说吧,不就是混碗饭吃嘛,无所谓。你罗铁有天大的武艺,你就使出来吧。这个社会,是不作不死。咱们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 肖二皮在夜深人静时,躺在床上连续想了三个晚上,也没有想明白,在这个本来就是没有道理可讲的世道,想多了也无用,只好让自己先忍气吞声,卧薪尝胆,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了。 罗铁上任后的第二天,就让肖二皮带领小队全体队员,到炮楼周边的村庄,找到村长隆重介绍新任小队长罗铁。 每当肖二皮向村长门介绍罗铁时,罗铁便一脸的严肃,直到村长热情地说,欢迎,欢迎罗队长光临时,此时的罗铁才让绷紧的脸皮绽放出一丝微笑。 个别灵活的村长,在罗铁临离开村时,便给准备了一些土特产品,让他们带着,最后也算是满载而归,让罗铁在队员们面前有了脸面,威信开始提高。 回来的路上,罗铁看肖二皮的眼神便不一样。肖二皮明显地感觉到,罗铁是在向自己炫耀,你看看,俺罗铁出马就跟你肖二皮出来不一样吧?俺让弟兄们每一次出来都不会空手而归的。你呢?听弟兄们说,十次有九次空手返回。 介绍日程完成之后,罗铁便开始往各村里摊派钱粮。先从上次没有任何表示的村庄开始。第一个自然就是围子村。 那天,肖二皮领着新队长罗铁来到围子村的土围子大门前,只见大门紧闭,便开始喊话,让门楼上面的值班人开门,迎接新任队长。 哪想,上面的值班人先问,肖队长,这次来是什么公干? 肖二皮回答说,是新任罗队长来指导工作,也就是过来认认门。 值班人说,大门就在你们面前,光来认门的话,就没有必要了,请回吧。 罗铁没有想到,让一个小值班的给吃了闭门羹,心里便开始不舒服,不禁心里怒火冲起,向前一步,大喊,大胆!赶快开门,本队长要见村长,有公务要谈。耽误了公务,你一个小值班的担当得起吗? 让他没想到的是,值班人不慌不忙地回敬道,俺村长说了,俺们村不欢迎一个当了土匪又当汉奸的人!再说,俺村长没在家。 罗铁听了,刚才的锐气一下子没有了,自己刚上任两天,就没人家揭了老底,这是怎么回事?先看看苗头再做打算吧。 于是,他便依旧高声对着门楼上喊道,既然村长没在家,那你捎个通知给他,让他明天上午到炮楼里开会。罗铁说完,也不等门楼上面的回音,转身撤了。 有了上次的教训后,这次罗铁是有目的而来。 上次给了罗铁难堪,这次村长郑杰便让值班人开门把罗铁他们迎进村子里。 土匪出身的郑杰边走边仔细观看了土围上面的防御设施,这一看不要紧,上面有三四门土炮,还要土枪等武器,怪不得连值班人都那么牛气,看来还真有点实力。 郑杰将罗铁几个领到村公所里,让罗铁他们围着八仙桌坐下,急忙让所里的小塘子烧水泡茶,让胖嫂炒花生招待队员们。 罗铁假惺惺地说,郑村长,不要太客气,兄弟们是来工作的,不是来喝茶吃花生的。 郑杰见罗铁这么说,便开始打太极地说,罗队长先不要着急,工作不是一天就能干完的,天天干,天天有。本村长代表围子村全体老少兄弟爷们先恭贺罗队长新官上任,那天那没有在家,没能亲自出门迎接,不到之处,还请罗队长多多海涵。今后,有什么需要俺做的,罗队长尽管吩咐! 罗铁对郑杰的这些话,听了十分受用,便皮笑肉不笑地说,郑村长客气了,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一个锅里摸勺子了。以后,兄弟的工作,还需要郑村长多多支持。 好说,好说!只要俺们能做到的,都好说。郑杰笑呵呵着十分痛快地说。 罗铁高兴了,一拍大腿说,痛快!俺要的就是您这句话。今天来就一件事,需要您村里的大力支持。 罗铁说完,对着肖二皮使了一个眼色。肖二皮急忙从口袋了掏出一张纸条子,送到郑杰面前。 郑杰拿起一看,只见上面写着,要围子村向皇军缴纳大洋1000块,白面900斤,活鸡100只,白条猪5头,白酒50坛子等等。 郑杰还没看完明细,就直摇头,说,现在乡亲们连饭都吃不饱,就是砸锅卖铁也凑不上。这个难办! 罗铁提醒说,郑村长,刚才你可不是着这样说的呀,你说的可是一切都好说啊!怎么现在一转眼就变了呢?俺知道的是,大人说话,水牛拉耙。 是啊,俺是说过,但俺说的是只要俺能做到的,都好说。可是现在你们这些条件,俺确实做不到啊,就是把俺土围子挖地三尺,也划拉不出来。所以就不好说了。郑杰继续打着太极,笑呵呵地说道。 不好说的话,那就让枪子说话!一直站在罗铁旁边的罗会上前一步,将手里的枪直接顶在了郑杰的脑门上。 第十一章 以牙还牙)(四) 四 被罗会用枪顶在脑门上的郑杰,立时将脸拉下来,刚才还一脸笑容的他,顿时来了个晴转阴。便厉声说,哪里来的混小子?要看清这是在俺的家门口! 罗会没有理会郑杰的话,一动不动地继续顶着。 罗铁说,哦,是在你郑村长的家门口,但这也是本队长的管理辖区。皇军授权,凡辖区内的人都是俺说了算。想死想活,就看俺一句话!所以,你要想清楚,做个明白人,俺喜欢和明白人打交道。否则的话,血洗你全村! 你敢?郑杰继续厉声喊道。 郑杰的喊声还没落下,只见门外呼啦一下闯进了一群大刀会的青年,直接将大刀架在罗铁和伪军们的脖子上。队员郑大阁手持双刀,用一把大刀刀尖顶在罗会的后腰上,另一把则架在罗会的脖子上,让罗会的脖子和腰间都嗖嗖地冒着凉气。 这时,罗铁一看局势失控,便本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原则,忙笑着对郑杰说,郑村长,这是个误会,没有必要闹僵了吧。毕竟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整天低头不见抬头见吗,有话好说好商量。 罗铁说着,便向罗会呵斥了一句,把枪放下!谁让你这样对待郑村长的?没数了? 罗会听了,也不做声,乖乖地将枪放下了。 郑大阁将双刀往后背一插,迅速将罗会手中的枪给下了,拉动枪栓,将枪膛里的子弹全部弹了出来,装进自己的口袋里。之后,又将所有伪军枪里和身上的子弹全部取出来,集中装在口袋里。最后,又重新搜索了一遍才肯罢休。 这枪里一旦没有了子弹,就还不如一根烧火棍好用。 罗铁看着由人摆布的样子,心里十分恼怒,但又敢怒不敢言,还得一个劲儿假笑着,说着违心的话,向郑杰一个劲儿地赔礼道歉,说,郑村长,息怒!都怪兄弟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您大人大量,饶了兄弟们这一回吧? 郑杰反讥道,不是在你管辖的范围内,你想让谁死就得死吗?刚才的威风可是凛凛的呀? 不敢,不敢!罗铁开始点头哈腰地回答道。 郑杰鄙夷地继续说,不要以为认了日本鬼子干爹后,就可以为所欲为了。自古以来,当汉奸一个都没有好下场的!俺们围子村不欢迎汉奸!滚! 是!是!是!罗铁一边点头答应着,一边带着伪军们灰溜溜地跑出了围子村大门。 出了大门,二百余步后,罗铁满脸狰狞地回头对着围子村的大门喊道,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不报今日之仇,誓不为人! 肖二皮在一旁感觉好笑,便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男子汉,大豆腐,说不出来就不出来。 罗铁知道肖二皮说这话的用意。男子汉,大豆腐,是当地的一个笑话,说的是,一个男人娶了一位悍妻,经常因为家事,被悍妻大打出手。有一次,被悍妻打得不可开交,男人没法躲藏,便一下子钻进了床底下。悍妻便站在床前喊道,你要是个男人的话,快点给俺出来。男人见自己的计策可行,便就是不出来,说,男子汉,大豆腐,说不出来就不出来。看似一个笑话,实际上肖二皮是别有用意。 罗铁便不轻不沉地回了一句,说,骑驴看唱本——走着瞧!走,打道回府。 围子村的乡亲们看着落水狗一样灰溜溜逃走的伪军们,不禁拍手称赞。 郑大阁还在为没有将伪军们手中的枪缴获,而感到惋惜。 村长郑杰则说,子弹留下可以,要是把枪给缴了,罗铁回去可就没法交代了。就眼下这种形势,咱们还不能去主动招惹日本鬼子。但是,真要是来了,咱们也不怕。 村长说的对!咱们有大刀队,来一个宰一个,来俩就宰一双。定叫他有来无回。郑大阁一边用手比划着,一边爽快地说。 在一旁的小塘子则眼馋口袋里的子弹,便悄悄地跟郑大阁说,哥,给俺两粒花生米玩玩呗? 不行!这是留着打鬼子用的,哪能随便玩?郑大阁满脸认真地拒绝道。 俺用十个花生果换两个,咋样?小塘子遭到郑大阁的拒绝后,依旧不死心地央求道。 不行,就是不行。给一百个花生果也不换。郑大阁依旧不松口。 依俺看,你要了也不中用,你那大刀背上有没有枪栓,你怎么放响打鬼子?你就小猪不大,抱着吹吧。小塘子见郑大阁不同意后,便开始说风凉话涮他。 郑大阁晃着半扇门样的身子,嘿嘿一笑,说,有毛就不算是秃子,有子弹了就不愁弄不到枪,你信不? 俺不信!村长,您给当个证人,今后俺们俩谁先弄到枪,这子弹就归谁用。好不好?小塘子不再开玩笑了,而是认真地说。 郑杰看见他们俩在争论不休,便哈哈笑了,说,好,俺给你俩当证人。 小塘子听了,高兴地对着郑大阁说,听见了吗?顶天立地的大个子,可要一口唾沫一个钉,说话算数。 好,赌就赌。谁怕谁?就凭你?郑大阁一脸满不在乎地说道。 哈哈,千万别从门缝里看人,把人给看扁了。小塘子嬉笑着说,接着转身出去了。不一会儿,就端着一笸箩炒熟的花生进来,把笸箩放在八仙桌上,对郑杰说,村长,请吃花生。 郑大阁抢先抓了一把后,立刻扒皮吃了起来。 郑杰没有去抓花生吃,对郑大阁和小塘子说,你们俩一定要密切注视围子外的动静。这个罗铁之前是个土匪,匪性难改,说不上会使出什么幺蛾子来,一定要小心防备才是。 郑大阁把大眼一瞪,说,他要是再敢来,俺一刀就把他给剁了。 小塘子眨巴了一下小眼睛,说,你就只知道用刀剁,他罗铁要是和你玩阴的呢?你怎么去剁?村长说的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你懂吗?大个子? 郑大阁见小塘子有点讥笑自己的意思,便说,没你懂,把自己弄得就跟个老人种子似的。 郑杰估计的没有错。 第二天,罗铁带着伪军小队便在板泉大集上以私通八路的名义,抓了围子村的两个村民。随后,下通知让村长来炮楼子做保人去领人。 第十一章 以牙还牙 (五) 五 围子村的村民郑怀信、郑二能一起去赶板泉大集。二人一边聊着天一边去铁匠铺里给铁锨镢头上上钢火。溅上钢火之后,二人便往回赶,刚到半道上,就被罗铁带着的伪军小队不由分说,便将郑怀信和郑二能来了个五花大绑,然后押着去了炮楼里。 村长郑杰接到信后,又气又急,真是狗行千里改不了吃屎。罗铁到底还是没改土匪的本性。这样做,和土匪绑票又有什么区别。 郑大阁和小塘子及大刀会的青年们都聚了过来,大家一齐看着村长郑杰,着急地问,怎么办? 不一会儿,郑怀信和郑二能的家人也闻讯赶来了。郑二能的爹一进门,就给郑杰扑通一声跪下了,眼泪婆裟地哀求道,村长,您快去救救他们吧? 郑杰急忙弯腰将他扶起,安慰说,不要着急,俺一定想办法把他俩救出来。 俺能不着急吗?这人都进了炮楼子里,还能囫囵了吗?不能在这里想什么办法了,赶快去救人吧,再不去救的话,就被这群畜生折腾死了啊!郑二能的爹的话,像机关枪样嘟嘟地射个不停。 郑怀信的媳妇则一屁股拍在地上,就开始呼天号地嚎啕了起来,喊,老天爷唻,这可怎么办啊?快救救孩他大大吧? 一时间,村公所里是人声鼎沸,乱成了一锅粥。 郑大阁急躁躁地说,村长,实在不行的话,俺带着大刀会趁天黑摸进炮楼子里,将小鬼子和汉奸一锅端了。 就凭你们几个那几把大刀片子,根本不是小鬼子的对手,还没来得及靠近,人家的枪就响了,还是另想别的办法吧。郑杰镇定地说。 门里门外,挤满了闻讯赶来的乡亲们,七嘴八舌的,说什么的都有。 村民郑三观说,汉奸们不就是来要粮食吗,给送两车,把人换出来,不就行了吗? 你是站着说话不害腰疼,咱村里去哪里弄粮食?接着就有人立刻反对。 哪里去弄?咱全村集呗,实在不行的话,先把地瓜窖里的那些弄出来,救救急。郑三观又接着说。 在一旁的村民郑智节看不下去了,就说,那粮食是八路军的军粮,动不得。再说,八路军吃了,是上战场打鬼子的;给这些汉奸小鬼子吃了,只能是来祸害咱老百姓。这笔账,还不是秃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嘛。 郑三观听了,不同意地说,现在说什么,都不现实,最现实的就是用什么法能把郑二能他们救出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郑智节辩解地说,俺没说不去救人,关键是这些汉奸和鬼子都是喂不熟的白眼狼,暖不热的毒蛇,今日用粮食把人换出来,明天汉奸再来一手,说不上把你郑三观给掳了去,你说,咱们拿什么去救你? 郑三观听了,急忙说,呸!呸!你少呲屎吧。别咒俺,明天你一出门口,就被鬼子掳到炮楼子里去。说着,又不禁嘟囔了一句,那天,汉奸们来了,多少给塞上点,也不至于闹到今日这种地步。 郑智节听到了,笑了笑,继续说,祸害始终就是祸害。一天不把这祸害赶跑,就会一直在这里祸害人。有道是,不怕贼守着,就怕贼瞅着。这群汉奸天天算计着你,你送啥,也塞满不了张大的虎口。 郑智节的一番话,说得身边的乡亲们直点头称是。 地老鼠一天不除,就别想囤里的粮食囫囵。 村长郑杰看着门里门外嚷嚷的乡亲们,便说,大家都回去忙吧。用得大伙的时候,俺一定会通知的。接着又对嚎啕不停的郑怀信媳妇说,嫂子,你也别哭了,办法总会有的,再说汉奸们只是想要钱要粮,俺哥临时不会有事的。 这时,小塘子上前一把把郑怀信媳妇拉起来,说,嫂子,别哭了,你又不是那孟姜女,一哭就把长城哭倒了。你要是的话,咱们一块去哭,把鬼子的炮楼子给哭塌了。 郑怀信媳妇听了,边擦眼泪边说,炮楼子塌了,你哥还能活吗? 小塘子听了,一伸舌头,做了个鬼脸,忙说,是,是,那咱们不哭了,先回去等消息吧。 郑杰等乡亲们散去后,一个人坐在八仙桌前,默不作声。小塘子给他倒了一碗水之后,便悄悄地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郑杰便喊小塘子过来,在小塘子耳边上小声说了几句,小塘子便连声答应着,之后,便急匆匆地出了围子。 傍晚掌灯时分,小塘子回来了。 小塘子高兴地对郑杰说,村长,您真是料事如神。今晚,俺是看着这小子进去后才回来的。 郑杰说,那你赶紧去把郑大阁喊来。 小塘子立即应道,是! 郑杰看着小塘子离去的背影,心中一阵小得意,心想,没想到自己还有当军师的天赋唻,今晚行动成功的话,郑怀信和郑二能就有救了。 小塘子腿快,不一会儿就将郑大阁叫来了。 郑杰便对郑大阁和小塘子说,郑怀信和郑二能被汉奸罗铁掳去,俺也想了好多办法,大都不可行。硬拼的话,咱们是拼不过有枪有炮的汉奸鬼子;讲和,只能一边倒,人家提什么条件都得无条件地答应。现在惟一的办法就是避开锋芒,打他的软肋。用江湖的办法,叫以牙还牙。地点,俺已经让小塘子侦探好了,汉奸已经入窝,咱们今晚就行动,来个瓮中捉鳖。 郑大阁听了郑杰的话,便一脸地兴奋,忙说,村长需要带多少人?俺这就去集合。 郑杰一摆手,说,不需要,就咱们三个人。小塘子,你去那边找个口袋来。 是!小塘子急忙去旁边的屋里,拿来一个一人多长的口袋来。 郑杰带着郑大阁和小塘子趁着夜色,直奔板泉大集旁的一家豆腐店。 豆腐店的女主人叫豆花,凡是见过豆花的人,都喊她豆腐西施。豆花长着豆腐一样白的皮肤,有着豆腐脑一样嫩的脸蛋,似乎稍微一掐的话,就会流出豆汁来。让周边和前来赶集的大闺女小媳妇羡慕得啧啧地直咂嘴,站在那里不肯离去,一直在感叹道,一样的春风,一样的烈日,人家这是怎么长的,也是人家妈妈养育一回的。这老天爷,也忒不公平了吧? 感谢书友飞雪和迎春、书友20200105180543707、书友20191230201924923等书友的关注和支持! 第十一章 以牙还牙(六) 六 罗会来到炮楼里后,在赶板泉大集的时候,一眼就看上了豆花,怎奈豆花的男人太碍眼,那是个见人就能拼命的主,不仅让罗会一时不能靠上前,而且罗会见了他心里还打怵。叫有贼心没有贼胆。 过了不长时间,鬼子开始征收民工去徐州修炮楼,于是,罗会第一个就将豆花男人绑了去。豆花男人不服气,便开始串通部分民工,在半道上逃跑。不想,被鬼子的乱枪打死,成了路边的野鬼。 豆花自然也就成了寡妇。 这时,罗会便名正言顺地来到了豆花的身边。先是三天二日往这里跑,接着罗会倚仗着罗铁的队长荫凉,不长时间,就将豆花逼上了床,从此,罗会便和豆花名铺暗盖了。 小塘子遵照郑杰的安排,在豆花的豆腐铺周围暗暗盯着,见罗会进了豆花家的门后,立刻飞跑回来报信。 郑杰三人来到豆花家的门外。郑大阁把小塘子托进墙头上,让小塘子顺利进了豆花家的院子。 小塘子悄悄摸到窗户下面,附耳倾听,只听见里面的床嘎吱嘎吱地响。罗会说,来,蹬蹬腿,撇拉撇拉,掰掰爪…… 小塘子顾不得多听,转身去悄悄拉开大门栓,打开了大门,对着郑杰小声说,在屋里,听着好像俩人在吃螃蟹。 郑杰和郑大阁迅速闪进门,小塘子又急忙把门给掩上。 郑杰和郑大阁靠近窗前的时候,豆花嗯嗯呀呀的叫声便如针刺一样扎进了他俩的耳孔。 郑大阁还想再继续听,只见郑杰伸出右手,捏着鼻子喊道,队长,皇军要集合了! 罗会平时暗地了嘴喜欢听伪军们喊自己队长了,梦想着有一日,哥哥罗铁当了队长,这个小队长就是自己的了。 正在运动中的罗会听到喊声,便立即停止,急忙穿上衣服,边起床边系扣子,开开房门就往外走。没想到,迈出门槛第一步后,再迈第二步的时候,就被郑大阁一个勾腿,一下子就让毫无防范的罗会来了个狗吃屎,扑通一声趴在了地上。 这时,小塘子眼明手快,迅速将口袋打开,将口袋口对着罗会的头就开始往口袋里装。在一旁的郑杰一把抓住罗会的腰间提起,小塘子和郑大阁一人一边,扯着口袋三下五除二地将罗会装进口袋里,顺手将口袋一扎,让口袋里的罗会动弹不得。郑大阁一把提起口袋,扛在肩上,迅速向夜幕深处隐去。 口袋里的罗会犹如老牛掉进井里一般,有劲无处使,便挣着命样想喊,结果被郑大阁一皮锤打晕了过去,如扛死猪一样,悄声出了板泉大集。 第二天下午,罗铁见罗会还不回来,便担心出事,就派伪军刘敦前去豆腐坊找。刘敦赶到豆腐坊后,找到了还在惊吓中的豆花。豆花便把昨晚上的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刘敦一听这事不好,于是,赶紧拔腿就往炮楼里跑。将从豆花那里听到的,原原本本地学说了一遍。 罗铁一听,身上立即开始发毛。这种做法,只有他们土匪才使用的,难道是道上的人干的? 但又一想,要是道上人做的,应该是前脚走,后脚就会放信了,拿多少钱来赎人。可是,到现在都没有音信。到底是哪路神仙呢? 直到第三天上午,罗铁才接到一张条子,说,要想他弟弟罗会活命,就先把围子村的郑怀信和郑二能放回家,不然的话,就来收尸吧。 看完纸条,罗铁一下子明白这汤圆子里的糖是怎么进去的了。原来是围子村在捣的鬼。他本想郑杰如果不低头的话,一定会带大刀会前来挑战,这样的话,他就可以借消灭八路的因由,一举灭了他们。或者郑杰来炮楼里一人换二人。自己可以将郑杰绑起来,先用尽各种刑具,让他尝尝甜头再说。他想了一千种方法,就是没有想到,会有今天这么一处苦戏。气得他将条子撕碎了十八瓣,仍在地上,感觉还不解恨后,又狠狠地在碎纸片上面碾了三脚。 俺就不听那猫不吃姜!敢跟俺老罗叫板,那就骑驴看唱本了。罗铁想到这里,便将刘敦叫了过来,气急败坏地说道,去,把围子村的那两块货,放了! 刘敦听了,还站在那里,想问问队长,这是怎么回事? 不想,被罗铁见了,抬腿就是一脚,厉声说,还磨蹭什么,快去呀! 刘敦摸着生疼的屁股,一瘸一拐地跑了出去。 第二天下午,郑大阁再次用口袋装着罗会,来到炮楼西面一片小树林里,先将罗会再次打晕后,像往外扬粮食一样,将口袋里的罗会给扬了出来。然后将口袋卷起,望着死猪样的罗会恶心地吐了一口唾沫,说,今日先绕了你个狗汉奸,到时候,大帐小帐一块算。 罗会到了天黑时分才苏醒过来,十分狼狈地回到炮楼里。 肖二皮一看罗会这种落魄的样子,便不禁笑眯眯地说,连续作战,不撑了吧?你以为那是蜜罐子呀,告诉你,那是盐坛子,就两天的工夫,被腌成这样,焉焉地了吧? 罗会没顾得搭话,径直去了自己的铺上,躺下后,倒头如死猪样酣睡了过去。 郑怀信和郑二能回到围子后,刚到大街上,就被闻讯赶来的乡亲们围住,问这问那,见二人全身毫发无损后,便互相奔走相告,郑怀信和郑二能囫囫囵囵地回来了。 郑二能哈哈地向乡亲们说,小鬼子汉奸也不过如此,见咱围子村人多势大,也得掂量掂量不是?小鬼子也是人,也长着鼻子嘴和眼,除非他不想活了,敢招惹咱们围子村。 郑怀信在一边听了,不禁笑话他说,看把你给能的?这会儿,是不是裤裆里风干了? 郑二能知道郑怀信在提醒自己刚进炮楼子吓得尿裤子的事,便说,嘚嘚,好汉不提当年勇。干么还提那事? 郑怀信肆无忌惮地笑了,众人一听就明白了,也跟着开怀大笑了起来。 罗会睡醒了之后,便自己跑到厨房里去,像被饿鬼附了一样,猛吃猛喝,最后撑得像鹅脖子一样往外打嗝。 罗铁见了,忿忿地说,这仇一定要报,俺要血洗围子村! 罗会咬着牙根,恶狠狠地说,哥,俺这回要当炮手,一定让围子村坐上土飞机!过把瘾,就见阎王去吧! 第十二章 全民抗战(一) 一 罗铁用土匪拉山头的那一套,四处游说,承诺给予各种好处,纠集了周围炮楼里汉奸伪军一百五十余人,来到了围子村土围子下,准备围攻围子村。 正在土围子上面巡逻的郑大阁见汉奸们气势汹汹而来,就知道善者不来,来者不善,急忙让队员去报告村长郑杰。 郑杰急忙赶来,往外一看,全是伪军,就知道这是罗铁捣的鬼。看来今天这一仗,非打不可了,忙命令郑大阁和队员们把土炮和鸟铳都灌满火药,做好一切战斗准备。 罗会主动上前喊话,围子村的土鳖们!都给俺竖起耳朵听着!赶紧把皇军要的东西交出来,不然的话,杀进围子,血洗全村,杀你个鸡犬不留,断子绝孙! 面对威胁,郑杰一点也不畏惧,回应道,钱和粮食都准备好了,有本事你就过来拿!你们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就杀一对! 他奶奶的,给脸不要脸,少啰嗦,给俺打!罗铁求胜心切,早一点结束,早点分赃,早点回去各忙各的,便急忙命令道。 各炮楼里的伪军们一齐出动,向土围子包围而去。 卧在郑杰身边的小塘子见了,忙对郑杰说,村长,汉奸们上来了,打不打? 郑杰说,等一等,等他们靠近了再打也不晚。 罗会带头往前冲去。他本想将炮楼里的迫击弄,来,不想军曹不同意。军曹说,炮弹有限,要用在关键时候。 二百米,一百五十米,一百米,五十米…… 伪军们越来越近了,小塘子着急地问郑杰,村长,打吧? 三十米,二十米时,郑杰喊了一声,打! 村民们手中的鸟铳如一条条火蛇样喷着扇形的火焰射了出去,随之飞来的铁砂,纷纷锲进伪军们的身上,一下子将刚才嚣张的气焰打了下去,便呼天嚎地叫着娘往回撤退。这时,围着上面的六门土炮也吼着怒火,呼啸而来,让回撤的伪军们恨爹娘少生了生两条腿或者翅膀。 撤回来的伪军们一个个低头丧气,受伤的伪军们便开始高声呻吟着。刚才还十分高涨的士气,便如燃亮的油灯,被土围子上面的一阵风,迅速吹灭了。 罗铁见了,依旧不甘心,便高声对伪军们说,兄弟们,围子里面手三千块大洋,一二十大车粮食。人心齐,泰山移。咱们打进去,把三千块大洋全分了,围子里面的小娘们都归弟兄们,想怎么搞就怎么搞,好不好?再说,他们的火药有限,不经折腾。再打他一两个回合,他们就没火药了。弟兄们上呀! 罗铁又搞起了土匪那一套,甭说,这一套还真有效,伪军们又开始发动第二次进攻了。 伪军们这次进攻已完全没有了第一次的快速,而是慢腾腾地往前一小步一小步地移动着,还边走边往土围子上面打枪射击。密集的子弹,带着呼啸扑哧扑哧地如蛇入窟窿样钻进土墙里。 再往前走,伪军们开始猫着腰,靠近时,则全部卧倒,趴在地上射击。 郑杰见了,不禁轻蔑地一笑说,狗汉奸们,你们以为老子手里是烧火棍呀,这是一把铁扫帚。从枪筒里射出的铁扫帚,不管你是站着还是躺着的,都能给抓起来。于是,大声喊道,给俺狠狠地打! 居高临下的射击,给了村民们一个莫大的优势,一支支鸟铳,便如一把把铁扫帚样,将地面抓起,让伪军们疼得在地上打滚,纷纷抱头逃窜。 刚撤回的伪军们,又被罗铁撵回来了。罗铁鼓动说,鸟铳一次就打一发,之后装药需要五六分钟,赶紧回去进攻,时不可失时不再来,抓住换药的这个空隙,就能进村了,三千大洋在等着咱们。 伪军们听了罗铁的话,感觉十分有道理,于是,又返回头,呼啦啦地往土围子跑去。 罗铁说的不假。郑杰他们放完鸟铳的一枪后,就得重新装药,装药是着急不得的,需要把火药小心地装进细细的枪筒里,不能撒落在地上,装一小半时,就要用长长的枪条进行捣实,然后再装一次,再捣,大约三次之后,才能算是装药完毕。 就在这个空隙,伪军靠近了土围子。 郑杰一看这种形势,便对着郑大阁说,用刀给俺砍了狗日的! 郑大阁得令后,带着大刀会队员急忙下了土围子,将大门打开,手持大刀如猛虎下山样迅速冲入伪军群中,左右砍杀,如切菜一般,立时有几个伪军在恐惧的嚎叫之中,脑袋便飞到了伪军群里。血,如喷出的泉水样,洒在伪军们的身上,惊恐了伪军们,便转身溃逃,而郑大阁和队员们却紧追不舍,最后,伪军们为了逃命,干脆将手里的枪也扔了,撒腿拼命地逃跑。 郑大阁他们追出了一里地后,才返回打扫战场。让队员们一个个都鸟枪换炮了。 罗铁灰溜溜地逃回炮楼里,没有敢去向军曹汇报。 而肖二皮在第一时间,就将去攻打围子村的事情,添油加醋地向军曹进行网络汇报。 军曹听后,火冒三丈,立即叫人喊来罗铁。 罗铁一进门,便被军曹啪啪啪扇了三个耳光,直打得罗铁两眼火冒金星。 挨了打的罗铁,照样是敢怒不敢言,还得像狗一样唯唯诺诺地点头哈腰。直到军曹发泄完了之后,罗铁才万般小心地退了出去。 罗铁出来后,正巧遇见肖二皮,便狠狠地瞪了肖二皮一眼。 肖二皮看到两眼冒着凶光的罗铁后,便假装没看见一样,哼着一曲小调子:姐在南园摘石榴……,脚步踏着小调子的节奏,有条不紊地从罗铁面前走了过去。 罗铁便停下来,两眼依旧盯着肖二皮不放,直到肖二皮拐进墙角消失之后,他才将视线收了回来。 连续两次出师不利,都让罗铁栽了跟头。静下来的罗铁开始仔细琢磨这两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又一时想不通。自己所受的屈辱不说,关键还欠下了其他几个小队长的天大人情,以后如何偿还呢? 郑杰你既然与俺较上劲了,那么就继续较着吧。有道是,天无绝人之路。总有一条路,会让你走上自取灭亡的死胡同。 不是还有句话叫什么,叫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也就是说,不怕贼守着,就怕贼瞅着。俺罗铁都是那瞅着你小郑杰的贼,你能把俺怎么着? 没过一周,便有情报传来,说一联队日军从诸城扫荡而来,途经板泉大集,去徐州南下。 一场巨大的劫难如暴雨样即将降临到围子村。 第十二章 全民抗战 (二) 二 这年11月,日本驻中国派遣军总司令官畑俊六坐镇临沂,调集5万余众,采用“铁壁合围”等战术,对沂蒙山区革命根据地进行了空前残酷毁灭性的烧光、杀光、抢光“三光”政策大扫荡。参加这次大“扫荡”的日军有11路,其中第32师团和独立混成第5、6、7、10旅团分别来自山东地区的兖州、青岛、张店、惠民、泰安;第36师团和独立混成第3、4、9旅团,分别来自山西地区的潞安、崞县、阳泉、太原;来自连云港、徐州地区的日军第17师团、第21师团两路,联队部设在新浦。这天第17师团54联队本部和步兵炮队通信队1500余人路过,准备回新浦联队总部。 得到消息的罗铁兴奋得一夜未睡,为自己雪耻想好了一条妙计。三十六中的一计,叫借刀杀人。他要借皇军的刀,屠杀围子村,屠杀郑杰! 为了让炮楼里的小队伪军们配合,他直接将自己的计划,守着全体队员讲明白了。肖二皮听了,把上下嘴唇一吧嗒,带着疑问说,罗队长,你想得太天真了吧?皇军联队那么大的军官能听你的?你就是再会编,把板泉集上的公鸡编成会下蛋的母鸡;再会说,把方的说成圆的;再会骗,骗了南京去北京,人家皇军也不会听你的。不说别的,你就看看咱们身边的军曹吧,他一个月能有几次听信咱们的话? 罗铁在晚上想这条妙计的时候,就想到了肖二皮会说一些不着调的话,于是,便说,妙计就是妙计,主要妙在大部分人都不认识,要是都认为是妙计的话,那不不妙了。这次,俺要双管齐下。肖副队长和罗会你们带着弟兄们去干一件事就中了。剩下的,就看俺老罗的了,成败就在此一举。 罗铁说完,就开始布置任务。之后,自己带着刘敦等两名伪军,板泉北迎接日寇大军。 再说郑杰将罗铁带来的伪军打退后,就知道罗铁不是个省油的灯,一定会卷土重来。于是,他便带领全体村民火速地投入到更加紧张的备战工作。全村不分男女,不分老少,只要能拿动石块的,都一齐上阵。有的推土搬运石头修补围墙,打通全村死胡同,让全村每一条街道都相通,不留死角。有的加固围子上面的炮楼,抬高脚手架,让土炮更利于射击。有的擦拭武器,制造土弹药,做好战斗准备。恰在这时,滨海区大队的副大队长马高山遵照陈大锤的安排,去临沂探听敌情,路过围子村,听郑杰的汇报后,对他们英勇作战,顽强抗敌的精神进行了表扬和鼓励。同时,根据围子村的实际,重新编排了战斗组织。将全村能参战人员编为二十五个排,每个排都配备了比较有战斗经验的人员,负责领导工作。非作战人员,也进行了全面分工,一旦战斗打响,男青年和壮年人员为作战人员,守住围墙,抗击敌人;大姑娘和小媳妇负责运送弹药,石块;老年人和儿童团负责烧水烧饭,救护伤员,做好后勤工作。一切理顺安排完毕后,马高山就回去复命了。 送走马高山,郑杰一个人围绕着土围上查看了一圈。这个约有五华里长的“三合土”围子墙,像一根宽丝带紧紧地把群村揽在怀里。郑杰不由得佩服当年的那些长辈们,将土围子的结构布置得如此合理,让人真没的说。不信你看,村西的大深沟,村东的大土墩,村北的大水汪,形成了四面天堑般的天然屏障。土围子有五米多高,顶部宽两米有余,下用碎石砌墙基,墙面用木板打紧,极像民房的泥油渍墙,墙心用石夯夯实。既挡枪炮的袭击,又不惧风雨的侵蚀。枪弹射进去,只能深入几寸,连个弹孔都留不下,即便是炮弹打上来,也就炸裂个不大的一个穴洞,也震不塌一截墙。 在围子强南北东西对称修建了八个七米多高的炮楼,用于瞭望,及早发现敌情。底座都是用砖石砌成,每面都预留了两个以上的炮眼,里面的空间虽然狭窄,但也能自由活动四五个人,里面长年备有土枪土炮和长矛大刀等武器。 围子墙下是又窄又长的更道,绕围子里转一圈,走两人能对面错开。外墙底部有四五米宽的壕沟,三米多深,清澈的河水长年绕村缓流。 南正门有三米多高的门楼和厚厚的松木对开大门,门栓有碗口那么粗的木棍,这样的地理位置,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易守难攻。 当然,土围上面也有刚从炮楼伪军那里夺取来的钢枪,但这不是村民的主要武器。他们的主要武器是土炮。这种土炮长约六、七尺,重约五、六十斤,径口约一市寸。先装上土灰药,再压上豆粒大小的弹子,药弹约占全炮膛四分之一到三分之一。炮的底下有火眼,有的用引火的药线,有的在土炮底部安上引火帽,导火线或引火帽一着火,这炮就呼隆一声响了。它射出去无数的子弹,弹道约二尺宽,射程约半里路。在这二尺宽半里长的弹道中的生物,非死即伤。围子村的乡亲们用这炮埋伏在河岸上,扫射水上的野鸭和落下来饮水的雁群,现在这些土炮有用了,用来打击敌人。 郑杰在还放手发动群众抢修围墙的同时,也把过去打猎的“土枪”和防土匪用的“生铁牛”、“五子炮”、大刀长矛等武器重新收集在一起,准备随时打击敌人。 “生铁牛”是一种土炮,有1米多长,底部装有引信,靠引信点燃火药。后粗前细,炮身厚1厘米左右,炮口有拳头大小,使用时一般由三人操作,一人瞄准把握方向,一人点引信,一人装弹药,打一炮得现朝炮膛里装一次弹药。 五子炮,是围子村的一大发明创造,由村里的工匠用生铁铸成,炮筒粗大,两米多长,重70多公斤,因有5个炮核而得名。作战时,用炮架固定好,一般需要5个人,一个看目标,一个调炮位,两个装火药,一个点火。可装铁砂、钢珠、钢钉、石头、或者碎锅铁、碎铲头片等尖锐金属,打出来成扇子面,射程近200米,很有杀伤力! 郑杰看着这些本地造的土武器,掐着手指头仔细算了一下,当前村里有九门五子炮,七八门生铁牛和十几支雁枪。村民把枪炮安置在射击位置,各炮有平时训练好的炮手、点火手和装药手。 需要告诫村民们的是,一刻也不能松懈大意,必须两眼睁圆,随时击败来犯之敌。 郑杰正在琢磨着,这时,围子外面突然传来枪声。 第十二章 全民抗战 (三) 三 罗铁安排好肖二皮和罗会去了围子村外之后,便带着刘敦等五个伪军跟随着军曹一起去迎接日军联队。 他们在炮楼三里外见到了正在小憩的联队长。联队长听完军曹报告的本地情况后,接着又问军曹,你是哪里人? 军曹回答说,报告联队长,我是姬路人。 联队长说,我也是姬路的,联队的大部分士兵也是姬路人。既然都是姬路人,那就坐下说话。 嗨!军曹听后惊喜万分,又受宠若惊,一时不知道,站着好,还是坐着好了。 一提起家乡姬路,他就忘不了那风格典雅的历史名城——白鹭城。白色的城墙伴着蜿蜒造型的屋檐玲珑,一只只展翅欲飞的白鹭在眼前定格,成为日本国内保存的古代城堡中规模最大、风格最典雅的代表性城堡,被称之为国宝。 一想到家乡,军曹便没有了刚才的拘束感,渐渐地说话也流畅起来。乡音乡情这种感觉就是奇怪得很,让无数萍路相逢的老乡,一下子就会没有了距离感。 联队长和军曹聊起了家乡的情况,军曹才知道,眼前的高级军官,竟然是自己邻村的人。 正当联队长和军曹聊得热火时,前方不远处传来了枪声,还夹杂着手榴弹的爆炸声。 联队长立即停止了聊天,立即恢复了指挥官的威严,问,怎么回事? 罗铁一看自己说话的时机来了,便急忙上前报告,说,报告太君,是一股八路军,现在已经被我们炮楼的官兵们咬住了。就是这股八路,隔三天五日地来炮楼骚扰,让俺们的军曹夜不成寐,寝食不安,兴兵捉拿时,他们又一路逃窜,成为军曹一心头上一大恨。现在,已被炮楼里的队员堵在前面的围子村里,还请太君帮助剿灭,还军曹一方平安…… 联队长还没听完罗铁的话,就打断了,问军曹,他说的是事实吗? 军曹忙说,确有此事。 联队长在这次铁壁合围行动中,战绩几乎是零。一路先是从新浦北上,转悠了一圈后,无所收获,所有的八路均跳出了包围圈,行动失败后,便开始南下返回新浦。不想,竟然在这里遇到了八路,正好借此机会干一仗,拾个小偶尔,补充一下战绩,也鼓舞一下士气。 心里有了自己的小九九之后,便开始打自己的算盘了。同时,这个算盘,也被罗铁搭上了。 罗铁见联队长同意后,心里便是一阵窃喜,这天算不如人算,人算不如俺老罗算。郑杰你个小子,老子吃的盐也比你吃的米多,你就等死吧。 郑杰听到枪声后,急忙快步来到南门土围子顶上,放眼一看,就是一小队伪军在老远的地方,朝这里打枪扔手雷,而且边打边往前靠近。 郑杰一看,这罗铁又是唱的哪一出戏?这葫芦头里闷的什么药?但是,不管你是什么鬼,一定都是汉奸鬼,做不出人事来。于是,便对郑大阁说,让大伙立即各就各位,做好战斗准备。 郑大阁那双大手攥着刚缴获来的三八大盖,爱不释手地形影不离,一心想来个实弹射击,检验一下步枪的威力。于是,便向郑杰请求道,村长,要不先打一枪吓唬吓唬这群汉奸们? 郑杰没有搭腔,继续看着远处的伪军们。从伪军们的姿势上来看,一点战斗序列都没有,枪口大都是对着半天空放响的,手雷也不是对着正前方围子村的大门扔的,而是往前面的一个凹坑里扔。 这时,郑大阁忍不住了,便又说,村长,要不咱放一枪试试,看看倒底装的是啥鬼? 好吧。郑杰点头道,自己也正愁没弄明白伪军们到底要干什么?不妨给他们点颜色看看,来个引蛇出洞、 郑大阁听了,便瞄准远处的那群伪军立即放了一枪。一颗子弹便呼啸着出了枪膛,向伪军飞去,但没有击中目标。 郑大阁的视线一直紧追着飞进的子弹头,最后,感叹道,这三八大盖也不过如此,只飞一条线,还不如咱土炮一打一大片。 对面的伪军们一见围子顶上响起枪声,便立即将枪口对准了土围子,噼里啪啦地放起枪来,顿时,枪声立刻密集了起来。 就在这时,日军联队已在伪军们的身后上来了。 肖二皮一看日军大部队来了,便带领着伪军们撤到了一边去。只见罗铁带领着联队长在前面一边说一边比划着。 肖二皮心里一下子服气了,没想到罗铁这小子还真有两下子。不过,看这阵势,围子村要不保了,郑杰可能要撑不住了。真要一仗打下去,你罗铁造的孽,便是罪大恶极了。 站在土围子上的郑杰,一看如一群黄蚂蚱样的鬼子,密压压地往这边涌来。到了前面,又分别向两边散开。机枪,大炮分别摆开,黑魆魆的炮口朝着围子村。像这样大军压境的凶险,围子村的男女老少都头一回见,人群中不禁有些骚动和惊慌。 铁哨子吹得“嘟嘟”响,铜锣也“当当”的敲起来了。有紧急情况!大刀会的队员各自拿上可手武器,一溜小跑地从家里奔出来,上岗上墙。有的没顾上回家,手里的农具一撂,直奔岗位。 全村人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儿上。 无数双眼睛盯着郑杰,带着疑问,怎么办? 这时,郑杰将袖子一挽,手持大刀,大声喊道,现在鬼子已经把咱们包围了,逃也没处逃,躲也没处躲。鬼子一旦进了村,就会实施“三光”政策,连烧带杀,老的少的哪还能活啊?你就是不打,小鬼子也不会放过咱们,所以,绝不能让小鬼子进村。与其等死,不如杀他个痛快。大不了,一命换一命,杀一个保本,杀两个就赚一个!值了! 郑大阁背插大刀,手握钢枪,怒目瞪圆,大声说,咱围子村自古以来就有血性,当年抗击土匪,没有一个人当孬种,有骨气,个个都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生死关头,咱可绝不能当孬种! 郑杰将手中的大刀晃了晃,太阳的照在大刀片上白光不停地旋转着,发狠地说,是要是不上前,俺就一刀剁了谁,别怪俺的大刀不认人! 乡亲们一听郑杰说这话,便不乐意了,大家都纷纷说,瞧你说的咱围子村人什么时候当过孬种了?村长你放心吧,宁可站着死,也不会跪着活。大伙儿都听你的,同小鬼子拼了! 第十二章 全民抗战 (四) 四 说实话,郑杰一看见来了这么多鬼子,刚开始也打怵。但是,人就怕被逼上绝路。有道是,赤脚的不怕穿鞋的。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一个人连死都不怕了,一切事情都有可能。 于是,他让大伙赶紧进入平时训练的位置,按照预先的部署,关严围墙大门,架起枪炮,装填弹药。但是能作为武器的家什,全部上阵。像五子炮、生铁牛、鸟枪、大刀、长矛、铡刀、切菜刀、劈柴的掇刀、斧头、铁锨、洋镐、镢头、粪叉子、推磨棍等等。 涌上来的鬼子和汉奸在距围子四五百米外停下来,一个鬼子军官在不停地摆动着小膏药旗,不断地向东西两边增兵。一会儿,便将围子村包围了个水泄不漏,并架起了机枪,排起了迫击炮,还有十门大炮、所有的鬼子都卧倒在地上,进入实战状态。 这时的围子村里村外,一点动静都没有,寂静得让人直憋气儿。 咚!咚!咚!鬼子的炮弹如流星样落到围子村里,小啰啰家的草房在炮声中腾起。紧接着,鬼子的机枪像炒豆子样不停地扫射,这是日本鬼子在先发制人。 一颗落到大街上的炮弹,立即将地面炸出了一个深坑。贴着围墙爆炸的炮弹,将围墙炸出一个小豁口。如泥鳅泛滥样的子弹直压得队员们抬不头来…… 小啰啰一看自家的房子被炸了,便露出头来吆喝道,小鬼子,俺日你祖宗,有胆的你们就过来,来一个,灭一个,送你回老家…… 小啰啰的话音还未落下,只听砰地一声,小啰啰便一头栽倒。撇下家中一个三岁的孩子。 众人忙将小啰啰拖到一边,盖上一把草,抹了把泪水,重新端起了枪。 见死了人,郑杰叮嘱身边人,说,不要走漏风声,以免动摇军心。 众人含泪点头称是。 小塘子气氛地说,小鬼子,看看你爷爷怎么哄哄你?说着,便将身边二秃子头上的破毡帽一把抓过来,挑在铁锨把上,便在围子沿上一露头,接着就听着嗖嗖嗖的几下穿梭声。郑大阁急忙将毡帽放下,拿起来一看,乖乖,毡帽壳上一下子被穿了三个大窟窿,这样的话,有三个脑袋也不够他打的。 在炮火和机枪的掩护下,鬼子兵一步步地向围子逼近。 大伙个个摩拳擦掌,急着要开火,郑杰命令道,先别打,听俺的口令,等鬼子靠近了再打!要注意节省点弹药。 郑大阁也忙说,都别露头,先憋着火,过会儿都给俺狠狠地打! 鬼子越来越近了,只有五六十步了。 郑杰见时机一到,大吼一声,给俺往死里打! 郑杰一声令下,围子顶上的火炮土枪一齐轰击。 “五子炮”手郑二牛朝着鬼子最密集的地方,呼嗵!呼嗵!地吼叫起来,一连就是五发,围子墙外立时浓烟滚滚,打得鬼子哇哇直叫,慌忙往后撤退了几十米。 郑二牛见了,恣得一蹦多高。 五子炮”,是围子人发明创造。生铁铸成,炮身两米多长,炮眼碗口多粗,有炮弹5五发而得名。炮弹里装有铁砂、碎铲、断耙齿。打出去像把铁扫帚。这五子炮,炮长及肩,重百余斤,带着“肚子”。这肚子叫炮孩,共有五个,事先填好铁砂火药,打一发换一个,换下的炮孩再填弹药,可连着用。一炮出去,黄豆粒般的铁砂散开,射程一二百米,威力巨大。一门五子炮,需五个人伺候:一个看目标,一个调炮位,两个装火药,一个点火。这样的五子炮,村里有九门。 而生铁牛不带肚子,只能单打,每打一炮,须往炮膛填弹药。 日本鬼子的第一次冲锋失败了,拖着十多具尸体回来了,还有许多鬼子兵被铁沙子击中,就像种豆子一样,把铁沙子摁进自己的皮里肉内。小鬼子被打疼了,炮弹雨点一样地飞来,机枪刮风似的叫。乡亲们有的被炸伤了,有的倒下后就咽了气,但是没有一个人往后退。 小鬼子不甘心,再次进攻。只是这次学精了,队形散开,郑杰决定放鬼子更近些,直到看清眉毛鼻子,才开始下命令,一齐开火,土炮鸟铳齐射,又撂倒一大片。小鬼子见火势勇猛,便落荒而逃。村民们一片欢呼,士气立刻受到了巨大鼓舞,让刚开始那种胆怯的惧怕飞到了爪哇国里去了。 联队长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了劲敌。但听枪炮声,查看伤员,伤口尽是铁砂,便知道不是正规军。于是,一边继续四面齐攻,先炮轰后机枪扫,然后再冲锋;一边拿起望远镜进行扫描,即使扎实得像一只水桶,也会有漏水的地方。不一会儿,他便发现了西北角一块围墙比其他地方矮了许多,且工事也布置得也不如正南面周密。既然有缺口,那么就集中优势兵力,一举攻破。 战场上的战机,一旦把握不住,就会稍纵即逝。联队长便立即改变了刚才的作战方案,锁定西北角,指挥部队向西北角进攻,一旦打开缺口,便是一举而破。 这一切,都没有逃过土围子上面郑杰的眼睛。他发现那个指挥官拿着望远镜,一直盯着土围子西北角不放时,马上感觉到事情有点不妙。 对于整个土围子墙,他再熟悉不过了,有时候,闭着眼睛也会熟门熟路地转一圈,不像别的人,一下子失脚扭了脚脖子、 西北角上住着二十来户人家,住户外面新修了一段又矮又窄的小土围子,竟然没有瞒过狡猾的日本鬼子,打起来从这里寻找突破口的主意来。 不好!郑杰心里咯噔了一下,立即招呼郑大阁,带着一排人扛着家伙,顺着街巷,抄近路,直奔西北角,架起五子炮和生铁牛。 几乎在同一时间内,一大批鬼子兵顺着沟边,拉着大炮向西北角蠕动。 小塘子爬上了瞭望哨架子,看见三四个鬼子摸到了土围子外的瓜棚旁,正向这边游动。狗鬼子,想到这里捞便宜,你是眼睛瞎到狗腚里去了。于是,他便拉开架势,像平时用石块打狗一样,将手里的一颗手榴弹扔了过去,随着轰地一声爆炸,几个鬼子立即哭爹喊娘,去了东洋。 第十二章 全民抗战(五) 五 小塘子见炸死了三个鬼子,三支钢枪躺在地上,便兴奋地说,一颗手榴弹挣来了三支步枪,值了!大伙都看见了,一会儿打退了小鬼子,那三支步枪就是俺的战利品,谁也不能跟俺抢! 就在这时,一颗小炮弹如黑鸽子样飞来,栖落了下来,立刻把小塘子从架子上掀了下来,左腿被炸断了,腹部也受了重伤。 郑杰急忙将小塘子扶起来,郑大阁忙大声喊,小塘子—— 小塘子睁开了眼睛,看着郑杰问,村长,俺这是坐飞机了还是驾云了? 郑杰悲痛地说,你这是被小鬼子的炸弹炸飞了。 小塘子含糊地答应着一声,嗯。一会儿,又将目光转向了郑大阁,说,大个子,咱俩打的赌,俺赢了。一会儿,打出去,你去把刚才那三把步枪给俺捡来。 郑大阁顺着小塘子说,嗯,好样的,你赢了。俺答应你,打退小鬼子后,俺去帮你捡来。 听了郑大阁的话,小塘子十分满意地笑了,笑成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只是再也没有睁开,永远地闭上了。 郑杰郑大阁和在场的队员们的眼泪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郑杰擦了一下眼睛,铿锵有力地说,都把眼泪擦干净,现在还不是流泪的时候,先把小鬼子打退再说。 大伙听后,纷纷擦干眼泪,让自己从悲痛的情绪中走了出来,紧握着鸟铳,迅速回到了自己的战斗位置上。 鬼子兵拉着四门大炮,近十门小炮,向西北角涌来。一安放完毕后,就开始发疯样向土围子和村里猛烈射击。豆腐布袋样大的大炮弹和萝卜大小的小炮弹,如下饺子一样,一齐拥挤了过来。顿时,巨响震天,浓烟四起,房屋倒塌,烈火燃烧,亲人丧命。郑铁匠的铁匠铺里的炕头上,四个年幼的孩子蜷缩在炕上,被一发炮弹顶上了天,四个孩子被炸得连个囫囵尸首都没有。 一番瓢泼大雨般疯狂的轰炸和机枪扫射之后,鬼子兵分两路从东西两侧继续进攻。 鬼子的步兵端着明晃晃的刺刀,如蝗灾样密集的蝗虫一齐扑过来。这一次,乡亲们早已没有了初次的恐惧,个个都能够沉着面对,直到鬼子兵大部分进入射程范围内,便开始有序地进行打击。队员们早早把各种火炮装足了弹药,其中的一门“生铁牛”就喂了五碗黑火药、五碗铁砂。不狠狠地揍你,就不知道俺围子村人的厉害。 更多的鬼子向西北角涌来,渐渐地近了,炮手们个个精神抖擞,手拿着冒着青烟的火绳,严阵以待,用充满仇恨的目光,紧盯着鬼子们的一行一动,随时准备射击。眼看着鬼子距离围墙只有二十米远了,郑杰低声吼道,准备——放! 他的话音刚落,炮手们将早已憋足了很长时间的那口气迅速吐了出来,让手里冬眠样火绳里的火苗,立刻升腾起来,一下子触上导火线。导火线也如他们的心情一样,十分善解人意地将满腔的炮火一股脑儿地射向下面的小鬼子。直打得小鬼子哇哇直叫喊疼,连滚带爬撤回了阵地,撇下了十几具尸体。 经过几次进攻,狡猾的日本鬼子已十分清楚对他们威胁最大的就是土炮。 土炮威力大,但装填火药时间长,这就给日寇进攻留下了空档。在一阵猛烈反击之后,队员们便忙着装填火药。这时,鬼子兵借着机枪的掩护冲到了东面的围墙根下。小鬼子开始搭起人梯窜了上来。 情况十分危急。 郑杰临去增援西北角时,将这里的指挥权交给了村里的武角儿。武角儿是大刀会的武师。这里对凡是有本事有能耐的人,都会竖起大拇指,称角儿。其实,他的名字叫郑老七,因是个武角儿,时间一长,在背后,就没有人叫他的名字了,直接叫武角儿了。 郑老七在家里排行第七,上边有四个哥哥和三个姐姐。小时候,郑老七就是一个病秧子,家里人口多,他爹也顾不过来,便将他舍进河南崖的武院里,先是跟着打杂混口饭吃,后来跟着师傅习武。十八岁的时候,便长成一个壮小伙了,浑身有着用不完的牛力气。有一次,村里几个同龄人,为了试试他的力气,跟他打赌。几个说,你郑老七要是能将打麦场里的碌砫抱起来,围着打麦场走三圈的话,俺们几个请你喝二两瓜干酒。要是输了,你就得请俺们喝酒。 郑老七明知道,这几个小子打架打不过自己,便变着法子想看自己的笑话,以为自己不敢应战。于是,便痛快地答应了,说,大人说话,水牛拉耙,说话算数,不准反悔啊! 他们几个为首的是郑来子,便带头应承道,男子汉,大丈夫,一口唾沫,一个钉! 这里的碌砫有两种。一种叫网碌砫,一种叫滑碌砫。网碌砫面上有着一道道条梗,既有凸起细长的石梗,又有凹下去的窄而深的石槽。打麦场的碾压跟打谷场的碾压相似,都需要仔细地将地面用铁筢荡平,然后泼水,将地表湿润,之后便用这种带槽的碌砫来碾压。碾过之后,湿透的地面上便印满一条条与碌砫一样长的痕迹,几次反复和横竖对碾压后,整个地上面便印满了一地网格,直到再将这片网格碾压得几乎看不清楚之后,再用滑碌砫上细面,一上午下来,地面便被滑碌砫碾压的如鏊子上的煎饼一样细腻光滑。只有这样的场面,收获归仓的小麦里,看不到一粒土沙子。 郑来子让郑老七抱的是滑碌砫。滑碌砫与网碌砫最大的区别是,没有多余的地方可把,只能用两个手指锲进滑碌砫两头的耳蜗里。如果手指头的力量不足的话,将无法坚持到最后。 换了别人可能不行,但郑老七行。 只见他来到滑碌砫跟前,先自然地扎了一个马步,然后弯腰,伸出双手,先将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并拢插进滑碌砫那滑溜溜的耳蜗后,又将左手的食指和中指锲进了滑碌砫的耳蜗里,然后气运丹田,一下子就将滑碌砫提了起来,迈着方步,不紧不慢地围着打麦场走了三圈半。然后,将滑碌砫直接托到场边的一棵国槐的树杈上。后来,乡亲们弄了多次,都发现滑碌砫已经长到树里面了。直到第二年碾压麦场时,郑老七才将滑碌砫像取自己的家什一样取了下来。自然也是他家的打麦场先用,让乡亲们在后面排队等候着。 愿赌服输。 郑来子几个乖乖地掏钱装来二两瓜干酒,递到郑老七的手里。 其实,这点在郑老七身上并不是闻名的,他名声最大的就是这辈子娶了五个媳妇。 第十二章 全民抗战(六) 六 围子村里的乡亲们,谁也没有想到,当年的病秧子会长成这样一头壮牛。像郑老七这样要个头有个头,要长相有长相的小伙子,在方圆十里也是数一数二的。所以,刚过十八岁那年春天,他家的门槛便被媒人踏破了。 郑老七的爹便为她挑来选去,最后将婚事定了下来。到了腊月,他家里便是娶新媳妇过新年,一家和和睦睦地过上了舒坦日子。可是,这样的日子却好景不长,一年多的工夫,新媳妇便得了个急病,撒手西去了。 郑老七的老丈人见闺女婿为人正直,对父母又孝顺,还有一身牛力气,农忙时,庄稼地里的农活样样是拿得起放得下,冬季农闲时,还可以跟着武术班出去卖武艺,赚几个钱来家过年。于是,便将小闺女送给了郑老七做了续弦。过门不到两年,小姨子生病后不能救治,也离他而去。 过了一年,郑老七又娶了一个媳妇。这个新媳妇腊月过门,七月十五去浇园,一不小心滑倒在河里的深水里,挣扎了几下没上来,一口水呛死了。 过了两年,村里来了个要饭的大闺女,经人撮合,与郑老七圆了房。与郑老七过了两年多,也得了个急症,一头倒在锅门口旁,就没有再起来。 这里最讲究的是事不过三。过了三,就有说法了。一连娶了四个媳妇,连一根苗都没留下。有的人说,郑老七命硬克媳妇。也有的人说,郑老七,郑老七,一生要娶到第七个媳妇,才能与他平齐,才能白头到老。当前是四个,那三个,去哪里找呢? 再说,谁家还愿意将自家的闺女来填空呢? 其实,郑老七也心灰意冷,自己就是没有老婆的命,干脆就将就着打一辈子光棍吧。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日子也挺好的。 这个世界的奇妙,就在于变化万千。一些往往预料之中的事情,却随着时间的递进,常常出乎意料了。本来想一条胡同走到黑的郑老七,却因西门嫂子铁花成了寡妇而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 铁花嫂子为人豪爽大气,见人未开口说话就先笑。平时,开个玩笑从不会恼。铁花的男人给东家放牛时,遇上了下雨天,山里路滑,一不小心掉到山涧里跌死了。一夜之间,让铁花成了寡妇。失去男人的铁花,一个人忙了地里,忙家里,尽管没有孩子,但家里还养着猪牛羊和鹅鸡鸭。 郑老七见了,便不由自主地帮着搭把手。一来二去,日久生情,二人便产生了感情。本来寡妇门前就是是非多的地方,他这一掺和,就有人开始风言风语了。传到族里长辈们的耳朵里后,便开始大发雷霆,说铁花不守妇道,败坏了门风。 可郑老七不吃这一套,俺走得端,行得正。凭什么要拆散俺们?俺懒得与你们争辩,于是,在一个漆黑的夜晚,郑老七带着铁花一起私奔了。 一年之后,郑老七和铁花又回来了。只是上次走出的是俩人,这次回来的是三个。铁花怀里抱着他们的儿子。 族里人一看生米已做成了熟饭。谁也没有敢出面去得罪人了,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们过日子了。村里成立大刀会后,郑老七又成了大刀会的武师——武角儿。 铁花还真争气,紧接着像老母鸡下蛋似的,又给郑老七生了两个儿子。在围子村里,有三个儿子,以后就可以三足鼎立,没人敢下眼瞧。 只是这样红火的日子不长,万恶的小日本鬼子杀到了家门口。 小鬼子就是鬼,他们趁着队员们装火药的工夫,有两个小鬼子就爬上来了。郑老七发现后,忙抡起手里的大刀,如切西瓜样,将两个鬼子砍了。下面还有鬼子在继续攀登。郑老七用大刀够不着时,便弯腰将早已备好的大石块搬起来,用力向靠墙的鬼子们砸了下去。郑老七身边的队员们也纷纷学着他的样子,将石头向围墙下簇拥的鬼子兵们砸去。毫无防备的鬼子兵们被石头砸得骨断腰折,哎呀哎呀地惨叫声一片,有两个鬼子没跑迭,便被砸成了肉酱。让小鬼子拖着伤员撤了回去。 鬼子的又一次冲锋被打退了。这时已临近中午了。平常这个时候,都是家家户户围在饭桌前准备吃饭的时候,可是,今日小鬼子却让乡亲们吃安生饭了。然而,围子上的队员们没有想到,村里的老妇女和大闺女们挑来了一担担的热饭,送来了一罐罐开水和一摞摞煎饼。他们把热饭盛好,煎饼卷好,递到队员们的手里。 这些女人们一开始都非常害怕,大多数都是头一次见炮弹。一上午急忙拖着孩子或者抱着孩子四处躲藏,有的躲藏不及,便被炮弹炸伤,或者丢性命。面对这种惨状,让她们更加恐惧了。于是,纷纷逃到有地窖的地方。这地窖是每一年用来储藏地瓜用的,平时都是空的。逃到地窖后,是比在地上安全了许多,但是又开始惦记着土围子上面的男人。于是,在安顿好孩子们之后,便陆续地从地窖里走了出来,到前面探望,渐渐地,胆子就开始大了起来,上前帮着照顾伤员,搬运弹药。见天已晌了,便结伴回到家里,开始做饭了。 铁花把家里仅有的一坛子瓜干酒也拎来了。郑老七见了,哈哈一笑,学着板泉大集上说书人的强调,大声喊道,知我者,老婆也。说着,兴奋地接过铁花手中的酒坛子,也不用往碗里倒,直接对着坛子口就像喝山泉水一样咕咚咕咚地喝了起来,喝足后,便递给身边的队员们,说,每个人都喝个痛快,酒壮英雄胆,喝足了吃饱了,待会儿给俺狠狠打鬼子! 大伙接过酒坛子,没有人再客气,互相轮流畅饮着…… 乘着小鬼子歇歇的空档,队员们接过热乎乎的饭菜,大口嚼着煎饼。几个煎饼下肚,立时感觉浑身有了使不完了力气;搁下饭碗,就急忙去整理弹药,修理掩体,加固围墙,此时的围墙可以说是围子村全体父老乡亲们的命根子,围墙在,他们的生命就会在。他们全力呵护生命,准备迎接更大更残酷的战斗。 围墙更是日寇攻击的重中之重。一上午,日寇联队长的望远镜,几乎没有离开过围墙。打开围墙缺口,成为进攻的主要目标。 联队长再一次布置兵力向西北角增加,其它三面只用部分兵力牵制着,其余的全部进攻西北角。 小日本鬼子再一次气势汹汹地向西北角涌来,又增加了四门大炮和数门迫击炮。 第十三章 死守家园(一) 一 中午过后的这次袭击,比前几次猛烈了数十倍。 炮弹一发连一发地打在围墙上,炸得泥土飞溅,烟雾升腾,火光冲天,震耳欲聋。西北角的土围子在鬼子的狂轰乱炸中坍塌了三段,一直守在围子顶上的队员们被埋在土里,个别队员便光荣地牺牲了。 炮声一停,小鬼子们便端着钢枪嗷嗷地往缺口处冲。 郑杰见了,便大吼一声,说,快堵住豁口!话声未落,便第一个飞奔到缺口旁。 这时,领头的一个鬼子已冲进了最南头上的那个缺口,十八岁的大刀会队员郑立夏手握鬼头大刀,迎了上去,手起刀落,只听得唰地一声,这个鬼子的脑袋立即如尿壶样滚在了地上。之后,郑立夏又迅速闪到一边,等待着第二个鬼子进来。 第二个鬼子早有防备,先用钢枪将侧面砍来的大刀挑住,让身子闪到一旁,哪知郑立夏来了个顺手牵羊,一手握住鬼子的钢枪,一手挥刀腰斩了小鬼子,让污血飞溅了一身。就在他去擦血的工夫,一颗子弹飞来,夺去了他十八岁鲜活的生命。郑立夏的父亲一见儿子倒在血泊里,立即两眼冒出火焰,转身向缺口处的鬼子冲去。只见他举起手中的长矛,狠狠地刺死一个鬼子。刚抽出长矛,又扑上来一群鬼子,郑杰一看这边危急,便立刻冲过来,与郑立夏父亲一左一右紧靠着土墙,来了个关门打狗。就这样,与鬼子短兵相接,上来一个挑一个,上来两个,砍一个,挑一个。两个人配合得十分默契。不一会儿,脚下就有了七八具鬼子的尸体,郑立夏爹身上便受了几处伤,血流了一身。两袋烟的工夫,郑立夏爹便支持不住了,重重地倒在了围墙下。最后,他十分吃力地说,郑杰,拼到底,报仇! 郑杰一边高声答应道,放心吧!一边与冲上来的两个鬼子肉搏。正在郑杰难以招架之时,大刀会的队员郑虎从另一个缺口赶过来了,他的大刀片早已染成了红色,刀锋也成了锯齿,身上已有两处重伤,人已累得整个身子像灌了铅一样笨重,看见郑杰这边危急,便冲过来救急。 两个人一阵左砍右削,终于将两个鬼子毙命。看见两个鬼子倒地了,郑虎便如一堵墙样坍塌在地上。郑杰见了,便弯腰想扶起他时,一个鬼子钻进来,刺刀一下子对准了郑杰的脑门,就在这千钧一发时,突然,那个鬼子扑通一声瘫倒了。 郑杰感到惊奇,抬头一看,原来是郑虎的媳妇菊花用镢头将鬼子的脑壳子砸碎了。他不敢相信,这个菊花平时是连只鸡都不敢杀,竟然在这么危急的时候,有了天大的胆子,来跟鬼子拼命。 围子村全体村民越战越勇,一个人倒下去了,另一个赶紧顶上,同仇敌忾的浩然正气,吓得鬼子目瞪口呆,招架不住,败退出了豁口。 鬼子的进攻终于又被打退了。 土围子的豁口越来越大了。豁口内外,遍地是横躺竖卧的尸体,鲜血染红了黄土,微风中弥漫着浓稠的血腥和硝烟的味道。菊花呆呆地跪在丈夫郑虎的尸体旁,像失去了知觉一样,面无表情,没有一点声色。 郑虎的父亲郑大河闻讯赶来了,菊花看到了公公,喊了一声,爹——接着就哇地一声哭了起来,眼泪便像决堤的洪水样,汹涌地奔流着。 郑大河站在儿子郑虎的身旁看了两眼后,便转身去抱来一抱草,轻轻地盖在郑虎的身上,对儿媳菊花说,孩子,这会儿还不是淌眼泪的时候,站起来报仇,和小鬼子拼到底!说完,他便扛起门板走向围墙的豁口。后面的乡亲们赶过来,大伙用一扇扇门板、一代代沙土、一筐筐石头,重新把缺口堵住。 守在东南两面的郑老七,一次又一次用五子炮和生铁牛打退了小鬼子的进攻。但是,五子炮和生铁牛虽然威力大,无奈是弹药有限,更没有想到会打这么长时间。眼看着快要用完了,郑老七急了,扯开嗓子喊道,婶子大娘们,赶紧回家找铁家伙什,有啥拿啥,好做弹药沙子用啊! 围子下面的妇女们听见了,急忙放下手中的石头,不敢怠慢,拔腿就跑,急忙跑回各自的家里,扛来了铁筢、铁犁铧、铁耙齿,有的甚至将烙煎饼的鏊子和炒菜的耳朵铁锅也都揭了,背到围子墙下。 郑老七立即让人用八磅锤砸了个稀巴烂,用筐头子盛上,伴着黑黑的火药,装进土炮肚子里。 这些铁片会随着一声炮响,便如铁蒺藜样飞出炮筒,杀伤力比普通的铁砂要高数倍。只要沾上了一片,非死即伤。 郑老七用这样的方法连续打退了两次鬼子。最后,弹药打完了,郑老七便带领队员们用石头击落爬在围墙上小鬼子们。直到石块也用完时,爬上围子顶的小鬼子冲进了炮楼,郑老七急中生智,一下子推到了早已摇摇欲坠的楼墙,又一下子砸死了四五个鬼子。 郑老七身手敏捷,迅速跳下炮楼抡起大刀片与鬼子们拼杀。一直不离郑老七身边的队员,也是他的两个徒弟,一左一右互相照应着,一路厮杀着。鬼子越来越多。他们被鬼子围住了,徒弟郑小龙边杀边喊,师傅,快顶不住了,你先撤,去告诉村长吧。徒弟郑牛栓也跟着说,是啊,师傅快去吧。这里有俺们兄弟俩就行了。 郑老七坚决不走,说,俺早就看见了,村长那边也好不哪里去。咱先堵住这里再说吧。说着,身如猿猴一样敏捷,迅速躲过小鬼子迎面而来的刺刀,闪到鬼子的身后,又来了个拦腰斩,随后,又将大刀一收,如猛虎下山一样,将对着郑小龙袭击的小鬼子从背后来了个穿山刺。 郑小龙见师父帮着自己解决了对手,于是将大刀片来了个翻转,如蛟龙出水样,直奔正与郑牛栓酣战的小鬼子的右肋刺去,不想用力过门,一下子从右肋穿到了左肋,让小鬼子连哼都没来得及哼,就栽倒在了地上。后面的鬼子们见了三人的威武,便吓得急忙后退了。 缺口终于守住了。 郑老七忙喊人来一起用门板和土块堵豁口。 伤口可以愈合,但绝不能会恢复原状的。堵上的缺口,抗击力差,经不住炮火的轰击。几炮下去,十分轻易地又掀开了口子。 第十三章 死守家园(二) 二 郑大阁带着队员,将豁口反反复复修了多次,把爬上来的鬼子一个个地用大刀收拾了,不一会儿,大刀片就砍卷了刃。这时,他想起昨天郑铁匠刚打好了一口新铡刀,当时自己路过铁匠铺时还特意看了看,夸郑铁匠打了一辈子铡刀,就这口是上上品。于是,趁着小鬼子撤退的空档,他去了旁边的铁匠铺,在凌乱的场地里找到了那把已被铁匠打磨得十分锋利的铡刀,握在手里,不轻不沉,感觉刚好,便满意地笑了笑,说,小鬼子,这次够你喝一壶的。 郑大阁提着铮光雪亮的铡刀,三步并作两步跃上了围墙,侧身隐避在围墙豁口旁。这个豁口刚好容得下一个人那么大,他要来一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现实版,你小鬼子要想进来,只能一个一个地鱼贯而入;那么俺郑大阁就像堵着鸡窝门宰鸡样一个一个地收拾。 郑大阁赤裸着上身,身上的破衣服早就扔了,他侧目往外瞄了一眼,看见几个鬼子端着钢枪正往缺口这边扑来。 不一会儿,豁口外爬上来一个小鬼子,上来后,便伸头探望,哪成想,就在他眨眼间,只见郑大阁的铡刀从身边旋起,如铡草样将鬼子伸长的脖子给一下铡了,让脑袋咕噜咕噜如西瓜样滚到了围墙下面。 紧跟在后面的一个小鬼子,一下子收不住脚,便身不由己地往前窜了一下,又被郑大阁抡起的铡刀唰地一下劈了。那快感和劲道,让郑大阁感觉比宰鸡还容易。这些张牙舞爪的侵略者,眨眼的工夫就这样简简单单地成了郑大阁这个老百姓的刀下鬼。 来一个,铡一个;来两个,铡一双。郑大阁不时闪动着左右边变换着位置,还不忘将小鬼子的尸首拖到一边去,为小鬼子的死亡之路清理障碍。 他一气用铡刀劈了十个,吓得后面的小鬼子叽哩哇啦地往后退,纷纷将腰间的手雷掏出,一齐往郑大阁这边扔来。 郑大阁见一颗冒着白烟的手雷将要爆炸,忙弯腰挥动铡刀,用铡刀头像打乒乓球样一下子给反拍了回去,手雷便又飞回到鬼子兵群里爆炸了,不想,飞进来的另一颗手雷在郑大阁身边爆炸了,一块铁皮像钉子样锲进他的腰间,让他高大的身子不禁晃了两晃。血,如下了透犁雨之后的山泉子样,汩汩地往外窜冒着。他抓起脚下的一把黄土捂在上面,想堵住,但是,旺盛的血水一会儿就濡透了。 就在这时,鬼子们又冲过来了。 郑大阁强忍着疼痛,又将第一个冲进来的鬼子劈了。在劈了第二个鬼子后,不想被后面的鬼子开枪击中了胸膛,让郑大阁突然感觉腹腔中一股遏制不住的热流猛地窜出来,让自己忍不住张开大口,将一股鲜血喷到鬼子身上。最后,他大喊一声,咱死了也不当孬种!接着让高大的身躯重重地倒在豁口里,堵住了鬼子们的去路。 死也不当孬种!这种信念早已根植于围子村大人孩子的心中。 如一群飞鸽样遮天蔽日的炮弹飞来,滚滚的浓烟,直呛得人喘不过气来,睁不开眼睛。 围墙的豁口越来越大,全村的男女老少齐上阵,拎起筐子,装满黄土和砂石,争先恐后地往豁口上囤积。 老子英雄儿好汉。郑杰的大儿子郑昌豹带着一群儿童团挎着小提篮往围子上运石子。一个鬼子冲上来,将明晃晃的刺刀对着郑昌豹身边的狗剩刺来。郑昌豹见了,抓起一把石子就向鬼子脸上打去。 小鬼子挨了石子的打,便忍着疼痛将刺刀对准了郑昌豹。郑昌豹面对鬼子的屠刀,也不示弱,再扔石子已经来不及了,便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双手紧紧攥住已逼到胸前的刺刀。小鬼子用力晃了晃刺刀,但已被郑昌豹死命地攥住了,便扣响扳机,一颗罪恶的子弹立刻射进了幼小的胸膛。 郑昌豹撒开了刺刀,无声地倒在了地上,稚嫩的小手,已让锋利的刺刀犁到了骨头上,刀口处绽裂着两道白森森的骨头,在阳光下格外刺眼。 郑杰的老婆桂花,一见自己的儿子被鬼子打死了吗,便如一只发了疯的母狼样,捞起一把粪叉子,趁小鬼子不备,朝着鬼子的腰部就捅了进去,一下子给扎了三个血窟窿眼。小鬼子随后也将刺刀捅进了桂花的腹部,一块都栽倒在了地上。 太阳早已西下了。往常这个时间,乡亲们就开始喂牛了。所以,平日里,他们也常常“用到了好喂牛的时候了”这句话来说时间。 他们已记不清打退了鬼子兵多少次的进攻了,只记得又到了好喂牛的时候了。到了这个时候,大约打了八九个小时了。郑杰没有想到这群鬼子竟然这么经打,死也不回头。 其实,他的心态跟鬼子联队长的心态差不多,他驰骋了大半个中国,没想到竟然被一群老百姓拖拉了这么久,真是不可思议。于是,他命令部队,一定要赶在天黑前彻底消灭这群老百姓。 围子顶上,此时不仅所有的弹药都打光了,而且连石头也都用尽了。鬼子越来越多,一窝蜂地涌了上来。最后,终因敌众我寡,失去了围墙的保护。郑杰和队员们渐渐地坚持不住了,便说,老少兄弟爷们,鬼子进村了,咱们先撤,与鬼子打巷战,大伙要注意,有利就打,没有利就退。说完,便指挥着众人往村里撤退。 日寇占领围子顶后,便将围子大门打开,围子外的日寇便如洪水样侵袭而来。他们分成两路,一路向西,一路向东,像饿狼一样逢人就打,见人就杀。沿街一路杀人放火,大有着赶尽杀绝屠村的势头。 鬼子们疯狂地追赶着没有来得及躲藏的乡亲们,狗剩爹因为腿脚不好,一瘸一拐地跑得慢,被鬼子追上后,先用枪托打碎他的膝盖,然后用刺刀挑开了他的腹部,让白花花的肠子流了一地。狗剩妈见老伴死了,手持一把菜刀,从鬼子身后拼命地砍了一刀,但没有砍中,随后被鬼子的刺刀刺中,栽倒在老伴的身旁。 小塘子爹倒是跑的快,但还是没有跑过鬼子的子弹,被鬼子连击两枪,倒在地上,死不瞑目,两口张得挣圆,似乎告诉每一个路过的乡亲们,报仇!报仇! 郑大阁爹被鬼子捉住,路过大街旁的水井时,郑大阁爹便将身子一歪,就栽进井里了,小鬼子急忙连续往井里开了三枪,幸好没有击中要害,才活了下来。 十分感谢“飞雪和迎春”等书友的关注和支持! 第十三章 死守家园(三) 三 板泉区队马队长得到情报后,立即带领队员赶来支援围子村。板泉区队成立后一直就在这一带活动。日寇铁壁合围时,大部队实行了翻边战术跳出了鬼子的包围圈,已战略转移到蒙山深处了。只有像区队这样的小队伍留在根据地内,与鬼子们进行打游击战。因为对当地情况熟悉,常常是打得快,也转移得快。将“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的游击战术发挥得淋漓尽致。 马队长带着队伍赶到围子村的东岭时,便看见正在进攻土围子的鬼子们。从密密麻麻的排列中,粗略地估计一下也有一千多人。用区队这支小队伍去迎战鬼子的联队,无疑就是以卵击石。 怎么办?队员们都急切地看着队长老马。 老马其实不老,也就三十露头的年纪,是队伍里的一名老党员。老马是板泉大集前官庄大户人家的子弟,早年读过私塾,后又去临沂上过中学,回来后,便在村里教书,成了孩子王。夜里,他学校的宿舍里,便燃起油灯,常常有人踏着夜色前来油印传单。完毕后,又趁黎明时分离去。后来,日本鬼子来了,他放下教鞭,扛起枪,带领一群热血青年打鬼子,大大小小的战斗也经历了近百场。只是这次是个例外。头一次遇到这么多鬼子兵,看人家那装备就知道对方实力很强。而前面的围子村里则是浓烟滚滚,炮火连天,全村的乡亲们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作为一名共产党员,一名县大队板泉区队的队长既然来了,就没有理由和借口见死不救。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但是,怎么个发法呢? 副队长杨伟一边看了看马队长一边又看着队员们,心里也十分清楚,队员们在想什么。于是,对老马说,队长,俺看今天这一仗有点悬。咱真要打了,想撤都难。这个地界开阔,没有遮挡。再说,这小鬼子还有马队呢,一旦打起来,人家肯定要用马队来从侧面包围咱们。咱们这两条腿,肯定也跑不过那四条腿的,就有随时被人包饺子的危险。 怎么了?怕了?马队长见杨伟这样说,就十分不满意地反问道。 报告队长!赴汤蹈火,视死如归!杨伟一听马队长说话的语气不对,急忙表明自己的态度。 马队长说,你分析的也没有错。这鬼子的骑兵肯定不是吃干饭的。咱们硬拼更是拼不过的。咱们得想办法智取,咱不能以卵击石,但也得来一个一石二鸟才是。 你的意思是,既要为出围子村的乡亲们解围,又能打击一下小鬼子?杨伟知道平时打仗马队长点子多,便不禁问道。 是啊,可是今天实在是太难了。马队长叹了一口气,感叹地说。 您不是常说,办法总比困难多嘛。咱们的目的不是消灭这群鬼子,而是分散鬼子的兵力,减轻围子村的压力。那就边打边撤,把小鬼子引远了去。再说,咱要是有西山区队一半的好武器,咱也敢跟小鬼子较量一回。可惜……杨伟见马队长没有反驳自己刚才的话,就接着说道。 可惜什么?咱有地雷。马队长怕他又扯远了,便打断他的话说,接着又分析道,战斗一打响,鬼子必定攻上来,用步兵牵制着咱们,让骑兵从左边的大路迂回过去,让咱们腹背受敌,两面夹击。这样,你带着爆破组,到左侧和后面埋一部分地雷,来阻止鬼子骑兵的夹击。看到鬼子骑兵进入地雷阵后,你们立即撤退。我在这里带领队员们袭击鬼子的主力,也是边打边撤边诱敌深入。 是!杨伟接到命令后,便喊,爆破组,跟俺来!说着,便带着爆破组,火速奔向目的地。 看见杨伟他们走远后,老马便带着队员们悄悄地接近鬼子的身后。直到进入有效射程时,便让队员们各自散开,寻找掩体,隐蔽好后,便喊了声,打! 接着,一排子弹便如离弦的箭一样纷纷射向日寇。 联队长没想到自己的背后会飞来子弹,忙转过身来,举起望远镜向这边望去,将老马的兵力尽收眼底,原来是一小股土八路。你们也忒大胆了吧,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不给你们点颜色看看,就不知道大日本皇军的厉害。先歼灭了他,出口恶气再说。 板泉区队的出现,让对土围子久攻不下的联队长更加窝火,便下了要将板泉区队全部消灭的决心,以挽回自己的脸面。于是,立即命令步兵一队向前反击,紧紧咬住不放,命令炮兵进行密集平铺式射击,封锁其撤退后路;命令骑兵部从侧翼绕道迂回后面夹击。 布置完毕后,联队长又感觉自己有点小题大做,杀鸡用牛刀的做派了。但又转念一想,这是形势需要,必须这样做。 鬼子的反扑十分疯狂,成排的机枪喷吐着火舌,飞蝗样的子弹直压得老马他们抬不起头来。密集的炮弹将阵地几乎要翻了过来,泥浪一个连一个地拍打着队员们的躯体,时时遭受着两边一齐涌来的气浪挤压着五脏,直让人喘不过气来。 死亡和受伤的人数在急剧地上升。 如此火力凶猛的战斗,让老马还是第一次遭遇过。想撤退,但身后也被鬼子的火力覆盖着,站也站不起来,连匍匐着后撤都不行,那飞来的炮弹就打地面上的点,把卧倒在地上的队员们都炸飞向了半天空,身子随后便四分五裂了。 他娘的,俺老马算盘是好算盘,可这次没把算盘上来啊。 再说杨伟带着爆破组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地雷埋在预定的路线上后。不一会儿,就看见鬼子的骑兵飞奔而来。马蹄踩响地雷后,立刻将四五匹东洋马炸倒了。后面马上的骑兵立即勒住马头,停止了飞奔。又从左侧绕过雷区,直奔杨伟爆破组而来。 杨伟见鬼子骑兵来势汹汹,便带领爆破组的队员们立即反击,同时往后撤退。哪想,鬼子的另一小队骑兵从他们背后迂回,断了他们撤退的后路,将他们往刚才的雷区里赶。 面对凶残的日军,杨伟对战友们说,不要怕,大不了把小鬼子引进雷区里与他们同归于尽。 同归于尽!爆破组的队员们齐声喊道。有了牺牲路上的目标后,他们便无畏无惧,异常英勇,沉着应战。一步一步地引着鬼子骑兵往雷区里走。 雷区近了,队员们都清楚自己埋雷的方位,各自引诱着鬼子骑兵往地雷旁奔去,乘鬼子不备,纷纷踩响地雷,轰轰几声巨响直炸得鬼子骑兵人仰马翻。 老马他们彻底被鬼子咬住了,是进也不能,退也不中。正当要起身准备拼命时,鬼子的炮火突然停了,机枪也不再疯狂扫射了。 老马见了,忙对队员们喊,撤! 让老马没想到的是,就在他们转身的时候,鬼子的骑兵已在身后飞驰而来了。怪不得炮弹停了机枪不响了,原来是人家的骑兵到了。 老马马上举枪对着奔涌而来的马队就打,队员们也纷纷举枪反击。小鬼子的马队太快了,就在队员们打完一枪后,在拉枪栓准备射击第二枪的时候,鬼子的大洋马已到了跟前,马上的屠刀已砍到了身上…… 没有一袋烟的工夫,老马和队员们一个不落地全部死于鬼子的马刀下。老马的举枪的右胳膊被马刀削下,右手还紧紧握着匣子枪,胸腔和腹部已被马刀砍烂,两只眼睛依旧是怒目睁圆,死不瞑目! 第十三章 死守家园(四) 四 如洪水样涌进来的鬼子,被狭窄的胡同立刻分流成了细流。乡亲们便捞起镢头、铁锨、粪叉、爪钩、推磨棍、顶门棍、切菜刀、劈柴剁刀、八磅锤等一切可能具有杀伤力的工具,依靠在狭窄的胡同里,纷纷向鬼子头上掷去,展开了殊死搏斗。 郑怀信从土围子跑回家里,忙喊他老婆赶紧躲起来,鬼子进村了。 郑怀信老婆还没来得及躲,两个鬼子就冲进院子来了。一个鬼子端着枪进了堂屋,被躲在堂屋门后的郑怀信上去就是一剁刀,劈得鬼子身子一歪,搁到在地上。另一个鬼子听到堂屋里的动静后,便往堂屋里赶来,郑怀信举着血淋淋的剁刀就迎了上去,还没够着小鬼子,就被鬼子的刺刀顶住了胸脯。郑怀信便一把抓住刺刀柄不放,小鬼子想把已捅进郑怀信的刺刀赶紧抽回来,但没想到被郑怀信紧紧握住了。就在这时,郑怀信的老婆一看自己的男人被鬼子捅了,便捞起门后的一个顶门棍向鬼子的头上砸去,一下子将鬼子砸倒了。 就在这时,院子里又冲进了三名鬼子,对着郑怀信夫妻俩开了枪。倒在血泊里的郑怀信长着满口的血水,对他老婆说,够本了!说完,紧紧地拉住他老婆的手,夫妻俩一起上了路。 郑二能的爹和郑二能父子俩在小胡同里与鬼子展开了肉搏。这条号称九拐十八甩的小胡同,不熟悉的人一进来,就如同进了迷魂阵一样。一阵左拐右甩曲溜拐弯把小鬼子就转晕了。郑二能父子俩就乘小鬼子的找不着北的时候偷袭。有时候偷袭进来的第一个,有时又偷袭最后一个。感觉十分得心应手,但是还是别被小鬼子识破了。郑二能爹为了掩护儿子,自己堵在狭窄的胡同里,用铁镐劈鬼子,小鬼子见过不去,便开枪将他打成了筛子眼。 郑三观站在自家院子里猪圈的矮墙上,准备了一摞石头,将身子探出院墙外,看见鬼子来了,便居高临下抱起墙上的一块石头,猛地往鬼子头上砸去。砸到第一个后,接着又抱起石头准备砸第二个时,鬼子的枪响了,郑三观便无力地趴在了墙头上。 郑小龙为了掩护郑老七和郑牛栓先走,自己在后面断后,不幸被鬼子们包围。郑小龙见师父和师弟都已走远,自己突围无望时,便果断地拉响了腰间的手榴弹,蹿上前抱住一个鬼子后,随着轰地一声巨响,同归于尽了。 郑老七在撤退的过程中,与郑杰相遇,后面的鬼子紧追不放。郑老七主动向前引开了鬼子,一连翻蹿了三四道墙头才把鬼子们甩掉。 郑智节和十几个会武功的老人聚集在一起同鬼子们进行绞肉战。他们事先在一排门楼里面隐蔽,由郑智节带着三四个在街上引诱鬼子进门。 鬼子一追进门后,便被避在门后的老人三拳两脚打倒在地,旁边手持大刀的一位老人,便上前一刀就结果了鬼子的性命。随后,将尸体拖到一边去,再等待下一个鬼子上钩。 这样的小打小闹,对付几个鬼子还能应付。但街上涌进的鬼子太多了,不一会儿,就被发现了,一阵枪响后,就倒下七八个老人。随后,郑智节和六位老人被活捉。 鬼子把郑智节他们押到村西土汪旁。土汪是围子墙里面一个小水汪,平时用于乡亲们来饮牛,每到夏天,炎热时节,这里便成了水牛洗澡的地方。只是这个季节早已干涸,里面泛着一层龟裂的干泥和一些肮脏的垃圾。 这时,从另一条街上的鬼子们又赶来一群人,聚集在一起,大约有四十多口,里面有年纪大的,也有年龄小的。 可是这群刽子手们却不管年龄大小,要一律通通刺杀。 罗铁和罗会兄弟俩跑上前来,劝说村民们投降,交出粮食和银元,交出郑杰等一批抗日分子。 结果没有一个人出来答话。气急败坏的罗铁,便让鬼子们先用刺刀一个一个地穿刺。 连续杀死了三个之后,罗铁又来威胁。 不说的话,全部都死!罗铁继续软硬兼施说。 郑智节抬头挺着胸,对着罗铁吐了一口唾沫说,狗汉奸,侮辱了你八辈祖宗!当了土匪,又当汉奸,走到天边也找不出你这样的败类! 郑智节的一番话,立刻惹恼了罗铁。罗铁最反感的是别人说自己当过土匪,可这个郑智节偏偏又说了,气得他拿过一名伪军手中带着刺刀的三八大盖,对着郑智节的肚子就是一刺刀,狠狠地说,去死吧!一下子将郑智节捅进土汪里。 之后,罗铁又对着众人晃了晃沾满鲜血的刺刀,继续威胁说,不想说的话,都和这个一样的下场。快点想好了,快说! 众人还是没有搭腔。 罗铁见了,便将铁蛋家的孩子石头拎了出来。 八岁的石头见大人们都不害怕,他也不打怵,直挺挺地站在罗铁面前,连看都不看罗铁一眼。眼睛一直看着土围子外面的那棵大树,心想,来年的喜鹊窝里,一定要让喜鹊多给孵几只小鸡。 罗铁见石头是这种表情,没想到这个孩子竟然毫无惧色,不禁来了兴趣,便低头对石头说,小孩,跟俺说实话,俺可以让你回家吃饭去。 石头故作惊喜地问道,是真的吗?你不是再说胡话吧? 罗铁开始摆着谱说,本队长说话是大人说话,水牛拉耙。只要你回答了俺刚才那几个问题,俺就放你回家。 石头说,那好。俺想单独和你说。石头说着,便朝着罗铁招手,意思是你过来,他要附耳说。 罗铁见了,便将耳朵靠近了石头。石头见罗铁靠过来了,便装作附耳的样子,一张口,便立刻咬住了罗铁的耳朵,疼得罗铁杀猪一样嚎叫着。接着便一把把石头摔在地上,随手对着石头就是一枪。 最后,罗铁见也问不出什么结果来,便对鬼子兵说,死啦死啦的。 鬼子兵看见罗铁在那里啰里啰嗦的,早就不耐烦了,单独刺杀感觉费力,便改成两个鬼子刺杀一个村民。村民的身旁一边站着一个鬼子兵,一起举起刺刀分别刺中村民的右肋和左肋,刺中后然后一起用力挑起,接着往土汪里一扔,整个人便脱离了刺刀,随着扑通声,便倒进了土汪中。不一会儿,土汪里的泥巴便被鲜血染红了。 有没被刺死的村民便疼得在里面不停地打滚,如落水的公鸡一样在那里连续扑腾着。鬼子和汉奸罗铁罗会们见了便开怀大笑起来。 鬼子们将这些乡亲们挑刺完之后,又让罗会拎来一桶汽油,泼在这些乡亲们的身上,然后吹旺半截火绳,扔了过去,汽油便被点燃了,火苗如火龙一样扑地一声腾起,迅速包裹着每一个身体,烧得土汪里面的乡亲们痛不欲生,撕心裂肺地呼喊着。 鬼子和汉奸们看着乡亲们在浴火中扭曲着身体挣扎的样子,再一次哈哈哈大笑了起来。 第十三章 死守家园(五) 五 另一路鬼子从南门的东街往东北角杀来,同样是见人就杀,见房子就烧。适逢天气干燥,房子上的茅草,一点火就着。一袋烟的工夫,东街上的房子都被点燃了,此时正刮着东北风,火借风势,便如无数条火蛇凶猛泛起,带着响声一个劲儿往上猛窜。一时间,火柱冲天,连片的房屋便成了一片火海。四起的浓烟,遮天蔽日,让方圆十里的乡亲们都能看见。 躲在房子里的人们被烈火烧了出来,便东躲一头,西藏一阵,妇女孩子无助的哭叫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郑老七的哥哥郑老五的一条腿被炮弹炸断了,剧烈的疼痛,让他好几次都昏死了过去。睁眼醒来时,看见老婆孩子们都围着自己哭,房子上已是火光满天,便忍着疼痛,用力推了老婆一把,气吼吼地喊道,都在陪着俺等死?还不快去逃命! 郑老五的妻子听了丈夫的话,便一咬牙,将孩子背上一个,领着一个,便从家里往外跑。谁知,刚出大门,便被一梭子子弹打中,背上的男孩惨叫了一声,她的胳膊也火辣辣地疼。她顾不得胳膊上的疼痛,急忙放下孩子,只见一股鲜血从孩子的后脊梁上汩汩涌出,无论怎么喊叫孩子,孩子痛苦的表情永远定格在她的视野中。 又一波子弹飞来,打中了她和身边的女儿,让娘仨全都倒在血泊里。 郑杰将打散了的大刀会队员们集中起来,带着他们在胡同里阻击鬼子,他们利用地形熟悉的便利,与鬼子们展开了游击麻雀战,能打就狠打一次,不能打就隐蔽,时不时地打他一个偷捶。 在小沟巷,只见一个大脚妇女手举着一把菜刀正往胡同外冲,郑杰见是自己的大娘,便忙上前一把拉住,说,大娘,你要干啥去? 大娘一看是侄子郑杰,顿时就泪流满面地说,你大爷被可恶的小鬼子杀了,俺要为他报仇!说着,挣开了郑杰的手,就要往外走。恰在这时,胡同口冲进来的三个鬼子。 郑杰见了,忙拉着大娘闪进院子里,躲在门后旁。等鬼子走到门口时,大娘手举菜刀冲了出去,砍倒了后面的一个鬼子。走到前面的两个鬼子听到后面的动静后,忙回头对着大娘就是一刺刀,倒在血泊中的大娘,继续用仇恨的双眼瞪着小鬼子,手里依旧紧紧地攥着那把带血的菜刀,临合眼时,欣慰地看着天空,说,老头子,俺为你报仇了。你等等俺…… 郑杰一个箭步冲到一名鬼子的侧面一刀砍去,不想被狡猾的鬼子躲过,便举枪挥刺迎了上来。另一名队员也立刻对着另外一个鬼子杀去。 打了两个回合后,郑杰想速战速决,便卖了个破绽,小鬼子不知是计,于是便紧追不放,正好中了郑杰的回马刀。只见郑杰侧身躲过紧追过来的刺刀,然后突然转身来了个大翻转,手起刀落,将小鬼子来了个拦腰斩。之后,又赶紧与队员双面夹击另外一名鬼子,不会儿,小鬼子便经不住郑杰二人的夹击,渐渐地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队员便乘势而上,一刀刺中了鬼子的要害,一命呜呼回了东洋。 鬼子的尸体刚倒下,他俩就被来到胡同口的鬼子们发现了,接着就是一阵瓢泼暴雨样的子弹飞来,幸亏郑杰他俩路线熟悉,急忙躲避到院子里,队员把刚缴获来的一颗手雷扔了过去,炸死了冲在前面的两个鬼子,接着又连续翻越了三家的墙头,才摆脱了小鬼子的射击。他俩来到了北街九曲胡同,遇到了郑老七和郑牛栓。郑老七大腿上中了两枪,鲜血直流,行动开始不便起来,郑杰见了,忙弯腰背起郑老七就跑,来到柴禾园里,将郑老七安顿好,又安排郑牛栓照顾,随后急忙跑到街上寻找队员们去了。 这个柴禾园,是乡亲们平时放置柴草的大院子,一些被从家里烧出来的乡亲们便纷纷跑到这里躲藏着,多数都是妇女和儿童,还有不少受伤的大刀会队员,有的直接把草垛中心掏了个草洞,钻进了进去。有的则把草垛头掏了个半截小口,勉强倚着避风。即使这样,也照样没有逃脱鬼子的魔掌。 不一会儿,鬼子便搜索过来了。鬼子兵听到柴禾园里有动静后,便立即冲了过来,郑老七一见鬼子冲进来,便不禁怒火涌起,忍者剧痛,从草垛旁一跃而起,抓起一杆长矛就刺进了一名鬼子兵的背后,让小鬼子惨叫一声,便当场毙命。 郑牛栓也抡起大刀砍死了一个鬼子,紧接着被三四名鬼子包围着,大刀被鬼子的刺刀打掉在地上。郑牛栓没法弯腰去拾起,便顺着鬼子的枪身一滑而过,扑倒鬼子身上,将小鬼子的手指头一口咬断,疼得小鬼子哇啦哇啦地直叫唤。 紧接着,郑牛栓便被另一名鬼子兵用枪托一下子打倒在地上,随后,便被五花大绑了起来。 郑老七也一起被绑了,并被汉奸们不停地抽打着。 谁也不知道,罗铁在烧完汽油后,怎么又这么及时赶到了柴禾园来了。看来哪一场都落不下这个汉奸土匪了。当然,他的屁股上始终跟着罗会。这兄弟俩在围子村里是始终不离。 与此同时,小鬼子立刻把柴禾园给包围了,想往外逃跑的乡亲们,都被赶了回来,在草垛旁寻找躲藏的地方。 罗铁看见了柴禾园里面的人们,不禁又哈哈哈大笑起来,对着鬼子小队长建议说,太君,这又是一个大大的火葬场。点火的,咪西! 鬼子小队长点了一下头,喊了一声,吆西。之后,罗会便将一个火把直接扔到一个大草垛上,接着大喊一声,去死吧! 干草遇到烈火,呼啦一声,火光便如兔子一样窜上来。 这时,周边的小鬼子们也纷纷将草垛点着,一时间,火光弥漫着整个柴禾园。躲藏在里面的乡亲们,便开始一个个地发疯样往外逃跑,但是,一切都是徒劳的。刚跑到柴禾园边上,便被小鬼子扔了回来,没用三个回合,便被烈火吞噬了。周边的小鬼子和汉奸们像看大戏样嘻嘻哈哈地大笑着。 见柴火燃旺了,穷凶极恶的小鬼子便将捆绑着的郑老七和郑牛栓一起扔进火堆里。 郑老七在烈火中一直站着,大声喊道,打倒小鬼子!乡亲们一定要报仇,杀了狗汉奸! 郑牛栓挣开身上的绳子后,想扶着郑老七冲出火堆,不想又被鬼子扔进来,之后,被烈火活活烧死了。 郑小龙的弟弟郑小虎才十一岁,从火堆里爬出来后,用手捂住肚子,被烟呛得刚要咳嗽,接着就被汉奸罗会推进了火堆里。郑小虎一连跑出了四五次,都被罗会推到火堆里,烧得浑身的肉往下掉,疼得他哇哇直哭。 围观的小鬼子和汉奸们看到他悲惨的样子不但不同情,反而像财狼般地狂笑不止。 柴禾园里的这一场大火,一次就被鬼子烧死杀死40多人。 在围子西南角,被鬼子俘虏的二十七名大刀会队员,被集中在围子墙下面,一个一个地被鬼子用刺刀挑破肚子,惨死在那里。 感谢“飞雪和迎春”等书友的投票推荐,恳请朋友们关注和推荐 第十四章 身陷埋伏(一) 一 黑姑带着队伍赶到围子村时,鬼子已经撤退了。 呈现在他们面前的是坍塌的围墙、烧焦的房屋、灰烬里的黑烟。更让人惨不忍睹的是成片的尸体。有被鬼子枪杀的,有刺刀捅透的,刀口处还在汩汩地往外冒血;也有被刺刀挑破肚子的,肠子咣当了一地;还有被汽油和柴禾烧焦的尸体,则如一截截黑炭头样,散发着呛人的气味。里面还有不满周岁的婴儿和半大孩子。 地瓜见了,气愤地说,这小鬼子也忒狠了吧?连孩子都不放过! 高粱跟上了一句,汉奸更可恨。路上没有横草,是绊不到人的。 黑姑对他们说,赶紧去救人救火。 地瓜和高粱听了立即带着队员们冲到村里去抢救。 就在这时,郑杰拖着受伤的身子,一瘸一拐地迎了上来。 黑姑歉意地说,师兄,俺们接到命令就急行军往这里赶,没想到,还是来晚了。 多谢师妹!郑杰十分感谢地说。 黑姑见郑杰受伤了,忙对身边的小灵子说,赶紧为郑村长包扎。 郑杰也是绺腿儿的徒弟,比黑姑早学五年。后来,黑姑在一次为绺腿儿祝寿时,见到了各位师兄们。郑杰当时也在内。 小灵子为郑杰包扎好了后,郑杰便和黑姑一起在街上查看着。 此时天已经大黑,队员们打起了火把照明进行搜索。不漏掉每一个胡同,每一件房屋。 队员们在土汪里一堆黑炭头里拉出一个还有生命迹象的老人。郑杰走进一看,是老武师郑金山,经过小灵子的一番抢救,郑金山苏醒了过来。一睁眼,看见郑杰在身边时,立时老泪纵横,声音依旧洪亮如钟样说,村长,俺们老年队没有给咱围子村丢脸! 郑杰紧紧握着郑金山的手,按辈分,郑杰叫他三叔,便说,是的,三叔,您们个个都是好样的,都是好汉不减当年勇。 郑金山听后,满意地晃了晃手说,这个血海深仇,咱们一定要报,一定要报! 郑杰忙答应道,嗯!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郑金山听了,又满意地晃了晃郑杰的手。 郑杰见了,便又安慰说,三叔,先把伤养好了,咱们再一起去报仇。好吗? 好!郑金山痛快地答应道。黑姑便让队员们把郑金山老人抬走了。 郑杰又和黑姑来到了柴禾园,看到了早已烧得面目全非浑身发黑的郑老七后,郑杰忙蹲下来不禁抱起郑老七的躯体,自言自语地说,老七哥,你是为了掩护俺才受的伤,也是为了掩护俺才牺牲的。说着,便豆大的泪珠滴在郑老七的身上。 黑姑见了,忙制止说,师兄,现在不是流泪的时候,先赶紧抢救受伤的乡亲们吧。 郑杰听了,便轻轻地把郑老七放下,随后又去旁边划拉了一把草,为郑老七盖好后,才和黑姑一起轻轻地离去。 在围墙下,郑杰和黑姑又看到了躺在地上的郑大阁,和小塘子。郑大阁的勇猛和小塘子的机智,都让自己感到敬佩。这两个好兄弟,可谓是他的左膀右臂,几乎每天都在一起。 郑杰上前将郑大阁的双眼用手抹合上,说,兄弟,放心去吧,哥记住你的话了,死也不当孬种!这个仇,哥替你报! 接着又抬起胳膊用袖子把小塘子脸上的灰土擦了干净,说,兄弟,你和郑大阁打的赌,俺都看见了,你赢了。但郑大阁更英勇,一气砍倒了十三四个小鬼子,你们都是咱村里的英雄。 郑杰正在说着,黑姑就看见后面跑来两个孩子,看见了郑杰后,便撕开大嘴样撕心裂肺地一齐喊道,爹—— 那童声中带着尖利,似乎一下子要将着厚实的夜幕撕开一般。 郑杰听了,便急忙起身回过头来,只见二儿子和三儿子,一齐一边哭着一边飞快地向自己跑来。 俩儿子像赛跑样一下子扑过来,栽倒在他的怀抱里。三儿子呜咽地说不出话来,二儿子哭喊着说,您快去看看俺娘和俺哥哥吧? 郑杰还想犹豫,黑姑说,快去吧,你看看都把孩子急成啥样子了? 郑杰依依不舍地看了郑大阁和小塘子一眼,便一手拉着一个儿子,与黑姑直奔前方而去。 在二儿子的带领下,来到了他媳妇桂花和大儿子郑昌豹的身边。娘俩安静地躺在夜幕下的土地上,俩儿子似乎早已哭干了眼泪,自觉地跪在桂花身边,喃喃地喊着娘,俺爹来了。 郑杰在桂花和郑昌豹中间蹲下来,右手揽起桂花,左手拉起大儿子,一齐将他们俩拥在怀里,泪水便止不住无声地流了下来。 黑姑见了,眼眶里便立刻涌满了泪水。 郑杰的二儿子和三儿子,一边跪着一个,一齐痛哭了起来。 本来在战斗打响时,桂花便让三个儿子躲在家中的地窖里。听到外面的枪炮声后,大儿子郑昌豹便待不住了,就对两个弟弟说,你们老老实实地等着,一会儿弄点子弹壳给你们玩。小哥俩听了,自然高兴,便十分听话地待在地窖里。 郑昌豹出来后,哪里去捡子弹壳,而是直接去了围墙,和大人们一起帮着拎土提石头。恰巧被正在搬运的桂花撞见,便急忙问,你不好好在家里待着,跑到这里干什么?你俩弟弟呢? 郑昌豹正像一头小豹子样干得十分带劲,便诡异地笑着说,弟弟们都在家里,等着俺捡了子弹壳给他们玩呢。 桂花听了,便放心了。就对郑昌豹说,你也赶紧回去吧。这里没有小孩子的事。 郑昌豹听后,又诡异地笑着答应道,嗯!俺一会儿就回家。 桂花知道这个小子在糊弄自己,便将目光一直不离他的左右。看到鬼子将郑昌豹枪杀了后,她顾不得害怕了,捞起一把粪叉子就蹿了上去…… 这一场劫难,让围子村男女老少去了二百三十八口人。让家家有坟头,户户都戴孝。有的一家三四口的都常见。还有的全家都被枪杀,成了绝户。 黑姑和队员们帮着收拾完毕后,东方的天空开始放白了。队员们整夜未睡,个个心情十分沉重,一边收敛着尸体,一边气愤填膺,一心为乡亲们报仇。 黑姑感觉此地不能久留,这里离鬼子炮楼太近。于是,便想趁天亮之前赶紧转移。于是,便和郑杰告别。 郑杰一边说着感谢话,一边送黑姑走出了围子村大门,看着队员们一个个身背锃亮的武器时,便不由地恳求说,师妹,有机会的话,也给俺弄几杆好枪来,俺再拉起大刀队伍,早点把仇报了。 黑姑听后,立即明白了郑杰的意思,十分爽快地说,好啊!于是,回头对地瓜说,去,挑十杆长枪和子弹来,送给郑村长打鬼子。 地瓜听后,立即回答道,是!接着去队伍里挑了十杆长枪和子弹,一起送到了郑杰跟前。 郑杰欣喜万分,手握着锃亮锃亮的长枪,底气十足地说,小鬼子,看你郑爷爷怎么削你! 第十四章 深陷埋伏(二) 二 黑姑见队员们一夜未睡,个个都十分疲劳,便想赶快赶到焦家寨,让队员们好好休息一下。 队员们一听要回焦家寨休整,便一下子来了精神。 孙二牛对张小羊、孙哨子、张耙齿几个说,林收树老哥几个肯定过的忒舒服了,这回一定要他给咱们多弄点好吃的来。 张小羊吧嗒了一下嘴唇说,林大哥的烤地瓜很有一手,让他烤个熟地瓜吃。又香又甜的那种, 孙哨子听了张小羊的话,便讥笑道,瞧你这点出息,就知道吃地瓜。他老林最拿手的是套野兔,然后用萝卜一炖,一敞开锅盖那霎儿,香气扑鼻啊,就是不吃锅里的兔肉,闻着那香味也透恣透恣地。 行!咱这可是说好了呀?你到时候,擎着闻味,俺们先吃肉。张小羊一下子逮着理由了,便急忙说道。 你还想什么?你是仰着睡觉,想到天宫里去了吧?你吃肉,让俺闻味,怎么说这样做也太不够兄弟了吧?孙哨子说着,用肩膀蹭了一下身边的张耙齿,问道,是不是? 张耙齿被孙哨子蹭了一下,便不由地往一边躲着回应道,是呀!你们都说得俺要流口水了、 哈哈哈,孙哨子听了,开心地笑了,回击张小羊道,您看看,民意不可违啊? 张小羊不屑地回敬道,你是孙有理,你嘴唇那两张皮,是反说反有理,正说正有词。 孙二牛见他们几个又开始啰啰起来没完没了,便制止道,少嘀咕吧,别光顾着聊天忘了卖药,赶紧赶路。 张小羊几个听了,便立即刹住了话头,一门心思地急行军。 黑姑他们来到焦家寨时,只见山门大开,门里门外是死一般地寂静。 黑姑拿起望远镜,对着寨子里面和四周进行了观察,倒也没见什么动静和可疑的地方,只是感觉到有点诡异。有心不进去吧,又见队员们一路急行军,已经是疲惫不堪了,就像瞌睡人急着找枕头一样,渴望快点休息。 黑姑便回头命令地瓜带着孙二牛和张小羊一起先进去侦查一下,其余的人原地休息。 不一会儿,地瓜和孙二牛张小羊三个回来了。 地瓜说,队长,里面没有人,好像已经有一段时间没人住了,房屋里的灰尘都落下了厚厚的一层。 孙二牛接过地瓜的话头说,是呀,后面存粮食的山洞也被炸开了,上次存的粮食,都没有了。 张小羊急忙插嘴道,是不是林收树监守自盗啊,把粮食卖了,卷着钱跑了? 孙二牛见张小羊这样说,忙制止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林收树不是那样的人!不要去恶心人。 张小羊不服气地争辩道,可是粮食没有了,这是事实啊。 孙二牛说,这里面一定有故事。队长,您说哪? 黑姑听了,说,粮食的事情,以后再作追究。现在,先进去收拾一下,让大伙好好休息一下。 高粱在一旁提醒说,还是小心一点好,总是感觉这里有点不正常。 黑姑听了,忙对大伙说,大家要注意警戒! 黑姑带着队伍进了山寨大门,之后又慢慢地往前进,当走到聚义厅前面时,黑姑突然发现了一些凌乱的脚印,忙回头挥手道,分散隐蔽。 就在这时,山两边的树林里飞来了弹雨,让反应慢没来得及隐蔽的队员,立刻成了人家的活靶子,扑通扑通地倒在了地上。 高粱大声说,队长,咱们中埋伏了。说着,便踢了卧倒在前面的地瓜一脚,埋怨道,你真是长了一对地瓜眼,干什么吃的了? 地瓜也没有想到会这样,刚才侦查确实没看出半点蛛丝马迹,怎么一下子就出来了这么多火力点? 两面夹击。敌人这是有备而来,让黑姑他们一下子陷入了困境。 怎么办?队员们等待着黑姑的命令,本能地找好掩体进行反击。怎奈敌人是居高临下,反击的杀伤力太低了,只能任人家的子弹如瓢泼大雨样倾泻而来。 想往后撤退,不知道什么时候,寨门上方的围墙上已经出现了小鬼子,两挺机枪开始疯狂地叫唤了,打得队员们抬不起头来。 高粱看见了,便喊道,队长,是小鬼子! 黑姑仔细观察了敌人的火力布置,就感觉是来者不善。后路既然被封住了,那么只有往前冲一条路了。于是,她举起狙击枪,打掉了鬼子的机枪手,便喊,手榴弹,队员们趁机扔出一排手榴弹,浓烈的烟雾挡住了对面敌人的视线,他们便乘着火力减弱的时机,带领着队员们冲进了聚义厅。之后,凭借着聚义厅的门窗对外进行反击。 就在这时,鬼子的迫击炮响了,一颗颗炮弹像一群飞鸽样,纷纷落在聚义厅周围,更有甚者,从屋顶跌进大厅里,从窗户飞进大厅里。一时间,又伤者无数。不一会儿,聚义厅就摇摇欲晃,眼看着就要坍塌了。 黑姑一看这个样子,就知道此地不能久留,于是,便带着队员们继续往里冲。 随后,对孙二牛命令道,你对往后山的路熟悉,先带领着队员们往后山撤退。俺负责断后,快! 孙二牛接到命令后,对着身后的队员们一挥手,说,兄弟们,跟俺走! 后面的黑姑也急忙催促着,喊道,快,跟上! 队员们有序地跟在孙二牛身后开始撤退。 黑姑在后面举着狙击枪,开始检验自己这段时间练习的成果。刚开始几枪,还打偏了,渐渐地,便进入了状态。开始领会到了刘民强讲的人枪合一的内涵。 找着感觉了!黑姑暗自欣喜道。 这时,地瓜喊道,队长,快撤啊! 黑姑回头一看,队员们已经撤走了,于是,便恋恋不舍地收起了枪,跟在地瓜的身后撤退。 孙二牛带着队员们往后山口撤退,没想到,刚到后山口,就遭到了鬼子机枪一阵猛烈地扫射,让冲在前面的队员便如砍倒的高粱样纷纷倒下了。 孙二牛立刻想到,能在这里设埋伏的人,一定是个内鬼,外人很难知道这条通道的。不用说,这个内鬼就是罗铁。 第十四章 深陷埋伏(三) 三 孙二牛猜的一点都不错。设计这次埋伏的主谋就是罗铁。 那天进入围子村后,罗铁便让手下的伪军们在村里挨家挨户搜刮粮食,临撤退时,便拉了近十大车粮食回到了炮楼里。 乐得军曹喜上眉梢。 当天晚上,军曹就要为罗铁摆酒庆功。 罗铁却拒绝了。 军曹不理解地问,为什么? 罗铁从军曹带气的眼神里看到,他是在认为给自己面子,自己却不知道好歹,于是便腆着脸媚笑地说,太君,俺知道这是您看重俺,但俺不是不识抬举。俺是说这功庆得有点早,还有一份大功哩。俺是想把这两个功一块庆祝,那酒喝的才有味有劲道。 军曹不知道罗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不解地问道,你的,什么意思? 罗铁不急不慢地说,太君,这次皇军把板泉区队全部消灭了,俺这回准备把西山区队也给统统地消灭掉! 就你?军曹听了,不禁一愣,用怀疑的语气加上质疑的眼光紧紧盯着罗铁问道。 罗铁一看军曹在怀疑自己,这也是在他预料之中的。于是,便上前为军曹沏了一杯茶,双手递给军曹。见军曹接过茶碗,喝了一口茶后,满意地看了他一眼时,罗铁便知道火候已到,就急忙解释说,上次,上次咱们去弄粮食的焦家寨,太君您还记得吧? 嗯!军曹又喝了一口茶,点头道。 罗铁见军曹应道了,又急忙往前靠了靠,说,那个焦家寨就是西山区队的根据地。俗话说,狡兔三窟,那里就是西山区队的一窟。这焦家寨俺最熟悉不过了,那里三面环山,都可以藏人,且能居高临下,如果在那里设埋伏,来一个守株待兔,那么皇军就一定能全歼西山区队的。到时候,咱们还不是又立了一次大功?军曹很快就会提拔重用了。到了那个时候,千万别忘了您手下的兵,俺罗铁啊? 军曹一听,不禁反问道,你有把握吗? 罗铁忙说,只要鱼儿上钩,咱就有拉杆的力气。保证行! 军曹觉得罗铁的建议可信也可行,又见他信心十足,便满意地说一声,吆西! 就在这时,罗铁临从围子村撤退时,安排的一名眼线回来了。眼线报告说,西山区队来到了围子村,正在帮着郑杰收敛尸体和灭火呢。 罗铁听了,双手一拍大腿,说,机会来了。这人哪,只要是走运了,就会想啥来啥。 罗铁又靠近了军曹说,西山区队在这周围没有落脚点,他们收拾完围子村中事务后,必定要回焦家寨休整。咱们可提前赶到焦家寨设下埋伏,就来个守株待兔,如何? 军曹听了,十分同意,说,吆西! 罗铁又说,光凭咱们炮楼里的兵力是不够的,需要您出面调集其他两个炮楼里的兵力。这样才能有十分把握,才能叫他们有来无回,一举全歼。 这个,我的去联系。军曹高兴地应承道。 军曹出面,调集兵力十分简单,很快得到了统一部署。连夜进入焦家寨,根据罗铁的安排,两个炮楼的兵力分别埋伏在两边的半山腰上,形成火力交叉,和炮弹覆盖。另一个炮楼里的兵力则埋伏在通往后山的通道上,也是居高临下,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罗铁安排完毕后,又同军曹一起从头到尾巡视了一遍。 军曹对罗铁的部署非常满意,说,我们大日本皇军的口袋扎好了,就等着猎物入口袋了。 天大亮了,军曹见西山区队还没有来,便有点不耐烦地问罗铁,怎么回事?你的情报准确吗? 罗铁心里也没有底,便陪着笑脸安慰说,太君,不要着急,心急喝不得热糊粥。 太阳升起两杆子高了,还不见西山区队的影子,军曹便想收兵返回炮楼。 罗铁见了,急忙阻拦道,太君,再等等,好饭不怕晚,好戏都在后头呢。 军曹便又稳住了。 又过了两三袋烟的工夫,军曹决定收兵返回时,被罗铁安排在前面瞭望的眼子跑来报告说,一支队伍正往山寨赶来。 罗铁听后,兴奋地一下子从地上蹦了起来,说,好!来的正是时候! 军曹一听西山区队来了,刚才绷紧的脸立刻放松地笑了,喊了声,吆西!快快地隐蔽好。 罗铁急忙传令各队搞好隐蔽,不露声色,违令者,枪毙! 这群魔鬼在这里潜伏了一夜,便真的等到了黑姑和队员们的到来。 黑姑边断后边回击,赶到时,孙二牛他们正被鬼子的子弹雨压得喘不过气来,黑姑见了,急忙隐蔽在一个僻静处,举起狙击步枪,瞄准鬼子的机枪手,只听砰地一声,鬼子的机枪手一头栽在机枪托上了。紧接着,黑姑又瞄准了另一个要去接手机枪的鬼子。只见那个鬼子,靠近机枪,刚要伸手去扣扳机,随着黑姑一声枪响,又是一个一头栽倒在地上。旁边的伪军们,一看来了神枪手,便纷纷往壕沟里撤,一个个成了缩头乌龟。 队员们见鬼子的机枪哑巴了,忙起身冲了上去。 这时,跟在后面的罗铁追上来了,见西山区队队员要冲破最后一道防线时,忙命令迫击炮手,用炮弹截住西山区队。 就在快要冲上鬼子阵地的时候,身后的迫击炮炮弹吹着口哨飞过来了,在队员们的前面轰轰地爆炸着,一下子阻挡了队员冲锋的脚步。 黑姑见了,忙喊,卧倒!卧倒—— 部分队员只好纷纷掉头过来,向身后的鬼子和汉奸们开枪反击。 黑姑再次用狙击步枪,将一名迫击炮手击毙,让雨点般地炮弹稀疏了许多。 孙二牛见时机一到,便第一个冲进鬼子的战壕,与鬼子们搏斗起来。其余的队员们见孙二牛冲了上去后,便一跃而起,纷纷冲了上去,与鬼子汉奸厮杀在壕沟里。 黑姑见队员们大部分都已冲了上去,便射杀了几个鬼子之后,就收枪撤退。而在这时,一颗罪恶的炮弹在她身边落下,轰地一声,爆炸的气浪将她推出了十几米远。 黑姑躺在了血泊里,不省人事。 第十四章 深陷埋伏 (四) 四 小灵子看见黑姑受伤了,急忙喊来高粱和地瓜。地瓜忙将两颗地雷从高处往鬼子的炮兵阵地滚去,炸起了一阵浓烟,堵住了鬼子的视线。高粱忙从一名队员手里夺过一副担架,将黑姑抬到了担架上。地瓜在前,高粱在后,抬起担架就往前冲,三虎和小凳子在后面断后。 孙二牛见了,急忙冲上前,在前面带路,边打边撤,一鼓作气,冲出了鬼子汉奸的包围圈。 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鬼子和汉奸竟然对他们紧追不放。 就在小灵子给黑姑包扎的时候,鬼子和汉奸就追了上来。 高粱见了,便喊道,一小队,跟俺来。说完便带着一小队队员迎上前去,将鬼子和汉奸往旁边的一条道上引去。 孙二牛仍然在前头探路,地瓜和三虎一起抬着担架。进了一个四五十户的村庄。村里人听见枪声都跑到山上去了。整个村内,大街小巷里都静悄悄地。 然而,就在这时候,孙二牛看见胡同里出来一个人,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曾在焦家寨的张三山。 张三山给他老娘喂好饭后,也正准备出去躲一躲。 孙二牛一看见张三山后,就喊,三哥—— 本来准备想快跑的张三山听到喊声后,便立即停住了脚步,回头仔细一看,竟然是孙二牛。于是,便急忙转身跑了过来,惊讶地问,你怎么来了? 孙二牛说,还不是和小鬼子在捉迷藏?对了,俺们队长受伤了,你能不能找个地方先安顿一下?一会儿说不上小鬼子又返回来了。 张三山知道孙二牛说的队长一定是那个黑姑。看了一眼孙二牛身后躺在担架上的黑姑后,略一寻思,说,跟俺来。 张三山带着孙二牛他们穿过小山村,来到村后一条大沟里,沿着沟底往上走,外面的人不走到沟沿,就不知道沟底还有人,真是个天然的隐蔽屏障。 只是沟底的路越来越难走,好在不一会儿就到了。 孙二牛看见张三山在一堆石头旁停下来,便不禁疑惑道,三哥,到了? 嗯!张三山答应道。 孙二牛则着急地说,这堆石头能藏住人? 嗯!张三山继续答应道。 孙二牛一看张三山这样的态度,立即火了,把枪栓一拉,对着张三山说,三哥,你要是敢玩花样,休怪兄弟无情! 张三山一下子笑了,说,兄弟,你还是没改那直脾气。俺张三山是啥样的人,你不知道? 张三山说着,便走到石头堆旁边的一堵墙茬前,伸手将上面的石头一块块地抱到一边,不一会儿,里面就露出一个洞口来。这时,张三山便对孙二牛说,这个地方叫老屋框子,里面住个四五十人没问题,原来这地方是躲土匪用的。 孙二牛听了,忙放下枪,上前与张三山搬石头。一会儿的工夫,就将整个洞口呈现在众人面前。 地瓜和三虎将黑姑抬了进去。里面的空间还真如张三山说的那样,里面的空间很大,还真有大屋框子的模样,只是有的地方太潮湿。小灵子找了一块干燥的地方让地瓜和三虎把担架放下来,便开始为黑姑清理伤口。 孙二牛和地瓜来到洞口,四周看了看,感觉这个地方还真不错,虽说是在沟里,但地处高处,视野比较开阔,易守难攻。 这次战斗,让刚刚扩编的西山区队损失惨重,一下子去了一多半。 地瓜和孙二牛正在洞口观察着,这时就看见小村头来了一群鬼子。张三山也看见了,忙说,赶紧隐蔽吧,俺把石头再搬回去,你们就在洞里待着,一会儿,俺把鬼子引开。 孙二牛半开玩笑地说,行是行,但三哥你千万别耍心眼子啊? 张三山顾不得和他去磨嘴皮子,急忙将洞口用石头堵上,恢复了原来的模样。之后,便转身往山里跑去。 不一会儿,就有一队鬼子尾随着张三山往山里追去。 听到鬼子的脚步声,地瓜和孙二牛守在洞口,随时准备出击。 路过的鬼子没有发现异样,直接向前面走去。孙二牛见了,心里不由得佩服张三山,这个三哥,还真有两下子唻。 见鬼子过去,地瓜便解除了战斗警报,让队员们回到洞里休息。又累又困又乏又饿的队员们,一屁股拍在地上,抱着枪,一会儿就酣睡了。 直到天乌黑时,张三山才过来。他告诉地瓜和孙二牛说,小鬼子刚刚撤离。说着,将一提篮子地瓜干煎饼交递给了孙二牛手里后,歉意地说,也没有多,家里就这些了,先让弟兄们垫补垫补吧。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对地瓜说,这是俺自己配的枪伤药,留给兄弟们用吧。 地瓜接过油包后,感觉到很重,便十分感激地说,谢谢!俺替兄弟们谢谢你! 张三山说,客气了,要不是有老娘在,现在俺也是你们中的一员了。 孙二牛听了,忙插嘴道,幸亏你不是,要不然这次俺们找谁去?说句不好听的话,要不是遇到了你,现在俺们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地瓜说,三哥,你现在已经是俺们中的一员了,是个不扛枪的一名队员。 孙二牛见地瓜这样说,心里也替张三山乐滋滋地,便急忙说,你看俺领导都说了,你也别客气了,咱是一家人了。 张三山被孙二牛说得不好意思起来。地瓜见了,忙解释道,就是队长在,也会这样说,这样欢迎你。 就在这时,小灵子喊道,队长醒了! 听到喊声,地瓜、孙二牛和张三山以及还在酣睡的队员们都立即起身围了上去。 地瓜和孙二牛轻轻地喊道,队长! 黑姑听到喊声,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看见队员们都围着自己,一时想不起自己这是怎么了?便吃力地问了一句,这是在哪里? 地瓜告诉她,咱们突围出来了,幸亏遇到了张三山,他把俺们藏在山洞里了。地瓜边说边指着张三山给黑姑看。 张三山也一个劲儿点着头。随后,将带来的黑泥水罐递给小灵子说,给队长喝点水。 小灵子接过水罐,用小水瓢舀了点,扶起黑姑,然后将水瓢放到黑姑的嘴边,轻轻地把水流进黑姑的嘴里。 黑姑一气喝下了半碗多水后,开始慢慢地清醒了,双目环顾了四周后,猛地说出了一句,俺的枪呢? 第十四章 深陷埋伏(五) 五 小灵子听后,笑着说,在您的身后,刚才您还枕着呢。 哦!黑姑听后,心里放下了,便说,丢了性命也不能丢了枪,那可是报仇的武器。大家都回去休息吧,俺没事!说完,又咬着牙躺下了,其实,她感觉浑身都在撕心裂肺地疼痛。也知道,自己这次的严重性,就这种状态,肯定一时半刻是走不了了,得赶紧想办法,让队员们脱离危险。 想着想着,黑姑又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睡着了。 看见黑姑又睡了,队员们便悄悄地回到原来的位置。 孙二牛借此机会把张三山带来的煎饼一块一块地分给队员们,说,大伙先垫补垫补吧,等明天三哥会多弄点好吃的来。 张三山在一旁也忙应承道,是啊,是的。 这时,地瓜突然听到洞外远处传来夜鸟的叫声,便忙走出洞口,朝着夜鸟叫声的方向,也学了三声夜鸟叫声。对方听到后,又立即回复了三声夜鸟叫声。 地瓜便知道,高粱他们回来了。 高粱他们一边回击鬼子汉奸,一边沿着这条小道撤退,像牵着一条野狗样,既不让它咬着自己,又还让它跟着自己后面走,将鬼子汉奸引了两个山头后,便把鬼子汉奸们甩掉了,消失在山套里。鬼子见山套深幽,恐有埋伏,便停止了追击。 高粱先让队员们休息,自己则去为他们站岗放哨。然后,又到山脚下的一个小山村里弄了些吃的来,让队员们填饱肚子。 夜幕下来时分,高粱便带着队伍抄近路来到了张三山村庄附近,用暗号呼叫地瓜。 不一会儿,高粱他们就到了,地瓜见了高粱就开玩笑,说,这么个大个子偏偏学个母鸟叫,听着都要起鸡皮疙瘩。 高粱不屑地反击道,就跟真事似的,你叫的好吗?不公不母的,一听就是个太监货。 地瓜听了,急忙反击说,你才是呢,都是你自己!都是你自己! 孙二牛见了,便制止说,别闹了,队长还没醒呢。 高粱一听急了,撇下地瓜,便立即问,队长怎么了?说着便往洞里面走去。 高粱看见小灵子便奔了过去,问,队长,怎么了? 小灵子悲伤地说,队长受伤了。 怎么样?严重吗?高粱一看小灵子这样的表情,便迫不及待地问道。 被炮弹皮崩了一下,血流多了,现在很虚弱。小灵子说。 高粱听了,便蹲在黑姑身边,轻轻地喊,队长,俺回来了,向您报到。 这时,黑姑听到叫声,便艰难地睁开了眼睛,对着高粱微微地一笑,答应了一声,嗯! 高粱一看黑姑这个样子,便说,这样不行啊,赶紧想办法去战地医院找王小河。 小灵子说,鬼子到处在扫荡,部队都在转移,去哪里找呢? 那也不能待在这里呀?不行的话,先回马鬐山再说。高粱又说道。 小灵子叹了口气说,队长的伤口太大,稍微一动弹就往外流血,那么远的路,还不把血淌干了?人没有了血,还有命吗? 高粱一听,急躁躁地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该咋办? 地瓜说,只能先待在这里看看再说了。 高粱说,这么多人都窝在这里吃喝拉撒,目标太大,不安全。 是呀,高粱说的是实情,万一鬼子再来搜查,不一定会是什么结果。一想到这里,大家立刻都沉默了。山洞里静得掉一根针都能听得见。 过了一会儿,孙二牛憋不住了,便忿忿地说,都是罗铁这龟孙子做的孽,赶上哪一天让俺逮着这个龟孙子,一定千刀万剐了他! 高粱说,就是他,和鬼子们一直在追俺们,要不是俺用机枪打飞了他的帽子,还没打算停下脚步。 地瓜听了高粱的话,便找着由头戏笑他了,说,你都打着帽子了,干嘛不往下一点点?一下子打死他,为民除害啊?没打着,还有脸谝? 高粱听了,不服气地争辩道,你以为俺不想打死他啊?别眼高手低,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不是没与他交过手,你把地雷滚到他身边直接炸死他,还有这后半场吗?队长也伤不了了。 地瓜被高粱一句话噎着了,便气呼呼地说,你——接着又一想,君子不和驴置气,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这时,张三山在一旁听明白了,知道这一场都是罗铁作俑的。便说,罗铁罗会这兄弟俩已是作恶多端的汉奸了。上次,俺去焦家寨准备跟林收树弄点高粱种子,在半山腰里,俺就看见他带着鬼子将林大哥他们几个全用刺刀给捅了。然后,又把山洞的门给炸开,将里面的粮食给拉走了…… 地瓜一听,忙对张三山说,三哥,你别急,把这个事情从头到尾慢慢地说,一丁点儿都不要落下。 张三山听后,便把亲眼看到的事情经过一字不落地说了一遍。 孙二牛听了,说,怪不得这回埋伏得那么到位呢,把通后山的路全封闭了,原来他是早就打算好了呀。这龟孙子,这是下毒招啊,打算将咱们一网打尽,赶尽杀绝啊! 高粱回头又问地瓜,这次咱们损失了多少? 地瓜叹了口气说,唉——这次可是赔大发了,损失了一多半。一多半的队员都把命丢在了焦家寨。好不容易拉起的队伍,又一下子回到了从前。 高粱愤怒地说,瞅个机会,把狗日的炮楼子给端了!看今天的布防,他们不是一个炮楼子里的兵力,应该在三个以上。 地瓜一听来了精神,说,那更好,咱们就一个一个地给他大卸八块,分解了他! 他们几个说着话,便憋不住气,不禁让声音大了起来,便把黑姑影醒了。 黑姑忍着疼痛说,高粱、地瓜你们听着,先去焦家寨把队员们的尸体埋了,让他们入土为安,日后打跑了日本鬼子报了仇,再好好地安葬他们。完成后,你俩不要停留,迅速带着队伍回马鬐山休整,路上一定要照顾好伤员。 地瓜听了,急着插话道,队长,那你呢?你怎么办? 黑姑继续说道,俺先在这里休养几天,待到能动弹了,就回去。现在有小灵子陪着俺,你们就放心吧。 不!队长,俺守在洞口保护你。地瓜坚决地要求留下。 黑姑说,你回到马鬐山,不能闲着,你要继续研究石雷,给俺打造一大批各种型号的石雷,俺要用这批石西瓜给小鬼子送一份大礼! 第十四章 深陷埋伏(六) 六 高粱见黑姑给地瓜布置上了任务,便上前说,地瓜去造地雷,那就让俺留下吧,队长! 不行!你带着队员回马鬐山。这次打狼没打着,还让狼咬了一大口,当然俺负有主要责任,但是让你们回去不是让队员们疗养,而是好好总结经验和教训,练好本领, 见黑姑这样说,高粱便不好再坚持,于是,交代了小灵子几句好好照顾队长的话,便带着队员们离开了石洞。 见众人都离开,张三山对小灵子说,让队长好好睡一觉,明天就会好起来的。之后,便将洞口封住,乘着夜色回到了家中。 躺在炕上的老娘已经害饿了,见张三山这么晚才回来,便不禁问道,儿子,你干什么去了?都这么晚了,才回来? 进山躲鬼子了。张三山敷衍着说,您先别急,俺这就给您做饭。 张三山边安慰着老娘边十分娴熟地刷锅添水点火烧草拉风箱,开始做起饭来。 正在这时,罗会带着几个伪军闯进屋里,见张三山正在烧火做饭,罗会便喊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碰上你家的饭局了。 正在低头烧火的张三山听到动静,便抬头一看,来者是罗会几个,便打呵呵地说,俺天天就是清水撑肚皮,你老弟带来的鸡或者是鱼?可以直接放进锅里,俺给你煮了。你吃肉,俺也跟着喝点汤,沾点荤腥气。 罗会拍了拍腰间的匣子枪,显摆地说,本小小队长这些日子天天是吃香的喝辣的,今日就来换换肠子,喝你的清汤清水。 张三山笑了笑,说,哦,你罗队长既然想喝,那就坐下来等着,别站着了,站客难打付嘛!心想,这狗鼻子还怪长唻。 罗会便在一个草墩子上坐下来,便问张三山,这村里的人呢?你怎么现在才做饭? 张三山故意叹了一口气,说,村里人都进山躲鬼子去了,俺惦记着老娘,就回来给她弄点吃的。队长你这么晚了,还在忙什么? 罗会又一次显摆地说,俺这是在搜查西山区队的残兵败将。 就你们几个?张三山故意不解地问,你可要小心点啊,别被人家给收拾了。 罗会趾高气扬地说,现在是大日本皇军的天下,到处都是皇军,这边枪一响,那边皇军就赶到了,到时时候谁收拾谁,还不一定呢? 哦,这样就好,这样就好!张三山便装出放心的样子说,几句话就勾出罗会的意图来了,看来他不是奔着自己来的。想到这里,他接着又说,这个乱世道,还是保命要紧啊。 你想保命,那不简单啊,直接跟着俺走就行了,有枪有炮有皇军作靠山,保你天天吃香的喝辣的,还能弄个小娘们玩玩。罗会又开始显摆起来,那气派,像救世主一般。 俺不是不想啊。张三山回应道,接着又叹了口气说,你看俺这个样子,能走远吗?老娘年纪大了,一刻都离不开了。 躺在炕头上的张三山娘,听他们的对话,就知道来的是什么人了,心里很是不痛快,便喊道,儿呀!快去拿屎盆子来,俺要拉屎—— 张三山听了,忙答应道,说,好,您先憋着,俺这就去给您拿。说着,急忙往灶膛里塞了一把柴草,又对着罗会歉意地说,不好意思了,人上了年纪,都这样,吃喝拉撒睡都在炕上。 罗会一看这个样子,便没有心思在呆下去了,就急忙起身说,既然你不能跟着俺一起走,那你从今天就是这个村里的保长了,以后发现八路了,赶紧马上去炮楼子里报告。 张三山一听,这次是罗会来见他的主要目的,便笑着说,既然队长给俺脸,俺就接着了,谢谢了。 谁让咱们曾经一个锅里摸过勺子了,不让你干,还能让谁干,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你说是不是?罗会拍了拍张三山的肩膀,十分得意地说。 张三山便装作十分感激地点头称是,并将罗会他们送出了大门外。 看着罗会和伪军们消失在夜幕中后,张三山不禁为高粱地瓜他们担心起来,在心中暗暗祈祷,老天保佑他们一路平安到达。 高粱和地瓜带着队员们先来到了焦家寨,边走边掩埋队员们牺牲的尸体。将战场全部清理后,便迅速带着队伍撤离了焦家寨,直奔马鬐山而来。 沿途一路绕过敌人的封锁,几经周折,终于来到了马鬐山大本营。来到通天洞后,高粱便安排好岗哨,让队员们睡他个一天一夜。 地瓜将爆破组的队员们分为石匠组、炸药组、制芯组、技术组四个组,石匠组,专门负责采石,并打造大小型号不一的石雷;炸药组,专门负责烧制木炭,添加硫磺和硝制作出烈性炸药;制芯组则负责地雷引信的制作,保证引信不截火,燃烧畅通;技术组则负责地雷的组装,并根据地雷的大小,可制作成绊雷、水雷、飞雷、滚雷等等。 地瓜将一切安排好之后,便对高粱说,俺得下一趟山。 高粱不解地问,你下山干什么?队长不是让你研究地雷吗?你研究完了? 地瓜说,地雷也不是一天就研究完了的,而队长的伤不能晚一天好,必须要提前康复,况且时间不等人。 高粱见地瓜说出了这话,便知道地瓜已经有了主意,就说,你想去找医生? 地瓜赞赏地看了高粱一眼,答应道,是的。俺想下山去找个名医给队长拿药。但这事你不能跟俺争,咱们两只能一个下山,况且这个主意是俺出的,你就老老实实地在这里守着,等着俺的好消息吧。 高粱见地瓜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便知道再怎么争也白搭。只好妥协地说,你要答应俺,快去快回。对了,不能自己一个人去,把三虎带上,两个人路上互相也有个照应。 地瓜拒绝说,还是俺一个人来去方便,人多了,反而会露馅的。 高粱坚决不同意,说,要是你自己一个人下山的话,那你就甭去了,给俺老实地在这里呆着吧。现在外面的形势那么严峻,你又不是不知道。万一出点事,俺可没法向队长交代。 呸呸!瞎说什么呀?地瓜知道高粱这是关心自己,又拗不过高粱,便只好答应道,那就让三虎陪俺一块吧。 嗯!这还差不多。高粱满意地笑着说。 感谢书友zhang60199、飞雪和迎春、书友20200105180543707、书友20191230201924923等书友的关注和支持 第十五章 买药遇劫(一) 一 地瓜要去找的名医叫衣二能,家住驿家店。 衣二能小时候读过几年私塾,不知从哪里弄来了几本处方老书,开始学着给人开处方。后来随着自己潜心的研究和时间的增长及经验的积累,渐渐地成了当地的一名医生。 一天,衣二能正在坐诊,突然,驿家店大街上来了一群骑马的人,直奔衣二能的药店而来。为首的一个大个子,下马后直接闯进来,喊道,谁叫衣二能? 衣二能见来者不善,怕他们吓着病人,便站起来,说,俺就是。 只见大个子对身后两个年轻人一卜愣头,那两个年轻人上前,将手里一个口袋的口朝下,一眨眼的工夫,就将衣二能套了进去,然后将口袋口一扎,扛着衣二能就横放到了马背上。接着,便飞奔而去,给惊吓的人们留下满街的尘土飞扬和满脸的猜疑。 衣二能在马背上颤悠了三个多时辰,感觉浑身的骨头都被颤悠零碎了,好不容易到了地方,一下马,他双腿就失去了知觉,一下子躺在地上。 骑马的人却不由分说,一人拎着口袋一头,抬着他进了一个山洞里,之后,才将衣二能从口袋里放了出来,静醒醒了大半天,才回过神来。他抬头一看,一个满脸大胡子的凶煞汉子高高地坐在前面。 大胡子看见衣二能愣怔地像一个小生鸡样不知道如何是好的神情时,不禁哈哈大笑,问,你叫什么名字? 衣二能。衣二能脸上恐慌,心里明白,自己这是进了土匪窝,便小心翼翼地回道。 接着便被背后的土匪一脚踹倒在地上,吼道,大胆,见了大当家的竟然不跪?跪下! 大当家的没有见怪,便接着说,哦,是本人就好!你也别害怕,让你来,是给俺三弟看病的,三当家的病了大半年,请了不少名医,都没看好。没看好,自然就不是真的名医,所以,俺就把他给杀了,别再打着名医的幌子欺骗老百姓,到阎王殿去做名医吧。今日你要是耍滑头,看不好的话,照样也去见阎王。大胡子威胁地说。 衣二能听了,吓得浑身打哆嗦,却又不敢吭声,只好一动不动地跪在那里。 大当家的继续说,走,先过去看看再说! 衣二能被身后的土匪像拎小鸡样一把拎起,拖着往前走。 衣二能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大当家的身后,不一会儿来到一个僻静处,只见床上躺着一个奄奄一息骨瘦如柴的年轻人。 还有两三步的距离时,衣二能就被背后的土匪一脚踹到了床前,让他双膝跪倒在床前,哆嗦着双手把病人的手拉出来,然后将自己的右手附上去,开始把脉。 一接触到病人的脉搏,衣二能的心便一下子淡定了起来,抬头看了一眼病人蜡黄毫无血色的那张脸后,便起身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这时,大当家的说道,你往哪里走,你看看外面的刀山,你能迈过去? 衣二能定眼一看,外面确实是刀枪林立,于是,便转身向大当家的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如鸡啄米样磕头,说,大王饶命,俺家来还有八十的老娘和未满周岁的孩子,看在俺上有老下有小需要伺候的份上,饶俺一命吧? 衣二能平时在药房里经常听到与土匪周旋的话题,他记得多数人说过,这伙人大都是吃软不吃硬,只要把好话说尽,就会有逃命的机会。 大当家的一听,笑了,说没想到你还是个孝子唻。看在你有孝心的份上,本大王问你,俺兄弟到底得了什么病? 衣二能说,您兄弟的病很重,就是神仙来了,也治不了了。他也活不了几天了。 大当家的听后,说,你忽悠俺吧?以前来的几个名医也都是这样说,都是照着葫芦画瓢,说着一些云山雾罩的话,忽悠俺不懂;可俺只看结果,不看你那听不懂的医道,结果是俺兄弟的病没见好,他们的脑袋倒是攒了一大堆。 大当家的说着便指着旁边一堆脑壳给衣二能看。衣二能看了,不禁浑身汗毛齐竖,胆战心惊,吓得他再次跪地求饶起来,说,大王饶命啊,俺那八十岁的老娘还等着俺回去接屎端尿地伺候啊…… 你想活命也简单,你确诊他到底得的是什么病,要说具体到位,如果说对了,本大王就放你走,要是说不对的话,那你就和他们一样,谁也救不了你!大当家的说着说着面目便开始狰狞了起来。 您兄弟的病根在肝脏,是肝脓疡,里面早已溃乱了。衣二能感觉这土匪的话是反说反有理正说正有词,生杀大权都在人家的手里,横竖都是个死。于是,他便直接实话实说了。 你敢确定?大当家的不禁追问道。 嗯!衣二能点头道。 你再说一遍,是不是?大当家的再次疑问道。 衣二能这次头也不点了,直接应道,是! 这就好办了!大当家的说着,一把夺过旁边土匪手中的刀来,眼睛不眨一下,就将刀刺进他三弟的胸膛,病入膏肓的他三弟连嗯哼都没出一声,就当场毙命。整个腹部一下子开了一大道血口子。然后对着已吓愣了的衣二能说,你来验证一下,看看肝脓疡在哪里? 已吓得面无血色的衣二能听了,便哆哆嗦嗦地走近床前,将血淋淋的肝脏掏出来,用刀剖开,果然只见肝脏里面有一个大脓疡,几乎要烂透了。 大当家的好奇地用刀尖戳破后,一股奇臭无比的臭味立刻扑鼻而来,让他们几个害怕传染到自己,急忙跑了出去。 这次,大当家的无话可说了,便派人把衣二能送了回来。 虎口脱险。回来后的衣二能大病一场,好在自己会调理,半年后才慢慢恢复了过来。与此同时,他的行医名声也日益渐大了起来,一传十,十传百,成了闻名十里八乡的神医。 地瓜便是闻名而来。天刚亮,他就将还在睡梦中的三虎喊起来,轻装简从,然后,二人直奔衣二能村庄驿家店而来。 第十五章 买药遇劫(二) 二 人都说,远路赶早集。可是地瓜到驿家店的路太远了,一路上,他们是大步流星,来到驿家店还是天晌歪了。 到了村头,地瓜便向几个蹲墙根的老人打听衣二能的药店。在他们的指引下,地瓜快步来到了衣二能的药店,真巧,衣二能正要准备去吃午饭,见地瓜他们进来后,便又转身回来了。 地瓜见四周无人,便将自己事先编好的病因说给衣二能听。他说,自己的大哥前两天上山砍柴,跌下悬崖,幸好没碰着骨头,但被石头划破了一块巴掌大皮,到现在流血不止,还肿得老高,引起发烧…… 衣二能从地瓜和三虎二人一进院子时,就能感觉出二人浑身溢满着杀气,从他俩的举止上看,绝对不是一般的庄户人,巴掌大的伤口,肯定也不是石头划破的,十有八九是枪炮伤。想到这里,衣二能便不再多问,按照治疗枪伤的症状给他们开方配了中药,说,先把这几副药吃了,看看效果,再来配。另外,又从里面拿出了五帖黑色的膏药,说,这种膏药能清热止痛,对各类伤口能加快愈合,用时要将伤口用盐水洗干净,然后直接敷上,半袋烟的工夫,感觉到清凉时,就开始见疗效了。 地瓜接过后,连忙点头答应道,谢谢。太感谢了。 付完钱后,告别衣二能,地瓜和三虎就赶紧往回赶。 不想刚走了二里地,在一个叫崖子岭的地方,被一群人围住了。 其实,在地瓜他们刚进村打听药店的时候,就被人盯上了。 干什么的?为首的一位彪形大汉凶煞地问道。 地瓜一看这些人就不是土匪,明知道不是为钱财而来,但话说出来,就认准是土匪,忙说,各位好汉爷,饶命,饶命,俺们去驿家店求医了,身上带来的钱都给俺大哥拿药了,现在是分文没有了,不信的话,你们随便翻。 他的话音还没落,就上来两个人,分别将地瓜和三虎的全身搜了个遍。除了药,还真是什么都没有。 快说!到底干什么来的?为首的大汉厉声呵斥道。 他的话音刚落,地瓜和三虎的脑门上便被黑乎乎的枪口顶上了。 地瓜见黑乎乎的枪口顶到自己的脑门上后,便顾不得回答,假装吓得叫了一声,哎呀,俺的娘唻!随后,就像一滩泥一样瘫倒在地上。后面的三虎,一见地瓜这个样子,也照着他的姿势,蹲了下来。搞得两个持枪的人笑了,说,这俩小子怂得像摊泥了。看看有没有尿裤子? 随后,便引得其他人哈哈大笑起来。 为首的大汉见三虎年纪小,像个孩子,有道是,小孩嘴里吐实话,便对着三虎喝道,你说!干什么来了? 用枪顶着三虎那个人听了,又用力顶了顶三虎的脑门,跟着吼道,快说! 三虎怯生生地说,俺大哥上山砍柴掉到崖下跌伤了,老娘让俺俩来拿药,赶紧回去救大哥的命。 为首的又问,去哪个山上砍柴? 三虎说,架子山。三虎本来想说马鬐山或者是望海楼的,但一开口就撇远了,心想越远越好。 架子山上又土匪,你是架子上的土匪?为首的又吼道。 俺是山下村里的,土匪也需要柴禾,他们才不会天天吃生的唻。三虎有板有眼地说道。 为首的一听,感觉三虎说的也有理,便想,接到的命令是将这二人拿下,但现在是拿下了,看样子也不像八路,八路里没有这样的软骨头啊。只能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绑回去交了差再说。于是,一挥手,对手下的人说,绑了! 接着又上来几个人,用绳子将地瓜和三虎五花大绑了起来。 地瓜忙喊,好汉,饶命呀,饶命! 三虎看了地瓜一眼,想反抗,但地瓜对他使了个眼色,便顺从了被人绑了。 为首的见手下已经把地瓜二人绑好后,把手一挥,喊,撤! 地瓜和三虎被他们押着一路往前走。 地瓜边走边带着冤腔喊道,好汉啊,您这不是要绑票吧?可俺家里穷得买盐的钱都没有啊。 地瓜身旁的一个持枪年轻人忍不住呵斥道,谁戏绑你的票?有冤情到便衣队里说去吧。 地瓜听了,心里立刻明白了,一开始看他们就不是土匪,原来是沂水皇协军便衣队的。不行,得想法子逃跑。到了便衣队,就很难出逃了。 怎么个逃法?地瓜边走边想,自己一个人还好说,关键还有三虎,说什么也不能撇下他。况且自己又和二虎亲如兄弟,三虎就是自己的亲弟弟。看来刚才想好,准备喊拉肚子,是不行了,总不能两人一块都去拉肚子?让他们一看就知道有诈。 那用什么法子好呢?地瓜边走边想,不想脚步就慢了下来。 快点!刚才搭话的那个持枪的,说着,便给了地瓜一枪托,险些让地瓜吃了个嘴啃泥,让他不由得踉跄了几步,好在又站住了。 地瓜不服气地嘟囔道,你们既然不是绑票的,俺又没犯法,凭什么抓俺们?俺从早上鸡不叫就起床赶路来拿药,没停一下脚步,现在真的走不动了。好汉,歇一歇吧? 地瓜刚说完,背后又挨了一枪托,打得地瓜哎呀哎呀地直叫唤。 地瓜一看这群畜生是软硬不吃,心想,这下可要难办了。关键是还不知道有多远的路就到便衣队。如果路远的话,还好说,一计不成就生二计。要是路近了,可就没有时间了。实在不行的话,先逃出一个再说,然后去搬救兵,再把三虎救出来。这样,总比都搭进去强吧。于是,便大声喊道,哎呀,俺的妈呀,被你这个好汉一下子打出屎来了。好汉啊,俺憋不住了,要拉屎—— 为首的听了,便吼道,有屎有尿给俺拉裤子里! 地瓜哭丧着脸,小心地说,好汉,俺拉在裤子里不要紧,怕您这些好汉一路闻着屎尿味,回去也吃不下饭了。 为首的听后,感觉地瓜说的也是,便说,你先忍着,到前面歇息时再说。 地瓜继续哭丧着说,实在是忍不住了呀!说完,噗嗤一声,故意放了一个响屁。 就在这时,砰地一声,前面的枪声响了起来。 第十五章 买药遇劫)(三) 三 这一枪,是刘民强打的。 刘民强在马鬐山休整完毕后,带着队伍继续在沂蒙山套里和日本鬼子打游击。 通过与黑姑那段时间的切磋,刘民强完全理解了黑姑那句“打狼别叫狼咬着”的话,要打就打它的软肋,不是针锋相对的那种打法,那种打法是在力量胜于对方的时候是可以的,但在力量悬殊的时候,只能巧打智取。无论怎么打,首要的条件,不要去拼血本,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的莽汉做法要不得。再一个,就是弟兄们的性命同样是宝贵的。要保存自己的力量,消灭更多的敌人,才是根本。说到家,就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所以说,一对一的征地战和硬碰硬的打法,尽量少去做,除非是遇到了狭路相逢,方可以来一个勇者胜。一般这样的情况很少遇到。虽然战场上的局势瞬息万变,但要是用这种游击战术去打的话,大部分的主动权会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有了这种指导思想,从马鬐山出来后,刘民强就注意避开鬼子大部队的锋芒,专门寻找小股鬼子进行打击,在打击过程中,又本着速战速决的原则,等到鬼子的援军到来时,他们早已消失在茫茫群山之中了。 同时,他也加大了征兵力度,吸纳一些头脑灵活的沂蒙山区青年参加队伍。这些当地出生的青年,对当地的地形十分熟悉,不仅调整了队伍结构,还成了他手中的活地图,从此改变了过去人生地不熟、行军靠地图的被动局面,这样一来,再去对付小鬼子就变得十分游刃有余了。这样,离自己打造一支轻骑兵的愿望就不远了。 出了马鬐山第一场战斗,就是在关山沟方向。那天,一小队鬼子和一小队皇协军押着六大马车抢来的粮食往炮楼里送时,被刘民强遇上了。绕到前面打了一个小埋伏,一举消灭了所有小鬼子,缴获了一宗粮食和武器,解决了队伍粮食不足。 小试成功,让刘民强十分高兴,这应该就是古人常说的,进什么山,就砍什么柴吧?因地制宜,适应战争,才是胜利惟一的出路。原来这样小型战斗,都不戏去总结的。但这次不一样,这是出山后第一次转变式的战斗。大家一总结,便都说这种小战斗,伤亡少甚至为零,收获大,还不断地鼓舞士气。这叫什么,这叫小口吃饭香啊。怪不得黑姑队伍里个个士气高涨,原来根本奥妙在这里啊。 于是,他带领着队伍驰骋在八百里沂蒙群山里,专门打击消灭小股日本鬼子,每次都是十分顺利地得手。一时间,打得鬼子晕头转向,不敢再派出小队出来扫荡了。 鬼子学精明了,一般不出动,出动的话,就是大队人马。这样的话,刘民强也用黑姑的算账法,即是减法。鬼子是越打越少,不会越打越多的。打得了就打,打不了,就跑。反正这山山沟沟咱们都熟悉,小鬼子不熟悉,追着追着就会迷路。在鬼子迷路的时候,再狠打他一下,最好打疼他。以后,就不敢再追了。 于是,刘民强遇到鬼子大队时,大都是先占有力地形,打鬼子的埋伏,对着大队鬼子一齐开火。一阵瓢泼一样的子弹下去,鬼子伤亡近半,待鬼子回过头来时,这边的刘民强已经带着队伍开始撤退了。气得鬼子指挥官像一头叫驴样哇啦哇啦直叫唤,想追击,又怕在深山老林里中了埋伏,只好忍气吞声地收拾尸体回老窝里去了。 针对一个地方的鬼子,连续袭击两三次后,就明显地感觉到鬼子人数少了。小日本国家就那么大,哪有那么多兵员及时补充。于是,刘明强便把这笔账给算得如小葱拌豆腐——一清二白了。这样一来,他自己算明白了,再和下面的王忠才等几个排长算明白了,排长们紧接着就和士兵们手把手地算个清清楚楚。让每个士兵都心知肚明,看到希望,人人都有盼头,打起仗来都十分自信,个个如猛虎下山一样勇猛无比。 这次遇到地瓜,是他路过这里,准备去打击一队鬼子兵。本来不想跟这几个便衣队较真,他担心灭了便衣队,会走漏了风声,影响了这次行动。当看见便衣队五花大绑着两个人时,刘民强不禁举起望远镜看了一眼。这一看,不要紧,他发现这个两人不是别人,而是地瓜和三虎。 这是怎么回事?地瓜和三虎落到便衣队的手里,那么黑姑呢?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一连串的问题,让刘民强来不及仔细考虑,便立即命令部队停止前进,马上伏击便衣队。 便衣队这几个人,对刘民强来说,真不够打牙祭的。但是,幸亏他们及时出手,救了地瓜和三虎。 地瓜听到枪响,急忙蹲下来,靠近三虎,乘便衣队向前开枪射击的时机,和三虎背对着背,用手解开了绳子,然后趴在地上,向枪声响起的地方望去,当看见对面都穿着国军军装时,就感觉自己有救了。于是,他对着三虎使了个眼色后,只见他二人捞起身边的一块石头,便如饿虎扑食样一下子扑在正卧在地上举枪射击的便衣队,抡起石头,对着正在瞄准的脑壳就是一石头,让两个后脑门一齐开了花。随后,把枪夺过来,举枪便对着前面的便衣队射击。 不一会儿,就将便衣队全部消灭了。地瓜见了,急忙跑到便衣队为首的身边,将那把锃亮的盒子枪拾起憋在腰里,说,这货在路上俺就看上了,早就知道是把好家什。 三虎见了,也急忙捡起一把好枪,窝在手里。 这时,刘民强他们已来到了跟前,地瓜一见是刘连长救了自己,便急忙上前感谢,说,多谢刘连长,要不是您来得及时,俺和三虎还不知道要受什么罪啊! 刘民强说,客气了,咱们是兄弟,兄弟不言谢!你们怎么在这里?干什么来了? 地瓜这才想起草药来,急忙跑到一个便衣队员的身边将仍在地上的草药拎起来,对刘民强说,俺俩是到驿家店抓药来了。 给谁抓药?谁病了?刘民强急忙问道。 当然给队长了。地瓜说。 队长她怎么了?刘民强着急地向前走了一步问道。 队长受伤了,被炮弹皮炸伤了。地瓜说。接着,便把在焦家寨遭到埋伏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向刘民强说了一遍。 刘民强听后,便当机立断说,走,我和你们一起回去,免得路上再遇到鬼子和汉奸。心里着急着想见到黑姑,看看她的伤势如何。 地瓜见刘民强竟然和自己一起去看黑姑时,心里十分高兴,便非常痛快地答应道,好! 一路急行军,到了张三山村庄后的深沟时,便沿沟而上,一会儿就来到了洞口。地瓜悄悄来到洞口,小声喊道,队长,队长!俺是地瓜。 里面没有一丝回声,地瓜便又喊道,小灵子,小灵子!俺是地瓜。 里面还是没有声音,于是,地瓜便动手将洞口上的石头搬掉,冲进洞里后,便发现,黑姑不见了! 第十五章 买药遇劫(四) 四 罗会来了两次之后,张三山再出门的时候,就能感觉到乡亲们在自己背后指指点点了。不用说也知道,乡亲们是在说,他张三山先做了土匪,现在又做汉奸了。一时间,让张三山浑身不自在。 黑姑在张三山来送饭时,看出了他的异样,便问起来。 张三山叹了一口气,将这几天发生的情况说了一遍。 黑姑听了,便跟张三山推心置腹地说,乡亲们的误解只是暂时的,尤其是做地下工作,也允许乡亲们的误解。再说,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你现在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抗战胜利,将小鬼子赶出咱沂蒙山;为了今后乡亲们的幸福,不是在为自己捞好处。你身子正了,还怕影子斜吗,所以,这些都是暂时的,时间会证明一切的。到时候,他们羡慕你还来不及呢。 这段时间,黑姑借着张三山送饭的空儿,便给他讲解一些抗日战争的形势,和革命道理,一下子让张三山明白了许多。 黑姑也有意想把张三山这里发展成根据地,便有意识地向这方面培养。让张三山不要孤立自己,独来独往,要放手发动群众,慢慢地形成铜墙铁壁,建成一个抗日堡垒村。接着,她又把外地建设堡垒村的好经验好做法,仔细地跟张三山介绍了一遍,直说得张三山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经黑姑这样一番教育,张三山一下子有了底气。他可以明着当村里的保长,应付着罗会这群汉奸,暗着为西山区队做事,为八路军打鬼子出力。 这几天,罗会像长了狗鼻子样经常来村里嗅来嗅去,见了张三山就命令地说,皇军说了,焦家寨一战,让西山区队伤了不少,不可能都转移走了,肯定还有一部分伤员在这周围躲藏起来了,一定挨家挨户地全面搜查,做好村不漏户,户不漏人,进行严加排查。 张三山见罗会这样说,便只好带着他们挨家挨户地搜查,查完之后,又围着村子周围转悠了两圈,直到没发现可疑情况后,罗会才悻悻地回去了。 其实,在隐藏黑姑的洞口前,罗会带着汉奸们就来回穿梭了两次,只是没有发现而已,实际上情况非常危险。有一次,罗会他们还在洞口前停留了一会儿,这时万一里面弄出点动静来,那可就麻烦了。 看到这个苗头,张三山便想,让黑姑一直藏在这里,绝对是不安全的。他便趁着黑夜,将黑姑转移到深山里一个很少人知道的山洞里。这个山洞空间小,只能容得下四五个人,但是向阳,里面干燥不潮湿,更有利于养伤。惟一不足的是,离张三山的村里远了些,张三山来送饭时,要走一段较长的山路。但是,比在村头的那个石洞安全多了。 所以,当地瓜再次来到时,那个山洞早已空空如也了。 地瓜见山洞空了,首先想到的是黑姑转移了,但也想到了是不是发生了危险。于是,便对刘民强他们说,刘连长,你和弟兄们先歇会儿,俺去找个人就马上回来。说完,就急匆匆地消失在夜幕中,向村里张三山家里摸去。 张三山刚从山里回来,伺候他老娘吃完了饭。见地瓜闯进来,不禁惊讶地问,你怎么来了? 地瓜低声问道,俺队长呢?你把她弄到哪里去了? 张三山也低声说,队长好着呢,挪地方了,原来那个地方被罗会盯上了,不能再住下去了。 没事就好。地瓜说,俺这次是带着药来的。 好啊,你来的正是时候,正为药发愁呢。这几天,罗会这帮汉奸盯得紧,俺也脱不开身出去弄药。张三山听到有药了,心情立刻好了起来,便顾不上吃饭,急忙起身就拉着地瓜往外走,说,走,赶紧把药带上,去山里。 临走时,张三山对炕上的老娘说,妈,您先睡吧,俺有点事,出去一下,很快就回来的。 张三山的老娘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走到胡同里时,地瓜说,先去后大沟里,刘连长他们还在那里等着呢。 张三山不知道刘连长是谁,但到了北大沟沿上时,往沟里一看,哎呀,俺那娘唻,黑压压的这么多人呀,挤满了一沟底。 地瓜领着张三山来到刘民强面前,指着张三山说,这是张三山,队长被他转移了。接着又对张三山介绍说,这就是刘连长。 刘民强急忙问张三山,队长怎么样了?还好吗? 张三山说,还凑乎吧。今天断药了,又开始发烧了。 刘民强一听,赶紧说,那咱们也别磨叽了,赶紧过去看看。 好的。张三山答应道,便在前面带路,领着刘民强和地瓜他们一起往山里走去。 守在洞口的小灵子,听到了远处愈来愈近的脚步声,便紧张地对黑姑说,队长,有人来了,听脚步声人数还不少呢。 黑姑说,先不要吱声,不用怕,可能是路过。 小灵子听后,立即点了点头,急忙伏在洞口,密切观察着,心跳开始加快了起来。 谁知道,脚步越来越近了,似乎就是直奔这里而来的。渐渐地,小灵子便看见远处走来黑乎乎地一片,让她看着就有点眩晕。便着急地对黑姑小声说,队长,人还不少呢,跟刘连长的队伍差不多。 正在这时,张三山对着山洞的方向,学了两声低沉短促的夜鸟叫声,小灵子听到后,紧张的神情瞬时转晴了,这是她和张三山约定的暗号。原来是张三山来了。于是,收起枪,便走出了洞口,只见张三山带着地瓜和刘连长一起奔过来。 刘民强一进山洞,就急忙来到黑姑身边,关切地问道,怎么样?还好吗? 黑姑没想到刘民强会来这里,不禁惊讶地问,你怎么来了?俺没事,就是没打着狼却让狼咬了一下。说着,便想坐起来。 刘民强见了,忙阻拦说,别动。要小心伤口破裂。 这时,地瓜靠上前说,队长,俺给您带来药了,一会儿,让小灵子先把药膏给您贴上。还有,这次要不是刘连长及时赶到救了俺和三虎,恐怕您就会见不到俺们了。 刘民强听了,心里很舒服,嘴上却说,跟我还客气什么,都是自家兄弟。 那也得该谢的也得谢,账目清好弟兄嘛!黑姑微笑着说。 是,再次感谢刘连长!地瓜听了,忙表态感谢道。 第十五章 买药遇劫 (五) 五 刘民强让卫生员认真检查了黑姑的伤势。 卫生员报告说,除了伤口大了些,其他的都还好,关键没有伤着骨头,都是些皮外伤,由于流血过多,身体还很虚弱,只是伤口开始化脓,有点感染,人也开始发烧。接着卫生员又为黑姑清理了伤口,之后卫生员小声对刘民强说,连长,咱们就只有三支盘尼西林了。 刘民强听了,毫不犹豫地说,都给队长用上,一支也不准留! 是!卫生员立刻应道。 黑姑听了,心里瞬时便涌起了阵阵暖流,感激地说,谢谢! 刘民强说,兄弟之间不言谢嘛!赶紧好起来,需要用得我的地方,就吱一声,把这仇一起给报了。在路上,我都听地瓜说了,罗铁罗会这兄弟俩已经是恶贯满盈了,不能再由着他们为非作歹了。 嗯,血债一定要用血来还!黑姑坚定地说。 卫生员给黑姑打完针后,约摸一袋烟的工夫,高烧就退下来了,也让黑姑清醒了许多,感觉身上也轻松了一多半。 黑姑知道刘明强的连队在外面,便急忙赶刘明强走,说,有了您的药,俺很快就好的,不用再挂念了。兄弟们都在外面露宿,还是赶紧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一下吧。 刘明强一听这话,笑了,说,不带来这样的呀,伤刚要好,就开始下逐客令了。告诉你,这针需要打三次,也就是三天,效果才能更好。 在一旁的卫生员也说,一天打一次,需要连打三次,才能康复。 黑姑歉意地说,俺不是那个意思,俺是担心外面的兄弟们,为了俺一个人,让他们在这里露宿,心里怎么也过意不去啊。 没关系,我们都习惯了。刘民强笑着说。 既然是这样的话,这里离焦家寨很近,就让地瓜带着去焦家寨休息吧。尽管那里的房屋已经被炮弹轰炸过,但还能够你们住的。再说,那个地方比这里安全,鬼子做梦也不会想到,寨子里还敢继续驻军。黑姑考虑了一会儿便说。 刘民强一听,感觉黑姑的话分析得有道理,于是,便命令,警卫班留下,其余的全部转移到焦家寨休整。 于是,地瓜在前面带路,刘民强的连队便直奔焦家寨而去。 黑姑也让张三山赶紧回村里去,以防意外情况发生。 此时,小灵子已将中药熬好,让黑姑喝了下去。 黑姑见刘民强执意要留下,便不再推辞了。 黑姑一觉醒来,天已是大亮了。活动了一下身子,觉得浑身松散了许多,没有以前那种沉重不堪的感觉了,接着便有了翻身起来的冲动。有了这个念头后,她就忍不住翻身坐起来了。一连躺了这么多天,能够坐起来一直是一种渴望,现在竟然实现了,让黑姑满脸绽满了笑意,心里便涌出说不出的高兴和激动。 倚着山洞石壁而眠的刘民强看见黑姑能坐起来了,不禁欣喜地问,感觉怎么样?好些了吧? 黑姑感激地说,谢谢你的药,感觉快好了。 刘民强听了,笑着说,不光是我们的针剂,地瓜和三虎拿来的药也很有疗效吧? 是啊!尤其是这药膏,贴在伤口上,立时就感到凉飕飕地,直沁骨头的感觉。黑姑说。 那是在为你的伤口进行解热消毒,说明这药有疗效。看来这神医还有两把刷子。刘民强感叹道。 不一会儿,随着太阳的升高,阳光带着温暖透过茂密的树林如水样倾泻过来。刘民强见了,便提议让黑姑到山洞口晒晒太阳。 其实,在黑姑看到山洞外面的阳光时,就有了想去晒太阳的想法,因刘民强在场,就没好意思开口。现在,刘民强提出了,黑姑自然就十分爽快地答应了,心想,这刘连长还十分善解人意唻,不由得用赞赏的眼光看了他一眼。 刘民强和小灵子两个人架着黑姑来到了山洞口,让黑姑坐好后,刘民强便继续倚着石壁而坐,一起沐浴着温暖的阳光。 黑姑像个孩子一样,大把大把地挥舞着双手去握住阳光,对着阳光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连声说,真好,真好! 刘民强看见黑姑纯真的样子,完全没有了战场上那股勇猛机智的劲道,就像邻居家的小妹样无拘无束地灿烂地笑着,让自己一下子回到了家乡的场景。于是,便说,上次我答应也给你讲个故事,要不,今天就讲给你听吧。 黑姑听了,立即停止了双手舞蹈的动作,高兴地说,好啊,希望比俺们马鬐山的那些传说要好听。 刘民强谦逊地说,好听不好听,不在于讲故事的人,而在于听故事的人啊。 为什么?黑姑一时转过弯来,不禁眨着美丽的大眼睛问道。 刘民强说,有时候,讲故事的人感觉尽了全力把故事讲得非常精彩了,可是听故事的人会因为心情不好,便会感觉故事平淡无奇;反之,听故事的人心情特好的话,即使讲故事的人讲得不怎么样,她也感觉非常好听非常精彩的。 那好,俺就做后面那个听故事的人,今天俺非常高兴,心情特好。黑姑直接表明了态度。 刘民强听了,呵呵笑了,说,我这个故事,是发生在东北老家的,上辈的老人都是这么讲的,我也就这样说。 嗯!开始吧。黑姑见刘民强还要卖关子,便迫不及待地说道。 刘民强见黑姑着急了,便学着说书人的腔调,说,各位客官,且不要急躁,闲言少叙,听老生慢慢道来。我的老家在村前头,有一座庙。别的村里的庙大都是关公庙、土地庙、观音庙、娘娘庙,而我老家的那座庙,却是狐仙庙,里面供着一座狐仙的神像。小时候,我看见这庙跟邻村的不一样时,便去问我爷爷。爷爷就给我讲了里面的故事,这个故事与一只白狐有关。虽然山东有蒲松龄的《聊斋志异》,里面讲了不少狐仙的故事,但我还是想把这个故事讲出来,让你听一听,有没有不一样的地方。 好啊!陪你一块回趟松花江。黑姑兴致勃**来。 刘民强依旧用说书人的腔调说,话说很早很早以前,我们老家的那个村庄,也就有百十户人家。当地大户人家娶亲,都要预订狐皮做衣裳。那年,村里一大户要在腊月里给儿子娶亲,便趁大雪没封山之前到猎户家预订了二十张狐皮。到了去取货的日子时,大户便带着小女儿一起来到猎户家。谁知,猎户一脸歉意地说,真不好意思,今年大雪封山早,只弄了十九张狐皮。我也着急了,连人家小的都弄来了。说着,便指了指筐子里一只还未睁眼的小白狐。 非常书友飞雪和迎春、书友20200105180543707、zhang60199 、书友20191230201924923、冬之魂、书友20190311173157353的热情关注和支持! 第十五章 买药遇劫(六) 六 可怜的小生灵。黑姑不禁感叹起来。 刘民强继续说,还好吧。这时,大户的小女儿雪花看见了,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只未睁眼的小白狐。上去抱在怀里,抚摸着小白狐雪白光滑的躯体,就不想再放下。大户见小女儿雪花喜欢,便不再与猎户计较什么了,于是,连那只小白狐也买了,送给小女儿雪花做了宠物。从此以后,小白狐就活在和小女儿雪花的二人世界里,小女儿吃香的,它就吃香的,小女儿喝甜的,它就喝甜的。也就是说,它一直活在人类的世界里,以至于当它四五岁的时候,便恍恍惚惚地感觉到自己也是一个人。因为它从来没见过自己的同类,和其它的动物。整天陪着小女儿雪花在房间了玩耍,或到院子里嬉闹。就这样,小白狐无忧无虑地陪着小女儿雪花一天天地长大了。女大十八变。小女儿雪花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小白狐也长成了一只美丽的大白狐,全身像一团雪白的绒球,没有一丝杂毛,在阳光下闪动着华丽的光泽,常常泛着可爱的媚态。小白狐活到八岁时,小女儿雪花也到了十七岁的年纪。女大不中留,大户便为小女儿雪花定下了一门亲事。怎奈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大户家里因一场意外,被人骗取了一大笔钱财,让全家陷入了难以为继的困境,为了还债,大户变卖了家中所有值钱的物件抵押了全部土地。眼看着小女儿雪花的婚期已近,置办嫁妆的钱财还遥遥无期,万般无奈之下,他盯上了与小女儿雪花一起长大的白狐。 一天,他指使小女儿雪花去赶集置办出嫁用的一些小物件。见小女儿雪花走后,他便急忙约了本村里的一个猎人来到家里,对白狐下了毒手。当时,美丽的白狐一点戒备都没有,它只当是猎人来大户家做客的,做梦也没有没想到他竟然是来谋杀自己的凶手。就在它不相信这一切是真的时候,它被猎人射杀了,然后扒下了它那美丽的皮毛,直到咽气时的那一瞬间,它的眼睛一直是睁着的,至死也没弄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 这些不解和疑惑逐渐变成了幽怨,那些日子,它的灵魂一直在大户房顶上飘荡着,它不是想去报复大户和猎人,而是一直不解,为什么要杀死自己?他当然不知道,人类自从有追求利益这个嗜好之后,就有了见利忘义这个词汇的产生。 其实,这也极像我们自己,我跟着团长出生入死这么多年,自我感觉是团长的左膀右臂,没想到,日本鬼子来了,团长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把自己给撇了。刘民强说到这里,一改说书人的腔调,独自感叹地说。 那是你们国民党逃跑主义造成的恶果。一句放弃抵抗,丢失了多少大好河山?黑姑忧郁地点评道。接着又问,讲完了吗? 没有。这才刚开始呢。刘民强见黑姑催促自己了,忙从个人的伤感中跳了出来,继续用说书人的腔调说,这白狐的灵魂在飘荡的那些日子里,遇到了已被人类宰杀的鸡狗鹅鸭猪牛羊,看到了人类捕杀动物的血腥场面。尤其是听到了一户主人在宰杀一只大芦花公鸡时说的话:芦花鸡,你别上怪;你本是桌上的一盘菜,今日有客来,就得把你宰了来招待。原来动物都是为人类所生的,人类什么时候需要,就可以什么时候将其宰杀。说到底,自己就是一个动物,不是人,何况大户家养育了自己,急需时,用自己的皮毛也是理所当然的。 疙瘩解开了之后,一切的怨言也就烟消云散了。于是,它便安心地进入了转世流程。在转世过程中,它又想尽千方百计再投胎回到这个村子里。说来也巧,前几天大户的小女儿雪花招了个倒插门女婿,于是,它便投胎到大户小女儿雪花的家中,成了小女儿雪花家里第一个孩子,一个聪明可爱的丫头。 白狐觉得这一次成为一个人了,可以好好地幸福生活了。那时的家境,尽管不是很富裕,但也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让它无忧无虑地一天天地长大,小小的三口之家也充满了笑声,洋溢着幸福。三岁那年,地里庄稼颗粒无收,让雪花家的日子更是雪上加霜。这时的大户,也年纪偏大了,好多事情便心有余而力不足,家境渐渐地败落下来。有道是,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川被犬欺。家境的败落,让村里的二癞子壮起了色胆。二癞子比雪花大三岁,从小就对雪花垂涎三尺,只是碍于大户家的强势,一直没有机会得手,只能做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美梦。当他看见大户家日子萧条了,便不再惧怕了,于是便寻找时机,开始罪恶的行动。有道是,不怕贼守着,就怕贼瞅着。他每天都抽空监视雪花的行动,一天,当他看见倒插门女婿外出打鱼时,便立即溜进大户家里,将雪花欺负了。冰清玉洁的雪花,哪里受得了这等屈辱,随后将一段长凌甩上梁头,便上吊自杀了。倒插门女婿回来后,接受不了这个残酷的现实,大脑受到了严重刺激,从此便疯了,白狐一下子失去了娘,接着又没有了爹,紧接着一场瘟疫,倒插门女婿和白狐转世的女孩都病死了。 第二次转世,让它再次陷入的深思,自己已经成为人了,为什么还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更令它不解的是,那个祸害雪花的二癞子,不仅没有受到应有的惩罚,反而被镇上的一个大户收为护卫,继续在村子里横行霸道,为非作歹。真是好人不长寿,祸害活千年。 哪一片树林子里都会有一棵歪脖子树,这样的事情,在一个村里也会经常出现。黑姑听后,评判说。 是呀!刘民强同意黑姑的观点,接着说道,这白狐,就想这次转世,它要实施报复。 第十五章 买药遇劫(七) 七 它怎么个报复?黑姑不禁追问道。 刘民强说,白狐开始做起了第三次投胎准备。这次,它还是想尽办法,选择回到我们那个村子。不久,它就成了二癞子的儿子旺仔。它要的结果就是报复,让二癞子恶有恶报。从懂事开始起,旺仔就和二癞子对着干,让二癞子天天头疼得要命。爷俩在针锋相对中度过而来二十个春秋,旺仔长成了一个彪形大汉,爷俩除了不见面,一见面就跟那牛抵头一样,你不让我,我不让你,你不服气我,我也不服气你。二癞子很想猛揍一顿旺仔,怎奈旺仔已身大力猛,自己早已不是人家的对手了,直气得二癞子干气干鼓干咬牙,气得两手乱哈撒。最后还是没办法收拾人家,只能抱着个酒坛子,一醉方休。 旺仔见二癞子天天抱着个酒坛子,于是,自己也开始学着喝酒,不长时间,也抱着个酒坛子与二癞子比试。没想到旺仔的酒量比二癞子的大一倍,没几个回合,便将二癞子干倒了。结果,倒下的二癞子再也没有起来。 旺仔便落下了杀父的罪名,被抓到镇上进行凌迟处决。 在被一刀刀地凌迟过程中,白狐心中有萌生了一个疑惑,自己只是为了报仇,且是一报还一报,明明杀死的是一个人人痛恨的大恶人,也算是为民除害了,可为什么不但没有奖赏和好评,还得要让自己受到这样严酷的惩罚? 恶人当道,哪有道理可讲?黑姑听了,自言自语地感叹道。 刘民强继续说道,是啊,所以白狐它心有不甘,又不想一条道走到黑,便选择了拐弯,既然行不通,惹不起,那就躲着走呗。今后不再与他们发生任何关系,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不就完了吗?因此,它决定再次投胎转世的时候,不再与大户和二癞子等人发生任何关系。于是,它要继续回到我们村里去,再次转世投胎时,成了村里一个与大户和二癞子的后人毫无关系的一个农户的女孩子。 这是他第四次投胎转世,它从出生那天起,就决定一定要好好地生活,认真地过好属于自己的人生。那些年,村里风调雨顺,连续连年丰收,它便同村里的小伙伴们一样,天真烂漫地成长着。一眨眼的工夫,十五六年过去了,它出落成了全村最漂亮的女孩。她的名字叫百合,人长得也如名字一样靓丽。 一家女百家求。从十六岁开始,前来求亲的人便踏破了它家的门槛。有邻近村里的帅小伙,也有镇上大户家的公子,但是没有一个能入百合的眼,众人都十分不理解,这个百合眼眶子到底有多高?要找天上的神仙吗?其实,他们哪里知道,百合的眼眶子并不高,她喜欢上了本村里一个叫泥鳅的小伙子。泥鳅是个孤儿,长年在松花江上以打鱼为生。这要是让村里人知道了,还不笑掉大牙才怪哩。 但是百合不在乎,常常在江边等着泥鳅打鱼归来,把自己做好的饭菜悄悄送到泥鳅的窗户下面的石台上。而泥鳅似乎对她的爱极为淡漠,经常爱搭不理了。百合就想,总有一天,他会疯狂地喜欢上自己的。哪成想,在一个傍晚,百合无意中看到了泥鳅与村里一个叫豆花的姑娘拥抱在一起,百合震惊了。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豆花长着一张磨石脸,还是个塌鼻梁大嘴巴,泥鳅怎么会爱上她呢?这是为什么呀? 想不通,想不通,就是一头撞到南墙上头破血流也想不通啊!巨大的刺激,让百合无法承受,于是,百合便选择了极端的方式,从泥鳅平日停船的码头上投江自尽了。 好凄美的爱情故事,婚姻是讲究缘分的,有缘无分的爱情也是常见的。萝卜白菜,各有所爱,这个东西,强求不得。黑姑点评说。 是啊,爱情之所以伟大,是因为让两个人的人生都充满了激情和火花,一起燃烧平凡的岁月。刘民强不禁诗兴大发。 黑姑没有理会他的情绪,而是问道,这就讲完了? 刘民强说,没有,还有呢? 黑姑平静地说,俺以为没有了呢,还以为你和俺一样在发烧呢?说完,不禁呵呵地笑起来。 刘民强知道,这是她在笑话自己失态了,于是,清了清嗓子,继续说,白狐走到天边也没有想到,自己又一次做了孤魂野鬼,游荡在我们村子上方。白狐又开始不停地思考,不禁扪心自问,为什么自己生活在一个温馨的家庭里,拥有着靓丽的美貌,本应该是幸福地生活着,却为什么依然如此痛不欲生呢?日思夜想,白狐想了很久才终于想明白了,原来让自己痛苦的是爱情,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只要今后不再爱了,就不会再有这样的痛苦了。于是,便暗暗下决心,从此决不再问世间爱情为何物。就这样,白狐在空中游荡了数年。之后,一个偶然的机会,它又得到了一次投胎转世的机遇。 不用算,这是白狐第五次投胎转世。白狐对我们那个村子是依依不舍,又回来了。这次投胎,成了村子东头一户普通人家的儿子,名叫五柱子。上有四个姐姐,父亲是老来得子,自然十分高兴,对儿子处处高看一眼,有爹娘宠着,姐姐们爱着哄着,五柱子从小到大都如在花盆里生长一样,无忧无虑,快乐成长着,生活里是一帆风顺,风平浪静。之后,娶妻生子,为爹娘养老送终,生活得按部就班,有板有眼。也就是说,在五柱子五十岁之前,走路是一路平坦,出门是一马平川。哪成想,好日子过到了头,来了个老来难。 也就在他五十岁那年,他的儿子忽然得了急症,仅仅靠打鱼为生的他完全没有能力去支付昂贵的医药费,他只好把自家的那条渔船卖了,但最终还是没有换回儿子的命。最后的结局是人财两空,让他一无所有。之后,因思子心切,郁郁寡欢,不到三年的工夫,他便病死在家中,一个人孤苦地离去了。 白狐又一次回到了我们村子的上空。它又一次思考,为什么这一世还是照样痛苦呢?没有自己当初想要的快乐呢? 第十五章 买药遇劫(八) 八 这一次,白狐想了很久很久,突然一句话,让它突然明白了。那句话是,有钱走遍天下,无钱寸步难行,一文钱也照样难倒英雄好汉。于是,它便有了一个愿望,如果再次投胎转世的话,一定选择一个家庭富裕、没有凄惨爱情、不遇恶人不平事的和谐人家。这样的话,才能跳出上几世中的怪圈,让自己过上称心如意地生活。 黑姑听到这里,扑哧一声笑了,说,这世上人人都想好,没有去想孬的,可是那个孬给谁呢?五个手指头还不一样齐唻,何况人这一辈子呢?时间还那么长。人常说说,有大有小有老有少才是真正的一家人家,有苦有难有酸有甜才是日子,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只有为了美好而奋斗牺牲。所以说,共产党提倡得对,人没有贫富贵贱之分,打倒地主土豪之后,冲破封建枷锁,人人都有地种有屋住有饭吃,人人都可以当家作主,没有了剥削,没有了压迫,人人都可当主人。 是呀,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是多么美好的生活,可是有点遥远。还是白狐投胎转世快,还在睡梦中就被转世了。当它醒来看到自己时,不禁大吃一惊,自己怎么又成了一只白狐。一只翘着尾巴刚刚出生的白狐,成了一个大户人家小女儿收养的宠物。难道这就是生命的轮回吗?想到这里,它身上突然出了一身冷汗,十分担心第一世的悲剧又要重演。但是,它的担心是多余的,上一世的悲剧不但没有重演,而且它伴随着女孩长大,陪伴着女孩出嫁。每一天都是那么快乐,那么静好。和平相处到十五岁,白狐的阳寿岁数尽了,在春天一个充满阳光的下午里,白狐平静安然地死去。这一世,是风平浪静,没有波折,但它依然心有遗憾,这个遗憾就是自己是狐狸,却不是人。 它开始认真地总结并思考着,为什么自己就不能有一世完美的人的生活呢?这次它没有急于投胎转世,而是静静地研究观察起村子里的家家户户。渐渐地它猛然发现,大撸家靠打鱼赚了很多钱,但他唯一的儿子却患有先天性疾病,都说养儿防老,但对大撸来说,谁送谁的终,还不一定呢。大船家日子过得很温馨,虽然不是很有钱,但也能够衣食无忧,唯一的遗憾就是他媳妇一辈子没开怀。三狗子倒是活得逍遥自在,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以至于总在深夜里孤灯相对,独自一个人唉声叹气。四猫脸家每次赶集,钱包都会被扒手偷走,就好像那贼跟在他脚后跟上的,吓得他大半辈子不敢去赶集。还有五魁家里天天穷争饿吵,一刻也不得安宁。钱六家倒是不缺钱,可是一家人遗传的白癜风,让每个人都惶惶不安。 怪不得人们常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人人都有不称心的时候。这世上根本就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更没有完美无缺的人生。 白狐恍然大悟,世间所有的美好,都是虚妄的幻想,都是水中月,镜中花。 当它再次走上投胎转世的的轨道时,便没有一丝任何欲望,就顺其自然,听从命运的安排。不久,它成了我们村西面那片山林中一只白狐,后来得到了千载难逢的修炼机缘,变成了一只灵狐,最后成了超脱生死轮回界限的一只狐仙,修得了正果。之后的岁月,白狐没有离开我们村,成了全村的守护灵,保护着全村不受伤害,尽可能地让全村乡亲们安康地生活。 后来,村里的族长便带领全村人为白狐修建了一座白狐娘娘庙。再后来,日本鬼子来了,在进村时,将白狐娘娘庙给爆炸了,白狐娘娘的像也被炸得支离破碎。日本鬼子是不让村里人再信白狐娘娘,逼着乡亲们信他们的日本天皇和*****圈。所以,现在只剩下这个传说故事留给后人了。刘民强带着遗憾的语气,讲完了家乡这个凄美的故事。 黑姑听后,说,这小日本鬼子真是够歹毒的,连一座庙都不放过。谢谢你,分享给俺这么美的故事,比俺原来听的狐仙故事好听多了。但俺好像感觉到,你是不是也想像白狐一样顺其自然? 还真让你说着了。我们的连队不正是在顺其自然地发展壮大吗?刘民强好不隐瞒自己的观点说。 黑姑听了,立即反驳说,打鬼子不能顺其自然。小鬼子已经打到了家门口了,咱们就的让他们不自然,让他们疤瘌眼照镜子——自找难看。 刘民强忙辩解道,我说的顺其自然还有更重要的一部分,就是人与人的相处更要顺其自然。比如像我们……刘民强想表达自己的心思,但又不想直接说出来,于是结结巴巴起来。 黑姑扑哧一下子笑了,说,咱们怎么不自然了?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有说有笑,很开心的呀。 是的,很开心,很开心。刘民强接着黑姑的话茬,急忙接应道。 很开心跟着你的故事,一起去了一趟东北松花江你们的村庄。可惜的是,那里也被小日本鬼子占了,让你有家难回。所以,俺觉得吧,也别讲什么顺其自然了,朋友来了有好酒,小鬼子这帮强盗来了,就用咱们手中的枪,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大一双。总之,打一个,小鬼子就少一个,看看他那丁点儿小国家,能有多少鬼子来?刘连长,俺文化水少,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黑姑说完,抿着嘴,面带微笑,看着刘民强,等待着他的答案。 刘民强的思绪从刚才的尴尬跳了出来,急忙说,你说的非常正确。中国地大物博,人口众多,是小日本的好几倍,四个人打一个小鬼子,还余不少唻。所以,胜利永远属于咱们中国人的。 黑姑说,俺在开会的时候,首长们也都这样说。人心齐,泰山移。只要咱们万众一心,一致对外,全力抗日,将小鬼子赶出中国的那一天很快会到来的。 好!万众一心,全力抗日!刘民强应声道。 第十六章 诱敌击杀(一) 一 从焦家寨回来后,军曹便为罗铁大摆宴席庆功。这天晚上,他们是大口吃肉,大碗喝酒,一个个喝得烂醉如泥,用罗会的话说,阳间这边的事是知不道了。 人一旦有了资本,就感觉翅膀硬了,做事就会露出了本性。罗铁的匪性便开始一天比一天明显。围子村的血战和焦家寨埋伏的成功,让罗铁天天就像打了鸡血一样高亢,对着周边村庄更加肆无忌惮地搜刮掠夺。看见谁不顺眼,想打就到,想杀就杀。极像一块烧红了的烙铁,见人就烙,烙着谁,谁要命。有的人家,孩子哭了,便吓唬说,再哭的话,罗铁来了。正哭着的孩子听了,立时就会让哭声戛然而止。 对手下的伪军们,常常非打即骂。就是对肖二皮也是一样,一点看不惯,就张口大骂,直骂到他八辈祖宗。肖二皮心里那个气啊,堂堂七尺男儿,真受不了如此辱骂,但人在屋檐下,又不得不低头。只能暗地里,再把罗铁的十八辈祖宗给骂回去,然后,再在地上狠狠地踩上两脚,也还是不解气。 还有那私孩子罗会,倚着罗铁的荫凉,除了他哥罗铁之外,谁也放不进他的眼里,照样恶搞兄弟们。晚上赌钱,他赢了的话,别人少他一分都不行,他要是输了,就开始耍赖,一退六二五,不关他的事,好像他从来没有赌过一样。恨得肖二皮和弟兄们打黑枪的想法都有。 更让他们不能接受的是,罗会经常把豆花弄到炮楼里,本来里面隔音效果就很差,但是罗会不管这些,只管自己埋头啪啪地耕地,弄得豆花忍不住地哼哼直叫唤,惹得青年伪军们个个将脖子伸长耳朵竖起来,恨不能将眼蛋子抠出来扔到罗会的床上看个仔细,过把眼瘾。 肖二皮愤愤地说,这是亡命徒的穷途末路之举,快了,瞎汉磨那刀——快了。谁都可以饶恕,围子村的郑杰和西山区队黑姑这两个是绝对不能饶恕你罗铁的。咱不杀儿有杀儿的,不信,咱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黑姑的伤一天比一天好了起来。 刘民强让卫生员打完三针盘尼西林后,陪了黑姑三天,在黑姑的催促下离开了。刘民强也担心时间一长,被汉奸们的长鼻子嗅到,给黑姑养伤带来不便,于是,带着队伍赶紧离开了。 药力大起神力。没有几天的工夫,黑姑便感觉康复了,行动开始自如了起来。在养伤期间,黑姑早就打算好了,一定将罗铁这个狗汉奸捉拿归案,让人们都看到当汉奸的可耻下场,为围子村的乡亲们和西山区队牺牲的队员们报仇雪恨。不管多么困难,都要想尽一切办法,为民除害。 这天,张三山来送饭时,黑姑将自己的想法对他说了,张三山听了直摇头,说,不中,真不中!你们就俩人,不能去招惹一群狼。 黑姑嘿嘿一笑,说,不用怕,俺早就想好了脱身之计。再说,这也为你以后在汉奸们面前站住脚,当好保长,做努力的。至于八路军这方面,有俺和区队的同志们给你作证,放手发动群众,做一个堡垒村,你就放心大胆地去干吧。 这些日子,黑姑借着吃饭的时间,和张三山交流了许多,对他讲了抗战的形势,和共产党打土豪分田地,从此没有了地主和恶霸,人人都平等,人民过着当家作主的好日子。让张三山看到了希望,心中涌起了无限的向往。 张三山见黑姑这么说,心里的一些疑虑也便放下了,最后还是有点放心不下,说,感觉还是有点冒险,要不您先回到队伍上,有道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也不在乎这一霎时。 黑姑笑了,安慰张三山说,您就放心吧,这次不会打狼再让狼咬着了。这身后的大山,俺非常熟悉,进退自如,他们奈何不了俺的。 张三山见黑姑说的坚决,最后便一咬牙,说,好吧,俺就按照您说的去做。 说来也巧,张三山回到村头时,正撞上前来巡逻的罗会。罗会见张三山走得急匆匆的,便立即上前拦住了他,怀疑地问道,你急忙火猝地干什么去? 张三山惊慌失措地说,你可来了,俺正准备去炮楼子向队长汇报呢。 罗会一听有事,便急忙问,快说,什么事? 张三山刚要说,但又停下来,向四周看了看没有人后,便小声说,俺在山里发现了两名女八路。 啥?罗会先是惊讶,接着又反问道,真的? 是的。张三山回答道。 你看清楚了?谎报军情可是死罪的。罗会又不放心加威胁地问。 俺看得清清楚楚,要不然怎么敢来报告呀?张三山坚定地说。 真要有的话,你可要立功了。罗会一边说着一边指派了一名队员回去报告。然后,把枪一挥,对着张三山说,走,前面带路,咱们先上去看看。 张三山听了,忙摆手说,不能去,万一去了,打草惊蛇了,你又会说,俺欺骗皇军,那还不要了俺的性命了。先到村里喝茶,等一会儿,皇军来了一起去。这俩八路在那里住了两天了,一时半刻不会跑不了。 罗会一听,感觉张三山说的也有道理,都知道八路厉害,自己就这几个人,万一对付不了,赔了夫人又折兵,搭上了性命就不合算了,还是老老实实地呆着,等军曹来处理吧。于是,就借着张三山的话,下了台阶,说,也好,听张保长的,到村里喝茶,等着皇军大部队来,咱们再一块上去抓八路!说完,就跟在张三山身后,进了村。 端起茶碗的罗会喝了口茶后,依然不放心地追问张三山说,你真的看清楚了?没看花眼吧? 张三山边沏茶,边打保票样地说,看清楚了,俺还没到花眼的年纪,怎么会花眼呢? 俺觉得吧,还是应该去看看才好,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嘛!罗会坐在那里屁股开始在板凳上乱打外拽,像是板凳上有钉子样坐不住了。 张三山见了,忙安慰说,现在这个节骨眼上,你冲上去了,听说八路个个都是神枪手,万一你中彩了,俺再去哪里找你这么好的兄弟呀? 罗会一听张三山说出这话,便被吓住了,是啊,万一俺挨了枪子,搭上了小命,那才不合算呢,俺还没活够呢,豆花还在床上等着俺回去呢。 第十六章 诱敌击杀(二) 二 罗铁接到报告后,立即向军曹进行了汇报。军曹一听,异常兴奋,连续两次的胜利,已经让他以为大日本皇军已是天下无敌,横扫一切了。听完罗铁的报告后,便感觉又一次立功的机会到了,只要全力以赴擒住这两名八路,那么自己提拔的事情就是板上钉钉了。于是,立即命令罗铁,马上集合,他要亲自带队去捉拿八路。 罗铁按照军曹的命令后,立刻将肖二皮叫过来,让他马上集合队伍准备出发。肖二皮早已从来报信的伪军那里得到了消息。便禁不住地问罗铁,咱一个炮楼的兵力够了吗?要不要联合其他两个炮楼一起去? 罗铁最烦的就是肖二皮的多嘴,厉声说,不用了,军曹想抓到八路后好请功,搞定提拔。都去的话,那么功劳记在谁的头上?你小子想坏了他的大事吗? 肖二皮见罗铁是这种态度,便说,好好好!等于俺没说,还不行吗?说完,马上对着那群伪军大声喊道,集合!集合了—— 军曹带着炮楼里的鬼子兵和伪军们一路急行军赶到张三山的村头。这时候,张三山和罗会已经在村头上等候多时了。罗会见军曹来了,急忙屁颠屁颠地跑上前去,将发现的情况又仔细说了一遍。 肖二皮在一边见了,不禁把嘴一撇啦,心想,怪不得人家吃香,原来是奴才模样。肖二皮啊肖二皮,你怎么就学不着呢?你多少也学学人家那狗,伸着个长舌头,去舔日本人的腚门子。 军曹听了,立刻说,你的,前面的带路。 罗会想让张三山前面带路,但又一想,那个地方俺又不是不知道,这功劳不能让他给抢了,于是,说,好的,俺知道,俺带路。接着把张三山闪到一边去了。 这样正好。张三山正是求之不得。要不然,双方都打不开离身拳。这样正好图个清静,也省得村民们戳自己的脊梁骨。 罗会便在前头带着军曹往山里走去。他们出现在山头上时,在山梁上黑姑和小灵子就看见了。黑姑对小灵子说,呵呵,这张三山还真行唻,这么快就把小鬼子引进来了。 小灵子开玩笑地说,队长训练出来的人,差不了,个顶个地好角色。 黑姑看了小灵子一眼,嗔怒道,少拍马屁,盯紧点,小鬼子上来啦。 是!小灵子不再吱声,两眼紧盯着慢慢上来的鬼子。 那边的罗铁见走了这么一段路,还没见动静,便质疑地问罗会说,怎么回事,怎么还没见动静?情报可靠吗? 罗会打着保票样说,放心吧,时候不到天不明,情报绝对可靠。不要着急,这就快要到了。罗会一边说着,一边脚不沾地地跑在前面带着路。 罗铁见罗会这样说,便不再好说什么了,紧紧地跟在军曹的后面。陡峭的上坡路,让他的头不禁往前一伸一伸的,旁边的肖二皮见了,心里立即有了一个镜头,狗娘养的,这分明是舔腚门子习惯动作,不由自主地暴露出来了。 这边的黑姑见鬼子们近了,小灵子便说,队长,你看最前面的那个汉奸狗腿子还有个人样吗?简直就是一条哈巴狗! 黑姑在瞄准镜里看得更清晰,便嗯了一下,说,要不先把他的狗腿打断,看看他还蹦跶不? 小灵子嘿嘿一笑,说,俺同意!让他踩高跷,一步一磕头认罪。 黑姑见鬼子们越来越近了,听到他们的说话声音了,便不想再等了,于是,对着罗会的大腿扣响了扳机,随着一声枪响,只听那边的罗会哎呀一声惨叫,倒在了地上,不停地打着滚哭喊,哥!快救俺!俺的腿不行了,疼死俺了—— 罗铁没有顾上罗会的喊叫,而是顺着枪响的方向看去,并指着对军曹说,在前面的石头后面。 军曹也看见了,忙向后面的打着两个手势,后面的鬼子和伪军们一看就知道这是命令他们分头包抄过去。接着身后的鬼子和伪军便向两边分散开了。 这边的黑姑看见了,她心里十分清楚鬼子在做什么,便不想多逗留,她要挽弓当挽强,擒贼先擒王。将瞄准器对准了军曹和罗铁出现的范围内。 军曹见两边的鬼子和伪军开始从两侧包抄过去时,便起身指挥向前实施正面进攻。就在军曹起身露头往前冲时,黑姑的扳机又响了,眨眼的工夫,狙击步枪的子弹便嗖地一声顺着军曹的脑门钻进了脑壳。紧接着便扑通一下栽倒在地上,到东洋回家报到去了。 小灵子见了,忙喊了一声,好!队长,你太厉害了。 罗铁一看军曹死了,一下子吓坏了,自己窄窄的肩膀可担不起这个责任啊。躺在一边的罗会看见了,忙喊,哥呀,不能再打了,赶紧抬着军曹撤吧。八路的枪法都贼准,咱们只能是人家的活靶子啊。哥,快安排俩人抬着俺啊。 罗铁听了,感觉罗会说的有道理。于是,招呼左右两侧的伪军,喊道,撤!赶紧撤! 随后,便让两名高个子伪军抬着军曹狼狈地撤退了。 小灵子见了,说,队长,咱们追吧,就打中了两个,太少了吧?你怎么不把罗铁这个狗汉奸一起灭了? 黑姑说,不少。鬼子的小头目死了,看看这次罗铁他怎么交差,够他喝一壶的。不灭他,是让他明白,他在日本人面前就是一只狗,有时候,甚至连狗都不如。走,咱们也收工了。 小灵子问,队长,咱们去哪里?回马鬐山吗? 不。咱们回焦家寨。黑姑说。 不会吧?回焦家寨?那里还有咱们住的地方?小灵子疑惑地问道。 焦家寨是咱们西山区队的根据地,怎么就没地方住了?黑姑边走边说道。 俺不是想前些日子,不是让鬼子给炸了吗?到处都乱七八糟的,能有插脚的地方吗?小灵子解释道。 能!正好去验收一下刘连长给咱们收拾得怎么样了。不合格的话,下次找他算账。黑姑径直走着,像是自言自语道。 原来,那天刘民强将队伍安排驻扎在焦家寨时,便顺便让王忠才安排人员利用休整的时间,将焦家寨的房屋进行了复修。是啊,这么好的地方,怎么能舍得撂呢?黑姑心里想着,便大步流星地加快了脚步。 第十六章 诱敌击杀(三) 三 在往回撤退的路上,没有谁能比肖二皮更高兴的了。此时的肖二皮看着罗铁一脸沮丧样,心里那个美啊,真没法形容。好想哼一曲唱个小调子,但氛围不对,绝对不能失态,于是,就在心里默默地先唱着。晚上一定找个地方整上两碗小酒,以表示严重庆贺。再回头看看一路哼唧哼唧的罗会,小崽子,你就使劲哼唧吧。不跟和豆花在床上滚来滚去舒服吧?看着你这些日子不是好能?能得不知道自己吃几两干饭了?怎么样,俺不杀儿有杀儿的。趁现在俺高兴,俺就讲讲这个故事给你听听? 话说,当年侯家祖上赶集后往家走,路过一个山村时,一个小屁孩站在村头一棵树杈上往人身上撒尿。侯家祖上不防备,便被这小屁孩撒了一身的尿。他抬头一看,是一个小屁孩,有心教训他一顿做人的道理,又怕小孩听不进去。这点小屁孩就能行出这等缺德事,长大了还不知道作什么恶业呢,只等着恶人来治他吧。于是,便对着小屁孩说,你真能,刺得这么准,正好尿在俺身上,赏你两吊钱。说完,弯腰将两吊钱放在树下,就走了。走了十多步,就看见小屁孩刺溜一下从树上溜下来,将两吊钱收了。他便阴森森笑了一下说,咱不杀儿有杀儿的。 果不其然,这小屁孩得了两吊钱,高兴极了,便更加放肆气来。一天,一个武士从此路过,也被小屁孩尿了一身。那武士抬头一看,是个小屁孩子,气得弯腰拾起一块石头,便将小屁孩打了下来,接着上前一脚踩着小屁孩的一条腿,一手拎起小屁孩的另一条腿,几乎没用多大力气,就将小屁孩一劈两半。 咱不杀儿有杀儿的,举头三尺有神明,老天自有公正。看你今天哼唧,明天就不知道还能哼唧出声来不?围子村的一百多条人命,就有百多个冤魂,天天围绕着你,能让你好过一天吗?报应开始了。肖二皮的笑容终于忍不住挂在嘴角上了。 岗村听到报告后,急忙从十字路城赶来。罗铁将事情的经过一字不落地汇报后,岗村又把炮楼里的鬼子兵挨个进行了解情况,进行了一一核实。 之后,岗村便把罗铁训了个七开六透气,似乎将军曹的死因全部都加到罗铁身上。罗铁当天晚上不仅挨了一顿耳光,而且,岗村为了惩罚他,竟然命令鬼子兵,用匕首把罗铁的右耳朵削掉了,疼得罗铁像杀猪一样嚎叫着。第二天早上起来,整个脸都肿了,两只眼睛也肿成了一条缝。整个过程中,罗铁是敢怒不敢言,耷拉着头,一个劲地认错。甚至跪在地上,抱着流血的头,如鸡啄米样一个劲地磕头求饶。直等到岗村发泄完毕后,才将军曹的尸体就地火化后,然后装进了一个小骨灰盒,带走了。 接着,岗村派来了一个叫佐藤的鬼子兵接替了军曹的位子。佐藤一到炮楼,就开始挨个谈话询问,了解全面情况。当与肖二皮谈话时,肖二皮告诉佐藤,罗铁野心勃勃,想独当炮楼里的老大。 佐藤便问,他为什么想当老大? 肖二皮便告诉他说,这个罗铁原来是个土匪,土匪的目标就是有朝一日当大当家的,坐第一把交椅。他在这个炮楼里想当老大不是一天了,这次军曹为什么死得那么惨?他罗铁却毫发无损。 佐藤一听便来了兴趣,说,你慢慢说,说得详细一点。 肖二皮一脸真诚地说,本来罗铁的位置应该冲在军曹的前面身先士卒吧?可这次从一开始出发,他就一直龟缩在军曹的身后。所以,八路的子弹自然先射中军曹了。如果罗铁在前面的话,那么军曹就不会离开咱们了。所以,这是罗铁故意为之的,早就预谋好了,以致使军曹失去了性命。假如皇军不派您来的话,他罗铁可就是这个炮楼里的老大了。因此,在下建议您,今后一定要小心注意才是。 肖二皮的一席话,说得佐藤直眨巴眼睛,感觉肖二皮的话很有道理,是啊,小人不可不防啊。 有了肖二皮这些话垫底,佐藤对罗铁便不冷不热,让罗铁如热锅上的蚂蚁样坐立不安,天天捂着个伤耳朵,不停地来回走着。心里一肚子委屈,但又不敢对人讲。这小鬼子也忒狠了吧?上两次庆功的时候,个个笑得都跟朵花似的,这次军曹死了,翻脸比翻书还快,真是属狗的。不管怎么说,这些日子,俺罗铁是又有功劳,也有苦劳,可不能一嘴全部都否定了吧?这还拿俺当人看吗?简直是鸡狗不如啊。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既然上了日本人这条船,就没有回头路了。怎么办?硬抗是抗不过去的,人家日本人势力大而强,就算是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但是,四下都撒目撒目,哪里还有留爷的地界?只好忍气吞声地干下去吧,总不会天天这样倒霉吧,说不上好事情就在眼前了,自己咬咬牙,挺过去,好处都来了呀。 罗铁一边忍者疼痛,一边自我安慰着,暗暗地告诫自己,必须寻找一个机会,来一个全身翻盘。但又如何翻盘呢?罗铁正在想着,这时,肖二皮过来了。罗铁看见肖二皮就像见了苍蝇一样恶心,但又不能直接表现出来,尤其是在佐藤刚来的这段时间里。 肖二皮明知道罗铁从心里恶心自己,但自己就继续做个苍蝇来不断地恶心你。看看你还有什么招数。那天晚上看着岗村整治罗铁,肖二皮心里那个恣呀,就跟与情妇亲嘴还舒服受用。尤其看到罗铁被鬼子兵架着摁在桌子上削耳朵时,心里那股憋了多少日子的恶气,迅速如蛇一样吐了出来,浑身都感觉到了爽快。 肖二皮见罗铁没吱声,便打呵呵地说,罗队长,感觉怎么样了?还疼吗? 罗铁没有搭腔,站在那里,抬着头一直看着炮楼外面。 肖二皮依旧呵呵地说,那天光顾着害怕了,应该把您的那只耳朵给拾起来包好,俺认识一个接骨的老中医,兴许还能给接上呢?您看,多可惜啊。真可惜!只怪当时人慌无主啊。 罗铁不咸不淡地说了声,谢了,有劳费心了。 甭客气。咱们兄弟谁跟谁?肖二皮立刻回应道,俺让伙夫给你熬了姜汤,一会儿让他送过来。 罗铁听了,气不打一处来,吼道,瞎指挥,姜汤治感冒,治疗伤口容易结?子出肉瘤,你这是分明踢打俺。滚! 肖二皮忙立正说,是!便急忙跑出来,之后捂住嘴偷偷地笑了。 第十六章 诱敌击杀(四) 四 小灵子紧跟在黑姑后面,一路小跑来到了焦家寨。此时的焦家寨完全出乎她的预料之外,只见整个焦家寨焕然一新,一点也看不出被炮火袭击过的痕迹。连黑姑看了,都高兴地连连点头。更让小灵子惊讶的是,高粱和地瓜他们已逮着西山区队早已驻扎在这里了,自己和黑姑不用再去马鬐山了。 队员们见黑姑康复归来,都亲切地围了上来嘘寒问暖,小凳子则围着焦家寨大喊,队长,回来了! 一时间,队员们纷纷放下手中的活儿,都到外面来迎接。 小灵子则对小凳子他们几个说,队长,可厉害了,临来的时候,遇到小鬼子,队长是一枪就放到一个,两枪放到了一对。弹无虚发,神枪手啊。 小凳子他们纷纷对着黑姑竖起了大拇指,黑姑见了,便说,打鬼子是分内的事,谁见了谁打,偷袭一个是一个,是不是? 是!大伙齐声喊道。看见黑姑回来了,每个人心里都踏实了许多,说话也感觉底气十分地足。 这时,高粱和地瓜及孙二牛几个从聚义大厅里跑过来,迎接黑姑。黑姑看着修整过的大厅,十分满意地说,看来这刘连长真当自己的事情来做了,翻修得很好啊。 地瓜说,当时刘连长说了,这里以后也是他们连队休整的驻扎地,一定要当自己的家来建设。这些石料和木棒都是就地取材,没有去惊扰山下的老百姓,全部是自己动手做起来的。 很好。更说明小鬼子是打不垮咱们的,而咱们却一定能打打败日本鬼子的。他们的武器好,但他们离家远,咱们的装备差点,但是在咱们的家门口,随手抡起快石头就能砸碎鬼子的狗头。是不是? 是!队员们齐声答道。 这时,高粱插话道,队长,先回大厅里歇歇吧,现在壶里的水也烧开了,赶紧去喝一口吧。 黑姑点头嗯了一声,接着边走又边问地瓜,上次俺让你研究的地雷现在有结果了吗? 地瓜兴奋地说,队长,俺这次一下子就拉来了五大车石雷,足足的,够小鬼子喝一壶的。 黑姑听了,满意地点了点头,说,正好,俺准备都用上,给小鬼子来一顿大餐。 高粱说,队长,地瓜,就是个地瓜蛋,透能呢!他又研究出一种新雷,叫隔夜,愁,什么的? 地瓜得意地看了高粱一眼,说,什么隔夜愁?叫隔夜响。 对,对,对!叫哥也想!他天天想小鬼子他娘。哈哈哈。高粱又禁不住开始搞笑地瓜了。 而地瓜像没听见一样,一本正经地对黑姑说,这种雷,能延时一天一夜,然后才爆炸。 黑姑听了,浑身一震,说,好啊,那以后咱就给鬼子开一个小灶,让他们好好尝尝地瓜的手艺。走,咱们先开个会,研究一下下一步的行动。 高粱忙劝道,队长您还是先休息一下,再开会吧。 黑姑说,不了,咱们西山区队这么长时间没有动静了,这次咱们要好好合计一下,回送小鬼子一份大礼。 会议结束后,各小队便马不停蹄,开始抓紧备战,当天晚上,黑姑就带着队伍出发了。一路上绕过鬼子的哨卡,经过三天三夜的急行军,来到了苏北地带的新浦。新浦得名于清嘉庆三年,因其在板浦、卞家浦形成以后,故名新浦。民国十四年,陇海铁路修到大浦港,新浦商业日趋兴旺,名副其实之商埠。黑姑将队伍隐蔽在郊区外面一个僻静的树林里,然后带着高粱、地瓜、孙二牛、三虎几个一起进了新浦城里。大街上的戒备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森严,有一两支巡逻队在大街上悠闲地逛荡着,还有一部分散兵在街上闲逛。可能因为是兵部大本营的缘故,便有着趾高气扬无视一切的傲慢,还是故意摆出外松内紧的状态。 黑姑他们几个边走边仔细观察着,来到日军联队总部外面时,看到了里里外外三层荷枪实弹的门卫士兵,涌动着一股股寒冷肃杀的气流,让每一个过路人都感到不寒而栗。总部的大门外右侧不远处有一块偌大的空闲地,极像刘民强所说的广场,应该是日本兵出操的地方。广场的东北角,有两个篮球场,一群鬼子兵正在那里打篮球。 黑姑的心里初步断定这就是刘民强所说的日本兵操场。上次在山洞养伤的时候,刘民强向黑姑讲了许多正规部队训练的模式,其中也包括日本军队训练的模式。再往其它的地方看去,除了这个大广场之外,再也没有比这块场地大的地方了。暂时确定就是它了。想到这里,黑姑不想多在这里停留了,以免发生意外,便低声对高粱他们说,咱们先回去吧。 第二天凌晨,鸡叫刚过二遍,黑姑就把高粱地瓜他们几个叫醒,沿着昨天的道路,悄悄潜入到广场旁边的树林里隐蔽下来。 天刚蒙蒙亮,一队队鬼子便从各个院子里跑步到这里集合。集合后,先是军官训话,接着开始出操。这时,黑姑让地瓜记住方位,记好队数。看完之后,便带着他们几个赶紧撤退了,回到营地睡觉休息。 当天晚上,午夜之后,黑姑便集合队伍,带好工具和地雷,悄悄地潜入到日军操场上,高粱一队负责警戒,地瓜带领着地雷组,在操场上迅速掩埋地雷。鸡叫头遍时,地瓜带着队员们便将二百多颗地雷埋在了大操场上。最后临撤退时,地瓜又将三颗隔夜响,挂在了小树林的一棵树杈上,说,小鬼子,这是你雷爷爷送给你的,带回去好好研究研究,咪西咪西。 高粱见了,说,队长,这么大的一个行动,咱说什么也得看看效果吧? 黑姑说,不在这里看,这里太近,去东面的高坡上吧,那里站得高看得远,看看小鬼子怎么吃咱们的石西瓜。 好!高粱一边说着,一边招呼后面的队员,紧跟在黑姑后面,悄悄地向东山坡潜伏。 第十六章 诱敌击杀(五) 五 厚黑的天幕渐渐地,由浓变淡,由淡渐白,天空便开始一点点地点亮起来。小凳子急了,忙问地瓜,瓜哥,小鬼子怎么还没来?不会不来了吧? 地瓜听了,立刻瞪了小凳子一眼,低声道,闭上你那乌鸦嘴! 又过了约摸一袋烟的工夫,只见一队鬼子从总部门里跑步出来了,紧接着两三队鬼子紧跟着前面的那队鬼子后面跑步过来了,后面还有数十队鬼子一窝蜂样地涌了上来。 这时,小凳子又忍不住了,惊讶地低声道,哎呀,俺的娘唻,这么多鬼子,不会是鬼子窝吧?密密压压地,跟一片过路的蛤蟆似地。 三虎听不下去了,便戏谑小凳子说,这小鬼子就跟你拉肚子刺黄屎一样,刺啦一声,遍地一片,都是黄屎一样。 高粱听了,忍不住笑了,这三虎,要么不说话,一说话就能噎死个人。 鬼子的集结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就将整个操场站满了,随着立正的口令,接着脚下的地雷便如西瓜样即刻炸开了花,突如其来的一阵惊天动地爆炸声,让列队的鬼子们躲也没处躲,藏也没处藏,伴随着爆炸声中崩裂出一片鬼哭狼嚎的哭叫声,一时间,整个广场是死的死,伤的伤。这场大餐,直接炸得鬼子们胆战心惊,吓得鬼子们夜夜做噩梦。 黑姑看着此起彼伏的地雷爆炸的硝烟,心中默默地祈祷,围子村的乡亲们,俺们西山区队给您们报仇了。用刘民强对自己说的那句话,犯我中华者虽远必诛!犯我西山区队者,有仇必报! 挨炸后的鬼子开始了疯狂地封锁搜查,怎奈黑姑他们早就返回了。鬼子兵便将地瓜挂在树杈上的三颗地雷收了去,交到总部司令部里。司令部的几个参谋便围着地雷开始研究起来,研究来研究去,忙活了一天也没有弄出个眉目来,第二天一上班,几个参谋又聚在一起围着地雷研究,各人发表着自己的看法。让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的是,一天一夜都没有动静的三颗地雷,轰轰轰三声巨响爆炸了,三个参谋当场死亡,一名参谋被炸成重伤。气得联队长下令一定要严查,到底是那部分干的。 当然,他不知道是西山区队干的,在他下命令严查的时候,西山区队已经回到焦家寨了。回来后,黑姑让队员们美美地睡了一觉,养足精神。这天吃过早饭后,黑姑便带着高粱一小队准备出发。这时,地瓜见了,忙问,队长,你要出发? 黑姑说,俺和高粱去围子村一趟,找郑杰商量件事情。这次爆炸鬼子操场,你们爆破组立了大功,就先在寨子休息,等俺回来再布置你任务。 地瓜见黑姑这样说,便说,累倒是不累,俺得赶紧准备点存货。今早上,俺发现这焦家寨的石头还怪硬呢,弄了两块看了看,够做石雷的材料了,今天俺就安排小组打石头做石雷,确保战时满足供应呀。 好啊。工作争主动,值得表扬。黑姑十分满意地瓜的主动,接着又对旁边的孙二牛说,你就负责好山寨的警戒,确保同志们的安全。 是!孙二牛立即应声道,随后敬了一个不太标准的军礼。 这次敌后爆破鬼子操场,极大地鼓舞了队员们的士气。小鬼子不可怕,他再牛还不是让咱们炸得哭爹叫娘嗷嗷叫找不着东西南北,跟着黑姑队长打鬼子就是痛快。 黑姑带着高粱等人来到了围子村。郑杰听说后,亲自到大门口迎接,说,师妹,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黑姑开玩笑地说,反正不是东北风,东北风来了,不是风就是雨,还带着雷,甚至是冰雹。是不是? 是!应该是春风,南风。郑杰见黑姑开玩笑,便也开始打哈哈起来。 黑姑走在街上,看到那些曾被炮火洗礼过的房子,都一栋栋地翻新了,看不到当时破乱不堪的痕迹,不禁佩服郑杰的能力。 进了堂屋后,刚坐下,高粱就把西山区队去新浦寻找上次来侵略杀害乡亲们的日本军17师团54联队,深夜埋雷,凌晨爆炸,炸得鬼子全面开花的经过,绘声绘色地说给了郑杰听。 郑杰听呆了,以为高粱这是在给自己讲故事呢,敢去日本联队总部大门口操场上埋地雷,这不是天方夜谭是什么?于是,不禁对着黑姑反问了一句,师妹,这是真的吗? 黑姑微笑着点了点头。 郑杰一拍大腿,吃惊地说,哎呀,俺的娘唻!师妹你忒牛了,俺郑杰在当地也算是个比较牛的人物,现在比起师妹你来,俺是连笑都不会笑了。 黑姑继续笑着说,没有师兄你牛,师兄血战土围子,是真英雄。 郑杰听了,便说,行了,咱师兄师妹俩别互相吹捧了,也不怕让高粱兄弟笑话,咱就说去炸鬼子这事,这事俺得埋怨你一下,师妹,你怎么不带上俺一起去,让俺也亲眼看看嚣张的小鬼子是怎么入地无门的? 黑姑故意刺激郑杰说,这是重要的军事秘密,怎么敢外传呢? 郑杰一听,不再搭她的话茬,直接说,让俺代表全村的父老乡亲们,向西山区队表示最真挚的感谢!说着,站起来,向黑姑他们深深地鞠了一躬。 黑姑忙站起来说,见外了不是?刚才还师妹师兄地一家亲,现在这是怎么了? 郑杰郑重地说,你们替围子村里的乡亲们报了仇,俺把这个好消息现在告诉乡亲们,你们说,他们还不都来感谢你们呀? 黑姑一听,他要把事闹腾大了,忙说,师兄,你先别着急,俺今天来不是让乡亲们感谢的,是有工作,谈任务来的。 郑杰忙说,不管什么工作,先放到一边去,师妹你听俺一句话,这跟小鬼子的仇也报了,那么跟汉奸的这笔账,是不是也该清算了? 算!一定要好好地算!黑姑接着说,俺们今天来,就是要和师兄您商量怎么去和汉奸们算这笔账的。 好!郑杰说,俺就等您这句话了。俺一切都听师妹你的,你说咋办就咋办。 黑姑说,那可不行,咱们要商量着办,人人都出主意,人们不都是说,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嘛。 要俺说的话,就该把罗铁罗会这俩汉奸给零削了。郑杰说。 第十六章 诱敌击杀 (六) 六 从围子村出来之后,黑姑立即回到了焦家寨,按照与郑杰的约定,开始部署作战任务,决定明天一早就开始行动。 第二天早上,孙二牛领了任务带着部分队员去围子村找郑杰会合。地瓜带着爆破组到指定地点埋地雷。黑姑和高粱带着一队人马出了焦家寨,直奔炮楼而去。 炮楼里的罗铁刚把头上的绷带撤去,就站在炮楼的瞭望口往外看,从瞭望口进来的风,呼呼地直往耳朵根里灌,刺得耳根长出的新肉开始一乍一乍地疼,让他不禁用手捂住耳朵根,他娘的,没个耳朵挡风就是不中,这风都灌进耳朵眼里了,一鼓一鼓地涨着疼。气得他,急忙撕下一小块绷带,揉成一个手指肚大小的布团,直接塞进耳朵眼里,立时感觉好受多了。但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反正酸甜苦辣咸都有,更想高声大骂鬼子畜生,但他又没那个胆子。 就在这时,炮楼顶上的一名伪军下来报告说,队长,东边路上发现情况! 罗铁听了,立即登上跑楼顶,扶墙往东一看,只见东边的路上,三辆手推车装满麻袋,车载重量很沉,每一辆车都是后面一个推车的,前面一个拉车的,前后各有两个护驾的,总共十个人,看样子想从这里通过。你们也忒大胆了吧?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在太岁头上动土。罗铁感觉其中的一个身影有点熟悉,于是,让伪军拿来望远镜仔细一看,哎呀,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不是黑姑吗?怪不得有这么大的胆子。今天,你休想跑了,俺罗铁一定烙着你。 罗铁感觉到自己翻盘的机会到了,于是,急忙跑到佐藤跟前,报告了这一重大发现。将手里的望远镜递给佐藤,让佐藤在瞭望口里看了个一清二楚。其实,佐藤来到这里,工作也一直没有什么新的起色,也正想找个机会露一手,以得到上峰的赏识。于是,便命令罗铁立即集合追击。 罗铁将日伪军集合后,佐藤下了炮楼,对罗铁喊道,你的,前面带路。 肖二皮一看佐藤这个架势,心里笑了,自己的建议有效了。你罗铁这次不用再跟在日本人屁股的后面了,而是要冲在前面为日本人挡枪子了。 此时,罗铁顾不得想这些了,便带着伪军们如一群饿狼样冲在了前面。佐藤则带着炮楼里的鬼子兵紧跟在罗铁的后面。 远处的黑姑见炮楼里的鬼子汉奸出动了,便对队员们说,快!加快速度。其实麻袋里装的都是麦糠,队员们跟推着空车差不多,完全可以推着跑起来,但不能跑,那样的话会露馅的,于是,只是加快了脚步。 罗铁见前面的黑姑发现了他们,便连声喊,快,快点追! 黑姑带着队员跑出了一里多地后,看见后面的日伪军要追上来时,就开始回头开枪阻击。边打边撤,渐渐地就把日伪军引进了埋伏圈里。 罗铁那里去想前面有没有埋伏,只想着这是在自己辖区的一亩二分地上,又有皇军做后盾,还能翻了天?于是,便一路猛打猛追跟了进来。紧接着,就闯进了地瓜布置的地雷阵,一排排地雷腾空而爆,直炸得伪军们尸裂首飞,惨叫不止,后面的小鬼子见前面伪军进入了地雷阵,便不由自主地往路两边隐蔽,不想,一下子就挂上了地瓜他们布置的绊雷,随着轰轰数声巨响,就让小鬼子伤亡过半。 罗铁想组织第二次反击,但都被暴雨般的子弹压了下来,高粱的机枪一个劲地怒吼着,队员们手里的步枪也争先恐后地射击着。后面的佐藤一见阵势不对,便想撤退,但是后退的路早就被黑姑封住了。一个歼灭战的口袋越扎越紧了,佐藤只有负隅顽抗的分了。被黑姑瞅了准,一枪射出,直接击中了佐藤的心脏,一头栽倒在地上。 不到两个回合,西山区队就歼灭了所有日本兵,队员们冲上去,将举手缴枪的肖二皮等伪军看押起来,这时的罗铁见大势已去,便撒腿想跑,被高粱看见了,抱起机枪对着罗铁的脚下就是一阵突突,吓得罗铁只好举起了双手,小凳子上前几步,一把缴了罗铁手中的枪,随后让两名队员将罗铁来了个五花大绑。小凳子对着罗铁踢了两脚,骂道,狗汉奸,你的末日到了。 罗铁一听,便两腿一软,喊道,饶命呀,饶命!俺也是被逼无奈啊,都是让小日本鬼子给逼的呀! 小凳子说,你做的好事,俺们都给你记着账的,一会儿会有人跟你好好算算的。 罗铁看见了几个从焦家寨来的队员,便对着他们喊道,兄弟啊,看在当年咱们一起在焦家寨的份上,救救俺吧? 那几个队员见了,愤愤地说,你还知道都在焦家寨一个锅里摸勺子啊,前些日子你设埋伏要全部消灭俺们的时候,你怎么不想这个了?俺实话告诉你吧,晚了! 与此同时,在这边的战斗打响后,孙二牛和郑杰便带着队员们冲进了炮楼。空虚的炮楼里只有三个伪军和躺在床上的罗会。罗会见郑杰他们冲进来了,捞起身边的枪就想反抗,结果被眼明手快的郑杰,一刀给削了,连半截胳膊带枪一下掉在床下。后面围子村的大刀队员见是罗会时,便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一个个手起刀落,将罗会砍成了一摊肉泥。郑杰提刀登上炮楼顶,一刀将正在飘的膏药旗削掉,随后向正在远处等待的乡亲们挥手示意,快进来! 这群由围子村民组成的车队,看见郑杰的手势后,便争先恐后地飞奔过来,来到炮楼下,孙二牛和郑杰先打开炮楼里的仓库,便招呼乡亲们往车子上装粮食和武器弹药。 看着一袋袋粮食,郑杰骂了一句,狗日的,这些粮食大部分都是从俺围子村抢来的。车子装满了,就用肩扛人抬的办法,运到安全的地方,然后,再回来用车子运走。将炮楼里的东西全部收拾出来之后,孙二牛便将预备好的炸药包放进炮楼里,点燃导火线,迅速离开了现场。不一会儿,随着一声闷雷样的巨响,整个炮楼子在一阵浓烟中全都坍塌为平地。站在远处看望的乡亲们不禁大声喊好,扬眉吐气地欢呼起来。 还有,如果他们知道西山区队此时已将汉奸罗铁擒获了,他们的声音肯定还会高八度,欢跳得更高…… 第十七章 黑虎掏心 (一) 一 一大早,黑姑在没出发前,就派三虎去寻找滨海区大队长陈大锤汇报今天的战斗。并邀请陈大锤前来主持审判汉奸罗铁大会。 陈大锤听完三虎的汇报后,感觉黑姑做的这件事意义重大,便推掉了一切事务,带着一小队人马一起赶过来。 这天恰巧正逢板泉集。黑姑他们押着罗铁走进集市时,正遇上了曹员外。曹员外一看见被五花大绑的罗铁时,立马就认出了当年骗自己的骗子,便气不不打一处来,上前指着罗铁说,善恶到头终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没到。这次报应来了吧?不作不死啊!世上还有你这样的人渣,汉奸!骗子!土匪!人渣!呸!说着,曹员外便将一口浓痰吐在了罗铁的身上。 这时,丝绸店掌柜的看见后,便小跑着过来,看到罗铁,便大声骂道,骗子你也有今天,人在做天在看,老天还是有眼的!多行不义必自毙,这话一定错不了!该杀啊!早就该杀了!为俺们老百姓除去这个祸害吧!说着,直接上去,把罗铁连踢了两脚。围观的赶集群众连声喊,好!该打! 路过牛马市时,卖马的老板也随着看热闹的人群围了过来,定眼一看,这不是上次骗自己马的那个小子吗?于是,急忙挤了进去,来到罗铁跟前,笑了一声,哈哈,这不是骗子吗?你上次骗了俺的马,这账还没算呢? 罗铁刚被曹员外和丝绸店掌柜的数落了一顿,没想到又来了个说自己骗子的,于是便不承认说,你认错人了。 卖马的老板又大声笑了一声,哈哈,你小子你以为穿了张黑狗皮,俺就不认识你了?告诉你,现在你就是扒了皮,俺也照样认识你的那把臭骨头!年纪轻轻的,学什么不好,偏要当个骗子!听他们说,你还当了汉奸,这更是罪上加罪!人常说,出来混,早晚要还的!你先吃俺一马鞭再说。卖马的老板话落手起,手里的马鞭便顺势甩去,随着叭的一声鞭响,一下子将罗铁打了一个趔趄。 陈大锤赶到时,黑姑已将罗铁押到了,让小凳子带人将罗铁绑在板泉大集戏台子旁边的柱子上。 赶集的乡亲们得到要在集市上召开公审汉奸罗铁处决大会的消息后,立即一传十,十传百地传遍了集市的每个角落,于是,一个个都顾不得赶集了,便如决堤的洪流样纷纷往这边涌来。 赶集的乡亲们一看到被绑的是罗铁,便气不打一处来,纷纷抓起地上的石块和土坷垃一齐向罗铁打来。尤其是围子村的乡亲们,看到汉奸罗铁后,分外眼红,想起被杀被烧被奸的乡亲们,便晃开膀子纷纷用劲挤到前面去,投掷石头,狠打罗铁边打边大声喊道,杀人不眨眼的狗汉奸,狗畜生,你也有今天!一会儿,大家伙一人一块零碎地割了你! 要不是队员们拦挡着,罗铁早就成了乡亲们的脚下鬼了。一人一脚,还不早就把他给踹死了。被捆在一旁的肖二皮,也挨了几块石头,看到这样愤怒的场景,一下子明白了什么叫千夫指,什么叫万人恨了。 陈大锤见会场上的人已经聚集得差不多了,便对黑姑说,时间紧迫,不能耽搁时间太长,更要防备小鬼子的反扑,只要达到公审效果就可以了。 黑姑回应道,好!一切听领导的安排。咱们现在就开始吧? 陈大锤点头同意后,黑姑便上前开始组织会场,喊道,各位老少爷们乡亲们,都先不要说话,静一静,现在公审处决汉奸罗铁大会开始——下面,请滨海区陈大队长讲话。 陈大锤走上前,对着乡亲们说,乡亲们,现在是国难当头,民不聊生,作为一名中华男儿应该扛起枪来保家卫国,可是有的人偏不,却去认日本人当爹,投靠到日本鬼子那里当卖国求荣的汉奸和爪牙,帮着日本鬼子抢光咱们的粮食,烧光咱们的房子,惨杀咱们的兄弟姐妹…… 陈大锤开始宣布罗铁的汉奸罪行,最后问道,乡亲们,这样的汉奸,该不该杀? 台下的乡亲们早已义愤填膺,一个个抡起拳头,高喊道,杀!杀! 陈大锤觉着火候已到,便大声喊道,现在,俺代表区人民政府宣布,汉奸罗铁死刑!立即执行! 黑姑接着说道,这就是当汉奸走狗的下场! 两名执行的队员听到命令后,便举枪瞄准要枪毙罗铁。这时,郑杰喊了一声,慢着! 在场的人们见了,都将目光转移到了郑杰身上,只见郑杰手提大刀走上前来,说,他不值这两颗子弹,留着子弹好打鬼子!对付汉奸就用大刀劈。说着,手起刀落,对着罗铁的左肩膀就是一刀,只听罗铁哎呀一声惨叫,不一会儿,脑门上就渗出豆大的汗珠来。 郑杰握着滴血的大刀对着罗铁说,这一刀是替围子村死去的老少兄弟爷们砍的。说完,接着手起刀落,又一刀砍在了罗铁的右肩上,再一次让罗铁惨叫起来,大喊道,给俺个痛快的吧? 郑杰鄙视了罗铁一眼说,想痛快,没那么容易,这一刀是替围子村死去的奶奶大娘婶子嫂子姐妹们的。你带着鬼子糟蹋了多少妇女姑娘?你没数吗? 郑杰的话音刚落,围观的群众,便立即喊,杀了这个畜生,报仇!报仇! 这时,一直在郑杰身后已是大刀会会员的郑老七的大儿子郑铁牛冲上前来,大喊一声,俺要为俺爹报仇,说着,将大刀平举,将锋利的刀尖一下子刺进罗铁的腹部,随即又将刀尖在里面转了一圈,疼得罗铁龇牙咧嘴嚎叫着。另外几名大刀会队员见郑铁牛冲上去了,便也喊着为爹娘报仇,将大刀刺进罗铁的体内。只见郑铁牛横刀扫去,像切菜一样,一刀便将罗铁的脑袋削掉,一股污血刺啦一声喷出来,直接落在了旁边肖二皮的身上,吓得肖二皮立时尿湿了裤子。 这时,黑姑便站在台上振臂高呼:共产党万岁!人民万岁!打倒汉奸!打倒恶霸! 下面的乡亲们也跟着一起喊起来:共产党万岁!人民万岁!打倒汉奸!打倒恶霸! 那声音如春天滚滚而来的春雷样,响彻天空,响彻这片热血的土地。 第十七章 黑虎掏心(二) 二 处决了罗铁后,郑杰便盛情邀请陈大锤到村里指导抗战工作。 在围子村公所里,郑铁牛和几个大刀会队员们正在爱不释手的摆弄着从鬼子炮楼子里缴获来的迫击炮和机枪。一边反复看着,一边啧啧地赞叹道,这小鬼子的家伙什就是好。 郑铁牛说,再好也白搭,现在还不照样在咱们手里,以后就用小鬼子的武器去打小鬼子,那才叫过瘾。 大刀会队员小梗说,今天这仗打的忒容易了,炮楼子里面几乎是空的。过些日子,咱们也去给小鬼子来个调虎离山计,也弄几大车武器来,好好装备咱们大刀会。 就你?郑铁牛不屑地看了小梗一眼说,你看着很容易是不?给你十个胆子,你也照样做不来。 小梗不服气地说,不是吗?从头到尾俺都参加了,不就是冲过去,缴了他们的枪,然后,往大车上搬武器搬粮食吗?你别门缝里瞧人,把人给看扁了;筛子底下看人,把人给看碎了。 郑铁牛把嘴一撇,说,就看扁你了,怎么着?你知道哪座山上出猴子?你就知道糊豆热了吹吹!那是人家黑姑队长,把炮楼子的鬼子和伪军全部引出来,接着又打了个埋伏,把鬼子全部消灭了,活捉了汉奸罗铁,然后炮楼子才空虚,才让你去捡了个大便宜。要不然,那些鬼子返回来,这会儿,你还能在这里吹牛皮吗?说你胖,你就开始喘了。说话的时候,先动动脑子好不好? 小梗听了,立刻服气了,恍然大悟道,原来玄机在这里呀?听说人家黑姑队长一手匣子枪,一手狙击枪,厉害着呢。 是啊,还一手飞石也是百发百中,也让汉奸鬼子闻风丧胆。还有,人家一个地雷阵,就炸得鬼子联队鬼哭狼嚎,死伤无数。郑铁牛佩服地说道。 小梗羡慕地说,铁牛,你跟村长说说,让他介绍咱们去参加西山区队吧?也好跟着他们学几招。 就你?郑铁牛眨巴着眼睛质疑说,给人家提鞋都不戏要,做梦去吧! 这下小梗可不乐意了,有点恼火地说,咱俩也就是四两半斤,谁也说不得谁。你自我感觉比俺强似的,实际上嘛,一肚子清屎,寥寥呀。 小梗这一下就把郑铁牛说急了,郑铁牛放下手里的迫击炮筒,就向小梗扑过来,小梗见事不好,拔腿就跑远了。气得郑铁牛用手指头不停地对着小梗戳弄着,远处的小梗边笑边明白,这是郑铁牛在发狠,意思是让自己等着,看看他怎么收拾自己。 这时,陈大锤和郑杰黑姑他们一块走过来。陈大锤看到了还没有来得及卸车的粮食和武器,用手抚摸了一下说,你们这次收获真不少啊。 黑姑明白陈大锤的意思,又怕他趁机利用领导权力给收回去一份,便急忙说,这些粮食原本就是围子村乡亲们的,是上次血战之后,汉奸罗铁那部分伪军从这里抢走的。这里面,还有些是乡亲们的种子粮,一会儿,按照每家每户给退回去,不能耽误了生产。 郑杰接着说,这几门迫击炮是黑姑队长送给俺村的,说是上次血战后,大部分土炮都炸坏了,这次是给俺们补充补充家底子,壮壮身子。 陈大锤听了,连声说,好,就应该这样做。 陈大锤和郑杰、黑姑三人在屋里落座之后,便说,我刚才看到你们这些武器,现在有个想法,想跟你们二位商量一下。 黑姑听了,急忙抢话道,领导,你不会又要带走一部分吧? 陈大锤听了,哈哈大笑,说,你个黑姑,那样的事情,本队长怎么能一直做呢?我是想,让郑杰担当起组建板泉区队的重担,你也帮着参谋一下,再看看郑杰有什么困难吗? 完了。黑姑听后,叹了一口气说。 怎么了?陈大锤不解地问道。 俺这么大方地把这些武器送给郑杰,是想让他们先高兴高兴,过些日子好把他们拉进俺的队伍里来,缓解目前人员不足的实际。而您却想着让他们独立,组建板泉区队。真不知道,这是俺拆您的台,还是您拆俺的台?黑姑面对陈大锤的决策,只好如实地说出自己心里的打算。 陈大锤听了,微微一笑,说,这不是拆台,而是都在搭台。你为郑杰他们缴获了这么多武器,就是用来打鬼子的。我让他们成立板泉区队,也是来打鬼子的。所以,这个平台是咱们两个人共同搭建的,不是? 是!领导总是有道理。关键还要看看人家郑杰愿意不愿意?黑姑说着,便看着郑杰问道。 同意!俺一百个同意。郑杰听了他们的对话,心情十分激动,急忙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师兄,你不会真想另起锅灶吧?过河拆桥了啊?黑姑假装生气道。 郑杰见了,便不好意思笑了。随后说,友情后补吧,活人拉不下活人的。是不? 陈大锤见郑杰同意,心里十分高兴,便又提醒地说,区队成立之后,要拉出来打游击战,不像你们以前在村子里打阵地战那样定地发展。要做好队员们的思想工作,一起走出来,打鬼子。这样一来,比待在家门口要多吃一些苦,有时候,鬼子进村了,还不一定能及时赶过来营救。作为队伍是有铁的纪律和一些临时性的任务。所以,你作为一个队长的话,需要全盘统筹考虑,自己也要有一个思想准备。如果大部分人不同意离开的话,那就先把同意的那一部分拉出来加入西山区队,以后待时机成熟了再说。 郑杰没想到陈大锤会说的那么全面,有些的确是自己没考虑到的,便略微寻思了一下,忙说,请您放心,办法总比困难多,这些都可以解决。 你有决心有信心就好。陈大锤满意地说,我给你两天的考虑时间。考虑好了,可以先给黑姑队长说,然后让黑姑队长再联系我,到时我再来为你们举行成立仪式。然后,和队员们好好交流一下,不断提高组织纪律性。 哎呀,早知道这样的话,就不让你这个大领导来了,一个汉奸,俺可以说枪决就能枪决了。结果让您来了,又让您捡了个大元宝。黑姑还是念念不忘自己的计划,惋惜地说。其实,她还真看好大刀会里那群生龙活虎般的队员们,真是舍不得。 陈大锤打着呵呵说,现在后悔也晚了,谁叫你让我碰上的?这也是我的职责所在。好了,现在不说这些了,我还有一项重要的任务,交给你们西山区队去完成。 第十七章 黑虎掏心(三) 三 怪不今天让三虎去请您,一请就到。原来是带着任务来的呀?黑姑故作惊讶地说,是不是别的区队又干不了了,才想起俺西山区队了?黑姑一直放不下陈大锤支持郑杰成立区队的事情,感觉今天出了这么大的力,最后的结果让自己不仅失望,还有点不合算。尽管师兄郑杰不是别人,但心里老是别别扭扭的。 你这是什么态度?陈大锤脸上有点挂不住了,脱口说道。态度?他怎么也忘了,这是他和黑姑之间最敏感的一个词汇啊。 当年就因为,自己质问了黑姑一句,你这是什么态度?而黑姑却认为是骂人的一个词,于是,就打机关枪一样,一连串地质问他,您是态度,您一家人都是态度! 黑姑听了,因为郑杰在场,便装听不懂,继续发牢骚说,肯定又是硬任务,不是啃硬骨头的任务,您是不会来找俺的。可眼下俺就那么点人马,像上次桥头的阻击战是打不了。要真是想硬碰硬的话,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陈大锤心里十分明白,自己的到来,见机行事组建了板泉区队,打乱了黑姑扩编的计划,心里也感觉不得劲了,就把她的牢骚话当作了耳旁风,于是,便笑嘻嘻地说,是呀,不是啃硬骨头决不会找你。你们西山区队可是我掌中的宝贝,不到关键时刻,我是舍不得动用的。但我告诉你,这次不是硬碰硬的阵地阻击战,而是虎口掏心战。 吆?变套路了?黑姑听了,有点吃惊地问。 陈大锤清了清嗓子说,咱们的部队在鬼子的大扫荡之后,生活一直十分困难,不但缺衣少穿,还连床被子都没有。现在有几个团的战士,晚上睡觉,常常盖着麦秧和茅草,给行军造成了不便,也在不同程度上影响了战斗力。所以,上级首长要求我们,想尽一切办法,必须在短时间内,帮助部队解决这一困难,让更多的战士盖上棉被。 黑姑听了,松了一口气,说,就这个任务呀?这也算硬骨头?就这点问题,大店的大户们从手指头缝里漏点就够用的了,还用俺们去淘换? 陈大锤严肃地说,问题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自从咱们的队伍一一五师到来,和山东纵队的快速发展之后,这两年大店的大户们都已经是尽心尽力,咱们也不能刨地刨着暄漾土了,一个劲地不管不问向前刨啊?那样的话,咱们共产党人的良心何在? 那您说怎么办?要不俺带着队伍再去打座炮楼,弄些战利品来变现?还是去找土匪寨收编土匪,让他们贡献点?黑姑一连串地问陈大锤。 这些都是杯水车薪,解决不了一个团的问题。这次需要大量的资金和物品,需要动动脑筋,算算账,找个大户才能解决。陈大锤开始引导说。 算了,领导你有目标有办法就赶紧讲出来吧。俺知道,您既然来了,就早就想好了。还是那句话,您领导指哪俺就打哪,保证完成任务!黑姑非常痛快地说道。 好!我就欣赏你这痛快劲。这才是西山顶上滚石头——实打实唻。陈大锤赞赏地说。 石头再硬,也经不住您这大锤砸呀?表扬的话就不要说了,还是说说任务吧?黑姑开起陈大锤的玩笑了。惹得在一旁续水的郑杰忍不住笑了起来。 陈大锤嗯了一声,接着说,说心里话,我接到首长安排这个任务时,也没有转过脑筋来,但是后来一想,办法总比困难多嘛,还真找到了一个目标。 黑姑听了,不禁插嘴道,领导您不会是让俺们去偷袭十字路城里鬼子军部吧? 你都敢把地雷埋到鬼子联队总部的操场上,炸了个人仰马翻。怎么了?一个小城里的军部就害怕了?陈大锤故意激将黑姑说。 那不一样。把地雷埋到鬼子操场上,那是叫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想当初,这不也都是您在抗大分校上课教俺的吗?俺只是按照老师您的教导去完成了作业。没有什么可以表扬的。黑姑谦虚地说。 陈大锤见黑姑又把球踢了回来,知道黑姑在和自己兜圈子,只好直奔主题,说,也不是让你去十字路城里偷袭,也不是让你去打鬼子的炮楼子,更不是让你再去收编土匪,是让你去洙边柴家大户走一趟。 柴家大户?那可是龙潭虎穴。黑姑听了,吃惊地问道。 陈大锤说,是的,柴家大户。目前周围的地主,大都是小地主,仅仅能吃上饭填饱肚子而已,加上被鬼子汉奸的搜刮,也都早已苦不堪言。现在惟一的是大户,是有钱有势的大户,才能有所保证。但是,这些大户,大都是反共分子,与汉奸鬼子串通一气,家里有人有枪有炮有碉堡,想动他们也非常难。柴家大户,就是属于这种大户。他家里养了近千名伪军,寨子又修得扎实,是易守难攻。 那就没有其他的大户可取吗?黑姑的意思很简单,做事总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陈大锤继续说,当然还有两户,可是这两户平时都是好善乐施,家里只有粮食,没有手工副业,拉出几大车粮食简单,可是等着变了现钱后,那还不知道等到猴年马月了,那咱们部队的同志们不得一直冻着? 那倒也是,肯定是来不及。黑姑赞同说,接着又问,除了柴家大户和这两家大户,别的真没有了? 还真没有。这周围方圆百里之内的村庄,我都派人了解了,要么是铁了心跟着汉奸鬼子走,要么是不敢接近共产党,别说支持了,连合作都不敢。陈大锤两手一摊说。 这时,郑杰插话说,这个柴家大户俺比较清楚,大户叫柴千万,有两个儿子,一个叫柴森,一个叫柴林。家里的土地万顷,一直到江苏赣榆和东海,都是他家的地盘,还有近百家作坊,像染坊、油坊、药房等等,让他交五千块大洋应该很轻松。 这样更好,既然你郑杰熟悉情况,那么这次要跟着黑姑一起参加行动,行动成功后,再让黑姑帮着你筹建板泉区队。还有这次行动就叫黑虎掏心。要想一个妙计,打进柴家大院去,然后伺机行事,那里面有咱们的内线,最好将柴千万弄出来,让他们拿钱来赎。陈大锤点拨着说。 黑姑听了,不禁讥笑地说,领导,那这样的话,咱们跟土匪还有什么区别? 陈大锤郑重其事地说,非常时期,必须采取特殊手段!就五千块大洋,执行命令吧。 第十七章 黑虎掏心 (四) 四 每一次行动之前,黑姑都要做好详细的准备,包括战前侦察。她坚信,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陈大锤说完就走了,这也是领导的一贯作风。黑姑又把高粱、地瓜、孙二牛几个一起叫过来,先简单地传达了陈大锤布置的任务,接着叫郑杰详细介绍柴家大户柴千万的具体情况,让大家每个人头脑中有一个清晰的背景概念。 开完小会之后,黑姑安排说,大家先回去休息,也可以先考虑一下如何打法?明天一早出发,去洙边实地全面了解情况。 第二天一大早,经过乔装打扮,黑姑就带着高粱、地瓜、三虎和孙二牛在郑杰的引领下,直奔洙边柴家大院周围,打探情况。一到洙边地界,黑姑便把他们几个分成三组,黑姑和郑杰一组,高粱和孙二牛一组,地瓜和三虎一组,然后确定了集合地点后,便立刻分头行动。 黑姑和郑杰来到了洙边大街上,在洙边村的西北角看到了柴家大院。这柴家大院背靠柴火山,前傍洙溪河,独占了依山傍水的好风水。柴家大院是柴家发家后分三次建设的,前后共三层。头两层的院墙虽然高,但厚度薄,后来又扩充了几十亩,便将院墙仿照着城墙的模样建设,厚度基本上与城墙一样,上面也铺设了通道,搭建了凉亭,和瞭望哨所,还有暗堡和暗枪眼,形成火力交叉网。郑杰看了,便不由地感叹道,人家这围墙比俺家的土围子坚固多了,上次俺要是有这样的围墙,小鬼子是休想杀过去。怪不得陈大队长说,这里有伪军近千人,光这院墙上就能藏不止千人。 黑姑说,你看院墙上十步一岗,三步一哨,咱还没打倒门前,就被人家点射了,一个个便会有去无回,更别谈完任务了。还是另想别的办法吧。 黑姑和郑杰在洙边村里围着柴家大院转了一圈,将周围的地形熟记心中之后,按照陈大锤交代的步骤,想办法用暗号与地下党取得联系。到了天晌了,才与打入柴家大院内部的地下党员刘通在大街上接上了头。刘通是一位三十四五岁的汉子,长得魁梧,但不失精明,一看就是个干练之人。刘通是本地人,从十二岁就进入柴家大院打杂,一直干到负责买办的小头目。这天,他是借着买菜的机会,出来与黑姑郑杰接头的。黑姑简要地向他说了这次任务的要求。刘通便将柴家大院里的火力部署,和人员布局都说了个一清二楚。同时,还告诉了黑姑,柴家的近期发生的一些情况。郑杰早年在柴家大院打过短工,也根据自己熟悉的情况又进行了对接,更加详细地了解了一些新的情况。 刘通临分别时说,你们放心,到时候,俺会见机行事的。 黑姑叮嘱说,俺们临来之前,陈大队长特别交代,让你千万不要暴露自己,党安排你在这里很不容易,不要一时冲动,影响了以后的发展战略。 刘通说,你们回去请给陈大队长捎个话,请放心,俺刘通一定不辜负党对俺的培养,为了胜利,俺一定好好工作,时刻准备着为抗战贡献自己的力量。 送走刘通,看着刘通远去的背影,黑姑心里就有了初步的计划。 到下午太阳快落山时,各个小组都先后回来了,得到的情况大都相同。柴家大户可谓家大业大,上海和南京都有他家的商铺,说日进斗金一点都不夸张。正像郑杰说的那样,让柴家拿五六千块大洋,应该是毛毛雨一样。可是,看到柴家大院内外防备森严,岗哨林立,要想取这份大洋,还真有点比登天还难啊。再说,那柴千万刚死了三天,真要冲进去弄个死尸也值不了多少钱啊。关键是也冲不进去啊。 高粱说,柴家大院防守森严,依俺看别说是人,就是家雀子也休想飞过去。 是啊!俺看了之后,感觉俺要是孙猴子就好了,一个筋斗就飞过去了孙二牛叹了一口气说。 怎么办?大家凑完情况后,都不约而同地看着黑姑,眼睛里充满了疑问和期待。 大家说的,俺也都看到了,可是再难也得进呀!既然任务已经给了咱们,咱们不下刀山还有谁来下刀山?黑姑深沉地说,办法总会有的,这世上就没有撬不开的门。刚才大家都是从侧面上了解的情况,没有一个人能进柴家大院。所以,到现在咱们对立面的火力部署一无所知,俺发现就是知道了里面的火力部署,就凭咱们这点兵力,也照样是拿着鸡蛋往石头上碰。所以,得想办法智取,不能硬拼。黑姑故意省略去了和刘通见面的情节。 高粱听了,立即表态说,俺同意队长说的,要智取,不能蛮干。 地瓜见高粱这样说,便接着问,不蛮干,那你想好计策了? 高粱如实回答道,没有。 地瓜叹了一口气说,那还不是说了句废话嘛!等于嘴上抹石灰——白说。 黑姑见他俩又开始像狗一样咬脖子了,便阻止说,好了,你俩也别说无用的了,陈大队长给咱们起了个黑虎掏心的题目,就是叫咱们避开敌人的火力,智取重点,擒贼先擒王。在回来的路上,俺仔细琢磨了一下,现在柴千万已经死了,那么咱就打他儿子柴森、柴林的主意。 地瓜又插话说,现在这俩儿子在家里哭爹,更不会出门呀? 黑姑说,他不出门,咱们就进门去会会他们。这两天日子不好,一天是四绝日,一天是红煞日,所以柴家没有急着出殡安葬,后天才是吉日良辰,听村里人说,柴千万后天安葬,那咱们就有时间去准备了。 高粱听了,接着问黑姑,队长,您是说,咱们在柴千万安葬的现场,去抓柴森柴林? 黑姑看了大家一眼说,这只是第二套方案。 地瓜乐了,忙问,队长,那第一套方案呢? 黑姑说,第一套方案,就是打着吊唁的旗号,直闯柴家大院,将跪在棺材前面哭爹的柴家儿子绑走! 地瓜一听,惊讶地说,队长,咱这可不是说书唱戏呀,咱是单刀赴会,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啊! 是呀!另外几个人也惊呆了,这样做,太冒险了吧? 黑姑坚定地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走,赶紧回去准备! 第十七章 黑虎掏心(五) 五 临行前,黑姑给高粱、地瓜、孙二牛、三虎等分配了任务。 二组孙二牛和三虎负责在院墙外接应,三组地瓜带领爆破组负责用地雷断后,黑姑、郑杰、高粱带领一组二十六人进柴家大院吊唁辞灵。为了更加逼真,黑姑带着他们进行了三次演练,达到满意后才停止。 同时,黑姑也把第二套方案进行了布置,假设进去辞灵的队员都没有出来,那么地瓜就带领孙二牛和三虎他们实施第二套方案,在柴千万出殡安葬进入坟地时,进行伏击,可用地雷阵制造混乱,趁机将柴森柴林擒获,不许恋战,及时撤退。 地瓜和三虎孙二牛几乎是眼含泪水认真地听完第二套方案。 太阳落山后,天要上黑影的傍晚时分,黑姑将二组三组叮嘱安排好后,便带着一组走进了洙边村,来到了柴家大院外。刚到柴家大院门口,就被院外站岗的伪军拦住了,呵斥道,干什么的? 郑杰赶紧上前,将手上的一卷烧纸对着伪军晃了晃,说,俺们是来给老爷子辞灵的? 伪军盯着他们仔细看了一圈后,又问,哪里来的? 郑杰说,俺们是柴河峪柴家门里的。 这时,黑姑和小灵子便哭喊起来,俺那爷唻—— 在沂蒙山区遇到丧事,前来吊唁辞灵的男人,都是拿着烧纸进门行礼,而女人则是一路哭喊着进门行礼。黑姑这一哭叫,让场合一下子逼真了。 只见另一个伪军对询问的这个伪军说,好像听别人说过,柴河峪是柴家同一宗人,应该没有问题。 询问的那个伪军听了,便将手中的枪往里一摆,说,进去吧。 高粱忙说,谢谢,谢谢! 黑姑见了,便带着他们往里走,不想刚到大门里又被一道岗哨拦住了。站岗的伪军一左一右,将手中的枪往中间一架,立刻挡住了他们的去路。黑姑知道,这是一门双岗,防守是够严密的。 其中一个尖嘴猴腮的小头目,手持匣子枪,一下对准郑杰,问,干什么的?从哪里来,从哪里回去! 黑姑说,这么晚来还能干什么?辞灵的呗!说着便,开口咧嘴哭道,俺哪爷唻——俺哪爷呀! 小头目盯着郑杰看了一会儿,说,怎么有点面熟?说着又把枪口往郑杰胸脯上一顶,接着吼道,到底是干什么的? 郑杰不慌不忙地说,老总,你是贵人多忘事啊,俺老柴家哪一家俺都熟悉,三天不来五天逢集必定来,十天不来半个月来。上次来,还遇到您喝多了,还把您从街上扶着过来的,您忘了? 小头目本身就是个酒鬼,三日不醉二日不醒的,一听郑杰的话,虽是半信半疑,但自己经常是一醉二不糊,一顿至少两酒壶,喝得不知东西南北,让人送回来也是常有的事,便说,怪不得面熟呢,原来是自己人。好,快进去辞灵吧。记住,上边有命令,今晚是只准进不准出。 好嘞!谢谢!郑杰连声答道,急忙抬脚往里面走去。 他们还没有走到第二道门前,就被一声站住的呵斥,喝住了。随后,五个伪军持枪围了上来。接着又是一声呵斥,哪里来的? 高粱见了,忙上前给五个伪军递上一支烟,说,老总,吸烟。说着,便掏出洋火为他们点着,之后又说,俺们是柴河峪柴家门里的兄弟爷们,来辞灵的。 其中一个,看样子是领头的,一边抽烟一边问,我怎么没见呀?这么面生? 这时,郑杰急忙插话道,老总,俺可是经常来送海货的。春天东南风起来时,俺就来送东海的黄鲫鱼,小鲜虾;之后送虾皮子,送刀鱼。 领头的见郑杰说得扎实,就信了,接着又问,怎么这么晚才来? 郑杰赶紧解释道,俺柴家在柴河峪可是个大姓,人户多门户大,这么多人都是挨家挨户下通知的,一家一户集合起来,得耽误多少工夫啊,好不容易集合起来,这天就不早了。俺大爷爷明天升天,俺们这些当小辈的无论如何也得赶到来辞灵送别啊。要不然,怎么也说不过去吧?您说是不是? 领头的一听郑杰说得入情入理,没有多少水分,既然都是柴家的族人,那就放行吧。于是,把手一挥,另外四个伪军便收枪撤到一边去了,让黑姑他们一行过去了。 黑姑见了,心想,这刚过了三道岗哨,就这么难缠,以后那三道还不知道怎么个难法?既然已经进来了,就没有回头的路了,只能勇往直前,大不了一拼到底。 黑姑正想着,来到了第二道门前,正在一脚门槛里,一脚门槛外的节骨眼上,门里面冲出三个伪军持枪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喊道,都把通行证亮出来! 通行证?黑姑没想到还会有这么一出,现在去哪里弄通行证呢?早知道的话,就拜托刘通给想想办法,可是,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其实,这一招,也是下午伪军队长肖桂想出来的,只是针对个别人群实施的。 黑姑哭喊了一声,俺哪爷唻——便质问道,什么通行证?俺这里没有,俺这里只有俺的爷。你们不要拿对付外人的那一套,来对付自己家里的兄弟爷们。问自己本族内的兄弟爷们要通行证,他真分不清一乍没有四指近,还是假分不清啊?这不是俺老柴家的待客之道吧?是谁在偷偷给改了呢?好大的胆子! 黑姑开始拿出村里老娘们发泼样吼道起来。在沂蒙山区,凡是男爷们大都不和女人一般见识,一般是你发泼你的,我说我的,一般互不掺和。 这时,一个伪军对着高粱问道,你们是哪个村的? 高粱回道,这是俺老柴家的私事,你们问这么清楚干什么,难道是想扒拉着根栽着吗? 伪军见这伙人个个都底气十足,没有一点惧怕的样子,便认为肯定是近门人,要是远路来的,肯定也不会这么晚。于是,便缓和了口气,低声问郑杰,你们到底是哪个村的? 郑杰不急不慢地告诉他说,俺们都是柴河峪的,都是族谱上的近门人,来给上辈辞灵的。 哦,是柴河峪的呀。伪军们一听是柴河峪的,便立刻收了枪,陪着笑脸说,你们怎么这么晚才到啊?黑灯瞎火的。 你这位老总,看来你不太懂白事上的规矩,烧香、磕头、作揖这几项,俺老柴家一般都是先亲戚后本家。俺估摸着亲戚们都磕完头了,才往这走的。这要是耽误了,你们担当得起吗?郑杰不轻不沉地数落道。 伪军们被郑杰呛了一顿,忙陪着笑,说,是,是,是!请多担待点,俺们是为人不当差,当差不自在啊,一切都是为了柴老爷和府上的安全。快请进吧。 黑姑和其他人都松了一口气。 黑姑看着前面最后一道门,不禁又将刚才松下的那口气立刻提了上来。 感谢书友叼眼、冬之魂、飞雪和迎春、书友20200105180543707、书友20191230201924923、书友20190311173157353、shisxd、pujianguo、aaa6885858、点点的爱呵呵、妖道GG、书友20190312131912471、44592624、啦啊啦、凝练、抖动、风暴之怒STORM、『翼』的支持和关注,谢谢! 第十七章 黑虎掏心(六) 六 第三道门外,竟然连一个岗哨都没有。原来,外面的值班伪军,看到里面热闹,便跑到里面观景去了。 此时的院内站了一排鼓手。在沂蒙山区,人们对吹鼓手的称呼是有区别的。在没有事的时候,人们都喊吹鼓手叫吹鼓手,但是到了办喜事的时候,则喊吹手;办丧事的时候,就喊鼓手。一旦喊错了,不禁会遭到埋怨,还会得罪了主办方。 院子里的鼓手们上午就来了,先后吹了《雁落沙滩》、《祭灵》、《抱灵牌》、《奠酒词》、《吊孝》、《哭皇天》、《悲调》等丧事小调。唢呐的雄宏苍凉,痛苦悲怆,短笛的凄清曼婉,如泣如诉,把整个院子的氛围都烘托起来了,渲染得悲上加悲,凄凄惨惨戚戚,听得人肝肠寸断,催人泪下,不是亲属也想哭,没有眼泪也想哭。 黑姑听了,暗自感叹道,还真是唢呐低回曲小腔大哀逝者;喇叭呜咽音近调远送仙尊。有点味道啊。便不禁哭喊起来,俺哪爷唻——随后就迈进了院门。 守卫这道门的是中队长周扒皮,名字一般没有错起的,周扒皮这人跟他的名字十分匹配,甚至丝毫不差。平常谁要是与他交好,交到最后,他总会算计扒一层皮下来。执行公务时,遇到不顺眼的,轻则挨一顿揍,重则要扒一层皮,起码让你试着疼,这种疼不是皮肉疼,而是家里的财产疼。他会算算你家有多少财产,就给你手攥着骨头数到筋,斤是斤两是两。让你把财产吐了干净,他才跟你算完。 正在人群外看热闹的周扒皮,一看门口进来人了,急忙带着四个伪军上前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周扒皮用枪一指走在前面的黑姑和郑杰,喝道,站住!什么人? 郑杰忙上前一步,说,俺们是柴河峪柴家门里人,前来辞灵。 柴河峪的?周扒皮握着匣子枪边疑问边围着郑杰他们身边转悠,仔细看了看他们的束装打扮和大大方方的样子,也没感觉出什么异样。诡计多端的周扒皮不想就此放过,于是,使出一个诈计,将匣子枪的扳机一扳,满脸杀气地上前抓住一名队员的衣领,吼道,他奶奶的,装什么装?别以为老子的眼睛是瞎子,快说,到底是什么人?是谁派来的?不说的话,打碎你的狗头! 伪军们一见周扒皮变了脸,忙将身后的大门咣当一声关了。现场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这时,黑姑立即扑上前去,用身子将队员隔离出来,对着周扒皮厉声喝道,哪来的野狗?在俺老柴家的门里内,你就是一个外人,还有你说话的份吗?也不找个镜子照照,你算老几?俺们一路紧赶慢赶来给爷辞灵,还来错了吗?还谁派来的?俺问你,是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敢这样对老柴家门里人? 黑姑边质问着,边将周扒皮推到了一边,最后照样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不停地质问着,你好好跟俺们说说,到底是谁?说着,便又开始哭起来,俺哪爷唻—— 周扒皮被黑姑呛呛了一顿,便立刻哑口无言,但心里又不服气,又进一步地问道,到底是哪里来的客? 郑杰上前说,不是客,是门里人。不是跟你说了吗,柴河峪的,本族门里人。你看看,有这样对待自家人的吗?真是太不像话了。 不管是哪里的客,没有通行证就是不能进。对不起,我们也是在执行公务。周扒皮真是个癞子,明知道可以放进去,但是他就是用手中的权力,故意刁难你,顺便也让自己为刚才的尴尬下个台阶。 俺老柴家绝对不会一样客两样待的。这通行证肯定是安排你们这些人给送点,俺柴河峪路远,你们就半路上打了撤退,就不送了,反过来在这里找碴子,是不是?真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嘚,嘚,你去把柴森柴林俺那俩兄弟给俺叫来,俺要当面问问他俩,为什么一样的客两样待?黑姑指着周扒皮问道。 高粱见了,忙将刚才剩下的半盒香烟塞到周扒皮的手里,说,老总,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自家人,干嘛掰生分呢? 周扒皮看见黑姑他们着急了,便暗自高兴,想见大少爷和二少爷没有门。但他又不想在这里嚷嚷大了,弄出大动静也不好交代,于是,便换了一种口气说,想进可以,但你得找个证明人来作保,证明你们不是八路共党什么的。你们不是柴家人吗,找个证明人应该不算难事吧? 黑姑他们一听立刻懵了,在这里,去哪里找证明人啊?找刘通的话,那不是直接就将他暴露了,这可是陈大锤千嘱咐万叮嘱不能暴露的事。实在不行的话,就只能先解决了周扒皮,然后冲进去,再见机行事。 周扒皮见黑姑他们犹豫不说话,便认为自己的决定叫好,说,怎么了?找不出来了吧?找不出的话,我带着你们去个地方找找。说着,便要将黑姑他们押走。 正在这时,刘通从里面出来了,见这里乱糟糟的,便喊道,怎么了? 周扒皮见刘通过来了,就上前一步说,刘管家,这伙人自称是柴河峪的柴家门里人,我也不认识,他们没有通行证,还找不出证明人来,正打算先押起来再说。 刘通听了,故作惊讶地问道,是吗?于是边说着边往这边走来,走到郑杰跟前,对着郑杰胸脯就是一轻拳,喊道,吆哈?还是你小子呀?怎么不早说一声,站在这里干嘛?对了上次你送到白鳞鱼,还没结算吧? 郑杰满脸委屈地说,刘管家,你可来了呀!这人哪,县官不如县管啊。俺被这位老总训得是要脸没脸,要皮没皮了。世上哪有这样待客的呀? 行了,别说了。俺这不是来了吗?刘通故意打断郑杰的话,转身对周扒皮指着郑杰说,这个是柴河峪的本门人,也是东海渔行的伙计,常来咱大院送海货。自己人。 周扒皮听了,便信以为真,说,不好意思,俺也是为柴家大院安全,把事情办好。走吧,前面请。 刘通对郑杰说,你们先进去吧,大少爷在里面,我还有点事,去去就回。黑姑知道,这是刘通在告诉自己,里面只有柴森在那里,看来只能先擒一个了。那柴林肯定去招待别的客人了。 郑杰一抱拳,表示谢了,便应道,好嘞!领着黑姑他们一起来到了灵棚。 第十七章 黑虎掏心(七) 七 灵棚里面,来的人还真不少,鼓手们吹着低沉凄婉的调子,让人一进来就感到压抑悲戚的气氛。巨大的棺材两边站着腰里插着双枪的四名彪形大汉,密切注视着到牌位祭奠的每一位吊唁人,灵棚的周围,站着两排腰插单枪的便衣,让本来悲怆的氛围中又透出了一波又一波杀气。棺材头的东边跪着柴森和家人们,随着吊孝人作揖的节奏,不停地磕头,作为回礼致谢。灵棚里站满了前来吊孝的人们,一拨又一拨地挨号磕头作揖吊孝,灵棚的最边缘地带,就是鼓手们的位置,让低咽的唢呐一个劲呜噜娃呜噜娃地响着…… 大管家周道按照来客名单,高声喊着人名或者地名、村名让一拨又一拨的人们如流水般有序地进行磕头作揖。 一进灵棚,后面的队员立即散开,各人按照事先的演练,迅速找到自己的位置,盯住身边的便衣或者主要人物。黑姑则带着高粱、郑杰及另外两名队员拨拉开人群用力往前挤去。在前一拨人磕头作揖刚完,后一拨人还没有上来时,黑姑就带着高粱他们冲上前,站在祭桌前面,高粱和郑杰则冲到柴森面前一把将柴森拉起,一眨眼的工夫就将柴森和他儿子柴乾坤绑了。柴森刚要喊,高粱将一块孝布直接塞了进去,其他跪在地上的孝子一个个吓得直往后缩。 站在棺材两边的四个伪军见事不好,忙伸手去掏腰间的枪,这时,只见黑姑右手一扬,四枚飞石在四名伪军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时,便已重重地砸在手脖子上,疼得他们哪里去顾得去掏枪,只好用左手托着右手脖子,感觉要断了一般,疼得龇牙咧嘴嗷嗷直叫。周扒皮见了,猛持枪往前冲,对着黑姑就瞄准。说时迟那时快,黑姑一个侧身,右手一扬,紧接着一块飞石直中周扒皮的脑门,随着啪地一声,周扒皮站在那里摇晃了两下,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周围的人们立刻吓得四处乱窜。哀乐声立刻戛然而止,鼓手们纷纷扔掉乐器躲到一边去了。 高粱大喊,想活命的,都蹲下!想要逃跑的人们听了,立刻听话地原地蹲了下来。 这时,大管家周道从后面窜出来,对着后面两个伪军大喊,快!快去关门!周道的话音还没完,黑姑说了声,闭嘴吧!接着将一块飞石砸进周道的嘴巴里,打得周道疼得滚在地上,满地找牙。那两个伪军,其中一个听话地往门口跑去,结果还没跑出几步,也没跑过黑姑的飞石,被一石头打倒,坐在地上抱着小腿喊娘。 别看平时这些伪军耀武扬威的,他们哪里见过这样惊吓的场面,便一个个目瞪口呆,像是看戏一样,个别胆大一点的,早被队员们用枪顶着了,想动弹都不能。 黑姑见局势被控制之后,便对柴森说,柴大少爷,你也不用害怕,俺们不是来杀你的;俺们是八路军滨海区大队的,今天来想请柴大少爷去滨海大队部共同商议抗日救国保卫家园大事,希望柴大少爷积极配合。 正在这时,听到动静的一队伪军持枪冲进了院子,迅速将黑姑他们围了起来,后面的伪军咣当一声,将大门关上了。为首的中队长用枪指着黑姑他们,叫嚣地喊道,快把大少爷放了,不然的话,谁也休想走出这个大门。快—— 还在地上满地找牙的周道,见伪军们来了,像抓到了救命稻草样,一下子长了本事,忙跑到伪军们的背后,捂着满口流血的嘴巴,乌拉乌拉地不知道说些什么,看表情是让伪军中队长动手捉住黑姑他们。 黑姑指了指中队长,说,俺劝你留着枪里的子弹去打鬼子,不然的话,那个周扒皮就是你的下场。 中队长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周扒皮,心里一怵,但看到黑姑他们就这一二十人,心里又来劲了,便说,你不用吓唬俺,俺不是吓唬大的。就凭你们几个,就算出了这道门,也走不出门外那两道门。 黑姑听了,哈哈一笑,说,实话告诉你们吧,俺们八路军从来不打无把握之仗。既然来了,早就做好了充分准备了!现在,整个大院都被俺们一个团的兵力包围了,谁敢动俺们一根毫毛,马上就让他见阎王! 伪军们听了,都吓得不禁一愣怔,只有大管家周道,还在那里不停地嘟囔着,黑姑见了,说,牙都找不着了,还没把你的嘴闭上!这边话音刚落,就看见那边的周道脑门上啪的一声挨了一石头,倒在了地上,从此闭上了嘴巴。就这一着,吓得伪军们个个面如土色,刚才还在嚣张的中队长立刻老实了许多,没想到今天是遇上茬子了,八路军那里还真有神人。 黑姑见火候已到,上前一步将柴森嘴巴里的孝布拿掉,说,放心,俺们八路军说到做到,咱们去去就来,不会伤害你们的。走吧,让他们把门打开! 刚才发生的一切,柴森看得清清楚楚,心里也十分明白,今天这一劫看来是难躲了,只是不知道八路要干什么?既然不是来要命的,那肯定就是来要钱的了。既然反抗不了,要走一趟那就走一趟吧。 这时,他儿子柴乾坤也在后面催促道,爹呀,保命要紧,听他们的吧。 于是,柴森立即对伪军们喊道,快,快去把门打开,千万别开枪! 伪军们还在刚才的惊吓中没有回过神来。柴森见了,又一次喊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开门呀—— 这时,才有一个伪军回过神来,忙小跑样跑到大门后,将门栓拉开。郑杰和高粱持枪一前一后押着柴森父子俩出了大门。 他们快步迈过了第二道门。可是,当他们来到第一道门时,已闻讯赶来的伪军们呼啦一声将他们围了个水泄不通,尤其靠近大门的地方,更是黑压压的一片,将大门死死地堵住了。面对厚厚的人墙,黑姑便对柴森说,让他们都闪开,放俺们走!黑姑话音刚落,高粱就用枪狠狠地顶了一下柴森的腰间。 柴森便喊,快!都给我闪开! 没想到,柴森的话音落下,围上来的伪军们却一动没动。 第十七章 黑虎掏心(八) 八 高粱见了,便又用枪使劲顶了顶柴森,说,老实点!不要耍花招! 后面的郑杰也用枪用力顶着柴乾坤的腰眼,意思已经很明白了。柴乾坤吃不消了,忙喊,爹呀,快答应他们吧,人家想要咱爷俩的命,就不会费这么大力气了,只要是能活着,以后什么都会有的。 柴森这次变了脸地呵斥道,都给我闪开。你们想要我死吗?快点把门打开。 伪军们看见这次大少爷是真的变脸了,于是,乖乖地让开一条道,前面的两个伪军把门打开了,让黑姑他们一行顺利通过。伪军们只好眼睁睁地看着黑姑他们将柴森和柴乾坤押走。 守候在柴家大院外的孙二牛和三虎带着队员迅速围上来,紧紧跟在后面,来到地瓜断后的地段时,柴家大院里响起了一阵枪声,伪军们醒悟过来,开始追击他们了。但是夜幕黑重,伪军们根本弄不清楚黑姑他们往拿条路逃走的,只是胡乱放了一阵子枪,又怕有埋伏,便撤了回去。 这次黑姑将停留的地点设在寨子村。寨子村坐落在一处山垭上四周都是高山,悬崖峭壁林立,又有迷魂阵之传说,不熟悉地形的人,进得来,却出不去。村内就三十多户人家,以砍柴卖草打猎为生。关键是这里离柴家大院并不远。 黑姑把柴森和柴乾坤带到寨子村里一处闲屋内,忙亲自为柴森柴乾坤松绑,说,不好意思了,这样做也是被迫无奈,还请二位多多谅解。说着,便让高粱找水来招待。 黑姑先将抗战的形势对柴森和柴乾坤进行了讲解,也讲了日本鬼子在执行“三光”政策中,如何屠村,如何奸杀妇女,如何烧光,如何抢光的事实,加上自己看到的亲身体会,绘声绘色地全部说给了柴森爷俩听。直说得柴森和柴乾坤点头称是,渐渐地,也让热情高涨了起来。 柴森表态说,让我支持,是没有问题。可是现在,你们把我们爷俩弄来了,家里就乱套了。我弟弟柴林肯定不会出钱赎回我们爷俩的,他天天巴不得我们爷俩出事呢。 黑姑便问,为什么? 柴森说,自古以来家里的事,还不都是为着一个财字。我的这个弟弟是我小娘生的,从小娇生惯养,骄横惯了。自从老爷子病重后,他就有独霸家产的想法了。这次,你们不来抢我们,等老爷子安葬之后,他也会让日本人来弄死我们爷俩的。 黑姑听了,不禁忙问道,他跟日本人有联系?他要当汉奸吗? 柴森气愤地说,他就是要当汉奸,俺不同意,就跟俺变脸。之前,他在临沂一家日本人开的商行里做工。去年因为老爷子身体不好,就辞职回来。谁知道前些日子他怎么又和日本人联系上了,回来说,要捐给日本人一万块大洋,五千斤粮食,还有五百匹布匹。这样的话,日本人给他在临沂弄个皇协军队长当当,做半个日本公民。你们到灵堂的时候,他正在自己家里接待一个从临沂来的日本人。你说,家里出现了这种情况,他会出人出力来答应你们的条件吗?但俺还是谢谢你们救了我们爷俩一命,这几天,我正愁着怎么能躲过这一关。 这时,柴乾坤接着说,虽然我们柴家有兵有枪,平时也与汉奸鬼子打交道,那都不是真心的,其实都是为了自保,才万不得已去做的。但是,这次我二叔要真的去做汉奸,这可是辱没祖宗的大事。在这种大是大非面前,俺爷爷在世的时候,有点糊涂,但俺爹他不糊涂,俺更不想让后人指着柴家人的脊梁骨骂汉奸!俺更想能像围子村那样带着人与日本鬼子血战一场,长长沂蒙人的骨气,扬扬沂蒙人的威风。可是理想太丰满,现实又太骨感。只是你们的计划,可能要放空了。 柴乾坤在临沂上过中学,接受到一些先进的理念。 黑姑听了,感觉这个青年学生有点意思,便问他,你是不是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了? 是的。我们全家也不想坐以待毙。想安葬完我爷爷之后,我们发动兵变,将我二叔擒住,关押起来,断了他投靠日本人的念想。但又怕抽刀断水水更流,加快了他投靠日本人的节奏,所以,现在我和我爹进退两难。 黑姑听了,看样子,这爷俩说的是实话。既然这样,柴林肯定不会顺当当地将大洋和布匹送来。便想,既然第一套计划失败了,那么俺们就实施第二套计划。于是,走出屋门,把高粱叫出来,又把三虎喊来,让他俩连夜去一趟柴家大院门外,联系刘通,了解实情。接着又和地瓜、郑杰、孙二牛几个一起布置明天的计划。 再说,柴林听到大哥和侄子被八路掳去的消息后,情不自禁地喜道,真是天助我也。八路想要钱要粮,门都没有,直接撕票好了。想当我的路,还真是咱不杀儿有杀儿的。呵呵,安葬完老爷子,我马上就上任去。到那时,军装一穿,高头大洋马一骑,那才是春风得意马蹄疾。 正在柴林得意畅想时,柴森的老婆陶柴氏一路哭喊着过来,说,他二叔,你赶紧快想想办法啊,去把你大哥和你侄子捞出来啊。这会儿他们爷俩还不知道在那里受什么罪唻。快点去救救他们吧! 柴林看着自己嫂子撕心裂肺的样子,心里乐滋滋的,但面上还不能表现出来,便假装着急的说,嫂子,您先别着急上火的,俺这不是正在想办法吗?我已经派人去打探消息了,估摸一会儿就会有大哥和侄子的消息。 陶柴氏听了,便信以为真,就回去了。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陶柴氏在家里坐不住了,便又来到柴林家里,问,他二叔,这会儿有你大哥和侄子的消息了吗? 柴林看都没看他嫂子一眼说,有了,在八路那里,人家要钱要粮要布匹来赎大哥和侄子。 那你赶紧安排人准备呀。陶柴氏听到有了消息,就赶紧催促道。 你就放心吧,我都安排好了,只是还得等到明天将老爷子安葬后才能去接大哥他们。柴林说。 那你为什么不连夜送去,把你大哥接来,明天一块安葬老爷子呀?陶柴氏听出柴林话里的味道了,不禁质问道。 现在人手不够,再说天都这么晚了,黑灯瞎火的,万一在路上再让土匪劫了去,那还不是瞎子点灯——白费蜡了。好了,夜深了,你也赶紧回去吧。柴林知道他嫂子会这么说,便找了一堆理由。 柴林的如意算盘是,你八路不见回礼,肯定不会饶了柴森爷俩,三天不到,也会像土匪一样撕票的。只要撕了票,以后柴家就是自己独揽大权,想咋地就咋地。 可是,他却忘了,人世间,好多事情大都是算盘好算盘,可到了最后是不从算盘上来。这就叫,人算不如天算。 第二天,柴千万的葬礼如期进行。柴林怎么也没有想到,在安葬完之后返回柴家大院的路上,遭到了伏击。 第十八章 特别任务(一) 一 本来按照原来的计划,黑姑要实施第二套计划的。但是听了柴森的叙述后,她感觉到那样的话,地雷一爆炸,会伤及许多无辜,于是,就改变了计划。 你派去柴家大院验证消息的郑杰和三虎在天亮前也赶回来了。郑杰在老地方见到了刘通,将得到的情报与刘通对质了一下。正好刘通也正为这件事而着急。 刘通说,柴林为了投靠日本人,可是下了血本。这两天日本人来的勤,柴林早已安排好人把大洋和粮食等一大宗物品准备好了,说是安葬完老爷就带着去临沂,作为投靠日本人上任皇协军大队长的见面礼。还扬言,伪军中有表现好的,他要带着一起去临沂吃香的喝辣的。弄得几个中队长想入非非,跃跃欲试,恨不能马上就跟他走。 看来他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要当汉奸了。黑姑听后说。 郑杰说,其实,他早就是汉奸了。这两年,他瞒着柴千万送给了日本人不少钱财,还在我根据地搜集了不少情报,成了日本人的特务。要不然的话,日本人也不会跟他走得那么近,三天两头来一趟柴家大院。 那就打碎他的汉奸梦,省得以后成了祸害。这就叫未雨绸缪,把危害消灭在萌芽之中。黑姑一拍桌子说。 黑姑留下孙二牛郑杰三虎的小队在寨子里看守,便带着高粱和地瓜小凳子等小队出发了。小凳子不禁问黑姑,队长,咱们不认识柴林啊,能一下子抓住他吗? 黑姑说,咱这里的风俗,孝子们中只有儿子不带孝帽子,只扎勒头布,他柴千万不就两个儿子吗?那还不是忒好认了? 小凳子听了,不禁自言自语道,嗯,那这个柴林死期到了。 柴林一大早就充起了柴家长子的角色。按照沂蒙山区的白事规矩,出殡都是家中长子领头,头顶老盆,作揖叩首行完大礼之后,由长子将老盆对着棺材前,砰地一下摔碎,断了念想,岁岁平安,让死者安心上路。这一切,都是柴林一手操作,主动作为的。出殡之后,鼓手们将唢呐一直吹到坟地。后面跟着一队荷枪实弹的伪军。棺材下葬后,柴林又充当长子的角色,接过铁锨,往柴千万的棺材上撒了三锨黄土,寓意为入土为安。随后,孝子们便挥起手中的铁锨,开始埋葬,筑起了一个圆圆的坟头。 之后,柴林依旧充着长子的身份,在坟前祭奠,磕头。所有的仪式礼数举行完毕后,柴林便急不可耐地往回赶。他想着下午就赶到临沂,找日本人报到。没有了柴森的阻拦,他想哪会儿走就哪会儿走。 心里有事,步子就快。柴林想着心事,走在前面,后面的人快步跟上。出了坟地,来到了大路上,柴林一直走在最前面。这时,不一会儿,就进入了黑姑的狙击步枪的瞄准镜。 隐蔽在黑姑身边的小凳子看见了,忙说,队长,他们来了。按照您说的特征,走在最前面的那个应该就是柴林。 黑姑瞪了小凳子一眼,说,别说话。 在紧靠在小凳子身边的地瓜见了,忙伸手,拧了一下小凳子的耳朵,低声道,听话! 柴林渐渐近了,黑姑透过瞄准镜清晰地看到,此时柴林的脸上竟然没有一丝痛苦悲哀的表情,取而代之的竟然流露出一脸欣喜,嘴角上绽放着洋洋得意的微笑,完全是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这样的人,当了汉奸,那还不置老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干脆,去阎王殿里当差吧。 黑姑想到这里,手指一勾扳机,砰地一声枪响,脱膛的子弹便如流星一样直奔柴林的脑袋,扑哧一声,子弹便穿透了柴林的太阳穴。连哼一声都没来得及,便扑倒在地上。 后面的伪军们听到枪声后,忙冲上前来,一看柴林的太阳穴正在汩汩地往外冒血。哎呀,俺的妈呀,这枪法也忒准了吧?一个个吓得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往前冲。这样的枪法,谁第一个往前冲,还不是第一个被打爆。吓得他们卧倒在柴林的尸体旁不敢动弹。 黑姑见任务已经完成,便说了声,撤。 小凳子对着黑姑的背影,竖起了大拇指。 黑姑他们回到了寨子后,将击毙汉奸柴林的情况跟柴森父子说了。柴森听后,自言自语道,他这是标准的自作自受,我也知道,他当日本特务已经两三年了。唉,早死早托生吧。 柴森叹了半天气,最后恳请说,你们先放我回去,让我儿子在这里等着,待我回去将你们所需的物品送到后,我再将我儿子领回去。 谁知,柴乾坤听了,却说,爹,你回去把这件事办得漂亮的,我要留在这里参加八路。 柴森听了,脸上立刻露出了难色。黑姑见了,便说,柴大少爷,你先回去准备吧,先让他在这里玩两天。真要是想参加八路的话,他有文化,俺先推荐到抗大一分校去学习,之后再说。还有就是参加八路,也是秘密的,不要声张,关键你柴家以后还要在大院里生活,还希望你柴大少爷暗地里多多帮助八路为盼。 柴森见黑姑这样说,觉得这些话都是在替自己的处境考虑,心里立刻暖乎乎的,便说,好!这两天您给俺说的那些话,我都记在心里。原来活得稀里糊涂,今后,我一定做个明白人。您尽管放心,以后队伍上需要什么,尽管咳嗽一声就是。 柴森回到家里的当天,将柴林放在仓库里的物品全部拉出来,清点之后,又特意加上一些,于傍晚时分送来了一万二千块大洋,两千斤粮食,五百匹棉布。临行时,黑姑对柴乾坤说,你先回去帮着你爹将你爷爷的后事处理利索,待上了五七坟之后,俺就派人去接你。但是,一定要注意保密,对外就说你去上海料理商铺,要高度警惕,不要给你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柴乾坤听了,高兴地连声说,好!请队长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第十八章 特别任务(二) 二 当晚回到焦家寨,黑姑守着高粱、地瓜、孙二牛、小凳子、小灵子等人对郑杰说,师兄,这次多亏了你,熟悉情况,冲锋在前,有功在先。俺决定,上交区大队一万块大洋剩下的两千块,咱是见了面分一半,分给你一千块大洋,作为你组建板泉区队的经费。 郑杰一听,惊讶地问,师妹,咱们这样做合适吗? 怎么不合适?这都是咱们冒着生命危险,虎口拔牙夺来的呀,再说,咱们只要完成上级交给咱们的任务就行了,剩下的分配权就在咱们手里。关键是咱们也需要发展,打铁还需自身硬,这自身不硬的话,以后还怎么敢去虎口拔牙?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郑杰听了,说,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是,俺觉得这数目太大了。再说,俺就一个人,身单力薄,都是你们拼出来的。 数目大?黑姑嘿嘿一笑,说,等你拉起队伍你就知道了。当家才知柴米价。你现在不当家,当然不知道柴米贵了。等大伙饿着肚子向你要饭吃的时候,你就知道什么是一文钱也难倒英雄汉了。等你的队员饿得眼蛋子都疼的时候,你就会理解俺说的话了。 郑杰知道黑姑说的句句都是实话,一个女孩子家带着这么一大帮子青年爷们也不容易,便说,俺那队伍才开始组建也花不了这么多钱,俺要五百块就行了,你这里兄弟们多,用钱的地方也多,你的心意俺领了,谢谢了! 黑姑知道师兄的脾气,见他这样说,心里十分感激,便又说,既然师兄这样说了,那就按照师兄说的去做。另外,上次打炮楼的粮食都给你们了,这次的粮食就不给了。俺准备用这些新布做些军装,到时候给你们区队五十套。 好啊,这个俺一定收下,大刀会的小伙子们天天看着军服眼热得很。五十套不太好听,给俺们一百套吧。郑杰一听来了兴致,急忙追加道。 好!俺答应你。黑姑爽快地说。 那俺先替板泉区队的弟兄们谢谢你。郑杰感谢地说。 黑姑听了,一摆手说,谢俺干什么,要谢的话,应该谢谢他们。黑姑指着高粱、地瓜、孙二牛、小凳子、小灵子等人说道。 是!是!谢谢众位兄弟姊妹们。郑杰抱拳向高粱他们致谢,惹得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第二天,黑姑将一万块大洋和布匹粮食一齐送到陈大锤手里时,陈大锤欣喜万分,直对着黑姑竖大拇指,接着关心地问黑姑,怎么样,有没有伤亡? 黑姑报告说,没有伤亡。 那就好。这次你是立了大功啊。我代表滨海大队感谢你们西山区队,做了这么大的贡献。陈大锤动情地说。 黑姑听了,忙说,领导咱们是一家人啊,人家都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俺怎么听着这话有点别扭呀? 别扭啥?该感谢的就要感谢。陈大锤说。 黑姑不想在这个事上争论下去了,便转移了话题,故意说,领导呀,你要五千块大洋,俺可给你送来了一万块,加了一倍。您怎么也得分点给俺们做经费吧? 陈大锤听了,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严肃地说,现在各级经费都很紧张,下次再说吧,啊,下次…… 黑姑听了,一下子笑了,说,俺就知道您会这样说,所以,先斩后奏了。 陈大锤听了,马上明白了,说,你是不是先落下了? 黑姑一个立正,说,报告队长!俺先在五千上加码到一万二,那二千块大洋,俺就落下了,一千五留给西山区队做经费,另外五百给了板泉区队做组建经费。报告完毕。 陈大锤听完,也笑了,哈哈,我就知道你黑姑不是善茬,肯定得扒层皮。说句实在话,你们西山区队也真不容易,这个,我准了。 黑姑又说,另外,俺还要告诉您,俺们西山区队要换新军装了。 陈大锤听了,惊讶道,是吗?祝贺你。对了,跟你走个后门,到时候别忘了给我送两套来,我好穿着去军区开会。 没问题,领导既然都开了金口,那俺绝不抹了领导的面子啊。黑姑开起了玩笑说。 那这样的话,我就不追究你们私自分配物资的问题了。陈大锤也开起了玩笑说。 黑姑说,还是领导开明,其实这也是您教导的好,早就对俺教育说,这叫做多劳多得,不劳不得,是不是?您叫俺去虎口掏心,可到了之后,俺觉得那是叫虎口拔牙,能囫囵着回来就不错了。 是!那可真是个龙潭虎穴啊!里面有一千多伪军,稍有差池,出不来也很正常啊。陈大锤十分同情黑姑说的话,说,当初也是合计很多办法,物色了好多人,最后,感觉还是你们去比较合适,果然没有让我失望,而且还加倍地完成了任务。好样的,这次立了大功,下次开会进行表彰。 黑姑听了,立刻又是一个立正,说,谢谢队长! 这时,陈大锤便把话题一转,说,先别谢了,还有一个任务等着你去完成呢。 黑姑故意撒娇地说,领导,俺刚完成了任务,还没来得及休息,怎么又来了新任务?您可别老是鞭打快牛啊? 陈大锤却说,这个任务,是非你莫属,换了别人,我不放心。 什么任务这么重要?黑姑不禁问道。 这个任务,需要胆大、心细、勇敢。所以,非你莫属。陈大锤认真地说道。 既然这样的话,那您就直接安排吧,俺保证完成任务!黑姑表态说。 陈大锤没有直接说什么任务,而是开始点评黑姑和西山区队近两年的工作,说,西山区队在你的带领下,从小到大,从弱到强,队伍发展迅速,人员战斗素质本领过硬,战斗力不断提高,打了一场又一场漂亮仗,打得鬼子伪军是闻风丧胆,打得咱根据地的老百姓抗日的热情越来越高涨。现在,你们的名声越来越大了,连纵队和军区的首长都知道了…… 黑姑见陈大锤一个劲儿表扬自己,便立刻不好意思起来,急忙打断他的话头说,领导,别表扬了,再表扬的话,俺要腾云驾雾飞上天宫了。赶快告诉俺具体任务吧。 好!陈大锤立刻停止了表扬说,你们这次去执行一项特别任务,具体是这样的,来,咱们先看地图。 第十八章 特别任务 (三) 三 陈大锤领着黑姑站在大幅的地图前,指着地图,对黑姑说,你们这次的任务是护送延安来的首长,这期间要经过这五道日伪军的封锁线。你看,就是这四道关卡,都在这些主要道路上,饶道也绕不了,逼迫着我们必须从此通过。这样的话,势必增加了重重困难。所以说,这次行动风险太大,需要沉着应对,机智灵活行动,上级要求只许成功,不许出现任何一点差池,确保延安首长毫发无损地安全通过。 黑姑一听,头迅速有点大了,哎呀,俺的娘唻!四道封锁线,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这得和小鬼子既要斗智还得斗勇,这个任务还真是不一般地特别。现在既然陈大锤点卯点到自己的头上了,那只能硬顶着呗。反正这世界上没有一把透不开的锁,办法总比困难多,还有一句叫车到山前必有路。俺黑姑没有办法的话,那么其他人也够呛。想到这里,还是那句话,保证完成任务! 陈大锤最后格外叮嘱道,敌占区敌情瞬息万变,遇事要沉着冷静,一定要以不变应万变,保证首长的安全。 黑姑一想这么大的领导,让他们区队护送有点不对劲,便问,这么大的一个首长,怎么不让部队护送? 陈大锤说,纵队首长开始想用一个营或者一个团的兵力护送,但延安首长不同意,说是影子太大,不便于行动。在微山湖是铁道游击队护送的,到沂蒙山也要游击队护送。游击队,对当地地形熟悉,风土人情也谙习,周围风俗习惯也了解,所以更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另外,这次行动也不是你一个人在战斗,沿途会有我们的地下党给予协助,具体联系方式我一会给你。 黑姑听了,立刻明白了,说,既然领导都决定了,那俺绝对服从领导的安排。俺这就回去准备,即可动身出发。 黑姑回到焦家寨后,将陈大锤安排的特别任务和大伙说了,把上级的具体要求也作了传达。最后说,这是咱们第一次执行这样的任务,没有成熟经验,希望大家一起好好讨论一下。人们常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嘛。 黑姑的话音刚落下,大伙便开始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 地瓜说,这个任务是块烫手山芋呀,看似轻松,实际上风险巨大。 高粱立马笑话他说,还烫手山芋,你干脆说烫手地瓜得了。拐弯抹角地要干啥? 地瓜见高粱取笑自己,便瞪了高粱一眼,说,少打岔,这是在研究正事,你还有点纪律的自觉性没?看把你能的,你说咱们怎么才能过那四道封锁线? 高粱被地瓜呛了一顿,便嘿嘿一笑,说,俺还没想好。就数你能,你说说,该怎么过?高粱又把球踢给了地瓜。 地瓜说,俺在想,有那么大的首长,都能指挥千军万马,经过大风大浪的,就这几到关卡,自然是小菜一碟了,根本不用咱们在这里看三国掉泪——替古人操心。咱们只管替首长挡好子弹就行了。 黑姑接着说,不是这样的,你们想得太简单了。首长考虑的是全国大事,还去为走路这点小事费心吗?咱们做的工作就是为首长分忧,保证首长安全,保证首长有充足的时间去思考大事。所以,咱们在这一路段要保证让首长畅通无阻,才算完成任务。 大伙叽叽喳喳了半天,也没有喳出什么实质性的建议。最后,黑姑说,算了,还是走哪山砍哪柴吧。本来战场上就是瞬息万变,哪有想好了步骤,按着本子打仗的?大家都回去准备一下,晚上出发。 黑姑将高粱留在焦家寨守家,自己带着地瓜、孙二牛、小凳子、小哨子等十二个精干队员,提前一天直奔接头地点。 接头的时间也是晚上。黑姑带领队员们提前来到接头地点,埋伏在河边一处小树林子里。直到午夜时分,才看见远处,有人用吹旺的火绳,在漆黑的夜幕上分三次划了三个圆圈。黑姑见了,让地瓜把火绳递过来,将火绳吹旺后,在黑幕里用火绳分三次划了三个竖条。 对方见暗号对上了,便开始往这里走来。黑姑走在前面,快步向对面走去,很快便看到前面影影绰绰地来了一队人。忽然,黑姑从对方服装感觉不对劲,怎么极像鬼子呀?忙向后面一挥手,地瓜他们见了急忙向两边隐蔽起来。 这时,黑姑对着前面的黑影低声喝道,口令! 对方立即回应道,黄河!接着对方也反问道,口令! 黑姑低声回道,沂蒙!对上了口令后,说明就是自己人,随即,黑姑便一个人迎了上去。 走到眼前,黑姑一看,怎么是一队日本鬼子呀?不禁忙举起手中的枪,对着他们喝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对方停下了脚步,一个低沉的声音说,是自己人,放心。刚才为了过鬼子的封锁线,不得已才穿了鬼子的军装。 这时,站在这个人身后的一位走上前,呵呵一笑,说,不错,沂蒙山的队员警惕性就是高啊。接着又握着刚才说话那位的手,说,感谢你们铁道游击队同志们,一路辛苦了!现在咱们与沂蒙游击队接上头了,你们就回去吧。感谢你们!铁道游击队的同志们纷纷与首长道别。首长挨个与他们一一握手,连说谢谢。并目送着他们消失在夜幕中后,才转过身来。 黑姑看着眼前他们互相道别的场景,知道不是日本鬼子,便不好意思起来,怯生生地说,对不起了,首长。 呵呵,你这个小鬼,你这样做我很喜欢啊,保持高度警惕性,是我们每一位同志的基本功啊。怎么了?就你一个人来接我们? 黑姑这才想起地瓜他们,见首长没有架子,且态度和蔼可亲,便笑着说,他们在后面准备打埋伏呢。 好!那咱们去看看他们。首长说着便径自往前走去。 首长的随行人员不多,总共一行五人。按照预定的计划,黑姑他们从前带路,将首长带到前面五里路外的窑头村的客栈里住下。 第二天早上,太阳刚冒出东山顶时,村头传来砰砰两声枪响。掌柜的急忙跑过来说,不好了,鬼子来了。 第十八章 特别任务 (四) 四 早上吃早饭时,黑姑才看清首长的模样,只见他身材颀长、面庞清癯,身穿灰色旧中山装,脚踏黑色粗布鞋,一说话就面带微笑,见了黑姑便说,小同志,这些日子就辛苦你了。昨夜休息好吗? 黑姑忙立正说,首长辛苦,咱这里条件有限,请首长多包涵。 对了,你是队长!还是位女队长,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今后这段时间,咱们要并肩战斗了。首长微笑说。 一切听从首长指挥。黑姑有点拘束地说道。 呵呵,队长,你说错了,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们区队里的一名战士,一切听从你的指挥。首长纠正说。 哪能呢?黑姑见首长这样说,一下子笑了,不好意思地说,俺可不敢,您可是大领导啊。 首长马上一脸严肃地说,现在是特殊时期,必须统一指挥,这也是命令。 黑姑听了,见首长说的是实情,便立刻明白,马上回答道,是!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响起了枪声。 掌柜的是地下交通员,急忙跑过来说,鬼子来了,请赶快到夹墙里躲一下吧。 黑姑让队员们赶紧收拾干净,紧跟在掌柜的后面带路,把首长领进夹墙里隐蔽起来。 掌柜的一切安排好之后,便随着街上的人群看动静去了。 两名伪军将手里的打铜锣敲得震天响,边走边喊道,所有人员,一律到村前打谷场上集合,听皇军训话! 村里的人们极不情愿地被伪军们像赶羊群样赶到打谷场上。人聚集得差不多时,一个戴着眼镜的翻译官大声喊道,大家都别说话,安静一下。其实,哪里敢有人说话,早就安静地等待着看小鬼子的招数。 翻译官紧接着说,下面请大日本皇军中佐训话!说完,便对着一个手握指挥刀的鬼子军官,嘟囔了一句鬼话。之后,小鬼子指挥官便哇啦哇啦地说了一通。 翻译官说,为了建立*****圈,实现共存共荣,从现在开始,每个村都要实行保甲制,十户为一甲,十甲为一保。各户各甲之间联合作保,共具保结,互相担保不做违法之事。具体中,实施连坐法,就是一户犯法,九家举发,如不举发,十家连带坐罪。一人犯法全家遭殃,一户发法,全甲连坐,一甲出事,全保受累。 这时,人群中立刻涌起了一阵骚动,这是什么?不正是早年的保甲制一个模样吗?株连坐罪。这小鬼子真是歹毒,连这样的法子都用上了,这以后还有咱老百姓的活路吗? 翻译官无视人群的骚动,继续说,这些甲保将按照实际住址进行划分,三天后,将有保长来公布划分的名单。你们只要记着,不管是谁,一旦发现抗日可疑人员,要立即报告,否则将连带十户人家,到时候,皇军会不讲客气的,对十户人员将一律枪杀,不留一个。过些日子还要办理良民证,今后出门走到哪里,都要检查,没有良民证的就是抗日分子,会被抓起来拷打审讯,甚至枪毙。 翻译官恐吓的话音刚落,人群中便一片惊吓声,前面的人开始后退,两边的人们也开始往里面畏缩,如一群待宰的羔羊样木呆着。 中佐看着人们的惊吓的表情,狰狞地笑了,扭头对着翻译官说了几句后,翻译官紧接着说,皇军说了,今后每家每户家中的余粮不能超过五十斤,否则的话,统统枪毙! 人群中又是一阵无助般地骚动。 接着,翻译官让新任的保长讲话,保长在众人面前,嘟囔了几句,就说完了。都是乡里乡亲的,他还能说什么呢? 折腾了大半天,最后,鬼子中佐便带着鬼子一起去了另一个村子。 站在打谷场上的人们一个个唉声叹气,走投无路。他娘的,真是庄户孙,庄户孙子,天下第一孙蛋。 掌柜的直到看见小鬼子消失在路的尽头,便急忙回到店里,将经过的情况向首长和黑姑他们说了。 首长皱起了眉头,说,鬼子的封锁越来越严了。但是,我们一定要坚定必胜的信心,将日本鬼子彻底赶出中国。 不一会儿,黑姑派出侦查情况的地瓜回来了。地瓜说,前面的关卡鹰愁涧检查特别严,带着武器肯定是过不去。这鹰愁涧比马鬐山上的鹰愁涧险要多了,两边都是悬崖峭壁,高得连老鹰都愁得慌。马鬐山上的鹰愁涧是钻天的鹞子飞三天,这里的鹰愁涧恐怕是九天也还悬。涧下就只有一条路,更是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界。白天有一队鬼子和伪军守着,晚上,大多数值班的都是伪军,鬼子一般不值夜班。要想过去,看来只有在晚上行动了。 黑姑听完地瓜的汇报,便找来掌柜的商量,先是询问了掌柜的所了解的情况,接着又把地瓜侦查到的情况说了一遍,便问,有没有别的办法可以通过? 掌柜的用手挠了一阵子头皮,说,这伙狗东西黑着呢。除非是将这群狗喂饱了,不让它咬人。 黑姑一听,眼睛立时亮了起来,急忙问,您有什么好法子,快告诉俺啊,只要能俺能做到的,俺一定去做,现在就是千方百计想过关。 掌柜的见黑姑态度坚决,便直接说,花钱买路。以前有从这里经过的商人,都是这么做的。 那咱们也这样做。黑姑说,您先去给联系一下,钱的事俺来准备。 掌柜的说,放心吧,这个村里有一个叫狗剩的在里面,俺上午看见他好像今天回来了,一会儿过去看看,在家的话?让他给通融一下。 好啊,那就拜托您了。黑姑感谢地说。 掌柜的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不用谢。对了,需要一位同志和俺一起过去面谈。 好。黑姑答应道,便将地瓜喊来,让他和掌柜的一起去狗剩家里。 掌柜的带着地瓜来到狗剩家里,正巧狗剩在家。掌柜的指着地瓜介绍说,这是从临沂来的客商,想要过关卡,特意来请你帮个忙。 狗剩认真地看了地瓜一眼,问,作什么生意的? 第十八章 特别任务(五) 五 地瓜先从怀里掏出五块大洋,小心地放到狗剩的饭桌上,接着回答狗剩的问话,说,想贩点山货,但货源很少,便打算准备回去。所以,还请您多多关照。 狗剩抓起饭桌上的一块大洋,送到嘴边猛地吹了一口气,紧接着贴到耳边,听到嗡地一声,满意地笑了,说,既然是掌柜的介绍来的,肯定也不是外人。那咱们就守着真人不说假话了,最近因为上边查得紧,这风险也越大了,所以,这个价钱嘛,也涨了。俺前天队长说了,原来五十块大洋,现在要一百块大洋。你同意的话,就定下,不同意的话,就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地瓜听了,略一沉思了一下,忙说,同意,同意! 那好!今晚下半夜轮着俺值班。你们准备好,不用弄出太大的动静来,要是让日本人发现了,可就难办了。狗剩再三嘱咐说。 地瓜立即表态说,一定按照您说的办,悄悄地通过。 回到客栈,地瓜和掌柜的一起向黑姑说了具体情况。黑姑说,幸好有柴家的大洋垫底。地瓜,你去准备大洋,然后通知大伙赶紧休息,今晚鸡叫二遍便开始行动。掌柜的,到时候还得麻烦给弄点吃的,鸡叫头遍开始吃饭,怎么样? 好嘞!掌柜的回答完就忙着准备去了。 午夜时分,鸡叫刚过头遍,黑姑就向首长报告,先吃饭,再出发。她看到首长的床铺还跟原来一样,不禁问道,首长,您一夜没睡? 首长放下手中的材料,说,习惯了。好,吃饭去。 吃完饭,每个人收拾打扮成商人和赶脚小工的模样,黑姑和地瓜便在前面带路,孙二牛断后,保护着首长一起来到了鹰愁涧的关卡。按照预约的信号,地瓜将手中的火绳在空中摇了三次。过了一会儿,对面一个手灯的光,对着这边一明一暗做了三次。接着,地瓜便冲上前去接头,将手中布袋里的大洋拎到了狗剩跟前。 狗剩将手伸到布袋子里搅拌式地摸了一把后,便点头小声说,抓紧时间,不要咳嗽,快点! 地瓜忙答应道,好,一切照您的吩咐办。说着,便向黑姑打了个手势。 看到地瓜的手势后,立即赶过来,不一会儿,全部人员都悄悄地越过了关卡。 山涧的夜,十分寂静,除了偶尔有只夜鸟飞过的叫声,其它几乎没有什么动静。地瓜已带着两名队员先行于黑姑一里多地,在前头探路。黑姑带着后面的首长和队员们一路疾行,蜿蜒的山路,常常被凸起的石头橛子绊倒。黑姑一路边走边提醒着后面的小心绊倒。 天亮时,黑姑离第二道关卡鬼门关也近了,不能再往前走了。这时,地瓜他们也回来了,说,队长,不能再往前面走了,二里路之外就是鬼门关。也是有一队鬼子和伪军把着关口。先找个地方落脚,再做打算吧。 黑姑听后,说,好。接着又问地瓜,附近有村庄没? 地瓜说,村庄没有,前面半山坡上倒是有一户看山的人家。 好,就他了。前面带路吧。黑姑说。 地瓜听后,立即跑到前面带路。众人下了大道,步入了羊肠小道,直奔那户看山人家。 快要到看山人家的门前时,黑姑便对首长说,您和大伙先在这里休息一下,俺和地瓜先过去联系,要不然这么多人一下子拥进去,会把老乡们吓坏的。 首长听了,立即表扬,说,队长心思细密,好!我们就在这里先歇歇脚。 黑姑见首长同意了,便对孙二牛说,注意警戒。之后,便和地瓜快步登上了看山人家的家门。 看山人老憨刚起床,正在院子里倒夜尿,听见敲门声,便急忙放下小尿罐,去开了门。见是两个生面孔,便不禁问道,你们是? 黑姑忙上前,说,大爷,俺们是过路的,前面有关卡,今天是过不去了,俺想借住一下,您看看方便吗?说着,便将手里的两块银元塞到老憨的手里。 老憨看了看手里的银元,便心想,早上起来一开门就来送钱的了,真是个好日子。便说,俺就是个看山的,家里就俺孤身一人,你们要是不嫌弃的话,那就进来吧。 黑姑便随着老憨走进院子里,尽管两间房屋不大,但收拾得还算比较干净。便说,大爷,俺们不是两个人,后面还有掌柜的和伙计。 老憨听了,热情地说,没关系,都一起过来吧,俺去给你们烧锅开水。 好的,谢谢您老人家了。黑姑说着,便走出院子,让地瓜回去带领着首长和队员们过来。利用这个时间,黑姑围着这个院子外面转悠了一圈,发现这个地方还真不赖,站在这里可以俯视,将山下通向鬼门关的路段一览无余。一有风吹草动,即可隐蔽到身后绵延不绝的大山之中。 黑姑见首长走进院子后,便喊道,掌柜的,请到屋里歇息吧。 首长微笑着,点了点头,看着这座四周用山石砌起的小院,十分满意地走进屋内,对着正在烧水的老憨说,大爷,给您添麻烦了。 老憨见了,忙笑着回道,不麻烦,不麻烦。您先歇歇,一会儿水就开了。 好啊!谢谢您了。首长说。接着走到院子里,对黑姑说,先安排大家休息吧,歇过来,再去了解情况。 黑姑忙答应道,是。您先去休息吧,这里的事情都交给俺了。 黑姑见首长进了屋,便安排孙二牛去前面打听鬼门关的敌情。 黑姑则走到正在烧火的老憨面前,跟他聊,说,大爷,俺听人家说,这鬼门关是很难过去的,是吗? 老憨低着头,一边在往锅底里续柴禾,一边说,是呀,要不怎么叫鬼门关呢?原来,只是说这里的山道难走,说什么鬼门关,十人去,九不还。其实那都是外地人给讹传的,但是自从鬼子来了之后,才成了真正的鬼门关。凡是路过的人,不管你是干什么的,都要雁过拔毛,只要他们发现不对劲的,就马上抓起来,有的直接在那里就被放了响,一枪就送了性命。你说,这不是鬼门关是什么? 第十八章 特别任务(六) 六 孙二牛侦查完回来向黑姑报告说,前面的鬼门关是两崮相对,之间的道路便成了惟一出入的交通要道。所有过路者,都要进行层层搜刮,凡是能用的东西,除了棺材,都会被没收。尤其是烟酒,上午收,晚上喝,就是一群吸血鬼。 首长在一边听了,便说,这沂蒙山自古以来是四塞之崮,舟车不通,土货不出,外货不入。看来这鬼门关是个非常重要的山隘。 是的,这个关口是方圆五十里的惟一一个出口。黑姑说。,请首长不要着急,俺想到了一个办法,您看这样行不? 黑姑便将自己的办法说给首长听,不想首长听到后,连声说,好!好!妙计啊! 于是,黑姑便安排地瓜和孙二牛一起去办理,其他人先休息。 西边的太阳快要落山时,孙二牛用手推车推着两酒篓子白酒,地瓜在前面将纤绳挽在肩上吃力地向前拉着,两个人大汗淋漓地在通往鬼门关的山道上行驶着。 俩人气喘吁吁地来到关卡时,便被两个伪军拦住了,厉声喝道,干什么的?停下检查! 地瓜陪着笑脸,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老总,俺是卖酒的,俺娘病了,想把窖藏了多年的女儿红卖了,换点钱,好抓药回去给俺娘治病。 其中一个大个子伪军听到是白酒时,眼睛立即开始放光,情不自禁地对那个小个子伪军说,这老天爷也偏向咱们呀,想什么,就来什么。上午队长还说,晚上要与皇军普天同庆,正愁着没有白酒,这不就有人送来了。你说,这不是偏向是什么? 小个子伪军听了,立时眉开眼笑,说,对!对!咱们是想啥来啥。那咱们就将白酒没收了,到晚上队长会犒赏咱哥俩的。 地瓜听见了,立马做出满脸的哭状,可怜兮兮地哀求道,老总,可别呀,这是俺去给俺老娘换药的呀。 大个子伪军听后,没有理会,反而一拉枪栓,将子弹上膛,对着地瓜的胸脯恐吓道,你再咧咧的话,信不信俺一枪崩了你? 地瓜假装十分害怕,不禁回头对着孙二牛喊了一声,哥呀!要是这样的话,咱娘的病该咋办呀? 孙二牛十分不情愿地说,还能咋办?听老总的呗。 小个子伪军听了,嘿嘿一笑,对着地瓜说,嗯,还是你哥懂事,比你识趣。 大个子伪军不耐烦了,说,少跟他俩啰嗦,赶紧把酒推到里面伙房里去。 地瓜委屈地将嘴撅着要拴十个叫驴样,挽起纤绳跟着小个子伪军往里走。 小个子伪军一进伙房门就向里面的人报喜,弟兄们,看看俺给你们带来什么了? 一个正在炒菜的络腮胡子头也没抬,说,就你小子,还能办出大人事来? 小个子则不依不饶地争辩道,你个老勺子头,是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筛子底下望人,把人看碎了。 络腮胡子照旧没有抬头,直接用铲子敲了一下铁锅沿,说,俺现在正在炖山兔子,你再这么嘴碎,你信不信俺会将你一块给炖了? 好呀!今晚上有兔子肉吃了。俺知道你老勺子头在炖兔子,吃兔子肉,怎么能少了酒呢?这不俺给你送来了。小个子伪军洋洋得意地吹嘘道。 是吗?络腮胡子听了,这才抬起头来,忙往屋外撒目,问小个子伪军说,在哪里?刚才队长还来这里问有酒没?俺说没有了,上次都让皇军喝完了。还命令让俺想办法。好,好,晚上给你一大碗兔子肉。 小个子听了,更加得意起来,用手一指,说,在门外,给你放在哪里? 络腮胡子急忙放下铲子,来到门外,看到两大酒篓子白酒,不禁欣喜万分,连说,好,好! 好什么呀?地瓜听了,哭着脸说,俺准备去换钱给俺娘拿药的,没想到让你们白喝了。 哈哈,那只能算你时运不济,谁让你遇上皇军了呢?先卸下,放到仓库里去吧。络腮胡子毫不客气地说。 地瓜哭哭啼啼地站在那里不动弹,孙二牛便一个人将酒篓子卸下来,搬到仓库里。之后,拉着地瓜一块离开了关卡。 直到走出了关卡伪军们的视线之后,孙二牛扑哧一声笑了,地瓜知道他在笑话自己,便故意说,你笑什么? 孙二牛笑着说,没想到,你还真会装呀,比真的还要真。 地瓜也不恼,感叹地说,你以为俺想装呀,不装得真一点,露出一丁点儿破绽,不仅会立马掉了脑袋,而且更重要的是完不成任务了。 孙二牛听后,不由得竖起一个大拇指,说,服了!地瓜哥! 地瓜见了,呵呵一笑,说,过奖了。你也不赖啊,你这个兄弟俺早就认下了。 一路上,两个人有说有笑地回到看山屋老憨那里,将关卡里面的情况逐一向首长和黑姑进行了汇报。黑姑听了,高兴地说,通知大伙,晚饭后开始行动。 夜幕下的通道没有一个行人,平常夜里几乎就没有行人。孙二牛和地瓜在前头带领着黑姑和首长一行人告别了老憨,然后沿着通道直奔鬼门关卡走来。 再说,关卡里的鬼子和伪军,见到两大酒篓子白酒,个个都敞开喝,连外面值班的伪军,也是先喝了两碗先拉拉馋之后,等到下班回来后再猛喝。他们哪里知道,这白酒里早就被孙二牛做了手脚,提前放上了蒙汗药。黑姑知道孙二牛会这一手,便特意嘱咐孙二牛要把药放均匀而且量要适中。大个子伪军喝了一碗就要倒地了,含含糊糊地说,这窖藏的酒就不一样,这劲也忒大了吧,刚喝了一碗就要倒,真够烈的。 不一会儿,一个个都放倒了,连关卡值班的伪军也倚在工事里睡着了。 地瓜先行一步,上前看了明白,见值班的伪军睡了,便上前特意晃了一下,那伪军照样是酣睡如泥。看来孙二牛的药劲够大,一时半刻醒不了了。于是,赶紧回头招呼。黑姑在前,首长在后带着队员们快速通过。 第十八章 特别任务(七) 七 出了鬼门关,小凳子笑嘻嘻地对地瓜说,看来这鬼子的关卡也不难过,几天的工夫咱们就过了两道了,再过两道就可以完成任务了。 黑姑听了,知道这也是大部分队员的心态,于是说,现在是鬼子的封锁线一道比一道艰险,大伙千万不要麻痹大意,不到最后,决不能轻言完成任务。 黑姑估计的一点也不错,后面的严峻形势一点也不容乐观。第三道关卡就是桃鹿镇,他们来到这里三天了,还是没有找到最好的出关办法。 桃鹿镇看似平坦,其实就是依据山间小平原而建成的。两边是高山,中间的平地是靠长时间冲积而成的。这种山间小平原在沂蒙山区常见,只是别的地方人们都舍不得在这种小平原上盖房子,他们大都是把房子盖在山坡上,腾出这地块用来种庄稼。像这类的粮田,旱涝保丰收,一块地就是一座粮食囤。乡亲们常说,山崖一大片,不如平地一根线。意思是非常明白,山坡上的一大片山地,收入的粮食也不如平原地里一垄收入的多。而建在平原上的桃鹿镇则更加显贵气,比一般的镇要大得多,人口也多,财力也大,成为周围百里之内的重镇。 既是重镇,日本鬼子自然不会放过,于是,便在这里派重兵把守。想从此通过,更是难上加难。镇南面虽是仅一道关卡,但犹如卡住的咽喉样,紧紧扼住桃鹿镇出入的交通。 一连憋了三天,地瓜开始涮小凳子说,你不是说这关卡不难通过吗?怎么开始哑巴了? 小凳子不好意思嘿嘿地笑了,说,应该不难通过,关键有队长和地瓜哥你,俺就寻思着再难,你们也会有办法的。是不是? 地瓜没想到小凳子会这样说,连忙摇了摇头,无可奈何地低头想别的了,不再想着逗小凳子玩了。 黑姑在外面转悠了一圈又回来了,这桃鹿镇关卡都是鬼子和伪军把守,而且是鬼子多伪军少,从远处看,伪军也就是聋子的耳朵——摆设。再想像上两次那样搞定伪军顺利通行,肯定是行不通的,得另辟蹊径了。 黑姑边走边想,用什么法子才能过关呢?天下没有透不开的锁,关键这钥匙在哪里呢?她回到驻地时,孙二牛见了黑姑回来了,便问了一句,队长,您回来了? 黑姑点头嗯了一声,便往屋里走。这时,她猛然想起孙二牛前几天在老憨家里说的一句话,鬼门关的鬼子汉奸凡是能用的东西,除了棺材,都会被没收。棺材,棺材?想到这里,黑姑茅塞顿开,立刻向首长报告说,首长,俺有了出关的计策了,请您给把把关。 正在看文件的首长听了,便放下手里的文件,高兴地说,好啊!说说看。 黑姑便把自己的初步想法全盘托出来。 首长听后,这倒是一个不错的良策,可以试一试。 接着,黑姑又和地瓜、孙二牛、小凳子一起密划了一些,将所有的步骤都串联了起来,然后将每个可能会出现问题的关节全部梳理一遍,感觉没有问题后才进入下一关。一切都演练好了,黑姑便让地瓜和孙二牛去准备。 第二天早饭后,一队出殡安葬的人们抬着棺材举着灵幡撒着纸钱一路向关卡走来。 刚到关卡前,就被四名凶煞神般的鬼子兵拦住了,明晃晃的刺刀在阳光下发出阴森森的冷光,一个鬼子兵吼道,什么的干活? 黑姑见了,用孝布捂着嘴巴,忙上前解释说,俺爹老了,今天出镇去老祖林里安葬。 八格!鬼子兵凶恶地叫着,用枪一指旁边的两伪军,意思是让伪军上前检查。 旁边的两个伪军围上来时,黑姑依旧用孝布捂住鼻子和嘴巴说,大兄弟,您要是检查的话,俺也不拦挡,只是俺先把话说在前头,俺爹是得霍乱死的,您肯定也知道,这个病会传染人。您看看,俺们这些人哪个不都是用湿布捂着鼻子和嘴的?黑姑边说便指着后面的人群,让两个伪军看。 两个伪军见了,脸上立即现有惧色,忙跑过去对鬼子兵比划,说死人得的是传染病,一旦传染上,就会嘎嘣一下死掉了。 有一个鬼子似乎听明白了,上前围着众人转了一圈,看见每个人都用湿布捂着嘴巴和鼻子,走到小凳子面前,小凳子立即干呕起来,紧接着后面的小哨子也干呕起来,让小鬼子条件发射地也捂住了鼻子,忙一挥手,说,统统的! 两个伪军立刻闪到一边,躲在远处喊,快走,别在这里恶心人了,快走! 黑姑听了,便在前面依旧迈着原来的步子,不急不慢地走出了关卡。 小凳子长吁了一口气说,哎呀,俺的妈呀,太惊险了,俺的心都跳到嗓子眼了,都快一起呕出来了。队长,你就不害怕吗? 黑姑笑了,说,怕什么?这是在咱们沂蒙山,在咱们的家门口,他小鬼子也是有鼻子有眼的人,更比咱们怕传染怕死! 首长听了,不禁表扬说,你们队长是智勇双全,巾帼不让须眉啊! 黑姑听了,立刻脸红了,忙说,首长,您过奖了。俺做的还很不够啊,还要好好好学习,请您多多教导。 首长见黑姑认真的样子,爽朗地笑了。 登上了前面的山头,地瓜对黑姑说,队长,前面就是咱们最后一道封锁线。 黑姑举起望远镜,对着前方不远处的关卡望去,这道关卡处在一个十字路口上,路口的四周矗立着四座炮楼,像四根桩子成“井”字形紧紧锲进路两旁,这样的布局,让炮楼里的火力织成交叉网,严密封锁着关卡,让行人插翅也难逃。 黑姑看完后,将望远镜递给了首长,首长接过后,看了一会儿,又将望远镜递给黑姑,说,这四座炮楼像四颗钉子样钉在那里,里面有鬼子伪军,还有便衣特务,看来比我们想象的要难多了。 是啊!这里面人员成分复杂,有可能每个炮楼各自为政,要是真是这样的话,就会很难对付。不过请首长放心,再难,咱们也能过去。一会儿,先找个地方隐蔽住下来。俺去那里了解一下敌情,回来再定吧。 第十八章 特别任务(八) 八 黑姑安排好首长住下后,让孙二牛留守保卫,自己则带着地瓜和小凳子出去打探情况。 黑姑他们先在炮楼周围侦查了一番,将具体位置和通道以及壕沟都记了下来,并看见鬼子对每一个过路人搜查极为严格,不仅要搜身,而且篮子车子等用具都要搜。 在往回走的路上,黑姑按照陈大锤的吩咐,来到街上一家耿记裁缝店里。黑姑进门后,先左右巡视了一下,接着问正在柜台拨拉算盘算账的老板,老板,俺要做两件中山装,你这里可有现成料子? 老板听了,拨拉算盘的那只手立刻定住算盘珠子,抬起头问,客官,您要什么颜色的? 黑姑不急不慢地说,青色。最好是竖纹的。 老板接着回道,青色的没有了,需要等三天。可以吗? 黑姑说,只要三天能到,可以等。 老板一听,便说,好,客官里面请,俺这就给你量体。 黑姑没有说话,便跟着老板进了里间。老板热情地说,同志,你们这么快就到了?昨天俺才接到的通知。 是呀,那几道关卡过得比较顺畅,所以,今天就到了。您快说说,这里是什么个情况?黑姑直接进入了主题。 老板叹了一口气说,这里的形势非常严峻。前些日子还好说,现在换了这些汉奸,是油盐不进。四座炮楼由两队鬼子和一队伪军,一队便衣队把持。里面有机枪、迫击炮等重型武器。他们一会儿是统一管理,一会儿又各自为政,上面都有自己的头儿。整天搜查,一会儿鬼子搜了,汉奸伪军搜,便衣队又搜,将整个镇子弄得乌烟瘴气,民不聊生。所以,你们一定要注意安全。 黑姑又问,现在可有什么好办法出关? 老板说,接到通知后,俺就一直在考虑这件事情,昨晚反复想了一晚上,也没想出个结果来。这些伪军汉奸便衣队好多都是本镇人,对镇子上住户都非常熟悉,谁家有什么婚嫁丧娶,他们都了如指掌,如果想利用娶亲或者送丧等方式来蒙混过关,是绝对行不通的。另外,想用钱来买路,可是这四个炮楼是互相监督,谁也不敢去做丢脑袋的事。对了,俺这里特意划了一张关卡地图,你看看,可否用得上?老板说完,便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纸,递给了黑姑。 黑姑接过展开一看,地图描绘得十分详细,比自己心里牢记的要好了数十倍。高兴地说,谢谢。有了这张图,就帮上大忙了。俺待会回去好好琢磨琢磨,兴许就有了办法。 黑姑回到住地,将情况向首长汇报了一遍,首长听了,皱着眉头没有表态。 在一边的孙二牛插嘴道,要不咱们绕路走吧? 黑姑说,绕路的话,需要多走一百多里山路,还不知道路上有多少道关卡,能不能过去,都不好说。 地瓜说,天无绝人之路,一定会有办法的。要不,俺用地雷给炸开一条路来。 小凳子嘿嘿一笑,说,就怕你还没炸开,就被四个炮楼子里的机枪给突突了,那就不叫地瓜了,叫筛子了。 最后,首长安慰他们说,不要太着急,慢慢地开拓思路,坚定信心,我们一定能过关的。 见首长这样说,黑姑让地瓜他们散了,各自回屋里去休息。 夜深了,黑姑依然是睡意全无,对着掌柜的划的地图发呆。坐累了,便想起来活动一下,在继续看地图,尽管地图上的标记都早已乱熟于心了,但还是有点不太放心,总想在上面看出一条过关的道路来。于是,便推开门,来到院子里。这时,夜幕下的桃鹿镇静如处子,天上的一轮下弦月挂在西方,天空中涌起硝烟一样的白雾,将整个大地弥漫得朦朦胧胧,虽着雾气的流动,越来越厚,渐渐地有伸手不见五指的迷茫。看到这里,黑姑一下子想起了,前些日子陈大锤给她讲的留田突围的神奇故事。1941年11月5日,驻临沂、费县、大平邑、蒙阴、沂水、莒县各地的日本侵略军3万余人,在华北派遣军总司令畑俊六指挥下,向山东分局领导机关、八路军115师师部驻地沂南县张庄镇留田村一带包抄,企图将山东驻地党政军指挥机关围歼。当时,115师政委罗荣桓他们在南面突然遭遇到敌人的重兵围攻。经过几天的战斗,临、费、蒙、沂、莒各地敌人分11路在7架飞机、数十门大炮、10辆坦克的配合下从北边界湖,西南青驼寺,东边河阳、南边汤头、半程围向了距临沂40公里的山区小村留田、牛家沟。一一五师处于敌人的铁桶包围阵之中。罗荣桓指挥部队,借夜雾向敌人驻扎在临沂的大本营方向突围。八路军三千多人利用夜间黝黑的间隙,跋山涉水,为了不惊扰老百姓,部队从村外绕行而过,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为了防止马嘶叫,罗荣桓等部队首长还下令在马尾巴上拴上石头。巧妙地闯过了三道封锁线,不费一枪一弹,胜利地突出了重围,粉碎了敌人的大围歼,被人们赞誉为“无声的战斗“,称留田突围的指挥是“神奇“。 想到这里,黑姑一下子来了精神,咱们也合不来一个新版留田突围?于是,便迫不及待地敲开了首长的门。看到首长披衣起来后,忙拉着首长来到了院子里,指着大雾高兴地说首长说,今晚,俺们也来一个留田突围。 首长一看这漫天的大雾,越来越重,也欣然同意黑姑这个大胆的设想。于是,马上命令集合,迅速做好了出关准备。 大雾犹如黑姑他们施放的烟雾弹一样浓烈,黑姑在前面,按照地图上的方位,一路直行,很快就到了鬼子的关卡。此时的炮楼早已被大雾捂住,无法看见对面路上的情况。就是站在下面路上的黑姑他们,也看不见炮楼了,眼前只是蒙蒙地一片白雾。黑姑在出发之前强调了纪律,不准咳嗽,不准走路弄出声音,不准掉队,都要一个挨着一个前进。 队员们悄无声息地跟在黑姑身后,到了关卡前面,黑姑向后一挥手,示意后面的队员停止前进。自己则带着地瓜和孙二牛一起摸到了关卡跟前的哨楼旁。只见里面两个值班的伪军正在打瞌睡。地瓜和孙二牛猛地蹿上前,将两个伪军打晕。黑姑又往前进了几步,仔细观察了一下,便让地瓜带着后面的首长和队员悄悄地运动过来。 黑姑凭着对地图的记忆和白天的印记,在前面带路,后面的人紧跟着,静无声息地前行着。 这时,大雾如浓烟一样铺天盖地地覆盖上来了。 第十九章 反围剿战(一) 一 走出桃鹿镇后,前面的雾也越来越小,整体淡薄了许多。队员们一颗颗悬着的心,便如一块石头样落了地。 地瓜叹了一口气,情不自禁地说,真是天意呀! 小凳子听了,紧跟着说,是呀,没想到老天爷还真有眼睛唻,让原本没指望的事,一下子就成了。到现在俺就跟做梦似的,不是在梦游吧? 黑姑说,咱们是打鬼子打汉奸,为的是老百姓,是在做好事。俗话说得好,人行好事,莫问前程嘛。 首长听了,说,孙子曰:夫兵形象水,水之形,避高而趋下;兵之形,避实而击虚。水因地而制流,兵因敌而制胜。故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者,谓之神。这次成功过关,就是最成功的的典范,更是活学活用留田突围的实验战。这次回去,一定要好好总结一下,把经验在全军推广。 谢谢首长,这些都是俺们应该做的。黑姑谦虚地说。 这个很有必要,你也不要谦虚。首长说。 黑姑就怕领导说这些,忙岔开话题,说,首长,冲破了鬼子的四道封锁线,咱们就要到家了。俺想让您先到根据地马鬐山休息一下,然后俺派人寻找纵队和师部驻扎在哪里,关键鬼子频繁扫荡,他们的住址都是移动的,等联系上之后,咱们再一起去。这样,也少跑一些冤枉路。您看行吗? 好啊!既然到了你的地盘,你是主人,我是客了,当然是客随主便了。首长笑着说,他也知道,就现在这种严峻形势,指挥部不天天换地方才怪呢? 黑姑见首长同意了,便上前带路,直奔马鬐山而来。 一到马鬐山,但见马鬐山耸然拔地而起,巍峨而雄壮,气势恢宏,群峦叠翠,秀峰峭峻,奇石突兀,悬崖岌岌,绝壁危危;深涧幽幽,清泉喷涌;飞瀑高悬,气腾雾涌;遍山松柏苍劲,四野藤萝牵缠;山坡上鲜花竞艳,松间中百鸟争鸣。 首长便被马鬐山骏马横空昂首擎天的景色所折服,不由地感叹道,怪不得被誉为莒州八景之一,果然名不虚传。 黑姑说,马鬐山有四险:七十二道鹰愁涧,钻天鹞鹰飞三天;八十一座擎天峰,峰峰高耸入云端;千丈悬崖如刀削,猴子见了也胆战;万仞绝壁倒卷帘,神仙看了也心寒。 首长饶有兴趣地说,是呀,明朝就有诗人姚鹏一首古诗《马鬐耸翠》对马鬐山作了很好的概括,“鬐峰崒葎逼天关,山色茏葱翠染鬟。蔓草荒苔埋古径,层峦叠嶂倚清湾。英雄故址依稀在,粉黛遗踪隐跃间。霸业于今何处是?野花烂漫鸟缗蛮。还有明代进士诗人傅国在登马鬐山时,感慨万千,赞不绝口,称道:马鬐山在莒东南,万山之中,雄然独秀,郁葱可掬,望之矗然一芙蓉也。并留诗两首,一首是:常把芙蓉况好峰,几多峰好愧芙蓉。马鬐秀色参天起,真个芙蓉几万重。另一首则是:绝境人稀古殿凉,悠悠独坐俯斜阳。西来诸水通淮泗,东去群峰接海荒。土净石泉浑玉镜,山空风日总天得。自怜生有神仙骨,欲辟洪鬐到上方。如果不是日寇践踏,山上樵夫砍柴歌唱,山下庄稼茁壮成长,百姓安居乐业幸福安康,该是一片多么美好的田园风光。 真没想到,首长您知道的比俺这个当地人还多。黑姑不由地佩服道。 首长呵呵一笑说,我还知道,山下西面的大店庄园是庄陔兰的故乡。他在光绪三十年(1904)甲辰参加恩科殿试,中二甲第十四名进士,选庶吉士,散馆授翰林院编修,诰封朝议大夫。光绪三十二年(1906年),官费去日本东京大学学法政,秘密加入中国同盟会,后参加辛亥革命。民国初年,曾任山东省议会会长、国会参议院议员。 是的。庄陔兰于清光绪三十年考中进士,被钦点为翰林,慈禧太后发现庄阿兰不仅文章写得好,而且字写得更好,非常高兴。当她发现庄阿兰的原名和自己的乳名——叶赫那拉阿兰重名时,便赐他名为庄陔兰。1914年后任山东省民政长官公署总务厅厅长、兼任山东图书馆馆长,山东省议会议长,国会参议院议员。黑姑附和着说。 黑姑便走边介绍着马鬐山的景色和周围的风土人情,不知不觉已到了通天洞。留守在通天洞里的两名年纪大的老队员老耿和老郑见黑姑回来了,忙高兴地迎了上来,说,队长您回来了? 黑姑热情地说,回来了,你们还好吗?没什么情况吧? 老耿和老郑齐声答道,还好。还好!一切都很好的。队长,今中午吃什么? 黑姑问道,有什么好吃的? 老郑说,今早上老耿在涧里套了一只野兔,两只山鸡。今天来的同志们也不少,要不都炖了吧? 好!一定让首长和同志们吃好。黑姑点头道。 黑姑把首长邀请到通天洞里,先让她和同志们休息,自己则到伙房那里帮厨了。 正要吃午饭时,前去打探消息的小凳子和小哨子回来了,报告说,一一五师师部和山东纵队指挥部以及滨海区委现在都驻扎在石泉湖村里。 石泉湖村在黑姑心里太熟悉了,座落在望海楼山脉皱褶里,倚居在天佛山脚下。是一个不到三十户,一百多口人的小山村,加上山高林茂,是一个隐蔽性极强的村庄。 首长一听联系上了,便说,吃完饭,我们就启程吧。 黑姑知道首长身负重任,忙答应道,好的!先把饭吃饱,才有劲赶路。 吃完饭后,黑姑便前面带路,抄小道走近路,来到了石泉湖。刚到村头,闻讯而来的罗政委和山东纵队的首长们纷纷赶来迎接。 正好陈大锤也在场,黑姑便来到陈大锤身边,说,报告队长,西山区队已完成任务,特向您报到! 陈大锤笑容满面,热情地与队员们一一握手,连声说,同志们,辛苦了!接着他又对黑姑说,真没想到,你们比原计划提前了十天时间。为首长争取了这么多宝贵的时间。为咱们滨海大队争足了光,好样的! 小凳子听了,高兴地插嘴道,大队长,您不知道啊,一路上那个悬呀!真险呀!俺的心好几次都险些跳出来了。 首长见陈大锤这边热闹,便转身对罗政委和纵队的领导说,你们这个护送队长,非常出色,这次讲你们的留田突围战术学得活灵活现,建议你们给予表彰。 罗政委和山东纵队的领导一齐答应道,一定,一定表彰。 第十九章 反围剿战(二) 二 临告别时,陈大锤对黑姑说,现在抗战形势进入了严峻阶段,据可靠情报,鬼子近期要进行一次大扫荡,你们西山区队一定要高度警惕,驻扎在一个地方,最好不要超过两天,以免遭到包围伏击。下一步你们西山区队的任务就是,负责搜救八路军的失散遗落的伤病员。因为反扫荡斗争会十分激烈,大部队边战斗边实行战略转移,一些战士会因为受伤和迷路,与部队失去联系,你们对当地情况熟悉,在伺机打击鬼子的同时,一定要做好这项工作。 是!保证完成任务!黑姑表态说。 好!我相信你们西山区队,会很好地完成这项任务的。千万不要掉以轻心啊。陈大锤最后再次叮嘱道。 放心吧!领导。黑姑边走边说。 陈大锤看着黑姑他们远去的身影,满意地点了点头。 黑姑和地瓜孙二牛他们一起回到焦家寨时,天已经黑了。一到焦家寨,高粱、小灵子他们几个立马围了上来,热情地嘘寒问暖,问长问短。高粱说,队长,俺让伙房里给你们做点好吃的,犒劳犒劳你们凯旋归来。 黑姑说,不用了,你们吃什么,俺们就吃什么。告诉大伙,赶紧收拾一下,把该带的东西都带上,留存的东西都要坚壁清野,一一藏好。吃完晚饭,马上转移。 黑姑知道,这些日子高粱一直在这里驻扎,即使隐蔽再好,也会走漏风声的。根据陈大锤的指示,一定提高警惕,严加防范。 高粱迟疑了一下,说,队长,你们一路劳顿,这些日子在外面吃不好睡不好,在寨子里好好休息一下,明后天再转移也不迟呀。 黑姑笑着说,你以为俺不想好好休息一下呀,你看看地瓜、孙二牛、小凳子、小哨子那些队员们不都个个瘦了一圈,可是小鬼子不让咱们休息啊。陈大队长要求咱们最近必须是两天换一个地方。咱们在这里住了多少日子了?你应该清楚吧? 高粱见黑姑这样说,便不好再找理由了,于是,说,那好,听领导的。便去安排队员们收拾东西,准备随时出发。 吃完晚饭,黑姑开了短会,简单地把陈大锤的指示传达了一遍,接着便命令从后山出发,到张三山村里休整。 西山区队借着夜色,来到了张三山的村里,地瓜带着小哨子去敲开了张三山家的门,黑姑把情况简单地对张三山说了一遍,最后说,这两天现在村里借住一下。 张三山热情地说,好说,住多少日子都行。 黑姑将人员分成两组,一组由地瓜带着住在村里,一组由高粱带着去后大沟住上次沟崖旁的山洞。 黑姑安排好岗哨之后,便与张三山畅谈了一会儿,跟张三山讲了当前的抗战形势,和上级领导的要求,希望张三山利用自己的优势,保护群众,保护八路军伤病员。 张三山非常痛快地说,队长,您就放心吧,俺也是沂蒙汉子,懂得三纲五常的仁义礼智信,知道什么正,什么是邪,自古以来,邪不压正。你们做的都是正事,俺应该好好向你们学习才是。 黑姑说,客气了,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应该是互相学习。今后这一片的事情,全靠你和乡亲们帮忙了。 好说,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们天天把脑袋别在裤腰上为乡亲们打鬼子杀汉奸,以后需要什么,尽管说,到这里来,就像到自己家里一样。张三山郑重地说。 好!黑姑爽快地说,有您这句话,就中了。早点休息吧。 黑姑说完,便离开了,去村头查了岗哨之后,便回到屋里休息了。这些日子还真是累了,头一着枕头,就睡到了天大亮。 这时,一个哨兵回来报告。昨晚下半夜时,一队鬼子包围了焦家寨,却扑了个空。后来,将焦家寨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得到有用的东西,便撤退了。 高粱听了,浑身立刻出了一阵冷汗,暗自庆幸道,幸亏昨晚自己没有坚持,要是为了睡个舒服觉,那不得吃小鬼子的多少炮弹呀,这会儿也许还正在浴血奋战中。 黑姑听后,感觉陈大锤的情报十分准确,看来小鬼子的扫荡已经开始了,连俺们这点人员都算计上了,足以说明来势凶猛,人员众多,以后的日子要时刻小心,倍加警惕。 西山区队在张三山村里住了两天,就马上启程了。黑姑根据陈大锤的命令,边走边注意搜索,查访遗漏人员。为了准确及时找到这些人员,黑姑便将寻找的范围往外扩大了两倍还多。往西北撑到了沂南沂水一带。所经过的村子,惨不忍睹,大部分的房子都差不多被鬼子烧光了,粮食和牲口也被鬼子们抢去。村里的男劳力被鬼子抓去做了壮丁,锅碗瓢盆等日常用具都被鬼子捣了稀巴烂,让乡亲们的日子更是雪上加霜,度日如年。 即使这样,阴险的日本鬼子却每天派出宣抚班到村里来宣抚,宣扬什么这一切都是为了建立*****圈,实现共同发展,现在八路军已被大日本皇军统统消灭掉了等言说。一个村子人数不多的话,他们就将乡亲们赶到另外一个大村里,将三个村集中起来,早饭后到集中地点集合,一直学习到下午太阳要落山,如有不到者,轻则捆绑上刑,让狼狗撕咬;重则刺刀见血,枪响人死。 手无寸铁的乡亲们只能屈服侵略者的淫威,按时到集中地点来受训。 恰巧这一天,被黑姑他们遇上了。在院子村,鬼子的宣抚班正在打谷场上向乡亲们宣传,八路军已被大日本皇军消灭了,你们就死了这条心吧,好好听皇军的话,建立保甲制…… 黑姑见宣抚班只有十个鬼子和二十多个伪军,尤其听到那信口雌黄的胡说,本来看到被烧光的村庄就难受,现在又听到这些鬼话,心里一下子就来了气。这种蒙蔽的鬼话,不知道内情的乡亲们没准就会相信。她便对地瓜高粱说,打他个猝急不防,把这群狗赶到村外面,别伤着乡亲们,在外面打他个伏击。于是,便让地瓜和孙二牛去村口埋伏,自己和高粱带着部分队员悄悄地摸了上去。 第十九章 反围剿战(三) 三 黑姑提着狙击步枪一马当先冲上前,找准一个掩体,将守在外围的鬼子兵一枪一个撂倒。里面的鬼子和汉奸听到枪声,一点也不惊慌,还以为是皇军在鸣枪示威呢。直到黑姑带着队员们冲过来时才发现,想抵抗但已经晚了,只好一溜烟地往村外跑去。 高粱的机枪便哒哒哒地一阵狂扫,让后面的鬼子汉奸扑通扑通地如割倒的麦个子样纷纷倒下,前面的汉奸们恨不能让爹娘再生两条腿跑得再快点。 他们哪里知道,在前面地瓜和孙二牛带着队员们早就张开了口袋,等待着他们往里钻。进入伏击圈后,地瓜和孙二牛一齐开火,将跑在前面的鬼子和汉奸放倒了三四个,一下子挡住了鬼子汉奸们逃跑的去路。这时,鬼子见事不好,便急忙就地卧倒,匆忙反击。 从后面追上来的黑姑高粱他们,和地瓜孙二牛一起两面夹攻,让小鬼子和汉奸们腹背受敌,不到一袋烟的工夫,便将鬼子汉奸们全部消灭了。 黑姑命令说,赶紧打扫战场,一会儿马上撤离。 乡亲们亲眼目睹了这场漂亮的伏击战,再也不相信八路军被消灭的鬼话了,信心一下子提高了,一些刚开始要动摇的人们又坚定了。 他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你们看,八路军像天兵天将一样,看见咱老百姓受苦受罪,便从天上下来,三下五除二就把小鬼子打跑了。 哪里呀,人家八路军最擅长打游击战,这可是游击战术的妙处呀,来了就打,打完就走。 是呀,哪里有枪声,哪里就有八路军!只要八路军在,咱们就不用怕小鬼子!回家藏好粮食,能窜能蹦的,赶紧去山里躲起来,不能走的,就在家里,看看小鬼子汉奸们能怎么着? 乡亲们说做就做,说干就干。第二天,大部分都跑到山里躲起来。村里只剩下一些年纪大的老头和老太婆。当宣抚班再来村里时,鬼子们一看是这种全是老弱病残的状况,便也无可奈何。 经过这一战,小鬼子搜索得更紧了。西山区队只能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有时候,一晚上要转移好几个地方。天阴得要下雨,夜色便如锅底一样黑。黑姑带着队伍向蒙山方向移动。这时。前面影影绰绰地出现了一队人影,高粱举起机枪就要射击,被黑姑一把拦住了,说,等等看,是不是自己人? 她的话音刚落,对面传来三八大盖枪栓声,黑姑便断定是敌人,于是,立即让队员们在路旁隐蔽,自己则带着地瓜顺着路沟低洼的地方向前摸过去。不一会儿,对面一个人也顺着低洼的沟底摸过来,被地瓜上前一把抓住,黑姑便用枪顶着他的身子,低声问道,什么人? 老总,俺是过来解手的,这两天拉肚子。对方举着双手低声回答道。 黑姑一看这个人不像伪军,便问,半夜三更的,你到这里只是为了解手吗? 老总,俺这不是让你们抓来带路的,给你们带路的。那个人急忙回答道。 黑姑听了,急忙低声命令道,不准说话!跟俺们走! 黑姑已经听明白了,这个人是敌人抓来的向导。 向导被地瓜押着来到西山区队时,他才看清楚了这些人,惊喜地低声说,你们是八路呀!说完,他又似乎不太相信,便又带着疑问问了一句,你们真的是八路军吗? 地瓜说,俺们是八路军的滨海大队西山区队。 可好了,俺总算逃出来了。向导似乎是一块石头一下落了地样踏实了,接着说,你们不能再往前走了,前面是一队汉奸,汉奸后面是一大群鬼子,密密压压的看不到边。 黑姑一听,好险啊,险些闯进了鬼子窝里。便急忙问向导,老乡,这里还有别的路没? 向导说,没有了,就这一条路。东面有一条小沟可以藏人。等鬼子过去,你们再走吧。 好,俺们跟你走。黑姑说,便让向导在前面带路,避开了汉奸和鬼子,来到了前面一百米开外的一条小沟里,各自找好位置隐蔽下来。 不一会儿,黑姑就看见刚才的路上有一路人马过去,脚上的皮鞋磨得路面像风刮树叶子样沙沙作响,枪林样上面的刺刀,忽闪着一波又一波的寒光。 鬼子的队伍足足过了两个多时辰。黑姑粗略地算了一下,大约有五六千人。看来鬼子这次扫荡围剿,是下了血本了。幸亏西山区队船小好调头,不然的话,今晚就会面临着一场生死决战。一旦暴露,这么多鬼子,定会像疯狗一样咬住不放,让自己不再像打鬼子的宣抚班那么容易了。所以,不管形势多么严峻,自己的西山区队都不会去拿着鸡蛋碰碌砫,还是那句老话,打狼决不能让狼咬着,折本的买卖也绝对不能干。 等鬼子部队过完,黑姑便带着队员们在向导的指引下,与鬼子相向而行,这样的话,黑姑自然明白,他们已经在鬼子的包围圈之外了。在包围圈之外,打击鬼子,更是游刃有余。既然鬼子都去了前线,那么后方就必然会空虚,寻找战机,专打鬼子的后方基地,断了你小鬼子的后路,看你在前方还嚣张不? 人,有时候想啥,就会来啥。黑姑带着队伍翻过一个山头时,就看见山脚下有一处鬼子的营房。黑姑用望远镜仔细观察了一会儿,便确定这是鬼子的后方营房,里面有一群拉车的马匹,和几辆大马车,不用说,这是拉储备物资用的。这里便是鬼子的一处辎重物资储备地。 黑姑看完后,对高粱、地瓜、孙二牛他们说,山脚下面是鬼子的一处储备物资的营房,从外面看守备的鬼子并不是很多。估计都扫荡去了,里面一定十分空虚。咱们分两路包抄过去,一起把它端了。遇到粮食,赶紧补充粮食,遇到弹药抓紧补充弹药。带不了的,就直接毁掉。速战速决。听明白了吗? 明白!高粱他们几个齐声回答道。 好!行动!黑姑立即命令道。 西山区队便兵分两路,一路由黑姑高粱带着一队队员,一路由地瓜孙二牛带着二队队员,如两只猛虎一样蹿下了山,直扑鬼子的营房而去。 第十九章 反围剿战(四) 四 西山区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冲进了鬼子的营地,打得一部分鬼子慌乱狼狈地往外跑去,另一部分鬼子则躲在营房内负隅顽抗。地瓜和孙二牛带着队员占领了一个仓库,打开门一看,全是枪支和弹药,孙二牛兴奋地说,哎呀!俺的娘喲,这次俺们发财了。 地瓜见了忙说,快用手雷来灭鬼子。于是,抢先拿起弹药箱里的手雷,接二连三地往固守在营房里面的鬼子群里扔去,其他队员们也学着地瓜的样子,纷纷将手雷扔了过去,一时间,直炸得里面的鬼子鬼哭狼嚎,喊爹叫娘。约摸一袋烟的工夫就不见动静了。这边的战斗结束了,而跑到外面的鬼子又开始了反扑。地瓜见了,便对后面的队员喊,去扛两箱子手雷来。 孙二牛则拎了一挺轻机枪过来,对着鬼子就是突突突一梭子。边打边哈哈笑,还是这玩意过瘾啊! 队员们扛着手雷来了,地瓜他们抓起手雷就往对面鬼子阵地上扔,一时间,手雷如漫天的家雀子样飞过来,直炸得鬼子逃的逃,窜的窜。高粱带着一队队员往前追了一里地之后,才回来。 黑姑命令,赶紧打扫战场,将弹药搬走。 地瓜看到左边马厩里拴了四五十匹骡马,便问黑姑,这些马匹怎么办?总不能留在这里给小鬼子搬运炮弹来侵略咱们根据地吧? 黑姑没有吱声,其实她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这时,抱着轻机枪的孙二牛正在瘾头上,便说,不能留,全部灭了它,省得让它驮着弹药来打咱们。说着,便端起机枪,对着这些大洋马突突突地射杀着,一阵就把这些马匹全部杀死了。杀完之后,孙二牛又用刺刀,在几匹马的肥臀上剜下了几块肉蛋子,说,中午给大伙改善伙食。这马肉虽说比不上牛肉香,但总比那地瓜干子好吃。 小凳子跑到黑姑跟前说,队长,这么多弹药,咱们一下也搬不了。真的要炸了它? 黑姑说,先运到山那边一些,然后再炸了它,决不能便宜了小鬼子。 是!小凳子带着小哨子一起去布置炸药了。在黑姑带着队员们撤离后,随着一声巨大的爆炸声,鬼子的弹药库腾空而起,化为灰烬。 黑姑选了个地方,将带不了的弹药进行了坚壁清野,等过几天再来补充。 中午刚吃了炖马肉,不想就被一队小鬼子盯上了,对方大约有200多名鬼子仗着人多势众,紧追不放。孙二牛说,小鬼子这是闻着马肉味,赶紧跑过来拍马屁的。 黑姑见小鬼子追上来,不想恋战,想绕几圈就把他们给甩了,但是没想到,这群小鬼子还真难甩掉。既然甩不掉,那就打吧,把他打疼了,好长点记性。另外,让失散在周围的战士,听到枪声后,定会知道这里仍旧有自己的队伍。 过了蒙河,黑姑看见前面一片树林绵延到山谷里,这个地方易守难攻,便停住脚步,命令队员在一处高堰埂旁埋伏下来。黑姑让地瓜选好地段埋好地雷,做好掩护撤退准备。自己则提着狙击步枪,在一块大石头后面隐蔽下来。 不一会儿,鬼子便追了上来,在河边稍作停留,就开始过河。刚到河中央,黑姑的狙击步枪响了,一颗子弹一个鬼子,连续射杀了四个鬼子,让鬼子做了水中鬼。 黑姑原以为自己射杀了四个鬼子,足以镇住那些前进的鬼子了,没想到,不但没有镇住,还更像一群疯狗样凶猛地蹿了上来。后面在河岸的一班炮兵开始架炮,准备实施炮击。黑姑见了,立即瞄准,将一个炮手击毙。之后,看见地瓜他们已经埋好了地雷,便对队员们喊道,撤! 黑姑带着队员迅速消失在树林里。后面的鬼子很快就踏响了地雷,在一阵轰轰的爆炸声中,又有数十名鬼子兵回了东洋老家。 即使这样,这群鬼子依旧没有放松追击的节奏,牵着狼狗,沿着黑姑他们的脚印,继续紧追不放。 黑姑见了,自言自语道,还真是群恶狼。既然想打,那就再打一次,正好这次缴获的弹药也足,还怕你小鬼子不成?于是,黑姑便跑边寻找有利位置,时刻准备回头猛烈反击一次。 往前跑了一里多路,前面连续两座小山出现在黑姑的视野里,这两座小山,前面的低,后面的高,是蒙山山脉的延伸。当年她曾到这里放过羊,矮山叫艾山,后面的小高山叫昊山,顺着后面昊山的山梁子,就可以直达蒙山深山老林。只要是进了深山老林,谅小鬼子也不敢再追。 跑上了艾山,黑姑便在山顶停了下来。这时,高粱说,队长,咱们打吧,这样被小鬼子像赶羊群似的,太别扭人了。 地瓜也说,是啊,咱这是领着小鬼子溜腿呢,不能让小鬼子太舒服了,咱得给使个绊子,针痛他。 黑姑见后面的队员都上来了,便说,各人找好掩体,准备好手雷,听俺命令,到时候大伙一齐扔。 是!队员们齐声答道。接着,迅速有序地自动散开,在一块块山石后面隐蔽了起来。 约摸一袋烟的工夫,小鬼子就跟上来了,走在前面的是牵着狼狗的鬼子,不,应该说,是狼狗牵着鬼子往前走的。黑姑见了,立刻明白了,怪不得小鬼子追得这么紧,原来是这个畜生在作怪呀。要不还真以为小鬼子是闻着马肉味来的呢。原来遇到这样的情况,跑两个山头就能把小鬼子甩得远远的,现在跑了大半天,都没有甩掉。这狗鼻子还真灵唻。一会儿,俺保准叫你不灵了。黑姑边想边将瞄准器对准狼狗的天灵盖。 渐渐地,队员们看清了鬼子的真面目,一个个凶煞样端着枪往山顶上疯狂地扑来。队员们将一排手雷摆在面前,手握着手雷,做着随时就可以扔了出去的充分准备。 黑姑从瞄准器里计算着距离,三百米,二百米,鬼子的脚步声都能听见了,一百五十米,一百米。 小凳子又急了,看了黑姑一眼,心想,快打吧?但他看见黑姑照样从容不迫,便将已到了嘴边上的话,又咽了回去。 第十九章 反围剿战(五) 五 八十米。黑姑喊了一声,打!随后,一扣扳机,一颗子弹迅速出膛,将狼狗的天灵盖打了个粉碎。 队员们一齐将手中的手雷和手榴弹扔出,借着下坡的惯性,纷纷落到了鬼子群中,让山坡上的鬼子兵躲也没法躲,藏也没法藏。只好本能地卧倒在地上,举枪反击。这时,高粱和孙二牛的机枪,哒哒哒地响了起来,凶猛的火力,将小鬼子打得抬不起头来。后面的鬼子兵便纷纷往后撤退。 黑姑见队员们每个人都扔了三颗以上手雷后,便喊了声,撤! 随后,收起狙击步枪,带领着队员们往前面昊山上撤退。 卧倒在地上的小鬼子,等了一大会儿,见没有了枪声,便才开始爬起来,又担心有埋伏,往上仔细观察了一阵后,才开始往上慢慢地蠕动。直到赶到山顶,才发现,人家早跑了。鬼子的指挥官知道后,气急败坏,手举着指挥刀,咆哮着呼喊,杀给给!后面的鬼子便一窝蜂地涌上山头。 站在艾山山头的鬼子指挥官举着望远镜往昊山方向观察,不一会儿,便看到黑姑他们往昊山爬行的身影。于是,便再一次举起指挥刀,对着昊山方向,嘶哑地喊道,杀给给! 鬼子跑到昊山山下时,指挥官将他们分成四路,从左右两侧和中间围攻。 昊山比艾山高,且坡也陡,尤其是快要到山顶部分,更加陡峭。黑姑之所以选中这个地方,还有一条因素,就是蒙山余脉像一根扁担一样将山梁直接搭在了昊山山顶上,对着山下是一条断头悬崖,整个山顶呈崮形。小鬼子的炮火进不来,也用不上,而上面的西山队员们可以居高临下,三面还击。如果打得差不多了,可以随时从这个扁担山梁上撤到蒙山老林里去。在这样的地方,打一场游击战,是黑姑此时正想要的。小鬼子,不管你在山下分成几路进攻,到了这边都得汇成一路,只有被集中挨打的份。 地瓜站在昊山山顶上往四周撒目了一下,惊喜地对黑姑说,队长,你咋会找到这么一个好地方唻?这悬崖下面就是小鬼子的老家了。 高粱接着说,有这样居高临下的优势,小鬼子来一个灭一个,来两个灭一双。 孙二牛说,队长,这回说什么也得打得时间长一点,千万别马上撤,俺手里的机枪一直还没过把瘾。 黑姑说,不是机枪过瘾,是你没过瘾吧?好呀,你先去找好掩体,在这里就好好过过你的机枪瘾。 孙二牛听了,抱着机枪赶紧去找最佳位置。高粱见了,哈哈笑起来,说,俺都扛机枪扛累了,你还要过瘾,真是个新兵蛋子。 地瓜不服气地回了高粱一句,说,你光顾着说人家,这不是就承认自己是老兵油子了? 高粱知道地瓜要开始寻思涮自己了,便急忙说,一边去,该忙啥忙啥去。东庄里卖铁勺子,西庄里插什么鳖脖子? 地瓜没有心思跟高粱斗嘴,看着山下的鬼子速度有点慢,便对黑姑说,队长,这天都要快黑了,鬼子还没上来,是不是咱们该催催他们,赶紧打完了,好回去吃马肉。 黑姑也看着鬼子进攻的速度有点慢,便说,好啊,小鬼子一路追咱们,汗水淌了不少,可能害渴吧?你给他们两颗西瓜解解渴。 好嘞!地瓜一听队长同意了,便来了精神,小步快跑到前沿上,将两颗地雷,一前一后,顺着山坡放了下去。 正在爬坡的鬼子兵们,看见山上下来飞石,便往一边躲闪,哪成想,飞来的不是山石,是地雷。一到鬼子群里,便轰轰两声爆炸了,飞起的石片瞬间将数十个鬼子炸得死的死,伤的伤。 气得指挥官再次举起指挥刀,对着山顶吼叫,杀给给! 听到命令的鬼子兵,便嗷嗷地往上直蹿。地瓜见了,嘿嘿一笑,看来这西瓜很是提神呀。 黑姑见鬼子上来了,便命令道,一会儿以俺的枪声为令开打!等鬼子靠近了再打! 是!队员们一边回答道,一边对扑上来的鬼子爱搭不理的,玩弄着手里的手榴弹或者手雷,一副悠闲的样子,等待着黑姑的命令。 不一会儿,鬼子就扑上来了,离悬崖还有四五十米时,黑姑的狙击步枪响了,这时,躲在石头后面的队员们纷纷一跃而起,将手中的手雷和手榴弹投进了鬼子群里。一时间,白烟四起,炸得鬼子不管是死的还是活的,都一起滚到了山下。 日军指挥官气急败坏,一边急忙命令步兵快速进攻,一边又让炮兵用迫击炮射击,怎奈山顶地面狭窄,大部分炮弹都在悬崖边上爆炸了。黑姑用狙击步枪点杀着炮兵,高粱和孙二牛也用机枪压制着炮兵。地瓜瞄好准头,对着炮兵放了一颗滚雷。这次,山坡上的鬼子看见滚雷后,急忙躲闪到一边卧倒在地上。这样一来,就让地雷顺利地滚到而来炮兵群里,轰地一声,连人带炮都飞上了天。 鬼子又上来了。队员们还是照样不理,依旧把玩着手里的手雷,继续等待黑姑的开火命令。黑姑看见鬼子又到了刚才那块石头时,便喊了一声,打!随手把扳机一拢,前面那个用刺刀挑着旗子的鬼子兵立刻倒在地上。队员们犹如蛟龙出洞样从山石后面涌出,好不费力气地就将手榴弹扔到了鬼子群里。又是一阵此起彼伏的爆炸声,一股股白烟直窜天空。黑姑和高粱、孙二牛等队员一个个点射着往后退的鬼子兵,紧随着前面滚下的尸体,一起滚到了山坡下。 一连两次进攻,都以失败告终,而且伤亡也十分惨重,但鬼子的指挥官依然不肯罢休,手举指挥刀发动起了第三次进攻。 地瓜见了,说,这天都快黑了,小鬼子你不害饿呀?你地瓜爷爷都害饿了。 小凳子听后,连忙插嘴道,你是惦记着还没吃完的那块马肉吧?馋猫鬼一个。 去,一边耍去。小屁孩懂什么?地瓜假装不耐烦地说。说完,又跑到背面看看这边有没有鬼子靠近来。接着又回头招呼小凳子说,你过来! 小凳子带着不解的眼神走过来,问,咋了? 地瓜说,你给俺守在这里,当心让小鬼子包抄了。 俺想在前面给鬼子吃小西瓜,真过瘾。小凳子争辩着不想过来。 不行。这是命令。地瓜严肃地说。 好吧!小凳子极不情愿地回道。 就在他俩的说话的空档,鬼子的第三次反扑已经到了悬崖下面。 第十九章 反围剿战(六) 六 这样得天独厚的地势,鬼子无论怎样反扑都是徒劳的。 黑姑见鬼子再一次进了伏击圈,于是再一次下了命令,打! 队员们再一次将雷弹雨送到鬼子群中,有的队员感觉这样杀敌似乎还不解恨,干脆抱起大石头,学着地瓜放地雷的样子,将石头很劲地砸向鬼子砸成肉酱。飞旋的石头如脱缰的烈马在山坡上横冲直撞,让小鬼子只要沾着石头边,就会非死即伤。这一连环杀伤力,让队员们感觉比用手榴弹痛快多了。看着小鬼子抱头鼠窜的样子,心中立刻涌起胜利的快感,小鬼子你也有今天。 孙二牛抱着机枪点射个不停,见小鬼子跑远了,才恋恋不舍地将机枪放下,对黑姑说,队长,跟着您一块打鬼子就是痛快! 好啊,那你以后狠劲打,小鬼子一时半刻打不跑的。黑姑说。 孙二牛见黑姑这样说,便开了话匣子,说,队长,有一个问题,俺一直没好意思问您,您从哪里学的这么多打鬼子的计策,是从诸葛亮那里学到吗? 黑姑笑了笑,说,要说学的话,那是从抗大一分校那里学到的游击战。 孙二牛听了,似懂非懂样,还想要问个仔细。这时,小灵子过来说,队长鬼子撤了。 黑姑听了忙站起来,举着望远镜往山下看。只见鬼子抬着尸体开始往回撤退。来时二百多个鬼子,这会往回走的只有一百多个了,减员近一半,小鬼子这会儿可是试着疼了。不疼的话,以小鬼子的疯狂姓,肯定还会继续追上来的。 黑姑看见鬼子全部撤退后,便对队员们说,好了,大伙可以休息一下了,待一会儿咱们就出发,赶紧离开这里。她的话音刚落,小凳子跑过来报告说,队长,后面来了两个人。 黑姑说,走,过去看看。黑姑跟着小凳子的身后来到背面的悬崖旁,只见不远处的树林子里有两个人正一瘸一拐地往这边走来。 看见两个人越来越近了,小凳子便持枪大声喊道,什么人,再往前走,俺就开枪了! 不要开枪,自己人!下面的人急忙回应道。 不一会儿,黑姑便看清是两个身穿八路服装的人,来到山顶时,黑姑便认出了当中一位年纪大的,叫了声,郭教员。 郭教员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盯着黑姑仔细看了看后,惊喜地喊道,你是黑姑? 黑姑微笑着说,是俺!您俩怎么在这里? 郭教员的心一下放下了,整个人便一屁股拍在地上,自言自语道,可好了,终于找到自己人了。我和小张先休息一下,容我喘口气,再告诉你们怎么回事。 黑姑一边让小灵子为他们俩包扎伤口,一边让小凳子找来干粮和水。 郭教员和小张顾不得伤口的疼痛,接过干粮也不客气,便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黑姑一看他俩这个样子,便知道肯定是两三天没吃饭了。 郭教员是抗大一分校的教员。在跟随部队机关转移时,连续三天三夜在大山里行军,由于前线侦察员情报有误,导致在冲破鬼子封锁线时发生剧烈战斗,机关人员大都被冲散,与部队失去了联系。 郭教员吃饱了之后,马上一拍屁股,像是突然想起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样,焦急地对黑姑说,你看我这脑子,对面山洞里还有两位伤员呢,光顾着自己吃饭,倒是把他们给忘了。 黑姑一听,立即说,具体在哪个位置?你告诉俺就可以了。 郭教员一听,坚决不同意说,那怎么行?两位同志为了救我们,险些牺牲了。我和你们一起过去。再说,我和小张都吃饱了,也有力气了,这会儿也休息过来了。走吧,我们在前面带路。 黑姑见自己也说不过他,便只好带着队伍跟在郭教员的后面。 羊肠般的山道在脚下延绵着,黑姑禁不住问郭教员,说,郭老师,你们俩个怎么敢直奔枪声过去呢? 郭教员脆生生地说,按说一般情况下,是不能直奔前线的,万一你们打完游击战,就走了,我们也追不上,还会落到小鬼子手里。但是,我们也想好了,既然敢和小鬼子打阵地战的,肯定有一定的军事势力,这样就给了我们相聚的时间。再说,打鬼子是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我们俩来了,起码又多了两杆枪,最低也能消灭两个鬼子。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是的!老师讲的都是道理。黑姑像一个调皮的学生戏说道,接着回头对孙二牛说,你刚才不是问俺跟谁学的打仗法子吗?俺告诉你吧,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是郭老师。 是吗?孙二牛认真地看着郭教员的背影惊讶地问。 是呀!黑姑说,你以后好好跟着郭老师学习学习。 郭教员听了,哈哈一笑说,我才教了你几天呀,就把这么大的功劳给了我,我可担当不起呀,你让陈大锤听见了,他可不乐意了。 黑姑笑着说,没关系。你教的时间短,但你从不怕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所以,俺从您那里学到的都是真经。是不是? 郭教员一听黑姑这话,心里非常舒服,高兴地说,这一点,我承认,为了教学,我恨不能把自己全部的知识都交给学生。 小张听了,感慨地说,这一点,我是深有体会,老师您是呕心沥血,更像蜡烛,燃烧了自己,照亮了我们。 黑姑听后,接着说,郭老师,您听见了吧,这可不是俺一个人说的,大伙都是这样评价您的。这次让俺遇到您了,俺决定扣留您几天,好好给俺们西山区队上几节课。可以不? 好啊!只要你们不嫌弃,我和小张每人都给你们西山区队讲几节。讲讲国际国内的抗战形势,讲讲***主席的《论持久战》,讲讲咱沂蒙山区的抗战形势和抗战优势。郭教员开始如数家珍样滔滔不绝起来。 那太好了!黑姑高兴地说。说句实在话,西山区队也确实需要来一次学习培训了。末了,黑姑又紧跟上了一句,说,说话要算数呀! 要得,要得!郭教员连声承诺道。 说话间,郭教员带着黑姑来到了块大石头前面,对黑姑说,到了。 黑姑看了一眼大石头,没见山洞,不禁警惕地问郭教员,山洞呢? 队员见黑姑这样质疑,都机警地端起了枪。 第十九章 反围剿战(七) 七 郭教员狡黠地说,要是来到这里就能看见山洞,那岂不早让鬼子们发现了?说着,便上前走到大石头后面,将一堆柴草抱到一边去,里面便露出一个黑魆魆的洞口。 郭教员说,里面空间很小,还是让我和小张将两位伤员慢慢拖出来吧。说完,他就和小张一起弯腰钻进洞里,不一会儿,将一个伤员拖了出来。黑姑见了,忙说,担架! 后面的队员急忙递过来一副担架,让伤员躺在上面。黑姑用手背试了试伤员的额头,说,发烧了,烫得厉害。小灵子你赶紧给看看,处理一下。 小灵子一边答应着,一边走上前,为伤员认真地检查着。 就在这时,郭教员又把另一位浑身泥土和血迹的伤员拖了出来,安放在担架上。黑姑同样用手背去试试他的额头,突然发现这个怎么有点面熟,借着微弱的光线仔细一看,不禁叫了一声,哥! 原来这个伤员不是别人,正是黑姑的哥哥王保国。 正处在半昏迷状态的王保国听到有人叫自己哥哥时,便努力地睁开了眼睛,定定地看了一会儿,微弱地喊了一声,妹妹。便又昏了过去。 小灵子过来全面查看了王保国的伤情,对黑姑说,没伤着骨头,可能是失血过多,太虚弱了造成的。 黑姑掏出一块擦脸布子,把王保国脸上厚厚的尘土擦干净,接着又把王保国抱起揽在怀里,给他喂水。同时也让小灵子给另一位伤员喂水。 郭教员说,王营长是为了掩护我们才负的伤。这次突围,本来前面的部队已经冲出封锁线了,可是后面的机关人员没有及时跟上,被鬼子卡在半道上。于是,王营长便带着队伍来营救,就和小鬼子拼上了。队伍打散了,战士们也全部牺牲了。 黑姑这才知道,哥哥已是营长了,上次在运送伤员的路上遇到他时,还是个连长。进步好快呀。这次王保国本来和先头部队已经冲出鬼子的封锁线了,可是接到命令要掩护后面的机关人员撤退,于是,前队变后队,他又带着队伍返回来,怎奈连续三天不停地跋山涉水,让这些机关人员早已筋疲力尽,致使行军速度十分缓慢,拖在后面,只有挨打的份了。在撤退的路上,先是王保国负了伤,接着警卫员小柱子又负了伤。在撤退的过程中,被早已躲在山洞里的郭教员和小张,一把拉进山洞里,躲过了鬼子们的追击。后来,他和小柱子两个都先后昏迷了过去。 黑姑给王保国喂完水,便说,这里不安全,赶紧往山里撤。于是,大伙乘着夜色,开始往蒙山老林里撤退。 黑姑亲自抬着王保国的担架。王保国躺在担架上晃悠悠地,又迷迷糊糊地回到了战斗中。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在转移队伍的后面,涌上来一群穿着八路军服装的队伍,竟然是小鬼子。这样短距离的短兵相接,只能是你死我活,战士们一排排如放到的树木样倒下了。一时间双方伤亡十分惨重,王保国直接带领战士们冲上去与鬼子进行肉搏。最终还是让王保国的营队堵住了口子,将鬼子击退了,一举打掉了这条紧咬不放的尾巴。在撤退时,王保国才发现自己也多处受了伤。自己带去的两个连,最后就剩下他和警卫员小柱子。这几年,负伤挂彩对他来说已是家常便饭了。最严重的的一次是在侦察连的时候,也是突围时,被鬼子的子弹打中了胸部,离心脏仅差一点五厘米。战友们都说他是捡了一条命回来的。而他却诙谐地说,马克思说了,没把日本鬼子赶出中国,你不能到这里来报到。 第二天,黎明时分,王保国醒了。黑姑在看山老人那里弄来一碗热汤,给他喝下。热汤在他的胃里温暖着,不一会儿,这股温暖便充满了整个身子,让王保国感觉身体顿时轻松了许多。黑姑见了,关切地问,哥,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王保国微笑地说。 你就装吧。都伤成这样了,还装坚强。黑姑埋怨道,俺早就说过,打狼坚决不能让狼咬着,你却不长记性,这都是第几次受伤了? 王保国继续笑着说,哥想着的,可是哥的情况与你们不一样的。你们是打游击战,不管打赢还是打不赢,想打就继续打,不想打的话,就可以随时撤退。哥的营队是不行的,关键时刻不能撤;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把豁口堵上,不然的话,我们身后的机关后勤人员就会受到极大的损失。所以,必须挺身而出,知难而上。 嗯,知道了,俺哥做的都是大事,俺做的都是小打小闹。黑姑每次和王保国讲道理的时候,都会被王保国一套一套头头是道的道理推翻了,所以,就干脆不戏和他争论了。 行了,俺知道俺说不过你。可是,你再厉害,还不是你妹妹俺救了你?黑姑说到这里,故意调皮一笑,接着问,是不是? 你是俺妹妹,你不救我,谁就我?再说人家常说,上阵父子兵,打仗亲兄妹。所以,连句客气话都不用说。王保国乐呵呵地回敬道。 黑姑懒得和他斗嘴,便说,一会儿吃完饭,先送你下山,找个堡垒村养伤。 那不行!我还得在这里寻找我们那些失散的兄弟们。王保国着急地说。 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你那些兄弟由俺来负责寻找,等找到了,就让他们去你养伤的地方找你。黑姑拒绝说。 那你还是把我送到战地医院里去吧,到那里起码我还能见到战友们。王保国又说。 现在这种形势,你又不是不知道,去哪里找战地医院?你现在的任务是好好养伤,其它什么也别想。就你俩这伤情,小灵子说了,静养一两个月就好了,到时候,你再去找部队。黑姑开始严肃地说。 王保国叹了口气说,这人哪,到了不能动弹的时候,就得由着人家宰割了。 黑姑一看他这个样子,不禁又笑了,说,罢,罢,罢!俺知道你担心会连累村里的乡亲们,俺直接把你俩送到焦家寨山后的张三山村里吧,到了那里,让张三山把你们藏在山洞里,这样的话,俺也放心。另外,俺们接到的战士们,都带到焦家寨,到时候全都移交给你。 王保国见拗不过黑姑,便勉强同意。 第十九章 反围剿战(八) 八 深夜里一阵冷风吹过,让躺在地上的王勤打了一个冷颤。他醒了,醒来的第一感觉就是,自己还活着。 真是神了,自己中了三枪居然还能活过来。 一连五天的战略转移,一直不停地奔波在蒙山沂水之间的羊肠小道上。这天上午,十六岁的警备员王勤和科长已经穿过了鬼子的两道火力网,翻越了五个山头。此时,科长的脸已开始蜡黄,嘴巴张得圆圆地喘着粗气,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一粒一粒地往下掉。王勤知道,久病的科长已经坚持到了极限,便急忙扶着科长依靠在一块大石头旁歇息,随后,又去沟底舀来一茶缸水,让科长喝。这时,三个方向的枪声激烈地响了起来,科长知道这是前方战士在阻击敌人。现在惟一的方向就是向东北方向突围。于是,便站起来想走,谁知抬起的腿感觉是软的,一步也走不了了。 王勤见了,急忙又让科长坐下来。科长问王勤,一会儿鬼子上来了,你害怕不? 不怕!王勤十分痛快地回答道,我这里有两颗手榴弹,你有驳壳枪,咱们一下就把鬼子给灭了。 你会使手榴弹吗?科长微笑着问他。 王勤说,会呀!训练的时候,我投过手榴弹,比一般人投得远。训练比赛时还得过第一名呢。 那就好。咱们先休息一会儿,一块再冲出这最后一道封锁线。科长说。 不一会儿,王勤便看见另一个山头上上来一群鬼子,便说,科长,鬼子来了,可能在搜山,咱们躲一躲吧? 好!到石头后面躲起来。科长同意道。 王勤便上前扶起科长,两个人躲到大石头后面。这时,王勤又看见科长腰间的皮包,便建议说,科长,皮包里的文件是不是很重要?要不先把皮包藏起来,等鬼子过去,咱再取回来? 好!你提醒得太及时了。科长欣赏地说,接着将皮包解下来,递给了王勤。王勤接过后,忙到大石头旁边的一个树坑里将皮包藏好。 再走的话,已经来不及了。小鬼子端着枪就往这边来了。王勤看了科长一眼,只见科长十分沉着,冷静地盯着小鬼子的一举一动。 鬼子从前面的山头上来了,下了坡便直奔他们这边来了。科长低声对王勤说,看来咱们是走不了了,准备战斗! 是!王勤立刻回答道。两眼紧盯着越来越近的鬼子兵,这一队鬼子兵大约有三四十个。 科长没有立即开枪,在这种敌我悬殊的情况下,他在幻想如果鬼子能从这边绕过去,就暂时不去招惹他们,只有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那就拼一把,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鬼子兵似乎知道这块大石头后面藏了八路似的,下了山坡便径直往这边奔来。科长见隐藏不住了,在离鬼子还有四五十米的时候,便开了枪。鬼子兵见有人开枪,便集中向这边围了上来。王勤见时机已到,将一颗手榴弹投到鬼子群中,一下炸死了四五个鬼子。这时,一颗子弹穿破了军帽,贴着他的头皮飞过。他没有被吓倒,紧接着又将第二颗手榴弹扔了出去。就在他站起的那一瞬间,突然又飞来一颗子弹穿透了他的脖子,让他一头栽倒在地上。 鬼子上来了,一个鬼子看上了王勤腰间那根皮带,便弯腰去解除皮带,这时,王勤又醒了,便本能地反抗,因为那条皮带是他投弹第一名的奖品。鬼子先是猛踢了他一脚,接着,又补上了一枪,让他又一次昏了过去。 王勤醒来后,先活动了一下手脚,感觉没什么问题后,便爬了起来,看到科长趴在石头上早已牺牲了,强忍着泪水,从树坑里扒拉出文件包,接着又将科长拖了进去,用树叶子将科长掩埋了。之后,随便包扎了一下伤口,便往山下走去。 在山下的小沟岔子里,王勤遇到了行政科的小梁。小梁在突围时,和副科长老鞠在一起。老鞠在上一次战斗中负过伤,到现在伤口还没有好利索。他俩连续跑了大半天之后,老鞠感觉四肢无力,再也跑不动了,躺在一块平板石头上如老牛一样喘着粗气。于是,小梁便和老鞠商量说,咱们先找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等到天黑了再想办法出去。老鞠一想,反正也走不动了,这样也是惟一的一个好办法,便点头同意了。 谁知道,办法是个好办法,但还是没有摆脱鬼子的搜捕。他看见前面半山腰一处山凹草木极深,能藏得住人。于是,他便挽着老鞠开始往那里移动,可是还没走到跟前,就被南面山顶上鬼子的重机枪扫射了一梭子,一颗子弹击中了小梁的腹部。老鞠急忙给小梁包扎。不一会儿,有三十多个鬼子端着枪,晃着铮亮的刺刀,几啦哇啦地向他们这边冲过来。老鞠见鬼子近了,便挥枪打出了一梭子,一下撂倒了三个鬼子。其余的鬼子见了,急忙卧倒趴下,一齐往这边开枪。 顿时,枪声大作,密集的子弹在他俩身边呼啸着纷飞着。老鞠打完最后一颗子弹,便对小梁大喊,快跑!留着性命好为我报仇。说完抓起石头投向鬼子时,不幸被鬼子的子弹打中,又坚持着扔起第二块石头,再次被飞来的子弹射中,倒了下去。临咽气之前,依旧对着小梁喊,快,快跑! 小梁见老鞠牺牲了,便拿起老鞠的手枪别在腰里,冒着鬼子的弹雨,拔腿就往后面跑去。鬼子的子弹如飞蛇样咬破了他的衣服,他顾不得这些,只是拼命地放开脚板奔跑,一直跑了两道山梁,才把鬼子甩掉。 王勤见到小梁后,激动得热泪盈眶。平时,在机关,俩人就十分要好,此时见了,更加亲切,感觉难后重生一般,两个人便紧紧地抱在一起。 这个时间段,他们是不能进村的,鬼子都把各个村封锁得严严实实,进村等于自投罗网。他俩便在这山沟里转悠,弄点野草根充饥。好在第二天中午,便被三虎和队员们发现了,将他俩收容了。 黑姑发现这两天在这里收容的战士越来越多,便依此为中心往外扩展,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五六天的时间,就收留了一百六十多名战士和伤员。将重伤员安排到堡垒村的老乡家里疗养后,黑姑便带着这些战士回到了焦家寨,将这些战士交到了王保国手里。 第二十章 三擒肖二皮(一) 一 那天肖二皮陪着罗铁公审,被罗铁的血溅了一身,被放回来后就感觉一直晦气。在家里躺了三天,一合眼就是罗铁血淋淋的头在眼前滚动,吓得他一直不敢合眼,两眼直盯着屋顶发呆。好像罗铁死了不找郑杰他们,反而跟上自己了。你罗铁是不作不死,怨俺也怨不着呀。想当初,俺也曾经劝过你,可是你不但不听,反而变本加厉。你要是在那边缺钱的话,就托个梦给俺,俺看在曾经一个锅里摸勺子的份上,给你烧两刀纸。 第三天,肖二皮去店里买了两刀烧纸,去了罗铁罗会坟前烧了。回来后感觉心里踏实多了,渐渐地,觉得丢了多日的魂又回来了,没出十天,就将这件事翻篇了。 肖二皮在家里呆了些日子,便出去找活干,找了一圈,结果没有一件合适的。因为平时闲散惯了,累活不想干,轻活又嫌工钱少,就这样高不成低不就转悠了几家,最后一事无成,回到家里喝闷酒。 就在这时,伪军刘敦带着昔日的四个兄弟来了。肖二皮一见刘敦这伙不速之客,便开始嘲笑刘敦,你刘敦这会儿不去给你罗铁爹守坟,这还没过五七,跑到俺家里干什么? 刘敦不自然地笑着,点头哈腰地奉承说,肖队长,这不是想您了吗?所以相见恨晚,急忙约着兄弟们过来看看您。 看俺?肖二皮径自端起酒碗,也不客气一下,狠劲抿了一口,说,你刘敦是什么人,真以为俺不知道?你是哪头炕热哪头爬,两头炕热,你定会累煞。天天跟在罗铁屁股上,没少捞油水吧?来看俺?就这么两手空空进门来,来逗俺玩的吧?还是来看俺的笑话的?肖二皮知道刘敦是轴承脖子弹簧腰,头上插个试风标。赤橙黄绿青蓝紫,阴晴雨雪风雷电,眨眼间都能自如给变换。所以,对这种人他从来也不客气。 刘敦听了,也不恼,继续嬉皮笑脸地说,您肖队长在俺们兄弟心里,就是那天上的北斗星。这些日子,又阴天又下雨的,整天云山雾罩的,看不见北斗星了,弟兄们心里就找不着北,整天价就跟掉了魂似的,茶不思饭不香。俺们一直就想,这没有肖队长的日子,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所以,俺们一鼓作气便来看看您。今后,您上东,俺们决不上西,您去赶狗,俺们绝不去撵鸡。刘敦见自己说到这里,肖二皮的脸色好看了一些,便转身对另外几个说,兄弟们,是不是? 那几个便立刻附和道,是!是!是!。 其实,他们这几个的境遇也和肖二皮的差不多。那天被黑姑他们放了之后,也想从此改邪归正,不再去当汉奸,也不去当土匪,只想在家里老老实实做个种地的庄户人。但是,家里没有土地,这样只能去给大户扎觅汉扛活。像刘敦这样的,干农活就白瞎了,耕地,他提不动犁,拉不动耙。播种,他更不行,五个手指头不分叉,撒出的种子,不是厚了就是稀了,长出来的谷子,就像那猴子毛一样,一堆股一堆股的。就这样的手艺,谁家还敢用?没有东家雇佣,那就等于没饭吃了,吃不上饭,只能另想办法了。周围的邻居们都说,你们这是平时吃馋了,玩懒了,耍滑了,哪是下庄户的料?于是,想来想去,又想到了肖二皮。 肖二皮比他们强,起码家底子比他们家厚实。你看人家还能喝个小酒什么的。他们家现在连喝粥都困难,吃饭连一盘咸菜都端不出来,只能是干炒盐粒子。 刘敦见肖二皮不再像刚开始那样排斥自己了,便搬着屁股底下的板凳往前挪了挪,依旧笑嘻嘻地说,肖队长,俺早就知道您是大人大量,不会撂下弟兄们不管的。今天俺们兄弟几个来,就是想让您带着俺们去要口饭吃。俺们也知道,您一定会有办法让弟兄们吃上饭的,要不然的话,弟兄们再过几天就会饿死在街头的。反正不管您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今天兄弟的命都在您手里攥着了,以后这五条命就是肖队长您的了,一切任您处置。俺们毫无怨言,兄弟们,是不是? 是!另外几个便异口同声地答道。 吆呺!你们这是来逼宫呀?肖二皮把醉眼一瞪,将手里的酒碗往桌子上猛地顿了一下说。 刘敦几个一见他这样,急忙跪在地上,哀求说,肖队长息怒呀。您就带着兄弟们去寻口饭吃吧? 肖二皮见他们五个像一堆扶不上墙的烂泥样,便说,都起来吧,太不像话了。弄得跟见什么似的,都起来。 刘敦几个听了,依旧跪着不起,说,肖队长您今天不答应俺们,俺们就不起来。兄弟们这回真的是走投无路了。 肖二皮听后,吼道,俺命令,你们起来! 刘敦听到命令后,立即爬起来,后面的四个也随着起来,站好立正,接着一个敬礼,喊道,是! 既然这样心诚,那以后就跟着俺吧。俺把话说在前头,以后俺吃肉决不让你们喝汤,俺穿棉决不让你们穿单。肖二皮边说边猛地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紧接着又一挥手,邀请刘敦几个,说,来,赶紧一起坐下,喝一点。 多谢队长!刘敦便招呼身后的几个一起坐到了桌前。 肖二皮心想,能带着五个人不管去投奔哪一方,都得给个小官当当。慢慢地发展,依旧会吃香的喝辣的。他感觉,当八路,他们是吃不了那吃上顿没下顿和漫山遍野地蹿的苦;当土匪,虽说能大碗吃肉,大碗喝酒,但杀人越货,都是在周围做事,天下太小,转悠一圈,说不上还都是亲戚。最后,肖二皮选来选去,还是做了伪军,当伪军,起码能吃饱饭,人缝乱世,先填饱肚子再说吧。 于是,他带着刘敦五人投靠了另一座炮楼——官庄炮楼。因为原来曾经一起并肩过,这人谁都有落难的时候,所以来投靠也没费多少周折,炮楼里的队长马强便将他们留了下来。马强对肖二皮带来的五个人也没有小视,便让肖二皮做了副队长。后来,马强在一次围剿中,被流弹之中,命丧黄泉。肖二皮自然而然地就坐上了队长的位置。 有了前几次的经验,这次当上队长的肖二皮早已总结了以往的经验和教训,不再像原来那样做事了。 用他夜里的梦话来说,他要让自己重新活一次。 第二十章 三擒肖二皮(二) 二 肖二皮连续失眠了三个晚上,思考出了自己的人生方案,决定第一步先安居。在他的思维中,只有安居了,才能安身。安身了,便可开始立命乐业。 他自幼丧失父母,从小就跟着哥哥嫂子过日子,到现在连属于自己的一间屋都没有。尽管哥哥肖大皮对着自己不错,但这永远也不是长久之计。树大分叉,人大分家。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肖大皮也想给弟弟肖二皮盖上一栋房子,给他娶上媳妇。怎奈心有余而力不足。天天挑着个炊饼挑子也赚不了多少钱,一年到头下来,攒的钱离盖房子的数目相差太远。 可是街坊邻居们不这样说。他们对肖二皮说,你大哥做的那炊饼,应该叫吹饼,看着就跟猪尿泡那么大,真买到手里吃的话,就跟那猫含着猪尿泡的感觉一样,吃到肚子里没多少分量,一个大人把那一挑子都吃了也不会饱的。要不然的话,你哥也赚不着了,是不是?那次你哥挑着炊饼挑子去赶集,到了半路上遇到一阵狂旋风,把你哥的炊饼挑子刮跑了,里面的炊饼都被刮上半天空。这时,你哥拼上咂奶的力气,终于逮住了一个炊饼,之后欣喜地说,有这一个就够本了。照这样算的话,平时那一挑子炊饼他得赚多少钱啊?倒过头来,还说没攒下钱,给你盖不起房子。谁信呀? 肖二皮信。他相信自己哥哥不会哄自己的。再说,自己已成了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自己的事情就不用再让哥哥操心了,只要自己能做的,就尽量去做,还能算多大的事? 有了这份心思,他就开始做起了有心人。没多久,他便瞄准了街上的一座老宅子。这座老宅子建得十分讲究。四周是青砖砌成,白灰嵌缝,泥瓦刷上瓷油子,成琉璃瓦,虽说个头重了些,但有着千年不坏的劲道,更让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在这一片山石墙茅草房群中,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在沂蒙山区,盖新房都向往“枣脊榆梁杏门开”。也就是说,屋上的脊檩棒,最好是枣树的,寓意早立子、早立业。屋内的栋梁应该榆树的,寓意为年年有余,而大门则应该是杏树做成的,寓意为盛事开门大吉。像榆树和杏树这类成才的树木在沂蒙山内比比可见,只是枣树能做笔直檩棒的却是屈指可数。并不是说山里没有枣树,只是枣树遍地都有,多数都是曲溜拐弯长成的,笔直一条直线的是少之又少。 可是,肖二皮那天在屋内看见了,一条条笔直的枣树脊檩长贯东西,粗细均匀的榆树栋梁横跨南北,二指多厚的杏树大门彰显着大气和富贵,每一页门板都记载着往日时光的辉煌。仅此一眼,就把肖二皮的心给夺走了。 令人惋惜的是,这么好的宅子,家境竟然开始走向了衰败。家里只住着母子二人了。母亲杜仲六十多岁,儿子杨伟,娶有一室,过门刚满三年,不幸得了急症,撒手而去,也没留下一儿半女。杨伟曾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最终也没有将祖业发扬光大,而是让杨家家业越来越萎缩。街坊邻居们常常笑话他,杨伟啊杨伟,你真的阳痿了?不是个男人了? 杨伟每每听到这话时,都是凄惨地笑笑,无可奈何地摇头又点头。 肖二皮看中了东西,他就要千方百计地得到手。你老杨家既然到了这种地步,那也不能怪俺了。有道是,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川被犬欺。自古以来,风水轮流转,今年到俺家。此一时彼一时的境况年年有。现在你杨伟要钱无钱,要势无势,不就等着俺老肖来收拾残局吗? 肖二皮想到这里,感觉到为自己找到了充分的理由。有了这个借口,他就开始逐步实施心中的计划了。 一天,鬼子需要一部分民工去修碉堡,命令肖二皮负责征集五十名。肖二皮自然而然地就将杨伟抓进来,押送到沂河工地。修碉堡的民工会石匠活的,就打石头,不会石匠活的,就出大力抬石头。一根槐木杠子压在肩上,两个人一组,抬着一百多斤的大石头,扔到地槽里垫地基。杨伟哪里干过这样的苦力活,没两天的工夫,杨伟的肩膀就肿起来,像馒头那么高。杠子一触摸到肩上就钻心地疼,每一趟都是咬着牙才走完。一旦走慢了,监工的鬼子个个凶煞神样,皮鞭子便如刮风样抽来。心里那个气呀,但又敢怒不敢言,真憋屈呀。让杨伟感觉到下地狱也就是这个样子呗,天天皮鞭子伺候着,过着牛马不如的生活。再说,还吃不饱。干这么重的活儿,一天只吃两顿饭,顿顿都是高粱面粥,舀进碗里粥水哗哗地响,稀得能照出人影来,一泡尿就让刚撑起的肚皮又马上瘪了下去。 杨伟感觉这罪一分钟也难受,于是就想办法逃跑。他也知道,一旦跑不了,就会死,但是在这里,自己早晚也会死的,只是时间长点或是短点罢了。晚上睡觉的时候,他和工友们悄悄地私下商讨,有没有想逃跑的? 工友说,怎么跑?你的腿跑得再快,也跑不过小鬼子的子弹。到头来还不是把自己这百多斤撂在这里了? 杨伟说,不跑,你以为就不会撂在这里了?天天地狱一样的受罪,长痛不如短痛,跑得出就赚了,跑不出挨一个枪子,也痛快,总比在这里受罪强。 工友们见杨伟抱着必逃和必死的念头,知道劝也无用,就不好再劝他了。 第二天中午,杨伟趁中午松散的休息时间,漫游到西南角的厕所旁,之后,一下子滚到旁边的一条小沟里,接着开始撒开脚丫子狂奔而去。不一会儿,就被鬼子的哨兵发现了,砰地一声朝他放了一枪,子弹擦着杨伟的身边飘过。杨伟没有理会,依旧径直往前跑去。这时的杨伟如果不是径直跑,而是像蚯蚓前行那样毫无规则地跑的话,也许小鬼子的枪就打不准了,也许他根本就不知道怎么跑才会躲开子弹。让小鬼子的第二枪就把他击中了,一头倒在了逃跑的路上。 杨伟死了。 杜仲没想到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剧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一路撕心裂肺,悲痛欲绝。 第二十章 三擒肖二皮(三) 三 杜仲安葬完儿子杨伟后,便病倒了。原本指望儿子杨伟能为自己养老送终,没想到这个希望彻底破灭了。杜仲便心如死灰,心中所有的期望都在一瞬间坍塌了。躺在床上的杜仲把一切都看明白了,都说人活着是精气神,这精神支柱倒了,那一口气也该咽了,神便游离了身体,飞到空中自由自在了。 不到十天的时间,杜仲就病死在了床上。 人都说,富居深山有远亲,穷居闹市无近邻。这话一点也不假。杜仲家的日子过穷了,周围的邻居也少来往。直到肖二皮故意去查看情况时,才发现杜仲已咽气很长时间了。既然遇到了,肖二皮就走不了了,再说,肖二皮巴不得尽快沾上点关系。于是,便找来人为杜仲穿上送老新衣裳,也就是寿衣。自己掏钱到棺材店里去买了一口最好的柏木棺材。在出殡的时候,肖二皮带着一队伪军过来,把一些看热闹的人们吓得躲到了一边。 出殡时,有两个重要的仪式,就是顶老盆,和摔老盆,这个差事都是死者的儿子来做。但是,杜仲的儿子杨伟死了,就没有人给顶老盆和摔老盆。肖二皮说,反正俺的爹娘也早走了,要不俺来顶吧。就这样,肖二皮给杜仲顶了老盆,接着在送殡的时候,又摔了老盆。在墓地,棺材下葬之后,需要三掀土。这也是当儿子的必须做到的一个程序。没的说,肖二皮自然握起铁锨,往墓穴里的棺材撒了三铁锨黄土。接着众人纷纷扬锨,将坟头堆砌起啦。 在沂蒙山有一个不成文的风俗,就是谁为死者顶了老盆,谁就有权利继承死者的全部遗产。肖二皮为杜仲顶了老盆,那么杜仲的家产从此之后就是肖二皮的了。街坊邻居中也有明白人,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分析了个透彻,虽然也要打抱不平,但又惧怕肖二皮的伪军队,便将要说出的话硬硬地咽了回去。 过了五七,肖二皮便找人来对房子进行了重新粉刷,将一些破旧家具和物品统统弄了出去,去家具店赊来一部分新家具,摆放在里面,让整个房间焕然一新。肖二皮一有空,便到这里坐坐,泡一壶玉芽茶,闻着玉芽茶散发出的豌豆香味,陶醉在悠悠的芳香之中。此时,肖二皮坐在这里,才感觉自己接到了地气,让自己的心中底气慢慢十足起来。这里,以后就是自己的家了,这才是自己真正属于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只是连续坐了几次后,肖二皮突然发现,感觉这屋里还少了什么,缺了生气。这时,刘敦腆着脸靠前悄悄地说,队长,俺给你弄个押院夫人吧?这么大的院子,没个女人怎么行?有了女人,才是一个完整的家,没有的话,只能算是半个。 肖二皮听了,心想,这刘敦真不愧为是俺肚子里的蛔虫,关键时候,知道俺想要什么。于是,便淡淡地说,婚姻是要讲究缘分的,缘分不到强求也白搭。缘分到了,说不上自己就找上门来了。 菩萨说,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她不上船,咱把她拉一把或者推一下,不就上来了?一上来了,接着就有缘了,有缘了,就有您队长的份了。这样,不就是缘分到了?刘敦转动着灵活的脖子低头哈腰地说。 肖二皮听了,心里十分受用,感觉也是这么个道理,便说,嗯!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是现实中运作起来,难呀! 不难!事在人为,就看怎么去操作了。刘敦胸有成竹样说。 吆呺!你是不是心里有谱了?肖二皮听了,不禁认真地看了刘敦一眼问。 刘敦嘿嘿一笑说,有一个小谱,不知道能中您意不? 快说,别跟老子卖关子。肖二皮知道刘敦心眼子多,便直接说。 薛家桥南有个大户叫薛飞彩,家有一女,叫雪花,年方十八,长得貌美如花,美若天仙。惟一的孬处,就是不大会干家务活。刘敦开始试探着肖二皮说。 咱娶媳妇不是为了让人家来当牛做马干活的,咱是让人家来享福作乐的,再说咱这样的家庭,还能没有丫鬟吗?是不是?肖二皮反问刘敦说。 是的。那俺一会儿就去薛家桥南说媒去。刘敦摸着肖二皮的实底后,乐滋滋地说。 刘敦带着两个伪军提着礼品来到薛家桥南薛飞彩家里,一阵寒暄过去,刘敦直接奔入主题,对着薛飞彩说,今日本副队长来到贵府不为别事,只为你家小姐的婚事来的,来替俺队长肖二皮提亲。希望您答应下这门大好婚事。 薛飞彩知道刘敦是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便谎称说,感谢你家肖队长的抬举和美意,只是小女早已定亲了,哪敢一家女许两家呀? 定了亲?刘敦迟疑了一下,便又急忙问,什么时候定的? 前天。薛飞彩回答道。 前天?是吗?刘敦哈着一声笑了,你老薛呀,活了大半辈子了,你学什么不好,竟然学会编谎话了。刘敦说到这里,就看见薛飞彩脸上的表情开始不自然了,接着又问身边的两位伪军道,你们两个前天看见有人来这里提亲的了? 没有,一天都没见有人来走动。两个伪军急忙回答道。 老薛呀,你就编吧,看你还再怎么编?实话告诉你吧,这些日子,俺们的人一直在为你家站岗呢!知道为什么吗?刘敦说着,靠近薛飞彩身边,猛地一下高声说。 薛飞彩听到这里,立刻明白了,敢情这小子是有备而来呀。让女儿嫁给一个汉奸,他从心里是一百二十个不乐意。于是,说,对不住了,这门亲事,俺不同意!薛飞彩下了逐客令。 让薛彩飞没想到的是,刘敦不但没有走,而且还更来劲了。刘敦慢悠悠地说,你不同意不要紧,反正是你家的闺女,你说了算。你放心,俺今天不会为难你。只是俺有句话要跟你说明白,都是乡里乡亲的,到时候真要发生了,可别怪俺没跟你说清楚就行。今天俺们刚接到大日本皇军的命令,要在咱们这一片内征集一百名黄花大闺女,送到大日本皇军军营里去慰问皇军中的战斗英雄。这样的话,你家小姐就算一个名额了。 刘敦说完,便吩咐身边的两名伪军说,你俩就在这里守着,千万不要让他们跑了。 第二十章 三擒肖二皮(四) 四 薛飞彩一看刘敦要来真的,知道女孩子一旦进了日本军营做了慰安妇,那就是死路一条。想到这里,薛飞彩立刻出了一身冷汗,忙赔着笑脸说,队长息怒。这样吧,俺全家再商量商量,毕竟是强扭的瓜不甜嘛,等俺说服了小姐和内人,就议婚事,中不? 中!刘敦十分痛快地答应道,接着又说,不过俺还是要和你说得再明白一点,省得你再出弯弯心眼子去寻思别的门道。你们全家不同意也没什么,照样不会耽误俺队长娶媳妇。你想想,皇军要征集一百个黄花大闺女,到了俺这里,俺就征集一百零一个,在这当中选一个给队长做媳妇,到了那时,一个个的还不都得争着抢着要嫁给俺队长呀?还能轮到你家闺女吗?说到家,谁也没有愿意去皇军大本营里让人家万人骑的。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是呀,是的!薛飞彩一听慌了,真是这个道理呀,那样的话,好好的一个闺女就糟蹋了,自己死也不瞑目。 刘敦接着说,俺就喜欢和明白人做事。这样吧,俺不逼你,给你两天的时间,你们全家商量一下。两天之后,俺再来拿消息。另外,俺这两位兄弟留下,一方面是保护你全家,万一晚上俺们行动,哪个不识仨俩的闯过来将小姐抓走了,那就事大了。另一方面,你要替俺照顾好这两位兄弟。 好吧。薛飞彩只好答应道。心里明知道这是刘敦放着眼线在自己家里盯着自己的,但刘敦又说得那么冠冕堂皇,让自己直接没有了推辞的借口。 刘敦说完,便独自走了。 当天晚上,刘敦便带着伪军们按照户口登记名单开始抓人。凡是十六岁以上的姑娘都在其中。一时间,弄得庄内鸡飞狗跳,人心惶惶。薛飞彩亲眼看到了伪军们将邻居的闺女翠花抓走,她的父母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闺女一步步远离了家门,那无助的眼神令人怜惜和同情。看来刘敦说的一点也不假,自己的闺女也只好走那条路了。 刘敦把抓来的姑娘们集中在一个屋里,进行开会。先是点名验证,接着进行分组,选出组长,进行自我管理,待凑足一百人时,再统一押送给日本皇军。 通过点名和分组,刘敦便对掌握中的姑娘有数了,于是便将几个拉出来进行单独开会。刘敦私下对手下说,这么好的黄花大闺女送给日本人,白白地糟蹋了。还不如咱们先开开口,然后再送给日本人,他们也不会知道。 有了这一个晚上,第二天出去下村抓人时,伪军们一个个便如饿狼扑食一样,将魔爪伸得锋利无比。 第三天一大早,刘敦就来到薛飞彩的家里,问薛飞彩,两天过去了,你们全家商量好了吗? 薛飞彩端着水烟袋,摆起了架子说,孩子说了,听爹娘的。这样的话,俺就替她做主了。俺们全家同意这门婚事。 刘敦一看薛飞彩今天这个架势,这是明摆着给自己看的,你刘敦再能,也不过是人家女婿手下的一个卒子。 刘敦听了,故意大声说,好!好啊!现在咱们就是亲戚了。俺赶紧回去报告队长,让他马上来下聘礼。然后查好日子,近期就举行婚礼。 薛飞彩一听近期就举行婚礼,原本想拖拖,时间长点,也许事情会有拐点,没想到刘敦会这样,便心里一急,说,小女生日八字,完婚是使用六月和腊月,现在就娶,有点急了吧?再说,俺也没准备呀! 人家都说,早结婚早结利,早生贵子。再说,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终是愁。不用你大准备,俺保证让俺未来的嫂子,风风光光地走出你的家门。刘敦承诺道。 刘敦四下扫描了一下,便说要回去。这时,薛飞彩上前一步说,你看看,这两位兄弟在这里也怪辛苦的,是不是也让他们回去歇息歇息? 回去可以,接着有来替班的。兵力不能撤回去。刘敦态度十分坚决地说,从今天起,他俩的主要责任就是保护好俺没过门的嫂子,万一来了土匪,你怎么办?所以,嫂子一天不过门,他们俩就一天别想回去,一直待在这里保护。至于吃饭,俺回去派人给送粮食。 薛飞彩见刘敦这样说,便回了一句话,说,随你便! 第二十章 三擒肖二皮(五) 五 刘敦回到肖二皮这边,便将薛飞彩那里的情况一五一十地汇报给肖二皮听。肖二皮听了,立刻笑逐颜开,心想,刘敦这小子还真会办事。便表态说,好啊,聘礼没有问题。俺开个条子,你去孙家商铺办理,一定要让俺未来的老丈人满意,最好给他一个惊喜。 有了肖二皮的这句话,刘敦便甩开膀子去大胆办理了。来到孙家商铺,将条子递给了孙老板,选了一匹大红绸缎,一匹粉红绸缎,一匹紫红绸缎,一匹绿色绸缎,一匹蓝色绸缎,一匹柿红绸缎;六坛马鬐山老窖,寓意为六六大顺;十斤细点心,十只大红公鸡,十斤猪肉,十斤牛肉,二十斤鸡蛋,寓意为十二分满意;四条五斤重的花鲢鱼,寓意为年年有余。不一会儿,就装满了一马车。临到中午时,肖二皮在前,刘敦赶着马车在后,一起来到了薛飞彩家门前。 肖二皮与薛飞彩见过行礼问候后,便让两个伪军把马车上的礼品搬到院子里。薛飞彩看着院子里小山一样的礼品,不禁受宠若惊,连忙说,来了就来了,还花那么多钱干嘛? 肖二皮微笑着说,没花多少钱,第一次来,不好意思了,请别见怪。 薛飞彩说,以后不准再这样了,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就中了。 肖二皮连忙答应道,请您老放心。一定,一定。 薛飞彩仔细打量了肖二皮一眼,见肖二皮个头不矮,不胖也不瘦,浑身充满着男子汉气,心想,这样的青年,要不是不当汉奸,该多好呀。 肖二皮从薛飞彩家里出来,第二天上午就去老瞎汉那里查日子。老瞎汉等肖二皮报上男女双方的生日时辰之后,随即伸出右手,大拇指尖便在中指、食指、无名指和小指的指关节间中娴熟地掐算着,口中念念有词道,大婚不喜单月,正三五七九十一月不用。三月忌清明,七月忌盂兰节,九月忌重阳,三七九月不用。双月六月不用,以防半世夫妻。祖宗生死忌之月不用。父母及自己生日之月不用。三娘杀不用,即每月之初三、初七、十三、十八、廿二、廿七。没有立春的阴历年为盲年不用……除去这些禁忌,只选与新郎新娘相生相合之日,如天干五合、地支三合、六合之日…… 最后,老瞎汉说,女方使用六月腊月,你想用几月? 肖二皮说,最好是这个月。 老瞎汉说,这样不用正月的话,就用小历月。用小历月,需俺给你破解,要加一块大洋的。 可以。你给算吧。肖二皮同意说。 本月的十八是黄道吉日,你可用这个日子娶亲。卯时发嫁,嫁车都向西南,新人坐床坐车都面向西南大吉。陪嫁人员,忌属牛、鸡、狗,用属马、龙大吉…… 肖二皮将这些一一记住,给了老瞎汉大洋后,便急忙往回赶。今天是十二,离十八日还有六天,时间十分紧张。当天上午,他就让刘敦在天晌之前,把喜日子送到薛飞彩手中。自己开始准备结婚的一些事宜。 其实最大的事宜,对肖二皮来说,就是发请帖,涉及到有关人数。肖二皮不想太张扬,但刘敦却不肯,说,人这一辈子结婚是头等大喜,最好是安排周到一些,让街上这些商户都来参加。这些商户,你不让他们来吧,到时见了你有说埋怨话,说眼里没看着人家。这些商人,十个有九个是势利眼,你在位时,他们像哈巴狗一样巴结你,一旦你不在位了,他们就会把眼睛抬得高高地往天看,就当你不存在一样。 肖二皮想了想,刘敦说的非常有道理,当时自己落魄在家中要吃不上饭的时候,有几个商户来送饭给他吃?又有几个人拿正眼看自己?最后对刘敦说,好吧,你先列个名单,到时候,让俺看看再统一决定。 好嘞!刘敦急忙准备去了。 五六天的工夫,眨眼就到了。十八日那天,天刚蒙蒙亮,肖二皮就早早起床,穿戴一新。安排刘敦他们先贴喜对联,红双喜字,一切就绪后,只等新娘嫁车驶来。 嫁车还没到时,孙家商铺的孙老板就带着十多家商铺和店铺的老板提着礼品来给肖二皮贺喜。放下礼品后,他们便前呼后拥着肖二皮一起站在大门外迎接新娘。这种簇拥的氛围,一下子让肖二皮有了王者归来的感觉,原本的好心情又加速升腾了起来。 东山头上的太阳一杆子高时,雪花的花轿来了,紧接着添铜盆架过门等一系列程序进行着,之后便是拜天地入洞房。让院子里院子外,洞房内洞房外都纷纷热闹起来。闻讯赶来的四周街坊邻居大人小孩都不约而同地往这边涌来。 一群赶喜的都争先恐后地表现着自己的拿手把戏。你放一挂小鞭炮,我则放一溜黑乎乎的小地铁炮,且这一放就是十八枚震天响,震得满街看热闹的大人小孩都赶紧捂住耳朵,唬得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定格在这时空中,霎时没有嬉闹的笑语,都闪到一边,躲得远远的,将目光都聚焦在赶喜人手中冒烟的火绳上。 赶喜人却不急不忙,将袖口里的火绳吹旺了一次又一次,就是不去点燃地上那细黑全裸的导火线。赶喜人要的就是这效果,这炮说放也好放,点上信子后,眨巴眼的工夫就响透了,只是还没有俺装火药的时间长唻。俺得摆摆谱,好饭不怕晚,要靠一靠,等一等,酒温热了,劲道才足。再说,这满大街的人都看自己,也让自己有了点成就感。在平时,谁乐意停下脚步去看俺这个老要饭的? 时间一长,便有大人喊了,你能不能别拉绵羊屎了?也别再弄拿蛤蟆摆虎阵了! 见大人们这样说了,这时便有调皮胆大的孩子开始往铁炮阵里扔小石头。 到了这种情形,赶喜的不想再与他们纠缠了,于是深吸一口气,将手里的火绳猛地吹了一下,火绳头上的火焰伴着一缕青烟一下子窜出了老高,险些烧着赶喜人的眉毛。赶喜人夸张地嘚瑟了一下,便将火绳伸向导火线,然后再故意三次没有点着,将人们的胃口吊高后,一下就将导火线点燃,被点燃的导火线便如响尾蛇一样摇着尾巴叭叭地向铁炮溜去。眨眼的工夫,黑墩墩的铁炮就发出震山响的声音,将现场人们的耳朵震得嗡嗡直响…… 第二十章 三擒肖二皮(六) 六 结婚,让肖二皮感受到了收礼收到手发软的快感。蜜月,更让肖二皮尝到了温柔之乡的滋味。渐渐地让他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为人在世,手中要有权,腰包里要有钱,身边要有漂亮女人,这样才是完整的人生。然而这一切,从哪里来?就是要从枪管里面出,让子弹飞起来。不是常挂在嘴边上的那句话嘛,枪炮一响,黄金万两。今后就这样做下去,一步步将自己的家业变大。再说,现在住着这么好的宅院,身边有雪花一样美丽的老婆,还有什么理由不将家业做大做强呢! 现在只要一有空,他就往家里跑,一进门,先不吃饭,而是先和雪花上床。他喜欢雪花那雪一样白皙细润的酮体。雪花也开始渐渐喜欢上了这一疼二痒三忘了爹和娘且痛并快乐着的运动。直到在床上折腾够了,俩人的肚子咕咕叫时,才想起该吃饭了。 这天没事,刘敦便守着肖二皮哼起了小调子: 正月里那个百花开呀! 花开那个人人爱呀! 光棍我摘下花一朵不知道给谁戴。 二月里龙抬头啊! 光棍我就犯了愁啊! 别人睡觉搂老婆光棍我就搂枕头! 三月里三月三呀! 光棍我就下了班啊! 先挑水来后做饭! 你说光棍有多难。 ……,…… 肖二皮听了,知道刘敦的心思,便说,怎么了?想媳妇了?据俺所知,你好像这些日子也没闲着,属蝴蝶的,到处乱采。 刘敦听了,脸上立时现出一副苦相,哀怨地说,队长,您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呀。您抱得美人归了,俺现在连个兆头都没有。不过也好,这家花就是没有野花香。队长,您信不? 不信。女人自然是家里的最好了。过几天,俺给你说一个媳妇,好收收你这野心。肖二皮体贴地说。 行呀!俺要家中一枝独秀,家外遍野飘香。刘敦不哭了,开始张扬起来。 瞧把你给能的?你以为那是蜜罐子呀?告诉你,那可是盐坛子,两下就把你给弄焉焉了。肖二皮讥笑着说。 队长,实话告诉你吧。一个女人一个样,一个女人一种味道。你知道那上面的山峰吗?就像咱沂蒙山七十二崮,崮崮不相同。具体地说,有的像梨,咱们从小就听过一个谜语,一棵树,两个梨,小孩子看着乱撒急。有的像西瓜,圆而润,润而酥;有的像柚子,别致而挺拔;有的像菠萝,浪漫而忠贞;有的像橙子,充满乐趣和奔放;有的像樱桃,小巧而风趣。大都是色若深冬冰雪,质若初夏新棉,味若三春桃李,态若秋波滟滟。动时如兢兢玉兔,静时如慵慵白鸽。高颠颠,肉颤颤,粉嫩嫩,水灵灵,美如仙。刘敦津津乐道,极像一个业内高手。 肖二皮开始点乎他说,吆呺!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这些日子,进步不小呀!是不是让你为皇军搜罗民女,你都开仓实验了?得出这么多经验来。 刘敦乐滋滋地说,给皇军送货,俺不得认认真真的,万一因为货不合格,被退回来,那咱们的罪过不就大了?队长,您说是不是? 你真是天大的胆子!给俺小心点,千万别惹火上身。肖二皮有点生气地训斥道。 队长,您千万别生气,俺心里有数的。今晚请你吃饭。刘敦急忙表态说,心想今天不管怎么样,一定先把你肖二皮的脑子给洗了。于是,便继续嘻皮笑脸地说,俺的话还没说完呢,队长,反正您现在闲着也闲着,让俺给您解解闷呗。 肖二皮心里也想听,便没有吱声,若无其事地抽着烟。 刘敦见肖二皮没搭腔,就知道他也想让自己继续说下去,于是,便拉开架势,大讲特讲起来,说,咱们男爷们常常自吹自己懂女人,其实大多数都不懂。真正懂女人的男爷们,通常并不在乎女人的长相家庭出身之类的,因为他知道女人什么地方最有价值。据俺所了解,真正懂得女人的男爷们都有一个不愿意说出的秘密。 什么秘密?肖二皮听到这里,禁不住插嘴问道。 其实也不是什么秘密,只是很多男爷们没做到罢了。这个秘密很简单,就是对女人好起来,让她那里也好,才是真的好。刘敦层层剥件地说。 那还不简单?肖二皮从椅子上一下子站起来,亢奋地说。 刘敦故意惊讶了一声道,不简单啊,这个是有标准的。无非是三条,一个是草肥水美,一个是开张有度,最后一个是内中狂劲。个中滋味自己品味,是时候咬定青山不放松,直叫你生死相许,只缘身在此山中,轻舟已过万重山…… 什么乱七八糟的?肖二皮听得云山雾罩的,戴上帽子,说,你不是要请客吗?到饭时了,走吧! 是!队长前面请!去月亮湾小酒馆。刘敦一边答应着,一边又解释说,这都是桥北头老私塾姜不啦教给俺的,要不俺哪懂这些。那个老东西,一肚子荤呱,还不带重样的。 肖二皮和刘敦走进月亮湾小酒馆时,客人很少。一进门,刘敦便招呼老板说,老板,给找个单间。 老板见肖二皮和刘敦来了,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迎上前来,对着右手边的一个房间说,一号吧,里面请。 好啊,队长您请。刘敦一边让肖二皮进了一号房间,一边征求肖二皮说,队长,今晚想吃点什么?俺去点菜。 肖二皮说,随便。 刘敦听了嘿嘿一笑说,队长,就是随便,难办呀。俺觉得您这些日子干体力活重了些,今晚就给您大补一下。来一个蒙山松蘑菇炖山鸡,一个大店酱牛肉,一个炸鸡龙河虾,再一个是海蛎子,这个是壮阳的,大补。行吗? 肖二皮还是说,随便。 刘敦这次是听明白了,这个随便,就是可办!于是,将菜名安排给了店老板,随后又说,来一坛马鬐山老窖。 不会儿,酒菜就上齐了。刘敦频频举杯敬肖二皮。三杯下肚,酒意开始上来了。 这时,门被轻轻地推开了。只见一位二十多岁的妙龄女子端着酒碗走进来,莺歌的样声音飘到肖二皮的耳畔,说,对不起,恕我冒昧,久闻肖大队长的大名,今儿借店老板的一碗酒,来敬肖大队长一碗酒,希望给个赏脸,小女子多谢了! 第二十章 三擒肖二皮(七) 七 要是在平时,肖二皮定会呵斥让她出去。只是一下午让刘敦说得心猿意马了,此时便不动声色地盯着这位不速之客细细打量着,面前的这个女子他认识。她叫柳叶,后来不知道怎么了,街坊邻居又在她的名字柳叶后面加了一个刀字。是因为她眉宇之间有一道斩夫剑,让她结婚没过三年就成了寡妇?还是成了寡妇之后,对靠近身边的男人都斩尽杀绝?在他肖二皮这里一直没有答案。其实,答案是可以轻易得到的,只是肖二皮平时忙于事务,不去关注这个罢了。 今晚的柳叶刀打扮得十分耀眼,乌黑的头发,高高地盘在头上挽了一个蝴蝶样漂亮的发髻,将桃红色的鸭蛋脸衬托得更加妩媚迷人,个子不高不矮,身段不胖不瘦,上身着红花丝绸大襟紧身褂子,下身配着绿花绸子裤,脚穿一双红色绣花鞋,走起路来,高耸的前胸一起一伏,扬起嘴边的媚笑可谓是碧波荡漾。加上她小时候念过几年私塾,懂得拿捏的分寸,这样的女人走到街上,翘臀媚姿浪笑的话,让每一个过路的男人定会魂飞出窍,连夜春梦。 刘敦见肖二皮没有拒绝的意思,便在一边调笑道,哎呀!是什么风把美女你吹来了? 柳叶刀眨着挑起的眉角,说,俺早就来了,只是肖大队长和你都没有看见俺,俺只好自报家门来了。人家不是都说,马浪咴咴叫,牛浪哞哞叫,驴浪呱嗒嘴,狗浪跑断腿。俺今晚就只想来伤伤胃。 刘敦又说,喝酒可以,但你别喝醉了呀? 男人不喝醉,女人没小费;女人不喝醉,男人没机会;男女不喝醉,大床没人睡。是不是?肖大队长?柳叶刀满不在乎地说,接着将手中的酒碗举起,对着肖二皮说,俺先喝为敬。说完,便将碗中酒一饮而尽。 好!肖二皮喊了一声,接着,也将碗里的酒猛地一下掀进口里。 是个爷们!够味!柳叶刀一边夸着,一边一屁股坐在肖二皮身边的凳子上,将手里的酒碗往桌子上一放,说,一碗不成敬意,俺要敬肖大队长一个好事成双! 刘敦急忙为他俩倒满酒。 柳叶刀端起了酒碗又放下了,不知因为何事而感慨,说,肖大队长会不会认为俺喝酒是不守妇道呀?可是有谁知道俺心中的苦楚?不信你看,人情似纸张张薄,世事如棋局局新。贫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不信但看宴中酒,杯杯先敬富贵人。门前拴上高头马,不是亲来也是亲。当年俺家在旺处时,也有不少亲戚,门庭若市,可到了俺孤身一人时,一转身就都不见踪影了,一个个成了陌路人。肖大队长啊,你现在是站在顶峰,有多少人仰望你;要是落在谷底,就有多少人贬低你;利益吸引,有多少人追随你;好处断尽,就有多少人抛弃你。用得着你的时候,好话说尽;不再用你的时候,立马转身;喜欢你的时候,你就是最亮的星;厌恶你的时候,你就是最差的景。你不得不承认,社会太现实,惋惜自己不够狠;你不得不面对,人心太善变,后悔自己太认真。别等天真输给了现实,你才知道自己有多傻;别等诚恳败给了虚伪,你才明白自己不圆滑。肖大队长,你是个纯爷们,您说,俺说的这些是不是大实话? 肖二皮没想到柳叶刀还真会说,真能说,便应承道,是的,是焦干的大实话。 那好!既然肖大队长您都认可了,那俺就敬您第二碗,好事成双!柳叶刀说完,又来了个一口干。 好,感情深,一口闷。肖二皮感觉眼前的这个女人有点意思,一个寡妇娘们敢找男爷们拼酒,说明有一定的酒量。要不然,哪有这样的底气? 刘敦见两人喝得痛快,便及时又为他俩的酒碗斟满,心里一喜,之后便悄悄地出去了,到柜台前和店老板一起聊天。 柳叶刀见刘敦知趣地离开了,便乘借着酒劲,将屁股一挪,一下子坐到了肖二皮的大腿上,让肖二皮感觉大腿上的那两片肉坨迅速燃烧起来,还有上边满身的脂粉气立刻堵住了肖二皮的鼻孔,噎得他一下子喘不过气来,一股热血自大腿根一路汹涌着直冲头顶。 柳叶刀左手揽着肖二皮的后颈,右手端起肖二皮的酒碗,送到他的嘴边喂着肖二皮喝,见肖二皮喝得慢了,便说,俺还绝招喂您。说完,便将酒碗用嘴叼起,然后送到肖二皮的唇边。最后,由于角度欠佳,酒碗里还剩下一大口,柳叶刀又说,肖大队长,咱可不能留着这些来养鱼呀。是不是? 肖二皮听了,连忙说,喝了它,不养鱼。 真是个纯爷们,俺喜欢。鉴于您表现良好,俺奖励您一个。柳叶刀说完,便端起酒碗将剩下的酒倒进嘴里,紧接着,低头就把自己的嘴对着肖二皮的嘴巴,一点点地将口里的酒续进肖二皮的口中,最后再用长舌搅拌着,让肖二皮全部咽下。 这时,肖二皮说,醉了,醉了。不喝了,再喝就上不去床了。 柳叶刀则特别温柔地顺着肖二皮说,乖乖,咱不喝了。接着将一口热气,徐徐地吹到肖二皮的耳蜗里,然后轻声勾引道,等会上床了,俺教您熟读龙翻、虎步、猿搏、凤翔、蝉附、龟腾、兔允毫、鱼接麟、鹤交颈这些词,并用它们来给你造句…… 你说的太深奥,云山雾罩似的,听不懂。肖二皮故意装醉道。 虚心就好,值得表扬。俺慢慢教,您慢慢学就中。柳叶刀说着,身子便在肖二皮的怀里不安分地扭动了起来。 肖二皮伸出双臂将柳叶刀一把拢住,说,别动!好好说会话。 柳叶刀便听话地停止了扭动,说,说什么呢?你说俺要是再动一点吧,你就会说俺放荡;要是矜持点吧,您会说俺都是寡妇了还装纯;肥一点说肥婆;瘦一点说麻杆;样子好点说不知道跟多少人睡过;样子衰的说别出来吓人啦;迁就别人说没主见;个性点说爱搞任性......无论怎样也会有人对你指指点点,还不如做自己喜欢的,就像咱们现在这样,想怎样就怎样,让看不惯的人统统一边凉快去!是不是? 嗯嗯!非常正确!肖二皮也学着柳叶刀那样,附在她的耳朵上,吹了一口热气,顺从地说。 走!到俺家里,俺给你上课去?柳叶刀蹭着肖二皮柔情似水地邀请道。 好!上课去。肖二皮欣然同意。 第二十章 三擒肖二皮(八) 八 柳叶刀先走出了房间门,看见店老板和大厅里几个吃饭的客人后,便乘着酒意,摆出一副醉眼朦胧样,发牢骚样地说,这个年头,狗见狗,不是闻就是舔,人和人,不是骗就是演,背后的冷枪,面前的伪装,是社会的荒凉,还是人情的淡漠?说话好听的人,心往往冰凉,嘴上没好话的人,心地却很善良。人前很会做人的,背后总有算计;人前不会做人的,才是傻傻的正直。当面说你不好的,都是实在朋友;背后说你坏话的,才是刀刀见血,所以做人不能只看正面,要看背后才知全貌,不怕真敌人,就怕假好人。你们说,是不是? 店老板和客人们听了都笑了,店老板奉承地说,酒后吐真言,焦干的大实话! 柳叶刀前脚刚走,肖二皮后脚就跟上了。柳叶刀的家和小酒馆是邻居。柳叶刀开门,刚要做着关门的样子,这时,肖二皮一步买过来,侧身挤了进来。 柳叶刀见了,假装羞怒道,谁让你进来的?俺可没请你来呀? 是俺自己闯进来的。对不起了。肖二皮玩世不恭起来。 柳叶刀说,您自己记着就好。说完迫不及待地一把将大门关上了。 肖二皮见柳叶刀关严了门,便上前一步,将她抱住,稍微用力就将柳叶刀的身子紧紧贴在了一起。 柳叶刀用红嘴巴轻轻点了一下肖二皮的嘴巴,浪声浪气地说,猴急什么?还隔着好几层衣服呢。 这一夜,柳叶刀让肖二皮尝到了女人不一样的滋味。刘敦这小子说的没错,各有各的味道。 肖二皮醒来时,见柳叶刀一边用手指甲扣着自己的胸肌,一边自言自语道,人与人之间靠的是钞票,男人与女人之间靠的是睡觉。事都已经做了,就别说你错了。天黑地滑、社会复杂、还有谁比人更复杂?表面都是心连心、其实都他姥姥在玩脑筋、没钱谁也不行! 肖二皮听了,一把把柳叶刀拉在怀里,然后一个侧跃将柳叶刀结结实实地压在身下,说,从今以后,你不用再为钱的事发愁了。咱们有的是大洋,你只管负责好吃香的喝辣的就中了。 肖二皮的一番话,说得柳叶刀心花怒放,不禁又将身子如蛇一样扭动起来,惹得肖二皮兴起,继续温习课后作业。 第二天,肖二皮让刘敦把凡是与柳叶刀有过交往的男人,都抓了壮丁,送到沂河岸边修炮楼的工地上。对四个交往密切的男人,在押送的半道上,便被以半路逃跑为名给枪毙了。 有了柳叶刀,肖二皮还想玩别的女人,想体验一下不同的感觉。女人如花,花开百态,百花争艳,花与花必然不同。从此之后,只要他看上的女人,不论是十六岁还是三十六岁,他都要弄到手尝尝味道。渐渐地,被当地人送了个外号叫花皮。 养女人需要钱。有时没钱也能行,但不保险,有时也不长久。有的半路就逃走了,性格烈一点的,便上吊自杀了,弄出了人命,好说不好听。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大部分人还都是见钱眼开的,只要认钱,就好办多了。所以,他便想尽办法搜刮民财弄到钱。于是,便千方百计地算计着辖区内的钱财,变着花样收费。渐渐地,胃口越来越大。一时间,让人们怨声载道,继而民怨沸腾。 这一情况被郑杰传到了黑姑那里。 郑杰说,本来俺板泉区队要治理治理他,但是考虑俺区队影响力小,你们西山区队威慑力大,还是请你们出手吧。 黑姑听了,有点惊讶,当时在处决罗铁时,看着肖二皮吓成那怂样,量他以后也没有胆子做恶事,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唻。既然这样了,那就得赶紧去敲打敲打,让他及时悬崖勒马。 黑姑便派出三虎和小凳子、小哨子三个人去侦查肖二皮的行踪,并调查肖二皮的罪行。 三天后,三虎和小凳子他们三人回来了,向黑姑详细汇报了打探肖二皮的详细情况,与郑杰说的一模一样,有的作恶程度还超出了想象。 黑姑听后,便问,找到他经常出入的地方了没? 三虎说,肖二皮三天五日到寡妇柳叶刀家里一趟,街坊邻居们说,他不管白天还是黑夜,都要和柳叶刀睡一觉。 好!就在柳叶刀家门口守株待兔,将肖二皮活捉来见俺。黑姑说,紧接着,又安排地瓜、孙二牛和三虎他们几个去柳叶刀家门口附近守候,一起行动。 地瓜和孙二牛、三虎他们几个一起在柳叶刀家附近守候了三天,都没有见到肖二皮的影子。孙二牛有点怀疑地说,是不是走漏了风声? 不可能。地瓜斩钉截铁地说,再等等。 直到第四天傍晚时分,肖二皮才出现,带着两个伪军,直奔柳叶刀家门而来。肖二皮一路哼着小曲: 姐在南园摘石榴, 哪一个讨债鬼隔墙砸砖头! 刚刚巧巧砸在小奴家的头哟, 要吃石榴你拿了两个去, 要想谈心你跟我上高楼, 何必隔墙砸我一砖头哟。 呀儿哟呀儿哟, 依得依得呀儿哟, 你何必隔墙砸我一砖头哟。 一不吃你石榴二也不上楼, 谈心怎么能到你家里头, 砸砖头为的是约你去溜溜哟。 昨个天我为你挨了一顿打, 今个天我又为你挨一顿骂。 挨打受骂都为你小冤家哟。 呀儿哟呀儿哟, 依得依得呀儿哟。 你不如跟我一道去下扬州哟, 听说去下扬州正中我心头, 打一个包袱我跟你一道走…… 肖二皮正唱得兴致勃勃,刚到胡同拐弯时,三个人还没弄清怎么回事时,便被打晕。紧接着,分别被装进三个口袋里,扔到一辆马车上,随后呼啸而去。 肖二皮苏醒过来时,已经坐在一家马车店里的一把太师椅上了,懵懵懂懂地睁眼仔细一看,哎呀,俺娘的神唻,对面坐着的竟然是黑姑。 黑姑见肖二皮醒过来了,便说,肖队长,好久不见,听说近来小日子过得不错,有滋有味的,是吗? 肖二皮听了,吓得连忙从太师椅上滚下来,双膝跪在地上,连喊,队长,饶命呀,饶命。俺家里还有八十岁的老母亲需要俺尽孝。肖二皮一看到黑姑,就想起罗铁被擒被处决的情景,顿时吓得直打哆嗦,瘫软在地上。 黑姑一见肖二皮这个怂样,又可气又好笑,便将说话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下,说,起来吧,你不要害怕,今天让你来,一不骂你,二不打你,三更不会杀你。俺是有几件事情需要和你落实一下。快起来吧,咱们好好谈谈。 真的?肖二皮一听不要自己的命,便将提到嗓子眼的心放了下去,说,卑职愿听您的吩咐。说完急忙从地上爬了起来。 第二十章 三擒肖二皮(九) 九 黑姑严肃地对肖二皮说,据乡亲们反映,你在当上鬼子炮楼里的伪军队长之后,就开始变着花样来敲诈当地老百姓,还欺男霸女,满足自己的嗜好。你用敲诈勒索老百姓的钱粮一方面去孝忠日本鬼子,一方面来满足你的挥霍,平日里帮着小鬼子扫荡,抓壮丁当劳工,一切都围着小鬼子身边转,你成了地地道道的汉奸了,你失去了一个沂蒙山人的气节,将来必将会受到人民的严惩,与汉奸罗铁走同一条不归路。俗话说,悬崖勒马,回头是岸。你现在已经是马到悬崖,赶快勒马,回头还来得及。俺们也是念你初犯,可以放过你一马,看你今后表现。要是你彻底转过来有困难的话,你可以对日本鬼子采取敷衍、搪塞等消极的办法,来少榨取老百姓的血汗钱,减轻乡亲们的负担和痛苦,那样的话,也算你立了功。如果你害怕小鬼子,俺们可以暗中保护你,保证你的生命安全。肖队长,你看这样行吗? 肖二皮听了,忙点头如捣蒜,说,行!行!行!只要您还留着俺这条狗命,俺一定悬崖勒马,改邪归正,重新做人,坚决不走汉奸罗铁的死胡同。他看着黑姑的脸色有好转后,便察言观色道,俺也是中国人哪,回去后,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回到人民这边来。肖二皮眼珠子不停地转着,在连连点头称是的同时,心里又突然滋生出对面这个女人上床后该是一种什么样姿态的淫色念头。 黑姑从肖二皮的表情上就知道,别看肖二皮嘴上说得十分顺溜,但行动上是一时下不了这个决心的。便说,俺相信你说的这些话,一个男人就应该大人说话,水牛拉耙,说话算数。俺今天把你放回去,你必须做到“五不准”,你给俺听好了,这五个不准是:一不准倚仗小鬼子狐假虎威,敲诈勒索,迫害压榨、欺压老百姓,欺男霸女,要想方设法保护他们;二是不准为日本鬼子扩充伪军;三是不准为日本鬼子抓壮丁送姑娘;四是除被迫与鬼子一起行动外,不准私自到各村去祸害老百姓;五是不准再向日本鬼子提供八路方面的情报,而是要向八路方面提供鬼子的情报,有意识地保护俺方人士。这五条,你能做到吗? 能!能!能!俺一定能做到。肖二皮连忙点头如鸡啄米样承诺道。 黑姑听了,便对孙二牛和三虎说,放了他们吧,俺相信肖队长说话算数,一定能做到。 肖二皮和两个伪军像霜打的茄子一样,焉了吧唧地回到了炮楼里。 肖二皮连续三个晚上失眠了,顾不得柳叶刀和另外姘头的诱惑,而是躺在床上盯着屋顶,大脑在急剧地运转着奔腾着,感觉自己现在就是老鼠钻进风箱里——两头受气受挤。一会儿怕得罪了日本人,自己的乌纱帽就保不住了;一会儿又反过来想,共产党这边更得罪不起,再一次被抓住了,那就是同罗铁一样,死路一条。大半个月了,都整天神情恍恍惚惚地,连柳叶刀都看出来了,试探着问,你怎么了?趴在上面也忘了出力,心不在焉样。不行你就下来,看俺的。 时间一晃三个月过去了,一天,肖二皮接到命令,日本人为了慰问前方一线部队,将粮油肉蛋禽指标分配各个炮楼,要求在各自的辖区内筹集,每个炮楼指标都在五到六千斤。放下电话,肖二皮便犯了愁,是按照黑姑的五不准要求去做呢?还是去完成日本鬼子的任务呢?这两边自己哪一边都惹不起,没办法,他便在手里晃铜钱,用反面正面来决定。结果摆弄了半天,也没弄出个子丑卯午来。最后,又继续想,看眼下,还是日本人势力大,有枪有炮武器好,大半个中国都是人家的了,还是锅腰子上山,先顾着眼前吧。至于共产党八路军,就那么几杆破枪,经常让日本人撵着满山跑,一时半刻也成不了多大的气候。今后尽量少出门,躲着他们,不再让他们抓住就万事大吉了。 想到这里,他便喊来刘敦过来,集合队伍,荷枪实弹,一起下乡到各村要粮要钱要肉要蛋要鸡鸭,按时交上的,不再追究;交不上的,滑梁头上刑罚。一时间,弄得整个辖区内,鸡犬不宁,人心惶惶,怨声载道,民不聊生。尤其是喦子村,人多地少,是个佃户村,要粮没粮,要钱更没有钱。结果是家家挨皮带,户户有哭声。稍有反抗,就被打个半死不活,就这么一个山村,最后打死、逼死了四个老人。 最后,用肖二皮的话说,由于措施得力,兄弟们同心协力,五天之内就超额完成了皇军交个咱们的任务。因此,也受到了皇军的表彰和奖励。肖二皮所在的炮楼被皇军评为模范先进炮楼。 面对表彰,肖二皮知道这下将西山区队得罪肿了,便龟缩在炮楼里,没有任务从不出门。想女人了,便让刘敦派人叫来,在炮楼子里伺候。 消息传到黑姑那里,黑姑听了,说,真是吃屎的狗不离粪汪沿。那咱们再敲打他一次,看看还有没有争取的机会。当她知道肖二皮当了缩头乌龟后,便说,那么咱们就来一个引蛇出洞,让他自己走出来。于是,把地瓜和孙二牛喊过来,如此这般交待了一番。地瓜和孙二牛随后走了出去。 那天晚上,正好是三十。俗话说,三十晚上看月亮——没指望。整个晚上是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地瓜和孙二牛带着张小羊、小哨子、张耙齿一起来到肖二皮的炮楼下。 地瓜说,肖二皮认识俺和孙二牛,不便过去,就看你们仨了。 张小羊他们三个连忙说,放心吧,保证完成任务! 张小羊、小哨子、张耙齿三个穿着伪军军服,大摇大摆地走向前,炮楼站岗的伪军看见了,忙喝道,干什么的? 小哨子回答道,俺们是从沭河炮楼里来的。 口令?对面的伪军又喊道。 沂河!口令对上了。 炮楼的伪军便换了脸色,笑着说,兄弟们,进去吧。 第二十章 三擒肖二皮(十) 十 小哨子、张小羊、张耙齿三个走到炮楼门口时,就看见肖二皮正坐在桌子前左环右抱着两个女人一边吸烟一边在调笑。 张小羊上前谎称道,肖大队长,俺们沭河炮楼的贾大队长请您去喝酒,现在周围几个炮楼里的大队长都到了,就等您去开席。 肖二皮将水烟袋往桌子上一撂,埋怨地说,这个老贾,请客也假。俺都吃晚饭了,再来请俺去喝酒,这是省饭钱呀。 张小羊说,贾大队长知道您会这么说,他说了,饭后酒,古来就有。好饭不怕晚,酒醉后来人,说今晚大伙都要一醉方休才好。 肖二皮沉吟了半天,才说,好吧!你们先等着,俺一会就好。 等肖二皮与两个花枝招展的女人亲热完了。一个女人给他拿来衣服穿上,系好纽扣后,便边走边蹭着肖二皮的身体,送他出了门。 肖二皮喊着两个伪军一起和他同行。出门一看,又是黑咕隆咚,便嘟囔了一句,这个老贾,喝酒也不选个日子,单选个月黑头。说着,便停下了脚步,扭头对身边的一个伪军说,你去打个电话问问?还有谁在哪?到了几位了? 是!伪军答应道,立即转身向炮楼里跑去。不一会儿,那个伪军又跑过来报告说,队长,电话打不通。 肖二皮一听电话打不通,便开始犹豫了。 张小羊见了,立即说,听贾大队长说,还有皇军的一个大佐也到场。 肖二皮一听有皇军过去,便知道得罪不起,便下了决心说,走吧! 出了炮楼吊桥,不一会儿就远离了炮楼站岗伪军的视线,往前走了三四十步,埋伏在路边的地瓜和孙二牛他们一拥而上,将肖二皮和两个伪军迅速打倒在地,用破布捂住了嘴巴,随后用绳子一绑,往旁边的马车上一扔,迅速消失在厚重的夜幕里。 还是上次那家车马店,还是那个房间。当肖二皮苏醒过来时,还是第一眼就看见了黑姑。肖二皮立刻惊醒了,知道自己这次是难逃一死了,一下子从椅子上滑下来,瘫在了地上,紧接着又急忙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对不起!饶命呀,饶命!俺知罪!俺罪该万死! 俺说要你死了吗?赶紧起来,坐下!你还是个男爷们不?黑姑一见肖二皮这个怂样,便气不打一处来,高声吼道。 肖二皮听了黑姑的话,还是不太相信,便战战兢兢地从地上爬起来,站在椅子旁边犹豫了一大会,才将半个屁股坐在椅子上。 黑姑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盯着肖二皮严肃地说,肖队长,知道这么晚把你请来是为了什么吗? 肖二皮慌里慌张地回答道,知道,知道。俺有罪,整天为鬼子卖命效力,没有做到您说的“五不准”。 还有吗?黑姑不动声色地问。 没有了,就这些。肖二皮低声回答道。 黑姑听了,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厉声道,你逼死了好多人,难道你就一点数也没有吗? 冤枉啊,那可不是俺干的呀,都是刘敦带着人去收款收粮收鸡收蛋的。俺蹲在炮楼子里没出门。肖二皮满脸委屈地说道。 你没去也逃脱不了主要责任,刘敦是你的手下,你不下命令,他敢私自带着队伍进村?黑姑正气凛然地说。 俺只叫他下村去要粮,没叫他去逼人杀人呀。请您明鉴啊!肖二皮带着哭声低语道。 今天暂且将这个罪过记在刘敦身上。今晚不杀你,你说怎么办吧?黑姑说。 肖二皮一听黑姑说不杀他,忙滚下椅子,跪在地上咚咚地向黑姑磕头,连声说,多谢您不杀之恩,这次回去一定要做到“五不准”,如若做不到,就不是俺爹俺娘养的,和天打五雷轰。 看在你有悔意的表现上,俺就再相信你一次。你一定时刻想着“五不准”。黑姑说。 肖二皮连连点头称是,说,俺回去一定做到“五不准”。俺都记住了,不信俺就背给您听。一不准倚仗小鬼子狐假虎威,敲诈勒索,迫害压榨、欺压老百姓,欺男霸女,要想方设法保护他们;二是不准为日本鬼子扩充伪军;三是不准为日本鬼子抓壮丁送姑娘;四是除被迫与鬼子一起行动外,不准私自到各村去祸害老百姓;五是不准再向日本鬼子提供八路方面的情报,而是要向八路方面提供鬼子的情报,有意识地保护俺方人士。 黑姑听了,便说,这不是耍嘴皮子,关键看行动。俺会派人时刻监督你的行动,俗话说,有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一旦违反,你那就是猪八戒照镜子——自找难看了。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希望肖队长不会让俺们失望。 黑姑说完,便让孙二牛送走了肖二皮和两个伪军。 两个伪军也被地瓜教育了一番,感觉心里别别扭扭地。 肖二皮走出车马店,对着黑魆魆的夜空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老天爷呀,俺又躲过了一劫。 这事过了三个月后,鬼子又开始搞日本节日庆典活动,需要各个炮楼缴纳五千斤粮食、鸡、蛋、猪肉等物品。摊派通知一到,肖二皮就想,自己上次好不容易才弄到一个先进,可不能一下子就给抹去了。为了保住这个先进,对不住了,先把那个“五不准”放到一边吧。于是,便派刘敦带着伪军挨村挨户一个不落地催缴。上一次已经交了,家底子都刮干净了,这次任务真的很难完成了。但是,肖二皮不行,口咬牙撕一般,一定完成皇军摊派的任务。交不上的,先把人抓到炮楼子里,进行严刑拷打。把坐老虎凳、灌辣椒水、烧烙铁等酷刑都用上了。每一天都得逼死一个两个的,导致数十户家庭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黑姑听到这些情况后,立刻火冒三丈,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摊烂泥扶不上墙去。当场决定,立即将肖二皮捉拿归案。但是,再用上两次的法子肯定不行了,更不能用擒拿罗铁的办法,类似这样的办法只能用一次,再用就不灵了。 黑姑想和小灵子扮成妓院女子进炮楼,捉拿肖二皮。众人一听便都是一万个不同意。最后,黑姑拗不过他们,便把这个计划放弃了。 第二个计划就是去炮楼附近狩猎。这种行动关键时间不确定,有时候碰巧了,时间会短,如果肖二皮龟缩在炮楼里就是不露头的话,那还不知道哪一天才得手。虽然这个办法不是很好,但目前只能是惟一的选择了。 第二天,黑姑便带着小灵子和地瓜等十多个队员一起早早埋伏到炮楼附近的一处小山丘的树林里,静静地等待着肖二皮的出现。 一天的时间过去了,肖二皮没有出现。 又一天的时间过去了,肖二皮还是没有露头。 又是一天,太阳落山了,肖二皮还是没有现身。 这天,黑姑看见来了一辆卡车,将炮楼里的鬼子拉走了。黑姑立刻明白了,可能今天鬼子在举行什么日本节日,都去十字路聚会。于是,便当机立断,让地瓜去通知板泉区队,让郑杰带着上次缴获的迫击炮赶来参加战斗。又让小凳子和小哨子回去通知高粱和孙二牛集合队伍,火速赶来。 中午时分,两支队伍先后赶到了。黑姑简单地说了一下战斗计划,让张小羊带人去铰断了炮楼的电话线,让肖二皮变成了聋子。紧接着就向炮楼发起了猛烈攻击。郑杰发挥了迫击炮的优势,五发炮弹就将炮楼炸塌了,炮楼里的伪军们纷纷往外逃跑。 黑姑一马当先,带着队员们就冲了上去,将负隅顽抗的肖二皮和刘敦一起击毙。 第二十一章 死里逃生(一) 一 王保国的伤还没有痊愈,他就坐不住了。要不是黑姑在场,他早就离开这里去寻找队伍了。 黑姑说,哥,身上有伤,可不能再逞能了。伤口愈合不好,一旦化脓,就够你受的了。到时候,想走走不了,想跑跑不掉。还不如现在一下子把伤养好了,照样是磨刀不误砍柴工。这个帐,你可要算明白啊。 郭教员也在一旁劝说着。 王保国见他们都这样说,觉得有道理,便又多住了几天,让伤口结疤愈合了。 郭教员这些日子成了忙人,一天到晚都给队员们上课。高粱说,认识字真好,还能知道这么多大事。 地瓜说,服了吧?不要以为自己个子高,天底下的人都是矮子了。这叫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虚心点吧。 高粱听了,狠狠地瞪了地瓜一样,说,这是哪跟哪啊,打十八杆子都打捞不着,你就是胡诌八扯惯了,胡搅蛮缠。 地瓜听了,不乐意了,说,谁胡搅蛮缠了?咱找郭教员评评理去,俺说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不对吗? 王保国在一旁听见了他俩的争辩,便说,俺过来给你俩当个裁判。 地瓜一看王保国插嘴过来说事,便说,你恐怕够呛。 王保国不解地问地瓜,为啥? 地瓜轻描淡写地说,他高粱眼里没有你,你就是当了裁判,他也不会服你。 王保国一听,来了兴趣,接着问地瓜,他眼里有谁? 地瓜说,他眼里除了队长,就是他自己。 王保国接着又问,到底为啥? 地瓜说,俺队长带着俺们天天打胜仗,他高粱的机枪是队伍中最强的火力。像你王营长带着两个连的兵力,最后就剩下你们两个,净做赔本的买卖,不是个好掌柜的。你说,你能让他服气吗?地瓜说完,看了高粱一眼,高粱也用眼扫描了王保国一下,没吱声。 王保国听了,一愣症,这俩小子不是在抬死杠,原来是在算计一起涮自己呀,便说,有时候,做赔本的买卖也是为了战斗需要。你可不能一杆子打了所有人。在那个关口,我们牺牲两个连的兵力,可是为了上万人的战略大转移。如果都要各自为战,打自己的游击,那么消耗的只能是鬼子的有生力量,但不能阻止鬼子的大规模进攻。所以,从一场战斗上是来说是失利,而从一个战略大转移上来说,就是胜利。 高粱终于憋不住了,便插话反问道,那你也不能选在一对一的拼,那可都是一条条鲜活的命呀。俺们也跟鬼子打过阻击,俺队长每次都是发挥咱们熟悉地形的优势,选一个好的阻击点进行阻击,一下子就减少了伤亡。所以,俺们的西山区队一天比一天壮大。 王保国听了,哈哈一笑,说,看来郭教员没有给你们上战术和战略这一课。另外,你们不就是想说,土八路照样打鬼子,俺妹妹打仗比俺强,顺便也表扬了一下以你俩为主力的西山区队,是不是? 地瓜连忙摆手说,不是,不是!俺们俩只是在一起和你探讨一下战术问题。别无其它的意思。是不是,高粱? 高粱急忙点头说,是的,是的! 好了,我还是让郭教员赶紧给你们上一课吧,好好讲讲这个问题。另外,我们也该走了,拿一场漂亮的战斗来向你们证明。王保国笑呵呵地对他俩说。 地瓜对着高粱猛地眨巴了一下眼睛,说,俺们没有那个意思,王营长千万别想多了呀。 放心吧!我没那么小心眼,你俩提出的问题,我的战士们也曾提过。理解的。王保国说着便进了自己的屋。 过了两天,王保国带着一起养伤的战士们出发去寻找大部队。临走前,王保国看见山洞仓库里还有鬼子军装,便向黑姑要了二十套。 黑姑十分痛快地答应了,并问,哥,还需要什么,尽管说,别不好意思啊。 王保国说,没有不好意思,这些就足够了。 王保国带着郭教员、小张、王勤、小梁和警卫员小柱子等一行数人离开了焦家寨。刚走了一个时辰的路,就听到前面传来一阵吆喝训斥声。 小柱子和小梁二人赶紧跑到前面仔细侦查,发现前面来了一队稀稀拉拉的人马,走在前面的是头戴大盖帽,身穿黄军装的高个子男人,显然是个伪军官。后面跟着十多个伪军,中间有十多头拉车的牛和骡子,和十几担挑子,末尾又是十几个伪军。看样子,是抢劫后往回来的,拉的大都是粮食;也像是鬼子临时运输队。 王保国见了,心头一喜,说,看来今天,我们要还西山区队一个人情了。于是,先让小柱子和小梁上前应付着,接着让郭教员、小张、王勤等人将从黑姑那里要来的鬼子军装换上。 这时候,小柱子和小梁早已上前面拦住了这队伪军,小柱子站在路中央,两手掐腰,大声喝道,站住!哪一部分的? 半醉不醒的伪军官吓了一跳,不由地往后退了两步,但又仔细一瞧,原来是两个便衣。便以为是哪个炮楼子里的情报员,或者是送信的,就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于是,便骂骂咧咧地说,去你娘的,天王老子是吃馒头,啃锅饼,蘸香油,喝辣的,你管得着吗?大路朝天,各走一边。闪一边去! 看到伪军官刁蛮放肆流里流气不买账,小梁上前一步,手指着伪军官,吼道,你眼睛让裤裆磨了?你显摆嘟囔什么?你睁开狗眼好生看看,不想活的话,早说呀!说着,用手往后一指。 后面来了一队鬼子兵,为首指挥官便是王保国,威风凛凛地走上前,学着日本人的腔调喊道,八格呀鲁,斯拉斯拉地。 那伪军官一下子被震慑住了,急忙挺胸立正,哆哆嗦嗦地说,报告太君,手下有眼无珠,该死,该死! 你的快快过来,你的后面的不动。王保国说着,便向伪军官招了一下手。 嗨!伪军官应声道,接着对后面的伪军命令道,全体立正,等待命令。 是!伪军们参差不齐地回答道。 小柱子便带着伪军官往后面走去,来到路边的小树林旁时,小柱子便和王勤像老鹰抓小鸡样,一人扭着伪军官的一条胳膊,迅速摁倒在地上,接着迅速下了他的枪。 别误会!别误会!伪军官叫道。 没有误会,我们是八路军!王保国一字一句地说。 第二十一章 死里逃生(二) 二 伪军官一听是八路,整个身子便像筛糠一样,先是哆嗦接着便像泥一样瘫在地上。嘴里嘟囔着,俺有罪,有眼无珠。小柱子见了,一把把他拖起来。 王保国低声吼道,你想死还是想活? 长官饶命!长官饶命!想活呀,俺家里还有八十岁的老娘,躺在炕头上需要伺候。伪军官又急忙跪下,边磕头边恳求道。 王保国说,想活的话,就老老实实地回答我的问题,听指挥,表现好了,就饶你一条狗命。否则的话,让你脑袋开花! 伪军官听了,连忙回答说,俺一定老老实实地回答,听您吩咐。 你们总共有多少人?王保国问道。 一个排,三十五个人,还有二十五个推车挑担的民伕。伪军官回道。 拉的是什么东西? 粮食,抢来的粮食,和炮楼里一部分弹药,集中到皇军一个临时据点里去。 后面还有队伍没? 没有,没有! 说实话! 真的没有。长官,俺说的全是实话呀!有的话,您就立马毙了俺。 好!去叫你的兵,到这里集合,民伕和牲口原地不动。 是! 王保国一使眼色,小柱子立即将枪顶着伪军官的后腰。伪军官走到路边时,便喊,弟兄们,弟兄们!都到这边集合!皇军太君要训话!民伕和牲口都守在原地不要动! 伪军们听说鬼子军官要训话,生怕找碴,倒霉事摊到自己身上,一个个急忙集合,快步向这里走来。 伪军官见都到齐了,又说,把枪集中放下,到右边空地坐下,认真听皇军太君训话! 伪军们便十分听话地将手里的长枪集中架在一起,然后到空地上席地而坐,腰板挺直,目视前方,等待着太君训话。 这时,身着鬼子服装的战士和埋伏在树林里的战士一齐涌上来,举枪对着他们,齐声喊道,不许动! 伪军们开始骚动起来,有的想起身逃跑,有的则吓瘫了趴在地上,有的则举起手投降。 王保国喊道,都不许动,我们是八路军,八路军宽待俘虏,缴枪不杀! 战士们将伪军们的枪收起扛在肩上。 王保国给伪军们上了一堂全民抗日一致对外的抗日课,之后,让俘虏代替了民伕,轮流挑着担子,民伕则在一旁认认真真地盯着俘虏。原路返回,将这批粮食和物资押到焦家寨。 黑姑看到王保国又回来了,不禁惊讶地问,哥,你怎么又回来了?接着又看了一眼押送的车队,高兴地说,是给俺送礼来了? 是的,有来无往非礼也。送你一个排的装备,外加粮食和物品。王保国说着,特意看了一眼高粱和地瓜,之后又说,至于这些伪军,你先教育教育,愿意留下的更好,不愿意留下的,发给路费让他们回家。 好嘞!请哥放心,俺一定安排好。黑姑笑着说。 就在这时,从黑姑身后突然跑出一个女子,对着王保国和郭教员喊了一声,王营长、郭老师!之后就孩子样哭了起来。 王保国一看,这不是抗大一分校的姚兰吗?便问,姚兰,你怎么在这里?丁红呢? 姚兰只顾着哭,没有回答。 黑姑说,是刚才张三山送来的,说是八路军战士,刚从虎口逃出来。 姚兰是抗大一分校的教员,与丁红一起到崮山一带发动群众,建立根据地。一开始,乡亲们都不认识,想召集仨俩五个一起谈个心开个小会都很难。好多人都以赶紧下地干活为由头躲开了。后来,丁红发现唱歌能吸引人。歌声吸引了晨起拾粪的老大爷,还有上山砍柴的小伙子,推碾磨面的媳妇们,纳鞋底缝鞋垫的姑娘们,都纷纷跑来看热闹。在乡亲们看来,这些十几岁的女孩不在家里呆着,跑到外面来疯疯癫癫地唱歌,反倒弄得乡亲们不好意思。可是听听那歌里说的,好像又不是疯疯癫癫的事,是说打日本鬼子的。所以,他们当中那些年轻些的,也试着张嘴想学着唱。再后来,有部分群众还真就会唱了,会唱了跟着工作队的女队员一起唱,就变成了合唱,合唱的力量令他们自己都惊奇。 丁红发现,教唱歌是接近群众、联系群众、教育群众、鼓动群众的最好办法之一。因为只要唱就有人跟着合唱,就有更多的人来围观。后来丁红干脆去教群众唱歌。因为每到晚上,村里的孩子们总喜欢聚在一起要求大姐姐们教他们唱歌。有孩子在,孩子的母亲必然就找了过来,孩子的爷爷奶奶也必然遛弯儿遛了过来看热闹。就这样,工作队的气场一下子上来了,聚集的人们一天比一天多了起来。 丁红当过教师,善于和老百姓打成一片,知道老百姓喜欢看什么听什么,因此,工作组从开始就没有走弯路,达到了一炮打响,炮炮有响的良好局面。她和姚兰排练的第一首歌就是浅显易懂的、群众喜欢的旋律和内容,歌名叫《红缨枪》: 红缨枪,红缨枪, 枪缨红似火,枪头放银光, 拿起了红缨枪,去打那小东洋。 小东洋,它是个横行霸道的恶魔王, 它的野心比天还大,想要把中国来灭亡, 想要把中国来灭亡。 …… 丁红边给乡亲们教唱歌,边解释歌词,渐渐地发现,乡亲们不仅听懂歌词了,还有很多人喜欢唱民歌。于是,李大娘的儿媳妇春梅受到启发,她把平日里大伙都会唱的一首民歌小调填上了新词,歌名是《参加妇救会》: 大娘、大嫂、大姐呀!咱们动员起来吧! 参加了妇救会给咱们申冤诉苦呀咳! 几千年的锁链,咱们受尽压迫! 不识字,没有文化,繁重的劳动不如牛马,挨打、挨骂! 这么痛苦过日子,一辈子受罪抬不起头呀咳! 妇女们动员起来,参加妇救会呀咳! 站岗、放哨,做鞋袜,读书识字要参加。 要解放,要做堂堂的人,救国家又救自己呀咳。 ……,…… 那天晚上工作队正在村里开会,村头突然响起了枪声。不一会儿,放哨的老张跑进来说,来了一股汉奸队,把村子包围了,正在挨家挨户搜查八路。工作队长李大个带着两名队员冲了出去把汉奸们引开。姚兰和夏洁一起翻墙逃跑到外面,不一会儿,迎头来了一帮汉奸,将两人冲散了。姚兰走到一家门口时,接着被一只手拉进门里内。 第二十一章 死里逃生(三) 三 姚兰一看是李大娘。李大娘没有说话,反身急忙将大门关上,然后拉着姚兰就往堂屋里跑。进了堂屋,李大娘又将堂屋门关上,让姚兰赶紧把身上的军装换下,找来儿媳妇春梅的衣服穿上,把她打扮成一个地地道道的沂蒙山闺女。 不一会儿,外面就传来砸门声,李大娘磨蹭的半天,才喊着来了的声音,去把大门敞开,便嘟囔着,这大半夜的,又怎么了? 搜查八路!领头的一个汉奸将李大娘推到一边,一边吼道,一边冲进院子里。接着又冲进屋里。 这时,李大娘见了,急忙喊,孩子们还在睡觉,别吓着他们呀! 汉奸们冲进屋里,见姚红和春梅几个躺在床上睡了,便用刺刀将她们戳起来,吓得春梅和姚红围着被子蜷缩在床头上。一个汉奸刚要用刺刀去挑姚兰头上的头巾时,李大娘从门外一步冲上前,厉声说,都是娘养的,谁家没有姐妹?作践什么呀? 李大娘的一番话,说得汉奸们住了手,将床底下,门后的瓦缸旁,凡是能藏人的地方,都用刺刀呼啦戳刺了一番。见没有动静后,又去了另一家。 汉奸们走后,李大娘又将大门关严实后,便安慰姚兰说,闺女,你别怕,有大娘在,决不能让你吃亏。 姚兰说,谢谢大娘!给您添麻烦了。 李大娘笑着说,谢什么?从今晚起,你就是俺闺女了,春梅就是你嫂子。 春梅高兴地说,是呀,娘,可是俺妹妹的口音有点不对,会被汉奸们发觉的。 李大娘说,那你就说是从济南回来走娘家的。咱家里还有你爹,你哥哥,叫李龙,还有一个弟弟,叫李虎。这些情况一定要记住了,不论遇到什么,千万不要改口。 嗯!姚兰立即答应道。 春梅说,娘,俺都记住了,您放心吧。俺得给俺妹妹挽个小纂,防备着汉奸和鬼子看出来。说着,便找来头发拢子和叉子把姚兰的头发挽起来,窝成一个小纂。 李大娘看了,说,嗯,还真像那么一回事。天不早了,快点睡吧。 姚兰说,大娘,俺明天一早就得走,不能连累您全家。 李大娘说,闺女,你一个人往哪里跑,这现在到处都是汉奸和鬼子,你跑得了吗?再说,你一个人走路,就犯相,一看就是八路。更容易被抓走的。先在这里住两天,等过过这个风头,再走也不晚。 春梅接着说,妹妹,听娘的吧。没关系的,都是一家人了,还说两家话。 姚兰听了,便不好再说什么,满怀感激地点头同意了。 第二天刚亮,大街上就有人喊,快躲鬼子呀,鬼子来了。 李大娘听了,急忙吆喝李大爷李龙李虎收拾东西,自己先带着姚兰和春梅就往后山上跑。 跑到山顶时,一家人趴在大石头后,便看见村里的好多房子被点了火。李虎见了,忙问李大爷,爹,咱家的房子怎么样了? 李大爷说,看着火的方位,好像也被点着了。 李虎愤愤地说,狗娘养的小鬼子,等俺参加了八路军,练好枪法,到时候一枪一个,送你会东洋老家。 姚兰心里十分难受,便说,都是因为我,让您家的房子烧了。 李大爷满不在乎地说,这房子又不是烧了一回了,前些年,那些土匪马子也烧过,后来,来了八路军帮忙,俺才把房子全盖起来。大不了,回去再盖吧,这次俺再多盖出两间。 李大娘没等李大爷说完,就插话道,到时盖好了屋,俺就让你一直住在这里,咱们到老都是一家人。对吧,闺女? 嗯!嗯!姚兰见大爷大娘都这样说,只能眼含着泪水,点头答应着。 鬼子搜遍了村子,接着又搜山了。李大娘带着全家钻进一个小山洞里,躲了起来,但还是没有躲过汉奸们的搜捕。一个肩跨盒子枪的大牙汉奸来到洞口,一把把守在洞口的李大娘拉出来,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接着吼道,什么人,都出来! 李大娘镇定地说,山下村里的庄户人。 汉奸没有理会,便直接对着洞口吆喝道,都给俺出来,不出来,俺就突突了你们! 这时,李大娘也在洞口外喊,都出来吧,咱们又没窝藏八路,怕啥? 李大爷听了,便带着姚兰和春梅李龙李虎一起从洞里弓着腰出来了。 汉奸上前一把抓住李大爷,厉声喝道,老家伙,你把八路藏哪里去了?枪放在哪里了,赶紧交出来! 李大爷不急不慢地说,哪来的八路。俺这是全家人,都在这里。藏八路的,不会全家人窝在一起的,还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李大娘接着说,这是俺的两个儿子,这是俺闺女和俺儿媳妇,这是俺孩子他爹,哪有外人? 大牙汉奸听了,对着身边的一个端着长枪的汉奸一使眼色,接着那个汉奸就上前用枪托子猛击李大娘的腰,直打得李大娘受不来了,坐在地上。大牙汉奸说,叫你嘴硬!看看是你的腰硬还是枪托子硬。快说,把八路藏在哪里了? 您行行好吧,俺们就是山下村里的庄户人,要是八路的话,还不早就跑远了?还在这里等着你们来逮吗?俺全家在这里就是为了躲鬼子,等鬼子走了,俺们还得回家过日子呀!李大娘坐在地上带着哭腔喊道。 大牙汉奸听了,便住了手,盯着全家人一个一个地审视。忽然,他上前伸手一把把春梅头后的小纂给扯了下来,让春梅的长发瞬时在风中飘起来。接着,又一把把姚兰的小纂给扯下来,结果是一头哈撒毛的短发。转身便用脚猛踢还坐在地上的李大娘,吼道,你个老不死的,这是什么?这不是八路吗? 李大爷急忙解释说,俺这小闺女前些日子刚从济南回来走娘家,俺就怕您说是八路,才让她娘给窝了个假纂…… 李大爷的话还没有说完,李大娘及接上了,不停地埋怨说,都是你个老死鬼惹的事,前两天俺就说让你把闺女送回济南去,你偏说要过一段再送,这不是来事了吧?要是早送走了还有这一场吗?都怨你个老东西! 大牙汉奸根本不理会这些话,一把夺过身边汉奸的长枪,对着李大娘就是一阵猛打,接着用刺刀顶着李大娘的胸口,威逼道,老东西,快说实话,要不然,一刀捅死你! 第二十一章 死里逃生(四) 四 李大娘面对明晃晃的刺刀,便豁了出去,紧盯着汉奸,坚定地说,俺天生就是下面村里的庄户人,你让俺去哪,那就去哪!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你要是不相信的话,你们直接把俺闺女给送回济南去! 李大娘挥着手,还要继续说下去时,春梅和姚兰一起抱住她,哀求道,求求您,行行好吧!可别刺死俺娘,俺天生是来走娘家看俺娘的。 大牙汉奸见一计不成又生二计,弯腰一把把姚兰拎起来对着李大娘威胁说,你再不说实话,俺就让她先去见阎王!说着,便把枪口顶在姚兰的脑门上。 姚兰面对汉奸的枪口,呆呆地看着李大娘。只见李大娘便疯了一样忽地从地上站起来,用身子直接挡在了姚兰前面,大声说,要是不能证明是真的话,那就让俺先死吧! 大牙汉奸一看李大娘护犊子护成这样了,便也认为姚兰就是她亲生的闺女。前面还有一大片上要搜索,便安排两名汉奸将李大娘一家押下去,回头再细细审问。 到了山下,聚集的人们多了起来,趁着忙乱,李大爷和李龙、李虎趁机逃跑了。半路上,汉奸们见一次押这么多回去,也没地方羁押。就把一些不重要的放了回去。李大娘也被汉奸放回去了,临别时,她舍不得自己的儿媳妇春梅,更舍不得刚认不久的新闺女,汉奸便举着枪托子砸她,她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汉奸们见了,便小声议论道,看样子不会是假的,要不然老太婆也不会那个样的。 姚兰对着李大娘喊,娘——您也别再跟着俺了,俺们死活您也别再问了,好好照顾好自己吧! 当天下午,姚兰和春梅就被押到崮山镇,开始挨个审讯受刑。在姚兰前面受刑的是陈大嫂,汉奸怀疑她是八路军的太太。陈大嫂不承认,便被汉奸们扒光了上衣,裸露着上身,用皮鞭子不停地抽打着,不一会儿就血迹斑斑,疼得陈大嫂厉声尖叫着。 汉奸们肆意地笑一阵,狰狞一阵,恐吓道,快说,八路军的伤员藏在哪里?八路军的物资藏在哪里? 陈大嫂哭着大喊道,俺不知道啊!俺真的不知道呀! 再不说,俺们就把你的裤子扒了,让皇军的大狼狗过来啃肉!汉奸们再次威胁着狰狞地淫笑着。 陈大嫂一下子吓得脸都变了形,喊道,俺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呀,就是到了阎王殿俺也不知道啊—— 汉奸们见再审下去也不会有什么收获了,便将姚兰押过来,一把把她绑在老虎凳上,二话不说,先来了个下马威,皮鞭便如暴雨一样落到她的身上,姚兰也学着陈大嫂的样子,疼得尖声惨叫着。一阵皮鞭过后,汉奸们开始审讯姚兰。姚兰便遵照李大娘嘱咐的来对付汉奸。 汉奸凶煞地问姚兰,你的男人姓什么? 姓陈!姚兰回道。 济南的城墙又多高? 有这两座屋顶那么高。 那里的老百姓吃什么?粮食是从哪里来的? 老百姓吃苞谷和高粱米,是到粮店统一领的,大人一顿十二两,小孩一顿吃六两。 你在什么公司干活?为什么留短发? 俺女人家知道什么公司,只知道整天价机器轮子飞转着,那里女人都不准留长发,长头发一旦卷进机器轮子里,整个人就会没命了。姚兰不慌不忙地应答道。 大牙汉奸见姚兰说得头头是道,便停止了对她的审问,接着又是一顿皮鞭暴打,直打得姚兰尖惨痛地哭喊着。 在一旁的一个汉奸说,这个大概是老百姓,你想想她娘为了她疯成那个样子,不像有假。 这时,大牙汉奸见这里没有破绽,便又生一计,来到另一间屋里审讯春梅。大牙汉奸来到春梅跟前,也是一顿皮鞭抽在春梅身上;直打得春梅没有一点人声地惨叫着。 直到大牙汉奸打累了,边擦汗边说,你快说,和你一起来的那个是不是女八路?她自己都承认了,你还在瞒着俺们,你想罪加一等吗? 春梅听了,大脑嗡地一下懵了,怎么办?这时,耳边便响起娘的嘱咐,千万不要改口。想到这里,她便壮着胆子对汉奸说,您就行行好吧,俺妹妹她年纪小,不经吓,明明是俺妹妹从济南回来走娘家的,怎么到了这里一会儿就成了八路军了呢?她要是真承认自己是八路军的话,你可别相信她的话,那也是被你们吓傻了,才胡说八道的呀…… 两边一对质,大牙汉奸便无计可施了,只好将审讯告一段落。将姚兰和春梅都关在一间屋子里,等候处理。 第二天,大牙汉奸拿着几件抢来的花衣裳和一些糖饼进来,说,来,谁看着喜欢的,说一声,俺就可以送给她,让她穿着一路风光地走出这个屋门。屋内的妇女们都没有吱声。 大牙汉奸便走到姚兰和春梅面前,引诱地说,她们不穿,你俩穿,穿上就可以放了你们。 姚兰和春梅知道大牙汉奸是黄鼠狼子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便一齐说,俺庄户人整天灰头土脸的,可不敢穿花衣裳,留着给你老婆穿吧。 遭到姚兰和春梅的拒绝后,大牙汉奸气急败坏地大声嚷道,你们这些贱女人,不识好歹!皇军好心好意地慰劳你们,你们都不要,是离死不远了!说完,便拿着回去了。 姚兰听了,知道汉奸们会对她们下毒手了,便和春梅合计着逃跑。她利用白天放风的机会,早就看好了逃跑地点。汉奸们人手少,根本顾不上她们这里。晚上便将门一锁,门外有没有岗哨就很难说了。到了晚上,姚兰和春梅把后墙上的窗户弄开,从窗户钻了出去,接着便趁着夜色逃跑了。 姚兰和春梅一口气跑到家里,在旁边的窝棚里看到李大娘还躺在床上,姚兰便扑通一声跪在床前,泪流满面地喊了一声,娘! 李大娘看到姚兰和春梅,便忘记了身上的疼痛,翻身下床,急忙将姚兰一把拉起,说,傻闺女,不是说好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吗,你怎么了这是?快起来! 姚兰含着泪水和春梅一起向李大娘仔细讲了她俩逃跑的经过。最后,姚兰说,谢谢娘掩护我,救了我的命。 李大娘说,你们八路军救了俺们不少老百姓的命,俺救你也是应该的,八路军和老百姓是一家人,一家人有难,怎么会见死不救呢?你们俩先洗洗,再好好吃顿饭,然后还得躲两天,防止汉奸们追来。 第二天,张三山来李大娘走姨家,李大娘便将情况给他说了。张三山听了,便说,他村里正住着八路军,他可以带着姚兰找八路。 李大娘又把姚兰从地窖里喊出来,说了一下情况,见姚兰同意后,便让张三山带着姚兰离开了村子。张三山带着姚兰不敢耽搁,直接将她送到了焦家寨,交到黑姑手里。让姚兰没想到的是,自己刚到这里,就见到了王保国。 王保国知道姚兰与夏洁亲如姐妹,便急切地问姚兰,夏洁呢?夏洁怎么样了? 姚兰流着泪对王保国说,我和夏洁突围的时候走散了。我也不知道,她现在是死是活呀? 王保国听了,强忍着泪水,在心里默默地呼喊着,夏洁,你在哪里? 第二十一章 死里逃生(五) 五 夏洁一回头,发现姚兰不见了,急忙返回去寻找,一直没有寻着姚兰,便决定独自逃跑。于是,绕过汉奸的哨卡,沿着村里的一条深沟,往村外跑去。终于跑到村外的野地里,一个人快步行走在空旷的原野上,翻过了一座山后,在下山坡时,她突然感觉头皮一阵发麻,便不禁往前看去,只见前面有一只狼正坐在路边的石头橛上,闪着幽灵般的绿光,似乎是算计好了一样,在此等待着她的到来。夏洁停下了脚步,与狼对视着,感觉到自己的头皮开始一阵阵地发麻,但是她还是给自己打气,自己连汉奸鬼子都不怕,还能怕一条狗一样大小的豺狼?这时,她倒是还真希望后面有汉奸鬼子追来,那样的话,起码也能将这只狼吓跑。可是,现在偌大的空间,只有孤单的自己,和一只狼。她想大声呵斥,又怕夜里声音大,传得远,好不容易才跑到这里,万一再暴露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中,到底怎么办?夏洁的大脑急速地运转着,搜索着万全退狼之策。她突然想起,村里的老人说过,狗怕一蹲,狼怕一庹。狼也怕火。可是自己现在赤手空拳,也没绳子可庹呀,更没有火,那怎么办啊? 狼依旧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一块化石一样,一点也看不出它的动向。夏洁想,既然你一动不动,那我也一动不动。我看不出你的动向来,也让你看不出我的意图来。就这样,夏洁和狼都一动不动地对峙着。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狼终于坐不住了,便下了石头橛,往旁边的山顶上慢悠悠地走去。 夏洁终于松了一口气,活动一下已经麻木的双脚,急忙往前奔去。 让夏洁没有想到的是,自己再一次钻进了鬼子的口袋里。 刚进村,夏洁就被蹲守在村头的鬼子汉奸发现了,被追得满街跑。夏洁在曲溜拐弯的胡同里拐来拐去,最后从一段矮墙翻过去,进了一户人家,接着又从院墙的另一面翻到了另一户院子里。这时,一个老汉从屋里出来,低声道,还是躲躲吧。 夏洁听了,便止住脚,对着老汉,说,谢谢。老汉把她领进锅屋里,在锅门口前面掀开一块大石板,里面露出一个黑魆魆的洞口来,老汉说,这是冬天窖藏地瓜的地窖,你先到里面躲一下吧。等鬼子走了,俺再喊你出来。 夏洁感激地说,谢谢,大爷您了。说着,就钻了进去。 老汉见夏洁钻进去了,忙把石板盖上,然后又用碎草覆盖在上面,见没有一点痕迹后,便回到了堂屋里。 没过一袋烟的工夫,汉奸鬼子们就开始挨家挨户搜查了。躲在地瓜窖里的夏洁便听见鬼子和汉奸进了院子,先到了堂屋里搜查后,又到了锅屋里搜查,包括水缸都用火把照了照,确定没有藏人之后才离开。 一个汉奸边查边嘟囔着说,真是奇了怪了,明明看着就在这一带,怎么就不见了呢?难道插上翅膀飞走了? 第二天大亮了,老汉将薄石板掀开,喊道,同志,出来吧。 夏洁听到喊声,便一边答应着一边弯腰从地瓜窖里钻出来。 夏洁上来后,才看清昨晚救自己的老大爷。老大爷六十多岁年纪,一把雪白的山羊胡,满脸慈祥的模样,一见夏洁就呵呵地笑着。丁红见了,忙感激地说,谢谢您了,大爷!幸亏您救了我,要不然现在是死是活都不好说了。 白胡子大爷笑着说,不用谢。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再说,你们都是好人,决不能落到鬼子手里。跑了一晚上,饿了吧?先吃个煎饼吧。 好!夏洁见老人这么说,便没有推辞,自己确实也饿了。吃过早饭后,夏洁便说,大爷,谢谢您,我得走了,不能连累您老人家。 白胡子大爷说,孩子,你现在走不出村的。早上起来,俺出去拾粪时都看了,外面都是鬼子和汉奸的岗哨。依俺看,还是在这里委屈两天再说吧。 夏洁不好意思地说,那就给您添麻烦了。 白胡子大爷呵呵一笑说,你们不是天天唱,八路军和老百姓是一家嘛,怎么又说起两家话来了? 夏洁听了,也笑了,说,是,是一家。这不是怕连累您老人家吗。 没事的。俺都活了这么大岁数了,不怕他们汉奸小鬼子。俺都不怕,你还担心什么?白胡子大爷依旧笑着说。 就这样,夏洁在这里住了三天。三天里,这个村的村长因为找不出窝藏的八路来,便被鬼子砍了头,村长的媳妇见自己的男人被杀了,便撒着泼上前去与鬼子拼命,也被鬼子枪杀了。 让夏洁一直不明白的是,自己从崮山跑到这个村里,按常理说已经出了鬼子的搜索范围了,为什么这个村里也一直频繁搜索,且变本加厉呢? 一天下午,白胡子大爷说,你们内部出了汉奸。是汉奸带着人在这方圆十里内的村庄都派了兵,就等着你们的人钻进来。所以,那天晚上发现了你,就紧追不放了,找不着后,就拿着村长来杀一儆百。 夏洁一下子明白了,工作组在分散突围的时候,肯定有人被捕了,然后经不住严刑拷打,就叛变了。 要是真这样的话,自己更不能在这里住下了。这样一旦被发现,就会给全村带来灭顶之灾。于是,她便对白胡子大爷说,大爷,您还是把我给转移出去吧。可以先找个地方躲起来,等鬼子撤了我再去找队伍。 白胡子大爷听了,没有直接回话,默默地抽了一袋旱烟后,边往地上磕着烟灰,边说,你的心思俺明白,你是怕连累了全村的乡亲们。不过,去村外躲藏也好,俺可以借着拾粪和下地干活的空档给你送饭。 夏洁一听,高兴地说,就这么定了。 当天晚上,白胡子大爷便利用白天观察好的路线,避开了鬼子的岗哨,从一座闲宅子旁溜出,将夏洁藏在山崖旁的一个山洞里。 有了路遇野狼的经历后,藏在山洞里的夏洁已不再害怕了,为了防卫,她特意带了一根把棍子。 白胡子大爷将夏洁安顿好后,留下一摞煎饼,就回去了。夏洁看着那摞煎饼,心想,三天五日的不愁吃了,只是和同志们联系不上,这样躲下去,何时才是个头呢? 第二十一章 死里逃生(六) 六 形势越来越残酷了。鬼子三天两头来搜查,汉奸们干脆就常驻了。 一天,白胡子大爷来送干粮时,说,这两天鬼子封锁很严,查的也紧。鬼子和汉奸们不但不走,还住进村里,到处抓人,抓壮丁去修炮楼。还说是要将工作队的全部捉拿归案。出村要全部搜身,以后恐怕很难再给你送饭了。你自己也想想办法吧? 嗯!谢谢您,大爷!夏洁嘴里说着感谢的话,心里已经意识到形势越来越严峻了。看样子,自己真不能再在这里呆下去了,要慢慢地往根据地移动。可是,根据地现在在哪里? 送走白胡子大爷,她立时感到了空前的无助,有一种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绝望之中。她感觉自己就像那掉队的孤雁,不知道要奔向东西南北中的哪个方向?她手握着把棍子,拿着大爷送来的饭碗,开始踏上了要饭的行程。此时,她坚定一个信念,那就是无论如何也要找到自己的队伍。 漫过了两个山头,她感觉自己已经跳出了白胡子大爷村里的包围圈了,便坐在山梁上休息了一会儿,之后,在山套里隐蔽了几天后,便直奔山腰的一个村庄而去。 来到村头一户人家,她看见一位老大娘正在院子里切地瓜,便推门进来,说,大娘,行行好吧,给点吃的吧? 老大娘听了,抬起头用惊讶的眼光看着她,问道,这是什么时候还出来要饭? 夏洁解释道,大娘,我是逃难的,庄里乱哄哄的,害怕出事,便逃出来了,心想外面好唻,结果外面更糟糕。 老大娘半信半疑地哦了一声,接着回头对一个抱小孩的年轻媳妇说,快去拿块煎饼给她。 抱孩子的媳妇忙到屋里拿了一个煎饼递给了她,又给她倒了一碗开水。夏洁一边说着谢谢,一边接过煎饼往开水了一蘸,接着就在旁边的磨台上狼吞虎咽地吃起来。正在这时,门外突然闯进了一个中年男人,说,你怎么还在这里?不要命了?人家都看见你了,还不快跑?上西山沟里跑吧。中年男人说着,用手指了指西面的方向。 夏洁一听,便急忙将碗里的水一饮而尽,抹了一下嘴巴,将煎饼掖在兜里,急忙往西面山沟里跑去。跑到西山沟里后,夏洁便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居高临下观察着动静,又将兜里的煎饼拿出来啃,这时,刚才那个中年男子扛着锄头,光着古铜色的脊背上来,他一到夏洁的跟前,就问,你不是夏洁同志吗? 夏洁听了,立即警惕地打量着眼前这个中年男人,说,我只是个要饭的,不知道你说的什么夏洁同志。 你也不用害怕和担心,俺是村里的村长,你不是在崮山镇大集上讲话了?第一个是工作组的张组长,第二个就是你吗?村长扎扎实实地说。 你认错人啦。我一个要饭的会讲什么话呢?那种大场合,俺可上不去。夏洁敷衍说。 村长听了,便不再去确认,就说,你别害怕,俺是来救你的。汉奸们看见你了,这会儿报信去了,一会就会来找你,你快跟俺来吧,先藏起来再说吧。他说着,便急忙往前走着,不一会儿,便在一个一人多高的沟崖上停下来,他自己先爬了上去,然后,又让夏洁把手里的把棍子给他,他握着把棍子的一头,将另一头伸到下面,让夏洁握着把棍子,一步步地把夏洁拖拉上来,夏洁上来一看,里面是一个深洞。 村长说,你先在这里躲一躲吧,等过了风头,俺再来接你。说完,就要下山了。 这时,夏洁厉声喝道,站住!她看着眼前这个彪形大汉,他到底是谁?不会是鬼子的奸细吧?先将我藏在这里,然后再找到鬼子汉奸将我献出去邀功领赏? 村长站住了,回头带着疑问的目光看着她。夏洁继续厉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叫什么名字? 村长听了,十分和善地说,您别问俺叫什么了,俺听过您的讲话,都讲到俺庄户人的心坎上了,咱们是一家人,比兄妹还亲的一家人,您们八路军是俺老百姓的救命恩人,你不认识俺,俺可认识您呀。您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安心在这里呆着。千万别乱动,这周围都是汉奸和鬼子。 看着村长离去的影子,夏洁思绪万千,看样子他是个好人。这时,远处村庄里不时响起了一阵枪声和日本鬼子汉奸残害乡亲们的凄惨叫声。天渐渐地黑了下来,一阵山风刮来,让她打了一个寒噤,让她想起了工作组的同志们,姚兰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是谁叛变了呢?谁叛变姚兰也不会叛变的,她了解姚兰妹妹。这个小丫头别看小,但有韧性,况且她的爹娘都死在日本鬼子手里,她不会认贼作父的。抬头看看星空,只见北斗星早已亮在了天空,共产党就是那北斗星,永远指引着每一位夜行者,不会误入歧途。她想起了临行首长们的嘱托,一定要密切联系群众,把群众当做自己的亲人,做到鱼水情深。她想到了王保国,心爱的人儿,一个当初自己不怎么看上的连长,后来竟然成了大英雄。记得自己在一次行军中,不慎将脚脖子崴了,他便用担架抬着自己。一次战斗中,一颗炮弹在自己的身边爆炸了,他一个鱼跃将自己压在身下,而他的肩膀却被炮弹皮崩了一块,血流不止。后来随着交往,她发现这个战斗英雄不是一介武夫,而且还秀内其中。他的书法写得有板有眼,很有功底。后来才知道,原来他是一直读着私塾长大的。只是一遇到战斗,他就像猛虎一样往前冲,整天都得为他担心,为他牵挂,不知道现在的他还好吗?一想到王保国,夏洁心里就甜滋滋地,脸庞一阵阵发烧,心跳也加快了起来, 一连两天,村长都没有来。第三天夜里,夏洁正在迷迷糊糊地进入梦乡时忽然听到下面传来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喧闹声,他们举着火把,到处这里照照,那里看看,像是在寻找什么。突然,一个火把举到了洞口,接着下面就是一阵大喊,找到了!找到了!可找到夏洁了,她一定是那个夏洁呀!这下可好了,咱们都得救了!都得救了! 第二十一章 死里逃生(七) 七 这群人当中,有两个夏洁认识,是邻村里的两个村长,一个姓曹,一个姓隽。两个人都一齐哭着说,夏同志呀,你可得救救俺全家呀,俺全家老少七八口人的性命都在您手里攥着呀,您可不能见死不救呀! 夏洁被他们说糊涂了,便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慢慢说。 曹村长哭着说,有人向鬼子报告了你,说俺和隽村长和你认识,有联系。鬼子和汉奸就把俺们全家老少抓走了,逼着俺们一起寻找你,把你找到后就送到皇军那里,让你吃好的,喝好的,穿好的。这样鬼子就可以不杀俺们全家,全家老少的性命就保住了。所以,求求你了,放过俺们全家吧?说完,两个村长便双双跪在夏洁的面前不停地哀求着。 夏洁立刻听明白了,冷笑地说,你们这是想拿我去领赏呀! 不!他们是要你去享福。您就答应俺们吧?俺们也是为了你好,你看你整天人不人鬼不鬼地待在山上,这日子一天也没法过呀?俩村长继续磕头作揖地乞求说。 糊涂!你们真是好糊涂!夏洁气愤地喊道,接着又义正言辞地说,同志们,你们好好想想,你们把我送给鬼子,鬼子能让我活吗?你们让我去背叛党和人民,去投敌当叛徒当汉奸当卖国贼,那是痴心妄想!我去了不但不会给鬼子做事,我还要与鬼子作斗争,辱骂鬼子,打汉奸的耳光!决不会让鬼子汉奸的阴谋得逞! 曹村长泪流满面地解释道,夏同志呀,你不知道呀,皇军说,找到你了,要是不把你送过去,在谁家翻出来,就把他家里的大人孩子全都杀光!还有,凡是见到你知情不报的,也一样杀光。今晚俺们这些人都见到您了,明天知情不报,让鬼子知道了,也会落个全家杀光的下场呀!让您说说,俺们该咋办呀?着天下就没有俺老百姓的活路呀。曹村长的一番话,说得其他几个也开始哭起来。 夏洁大义凛然地说,好了,别哭了,都是一个个的大老爷们真丢人!你们也不要难过,我绝不能因为我一个人连累全村乡亲们,你们可以把我送给鬼子。不过,你们要送就送死的,休想把我活着送给鬼子!说完,她就把腿上的扎腿绷带解下来,然后缠在脖子上,一手握着一头,左右一开弓,将自己勒死,扑通一下倒在了地上。 曹村长和隽村长一看夏洁这个架势,没想到会闹出人命来,立即慌了。皇军说是要活的,要她去那里享福,人都死了,这福还咋享? 就在这时,救夏洁的村长来了,看到躺在地上夏洁,便厉声质问曹村长和隽村长,这是怎么回事? 曹村长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样,无可奈何地说,还能怎么了?鬼子汉奸逼得紧,想让夏同志去享福,没想到弄出人命来,人都死了,怎么去跟小鬼子交差? 你们傻呀,小鬼子的话也信?村长焦急地说。 那还能怎么办?现在咱们的人都被小鬼子押着,命攥在人家手里。曹村长和隽村长两手一摊,无奈地说。 办法总比困难多,活人能叫尿憋死?村长奚落道,你俩现在把夏同志逼死了,然后再交到鬼子手里,你俩以后就能好了?你们要知道,八路军都是有账必算的,到时候,就抓你俩来为夏同志抵命,你俩可有话说? 屁不敢放一个。隽村长说。 曹村长头耷拉着,说,这也不行,那也不中,这不是逼俺俩去上吊寻死吗?你不是办法总比困难多吗?你有好办法的话,俺俩都听你的。 听俺的,就要真听,别跟俺玩虚的里格楞。你俩都同意,大人说话水牛拉耙才中!村长点拨道。 曹村长和隽村长急忙应承道,只要能让咱们脱出来,一切都听你的,你说咋办就咋办! 俺来的路上,有一个要饭的丫头死在舍林子里,咱回去收拾一番,就说是夏同志。另外咱们一家筹集一百块大洋,共三百块,送给汉奸队队长金大牙,让他给销号。到时候,咱们三个都一齐出面,把这事情办妥。如何?但这事一定要捂紧保好密,不能走漏半点风声。 曹村长把眼睛眨巴了一会儿,说,死马就当活马医,试试呗。 隽村长也附声说,这招叫狸猫换太子,高! 村长说,那你们赶紧去准备吧。曹村长和隽村长带着人走了。村长急忙将夏洁扶起,转身将夏洁背起,快步向另一个山洞转移。 夏洁早已苏醒了,只是一直没有动弹。村长和他们的对话,她都听到了。这时,她在村长的背上内疚地说,乡亲们已经够困难的了,你们还为我去花三百块大洋。 村长说,这个钱都摊到地亩里,一家摊不到几个钱,你也别难过了,只要能过去这一关,这钱花得值。 村长将她背到一个土洞里,这是冬天用来储存地瓜种的地瓜窖。村长先下去打扫一番,然后又让夏洁进去,之后,为了安全,他又搬来石块和土块,将洞口封了,仅留出送饭的一个小窗口。每次送饭,都是从这个小窗口递进去。 村长每天都给夏洁送饭。夏洁感动地说,大哥,你比我亲哥还要亲呀,你给我送饭,你家里那一大家子人怎么吃饭呢?今生今世我是永远也忘不了你的救命之恩呀。 村长说,夏同志,你可不要这么时候,哪里省不下你这几口饭呀!为了打败日本鬼子,你们连命都可以不要,俺这点干粮算什么。等找到队伍之后,替俺多杀几个鬼子就中了。 中!俺答应你!夏洁说。 这次之后,村长两天都不见踪影了。洞里的煎饼,早就被夏洁吃完了。 村长是走不出来,鬼子开始铁壁合围了,直到鸡叫头遍时,村长才摸黑来到洞旁,先将石块和土块搬掉,然后对夏洁说,这里不保险了,赶紧挪地方。现在鬼子搞什么铁壁合围,你现在也别打算再去找队伍了,先安心在这里躲一躲,等这次鬼子扫荡过去再做打算吧。说着,便将一叠煎饼递给了夏洁。 夏洁听了,只好答应了,便跟在他后面前行。 第二十一章 死里逃生(八) 八 村长带着夏洁七拐八拐来到一面悬崖下面,村长自己先赤脚攀登了上去,接着又把身上的绳子甩下来,让夏洁勒在腰上,然后让夏洁手扶着岩石,一把一把地把夏洁提上来,刚提到一半时,掖在夏洁腰间的那叠煎饼突然掉了。急得夏洁急忙要下去拾。村长说,你先上来,一会儿俺下去再拾。 村长把夏洁拽上来后,便顾不得歇息,又急忙下去,到沟底找到了煎饼。又让夏洁用绳子提了上去,夏洁才松了一口气。这可是她两三天的干粮,也是村长一家人从肚子里省出来的。 村长叮嘱道,这个地方地势高,白天尽量少露面,以免暴露。 夏洁连声答应着,说,放心吧。 洞中非常潮湿,白天不能见到太阳,她身上的衣服开始长白毛和绿霉,皮肤也开始瘙痒起来,不敢用手挠,一旦用指甲挠破了,就会感染,一直不能结疤痊愈。有时那种钻心一样的刺痒,让她只能用牙咬,但不能咬破。没办法,她就开始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来摆脱这种无法言喻的痛苦。她便想把一些当地的民歌谣改编成抗日歌谣,等到自己出去参加工作时就能用上。她想到了有个叫《小五更》的歌谣,便慢慢地哼起来,哼了几遍之后,便有了新的歌词: 一呀一更黑哟月儿刚出山,小奴在房中心里打算盘,阵阵作了难;有心去抗战哟爹妈又阻拦,为个女人不如男子汉,越黑越自惭。 二呀二更黑哟月儿照正东,千万姐妹都在军营中,个个是英雄;不怕大炮轰哟不怕子弹崩,为国为民总得有牺牲,牺牲了也光荣。 三呀三更黑哟月儿挂天心,越黑越想咱是个中国人,总得下决心;可恨日本人哟禽兽一样狠,屠平了河山杀个血淋淋,这口气真难忍。 四呀四更黑哟月儿渐平西,爹爹妈妈床上睡息息,小奴家心欢喜;穿上奴的鞋哟披上奴的衣,收拾收拾出了门去,心里扑通扑通的。 五呀五更黑哟月儿渐渐落,石头似狼牙戳破奴的脚,心痛也忍着;爬过几道山哟涉过几条河,八路军里去找奴的哥,抗日救中国。 ……,…… 唱着唱着,她便忘记了浑身的刺痒和疼痛,整个人儿都投入到歌词之中。好像此时,她正站在舞台上,深情地为乡亲们演唱着…… 在这个山洞里,她又用《孟姜女哭长城》小调,编了《送情郎》: 送情郎送至在大门以外,俺伸手拉着郎君的武装带,今日里和郎君暂分开,愿郎君打败日本早回来; 送情郎送至在大门以东,祝郎君顺利回到军营中,你在前线杀敌把功立,家中二老由俺来照应; 送情郎送至在大门以西,郎君哥你不要把俺挂心里,俺妇女能纺能织又能种地,为支前做军鞋和生产粮食; 送情郎送至在大门以南,一伸手取下了双耳环,情郎哥带上它作个纪念,得胜回来咱再团圆。 有了这两首歌谣,她就不停地小声反复吟唱着,排除了漫长的寂寞,解除了身体的痛苦,激发着自己坚强的革命热情,始终坚信总有一天,这些歌曲会与众多乡亲们见面的。一想到这些,她的眼睛里立刻充满的希望和最美的遐想。 高粱长起来了,青纱帐围起来了。村长把夏洁接到地堰旁一个土洞里,借着青纱帐掩护给她送饭。同时,也有利于夏洁晚上出来自由活动。有一天,一群孩子们来这里割草,便拿高粱叶子当战刀,拿筐头子当龙墩,学着早年朱元璋的样子,坐在上面当皇帝,先是戏耍,后便闹作一团,互相打架谩骂,一个孩子便着急了,掏出小雀子就开始尿人。小伙伴们一看他来这一套,喊着,就你有吗?大伙都有,于是,便开始了尿战,一队站在地里,一队站在地堰上,互相对着刺射。小便就顺着地堰的石头缝流到了夏洁的头上。夏洁极力忍受着,不敢吭一声。好不容易挨到孩子们闹腾够了,回家去了,她才松了一口气。 俗话说,屋漏偏逢连夜雨。这天晚上,突然狂风大作,一场大雨突然而至。不一会儿,雨水便像瀑布一样从石缝里流下来,让本来就潮湿的洞里面便开始泥泞起来,不一会儿,就浑身就折腾成了泥猴子,成了水牢一般。最后,干脆她直接扒开洞门上的石头,冲到大雨中,和高粱站在一起,任凭大雨冲刷身上的泥浆和绿霉。 正在这时,村长也赶来了。他知道这个地方是地堰,地势低,容易积水,于是便冒雨急忙赶来,果不其然,夏洁已被大水挤了出来。 村长急忙将夏洁带到山沟旁一个大土洞里,这是原来躲土匪时,村里乡亲们挖的。里面比较深,曲溜拐弯地好几个偏洞。最主要的是洞顶比她高,在里面坐着站着都可以,还能自由散步行动。不像刚才那个地堰洞里,窝进去,就动弹不得。 雨小时,村长便走了。临走时他说,俺一直帮着你打听队伍的消息呢,只是这些日子没有听到咱们队伍的动静,听有的人说,好像都大转移了。你放心吧,一有消息,俺立马告诉你。 下半夜,夏洁开始发烧了。她知道,自己这是被大雨激的,当时冰冷的雨水直灌在身上,冻得浑身打哆嗦,牙齿都咬得嘚嘚响。于是,她想让自己尽快出汗,把身体内的冷气排出来。于是,她便在洞里不停地跑步,直到把自己跑晕了,倒在了地上。 第二天下午,那群割草的孩子们路过洞口时,便停下了脚步。一个大一点的孩子指着洞口说,你们信不?这个洞里有鬼有要怪。那天俺在这里拾草,天擦黑时,俺想在这里歇歇再走,刚坐下就听到里面咕噜咕噜喘长气吁短气,像是有人要咽气死不迭的样子,吓得俺急忙背起草赶紧跑了。 另一个小孩子也紧跟着说,是不差!那天俺在这里割草,天太热,就想到里面凉快凉快,刚到洞门口,俺就听见里面有老嬷嬷走路的声音,咣咚,咣咚!走着走着,还想咳嗽,可就是齁齁地咳嗽不出来,憋得可难受的样子。吓得俺也赶紧回头跑了。 另外几个孩子齐声说,俺不信! 这时,又有一个孩子站出来证明说,是真的!俺也想起来了,有一回,俺也听见了,清清楚楚的。骗人不好! 他们听了,便不再反驳了。过了一会儿,一个大一点的孩子提议说,要不,咱们进去看看? 第二十一章 死里逃生(九) 九 俺可不敢进去! 俺也不敢进去!孩子们中间立即有相当一部分人拒绝。 大一点的孩子提议说,你们看这样中不中?你拉着俺,俺拉着他,咱们手拉着手,一起进去。 好!进去看看也中。孩子们一齐吆喝着,壮着胆子说。 那个大一点的男孩说,俺领头,大个子在前头,小个子在后头,走,进去!有锄头的拿着锄头,有镰刀的握着镰刀,有拎小镢头的拎着小镢头,各人那好各人的家什,没鬼没妖精便罢,要是有的话,都给俺一齐打! 孩子们商议好之后,便排着队互相扯着衣服,蹑手蹑脚地往洞里面走。这时,夏洁早就听见他们的议论声,于是便躲到最深的一个黑暗的角落里,将整个身子紧贴在墙壁上,把一条破布袋片子从头顶搭到脚跟,完全遮挡起来。 不一会儿,这些孩子们战战兢兢地互相扯着,一个跟着一个进来了。走在最前面的那个孩子,看见墙壁旁黑咕隆咚地一个大黑影子,便吓掉魂样大喊,哎呀!俺的娘唻!妖怪呀妖怪!无头妖怪!边喊边回头就往后跑,接着孩子们都一齐跑了出去。之后,便七手八脚地往洞里面扔石头。这时,夏洁终于松了一口气。外面又传来孩子们的叫声,说,明天让俺哥哥来,非把妖怪揪出来不可。 孩子们离开走远了,一场虚惊便过去了。从此,这洞里闹鬼的事便在当地传开了。 晚上,村长来送饭时,夏洁便将白天孩子进洞的经过跟他说了。村长一听,忙说,不行,这个地方不能再呆下去了,得赶紧换地方。你先吃饭,俺回去一趟拿绳子。 夏洁吃完饭的时候,村长回来了,手里拿着一根绳子,说,走吧,这次找个高一点的地方,省得这些熊孩子闹腾。 乘着夜色,夏洁跟在村长身后,曲溜拐弯地拐了好几道沟壑,最后来到一断崖处。村长腰缠着绳子,先爬了上去。这时,夏洁才看清楚,离地一丈多高的上面有一个山洞。村长将绳子放下来,让夏洁系在腰上,然后,村长像在井里提水样,慢慢地将夏洁提上来。这样陡峭的山洞,那群小孩子还真是上不来。 山洞内不是很大,能容两个人的空间,对夏洁来说,足够了。只是几只蝙蝠在洞门飞来飞去,可能是她侵占了它们的家园了。 村长下去后,又到地里弄来一抱高粱叶子,让夏洁用绳子滑了上去,铺在地上防潮湿。 夏洁又像那一次一样可以坐在洞口看天上的北斗星了。对着星星在心里默默地念着王保国、姚兰等人的名字。 王保国急着带着队伍去寻找部队,邀请姚兰一起回部队,姚兰当场拒绝了。 姚兰说,我现在是属地方工作人员,不是作战人员了,再说,我要留下来寻找夏洁。 王保国见她态度坚决,便不再强求,留下找夏洁,也好,自己脱不开身去寻找,但姚兰可以。便说,那你答应我,一定要找到夏洁。 姚兰便开着王保国的玩笑说,那是当然,你可以不要夏洁了,但我离不开她。 王保国苦笑了一下,说,理解万岁。你找到她后,一定要告诉她,我在前线阵地等着她。 黑姑见了,便安慰说,放心吧,哥!还有俺在呢,俺在打鬼子的同时,不忘和姚兰同志一起寻找俺未来的嫂子。 王保国听了,忙说,好,有你这句话,俺就放心了。走了! 看着王保国他们远去的背影,黑姑对姚兰说,回去吧,到屋里,咱们聊会儿。 她俩对着地图,一个村庄一个村庄分析着。黑姑感觉夏洁没有走出她平时工作活动的地界。到现在没有确切的消息,应该还是活着。 姚兰也说,一个晚上的时间,她也跑不了多少路,大白天不能露面,晚上黑灯瞎火地还能走多少路?应该在附近的村子里。可是面对鬼子的铁壁合围和拉网战术,夏洁是否能够躲过去呢? 黑姑说,在没有确切的消息证明之前,那就有活着的希望。只要有一分希望,咱们也不放弃寻找。 好!姚兰听着黑姑的话给力,便信心十足地说,我听你的,你说什么时候行动,咱就什么时候行动。 咱们先这样,以你工作的村为中心点,往四面八方辐射,仔细寻找,不放过任何一点线索。现在让地瓜带着小凳子、快腿哨子等几个先去打前站,明天一早咱们就出发分组寻找。 嗯!姚兰看着黑姑做事说话干脆利索的样子,眼睛里露出羡慕的光芒,便突发奇想,可惜黑姑是个女的,要是个男的,兴许自己一下子就会爱上他的。 第二天一大早,黑姑和姚兰就带着队伍出发了,黑姑把西山区队分成两队,自己和姚兰带着一队,让高粱和孙二牛带着一队按照事先设计好的路线进行搜索。 黑姑和姚兰到达地点后,地瓜报告说,四下都打听了,还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 黑姑安慰说,不急,慢慢来。这么长时间没有动静,要是藏的话,说明藏得很严实,要不然的话,鬼子汉奸早就知道了。下一步,到村里寻找和到野外山上寻找进行两结合。 三天过去了,没有一点消息。姚兰急了,感觉这样做,真犹如大海捞针一般。嘴唇便开始上火长疮了。黑姑见了,便劝她说,好事都是需要多磨的。慢慢来,会有线索的。 黑姑和姚兰一道,一起潜入到姚兰曾经工作过的村子里,找到熟悉的老乡询问。大部分老乡都说没见到夏同志被鬼子汉奸逮着游行杀头什么的。黑姑听了,就推测夏洁一定还活着。 可是,夏洁你到底在哪里? 姚兰也找到了曹村长和隽村长,询问夏洁的去向。曹村长和隽村长都担心买要饭女尸充当夏洁的事情败露,便都跟俩人商量好了似的,一个字也不提,一个劲地摇头说没见到。倒是村里的老乡告诉姚兰,说夏同志死了,汉奸鬼子都来验过尸了。是曹村长和隽村长领着汉奸来验的尸。可是,曹村长和隽村长对此事却是只字未提,为什么呢? 姚兰千思不得其解,一个劲地说,为什么?为什么? 黑姑分析说,这里面一定有猫腻,或者说他们有什么难言之隐。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夏洁就有可能在这几个村的附近。既然村里打听不到,极有可能在村外,那咱们就在村外找找看。 姚兰也十分同意黑姑的意见,便说,好!就是挖地三尺,也要一定找到夏洁。 救夏洁的村长也看到了姚兰和黑姑他们,但是他不认识姚兰,就没敢吱声,他想等等再看看。前些日子,就曾有一队身穿八路服装的队伍来到村里,一开始他认为是八路军,结果接待下来,之后发现是一群汉奸和日本鬼子扮成的。现在这个世道,就是人不是人,鬼不是鬼,难辨真假好人心。万一这群人是汉奸扮成的,那岂不是把夏同志又送进了虎口,这三四个月的工夫不就打水漂了? 他看见姚兰和黑姑向藏夏洁的山洞方向走去,便背起砍柴的筐子,悄悄地跟在她们的身后。 姚兰走累了,便向黑姑提议休息一下。黑姑四周看了看,便用下巴一指前面悬崖下面的荫凉说,好啊,去那边吧。于是,两人直奔夏洁隐藏山洞悬崖下面的石头上坐了下来。 姚兰气喘吁吁地说,咱这都找了快十天了,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看来俺夏洁姐姐是凶多吉少了。看来你哥王保国要打光棍了,你这个嫂子也成泡影了。 黑姑听了则说,现在还不到那个时候,俺感觉俺这个嫂子还活着,是个福大命大造化大的好嫂子。关键是咱们以后还要并肩作战打鬼子呢,你说是不是? 是呀!可是我这个好姐姐,夏洁姐姐,你到底在哪里呀?姚兰不禁仰天长叹起来,忧伤地说道。 洞里的夏洁从她们一开始往这里走时,她就注意了。尽管看见了姚兰,但她不知道姚兰身边的人是哪一部分的?于是,便静静地观看着,直到听到她们的对话后,才开始渐渐地确定是自己人。于是,便按耐不住内心的喜悦,轻轻喊了一声,姚兰! 尽管夏洁的声音很轻,但在这个寂静的山谷里却让姚兰听得一清二楚,立即浑身一个激灵,站起来叫到,谁? 黑姑也听见了,急忙四下巡视着,感觉声音似乎从上面发出来的,于是便跳着脚往悬崖上面看,看了一会儿,便又跳上一块大石头上往上看,便发现上面半腰处有一个山洞。于是,便说,是夏洁同志吗,俺是王保国的妹妹,滨海区西山区队的,和姚兰同志一起来找你的。 夏洁听王保国说过,他妹妹黑姑是个区队长,也是响当当的打鬼子英雄。想到这里,不禁问道,你是黑姑? 是呀!他们都叫俺黑姑!黑姑一下子便认证了上面说话的人就是夏洁,便急忙说,你知道俺呀,俺是受俺哥的委托特意来找你的,嫂子! 夏洁更加确信了自己的判断,于是,惊喜地从洞里爬出来,喊道,姚兰妹妹,可盼到你们了。 姚兰看到洞口的夏洁,不禁惊呆了,衣服上布满了白毛和绿霉,满脸污垢,头发都结成饼子了,跟深夜里的女鬼差不多。 这时,紧跟在黑姑她俩后面的村长快步过来,说,你们稍等,俺上去把她放下来。说完,便赤脚爬了上去,接着用绳子捆住夏洁的腰,慢慢地把她放下来。一到地上,夏洁顾不得解开腰间的绳子,直接扑到姚兰的怀里,泪水便如决堤的洪水一样喷泻而出。 临行时,夏洁扑通跪在村长面前,泣不成声地喊道,哥!感谢你的救命之恩。您一直不告诉我您的名字,今天一定要告诉我。 村长急忙上前把夏洁拉起来,说,早就跟你说过,不要客气,一家人不能说两家话。快跟同志们一起走吧,多打几个鬼子就中了。 夏洁说,哥,等打完鬼子,我一定回来找您! 黑姑见夏洁身体十分虚弱,便让小凳子把准备好的担架拿来,亲自抬着夏洁行走。姚兰跟在后面开玩笑地说,这么快就近乎了,夏洁姐,你好幸福呀,有这么个优秀能干的小姑子。 夏洁舒心地微笑着,她感觉自己已经没有力气和姚兰开玩笑了,好像见到亲人之后整个身体便如一堵墙样坍塌了。 黑姑听了则说,你也别馋了,等到了俺那马鬐山,一定给你煮一锅山珍炖山鸡,解解你的馋嘴。 好!向马鬐山出发!姚兰开心地笑了。 第二十二章 锄奸行动(一) 一 黑姑将夏洁抬到马鬐山,来到了通天洞。夏洁一看又要住山洞,一下子打怵起来,问黑姑,还要住山洞吗?我现在看见山洞就浑身哆嗦,住山洞住得伤伤的了。 黑姑笑着安慰她说,放心吧,俺这里的山洞是通天洞,冬暖夏凉,比你住的山洞强十八倍。一会儿你先躺着休息一下,俺去烧锅热水,给你好好洗洗。再去西山村同善堂药铺给你拿点去皮疹的药,内服外用,用不了几天,就会痊愈的。 姚兰在一旁听了,一个阵儿咂舌头,嘚嘚,哎呀,真是一乍没有四指近呀,这么快就开始会偏向了。夏洁,一会儿就变一个仙女嫂子给她看吧? 黑姑回头笑着对姚兰说,还有给姚同志炖个小山鸡,犒劳她帮助俺找到俺嫂子。 那是!这还差不多。姚兰说完,开心地笑起来。 夏洁感觉自己的脸都让她俩笑红了,幸亏脸上污垢多,看不见。 黑姑安顿好夏洁和姚兰后,便去伙房里看看,只见老耿和老郑正在开心地忙活着。老耿见黑姑进来了,便高兴地与黑姑打招呼,说,队长,回来的早不如回来的巧呀,这三天,俺和老郑就在山上逮了十三只山鸡,十五只野兔子,几天俺都给一锅炖了,让大伙都敞开肚皮吃吧。 当时俺就寻思,怎么一下子就逮了这么多?敢情是队长您要回来了。老郑也乐呵呵地说道。 黑姑开心地笑了,说,这些日子让二位叔叔辛苦了。没什么事吧? 没有!咱这里是一般人来不了,来的都不是一般人。小鬼子在一线天外就止步了,不敢往里走,生怕遭遇埋伏。所以,这里一直是太平年景。老耿和老郑说。 那就好!只要您二老没事就好。黑姑说,要是真遇到鬼子来了,先躲起来,不要惦记这里的东西,只要活着,一切都会再来的。再就是想办法给俺报信,俺会一块跟他们清算的,咱要让他们双倍的赔偿。 行!俺们记着呢。队长,您就放心吧。老耿和老郑应答道。 经过十多天的调养,夏洁感觉浑身轻松了许多,特别是那天洗了澡之后,躺在黑姑舒软的床上,她感觉到自己有一种脱骨换胎的感觉,之后,喝着黑姑去西山同善堂药铺拿来的中药,浑身的刺痒立时减轻了许多,身体一天比一天硬朗起来。中午时分,姚兰便挽着夏洁到洞外晒太阳,阳光下的夏洁则如一朵莲花样亭亭玉立,白净的面皮透着一丝丝红润,目秀的眸子荡漾着山泉一样的清澈和迷人。黑姑见了,心想,怪不得哥哥整天牵挂着呢,真是个俊嫂子唻,瞅着瞅着,不禁也来到夏洁的身边,紧偎着夏洁坐下来。 姚兰见了,又开始笑黑姑,说,哎呀,这俗话怎么说唻?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吧?你看看你俩那个黏糊劲,好成一个似的。 黑姑听了,心里乐滋滋地,但嘴上却说,姚同志,俺给你吃了好几顿山鸡了吧?人家都说,吃人家的嘴软,用人家的手短。这怎么还没堵着你的嘴呢? 夏洁听了,用手指轻轻地戳了一下姚兰,意思你惹不了黑姑的,姚兰非常明白夏洁的意思,便说,我这张嘴吧,生来就这样,爹娘给的,没办法啊。姚兰说这话的意思,看着夏洁眨巴眼,意思是我耍耍赖,看你黑姑如何接招? 夏洁哪里想到,黑姑不急不慢地说,那好办!咱就发挥你的特长,从今天开始,俺就请你教队员们唱歌,这样的话,嘴巴不会闲着了,是不?嫂子你说呢?黑姑说着,用胳膊蹭了一下夏洁,将球踢给了夏洁。 夏洁听了,便说,好啊,姚兰歌唱得特别好,乡亲们都说她是山上的百灵鸟唻。 姚兰没想到,自己被黑姑绕进来了,再说,自己这些日子光吃不干,是该给区队做点什么了。想到这里,便说,好啊!我同意!接着对着夏洁使了个眼色,竖起了一个大拇指,说,你小姑子,真是这个!便将大拇指对着夏洁晃了晃。 夏洁呵呵地一声,开心地笑了,说,你姚兰也不赖! 黑姑看到队员们在休整时期出现了有些懒散的现象,便想,刀时间一长不磨的话就会生锈,何况是人呢?必须及时调整,擦亮眼睛,激发热情。于是,她想到了姚兰。前几天,姚兰在忙着照顾夏洁,腾不出空来,现在夏洁身体一天比一天强了,姚兰的时间开始多起来,正好让她帮帮提高一下队伍的情绪,激发战斗热情。 第二天,姚兰就担任了区队文艺教练。黑姑让高粱和地瓜集合队伍,黑姑简单地介绍了姚兰,并传达了学习训练任务。 姚兰也不客气,因为这些日子和大伙都混熟了,几句话,便和大伙互动了起来。姚兰说,咱先学简单的,大家唱好了,再学长一点的。于是,便教起了《杀死东洋狼》: 狼来了!虎来了! 什么狼?什么虎? 东洋狼,东洋虎。 快吹号,快擂鼓, 赶走万恶东洋虎。 快磨刀,快擦枪, 杀死万恶东洋狼! 半天的工夫,队员们就学会了,接着,姚兰又教大伙唱《三大纪律八项注意》…… 夏洁看着他们热情高涨的劲头,不禁也心动了起来,便在队员们休息时,和姚兰一起表演了一个对口快板《赶集》。姚兰扮演一个农村老大娘,夏洁扮演根据地一名妇女干部。会场上便出现了这样的一幕: 一个身穿蓝衣裤,头扎蓝布巾,脚扎黑腿带,手里挎个小篮子的老大娘正走在赶集的路上。一名妇女干部主动接近老大娘,“老大娘你干什么去?” 老大娘:“我到前边赶集去。” 妇女干部:“老大娘咱们家可好?” 老大娘不理睬妇女干部:“我要赶集去。” 女干部千万百计和老大娘攀谈,终于启发了老大娘的觉悟,她边哭边诉说: 日本鬼狠心肠, 烧了俺家房, 抢走俺家粮, 拉走俺的毛驴, 牵走俺的羊, 可怜俺的小鸡只剩下一条腿, 俺的媳妇也被糟蹋得不像样。 妇女干部对老大娘讲: 妇女要组织起来参加妇救会, 做军鞋,送给养, 帮助八路军, 打走鬼子享安康。 她俩惟妙惟肖地表演,让队员们身临其境一般,直到演完谢幕时,队员们才从戏中走出来,接着就是一阵松涛般的掌声,久久不息地回荡在马鬐山的山谷中。 让队员最喜爱的还是那首《游击乐》,似乎直接唱出了他们的心声,更有的说,这首歌就是专门为西山区队写的: 肩上挂着枪, 手榴弹挂胸膛, 挺着胸脯而前进,前进。 草帽儿挂在肩梁上, 跨过了万重山, 渡过了大小川, 搜索着敌人前进!前进! 好似那猛虎下山岗, 见敌人,莫惊慌, 急忙伏在大路旁, 找目标,瞄准放, 乒乒乒,乓乓乓, 打得敌人发了慌, 丢下了子弹和军粮, 你拿枪来我拿粮, 汗淌淌,乐洋洋, 唱着歌儿进村庄, 汗淌淌,乐洋洋, 唱着歌儿进村庄…… 正在他们欢唱的时候,快腿哨子送来一份情报,是关于夏洁和姚兰工作组出现叛徒的事。 第二十二章 锄奸行动(二) 二 夏洁听到后,感叹道,怪不得鬼子汉奸一直紧追着我不放呢?原来是这个叛徒在作怪呀。 姚兰说,是呀,一直感觉这次氛围就不对,追查时间长,原来是这个狗叛徒当了伪镇长才紧追不放的。 那天被汉奸鬼子包围之后,工作组组长关勇持枪冲上前,把鬼子汉奸引开,让同志们突围,怎奈寡不敌众,中弹牺牲。副组长魏元被捕,进了鬼子的牢房。 魏元是个大户人家的少爷,在学校运动中参加了革命,后来参加了八路军。首长看他有文化,便让他进了工作队,进行开辟根据地工作。一进审讯室,负责审讯的汉奸狰狞地笑着说,这里有十八种兵器,今日都要给你试试,看你有没有十八般武艺来对仗。 魏元早就听说过鬼子汉奸的审讯室里的各种骇人的刑具,但他听了汉奸的话,依旧是头一扬,用不屑的眼光直盯屋顶,似乎对所有的人和刑具都没看见一样。汉奸被他的傲气激怒了,一把把他推倒在老虎凳上,接着就把上身捆绑了个结结实实。站在旁边的另一个汉奸见捆绑好了,二话不说,抡起手里的皮鞭就是一阵猛抽,这是鬼子的杀威鞭。这一关,魏元咬着牙挺过来了,整个过程一声未吭。 抡皮鞭的汉奸打累了,便坐到一边歇息去了。另一个汉奸则将魏元的双腿搬起往他的小腿下塞砖。随着一块块砖的加高,一阵阵钻心地疼痛让他的面部开始变形,最后惨叫了一声,昏了过去。汉奸们没有就此罢手,而是将一桶冷水全部泼到他身上,冷不丁一下子将他又激醒了。这时,一直埋在炭火里的烙铁被烧红了。一个汉奸将火红的烙铁举起,对着魏元的胸部就摁了下去,啊!啊——魏元又是一声惨叫昏了过去。 整个过程,审讯的汉奸们没多说一句话,因为他们清楚,不先把他的意志摧垮的话,问什么都是白搭,不会问出个子午来的,所以,先整昏几次再说。 还没到三个回合,魏元就招架不住了,醒来后,有气无力地说,我说,我说。之后,便将工作组的计划,和工作组的全部人员都交待了个一清二楚。于是,鬼子便命令汉奸们照着名单一个个搜捕,声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魏元叛变后,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到八路军队伍里了,于是,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当了铁杆汉奸。鬼子便让他做了崮山镇镇长,平时维持整个镇里的秩序,按时缴纳所下派的钱粮和鸡鱼肉蛋牲畜等等。 滨海大队的副大队长赵峰奉大队长陈大锤的命令去十字路城里接头提取物资,被突然封城的鬼子截住,后又被鬼子汉奸层层审问,最后没有暴露出什么破绽,以至于鬼子汉奸认为就是一个生意人,准备放人时,不巧的是,被魏元看见了,便立即报告给了鬼子。于是,赵峰便被捕入狱,最后壮烈牺牲。 日军为奖励魏元指认有功,便将一名艺妓送给魏元做媳妇,依此来稳住魏元投靠之心。魏元也明知这是鬼子派来慰问自己也是来监视自己的。是的,任何事情都是双刃剑,有一利也必有一害。鬼子就是鬼精,处处用心眼拴住你,好好为他们卖命。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是在魏元的现实生活中,他知道自己就是一个亡命徒,说不上那天遇到八路,叭勾一声枪响,自己就结束了性命。所以,先享受了再说,每一天,只要一有时间,他就放肆地折腾艺妓,你们小日本不是会浪吗?先浪浪给本少爷看看,然后看看本少爷怎么一步步收拾你!此时,魏元的心情是复杂的,要是简单的,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他又想,人生短暂,要及时行乐。一个男人最大的梦想,就是当皇帝。古代的皇帝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而自己达不到,但完全可以有三宫六院呀。招来三宫六院后让艺妓一个一个地培训,闲暇之时,都在自己面前翩翩起舞,那还不是歌舞升平,一片盛世吗?自己坐在这个位置上,要枪有枪,要人有人,弄几个媳妇到是不难,借着这几天下乡搜查,可以搂草打兔子——一举两得,顺便弄几个妃子来。 果不其然,魏元借着下乡清查之际,只要他看上眼的黄花大闺女,让手下给她按上一个私通八路、为八路烙煎饼的罪名,直接押进镇公所里。夜里躺在被窝里的魏元,一个一个地调试着,心想,男人喜欢的好事,莫过是夜夜当新郎,照这个速度下去,自己辖区内的村庄,定会是村村都有自己的丈母娘了。哈哈!就是当年的皇帝也没有达到这么高的境界呀!反过来又一想,要想自己的日子太平,那么就得帮着日本军打击八路,只有把八路赶尽杀绝了,这种境界才会长久,才能长治久安!要不然的话,自己也是整天提心吊胆得过且过地度生活。 于是,他开始花大力气统治自己的辖区。除了推行保甲制之外,还加上了联保制,织成了一张大网,把村与村之间的空白地带都包括进来,做到横到边竖到沿,不留一处空白,将整个辖区打造成一块没有缝隙的铁板一块。一有动静,便牵一发而动全身,所有的村庄都形成了群防群治。一旦出现问题,便是加倍惩罚,罚得保长倾家荡产,叫苦不迭。 魏元的这一招得益于他的父亲。他父亲每到年底收租子时,就常说人心不狠,江山不稳。你心不狠,做事就会不上不下,你心一狠,上到云霄,下到黄泉。要不然,还想收租子?收个屁!种地交租,天经地义,种地不交粮,揭瓦上房,安生别想!所以,他家里每年收租子,都没有尾子,一律交齐。 魏元便让自己学会绝情,该滚的就滚,该留的就留;开始露出了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的本性。一次,呱呱洼村的保长因为没有按时完成上交的粮食,便开始向魏元哭穷,说乡亲们都已经揭不开锅了,所有的缸底都刮干净了,求镇长大人开开恩吧? 魏元听了,不但没有同情,反而说,我看你干得不超脱,还是换别人干吧。说着,掏出匣子枪,砰地一声,便把保长给枪毙了。 这事传到周围的村庄里,本来还在等待观望的保长们,便一个个直冒冷汗,忙放下所有事情,一心一意为魏元筹粮。 杀一儆百。魏元要的就是这效果。 陈大锤得知赵峰牺牲后,一夜未眠,将整个事件梳理清楚后,下定决心消灭叛徒,为民除害。于是,将这一行动交给了西山区队。 第二十二章 锄奸行动(三) 三 炮楼里的龟田小队长邀请魏元去喝酒。 如果换了其他的镇长,让人捎个口信就可以了。魏元现在是日本大队的红人,所以,龟田也不敢小视。 魏元知道龟田小队长是无事不请酒,便身着一身藏青色毛呢中山装,头戴礼帽,按时来到了炮楼里。龟田小队长早已摆好了酒席,酒过三巡之后,龟田便就进入了主题,说,魏镇长,现在大日本皇军在前线英勇作战,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只是前线物资和弹药都不缺,缺的是女人的慰问。所以,近期大日本皇军下令让各地迅速组织一批花姑娘到前线去支援,来振奋士气,激发战斗热情。今天特意请魏镇长来一起商讨,如何尽快完成这一专项任务。 魏元听后,呷了一口酒,说,队长,您客气了,这点事情还劳您破费。以后有事情,您尽管吩咐,我们镇保证完成任务。 好!痛快!你的是好朋友大大的。龟田见魏元眼都没眨一下的表态,非常满意地称赞道,来,干一杯! 魏元笑着举起了酒杯,与龟田碰了一下,便一饮而尽。不一会儿,酒劲就上来了,便喘着粗气说,这次需要多少花姑娘?另外我要多弄几个送给队长你您慰劳慰劳。 好!龟田听了,脸上绽开一朵花,说,这次上面分给的任务是200名花姑娘,你完成210个就可以了。 好,我给您送220个来!魏元端起酒杯,说完,又一口干了。 龟田听后,立刻竖起大拇指,淫笑道,你的,真够朋友!好!需要派车派人都好说,我可以大大的支持协助。龟田说着,端起酒杯邀请魏元一起干杯。 好!我就等您这句话。魏元边举起酒杯,边说,队长你是知道的,现在要想做好事情,不动武力是不行的。有道是,穷山恶水出刁民,这个崮山镇尤其多。这些刁民都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不打不拉屎的货色。所以,动用武力是必须的。所以,还请队长您多多大力支持呀! 支持,大大的支持!龟田满意得眉开眼笑地说。 好!有大日本皇军做坚强后盾,从明天起,我三天之内完成这一光荣任务!魏元最后表态说。 吆西!吆西!龟田兴奋地说,我们的,一醉方休! 还没等到第二天,魏元回到崮山镇的当天晚上就开始了行动。他说,晚上堵门抓人好抓,大白天都跑到山里去了,还能抓几个?于是,当晚就出动了全部伪军,像狼一样扑到村里。先将村子四周包围起来,然后,挨家挨户进行查户口搜查,将在年龄段的大姑娘全部抓起来,押到车上。一时间,整个村庄是鸡飞狗跳,哭爹喊娘,一片砸门声、喊叫声、哭叫声、咒骂声和枪声,响彻整个黑重的夜空。在抓人的同时,他们还搜刮粮食,和鸡鱼肉蛋,将牛羊猪等抢了个精光。一晚上偷袭四五个村庄,每次都是满载而归。 魏元便将粮食等物品集中放入仓库,牛羊猪等活物,便让人宰了,送一部分给炮楼里的龟田,自己则带着汉奸们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及时行乐。心想,这比在工作队的日子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工作队的日子,是天天提心吊胆,担惊受怕,有时候连顿饭都吃不上,连个觉都睡不囫囵。但他也知道,自己欠下八路的这笔账迟早是要还的,说不上不是早上就是晚上。所以,干脆让自己过着亡命徒的生活,活好现在每一秒,哪怕一天吃一顿也要吃得饱吃得好。 他哪里知道,奉命前来索他性命的西山区队正在半路上了。 黑姑带着队伍路过崮山旁边的一个叫泥角哨的村子时,被一群乡亲们拦住了,接着便一齐跪下,恳请救救他们吧。 黑姑忙将乡亲们拉起来,说乡亲们,有话站起来说,俺能做到的一定会做到,请放心! 您快救救俺家闺女吧?快救救俺家媳妇呀!乡亲们留着眼泪哭喊道。 一个小伙子蹿到黑姑跟前,再一次跪倒在地上,不停地磕头,说,求求您,去救救俺媳妇吧,她才过门没三天,就被狗汉奸们抢走了,说是要送给日本鬼子玩的,那可是一帮畜生呀…… 黑姑边拉起小伙子,边安慰大家说,大伙不要着急,慢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乡亲们便七嘴八舌地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叙说了一遍。 孙二牛听了,将脚一跺,说,真是个畜生!还是吃人粮食长大的吗? 地瓜和高粱一齐说,队长,下命令吧! 黑姑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样吧,地瓜和孙二牛、小凳子去崮山镇侦查。其余的到村外树林子里待命。 乡亲们一听他们要去树林子里,便一起上前说,别去树林子了,直接到俺们家里吧,让俺们把凉水烧成热水,先歇一歇吧。 黑姑拗不过乡亲们的盛情,便答应了,同时,让高粱布置好岗哨,注意警戒。 地瓜和孙二牛、小凳子打扮成当地人,来到崮山镇。这崮山镇依崮山而建,整个镇址坐落在崮山山前。雄伟连绵起伏的崮山,为崮山镇形成了一座天然屏障,冬堵寒风,让春天里的杏花比别的地方早开十天,自然金灿灿的黄金杏也比别的地方早熟,让山下的乡民们年年都抢鲜卖个好价钱;夏挡冰雹,将北来的冰雹和狂风暴雨挡在山外,避免了自然灾害,确保了夏粮和秋粮双丰收。因此,这里成了人口居住的密集区,曾经是山里山外人们向往的福地。自从日本鬼子来了之后,人们又感觉到这里成了人间炼狱,整天不是打杀就是强抢,弄得整个镇子乌烟瘴气,人心惶惶,难得过一天安生日子。 走在镇中大街上,地瓜和孙二牛、小凳子就看见整个镇子戒备森严,到处都是刀光剑影,杀气腾腾。 经过几番周折,他们终于探听到关押慰安妇的地方。魏元把抓来的大闺女和小媳妇都关押在镇公所隔壁的祠堂里。大门外有两个荷枪实弹的岗哨,旁边还有军事设施,看来强攻是不行的。 地瓜和孙二牛、小凳子回来跟黑姑汇报后,又将崮山镇的地形大致画了出来,黑姑看了说,本想一箭双雕,眼下这个形势,只能打草惊蛇,先救人,再锄奸了。就目前他们的防卫,看来强攻的计策是不可取的,只能是智取,才能速战速决。 第二十二章 锄奸行动(四) 四 山里的夜风带着几分寒意,将整个崮山镇掠起一股股冰冷。守在岗哨位置上的伪军个个冻得浑身哆哆嗦嗦的,弓着腰搂着枪,龟缩在墙根旁。夜,开始往深处走去,除了值班站岗的伪军,其他的都早已钻进被窝里睡觉去了。 这时,一支鬼子巡逻队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走进了崮山镇。走在旁边的一名翻译官对警戒的伪军说,近期八路军游击队非常猖狂,为了保住大日本皇军的慰安妇,龟田队长命令,今晚由皇军来值班。 正被冻得浑身打颤的伪军听了,立即高兴地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忙立正敬礼答应道,是!接着,就背着枪,一溜小跑,回到宿舍里睡觉去了。 随后,崮山镇里的所有哨卡,都换上了这支队伍的人了。 为首的不是别人,正是黑姑他们西山区队。黑姑急忙打开关押的房门,一步迈进,被关押在里面的大闺女小媳妇们一看进来一个鬼子,不禁都吓得围在一起。黑姑见了,忙说,姐妹们,不用害怕,俺不是鬼子,俺是西山区队的队长黑姑,是来救你们的。 她们听到后,不禁长吁了一口气,惊喜地骚动了起来。 黑姑接着说,大伙不要出声,鬼子汉奸就在附近,闹出动静来,咱们谁也走不了。黑姑话音一落,人群中迅速默不作声了。 黑姑又接着说,你们赶紧穿好衣服,到门外一个挨着一个排好队,俺们领着你们一起逃走。另外逃走后,尽量不要回家,躲到远处的亲戚家中,过些日子,鬼子不抓人了,你们再回来。大伙记住了吗? 记住了!人群中参差不齐地回应道。 妇女们穿好衣服,留着感激的泪水,一个个到门外开始排队。这时,一个妇女走到黑姑跟前说,八路军当官的,牢房里还有二十多个姐妹,被汉奸们糟蹋得走不动了,怎么办呀? 黑姑立即对她说,你带着队员赶紧过去,给她们穿好衣服,背着一起走。 那名妇女便带着小灵子,进去给这些姐妹们穿好了衣服,让队员们进来,一个背着一个,开始撤离。 一切都按照预定的方案,乘着夜风,有序地撤离了崮山镇,让这些大闺女小媳妇安全回到了家中,又连夜向山那边逃去。 第二天一大早,前来换班的伪军一看牢房的大门大敞四亮,里面抓来的女人们一个个不翼而飞,急忙一路猛跑来到魏元的办公室,气喘吁吁地报告,说,不好了,大事不好了,那些娘们都跑了,一个也不剩! 魏元不相信地问道,真的?你都看清楚了? 真的,俺都挨着屋里仔细看了,一个没有,全都跑了。伪军着急地说。 去!赶紧把昨晚值班的全都给我叫来!魏元气急败坏地命令道。接着,三步并作两步走,急忙往现场跑去。 现场与伪军报告的一样,整个房间,空空如也。 魏元恶狠狠地盯着昨晚值班的伪军。伪军们犹如做错事的孩子样战战兢兢地立正站着,小腿开始打哆嗦,等待着魏元的处罚。 魏元听了值班伪军报告了事情的经过之后,知道他们是上了人家的当了。具体是什么人干的,一时也难以判断。眼下最着急的是,如何尽快把这个窟窿堵上,好给龟田一个圆满的交代。 魏元瞪着牛眼狠狠地盯着昨夜带队值班的班长说,你知罪吗? 班长胆怯地回答,报告!小的知罪,罪该万死! 魏元阴森森地说,知罪就好。来人,给我拿下,打入死牢!待到这一任务完成后处决! 班长听了,立马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上,哭喊道,镇长,看在以往俺为您效劳的地方,绕俺一命吧,俺家里还上有老下有小的,需要俺照顾呀! 魏元听了,眼睛连眨都没眨一下,一挥手,两个伪军便卸了班长的武器,接着就押着进了牢房。 魏元听见牢房的门咣当一声关上了之后,又开始对着立正打哆嗦的伪军说,谁是副班长? 一名叫门栓的伪军听到后,上前迈了一步,立正后,报告说,报告,俺是! 魏元盯着门栓仔细打量了一番,问,你叫什么? 报告!俺叫门栓!门栓回答道。 魏元听了,嘴角上翘起一丝冷笑,接着问,哦,门栓?那还有门鼻了? 报告!门鼻是俺弟弟。 好!从今天起,你就是这个班的班长!魏元继续冷冷地说道。 门栓一听,立即又是一个敬礼,说,谢长官! 但是你们班玩忽职守,导致抓来的娘们都跑了,现在我给你们一个机会,要你们戴罪立功,三天之内,将这些逃跑的臭娘们都给我抓回来!如果完不成的话,那就和你们班长一样,打入死牢,一起就地正法!魏元一边下命令一边威胁着说。 门栓一听,没有回旋的余地,只能一个立正,回答道,是!保证完成任务!门栓身后的伪军们的小腿立即不再打哆嗦了,急忙立正听令。 门栓领着任务,便急忙带着一班人出了崮山镇,直奔辖区内的村里去了。 第一个村,他们就扑了个空。村里的街道空空的,街头上只有几个老人蹲着那里歇着,被追查有妇女的那几户都已锁门闭户,家里连个喘气的都没有了,不知道人都去了哪里。围着村子搜了一圈,结果是一无所获。门栓感觉不能在这里耽误工夫,急忙又到了另外一个村子。没想到,另外这个村子的情况也基本相同,想找的人,一个都没见。多数人家都是锁了门,街上的老人是一问三不知,神仙也治不得。让刚才还满头都是劲的门栓一下子感到了恐慌。没办法,赶紧去下一个,俺门栓就不相信,村村都跟商量好了似的,都是一个样子? 于是,门栓带着一班人又脚不沾地一路跑到第三个村子里。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这个村子更严重,街上连个晒太阳的老人都没有,让他们连个问话的人都找不着了。整个村子空无一人,连鸡鸣狗叫都听不到。 一连三个村都跑空,这是在平时所没有的,还真是大闺女出门子——头一回唻。门栓看着跑得满头大汗的弟兄们,不禁叹了一口气,都说天不灭曹,可是今天这是怎么了?难道是让咱们走向绝路吗? 第二十二章 锄奸行动(五) 五 伪军中一个叫鹊子的悲观地说,要不再去第四个第五个村看看,有枣没枣打一杆子看看呗?不然的话,回去也会跟老班长一样蹲死牢。 是呀!是呀!其他几个伪军附和着说。 好呀!门栓说,只要你们愿意,今天就是把全辖区的村都跑完也中。俺是没意见的。 看看再说呗,走哪山砍哪柴呀。鹊子又鼓动道。 门栓见他们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便说,好!都去看看,不过要节约时间,看见村里没人,就不要耽搁,赶紧去下一个村。 是!众伪军齐声答应道。 门栓跑在前头,带着一班人一个村子一个村子地搜索,最后的结果,与前面没有多少差别,甚至还不如前面的村子,好几个村子成了无人区,偌大的一个村子安静得让人心里发毛。 下午太阳落山时,门栓将辖区内的村庄跑了大半,依旧是气喘吁吁,两手空空。跑了一天,别说吃饭了,连口水都没喝上。一班人望着门栓,那眼神不用说,门栓就明白,大伙都等着看门栓怎么办?出来一天,连个大姑娘毛都没见着一根,回去怎么交差?直接进牢房得了。一想到这里,真个人儿都成了一滩泥样,摊手摊脚地躺在地上,喊,魏元,你个老儿,你来绑老子吧! 鹊子坐到门栓跟前,说,新班长,你说句话呀,到底该咋办?你总不能看着弟兄们去蹲大牢送死吧? 另一个叫枞子的伪军说,俺算是看透了,回去的话也没有咱们的好果子啃。抓不着人,完不成任务,龟田肯定拿魏元出气,魏元受了气,不用问,一定会拿咱们出气。要是一般的话,骂一次就行了,可是魏元能善罢甘休吗?他不枪毙几个才怪呢?这几个就会在咱们兄弟之间了,谁摊着谁倒霉了。 枞子的一席话,说得伪军们面面相觑,心里都在划魂,打自己的小九九,也有暗自祈祷菩萨保佑,躲过这一劫的。 门栓叹了一口气说,只要回去,谁也别想躲过这一劫。要坐牢大伙一起坐,要枪毙大伙一块吃枪子。还能怎么办?现在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你们说怎么办?谁有好主意,能救大伙的命,快点说出来。 鹊子也跟着门栓叹了一口气,说,哪有什么好办法呀?实在不行的话,咱们一起跑呗! 枞子接着说,就你那傻样,能跑到天边吗?趁现在咱手里有枪,干脆咱们上山当土匪算了,大碗喝酒,大口吃肉。 鹊子不服气地说,就你不傻!你能当一辈子土匪吗?当了土匪,你村里还能回得去吗?你爹你娘还能在兄弟爷们面前抬起头挺直脊梁吗?你打算让人家戳你一辈子脊梁骨吗?要去你自己去,反正俺是不走这条道的。 枞子听了,便和鹊子顶上了,犟劲杠杠地说,你以为咱们当汉奸,人家就不戳你脊梁骨了?照样骂咱十八辈祖宗。土匪也有绿林好汉,劫富济贫,响当当的大英雄程咬金、孟良和焦赞。 鹊子听了,立刻软了下来,说,关键是现在你就是想当汉奸也没门了,回去也是死路一条。这是逼咱上梁山呀!班长你说句话吧,弟兄们都跟着你走! 门栓见他们议论得差不多了,便说,现在只剩下一条路可走了,只是那里整天价清汤清水的,不知道你们能吃下这个苦吗? 鹊子说,咱们都是山里长大的,什么样的苦没有吃过?到哪里咱都不打怵,只要是人人平等,把兄弟们当人看,就是一天吃一顿饭咱也乐意。是不是,弟兄们? 是!众伪军齐声答道。 门栓见了,便一拍大腿说,你们要是没意见的话,咱们就投八路去。这回也让腰杆子直溜一下,做一个顶天立地人人称赞的打鬼子的英雄!保证以后没有人再敢戳咱们的脊梁骨!你们说,中不中? 中!大伙一齐呼应道。 枞子见大伙都同意之后,便又不禁担心地说,咱们虽然手上没有八路的血,但都抓过老百姓祸害过乡亲们,这样的话,八路会收留咱们吗? 枞子说的是实话,让刚才还热情高涨的伪军们便顿时像霜打的茄子样,又焉了下来。 放心吧!一切既往不咎,只要真心打鬼子!俺们都欢迎!突然,在他们的背后传出了这个说话声,吓得枞子他们几个急忙拉枪栓。这时,他们便看到已被人家包围了,枪口早已对准了自己,于是便乖乖地放下了手中的枪,双手举过头顶。 这伙人不是别人,正是地瓜带着三虎等一小队人员侦查路过时,看见这几个伪军,准备教训他们一下,没想到,刚巧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于是,地瓜便就接上了话茬。 地瓜挨个仔细看了一遍,之后对着门栓问,你是班长? 是的!门栓答道。 地瓜说,你们不用怕,俺们是西山区队的,刚才你们说的话,俺都听见了,愿意跟着俺们一起打鬼了的,一会儿就跟俺走,不愿意的,也跟俺走,到驻地后发给你路费,让你回家。 门栓一听,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高兴地说,好啊,俺正愁找不着你们,您可真是及时雨呀。 地瓜说,走吧,欢迎加入西山区队!说着,便带着门栓一班人来到了区队驻地,便向黑姑报告说,队长,俺回来了,在路上顺便将魏元的一个班给收了。 黑姑听了,哈哈一笑,表扬说,好呀!你是越来越能干了。把他们就编在你的小队里吧,你趁机向他们多了解一下崮山镇的信息情况和魏元的基本行踪。 是!俺这就去了解。地瓜答应道。 这次偷袭拯救了那么多姐妹,对魏元来讲,已经是打草惊蛇了。八路军游击队既然能悄无声息地将那么多人救走,也能悄无声息地来到他魏元的门前来要他的命。既然他魏元知道了这一点,那就干脆打草惊蛇到底吧。黑姑想到这里,便来到了夏洁和姚兰的房间。 第二十二章 锄奸行动(六) 六 夏洁在中药的调理下,浑身的湿疹水痘什么的,及时得到了控制,最后几乎全身退了一层皮。夏洁戏谑自己是属蛇的,会蜕皮了。姚兰听到说,那也是美女蛇呀!话虽这样说,姚兰心里清楚,这一丝丝一点点都是无尽的痛苦,夏洁总算熬过了一劫,让自己的心里也感到了欣慰。 黑姑一步跨进夏洁和姚兰的房间时,看见夏洁和姚兰都在,便说,正好两位大才女都在,俺就不拐弯了,俺有事要请二位才女帮忙。 姚兰一听这话的架势,便开玩笑着说,队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客气了?她嫂子是不是?说完,把眼神直接注视着夏洁。 夏洁故意严肃地对姚兰说,别没大没小的,人家队长过来是谈工作的。 是!姚兰嘴里应道,上前一把拉着黑姑说,听见了吗,队长,赶紧请坐,请坐呀。 黑姑和夏洁一看姚兰活泼的样子,便都忍不住开心地笑了。 黑姑坐下后,直奔主题,将自己的想法对她俩讲了。 夏洁听了,赞成说,这个办法可以,我们俩对魏元的事情太知根知底了,放心吧,保你满意。 黑姑高兴地说,好!那先谢谢嫂子和姚兰妹妹了。 姚兰听了,又开始调笑黑姑起来,说,你看看,你一口一个嫂子妹妹的,都是一家人了,还这么客气,见外了不是? 不客气了,俺会一百二十个满意和放心的。不打扰了,赶紧忙吧,俺今天晚上就用。黑姑边说边笑呵呵地出了门。 当天晚上,崮山镇里的大街小巷都贴满了一张张捉拿叛徒汉奸魏元的通缉令。通缉令上累述了魏元背叛八路,投靠日寇,认贼作父,为非作歹,欺压百姓,鱼肉乡亲,强抢民女,杀害革命群众,屠杀无辜,丧尽天良,让崮山镇变成了人间地狱。该犯与日寇结缘联姻,倚仗日寇势力,实施多如牛毛的苛捐杂税,对黎民百姓敲骨榨髓,搜刮民脂民膏,讨好日本鬼子,甘当日寇的汉奸走狗。因此,罪犯魏元背叛革命,助纣为虐,罪大恶极,血债累累,恶贯满盈,罪不可恕,望广大群众踊跃检举揭发,捉拿归案,就地正法,以平民愤…… 魏元一大早就收到了这张通缉令。他心里清楚,这一天迟早会来到,但还是心惊肉跳地看完了全文,之后,又侥幸地想,八路就会纸上谈兵,净搞一些不中用的花架子。敲山震虎这一套谁不会?太小儿科了吧?于是,对卫兵说,去把这些废纸统统都收来,给我一把火烧了!对私藏者,重重惩罚! 一时间,大街上脚步匆匆,尖锐的哨声划破晴空。呵斥声,打骂声,此起彼伏。不一会儿,就将大街小巷的通缉令揭了个干净。 魏元看着化为灰烬的通缉令,狰狞地笑了,说,感谢你们提醒了我,从现在开始,实行双岗,加强警戒,严防八路偷袭。 他哪里知道,黑姑这边也是双管齐下,在发布通缉令的同时,让地瓜带着门栓等几个潜回去,找到几个铁杆兄弟,一是了解岗哨布置情况,二是实施策反计划。 门栓找到了伪军内几个铁哥们,叙说了自己的情况,和老班长的遭遇,介绍了小队长地瓜和三虎,地瓜便对他们讲解了全国抗战的大好形势,魏元叛变革命残暴乡亲的一些罪行,和共产党八路军抗日救国的政策,引导他们走向抗日之路。 伪军们听后,热血沸腾,纷纷表示誓死不当亡国奴,不再继续做汉奸。地瓜见火候一到,便将策反计划亮了出来,教育他们谨慎操作,按照预定的方案一步一步进行。 伪军们听了,纷纷表示没有问题,一定在规定时间搞好接应和联络。 地瓜见发动已经成功,便急忙回去向黑姑报告,门栓便向地瓜请示,自己想留下来巩固一下。地瓜一听,这样也好,便同意门栓和鹊子等人留下来。临行时,又特意叮嘱门栓一定要学会隐蔽,注意安全,以防万一,决不能影响整个计划的实施。 门栓十分痛快地答应着,说,您就放心吧,俺们一定好好珍惜这次机会,争取立功! 地瓜便和二虎飞奔区队驻地,及时向黑姑汇报了崮山镇的情况。 黑姑听了,便说,好,那就打他个措手不及。三虎,你去传达一下,让队员们好好休息,今晚行动。 地瓜接到命令后,又带着三虎立即返回到崮山镇。 夜幕下的崮山镇,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寂静。借着夜幕的掩护,黑姑带着西山区队悄悄地进入了指定位置。不一会儿,地瓜和三虎、门栓一起来到了黑姑跟前,说,队长,都准备好了,一个队的人员全都被俺们拉过来了。 黑姑听了,说,干得漂亮!你带领这一队人员去对付剩余的伪军,门栓带俺们直接去魏元的宅子。 是!地瓜带着三虎和部分投诚过来的伪军走了。门栓则带着黑姑、高粱、夏洁、姚兰等一队人员向前运动。 不一会儿,就到了魏元的大宅门前,只见四个伪军守在门口。门栓见了,便示意黑姑稍等,自己则带着四个弟兄走上前去。守在大门口的伪军见门栓穿着伪军军装便放松了警惕,以为是自己人。直到门栓他们走进时,便嘻嘻呵呵的问,这么晚了,干什么去?门栓从兜里掏出一盒烟卷说,你们谁有火?借个火来!说着,便靠近了站岗的跟前,另外几个也随着靠过来。一到跟前,便一个箭步,一人面对一个,同时喊道,不许动! 远处的黑姑见了,便噌噌几步蹿过来,身后的小凳子他们便将四个伪军看押了起来。 黑姑一马当先迅速冲进了大门,直奔正堂而去。正堂屋内灯火通明,魏元正在欣赏由艺妓编排的新歌舞。那几个所谓的三宫六院正踩着琴声的韵律,翩翩起舞。魏元一边侧躺在大椅子上,一边环抱着艺妓,醉眼朦胧地欣赏着。 就在这时,黑姑一步冲了进来,身后的高粱孙二牛等队员也一齐涌进来。艺妓见有人闯入,知道事情不好,便掏枪就要反抗,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黑姑右手一扬,一块飞石啪地一声,便将艺妓的粉脸展开了桃花,一头栽倒椅子下面。躺在椅子上的魏元一下子惊醒了,正要翻身起来逃跑,不想被高粱飞起一脚,又结结实实地躺回椅子上了。 夏洁和姚兰看到魏元,便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夏洁喊道,你个无耻的叛徒,挥手就是一个响亮的耳光。姚兰拿起旁边的日本军刀,对着魏元的腹部就是狠狠地一刀,说,这一刀是给组长的。姚兰抽出刀后,正要刺第二刀时,被夏洁一把夺过去,双手举起,抡圆双臂,猛地削了下去,一刀就让魏元的脑袋滚到了地上,接着又被姚兰跺了两脚。 黑姑拿起旁边案子上一支毛笔,蘸着魏元的血水,在墙上写道:严惩叛徒,死有余辜!八路军西山区队。 第二十三章 保卫洋大夫 (一) 一 黑姑接到命令的时候,太阳还有一竿子就落山了。看着时间紧张,于是就赶紧急忙收拾一下,集合队伍,马不停蹄连夜赶路,越过津浦路等几道封锁线,到了第二天午后,来到了苏北边界,在预定的地点等待着,约有两袋烟的工夫,一支新四军队伍来到了黑姑他们面前。一位负责的同志先自我介绍后,又接着介绍医疗队的成员。黑姑便知道带队的叫黄部长,是一个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书生,当介绍一个大个子,蓝眼睛、大鼻子的罗大夫时,黑姑和地瓜、高粱、孙二牛他们几个都不禁惊讶地啊了一声。地瓜不禁惊叫道,哎呀!鼻子这么大啊?得碰着门框了吧? 罗大夫似乎听懂了地瓜的话,便微笑着说,今后你们就叫我大鼻子。 罗大夫的话,立刻引来一阵开心地笑声。确切地说,他们迎接的是一支卫生医疗队。 此地不宜久留,黑姑与新四军小队的负责人敬礼告别后,急忙带着这支卫生医疗队赶路。 刚走了一段路,天空中突然传来马达声,黑姑抬头一看,是一架鬼子的飞机正向他们飞来。于是,急忙喊,加快步伐,到前面的小树林里隐蔽。可是,他们的脚步没有飞机的速度快,离小树林还有二十多米远时,敌机就追了上来,接着就是一阵狂轰乱炸。罗大夫头上本来就小的军帽便被气浪吹了下来,让他那歇顶的光头在阳光下显得格外耀眼。地瓜见了,急忙将自己腰间的一把草帽递给了他。罗大夫接过草帽便明白了,笑着结结巴巴地说,原来是我的头顶给敌机当探照灯了。 大伙听了,都被这个洋大夫诙谐的幽默逗笑了,让刚开始还陌生的氛围一下子没有了距离。休息时,大伙便围着眼前的这个爱笑的洋大夫左看右看,寻找点拨着与自己不一样的地方,拿着着罗大夫半生不熟的中文话,笑个不停。 黄部长见队员们都对罗大夫感兴趣,便利用休息的空间,开始给大家讲罗大夫的故事。于是,大伙便饶有兴致地迅速聚集到黄部长这边来。 黄部长说,罗大夫是外国人,他的国家叫奥地利,他的家庭是属于犹太裔,也就是说,他是个犹太人。 地瓜不解地问,什么叫犹太人?俺们是中国人,他直接叫奥地利人,不就行了,还叫犹太人? 黄部长笑了笑,解释说,犹太人也是一个民族,就像咱们中国有汉族、回族、满族、蒙古族等等一样。他们这个犹太族古称希伯来族。公元前2000年左右,他们的祖先从现在位于伊拉克境内的幼发拉底河流域辗转游牧到今巴勒斯坦地区并定居下来。一千年之后,希伯来人建立起一个繁荣昌盛的犹太王国。到公元前93年所罗门逝世以后,国家分裂,北部另立为以色列国。南北之间时有战争发生,国势日益衰弱,公元前722年被灭于亚述。此后数百年间,这个多灾多难的小国,先后被新巴比仑、马其顿、托勒密、塞琉西等国所征服,公元前63年又为罗马帝国所兼并。公元一世纪前后,希伯来人两次爆发反罗马大起义,但都被镇压,数十万人遭屠杀,幸存者流落四方,从此他们便被称为犹太人。这个名词含有犹太国亡国遗民的意思,略含贬意。时间长了,约定俗成,这一称谓便沿袭下来。这个民族有一支流落到中国的开封,被称为蓝衣回回。但大部分客居于欧洲,并随欧洲移民到达美洲。一千多年来,他们逐渐采用客居国的语言而成为这些国家的公民。但是,由于他们保持了本民族犹太教的宗投信仰和生活习惯,诸如不食猪肉、儿童行制礼等等,在客居国便成为自成一体的少数民族。为了生存,他们往往经商,或求学深造而成为从事自由职业的知识分子。他们在求学时往往十分刻苦、勤奋,其中又不乏智商很高的人。因此,在犹太人中就现出了许多对人类文明作出卓越贡献的优秀人才。举世公认的伟大的思想家、全世界无产阶级和劳动人民的导师马克思和相对论的创立者、物理学的泰斗爱因斯坦都是犹太人。诗人海涅、音乐家门德尔松、最近一个时期在中国很“潮”的现代派文学家卡夫卡、生理学家和心理学家弗洛伊德也是犹太人。 黄部长这一开口就是一番谈经论典,让黑姑他们听了就感觉在听上下五千年似的,这时,高粱忍不住插话道,首长,您太有文化了,别说一千多年来的大事了,那离俺们太远了,也听不懂,您就直接讲讲大鼻子他家的事情吧。 好啊!黄部长经高粱一提醒,便直接说起罗大夫的家庭背景来了。说,那我就从他父亲说起,行吗? 好!高粱见首长同意了自己的想法,不禁高兴地鼓起掌来了。黑姑没有吭声,她虽然在听部长讲罗大夫的故事,但是她现在想的最多的是,如何穿过日伪军的封锁线,尽快回到根据地去。 罗大夫的父亲是奥甸帝国军队中的一名文职官员,他的母亲丽贾纳是一个庄园主的女儿,幼时很聪明,但十九世纪的犹太家庭并不重视对女孩子的教育,因此她未能上大学。她嫁给罗大夫的父亲以后,生育有5男1女。罗大夫排行第二,他有一个哥哥、一个妹妹和三个弟弟。1910年,罗大夫的父亲在沃勒斯多夫购房一幢,全家迁至沃勤斯多夫居住。这时他的家属于中产阶级。罗大夫的父母,特别是他的母亲非常乐善好施,愿意帮助别人。她经常送东西送钱给邻居的穷人。有人租用她家的房间,当经济困难时,她不仅不收房租,而且还对这位房客在经济上有所帮助。在沃勒斯多夫,罗森菲尔德家乐于助人的事迹广为流传。他们家的房子虽然在40多年前已经卖给别人,以后又几易其主,但当地人民仍然一直把它叫做“罗菲尔德房子”。罗大夫父母的这种精神给罗大夫带来很大的影响。早在他青年时代在维也纳行医时便以慷概大度而著称。他家房客的一个男孩患病,罗大夫不仅给予治疗,而且嘘寒问暖,犹如亲兄弟。他的弟弟妹妹评价他时说,他们的二哥凡是他拥有的,都愿意同别人分享。 第二十三章 保卫洋大夫 (二) 二 过去,西方有一种歧视犹太人的偏见,说犹太人爱财如命很吝啬。罗大夫及其父母的行动是对这种偏见的有力驳斥。罗大夫在少年时代同他的先辈们一样,读书很用功。他的童年时代在菜姆贝格度过,在沃勒斯多夫小学读书。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后,他在新维也纳读中学。他喜爱文科,但数理化也学得很好。当时,奥地利中小学在排学生座位时,习惯于把成绩优秀的孩子的座位放在前排。在罗大夫所在的班级,前排十有七八是犹太商,罗大夫也在其列。罗大夫中学尚未毕业,第一次世界大战便结東了。德、奥、意同盟国战败,奥帝国解体。奥地利成立了第一共和国。其时,奥地利与原属奥匈帝国的匈牙利、捷克斯洛伐克和南斯拉夫北部的边境变成国际边界而被封锁,许多边界把工厂和原料分开,使钢铁厂远离煤矿,农场脱离市场。原料的进口和工业产品的出口都受到这些国家关税壁垒的限制,奥地利的进出口事业大为萎缩。人民的生活变得十分艰难。这时,他同许多犹太人一样,把学医作为“济世救人”,同时也为自己开辟一个较好前程的途径。1922年,他考入了著名的维也纳大学医学系。维也纳大学是欧洲著名的学府。维也纳是欧洲的音乐之都。大音乐家莫扎特、舒伯特、斯特劳斯都是奥地利人,并终生以维也纳为其活动的舞台。罗大夫入学时,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已有4年。在维也纳又到处都可听到乐声。歌剧院和音乐厅不断有新的节目上演。从许多人家的窗户里时时传出叮咚的钢琴声。在街头巷尾、在广场上,常常可以看到自娱自乐或借以糊口的管弦乐的演奏者在拉着提琴、吹着长笛和黑管。这让自幼喜爱音乐的他十分高兴,常常便不时会引吭高歌一曲《我的太阳》或哼一曲舒伯特的《鳟鱼》。 他在维也纳大学攻读了六年,毕业后,获得了综合医学博士学位。毕业后,便留校在维也纳大学医院当了一名驻院医生。这期间,**就像用一根细发系着达摩力克斯剑悬在奥地利的上空,面对**的威胁,奥地利的政坛上,社会民主党和以基督教社会党为首的资产积极右翼正在进行着激烈的斗争。由于社会民主党是反*****,并标榜要实行社会主义的,罗大夫便加入了社会民主党。不久,基督教社会党人陶尔斐斯总理发动“宫廷政变”,接管了国家政权,并宣布民主结束,建立***独裁政权。随后,国内战争爆发,社会民主党被取缔,其成员有的被杀、有的被关。罗大夫因是社会民主党的党员,也被投进了监狱,被关在德国集中营中。当时他的囚衣号码是9615,这同时也成了他的名字。一天,他正在搬砖,忽然,前面一堆砖坍塌了,一部分囚犯因躲闪不及时,便被砖头砸伤了,腿上和手臂上的血流不止,他看见了,便急忙放下砖,跑过去为受伤的囚犯进行包扎。没想到的是,正在认真包扎的他,被赶来的看守用枪托狠命地向罗大夫的头上、后背砸去,一下子把他打得昏迷了过去。这次他被打断两根肋骨和三个牙齿,连肾脏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 这个看守实在可恶!逮着他,俺一枪毙了他!小凳子听了,不禁插话道。 后来呢?地瓜跟着追问。 黄部长见大家都爱听,便也来了劲头,继续说,后来不长时间,罗大夫便被释放了,离开了维也纳大学,先在维也纳以色列文化医院当医生,然后在里梅尔街号开了个泌尿科诊所。因他待人热情,服务体贴,收费合理,找他看病的文艺界人士越来越多,让他的收入也开始可观起来,真切地感受到生活开始对自己绽开了笑脸。然而,好景不长。希特勒带兵侵占了奥地利。为了确保“元首”的安全,**特务头子希姆菜三天内就在维也纳逮捕了上万名“不可靠分子”。在随后的几个星期内,在维也纳城展开了疯狂大搜捕,被捕人数达7.9万人。罗大夫是犹太人,又是社会民主党党员,是德国**的双重打击对象,在这一大逮捕的浪潮里自然不能幸免。于是,他便第二次被捕,再一次进入了集中营。 地瓜感叹地说,真是祸不单行啊,人在倒霉的时候,喝口凉水也倒牙。 黄部长赞同地说,是呀,人生的道路上就是充满了坎坷。他罗大夫一路也是从坎坷中走来。集中营的劳作十分繁重,在东西300米大的距离间,每人一次十六块重大的石砖正不停的往这搬运着,砖堆逐渐地增高。这些被逮捕的劳动者是由社会各阶层人士所会合成的,有博士、教援、学生、农民和企业工人以及无辜的老幼们,那些**党卫军的士兵带着一副狰狞的面孔在巡回地监视着。稍有怠慢,不是一顿皮鞭抽,就是一阵拳打脚踢。在这城中希特勒匪徒用尽了惨无人道的暴力和难于形容的兽行,来虐待集中营中各个反***和爱国的囚犯们。那年秋后的一天,德国匪徒们将这些毫无武装抵抗的囚犯们炸死,德国的工人领袖台尔曼和7000个囚犯,没有一个人幸免,全部遇难。***集中营是一种民族的牢狱,它把任何反对***的人都关在里面。它在里面为自己培养着成千上万的掘墓人。一方面是无比的残酷,在它压制下面不可能有任何反抗;另一方面是不能发泄的仇恨,这仇恨积累下去,将爆发成为不可抑制的报复行为。这种报复行为在革命的政党看来也许是不必要的、盲目的,但它是很难禁止的群众性行动。集中营的囚犯们都一致痛恨一个人,那就是**的头目中的希姆菜。因为他是各种毒刑的发明者,是残酷的化身。***党徒被他训练成没有人性的动物,让魔鬼般的疯狂兽行在集中营每个角落里流行。有一次,希姆菜来集中营视察,来到一名囚犯跟前问,你晓得你为什么进集中营吗?那个犯人吓得一时回答不出,只好说,我不晓得。希姆莱马上回头命令站在旁边的狱警,告诉他,打他五十鞭子,他就晓得了。于是,这个犯人便无缘无故地白白挨了五十皮鞭,浑身被打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第二十三章 保卫洋大夫 (三) 三 真惨啊!这哪是监狱,简直就是地狱。那他怎么来的中国?地瓜边感叹边急忙想得到下文。 黄部长见地瓜急成这样,便笑着说,呵呵,你还真是个急性子唻!罗大夫在集中营被关了一年多。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他的双手和双臂都生了冻疮,人瘦得皮包骨头麻杆一样,遇到大风时,就有被刮走的危险。那年夏天,**因找不到罗大夫参加社会民主党的证据,加上集中营里早已人满为患,于是,便将他释放了。并限制他在两周之内离开德国。也包括已经成为德国一个省的奥地利,要求永远不准回国。 罗大夫提着一只手提箱又回到了维也纳,但此时维也纳已经是**徳国的一个省城。战争后的维也纳,早已物是人非了。尽管多瑙河的河水还在昼夜不停地流淌着,六、七月间又是气候最宜人的维也纳之夏,但是这已经不复是一年前的维也纳了,到处都悬挂着从楼顶一直拖到地面的长长的与字旗,到处都是那个奥地利下士希特勒的肖像。餐厅、啤酒馆都挂出了“犹太人恕不招待”的牌子,杂货铺、肉铺、牛奶站、面包房也标明“犹太人不得入内”,连交通标志牌中也出現了“犹太人进入此处安全自行负责”的字样。更使人不能容忍的是犹太人要在衣服上缝上一块带有侮辱性的布条。这种情况,极像上海租界挂的“华人与狗不得入内”的牌子。 罗大夫快步回到家里。大老远,还没进院子的他就看见院墙篱笆内杂草丛生,甚至已疯狂地没过膝盖,把三棵他母亲特别喜爱的红玫瑰都快给淹没了。杂草的凌欺,让红玫瑰失去了气场,枯萎的枝头上挂在几朵自开自落的小花,在阳光下摇曳在微风中。屋檐下,去年的落叶似乎还没有清扫,泛泛着一股股萧条。这怎么可能呢?他知道,只要妈妈在家,这种景象绝对不会出现的,难道家里出事了?想到这里,他飞快地跑进家门,但家里空荡荡的,不见一个人影,于是,他便大声喊道,我回来了!谁在家里?不一会儿,听到声音出来迎接的他的只有他的三弟约瑟夫。 从约瑟夫那里,他得悉他的哥哥、妹妹和最小的两个弟弟都离开了奥地利。母亲被关进了集中营,父亲因患癌症已于最近去世。他一边听着三弟的诉说,一边在空旷冷清的客厅里回忆着慈祥的母亲和一些小伙伴们的笑声,那是她经常把亲手烤制的美味的糕点分赠给邻居的孩子们,而被大家称为罗森菲尔德家大婶的笑声。可是,就是这样一位善良的母亲现在却正在集中营了受苦受罪,连被癌症折磨得死去活来的父亲都不能照顾,甚至临终时也不能见上一面。 面对已经家破人亡的困境,他不禁失声痛哭。但是他知道**对犹太人的悲伤根本无动于衷。国恨家仇集于一身。他恨透了**,渴望着报仇。但是他再加上弟弟,两个人的力量面对满街穿着黑色制服、提着冲锋枪的党卫军,他们的反抗无疑是以卵击石。应当活下去,再设法报仇。他同约瑟夫商量了一下,决定立即出走。这也是他们的母亲的愿望。她在被捕前便曾对孩子们说,不要管我,能走的都走。我将来如果能从集中营出来,便会去找你们。但是到1940年,这位善良的母亲却被**所杀害。 上哪里去呢?天下之大,到哪里去才是他俩的容身之地呢?他想去苏联,这是当时世界上唯一的一个社会主义国家,可是斯大林在三十年代搞的大清洗却让他不寒而栗,况且苏联恐怕也不会让他们去。当地大部分人都选择去美国、英国和犹太人的故国巴勒斯坦。但是,这些国家因为害怕希特勒报复,对犹太人入境实行限制,欧洲的犹太人被逼得走投无路,只得投奔国际性的大都市——上海。这就是犹太人苦难史中的一幕:远东大逃亡。 当时的上海,日本帝国主义已将上海的租界包围了起来。由于在日俄战争期间,日本曾得到一个犹太财团的巨额资助,因此,它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初期及以前对犹太人进入上海采取某种宽松的政策。于是,成千上万的犹太难民便像潮水般涌入上海。罗大夫兄弟便决定,他们也加入这个远东大逃亡的行列。 临行之前,他想去看看女朋友曼丽,但又怕自己会连累了她。于是,犹豫再三,他决定还是去见上一面。但是,当他走到那个非常熟悉的铁门前拉响门铃后,打开门的不是曼丽,而是一个陌生人。陌生人告诉他,此前的那户人家早已搬走了,具体位置他也不知道。是呀,一年多没有联系,也不知道心爱的人去了哪里?他失落地行走在多瑙河畔,在这里,他俩曾经度过无数个幸福美好的黄昏和月夜,留下许多浪漫快乐的时光。他俩都开始谈婚论嫁了,不想**来了,把他们的一切都打乱了,让他俩现在是各奔了东西。不过,罗大夫十分相信,他深爱的曼丽对自己的爱是永远不会改变的,她会一直等待着自己,等到**倒台之后,他一定回来找她。 临走时,罗大夫去签发护照。负责签发护照的**官员问他到哪里去?罗大夫告诉他,要去中国。那官员冷笑了一声,威胁地说,不管你走到天涯和海角,我们的手也能够得着你。当心点!罗大夫心里十分清楚,那官员的话并非嘘声恫吓,因为**德国和日本侵略者已形成侵略和反共的同盟,而中国大陆沿海地区的城市除上海的租界以外,已经处在日本军阀的铁蹄之下。想逮捕一个人,是很容易的事情。这年秋天,罗大夫和他的弟弟约瑟夫以及同集中营的难友威廉?戴克同乘“埃尼阿斯”号轮船从汉堡出发,远渡重洋来到中国。 地瓜一听,舒心地笑了,呵呵,终于来了! 小凳子也随和着说,是呀,真费劲呀。说着,又敬佩地看了罗大夫一眼。 罗大夫似乎明白黄部长在讲自己的故事,但又不知道他都说了些什么,自己只是能听懂一句两句的,便始终微笑着看着他们。 第二十三章 保卫洋大夫(四) 四 罗大夫一行到了上海后,便成为难民和流浪者。 威廉?戴克和约瑟夫经商。罗大夫则用自己随身带的一些细软和医疗器械,在法租界开了一个泌尿科和妇产科的诊所。由于他的医术精湛,很快就有了名气,前来看病求医的便络绎不绝。对于有钱的病人,罗大夫收费很高;但对于穷苦的病人,罗大夫往往连挂号费也不收。经过这样抽肥补瘦,罗大夫仍有颇丰的收人,让他在上海能够定居下来。 罗大夫离开奥地利之前,已转入地下的奥地利社会民主党的朋友让他到上海后,去找希伯,并给罗大夫写了一封介绍信。希伯是波兰籍的犹太人,原是德国共产党员,因和当时德国共产党领导政见不合而脱离了德国共产党,但他仍然保持了共产主义的信仰。他的公开身份是亚细亚杂志和太平洋事务杂志的记者,在上海同中国共产党地下党组织有着密切的联系。1938 年秋天,他曾以记者身份到皖南新四军驻地进行采访,见到了**、项英、周子昆、袁国平等新四军领导人,写了大量的宣传新四军的文章到国外发表。同时,他在上海组织了一个由外国人参加的学习小组,学习马列主义著作和中共的文件。 罗大夫安顿下来以后,便去找希伯,经过几番周折,终于找到了希伯。从此之后,他们的交往便开始密切起来,并参加了他领导的学习小组。在学习小组内,希伯经常谈论他在新四军驻地的见闻。人民军队中军民一致、官兵一致的传统,三大民主、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红军在两万五千里长征中和在南方三年游击战中艰苦卓绝的斗争,八路军、新四军在敌后坚持游击战,建立敌后抗日根据地的动人事迹像磁石一样吸引着罗大夫。让他常想,八路军、新四军正在抗击日本***,而德国***是日本***的盟友。抗击日本***也就间接地打击了德国***。我既然来到了中国,就应当投身到抗日斗争中去。于是,他多次向希伯提出要到新四军中去,参加战地救护,用自己的医术为抗日军民服务。 经过一年左右的考察,希伯感到罗生特政治上没有什么问题,但不了解他的医术究竟如何,于是,他便找到了当时在上海的新四军的大夫吴之理。吴是上海医学院的毕业生,后来参加新四军,任军医处材料科长。希伯去新四军军部时曾向新四军的干部作过一个报告,吴给他当过翻译。从此,两人经常交往,很快熟悉起来。 这年秋天,吴大夫到上海置备医疗器械和西药,顺便去看希伯。希伯便约吴同罗大夫面谈,以了解罗大夫的医术。那天下午,罗大夫应约来到南京路上的沙利文餐馆。吴之理看到罗大夫身材高大,金发碧眼,虽顶发已秃,仍是一表人才,便心生喜欢。吴之理同他用英语交谈。俗话说,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同行相见,几句话一说,便互相了解。吴大夫便意识到这是一位良医。 这期间,新四军军医处长沈其震也到达上海,准备动员一批医务人员参加新四军并筹集一批药品。吴之理向沈处长汇报了罗大夫的情况。由地下党安排,沈处长和罗大夫在南京路上光明电影院旁的光明咖啡馆里一个雅间内见了面。沈处长曾在同济大学读过书,后毕业于日本帝国大学医学院。1937年11月任新四军军医处长。他精通德语,同罗大夫很谈得来。他决定送罗大夫到新四军中去。 怎奈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没过几天,便发生了举世闻名的皖南事变,新四军军部和6个团共9000余人遭国民党顽固派合围。**在同国民党顽固派谈判时被扣,政治部主任袁国平阵亡。副军长项英、副参谋长周子昆下落不明。部队除傅秋涛率千余人突围外,大部分牺牲或被俘。罗大夫得知内情后,心情十分沉重,非常理解新四军的处境,便将已收拾好的行李又放下来,继续留在上海一边做好门诊营业,一边等待去新四军的时机。 直到来年的春天,沈其震经过多方联系,决定送罗大夫去苏北新四军根据地。 哈哈,终于来了。这个大鼻子大夫,真是难为你了。地瓜边说着,边向罗大夫说。 哈哈,你开始叫我大鼻子了!罗大夫听了,高兴地回应道。 高粱对着罗大夫竖起了一个大拇指,说,不简单!俺听着怎么感觉有点水流千遭归大海呀! 黄部长说,是呀,罗大夫历尽千辛万险,终于回到人民的海洋。 孙二牛憋了半天,急忙问,那他的医术真高明吗?是骡子是马拉出溜溜了没? 黄部长听了呵呵一笑,说,罗大夫首先是医德高,病人什么时候来,他就什么时候给看病。同志们都说,他是二十四小时随叫随到。罗大夫常说,病人大多数不是本村的,他们跑了很多路来找你,你只要能够爬起来,就没有理由去拒绝他们。即使你有病,也要应诊,因为病人并不知道你有病。所以,遇到急诊,他是随叫随到。他还说,病人的病情、伤员的伤势就是对医生的命令。他还有一样与别的医生不一样的地方。 什么地方不一样?小凳子着急地问道。 黄部长揭谜底样说,他给病人做检查,基本上不用听诊器,而是用耳朵贴着病人疼痛的部位仔细听。他说,这样听诊对病人体内情况了解比用听诊器来得更真切。但是,别人感觉他这样做,似乎不太讲究卫生。部队上的机关人员还好些,村里的一些乡亲们大都没有讲卫生的习惯,长期不洗澡,但是罗大夫毫不在乎,病人一解开衣服,他便毫不犹豫地俯身侧耳直接听诊。这一做法,让知道内情的人,都感动不已。来到根据地之后,他成了全能医生,一些疑难杂症患者听说来了个洋大夫,便纷纷慕名而来。罗大夫呢,则是来者不拒,什么病都看,热情地千方百计地为患者解除痛苦。房东老李家的儿子八岁了,患了血吸虫病,经过罗大夫的精心治疗,终于恢复的健康。村里儿童团有四人得了痄腮,罗大夫见了,便给他们治好了,还教了儿童团的小团员们许多卫生知识。 第二十三章 保卫洋大夫 (五) 五 为了躲开鬼子的飞机,黑姑只能选择夜间赶路。黑姑在前面带队,罗大夫和黄部长在队伍的中间,孙二牛和三虎断后。先是悄悄地穿过了鬼子的一座炮楼的封锁壕沟,又接着悄无声息地翻越了鬼子的一道铁丝网,于黎明时分到达了根据地地界。一路看见机智英勇的黑姑,罗大夫便学着地瓜高粱他们的样子,也对黑姑竖起了大拇指,说,女队长,很厉害! 黑姑羞涩地一笑,说,客气了,大鼻子洋大夫!今后您在沂蒙山区根据地的日子里,俺们西山区队就负责您的安全。 好!罗大夫又一次竖起大拇指笑着说。 天晌时,黑姑带着他们来到了洙边战地医院。一到医院,罗大夫一下子来了精神,顾不得说话打招呼,就直接到病房里查看。恰巧遇上军医孟大夫准备给战士夏本做手术。夏本前些日子因学自行车,不小心摔伤了左脚脚踝,两天后整个左脚青紫肿胀,伴随着全身发寒热。孟大夫便怀疑是破伤风,决定实施截肢手术。这时,罗大夫见了,急忙上前进行了仔细检查,便认为孟大夫过于猛急草率诊断,病人无需进行截肢。之后,夏本按照罗大夫的治疗方案,一个月后,便能正常走路了。夏本逢人便说,幸亏遇到了罗大夫,才挽救了我这条腿,不然的话,我就成了铁拐李了。 一天,罗大夫跟黑姑说,要地瓜陪他走一趟,去街上打点工具。 黑姑说,好啊,你们去吧,俺正寻思晚上给您弄点野味来改善一下伙食。 罗大夫听了,高兴地对地瓜说,咱们快去,早点完成任务,回来吃大餐,好吗? 好呀!地瓜欢快地边跟在罗大夫后面边应声道。 抗日根据地队伍中的人员来自五湖四海,其中有不少女同志。有一部分是从大城市里和丈夫一起来的,也有的同部队符合结婚条件的男同志谈恋爱结了婚。结婚生子,这也是自然规律,但是,在鬼子汉奸频繁地扫荡和清乡的严峻形势下,这一规律变成了危险之路。队伍随时转移,根据地内难保安全,怀孕和生孩子养孩子都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情。每一次转移,都有孕妇和产妇因为行动不便,被鬼子捉去,继而被残忍地杀害。有的虽然生下了孩子,但成了转移行军中的累赘,给部队转移造成了极大不利因素。一旦快速转移,要求每个战士都悄无声息地匆忙穿越鬼子封锁线,恰在这时,婴儿不分时机地嚎啕大哭起来,将队伍行踪立刻暴露在鬼子面前,所有的准备都会前功尽弃,还造成了不必要的伤亡。有的父母也很是无奈,便想出一些办法,比如给孩子喂酒,把孩子喂醉了,让他安静地熟睡。但这样长期下去,不仅影响了孩子的健康,还会对孩子的成长极为不利。最后万般无奈,只好把孩子寄养在老乡家里。怎奈村里生活条件太差,吃了上顿没有下顿,一旦传染病流行,相当一部分孩子就会夭折了。这样的话,便有好多女同志都不希望再要孩子了,不想让自己成为同志们的包袱,也不想让自己的孩子看不到胜利就提前离开了这个世界。可是,光不想也不行的,夫妻同床,没有避孕措施,往往是无心插柳柳成荫,给女同志带来了无尽的烦恼。让常常聚堆的姐妹们,一起唉声叹气埋怨自己的丈夫。这时,有从上海大城市里来的女同志便说,要是咱们战地医院里也有人工流产手术就好了,怀上了之后,不想要的话,可以直接流了去。 是吗?刚才还一起满腹牢骚的姐妹们听到这句话后,如同连日阴雨天见到而了阳光一样,两眼放光地问道,真的吗?真有这个手术吗? 真的。只是咱们这里没有这样的大夫。 现在,这个罗大夫来了,听说是个洋大夫,从国外来的,不知道他会不会做这个手术。 罗大夫会,但是没有器械。让刚燃烧起的希望火苗又一下子破灭了。 经过几天的解除,罗大夫又进一步了解到她们的情况后,对她们的苦衷非常同情,表示愿意开展人工流产手术。他又解释说,在上海来的时候,对战伤救护方面考虑的比较多,至于人工流产这个问题没有预料到,所以,来的时候就没有带这方面的器械。如果再去上海买的话,已经来不及了。于是,他便找黄部长商量,说,我想造一些器械,不锈钢的肯定做不来,但可以用银子的代替,用银子来打造。 黄部长想了想说,附近街上就有银匠铺子,专门打造手镯、戒指、耳环等首饰,但恐怕没有打造过医疗器械,不知道能不能胜任,好在这种器械并不是十分复杂,你可以去试试的。 罗大夫点了点头,自信地说,我可以画出图纸,让他照着打造。当天晚上,罗大夫的房间里的灯一直亮到了天亮。他一夜加班,画出了需要打造的一套从小号到大号的子宫颈扩大器和一把银刮匙。从上海带来的膀胱镜,但又缺少尿道探条,他便又画个图样,准备多打几根备用。 地瓜不知道罗大夫上街要干什么,只知道要去银匠铺子,便带着他向大街上的银匠铺子走去。 脚踏着青石板路,看着两边一家连着一家的店铺,罗大夫感觉眼睛忙不过来一样,如果没有日本侵略者的到来,这里一定是民康物阜的好地方,也是一般村镇所不可比拟的。地瓜领着罗大夫来到一家银匠铺子。这家店铺自从日本鬼子到来之后,许多有钱人跑的跑、藏的藏,顾客一下子少了大半,生意十分清淡。老板一看来了顾客,便连忙让座沏茶。罗大夫拿出图纸比划着,经过一阵交流,老板知道了罗大夫的要求,高高兴兴地接下了这一业务。 地瓜便对老板说,三天之后来取货。 老板满有把握地应承道,好,保证做到。 三天后,地瓜一个人便去银匠铺子取来器械。罗大夫接过挨个检查看了,满意地说,好!很好! 地瓜不禁好奇地问,这个干什么用的? 第二十三章 保卫洋大夫 (六) 六 罗大夫说了,地瓜听不懂,便去问黄部长。黄部长告诉他,罗大夫要为部分怀孕的女同志做刮宫流产手术,把肚子里的孩子刮下来。 地瓜一听,呆了,好大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说,那不就是把还没出生的孩子弄死在肚子里吗?生下来就是死孩子。俺的老天爷唻,这不是活生生地杀人灭口吗?那些女同志也愿意? 当然了,这些都是自愿的。黄部长说。 自愿的也不能做,这是伤天理的。地瓜说完,就气呼呼地走了。 找到黑姑后,地瓜说,队长,咱们收拾收拾走人吧!不在这里干伤天害理的事了,还是去打鬼子吧。 黑姑被地瓜一席话说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便不解地问,什么个情况?跟谁闹意见了? 地瓜吞吞吐吐地说,俺都说不出口。 高粱在一边见了,说,臭地瓜,你不说,队长能知道咋回事呀? 地瓜见高粱这样说,便鼓足了勇气说,是那罗大夫,他不着调,就是一个大骚货蛋子。俺去银匠铺子给他拿了那天他要的器械,你都不知道他做了是干什么的?俺问了黄部长,俺才知道,那是罗大夫专门用来把人家肚子里的孩子弄死,之后再给掏出来。你说,他还是一个没有结过婚的男人,这还是人干的事吗?这是纯粹地造孽呀! 黑姑听了没有言语,她也不明白怎么回事,况且自己还是个黄花大闺女,生孩子的事,还得问问队伍中的那些姐姐们,听了地瓜的话后,脸都有点红了。 高粱听后,便说,人家那是罗大夫的事,黄部长都同意,你个瞎参谋乱干事的,掺和什么?让你干啥就干啥去,一切行动听指挥,不知道吗? 地瓜不服气地回应道,这是哪跟哪呀?懒得跟你争论,反正俺长这么大个人了,还头一回见这样的事呢。你看着好,那你去吧,跟在罗大夫的后面,抱个血淋淋的没长全身子的小孩,扔到舍林子里去喂野狗。 黑姑听了,便对高粱说,既然地瓜都这样了,再去也不会有积极性的,还是你替他去吧。看看情况,以后再说。顺便问问在那里的小灵子,到底是咋回事? 高粱答应道,好的。抬腿便出了门。 罗大夫真的开始为女同志做人流了。竟然还受到了大多数女同志们的欢迎。这让地瓜他们真的搞不明白了。 罗大夫从做第一例妇科检查和施行第一例人工流产手术时,都要身边必须至少有一位女助手在现场。一开始,人们以为他是为了带徒弟才这样做的。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好多人忽然发现自己的惯性认为是错误的。自从护卫罗大夫之后,黑姑便安排小灵子跟着罗大夫学医术。有一天,小灵子值班,知道罗大夫要给一名女同志做妇科检查,小灵子感觉自己已经学会如何做妇科检查了,就没有过去,顺便出去办别的事情去了。谁知,罗大夫见小灵子没有到来,便立即派人去找,直到把小灵子找回来后,才一起开始进行检查。小灵子感觉罗大夫这是脱裤子放屁,自找麻烦。但是罗大夫不这样认为,他说,我到中国来已经一年多了,已经了解一些中国人的风俗民情,我知道,中国,尤其是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军队里,男女之间的关系是非常严肃的。我是一个狱太人,我们犹太人对男女关系也是非常严肃的。我能理解中国同志民俗习惯和高尚情操。因此,我订了一个规则:对女患者做检查时,必须有一名女护士或其他女同志在场。另外,他还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在妇科检查方面,不对未结婚的女同志进行检查。但也有极少数女同志未正式结婚就怀孕的,只要向罗大夫说明真实情况,他也给做检查并进行人工流产手术。 听到这些话的人们,都不禁为这位洋大夫交口称赞。 高粱便把这些话说过给地瓜听,最后质问地瓜,这个洋大夫真像你说的那样吗?怎么现在看来,你是往人家身上泼脏水呢? 地瓜不好意思地脸红了起来,打着呵呵掩盖说,这人哪,有三天是铜眼,也有三天是铁眼,更有三天是泥蛋子眼。所以,看走眼也再正常不过了。 是呀!你又不是孙猴子,哪来的火眼金睛。高粱顺着他的话说,给地瓜下了台阶。 地瓜不解地看了高粱一眼,有点不太适应的样子,正想要戏笑一下,这时,小灵子跑过来说,没想到天天笑哈哈的罗大夫发火了。 是吗?就他那自来笑的脾气还能发火?地瓜不太相信地问。 是真的,你们不相信的话,就过去看看呗。小灵子说。 走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地瓜拉着高粱一起往手术室附近走去。 原来,有一位护士没有结婚就怀了孕。经过一段时间的思考,她最后决定不要这个孩子。但此时已经怀孕四个月了,要做人工流产手术的话,会有一定的危险性。这位护士担心罗大夫会不同意手术,于是便撒了谎,说才两个月。罗大夫了解了大体情况后,便同意为她做手术。这位护士知道做这个手术是有风险的,心里有点紧张,便约了另一位女同志陪她一起去了手术室。 罗大夫洗完手,为这位孕妇打了腰部麻醉针,穿好手术衣,然后一边备器械,一边通过翻译向位女同志何时怀孕等情况。准备手术了,罗生特做完腹部检查,问这位女同志,你怀孕到底有几个月了? 这位孕妇回答说,两个月了。 罗大夫又做了检查,摇摇头说,不对!你说实话,到底几个月了? 孕妇依旧坚持说,两个月。 罗大夫脱了手套,又重新做了腹部检查,之后,又把手洗干净,又把消毒手套重新戴上,拿起宫颈钳,看了一下,摇了摇头,紧接着把钳子往旁边一扔,十分生气地说,你至少怀孕四个月了,你不说实话,这不好,这个手术我不能做! 第二十三章 保卫洋大夫 (七) 七 大伙从来没见罗大夫发过这么大的脾气,平时罗大夫都给人一副笑眯眯和蔼可亲的模样,见到罗大夫这个样子后,室内的几个助手和陪同孕妇来的女同志都吓坏了,继而将所有的目光都转向那位一言不发的孕妇,责备她不应该欺骗罗大夫。人家罗大夫的手术方案是按照怀孕两个月做的,一下子突然变成了四个月,万一在手术中发生了危险,谁又能说得清楚呢?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开不得半点玩笑。最主要的是,孕妇本身就是医务人员,是应该最明白这一点的。医生最怕的就是病人隐瞒病情、不说实话,因为这样做会导致诊断错误乃至出医疗事故。因此,罗大夫为此而发牌气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也正是由于他严谨的工作作风,才避免了一场医疗事故。 罗大夫的时间是整天连轴转,除了看病,就是培训队伍中的医务人员。培训中,他还非常务实,不去讲课本上的医学理论,直接结合工作实际,让医务人员在较短的时间内,学到一些短、平、快的卫生技术。苏北鲁南交界处,夏天雨水频繁,蚊虫多而且大。疟疾是常见病。还有一些老乡因蚊虫叮咬而染上了丝虫病,导致鞘膜积液,下身肿大,行动不便。老乡因缺乏科学知识,也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病,只是感到得了这种病不光彩,不愿见人。 罗大夫了解到这种病在当地流行的情况后,一面自己给老乡做手术,一面为后方医院的医务人员开办关于鞘膜积液的诊断、治疗与手术的讲座。讲完课后便当场做手术示范,使大家都能掌握对这种疾病的诊断和治疗的方法。 小灵子一边听了罗大夫的讲课,一边想起了自己和黑姑曾经的一个房东家儿子得的就是这种病。她儿子结婚已有五年多了,他媳妇的肚子依然平平的,没有鼓起的动静。自从得了这种怪病之后,她儿子便变得少言寡语,只会抽闷烟。得了这种病,想找人看但又张不开口,说不出倒不出,更关键的是,在缺医少药的村子里,很难找到一个明白人,况且得这种病的又不是他自己一个人,好多得了的,都是一直捂捂盖盖地闷挨着活受罪。那一阶段,小灵子和黑姑住在她家里,见小灵子没事的时候鼓捣药箱子,便鼓起勇气,和小灵子说了她儿子的情况,问是怎么回事。因为小灵子是个女同志,她便想请小灵子请个男大夫给她儿子好好看看这病。后来,小灵子找了队伍上的一位男大夫给她儿子检查了一番,之后也没有说出个子午来。 听完课后,第二天,小灵子便向黑姑请假,说要去给原来那家老乡去看病。 地瓜在旁边听了,忙打断说,你是不是跟罗大夫学会做流产手术了,要去那里去做这个手术?要是真这样的话,俺劝你还是别去了。以后,多学点别的,就行了。 高粱说,人家小灵子要做全能大夫,要样样精通,不像你,除了会鼓捣地雷,其它的就一窍不通。 地瓜自然不服气,争辩道,还样样精通,就怕是样样稀松。你不就是个机枪手吗,俺现在又学会骑马了,你会吗? 高粱不屑地说,你就吹吧,小牛不大你就抱着使劲吹。 黑姑见他俩又打起嘴官司来了,便对小灵子说,你去吧,快去快回,路上注意安全。 嗯!小灵子一边答应着,一边快步出了门。 小灵子知道自己一个人不方便,便邀请了班上的一个男同学,男同学为房东家的儿子做检查。通过检查,果然是鞘膜积液。于是,小灵子又说服他的父母和媳妇,领着他来战地医院做了手术。出院后,病人解除了痛苦,便能走路能下地干活了,这块压在心头的心病终于解除了。让原来那张苦闷的脸上也绽开了笑容,开始有说有笑了。一年后,他的媳妇生了个胖小子。全家人对小灵子感激不尽,抱着孩子找到小灵子,要把这个孩子给小灵子做干儿子。这时小灵子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听了之后,那小脸一下了就红了,连忙指一指正在一旁同人谈话的罗大夫说,这都是用了这个“洋大夫'教给的法子,俺们才会治的。你们应当感谢他才是。这是后话了。 小灵子回来时,看见在一旁的地瓜一脸痛苦状,便不禁上前问道,上午还活蹦乱跳地透能,这会儿怎么变得这么老实了? 地瓜疼得咧着嘴说,你也别涮俺了,俺的胳膊可能断了,赶紧给俺包扎,涂点药水好止痛。 小灵子听了,急忙上前询问,怎么了?伤着哪里了?说着便去扶地瓜的胳膊。这时,地瓜哎呀一声,叫得小灵子不敢再去动他的胳膊了。小灵子见了,便说,还是去找罗大夫吧。走,俺和你一起去。 高粱说,俺早就让他去找罗大夫,他就是不去,早晚得等着你回来,说你这个全能大夫肯定能给他治好。 地瓜嘟囔了一句,哎呀,师傅不明徒弟拙,今天就是最好的见证。 小灵子没有心思跟地瓜斗嘴,便急忙扶着地瓜一起来到罗大夫的办公室。 罗大夫拉过地瓜的右手仔细看看,说,都肿了,不要紧,我来给你治疗,很快就会好的。然后,让小灵子找来夹板,便给地瓜的手腕部进行复位,再用夹板固定。罗大夫边操作边问,怎么摔成这样了? 地瓜不好意思地说,是学习骑马时摔的。 罗大夫看见地瓜面部肌肉在抽搐,便知道他在忍着疼痛,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一边操作,一边用半生不熟的中国话说:“你骑马和我一样,是………半吊子。”他突然用了一个土话的词语,继续说,我也挨过摔。有一回,军长、政委还有我,骑着马走。他们走着走着打了一鞭,马跑,我的马也跟着跑。马伕不小心被它挣脱了缰绳,我没有准备,便摔了下来。 他那洋腔洋调的中国话和夸张的手势惹得地瓜哈哈大笑,使他忘记了疼痛。 包扎完了之后,地瓜谢过罗大夫,小灵子扶着他回去。在半路上,小灵子便问地瓜,这回不说罗大夫的孬了? 地瓜听了,脸红地不知道说什么了,只是嘿嘿地笑着。 第二十三章 保卫洋大夫 (八) 八 地瓜胳膊受伤了,黑姑命令他要好好养伤。一向整天忙忙碌碌的地瓜一时有点不适应。其实,自从接到罗大夫来到战地医院之后,西山区队的任务量就很轻了。尽管很轻,但黑姑从来没有掉以轻心。一直是高度紧张地搞好周围巡逻和警戒,防止鬼子汉奸们的偷袭,和情报人员的投毒。 地瓜待在屋内便感觉寂寞,于是,走出房门,来到大门前,坐在门槛上,招呼另外几个伤员,说,来,来!今儿俺高兴,说个呱给你们听听,解解闷。 伤员们也正在感觉单调,于是听后便一拥而上围了上来。地瓜见人差不多了,便清了清嗓子说,这个故事,是俺前不久,在药房里听了刘金田老先生的,是现学现卖,要是讲的不好,还请大伙多多原谅。 伤员罗嘴子说,喲,你还弄什么开场白呀,赶紧说吧。 地瓜说,急什么,你吃煎饼不都得一口口地咬吗?今天这一个,闲言碎语咱不讲,单讲讲赫家岭有位赫先生。这个郝先生就是咱们本地人,家住道口镇赫家岭位于沭河西岸,因赫姓人家在此定居而得名。该赫姓人氏传说来自古代北方民族,几百年来,过着日入而息、日出而作的农耕生活。到了清康熙年间,出了一位名人赫风赫先生。此人细高挑,白面皮,一表人才。为了出人头地,到青州府拜一位张所大师学艺看风水,三年后学业有成回乡,成为民间的阴宅、阳宅先生。乡亲们盖屋建院,找他给调理方向,什么地方开门,什么地方支锅、支炕,什么地方是下水道等。如果死了人,找他寻风水,按罗盘,点墓穴,拉线埋砖再安葬。赫先生写符咒、下震物对诸多妖魔鬼怪制约特灵。村民如果被妖魔附体,他给写道符咒,鬼怪即可现原形,病人随之而痊愈。 这一天,从胶东来了一位青年,约二十四五岁年纪,骑了一匹黑雌马,见了赫先生行了一礼,说,小的名钟良,家有一妖魔害人匪浅,请先生速行,以除妖邪,救家人于水火。 赫先生听后,马上带好罗盘与震邪降妖之物上了马,直奔胶东而去。 赫先生骑着黑雌马一遛快跑,钟良跟在后面,不慌不忙,边捕着蚂蚱,有时扔个石子玩耍,一步也落不下。原来这钟良,日行千里,夜行八百,是有名的飞毛腿。 到了胶东钟家庄,在一户人家门前下马,钟良领着赫先生进入大门。只见这户人家有五间堂屋,两间东厢房是厨房,一间西厢房是磨坊。 磨坊门紧锁着,有一位约三十岁的男子打开锁,把赫先生一下子推到了磨坊里,赶快把房门锁上了。 赫先生被推进磨坊里,只见有一具诈尸站在磨台跟前,身体直直的,舌头伸到了嘴外。诈尸看到有人进了门,一下子就扑过来,把赫先生吓了一跳,急忙围着磨台转悠以躲避诈尸。诈尸不会说话,舌头搭拉着有一拃多长,只会呼气,不会吸气,发出哈、哈、哈……的声音。赫先生一边围着磨台转圈,一边手掐指纹,口中念念有词。咒言咒语念三遍,接着一个五雷掌,只听“噗通”一声,把诈尸打倒在地。 听到声响,钟良等急忙打开门锁,闯进来,连连作揖说道,先生好武艺,真行,真行!接着,是一个劲儿赞不绝口。 原来这具诈尸曾伤害了好几个人,其中有两位制邪大师不但没有把它制服,反而被诈尸惊吓而死。请来的降妖制魔法师仍躲避在客房里,不敢出面。 钟氏家人把僵尸入殓埋葬后,设下了宴席请诸位制邪降妖法师饮酒祝贺。 赫先生到了宴席上发现自己的老师坐在上座,心里便一下子凉了半截。原来是自己的老师推荐,钟良才邀请自己到此的。赫先生说道,老师,你这不是想把徒儿置之于死地吗? 张大师笑着说道,此言差矣!我叫你来,是为了显示你的本领,发挥你的才能,从而提高你的知名度。 赫先生说道,老师根本不是此意。你自己制服不了诈尸,故意叫钟良不具体说明是什么魔邪妖怪伤人,含糊其词,推开门一下子把徒弟推到诈尸面前,叫我毫无心理准备,你这不是想把徒儿置之于死地又是什么呢? 师徒二人越吵越有气,越吵声音越高。最后,赫先生拉着老师的手越级上访,官司打到北京八宝金銮殿。 康熙皇帝御览诉讼状。听到原告一番慷慨陈词,康熙龙颜大怒,金口玉言批阅:张所为师不正,自己制邪不下,可以请徒弟帮忙是合情合理之事,但胸怀叵测,不明言相告利害,推赫风到诈尸面前而欲置之于死地,存心不良。朕寡当朝,清正廉洁,赏罚分明。先打张所二十廷杖,罚白银三十两,交纳双份钱粮、赋税。赫风武艺高强,五雷掌击倒诈尸,为民除害,精神可佳,今奖赏白银十两。终生免纳钱粮、赋税、徭役。钦此!皇清康熙十三年八月二十九日。 从此以后,赫先生受皇帝恩宠,不缴纳钱粮、赋税,免除徭役。谁家遭妖魔困惑,只要他作法禳灾,即可邪祛天晴。 说到这里,地瓜停了下来,笑眯眯看着听得正入神的伤员们。 好!真好!罗嘴子喊了起来,便带头鼓起了掌。 以后呢?伤员小豆子带着几分稚气问道。 你们还想听以后吗?地瓜故意卖起了关子来了。 想呀!想听!快说吧!小豆子听上瘾了,急忙喊道。 好,那俺就再说一段。地瓜见效果达到了,便松了口说。话说十字路东北有个下白杨沟,村前头有一处泉眼,泉水常年淙淙外流。因其用水便利,泉子周围是大片大片的菜园。这个村土地肥沃,粮食高产。近几年来出了一种奇怪现象:每逢夏秋季节,艳阳高照,村民在场里摊开麦子、谷子等准备打场脱粒时,突然头顶上就会出现一片云头,一个小刮雷打来,下起了雨点,等到老百姓慌慌张张地把粮草抢垛起来的时候,雨点就停止了。第二天晴朗再晒场时,又是如此。问问临近其他村庄,晴空万里,收晒方便。就这样,频频雨点给村民们带来了极大的麻烦,麦子、谷子、高粱等霉烂变质者不计其数,甚至造成了不该有的粮食损失。 这天中午,赫先生路过下白杨沟,忽然发现天空有一片云头下起了小雨,只有一刻钟工夫雨点就停止了,郝先生与打场的村民全身淋湿了。赫先生看了看,发现是泉子里有股妖邪作祟。 赫先生在这个村里住了一宿。第二天,天气晴朗,老百姓又摊开麦垛晾晒,准备打场脱粒,忽然泉子上空又飘起了云头,赫先生马上把铁丝网罩在泉子上,周围放上符咒。一阵雨点过后,突然从天空中掉下来一只红色的小泥鳅,被赫先生一把捕捉。自此,下白杨沟的乡亲们再也不遭受雨淋之苦了。 第二十三章 保卫洋大夫 (九) 九 过了几年,赫先生在当地又驱除了多起妖邪作祟,有了一定名声,逐渐骄纵狂妄,蜕化变质,失去了诚实农民的本分,成为一位桀骜不驯的花花公子。 赫先生吃喝嫖赌样样齐全,并经常利用一些邪术戏弄糟蹋附近村民。一日赫风来到了桑园村,看到一位少妇正在烙煎饼,他说了几句调戏话,遭到了少妇一顿谩骂,一气之下,他手掐指纹,念念有词,正在烙煎饼的鏊子爬到了屋脊上,致使房屋失火,烧伤了好几个人。 这一年,端午节的早晨,他早早吃过粽子,到杨柳店赶集,走到东许口村田地时,只见割麦子的村民正在地头吃早饭。他哼着小曲:五月里来五月五,石榴开花过端午,大清早起来把艾蒿采…… 人们忙着吃饭,见没有人搭理他。他很生气,就从兜内掏出毛巾在手中乱摇,口中念念有词,把毛巾往地上一扔,随即变成一只兔子在地上乱跑。蹲在地头吃饭的农民见了,急忙放下碗筷,一齐起来捕捉兔子。小兔从地这头跑到地那头,从左边跑到右边,怎么也逮不着,把麦子糟蹋了好几亩。最后,只见赫风一招手,小兔跑到了他跟前,用手一抓,原来是赫风的一只手绢。众人知是被赫风戏耍了,哭笑不得,指着郝风不知道该说他什么才好。 这年麦收刚过,赫风出门到汤头一带游玩,走到一个村庄。这个村子后边有一条南北向的水沟,水向北流淌,水沟的下游有一个小池塘。他看后哈哈大笑,手掐指纹,口念咒语,朝着小池塘内撒了一把麦糠。顿时,这个村里的妇女们就像走火癫魔一般,纷纷跑到大街上乱搂乱抱男子,把男子硬往家里拉。他则在一旁拍手称快。 又是一年的初夏,农民正忙着锄地。这天清晨,赫风早早吃过早饭,出门到西野埠村办事。走到马家沟时,他看到一家人正在地头的汪塘边吃早饭。这一家人不但没有向他打招呼,邀他一起吃饭,反而把脸转到另一边,不理睬他。他感到丢了脸,就手掐指纹,口中念叨咒语,把脚上的草鞋一甩,就见汪塘里有一条大鲤鱼窜跳出水面。这家爷们顾不得吃饭了,一齐跳到汪塘里逮鱼,浑身被泥水湿透,最后把鲤鱼逮着了,竟变成赫风的一只草鞋。这一家人饭只吃了一半,被污水弄脏了,只好饿着肚子锄地。 这年初秋季节,刚砍完了高粱。这天中午,有一位道姑路过赫先生家门口,见了赫风行了一礼说道,阿尼陀佛,善哉,善哉!出家人路过贵府,特向先生讨碗水喝。 赫风淡然一笑,回到屋里用笊篱端来了水。这一笊篱水,像馍馍一般,底下滴水不漏,上边还冒着尖呢! 这道姑不慌不忙,劈了一根秫秸皮说道,阿尼陀佛,谢谢!我喝不了这么多水,只喝一半就行了。说着用秫秸皮从当中划了一下,引颈弯腰果然只喝了一半。剩下的那一半水,像块豆腐似的完整地盛在笊篱内。 赫风一看大吃一惊,果然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强中更有强中手,从此稍有收敛。 这年秋后,下起了蒙蒙细雨。有一位相术师牵着骆驼路过赫先生家,敲开了门,说道,先生行行好,我到你家过道内避避雨行吗?赫风点头同意。 相术师同骆驼一起站在过道内。过了一会儿,骆驼拉下了一滩屎尿。这一下可把赫风气坏了,他下令相术师必须用手把屎尿捧出去。 相术师赔礼道歉,苦苦哀求道,我用铁锨给打扫干净。赫风说什么也不同意。无奈,相术师只好用双手把骆驼粪便捧出去,然后,牵着骆驼恨恨地走了。 转眼二十多年过去了。这天,在赫家岭村西头来了一位风水先生,他右肩上背着褡裢,手拿罗盘,指着村西头的一片坟茔对几位村民说道,这片坟茔虽然好,可惜东北角上这棵耀眼榆树,压住了脉气,如果把它砍伐了,后世不但能世袭荣华富贵,还将有公侯出现。 这片坟茔,正是赫先生家的祖林,葬有十几座坟墓。 赫先生闻听后马上把这位风水大师请到家里,说道,先父在世时,曾反复叮咛,不要砍伐了那棵耀眼榆树,它是定气脉的根柱,只要榆树在,气脉就存在,咱们家可永享富贵。如果把它砍伐了,气脉就会破坏了。 风水大师说道,此言差矣,就因为那榆树的存在,气脉停滞,不能流通发挥作用,使你们家人丁稀少,辈辈单传,更没有像样的顶戴花翎。如果把这棵榆树砍掉,气脉即可通畅,你们家的人丁即可兴旺,世代读诗书,达俗礼,定有公侯出现。 风水大师的一番话,赫先生听后大喜,决定明天就找人把榆树砍掉。 第二天,赫先生找来了二位木匠伐树。二位木匠锯了一天,还没有锯到树的中心。第二天再来锯时,锯缝竟长好了,众人感到奇怪。一连三天都是如此。到了晚上,风水先生披上蓑衣藏在榆树底下偷听动静。只听到一位女子的声音说道,这可怎么办呢?锯了三天了,我的腰有些难受。 又听到一位男子的声音说道,只要杉木哥不来,他们即使锯上一年,都无法伤害咱们。 第二天,风水大师有了主意,嘱咐木匠先砍好杉木楔子,边锯边砸楔子。随后,风水先生向赫风打了个招呼,说还有急事告辞了。两位木匠边锯树,边从锯缝里砸进杉木楔子。这下可真行了,杉木楔子一砸进锯缝里,马上流出了鲜血,一下子加快了锯树的速度,不到两个时辰,耀眼榆树就锯倒了。从根茎当中直冒鲜血,流淌了三天三夜,把不远处的一个小池塘都灌满了。 赫先生一看坏事了,但为时已晚。细细琢磨,原来那位风水先生,就是二十多年前自己逼他用手捧骆驼粪便的相术师。事已至此,无法挽回。过了几天,赫先生到杨柳店赶集,回来走到三岔河口时,一下子晕倒,口吐白沫而亡。 不几年,赫先生的孩子们,生病的生病,夭折的夭折,仅存的一少部分后裔,只好逃命他乡。今天的赫家岭,在村西头与村后还有大片大片的赫氏坟冢,还有三块碑碣,但村里却找不到姓赫的人了。 第二十三章 保卫洋大夫 (十) 十 今天的呱,俺说完了。你们觉得好听,就都说两句,让俺也听听。地瓜像教员讲课似的,最后也来一道课后题。 这叫什么?这叫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罗嘴子抢先说道。 小豆子说,我原来听过一个呱,叫人行好事,莫问前程。 就在这时,一位老乡用独轮车推着一位喊天呼地的病人,路过地瓜他们跟前,推车的老乡满头大汗地着急问道,同志,问一下,大夫在哪里? 地瓜听了,看见车子上的病人疼得脸都变形了,豆大的汗珠一个劲地往下滴答着,忙推了一下小豆子,说,快点,做好事的机会来了。说着,一起站起来,为老乡指路,地瓜说,还是俺们带你一块去吧。 于是,他们便有在前面帮着拉车的,有在两边扶着的,也有在后面帮着推着的,不一会儿,便到了罗大夫的办公室。刚巧,罗大夫正要下班往外走,地瓜便喊了声,罗大夫,来了个重病号。 罗大夫见了,忙让他们把病人抬过来,让病人躺在病床上,开始对病人进行检查。地瓜他们见了,便自觉地退到了门外,回到自己的房间。 罗大夫仔细检查了一直呻吟不止的病人后,确诊为双侧腹股沟窄性疝气,经过翻译与老乡沟通后,决定立即实施手术,以防止肠子坏死。待推车的老乡同意后,便立即吩咐手术室做好术前准备。罗大夫娴熟的技术,使手术作得很成功。病人康复出院后又带领全家到战地医院来感谢罗大夫。 地瓜胳膊上的伤好了,便想去当面感谢一下罗大夫。还没到罗大夫的办公室,就看见罗大夫的助手小鹏低头丧气地回来了,地瓜见了,忙问,兄弟,怎么了? 小鹏看了地瓜一眼,本来不想说,但又忍不住说,都怪俺,俺把罗大夫的怀表一不小心滑到河里去了。 原来,那天罗大夫出诊回来,天气太热,他便下河游泳,衣服由小鹏拿着,就在这时,突然,罗大夫的一块八角形的怀表从口袋里滑了出来,一下子掉进水中。小鹏原来就听罗大夫讲过,这块表在罗大夫家已经传了四代了,毋庸置疑,这就是他和他家的传家宝。这么珍贵的物件,给弄丢了,那可是一辈子的内疚和不安。小鹏便放下罗大夫的衣服,一下子将自己脱了个精光,钻进水里,不停地用双手打捞着,但均无收获。 罗大夫见了,极力地掩饰着自己失望的表情,摆摆手说,找不到就算了。先回去上班吧。 地瓜见过罗大夫的那块怀表。听了小鹏的话之后,便想,要是自己能把这块表给找到,那岂不也就报答了罗大夫对自己的救助之恩了。于是,便对小鹏说,兄弟,你也别着急,你告诉俺,在哪个地方掉的,俺帮你去找,反正俺现在还是在养伤期间,有的是时间。 小鹏见地瓜这样说,顿时高兴地应承道,好啊,现在我就带着你去。和你一块打捞。 来到河边掉怀表的地方,地瓜便脱掉衣服慢慢下水了,这里的水不是很深,最深的地方也就一人多深,但水底下尽是水草和淤泥,这样的状况,让寻找增加了难度。地瓜扎着猛在水底下摸了大半天,还是没有摸着,眼看着天要黑了,已经累得筋疲力尽的他们俩,便决定明天再来继续寻找。 第二天,他俩又一块来到了河边,折腾了大半天,还是一无所获。小鹏想放弃了,但地瓜说,不行,那怀表它又没长腿,跑不了多远,一定还在这里。先回去歇歇着,明天咱们再来。 小鹏嘟囔了一句,说,它是没长腿,但它会随水漂呀。 是呀!地瓜恍然大悟道,明天咱们可以扩大范围,继续找。 第三天,他俩又一起来到了河边。他俩开始扩大的搜索范围,直到天晌时分,地瓜感觉脚下有一硬物,忙一个猛子扎到水底,用手打捞起来,当手指触到硬物时,他就感觉到是怀表,急忙蹿出水面,在阳光下一看,果不其然,忙大声对还在打捞的小鹏喊,找到了! 小鹏接过失而复得的怀表后,兴奋地在河岸上跳起来。但是,怀表里面已经进水了。他俩又急忙去街上找店铺修理,结果转悠的半天,也没有能会修的,只好将怀表交给了罗大夫。 罗大夫见了,十分感动,说,谢谢你们,你俩为我办了一件大好事。表坏了没有关系,只要它在这里,就说明我的传家宝还在。 地瓜见罗大夫高兴得有点失态了,心里感觉到自己真的为罗大夫做了一件十分有意义的好事,总算弥补了心中的那点内疚。不知道怎么了,他突然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这个大鼻子大夫了。眼前这个大鼻子洋大夫,竟然成了根据地的万金油大夫,什么病都能看,都能医治,这是不得了的事情。然而,在大鼻子大夫那里,只要是有病人看,他似乎什么都忘记了,让人错觉到似乎他就是为了看病才来到这个人间的。 东街上犍子媳妇得了一种怪病,经常上吐下泻,卧床不起,时间一长,人便瘦得皮包骨头,像个高粱秸一样,来了大风就能被刮跑了。窝在家里时间长了,感觉闷得慌,就想出来看看。这天,她挣扎着来到了大门口,扶着院墙坚持走了几步,不想那不争气的身子便一下子像面条样溜倒在地上。恰巧这时,罗大夫路过她家门口,看见后,急忙上前将她扶起,送到屋里,然后再三嘱咐赶紧到医疗所治疗。犍子媳妇满口答应了,但就是没有去,心想,这病时好时坏,拖拉几天就许好了。然而,让她没有想到的是,过了几天,不但没有好,反而加重了,让她不省人事了。犍子干活回来后,一看她不行了,便招呼邻居一起给她穿上了送老衣裳,开始安排后事。 就在这时,罗大夫出诊回来,听说之后,连一口水都没来得及喝,快步跑到犍子家,先给犍子媳妇进行了检查,接着就给犍子媳妇打针治疗。经过罗大夫的抢救,犍子媳妇又睁开了双眼,之后,又治疗了一个多月,犍子媳妇的病症全部消失了,身子也由高粱秸样丰腴成了水桶腰,成了下地干活的一把好手。她逢人便说,罗大夫真是个神医呀,俺能有今天,就是活在他的手里,一辈子也不会忘记他的大恩大德。 第二十三章 保卫洋大夫 (十一) 十一 随着抗日形势的日益严峻,部队经常转移,医疗所也紧跟着部队不断地转移。罗大夫的房东也像走马灯样变换着。但是不论如何变幻,罗大夫对每个房东的感情依旧是情浓似海。 东店头曹德家是罗大夫的房东。一天,他刚满八岁的儿子,突然发病,浑身发烫,头疼得厉害,还伴随着瞪眼、攥拳、抻腿,两个时辰后,便不省人事了。曹德急忙去医疗所找罗大夫,不想罗大夫一上班,就出诊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其他的大夫面对着昏迷的孩子,都是束手无策地摇着头,眼睁睁地看着孩子慢慢地咽气。曹德一看没有指望了,便急忙回家将炕上的席子揭了下来,准备把孩子包裹起来,给埋了。 这时,有人看见罗大夫出诊回来的身影,告诉曹德罗大夫已到了村外。曹德便放下怀里的孩子,便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焦急地等着罗大夫出现。在他的心里,只要罗大夫说没救了,他才心甘情愿地放弃。 罗大夫大老远就看见医疗所那边围着一群人,就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是,三步并作两步走,急匆匆地来到跟前。曹德见罗大夫来了,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喊,罗大夫,快救救俺的孩子吧? 罗大夫上前一把拉起曹德后,便来到孩子身旁,进行仔细检查了一番,接着急忙配药,给昏迷中的孩子打了一针。随后,安慰曹德说,不要紧的,好治好治。 曹德看到醒过来的儿子,万分感激地对罗大夫说,您的大恩让俺全家怎么感谢才好呢?这个孩子的命是您给的,就让他做您的干儿子吧,长大以后好好孝顺您。 没几天,部队又要转移,罗大夫便给曹德留下一部分药,让孩子好好巩固巩固。 约摸过了一个多月,曹德的儿子病情又出现了反复。曹德背着儿子便一路打听,找到了住在坊前的罗大夫。罗大夫又仔细给他做了全面检查,开了药,对曹德说,按时服药,不久就会完全好的。 曹德回家后,遵照罗大夫的嘱咐,给儿子按时吃药,细心护理,不长时间,儿子的病全好了。 这些日子,罗大夫正为一件事情日夜忙碌着。这件事情很棘手,但必须得做,没有回旋的余地。罗大夫对这事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经过反复论证,还是要继续做下去。因为除了这一通道,别无选择。说到家,这件事情就是一例手术。 前不久,医疗所里来了一位女病人,四十岁左右,是位八路军女干部,曾在美国留学过。她左**上有一硬结,已破溃流脓。罗大夫诊断为乳腺癌。可是整个根据地难以找到放射化疗的设备,要想挽救病人的生命,惟一的办法就是施行乳腺癌根除手术。这可不是一般的手术,而是一个很大的手术,同时也具有着极大的风险。病人除需要切除已有肿瘤的**外,还要清扫患侧腋窝下的淋巴腺,切除胸大肌,以防癌症细胞转移。这个消息一传出,医疗所里凡是懂点医学知识的人几乎是全部摇头,就目前根据地这种设备简陋,场所简单的环境,处处都是困难,连一丁点儿有利因素都难寻,简直是比登天还难。更有人甚至说,这个大鼻子洋大夫要能得上天了,这种坏病几乎都没有见过,就这么早地下定论,你以为你真是神仙了? 还有的说,这种手术连济南、青岛的大医院都不敢做,就根据地这点条件,他也是老牛掉到井里,有劲使不出来。 但是黄部长支持罗大夫。黄部长和罗大夫多次研究到深夜,对手术方案进行了反复探讨和论证。手术前,罗大夫和黄部长又多次组织召开了预备会,实施了预演模拟,向手术室和病房的同志们详细讲述了手术方案,对术前准备、术后护理、治疗等各个环节都提出了具体要求。罗大夫手把手地教在手术中如何细致操作、手法怎么样才能轻柔、如何防止挤压,以免癌细胞扩散。清扫腋窝淋巴腺时,如何防止损伤大血管和神经,剥离胸大肌时,要注意保留胸前和胸背神经,绝对不能穿破胸膜。最后,他用严厉的语气要求说,在手术中的每一个环节都不能粗心大意!细节决定着成败。 罗大夫这样要求着,自己也在细节上下功夫。考虑到病人在手术之后,需要采取斜坡卧位,还要抬高患侧上肢。医疗所里普通的病床是难以做到的,他便找来木匠,按照他自己画出的图纸,做了一个木制靠背架和一个抬高上肢的支架。同时,他又去大店仁和堂的道圣医院借了一部分器械,以应急需。道圣医院是当地惟一一家经营西药的医院,其规模在鲁东南也是数一数二的。院长庄云章曾是上海南洋医科大学的高材生,听说罗大夫要做乳腺癌切除手术,不禁露出了惊讶的表情,随后又对他竖起了大拇指。 黄部长见了,说,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罗大夫听了,赞同地点了点头,说,可以开始了。 第二天刚亮,罗大夫和黄部长就一起来到手术室,按照事先的安排,每一位医护人员都按部就班地各就各位,一种前所未有的紧张气息笼罩着整个手术室。罗大夫先与病人交流了一下,安抚她不要紧张,配合好医生的操作。 女病人不愧为是位干部,十分通情达理,态度十分明朗,满口承诺说,我既然选择了这里,就请所有的医生放心,一定会好好配合,和大家一起把这场战役打赢。同时,也请医生们大胆治疗,无论发生什么情况,我都无怨无悔。女病人的一番话,也给在场的医护人员鼓舞了士气,满腔热情地投入到自己的工作中。 由于手术前做了周密部署和大量的准备工作,在罗大夫的精心操作之下,手术非常成功。在场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黄部长让罗大夫赶紧回去休息,但是,罗大夫坚决不肯,依然留在病人的身边,仔细注意着病情变化,直到病人度过了危险期时,他向值班医生、护士交代完注意事项,写完医嘱后才离开病房。之后的每一天,他都来病房里亲自给病人换药,认真检查伤口,不放过任何一点蛛丝马迹。最后的结果是伤口一期愈合,无任何并发症,癌瘤的切除也十分彻底,达到了预期的目的。 女干部的伤口愈合后,罗大夫又教她做恢复身体功能的体操,让因手术脸色苍白的她,一天比一天开始红润起来。她出院后,逢人便说盛赞这位国际主义的白求恩式的好医生给了她第二次生命。 第二十四章 困危崮顶(一) 一 黑姑和西山区队员们被日本鬼子包围在抱犊崮山顶上。 前天,黑姑找到陈大锤发牢骚说,这整天价跟着医疗所的屁股上转悠,一个鬼子也捞不着打,队员们都养胖了,来了鬼子也跑不动了,请求领导赶紧给俺们换防吧。 陈大锤经不住黑姑的磨缠,便同意了,让板泉区队前来换防。 与板泉区队交接完毕后,黑姑就带着队员们出发了。出来这么久了,得先去焦家寨和马鬐山看看,熟悉一下周围的情况再打鬼子也不迟。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刚到半路上,就发现了敌情。 他们遇到了日本鬼子七个侦察兵,正在村头的树荫下打听消息。看到在树下乘凉的人们面前瓦罐里有凉开水,便过去讨水喝。小鬼子心眼太多,喝水前,先看着乡亲们喝了之后,他们才敢喝。被孙二牛和快腿哨子发现之后,便迅速报告给了黑姑。黑姑便带领队伍在村外埋伏,布置好口袋等待鬼子的侦察兵钻进来。 不一会儿,七个鬼子侦察兵骑着自行车从村里走出来,很快就钻进了伏击圈,其他人都没动手,让高粱和孙二牛两人端着机枪,就一扫而光。地瓜冲上去,一把扶起一辆自行车,高兴地喊道,队长,这个洋车子,就两个轱辘,骑上去也不倒,还飞跑,真是奇了怪了。说着,便想像骑马那样骑上去,不想,车子一歪,人整个身子便倒在了地上。惹得大伙哈哈大笑起来。就在这时,他们的左翼传来枪声。 黑姑见了,忙命令道,赶紧撤! 黑姑的话音刚落,鬼子的机枪就朝着他们这边突突起来,子弹开始如蝗虫一样密集地飞来。原来,这七个鬼子是鬼子大队的前哨,黑姑他们给灭了之后,枪声便暴露了行踪,于是,后面的鬼子便扑了上来。 这段时间一直待在医疗所,几乎是把自己呆愣了。刚出来,就摸不着鬼子的头绪,一不小心撞上了鬼子的大部队了。幸亏这个地带,沟深纵横,黑姑边想边带着队员猫着腰从深沟里穿过,沟崖上的子弹如飞来的蝙蝠样噗噗地钻进土中。 鬼子咬得很紧,黑姑便想找个有力位置,狠狠地反击一下,然后再敌进我退。正好沿沟而上,遇到一个制高点,这条沟不宽也不窄,半人多深,跟平时挖的战壕差不多。黑姑见了,便带领着队伍停下来,命令每个人找好掩体,准备狠狠地揍一顿小鬼子。 这么长时间没有打鬼子了,队员们个个都感觉手痒痒,听到队长的命令后,急忙找到适合隐蔽的地方,快速卧倒,拉开枪栓,准备战斗。这群鬼子出来扫荡多日,也没有遇到八路军,见到西山区队后,便如饿狼一样迅猛扑来。黑姑他们刚做好战斗准备,鬼子就蜂拥样上来了。 看见鬼子距离战壕还有三四十米了,黑姑便喊了一声,准备手榴弹。一,二、三,扔—— 队员们将冒着白烟的手榴弹纷纷扔进鬼子群里,瞬间便接二连三地轰轰地爆炸了,弹片横飞,土石飞扬,炸得鬼子们疼得嗷嗷直叫。有的胳膊腿被炸断了,便疼得在地上不停地打滚嚎叫着。 鬼子的冲锋被打退了。黑姑拿起望远镜,向对面观察着敌情,这股鬼子人数还真不少,估计得有一个中队还要多。在这里打两轮子,还得赶紧撤退,时间一长,吃亏的定是自己。透过硝烟,她突然发现,鬼子的指挥部竟然放在前面一片坟地里。哈哈,小鬼子!你这是给自己找好死亡的地方了。于是,回头对地瓜说,你往那片坟地看一下,鬼子的指挥部就按在那里。一会儿,俺们迎击鬼子的进攻,你带迫击炮班运动到左翼去,把鬼子的指挥部给俺炸了。 地瓜顺着黑姑手指的方向,看了一下,是不错,好呀!忙回答道,是!答应后,便带着迫击炮班沿着沟底向左翼前面一个平地运动。 这时,黑姑又叮嘱道,打完之后,你们就直接撤退,俺这里随后跟上。 好!地瓜边走边应声道。 日本鬼子没想到自己竟然被打退,于是便立即组织兵力开始反扑。他们先是用两辆装甲车开道,机关枪压阵,步兵跟在装甲车的后面向前冲锋,气势嚣张,杀气腾腾的样子。当前的阵地,西山区队与日本鬼子对阵成簸箕形状。鬼子处在簸箕舌上,西山区队据守在簸箕后帮上,有点居高临下,中间是一马平川,没有任何障碍物,鬼子往前冲,只能由低洼处往高地冲锋,这样的话,小鬼子很容易被西山区队队员们击中。鬼子明知道这种地形对自己不利,可是偏偏要往上冲,可能是见西山区队人数少,才根本不放在眼里。 等鬼子靠近,黑姑一声令下,隐蔽在沟底里的队员们立刻射击,高粱和孙二牛的机枪组成了交叉火力网,加上队员们手中的步枪,密集的子弹纷纷射向鬼子,直打得鬼子鬼哭狼嚎,抱头鼠窜。小凳子学着地瓜的样子,将地雷滚到了装甲车边,轰轰地响起,差点把装甲车给报了销,吓得装甲车慌慌张张地躲避着往回撤退。 鬼子的反扑被黑姑他们又一次打退了。就在这时,地瓜带领着迫击炮班瞄准了坟地里的鬼子指挥部,一齐开炮,不一会儿,便将坟地里的指挥部炸为平地。黑姑透过望远镜,清晰地看到,挨炸的小鬼子们像屎壳郎一样乱蹦乱跳,四处乱窜,死的死,伤的伤,几个指挥官当场毙命。 一轮轰炸下来,地瓜忙带着队员们撤离阵地,又回到了黑姑身边。黑姑见了,高兴地说,好!这回可够小鬼子喝一壶的了,几乎把指挥部都给轰平了。对了,不是让你带着人先撤吗?怎么又回来了? 地瓜急忙辩解地说,队长,那在那边看见鬼子在运动大炮了,说不上鬼子的炮弹一会儿就到。咱们赶紧撤吧? 黑姑听了,嗯,一旦鬼子的炮弹密集过来,那就麻烦了,还不让他们包了饺子?于是,便命令道,准备撤退! 地瓜的话一点也没有错。就在黑姑他们刚撤出阵地时,鬼子的炮弹带着尖利的呼啸,如下锅的饺子一样落在了阵地上,瞬间就将那里的小沟夷为平地。 第二十四章 困危崮顶(二) 二 黑姑带着队员们跑出二里路后,在山坡上休息时,负责断后的快腿哨子跑来报告,鬼子又追上来了。 黑姑有点纳闷,这鬼子的指挥部都被炸平了,怎么还紧追不放?足见小鬼子平时训练有素,不禁告诫自己,千万不要小视这群鬼子。于是,她便对地瓜命令道,埋雷断后! 是!地瓜应声道,便急忙站起来,开始埋雷。 黑姑便带着队伍继续往前走去。遇到这种情况,黑姑一般都是走山梁,这样一个好处是,一旦有一边发现了鬼子,便可以随时往另一边隐蔽;惟一的坏处,行走在高处时,一旦缺少隐蔽的草木时,极容易被敌人发现。 地瓜迅速埋好了地雷,急忙追赶队伍。他们前脚离开,鬼子后脚就赶到了,毫无顾忌地闯进了地雷阵,直炸得鬼子人仰马翻,叫苦不迭。尽管这样,但还是没能阻止小鬼子追赶的速度,后面赶来的鬼子踏着死伤的尸体,继续紧追不放。 黑姑见了,心想,今日是遇上一群饿狼了。人在山里行走,遇到的动物不少,大部分都是怕见人的,唯有饿狼不但不怕,而且还想吃人。所以,饿狼一般是很难对付的,惟一的出路就是拼一下。只是现在的自己,还不想与这群鬼子拼。她要让西山区队去消灭更多的鬼子。既然小鬼子你想追,那俺就陪你跑一段,玩个捉迷藏,牵着你的鼻子在大山里转悠呗。 黑姑边走边计划着,于是带着队伍穿梭在山梁上,当走到一节空旷地带时,突然,从右边飞来了一梭子机枪的子弹,哒哒哒!让黑姑急忙隐蔽到山左边去。不用问,这右边的山下肯定有鬼子。本来打算想向右边山头跑去,现在看来是不行了,那样的话,岂不钻进了鬼子的口袋。黑姑沿着左边的山坡继续前行着。右边的山梁上的松树继续挨着鬼子机枪扫射,松树叶子簌簌地往下掉着。 让她没想到的是,左前方的山头上也有鬼子。妈呀,这三面都是鬼子了,莫非闯进了鬼子的包围圈了,现在她只好选择一路直行了。 后面的鬼子,依旧像饿狼一样紧咬着自己的屁股。时间一点也不能耽搁,更没有回头反击的余地了,只能一口气地往前疾行。 跑了大半天,还是没有甩掉尾巴,黑姑立刻想明白了,后面追来的鬼子有可能不是第一茬鬼子,而是另外的鬼子。主要原因是,鬼子手里有电台,一呼叫,就会比他们的腿脚跑得快。前面便是抱犊崮了,黑姑打算穿过抱犊崮,直接下去,没想到,早已跑到前面探路的快腿哨子回来报告,说,队长,前面也有鬼子的部队。 此路不通,那就说明自己已经被鬼子包围了。 队长,怎么办?地瓜和孙二牛急切地问道。 黑姑想,既然冲不出去,那么就得占领有力位置,才能挨到天黑,到了晚上再想办法突围。想到这里,便说,一起上抱犊崮山顶。 地瓜担心说,就怕这抱犊崮上去容易下来难。就山顶那么点地方,还不让小鬼子的炮轰平了? 黑姑说,总比都冲到鬼子阵里让突突了强。炮弹也有飞偏的时候,再说,上面的崮顶看着小,实际上大着呢,足足有数十亩地。以前驻守过土匪,防御工事也不错,坚持个一天二日不成问题。 队员们见黑姑这么说,便都来了精神,便一个个跃跃欲试上前攀登天梯。 黑姑早就知道,这抱犊崮山顶是一个易守难攻的地方,但是不能待时间长。这抱犊崮相传东晋时道家葛洪曾在山下投簪弃官,抱一牛犊上山隐居,垦荒种地,修身养性,“浩气精淳,名闻帝阙”,皇帝敕封葛洪为抱朴真人,又因山头四周陡峭,山顶平整,故名抱犊崮。也有民间版本是,传说古时山下住着一个姓王的老汉,因无法忍受官吏的苛捐杂税,决心到又高又陡的楼山上去度过残生,可老汉家的耕牛无法上去,他只好抱着一只牛犊上崮顶,搭舍开荒,艰苦度日。谁料老汉平日饥食松子茯苓,渴馀山泉甘露,久而久之,渐渐觉得神清目朗、风骨脱俗,后经一位仙人点化,居然飞升而去,抱犊崮因此而得名。清代诗人雷晓专门为此作诗一首:遥传山上有良田,锄雨耕云日月偏。安得长梯还抱犊,催租无吏到天边。此崮面积13.5平方公里。主峰海拔586米,号称“鲁南第一峰”。抱犊崮山势陡峭如壁,登崮顶仅一石径,叫作天梯,是登上抱犊崮崮顶的唯一通道,极其险峻,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说。崮顶平田数十亩,有水池2处,深数尺,当地人称之“天落池”。 高粱和孙二牛攀援着天梯,累得气喘吁吁,终于登上了崮顶。这崮,是一种四周陡削、山顶较平的山,属于地貌形态中的“桌形山”或“方山”。高度在10至100米之间。他俩看到上面有数十亩地大的面积,不禁感叹道,真是不愧为“天下第一崮“。好地方呀! 孙二牛说,俺听到的抱犊崮传说跟大伙听到的不一样,人家是说这个抱犊崮因三面都是悬崖峭壁,只有北面有一条路可以上山,也是道路狭小崎岖,还有的路段是在石头上打出的石蹬,需要艰难地往上爬,跟华山一条路的艰险也不相上下。所以这样的路肯定连牛都赶不上去,而山上却有一大块平地可以耕种,又确实需要有牛。于是人们就想了个办法,抱着小牛犊上去,在上面喂养大了再用于耕地。这也是抱犊崮这个名字的由来。 高粱听了,呵呵一笑,说,这个说法也很有道理,讲的是实情。 地瓜上来后,先围着崮顶边缘转了一圈,从上往下看,陡峭的绝壁足有两个城墙那么高,根本不用担心小鬼子能爬上来。周围还有一些废弃的工事,稍微一整理,就能马上投入战斗。只要守住天梯那个入口,就能让小鬼子干气干鼓干咬牙,除非你小鬼子能长出翅膀飞上来。不然的话,你就守在下面为俺们站岗吧。想到这里,地瓜心里一块石头迅速落了地,便对黑姑说,队长,这个地方真行,俺没有想到还有这么好的一个崮顶。还是队长您厉害! 黑姑笑了笑,说,早年放羊的时候,俺听老羊馆讲过,也听到好多抱犊崮的传奇故事。接着对高粱说,你带人守着那个天梯,其它的地方只要稍微注意点就可以了。这个地方原来是土匪的老窝,后来被剿灭了。地瓜你带着队员,赶紧把土匪建筑的工事修理一下,一会儿鬼子很快就会包围上来的。 是!地瓜带领一队人马开始修理工事。 黑姑看上去镇定自然,跟平时没有什么两样,但是,她已预感到接下来将是一场恶战。 第二十四章 困危崮顶(三) 三 不要小看这抱犊崮,这里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历史上曾发生过多次惊心动魄战斗。清代鲁南幅军起义,长期与清军在此周旋。 而真正闻名世界的是那件民国大劫案。民国之初的北洋政府时期,各派军阀割据,连年混战,使当地百姓灾难深重,苦不堪言。一些不堪重负的百姓,纷纷聚众起义。 1920年,峄县白庄清末秀才孙美珠和五弟孙美瑶、叔父孙桂芝一道揭竿而起筑寨于抱犊崮,成立了“山东建国自治军五路联军“。 1923年5月,孙美瑶带领“山东建国自治军“,在抱犊崮山区制造了轰动中外的一桩惊天大案——“临城劫车案“,是继义和团之后,再一次惊动各国公使的案件,史称“民国第一大案”。 制造这个民国第一案的孙美瑶,并不是无缘无故的,也是有因缘的。 孙美瑶一开始不是匪,他是家居山东峄县大户孙家的后代,家里是一个大户,拥有良田千顷,按说生在这样的家庭里也是一种福分,完全可以无忧无虑地成长,但是,连年的战乱,连这样的家族也难独善其身,不能自保。普通的庄户人更是民不聊生。此时的军阀混战,兵匪一家,今天是土匪,明天摇身一变就成了兵,而明天的兵,到了后天则又成了土匪。不管是土匪还是兵来到孙家门口,孙家都要看着他们的脸色做事,出了钱还要出粮。这些兵匪,一个个都是狮子大张口,稍有一点不如意,便将枪口顶在脑门上。日久天长,久而久之,让孙家这样的大户,也感到了力不从心,蛤蟆皮永远也包不过大象腿。家中老大孙美珠便召集兄弟四个说,这几年,咱们辛辛苦苦收来的粮食,不是给了土匪,就是给了兵匪,每一次少给一斤粮食,也要跟咱们吹胡子瞪眼不乐意。咱家又不欠他们的钱,凭什么说要多少就给多少?不是就是因为他们手中有杆枪吗?与其这样整天受这窝囊气,还不如咱们自己也当土匪。这样起码也不用再将粮食便宜他们了。 孙美珠是个清末秀才,满腹经纶,但适逢乱世,不能一展心中抱负,只能守着家业消磨时光。他的话音一落,兄弟们大吃一惊,紧接着,老二老三老四一齐表示反对,坚决不行,咱们是忠道人家,祖训是,忠厚传家远,诗书继世长。要咱们就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岂能背信弃义,去当土匪? 老大孙美珠反驳道,生在乱世,有如何保全全家?一介书生,只能任人宰割。做土匪又能怎地?扶贫济困,行侠仗义,为民做事,比起那些打着救国为民的官兵天天上门勒索的要强得多,当年梁山好汉,不也是照样受到了当人黎民百姓的欢迎和称赞吗?不也照样名垂青史吗? 孙美珠一席话,说得老二老三老四一时语塞,不再吱声。这时,老五孙美瑶说,大哥,您别难为二哥三哥和四哥了,俺和你一起去!俺是看透了,与其在家里整天受兵匪的窝囊气,还不如走出去占山为王,就算是活一天,喘出来的气,也舒畅,也痛快!就像大哥说的那样,做个土匪中的好人,不欺压老百姓,劫富济贫。俗话说,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人逢乱世,没几年就要改朝换代,你还指望他们能给咱们金榜题名吗?不可能!只要老百姓不背后戳咱们的脊梁骨骂咱们,能说咱们的好,就不枉在世上走一遭了,人家不是常说,金杯银杯不如老百姓的口碑嘛!口口相传,照样也能流传青史。 他们兄弟五个商量最后的结果是分家,以后是各走各的阳关道。 在农村,有句俗话说,树大分叉,儿大分家。分家这事,是家族中的一件大事,自己一家人不能私自做主,需要本家族内德高望重的长辈来主持公道。于是,孙美珠便请来本族内的长老和三叔孙桂芝等三个长辈来主持他们兄弟五人分家事宜。 孙桂芝人称是小诸葛,自幼上过私塾,后来开始研究周易,因是孙武的后人,便熟读《孙武兵法》和《孙子兵法》,闲暇之际,便在家中用象棋来摆兵布阵,在虚拟中舞动刀光剑影,催动马蹄声声。 在族内长老的安排下,孙桂芝将仓库里的粮食称量了一遍,然后,粗粮细粮搭配,分成五大堆,然后,用古老的公平公正的方法来确定主人——抓阄。按照从东到西的顺序,在纸上分别写上一、二、三、四、五,做成五个阄,然后让孙美珠兄弟五人一齐抓,抓到几,就认几。其实,这粮食之间的差别并不大。最大的差别是牲畜和土地。牲畜有大有小,土地有厚有薄,还有房子,房子更是有宽又窄有新有旧。也是分家中的热点问题,好多人家就是在分这类财产中,闹得兄弟不和,反目为仇者众多。有的作为分家主持人为了图省事,便用手指一指说,这个是老大的,那个是老二的,另一个是老三的。这种粗犷的分家法,让矛盾积怨,直至最后爆发,弄得家庭不和,家业难兴。 但在小诸葛孙桂芝手里,从来不会有这种状况出现。对于牛、驴、猪、鸡等牲畜,他找来经常赶四集的牛经纪、猪经纪等人,先按照集市的价格来进行打价,然后根据价格进行分成五份,征得孙美珠兄弟五个都没有不同意见时,才开始抓阄。分土地也是如此,先将良田拿出来,分成五份,然后再将薄地拿出来均成五份,待孙家兄弟五人一致同意后,接着就抓阄,所分到的土地基本没有多少悬殊,大都是席上滚到了地上,没有多少差别。最后一件最重要的是房子。这房子每个人都住着了,孙桂芝便说,每个人住的房子都已经住习惯了,原则上不要动了,不平等的地方,可以里找外找,找个公平点,就可以了。你们看行不行? 孙美珠兄弟五个都异口同声说,行! 孙桂芝便将每个人住的房子也进行了定价,然后按照价格的差别进行补偿。补偿的房屋就是仓库和看场房屋,这些房屋看似不起眼,实际上在过日子中也是必不可少的。经他这样一搭配补偿,兄弟五个便心服口服,个个都非常满意。 到了最后,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农具和家什。这时,孙美珠说,俺以后也没再种地的打算了,这些犁耙绳索农具和家什俺就不参加分配了,送给兄弟们用吧。孙美瑶见大哥这样说,便也顺水做了一个人情,说,俺的也跟大哥一样,都送给二哥、三哥、四哥用吧。 第二十四章 困危崮顶(四) 四 孙美珠和孙美瑶兄弟俩将土地卖了,用换来的钱,购买了枪炮,准备起事。 孙桂芝从孙美珠提出分家时,就感到奇怪。在他的印象中,孙美珠不是爱财之人,更不看中祖上留下的家业财产,而且作为老大,带领兄弟几个做到家庭和睦,分工合理,兄弟齐心,大有一番振兴家业之举,可是半道上突然提出分家,这让他有点不解,但碍于是家事,他这个长辈又不好过多地问个明白。后来在分家之后,便看出了点端倪。原来这小子,是想投笔从戎,干武行呀。 这事可行呀。现在到处军阀混乱,兵就是匪,匪就是兵,兵匪不分家。这土匪做大了,一旦成了气候,就是一方诸侯。人逢乱世,有枪便是王。这可是千古不变的道理。自己熟读兵书这么多年,总不能将这些东西带到棺材里去吧?不行,得去找老大孙美珠商量一下,合计看看。 晚上,孙桂芝来到了孙美珠的房间,寒暄了几句,便直奔主题,说,老大,俺知道你要干什么,你识文解字,所选择的道路,一定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作为长辈,俺不反对。但是,俺有一个请求,临走的时候,带上俺! 你?孙美珠没想到,三叔孙桂芝会来这一着,便拒绝说,不中,不中!你侄子那是走的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断头路,俺不能连累了您。等俺起事成功后,咱老孙家再也没有敢上门欺负的了,您老尽管在家里安享晚年吧。 孙桂芝听了,连忙摇头,说,兵书上常说,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这个道理俺不说你也懂。你三叔研读兵书这么多年,一直是英雄无用武之地,也想跟你一起试试自己的小刀快不快? 孙美珠经孙桂芝这么一说,突然想起了,平日里三叔酷爱研究兵法。虽说孙美珠叫孙桂芝三叔,但俩人的年龄相差也不大,平时经常在一起互相串门交流。孙美珠便在孙桂芝房间里看到了《孙子兵法》等多部兵书,当时还笑他不当兵不当将的,看这些玩意干么? 孙桂芝当时也只是淡淡地一笑说,熟读老孙家的著作,不能发扬便是传承。再说,技不压身,消除寂寞。 现在经孙桂芝这么一说,孙美珠心里立刻就有了一个想法,三叔不正是一个现成的军师吴用吗?但孙美珠没有立即表态,慢慢地抻量着。 孙桂芝见孙美珠没有说话,就知道这小子心里在翻滚,便继续说,常言说,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你就是带着老五,也只能是出门一对,回家一双,形不成三足鼎立的局面。再说,你饱读诗书,受儒家文化教育太深,心底存有善良,有时会有优柔寡断之举,要不是人家常说,秀才造反,三年不成。就是这个道理。但是,你让我加入,就不一样了,可以互相取长补短,形成一个铁三角,矗立于齐鲁大地之上。 孙美珠见孙桂芝有点着急了,便开玩笑地说,三叔,你是小牛不大抱着吹了。咱俩都是穿着开裆裤一起长大的,小时候,那些偷鸡摸狗拔蒜苗的馊事,哪一次不都是你出的馊主意?既然你心意已决,那就再一起鼓捣件大主意,拉起大旗,杀富济贫,替天行道。 好!孙桂芝就等孙美珠这句话,连忙应声道。 紧接着,孙美珠便和孙桂芝一起谋划举旗上山大事。孙桂芝讲究天时地利人和,便建议道,天时,就当前的局势已经成熟,不用再去费心思,现在主要的是地利。地利是决定今后成败和壮大的首选,有了好的地理条件,像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山寨,就有了九分的胜算。至于人和,那是拉起人马之后管理的事情。 孙美珠问道,咱这地方,高山少,险峻的山头更少,西面倒是有一片微山湖,但咱们大都是旱鸭子,不识水性,驾驭不了。掂量来掂量去,我也没找着一个合适的地界。三叔你看选哪里最合适? 蒙山如何?蒙山绵延百余里,群峰嵯峨,重峦叠嶂,气势恢宏,为山东第二高峰,被称为“岱宗之亚”。蒙山的“蒙”字来源于《易经》六十四卦中的“蒙卦”,其卦体符号是艮上坎下,艮代表山,坎代表水,艮上坎下的卦象,即象征山下有水;蒙。”“山下出泉,蒙。”对此,三国魏王弼注解说:“退则困险,进则阂(阻隔之意)山,不知所适,蒙之义也。”又说:“山下出泉,未知所适,蒙之象也。”蒙山绵亘于鲁中南,跨平邑、蒙阴、费县、沂南等地,层峦叠嶂,云雾弥漫,千峰耸峙,万壑争流,常陷人于山重水复、进退无路之境地。深山老林众多,更适合于藏军。孙桂芝不急不慢地解说道。 孙美珠听后,笑着说,蒙山离咱这里太远,俗话说,没有外来的瞎汉拉的磨。咱们一下子跑到那里去,人生地不熟的,容易驾驭不了。俺这些日子也琢磨了一下,去抱犊崮怎么样?虽然抱犊崮没有蒙山绵亘百余里的山脉,但也是易守难攻。 抱犊崮?孙桂芝听了略一寻思,便说,如果蒙山不中的话,那也只能选抱犊崮了。只是那崮顶上能容得下大部人马吗?孙桂芝虽然也听说过崮顶可以耕地,但没有实地考察,还是忍不住说出了自己的疑点。 我和老五一起去看了,崮顶上有近五十亩土地,还有一眼水井。很神奇的一个地方,真是山有多高,水就有多高呀!周围都是数十丈高的悬崖峭壁,要想爬上去比登天还难,惟一的一条通道,就是只能行走一个人的狭窄天梯,只要守住了天梯,就守住了整个崮顶,用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来形容便是恰如其分。所以,我一到这个地方,就一下子看中了,这个崮顶就是给咱老孙家留着的。孙美珠兴奋地说。 那就好,先把人马囤下来,慢慢发展,再从长计议。孙桂芝说。 是的。兵书上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那就劳驾三叔,先制定人员训练规则吧。做弓的想弓弯,做箭的想箭直,干什么得吆喝什么了。孙美珠笑呵呵地说。 好呀!这个自然是俺的强项。俺现在就回去,马上动手做出来。孙桂芝兴奋地回答道。 孙美珠说,现在都鸡叫三遍了,天亮了,先合合眼睡会儿,再弄吧。 不了!打铁要趁热,孙桂芝兴致勃勃地说。 第二十四章 困危崮顶(五) 五 孙桂芝选了一个黄道吉日,孙美珠和孙美瑶带着招来的一部分人员上了抱犊崮,安营扎寨。 孙美珠将亲笔写的“替天行道”的大旗挂在了崮顶的旗杆上,大旗在风中哗哗哗地迎风飘扬起来。并效仿水浒中梁山好汉的山规制定了纪律严明的山规,不准伤害老百姓,不准强抢民女等十不准,对周边老百姓不仅秋毫无犯,还常常劫富济贫。他们每次出山都是马队驰骋,当地老百姓见了,管土匪不叫土匪干脆叫了马子,称孙美珠为仁义马子,或红头马子。 孙桂芝按照八卦的格式,在抱犊崮山顶上进行了排兵布阵,修筑防护工事,训练队伍。 由于孙美珠管理有方,孙桂芝足智多谋,每一次下山打劫大户都非常成功,很快在抱犊崮站住了脚跟,紧接着接纳各路英雄好汉,不断招兵买马,扩大队伍,在短时间内,就成为鲁南一股人强马壮的大马子。 秀才出身的孙美珠没有满足现状,他要施展自己心中的抱负,做大做强成为一方诸侯,是他心中的愿望。两年后,随着这伙仁义马子的影响一天比一天大起来,孙美珠便联合周围五伙马子,于1920年,公开建立了山东建国自治军五路联军,自己担任总司令,他五弟孙美瑶担任副总司令。要知道,这些所谓的山东建国自治军可不是一般土匪样的乌合之众,里面有相当大的一部分是溃散的军阀部队,另外还有一些土匪是直皖战争之后,由一些溃败的皖系官兵或者逃兵所组成的,也就是说,他们的战斗力并不比正规军差。五股土匪的合并,一下子让孙美珠拥有了3000多人马,直接与北洋军阀政府抗衡,想拿下一座城,便成了一早或一晚的事,几乎是唾手可得,成为鲁南甚至山东一股不可小视的军事力量。 这年七月十五夜晚,按照孙桂芝的布置,于子时开始行动,去西集行劫傅家庄。孙美珠带领本部200余人先行到达了西集会合地点,等待另一路人马的到来。另一路人马不是别人,正是驻守在另一个山头上的五弟孙美瑶。孙美瑶最大的爱好就是好赌,这天晚上,他看时间还早,便又急着和小头目们一起玩两把。谁知,玩着玩着,玩兴致大了,错过了出发的时辰。于是,孙美瑶便快马加鞭地往西集赶去。 再说孙美珠一等孙美瑶没来,二等孙美瑶还是没到,便不由得心急,就想,一个小小的傅家庄用不着这么兴师动众,自己这200多人就能荡扫一空。于是,便对身边的人说,不等了,咱们先杀进去。说完,便一马当先冲了上去。 可是,他哪里知道,在天黑之前,山东第六混成旅行军路过傅家庄,见到天黑便驻扎了下来。哨兵早就来报,外面有一队土匪在村外已停留一个多时辰了。旅长何锋钰接到报信后,便设下了埋伏,布好口袋,专等请君入瓮。 孙美珠冲进去后,便一路厮杀,怎奈寡不敌众,不到半个时辰,便纷纷中弹倒地,被混成旅包了饺子。 待孙美瑶赶到时,傅家庄又恢复了一片寂静。只有浓烈的火药味还萦绕在村子的上空。孙美瑶自然闻到了,判定一场战斗刚刚发生不久,于是,便不敢冒然挺进,只好打马撤离回去。 第二天,山下的探子便来报告,大当家的头颅被混成旅挂在津浦铁路的临城车站上号令示众。 孙美瑶听后,便嚎啕大哭,边哭边喊,大哥,是小弟害了你呀!我对不起你呀,大哥—— 孙美瑶哭过之后,将一把大刀握在右手,手起刀落,啪地一声,将自己左手的小指剁掉在桌子上,然后,说,谁要是今后再赌或劝赌,就如此小指下场!随后又对着大厅外的苍天喊道,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本来打算想狠狠训斥一顿孙美瑶的孙桂芝见了,便将萌生的念头掐了。 孙美珠出师未捷身先死,山寨不可一日无主,总司令一职更不能空缺。在孙桂芝的主持下,大伙一致推选为孙美瑶为建国自治军总司令兼抱犊崮寨主。 孙美瑶当上了山东建国自治军总司令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为大哥孙美珠报仇,犯我抱犊崮者,虽难必诛! 有了上次血的教训,这次孙桂芝布置得十分周密。他把派去下山的探子分成两组,在探明傅家庄的情况之后,一组回山上报告,一组继续留守在周围,密切关注傅家庄的动向,一旦有风吹草动,一组再分两组,一面留守,一面随时向山寨报告。 突袭报复傅家庄出奇地顺利,洗劫了五家大户。孙美瑶一路疯狂乱杀,伤及了不少无辜,绑架了傅家庄的大财主赵荣廷,可谓是满载而归,士气大振。 然而,赵荣廷家大业大财大势也大,管家直接跑到济南向山东省督军田忠宇求援。赵家与田忠宇私交深厚,管家深知田督军一旦知道这事后,肯定不会坐视不管。于是,便连夜赶来。田忠宇听完管家的诉说,不禁雷霆大怒,一拍桌子,厉声道,真是无法无天了!早就听说鲁南土匪泛滥猖獗,没想到竟然如此猖狂嚣张,真是吃了狼心豹子胆了。于是,便让管家先回去,好好安抚赵家人。随后就派混成旅前往鲁南剿匪,包围抱犊崮,同时又下了一道死命令:拿不下抱犊崮,军法从事! 混成旅来到抱犊崮山下后,便开始往崮顶上进攻,哪成想,那崮顶是易守难攻,连续攻打五次,都没成功,反而伤亡不少。最后,只能采取围而不攻的办法,想把土匪们困死饿死渴死在崮顶之上。这一围困,就是十八个月。 孙美瑶见赵家搬来了济南的救兵,便立刻怒了,命人直接将赵荣廷推下悬崖摔死,接着按照孙桂芝的部署,迎战包围上来的官兵。连续五次将官兵打得落花流水,败下阵来。但是,没想到,官兵一直没有撤退,反而在山下驻扎了下来。山下的要道被官兵封了,外面的粮食进不来,崮顶上上千口人吃饭,原来囤下的粮食很快就捉襟见肘了。手中无粮,心中发慌。孙美瑶开始想办法,要破了官兵这个局。 第二十四章 困危崮顶(六) 六 孙桂芝的观点是不要轻举妄动,一动必然会拼个鱼死网破。 俗话说,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眼看着山寨就要水尽粮绝,孙美瑶心如急焚,便想往外四下求援。他想到了自己远在上海的同乡张聘卿。张聘卿是上海青帮辈分很高的把头,在黑道中有着一定的地位和影响,自上山寨以来,孙美瑶都是通过他来为自治军购买军火。俩人相见,十分投机,常常聊到深夜。想到这里,孙美瑶立即叫人把曾经同自己一起去过上海的朱涛叫来,将自己的想法交代给朱涛,让他连夜赶往上海,请张聘卿给山寨指一条明路。 朱涛接到命令后,马不停蹄地赶往上海,通过联系,很快见到了张聘卿。朱涛将孙美瑶的原话复述了一遍后,张聘卿便安排人先让朱涛到后房休息。接着,张聘卿便为孙美瑶占卜了一卦。看完卦象之后,张聘卿便让人把朱涛叫来,说,穷干变幻,利在津浦。 朱涛复述一遍,无差错后,便起身往回赶。很快带回了张聘卿的回话——穷干变幻,利在津浦。 孙美瑶听后,立即明白了其中寓意。穷干变幻是一句卦辞,而利在津浦才是张聘卿真正的主意。言下之意便是让他孙美瑶劫车掳票,迫官军撤围,就抚受编,仿尺蠖之曲。 这个主意也如前两天孙美瑶和孙桂芝、郭琪才等头目商量时,行伍出身的郭琪才提出过,采取劫持火车、掳掠人质,最好是外国人质的办法,以达到一方面威胁官方接受条件,解抱犊崮之围;一方面要求招安,向政府骗取一批军火和物资军饷。 孙美瑶便决定依计而行。再次开会商量的时候,孙美瑶说,现在目前的局势,咱们和北洋官军死拼的话,我方力量单薄,犹如拿着鸡蛋碰石头,只能是鱼死网破,到时候能活下来几个都很难说。如果远走他方,也不一定能找到适合我们的落脚之地,况且兄弟们中有不少人都是本地人,有道是故土难离,他们肯定也不愿意离开本地。还有如果再继续这样待下去,正好也就如了官兵们的愿了,被他们困死饿死渴死了,最后被束手就擒。与其坐而待毙,不如乘势而搏,另辟蹊径,渡过难关,实现柳暗花明又一村,进一步摆脱困境,所以,下一步行动,就是干一件惊天动地的大票,改变咱们的局面和命运。这件大票就是在津浦路上打主意,扒铁路,劫火车,绑架富票,不管是本国人还是洋人,得手便一齐绑架,要让北洋政府手足无措,制造成国际事件。借此机会,咱们亦可要挟政府,走招安之路。 孙美瑶的话音一落,众头目们便如打了鸡血样亢奋,一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孙桂芝看到山里的情况确实不容乐观,也就没有再坚持反对。孙桂芝便按照孙美瑶的计划,精心策划,制定出了详细的行动计划。由孙美瑶担任总指挥,指挥部设立在抱犊崮西面巨山山上。一组由孙美瑶的堂兄孙美松带领少数人员配备精良武器,坚守在老巢抱犊崮,以防官兵趁后方空虚,端了老巢,确保后方不乱。二组挑选身强体壮、精通武功者组成飞虎队,手持短枪,由郭琪才带队负责劫车。三组安排人员深藏短枪秘密潜入临城和火车站附近,主要负责监视和牵制官军第六旅以及徐兖警务段人员的动向。第四组埋伏在临城与枣庄之间,负责牵制第六旅的部队,做好打援与接应。第五组与沛县和曹属一带的土匪取得联系,确保微山湖水上交通顺畅。第六组选派寨中又技术者组成小分队,负责扒坏铁路,拆卸铁轨。第七组预派部分人员化装成旅客,搭乘火车,作为劫车内应。孙桂芝的一切部署可谓是严密周详,天衣无缝。 1923年5月6日凌晨,各组人马遵照孙桂芝的部署,按时到达了预定地点。负责破坏铁路的第六组人员在铁路检修工的住房里抢来工具,直接将铁轨卸下了一根。 凌晨两点五十分左右,一列由南京开往北京的2次特别快车,正沿津浦铁路疾驰着。这辆崭新的列车是当时的交通总长吴毓麟花重金从美国购置的,车上设施极为考究,车厢为全钢质地,外涂蓝漆,因此又被人们称作“蓝钢皮”。精美的设计意味着相对高昂的票价,一般只有中国的上流显贵和外国人才有能力支付。毋庸置疑的是,车厢内坐的都是富贵人家。“蓝钢皮”无疑是孙美瑶行动的绝佳目标。 一等车厢的软卧中,坐满了高鼻深目的乘客。其中包括了美国总务司安迪生的代表鲍育、法国公使馆参赞茹安等外国政要人士,他们此行是要参加中国关税会议。《中国远东金融商业报》记者亨莱,《大陆报》记者李白斯,还有美国《密勒氏评论报》主编鲍威尔等新闻界人士亦然在列,他们是为了到山东境内采访而来——由美国红十字会拨款赈济的黄河宫家行礼大会即将召开。还有美国石油大王洛克菲勒儿媳的妹妹露茜?奥尔德里奇,她的父亲是美国国会的参议员。 这列特别快车在黎明前的夜幕下快速行驶着,车上的旅客们倘佯在旅途的睡梦中,让车厢里呈现出各种各样的睡姿,彼此之间还起伏着时大时小的打鼾声,甚至偶尔迸发出一两句梦呓,让人突然感觉这列客车不是运输,而是满载着梦乡里无数个美梦开往心仪的目的地。 行驶到山东临城与沙沟站之间时,司机透过朦胧的月光,看见前面有人头攒动,火车轨道上似乎有路障或者被人为地扒开了缺口。于是,司机便顾不上过多地考虑,立即采取措施,进行了紧急刹车,最后还是迫于列车的惯性,一下子进入了豁口处,随着轰隆一声巨响,前面的机车、邮车、煤车以及三等客车一齐出了轨道,陷入路基下松软的泥土中,如喘着粗气的老牛样卧在那里一动不动。 后边的车厢中的旅客,在一阵尖锐凄厉的金属声惊醒,巨大的惯性,将车内还在睡梦中的旅客甩出了座位,行李架上的行李也被甩出来,纷纷砸在旅客的身上,车厢内立时处在一片混乱之中,满脸惊恐地不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第二十四章 困危崮顶(七) 七 见列车停下来后,早已埋伏好等候的飞虎队,在郭琪才的带领下用枪托将厚重的车窗玻璃捣碎,飞快夺门翻窗冲入了列车。在徐州等站提前上车的土匪,这时立即开始忙碌了起来,他们于外面的土匪里应外合,打开了车门车窗,土匪们没费多大劲便登上了火车,接着便命令乘客们立刻下车。然后,他们就开始收罗财物和行李,头等舱内一名叫罗斯曼的英国人想反抗,被郭琪才一枪毙命。其他旅客见状后,便乖乖地听从指挥。让劫车进行得十分顺利,飞虎队将车上的金银细软洗劫一空,郭琪才将重点人员梳理了一下,将部分中外旅客一起掳去。这次共劫持了美国、英国、法国、意大利、墨西哥的乘客39人、中国旅客30人。 郭琪才押着这些肉票走了十多里路后,北洋军第六旅闻讯追来。郭琪才发现后,便急忙命令斜行爬山,迂回避战。 紧追不放的第六旅官兵向半山腰的郭琪才和肉票们开了一炮,炮弹在身边炸响。这时,他们便看见被绑架的旅客中纷纷手挥白巾,示意不要开炮,以免危及乘客们的生命。第六旅的官兵们见了,只好停止开炮,依旧继续尾随追击。 郭琪才见了,便派一个洋人携带着翻译送书给一直尾追的第六旅军官,信中声言,如官军再不停止追击的话,就把所有被掳的中外乘客全部杀掉。一切后果,由贵旅承担。 第六旅军官看后,感觉事情重大,便立即命令部队停止了追击。郭琪才见这一招见效后,便驱赶着这些肉票,直奔抱犊崮山顶大本营而去。 劫案一发,消息传开后,北京、上海、济南等地的各大报纸均在显著位置刊登了这则新闻,一时间,舆论纷纷,震惊中外。各国公使怕伤了侨民生命,坚决反对动用武力,一天几次逼迫总统黎元洪想办法。5月7日、8日,英、美、法、意、比五国公使先后向北京政府提出了最严厉的抗议,美国国防部部长台维士公然向国务卿建议出兵中国。5月9日,五国公使限北京政府于三日内将全体被俘外侨救出,否则每隔24小时,须增加赔款若干。北京政府把一切政务都停顿了下来,集中全力讨论营救外侨问题。 迫于国际压力,民国总统黎元洪以临城劫车案发生,下令将山东督军田中宇、高官熊秉琦着交陆军内务两部议处,所有肇事地点文武官吏,均即先行撤任听候查办,并责成该督军高官迅速将掳人等先行设法救回,务令安全出险。随后,北京政府与山东地方当局展开了营救活动,但是孙美瑶却一再以“折票”为要挟,迫使官兵停止进剿。由于被绑架的旅客中有美国、英国、法国、意大利、墨西哥等国乘客近40名,因此,事件不单国内震惊,国外亦为轰动者。各国驻华外交使节不断向北京政府施加各种各样的压力,逼迫北京政府采取和平手段,尽快平息事端,不仅要保障被携外国旅客的人身安全,而且订下了最后限期,要在三天之内将他们救出。迫于内外压力,北京政府决定对孙美瑶部实行招抚。 时间不等人。北京政府交通总长吴毓麟及山东督军火速赶到枣庄,依靠地方士绅协助交涉。 孙美瑶得手之后,便依照孙桂枝的主意,先把四个外国女客释放,同时让她们向官方转达三个条件:一是迅速将围山官兵撤出十英里以外;二是收编匪军为一旅,委任孙美瑶为旅长;三是补充军火。《密勒士评论报》记者鲍威尔还写了一封信,劝告政府军不要攻山,须和平解决。为了统一口径,全体外国人质都签了名。 北京政府了解后,让北洋政府对和平解决此次重大案件看到了转机,便同意采取谈判的形式来解决问题,并将时间定在5月15日,谈判地点设在中兴煤矿公司的大厅里。官方是由山东督军和山东高官熊炳琦亲自出马,匪方代表是周天松,匪方照例提出了之前的三个条件,北洋政府全盘接受。 看到北洋政府几乎没有提出一点异议,就完全顺从地答应了,孙美瑶心里便感觉这个事情太顺了,顺利得有点不对劲,让他对北洋政府这样的做派不太相信了。因为他也早就听说过北洋政府之前有过背盟杀降的事情,这可是车前之鉴呀!于是,为了安全起见,他又提出外国人和邹县、滕县、峄县三县士绅一同签字担保官方履行条约。这样一来,北洋政府方面便开始了迟疑,露出了难色。但又迫于压力之下,这个补充条件最后也被官方接受了。谈判成功后,交通总长吴毓麟自告奋勇愿意入山为人质,交换外国人质提前释放。消息传到北京,黎元洪马上致电嘉奖。其实吴毓麟到枣庄来是看热闹的,他每天坐在“花车”上玩牌,根本未过问任何事情,只是在关键时刻摆出个姿态,当他接到北京劝阻电报后,就满载盛誉地回返北京。 第二天,山东督军就依照签约下令撤回包围抱犊崮的部队,并派人上山委任孙美瑶为招抚司令。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孙美瑶突然变了卦,将委任状当着来人的面撕了个粉碎。说,回去告诉你的主子,昨天签订的条件太低级,我们山东建国自治军不同意!昨天晚上,孙美瑶又和孙桂芝商量了大半夜,他们认准了这次北洋政府迫于国际压力,才不敢对抱犊崮动用武力,既然看准了北洋政府的软肋,那么就得狠狠地捏他一把,可以趁机大肆捞取更多的利益,让这个大雪球越滚越大。 谈判只得继续进行,孙美瑶愈发有恃无恐,提出了一个个更加严苛的条件,如改编匪军为两师,划滕县、邹县、峄县为他们的势力范围,政府军撤出百里外、条约由六国保证等。北洋政府自然不可能答应,谈判一时间无法达成协议,便陷入了僵局。 第二十四章 困危崮顶(八) 八 谈判失败后,山东督军便下令再次包围抱犊崮,进行严密封锁。 此时鲁南遭遇到百年不遇的大旱,整个春天干旱无雨,许多山泉便干涸无水,崮顶上的泉水水位也开始下降,致使崮顶上饮水紧张。孙美瑶便将早先劫来的过期未赎或油水不大的二百多个肉票,残忍地从崮顶上掀了下去。一个个在绝望的惨叫声中,跌死在深壑的悬崖下,引来一群群饿狼捕食…… 为了防止政府官军劫走外国人质,孙美瑶下令将三名外国人质转移到山顶洞**,隐藏了起来。在双方僵持期间,前往临城的外界人士越来越多,大批国内外记者也云集小城。上海总商会救护队、美国红十字会等赶到临城,他们被允许给山上的人质送去食物和药品,条件是人质有的、匪徒也要有。外国人质还有言论和通信的自由。《密勒士评论报》首先发表了鲍威尔的《匪窟通信》,描写囚俘生活和山中风景,吸引了不少读者的眼球。 谈判进入了拉锯战。其实,双方谈不拢的原因就是在于彼此之间互不信任。狗咬豺狼,两头都害怕。官方唯恐接受了条件,匪方不放人:匪方则担心放了人,官方会把条件推翻。由于官匪双方彼此不信任,美国人安德臣便想出了一个双方互提保证书的办法。由安德臣保证官方绝对履行收编条件,并赦免各匪过去所犯一切罪行;孙桂枝保证匪方在受编后一定恪遵军纪,效忠国家。老谋深算的孙桂枝并不信任这一张纸的用处,迟迟不肯释放人质。这便成了一个死结。 打开这个死结的人,叫陈调元。陈调元当时是徐海镇守使,谈判久拖不决,他是被委派到山东去帮忙的,陈调元性格爽朗,头脑灵活,口才又好,更重要的是他惯于与土匪打交道,也有招安土匪的经验,很懂得土匪的心理。他到枣庄之后,自告奋勇上山和孙桂枝、孙美瑶谈判。陈调元到了山上,孙美瑶等看他态度平和,有酒就喝,有饭就吃,毫无拘束,因此对他都亲热得了不得。当天下午,便让温世珍和安德臣两人先把部分中外人质送下山。持续了一个多月的僵局就此打破。 6月12日,谈判双方总算达成了协议,北洋政府撤军,所有以前罪犯由政府一概赦免,孙美瑶部“山东建国自治军”改编为“山东新编旅”,归山东政府军第五师节制,孙美瑶为旅长…… 一场震惊世界的临城劫车绑票案,逐渐烟消云散,从开始到结束,历时三十七天。 孙美瑶如愿坐上了旅长之位,可惜只有短短六个月。这年12月19日,新任兖州镇守使张培荣,在中兴煤矿公司摆下了鸿门宴,宴请孙美瑶。这天,服务人员摆席安座,厨师们煎炒烹炸。上午九时许,应邀坐陪的绅董名流陆续到齐,张培荣让人给孙美瑶打电话,催其速来赴宴。在诸客到来之前,张培荣已在二门过堂屋内暗伏便衣二人。孙美瑶一到,陪同他一起来的武装随从们便被截邀,让到小客厅去了。孙走到二门处后,预伏的两个杀手便立即跟了上来。其中一个疾步上去摸孙腰部,看其是否带有手枪。孙见状吼道,你要干什么?话音未落,另一个用一把石灰朝孙美瑶眼上一拍,前一个便衣趁机把孙往下一按,随手抽一把利刀,眨眼之间,孙便成了刀下之鬼。几乎同时,张培荣的副官们把孙的随从也都解除了武装,随后杀的杀,关的关,遣散的遣散。猖獗一时的孙美瑶匪帮自此土崩瓦解了。 不过临城匪徒的幕后人孙桂枝仍然逃走了,他带了一批残部,在鲁南山区流窜多年。 黑姑在崮顶上转悠了一圈,实地查看了全部,说,当年孙美瑶能在大军围困之下坚持三十七天,咱们在这里坚持个五七六天的更没问题。慢慢地跟小鬼子耗吧。 随后,喊来高粱,吩咐道,找两扇门板先把这水井盖严实,省得被小鬼子的炮弹炸满了土。有了水,咱们就有了更大的胜算。 高粱和队员们刚把水井口盖好,鬼子就冲上来了,围着崮顶下面转了一圈,只好眼看着光滑陡峭的石壁,无计可施。最后便聚集在了天梯旁边,想从这惟一的通道爬上来。黑姑一见鬼子全部聚集在天梯旁围成一团时,便见时机到了,便喊,爆破组!准备手榴弹,让小鬼子开锅! 黑姑喊完,爆破组的队员们,纷纷将手榴弹不用费劲地直接撂了下去,不一会儿,就把拥挤的鬼子兵炸开了锅,七零八散地如在山顶上放石头一样纷纷滚向山下。 鬼子指挥官见步兵进攻失败后,便命令炮兵对着崮顶开炮。炮兵目测的崮顶以为和平常的山顶差不多,便按照普通山顶的方向发射。谁知道,炮弹便在崮顶边上爆炸了,随着炸起的山石便从山上一路沿着陡坡滚到了山下,砸烂了山下鬼子的帐篷,更伤了一些躲及不跌的士兵。一时间,山下便是一片狼藉。 黑姑见鬼子开炮了,便招呼队员们钻进旁边的一个山洞里,静静地看着外面尘土飞扬,待鬼子的炮火停了之后,便派高粱带着一队队员去崮边瞭望放哨,防止鬼子偷袭上来。 黑姑笑着对大伙说,小鬼子这回是失算了。他们没有料到山顶上还会有崮,而且还是这么大的一块地,另外,更没有料到,崮顶上还会有山洞,飞机大炮都奈何不了。小鬼子的炮手,便以为前面的崮顶边是山顶了,不敢将炮弹打过了,打过了就以为会打到山后里去了。所以,咱们有信心和小鬼子耗着。大伙有没有信心呀? 有!大家异口同声地回答道。接着都乐呵呵地笑了起来,笑声立刻充满了整个山洞。 黑姑笑着说,小鬼子,你有多少炮弹尽管发来吧,等打完了炮弹,俺再送你小鬼子回老家! 第二十四章 困危崮顶(九) 九 日军的炮火开始不停息地往山顶轰击着。炮弹如飞蝗样纷纷栖落在崮顶周围,掀起一股股泥浪,尘土夹杂着飞石向洞口扑来,直呛得队员们连声咳嗽。不一会儿,整个崮顶便被一片黄尘笼罩着,如漫天大雾一样,看不清对面的人。 炮声还未停下,山下的鬼子兵就开始往山上运动了。这次还带着攻城的云梯。但是到了崮顶下面,将云梯架在峭壁上,离山顶还差老大一截,就是将两个云梯连接在一起,也是徒劳的。关键是下面是陡坡,根本无法将云梯脚跟固定住。让小鬼子看崮顶上面,就像看悬崖上的仙果一样,可望而不可及,只好望崖兴叹,束手无策。 鬼子兵围着崮顶下面转来转去,最后又转到了天梯下面,看来只有从这惟一的通道攻上去,才能是最快的捷径。于是,便再一次拥挤在了下面。守在上面的高粱看见了,便毫不客气地招呼队员们用手榴弹伺候,又是一阵狂轰乱炸将鬼子的反扑打退了。 打退鬼子的进攻之后,小鬼子依旧不甘心,又连续组织了五次反扑,都被高粱打退了。这时,太阳开始落山了。小鬼子便开始停止了进攻。 黑姑见了,知道鬼子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紧紧包围抱犊崮,防止他们晚上突围,另外极有可能还要来进行夜袭。于是,便让地瓜带着爆破组趁着弥漫上来的夜色,到天梯周围埋下绊雷,以防鬼子夜间上山偷袭。 日寇带队的藤野队长见每次进攻都损失严重,不禁恼羞成怒,一边命令将抱犊崮紧紧包围,形成铜墙铁壁,严防八路夜间突围逃跑;一边组织小队进行夜间偷袭抢占崮顶。同时,还电报给飞机大队,请求飞机支援。 午夜时分,鬼子的偷袭队悄悄地摸上山来。一路畅通,来到了天梯下面,见崮顶上面静悄悄地,便以为上面没有防范,就一窝蜂地拥上前,不想一下子绊响了埋伏的地雷,接着就是轰轰几声巨响,这响声在寂静的深夜里显得格外巨大。自然也惊动了一直守在上面的队员们。见鬼子来偷袭了,战斗就是命令,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手榴弹一齐撂了下去,这一阵连地雷轰带手榴弹炸的反击,让鬼子只好放弃了偷袭计划,败退了回去。 第二天,东面的太阳刚出来,还不到两竹竿子高时,鬼子的飞机就来了。三架飞机围着抱犊崮推磨样地乱转,不停地往下扔炸弹。只因崮顶狭窄,扔出的炸弹命中率极低。气急败坏的敌机,便俯冲下来,用机枪进行疯狂地扫射。而此时,黑姑听到飞机马达声后,早就带着队员们躲到山洞里了,任凭敌机轰炸和扫射。 敌机转悠了几圈后,便飞走了,接着,山下的鬼子又开始了新一天第一轮进攻。 这时,山下的佐藤队长接到报告,经飞机侦查,崮顶上不是八路的主力,只是一小股部队。 不甘心的佐藤,手中的指挥刀一次又一次地举起,立刻命令部队发起全面进攻。山下所有的鬼子都如狼一样嗷嗷地喊叫着冲上来。 这一切都没有逃过黑姑的望远镜,看来这次小鬼子要动真格的了。于是,她回头命令各小队各就各位,分头迎击。 队员们听到命令后,纷纷出了山洞,如灵猴样敏捷地跃入战壕内,检查好设备,守株待兔样等待着小鬼子的到来。 不一会儿,队员们就听见山坡上小鬼子气喘吁吁的声音了,抬眼往下看,哎呀,这次小鬼子忒多了,如秋天的草蚂蚱一样,黄压压的一片,像浑水样涌了上来。地瓜见了,嘀咕道,小鬼子这样密实,不是纯粹找死吗?说完,便看着黑姑说,队长,这样要是咱把地雷滚到鬼子中间去,那还不是中心开花,哗啦啦一大片啦?要不,咱试试? 黑姑眼盯着步步跟进的鬼子,没有回答。 小凳子忍不住了,说,真要这样的话,就好比一堆鲜牛粪上,插上了一个鞭炮,一下还不炸了个漫天飞了?队长,咱们试试吧?反正咱现在又不怕暴露目标。 这时,黑姑见鬼子的气焰十分嚣张,打击一下也好,便同意说,好! 地瓜听了,便起身选了个好的位置,紧接着就顺手把地雷撂下去,地雷在地上连续蹦了几个蹦之后,便顺着山坡滚了下去。 正在前行的小鬼子,突然见山顶上滚下一件东西来,便以为八路没有子弹了,开始用石头攻击,便不禁往两边躲闪起来。谁知道,地瓜早就料到小鬼子会这样,于是,又换了下位置,分别向鬼子的左右两边各放了一个地雷,这样一来,就拦住了鬼子躲闪的去路,让拥挤的鬼子立时躲闪不迭,紧接着,三颗地雷一次轰轰轰地在鬼子群中爆炸了,盛开出了三朵血花,炸得鬼子们抱头鼠窜,尸体便如碌砫样咕隆咕隆地滚下山,直滚到佐藤的脚下。 佐藤见了,气急败坏地再一次举起指挥刀,嘶喊着,杀给给! 山坡上的鬼子兵见了,忙转身继续往崮顶攻去。 黑姑见地瓜这一招十分见效,便让地瓜带着爆破小组开始有计划有针对性地往鬼子集中的地方投放地雷。 地瓜听了,大显身手的时机到了,便立刻精神抖擞,带着爆破组队员开始放滚雷。 一排滚雷放下去,炸得鬼子是七零八碎皮开肉绽,却又不能后退,只好拼命地往崮顶开枪,但由于坡度不适合,子弹便擦着崮顶的石帮飞向了半天空。 鬼子的进攻速度很快,地瓜的地雷没能阻止反扑的脚步,很快鬼子便到了崮下,围着陡峭的崮顶团团打转。黑姑见时机一到,便喊,准备手榴弹,延时投弹五秒钟。于是大伙便将手榴弹引线拉断,默数五个数之后,直接撂下去。手榴弹便此起彼伏地炸响了,将一个个死伤的鬼子放了碌砫,滚下山坡。也有的鬼子,想把手雷扔到崮顶上去,结果因为崮顶太高,不但没有扔上去,反而擦着上面的石帮又跌落了回来,在鬼子群中爆炸起来,炸得鬼子无处躲藏,只有扑通扑通撂倒的声音。这一阵下来,死伤大半。 鬼子兵这次可是领教了什么叫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了,这样下去只有挨打的份,没有还手的机会。不禁开始往后撤退起来。 鬼子稍微往后一撤,正好又给枪击带来了便利,于是,高粱和孙二牛的机枪便开始吼叫起来,那个扫射,就跟来到高粱地里砍高粱一样,咔嚓咔嚓就是一大片。黑姑手中狙击步枪,更是弹无虚发,一枪一个,转打步枪挑着膏药旗的领队兵。 就在这时,山下突然也传来了激烈的枪声,只见小鬼子开始一个劲儿仓皇撤退。 第二十五章 击敌打顽 一 黑姑也不管怎么回事,只想着先解决眼前的鬼子再说。鬼子如潮水一样往后退去,下山的鬼子自然跑不过后面的子弹和地瓜的地雷。又是一阵猛打猛炸,让小鬼子扔下一片尸体逃窜了。 这时,黑姑才注意到山下左侧的枪炮声,也不再那么密集了。不一会儿,她便看见一小队穿着灰色服装的人员向这边走来,黑姑忙命令高粱他们赶紧下去打扫战场,补充弹药。自己则站在那里举起望远镜,看个仔细。突然,她看清了,走在前面的那个身配短枪的军人正是自己的哥哥王保国。 黑姑急忙放下望远镜,三步并作两步走,快步下了崮顶,迎了上去。大老远,黑姑就喊道,哥!你怎么来了? 王保国顺着喊声望去,见是妹妹,便加快了脚步,来到黑姑跟前说,我想看看到底是谁敢与一个中队的鬼子抗衡的?想来想去,也就是只有妹妹你才能干出来,没想到,还真是你呀?战略战术不错呀! 黑姑高兴地说,你以为还能是谁呀?不过说起来,俺也是被逼上梁上呀,在这个地方被困了三天了。幸亏哥哥你及时赶到,这还真是什么唻?奥,叫上阵父子兵,打仗亲兄妹。 王保国笑了一下,又严肃地说,要不是我们先把鬼子的炮兵阵地给拿下了,这场战斗还得持续些日子,看样子,鬼子就根本没打算撤退。 没事!俺准备拖他小鬼子三天五日的,待他们累迷糊了,俺就趁着夜黑雾大的时候突围。这里俺路熟,想困俺?还没那么容易。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还是要谢谢哥你了。黑姑感激地说。 好了,不说了!赶紧收拾一下走吧。王保国提醒道。 好啊!哥哥你们这是要去哪里?黑姑边答应着,又随后不禁问道。 我们往东去,执行任务。王保国说。 黑姑听了,忙说,正好俺们也要回去。一起到焦家寨歇歇,怎么样? 王保国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估计傍晚能赶到,便答应道,好呀! 黑姑便和王保国一起下了抱犊崮。 在路上,黑姑见王保国匆匆忙忙的样子,便问,哥,你到底去执行啥任务?有仗打吗?要不要俺和你一起去? 王保国说,还不知道是什么任务。只是现在国内形势有点变化,不是向好的方面发展,而是坏的方面来得很快。 怎么了?说来听听?黑姑不解地问道。 王保国叹了口气说,皖南事变之后,国民党的一些顽固派又开始兴起了反共高潮。不把心思用在共同抗日,保卫家园上,而是用在如何迫害杀害共产党八路军身上。同室操戈,兄弟相残,相煎何太急呀。 黑姑点头认同说,是呀!只是皖南那么远,现在也影响到咱们这里来了? 王保国点了点头说,是呀,现在一些顽固反动派一有风吹草动就立马跳出来跳大神了。这不,咱们鲁南最近也出现了三大事变。 这么严重?哪三大事变?黑姑急切地问道。 王保国说,这路还长着呢。我先给你说第一个大事变,“4.25”事变吧。就是4月25日那天,国民党五十七军第一一二师和第五ー军第一一四师第三四二旅第六八三团张本枝部,纠集地方土顽王洪九、梁钟亭、李以锦部共2000余人,乘我鲁南军区主力和地方武装展开春季反“扫荡”之际,大规模进攻我以抱犊崮山区为中心的4县边联地区。这天刚蒙蒙亮,边联县委正准备转移。第六八三团突然包围了县政府驻地,轻、重机枪堵在门口,正门已无法突围。县长指挥警卫排和机关干部边打边撤,从后面另一个方向突围,撤到了青山套。与此同时,全县六个区公所和所有的乡公所,也全部遭到了顽军袭击。顽军还策动枣庄日伪军千余人,沿路堵截袭击转移到邳县境内的边联县机关。突围中,县委宣传部部长马驰等十几人全部牺牲。顽军占领边联县全境后,大肆屠杀,烧抢破坏,无恶不作。在九女山一点活埋我地方干部群众70余人。八路军边联支队司今员万春圃的一子一女也被张本枝抓去。我第一一五师后勤部的皮革厂,被服厂、修械厂的机器全部被抢走。顽军还劫走我民兵枪支两千余支。在此期间,大土匪刘桂堂也乘机侵入我天宝山区,切断我费西北与邹滕边的联系,并积极配合日军对我根据地进行扫荡,截击我过往部队和人员。“4?25”事变后,日伪顽军继续联合向我进攻。5月8日,顽军第六八三团及李以锦部6000人,在南马口将我费南县机关、第六区区公所及区中队包围。我方人员与敌展开激战,最后,终因寡不敌众,区委副书记李炎等50余人英勇牺性,20余人被俘,县委宣传部部长张志让等被俘后遭敌残杀。同月,日军200人、刘桂堂部500人,联合包围了费南县第二区老苍崖村,我乡政府坚持抵抗两小时后突围,途中遭敌机枪阵地伏击,第二区区高官唐伟、副书记张志秀20多人牺牲。从此,鲁南局势迅速恶化,村村狼烟弥漫,处处刀光剑影。 哎呀!怎么会这个样?黑姑着急地说,赶紧想办法,夺回来,决不能让敌人的阴谋得逞。 王保国继续说,事变发生后,罗政委立即指示,边联县是南北交通的咽喉,又是战略要地,一定要夺回来。随后师部做出决定,发起讨逆战役。以教导第二旅第四、第五两团为主力组成讨逆军,教二旅旅长曾国华为总指挥,鲁南区党高官赵博为政委。紧接着,教二旅第四、第五团主力、师教导大队、鲁南军区边联支队、沂河支队和山东纵队第一旅第一团,在地方武装和人民群众的配合下,分两路向顽军发起进攻。东路由第四团、边联支队和沂河支队等组成。经宝山前、车辋向北进攻。西路由第五团、第五大队等组成,经上村、下村、大炉、小炉、吴家沟、宋庄向南进攻。然后采取分割战术,从东、西、北三面向边联中心展开大规模攻击。经过一周激战,打退了张本枝部队,驱逐了李以锦部,王洪九土匪部遭到我沉重打击分散北窜。 第二十五章 击敌打顽(二) 二 好!打得好!打出了我军的威风!黑姑忍不住插话道。 形势没有咱们想象的那么好呀!王保国感叹了一声,继续说,虽然我们全部收复了边联地区,缓解了紧张形势,鲁南区党委也回到了鲁南山区。这次反顽战役后,国民党第五七军第一一二师主力南下苏北反共,其副师长兼第三三四旅长荣子恒部仍留费南县崮口山区搞磨擦。为了肃清侵占我抗日根据地的顽匪势力,保卫夏收,7月中句我军又组织了天宝山区讨伐土匪、汉奸刘桂堂部战役。第一一五师教二旅第四、第五两团主力和山东纵队第一旅第一、第三两团等部,分两路对其实行南北夹击。经一周作战,歼灭该匪一部,并打退了李以锦部的增援。刘桂堂在此无法立足,只好率部窜回老巢费西北南北锅泉一带。我军收复了天宝山区。 可是好景不长,日伪顽军又开始了反扑行动,制造了“7.25”事变。7月24日,国民党第三三四旅长荣子恒及刘桂堂、李以锦等部,又配合临沂、枣庄的日军共计3000余人,分路合击我天宝山区的部队。7月25日天刚亮,王洪九部化装成日军,配合荣子恒部的两个营,乘我主力在天宝山区、日军“扫荡”我边联县之际,再次侵入边联县,向鲁南军区驻地埠阳、鲁南专署驻地西白山发起进攻。虽经我鲁南军区第五团节节抗击,但顽军终又占领边联县一部,军区、专署及边联县机关撤向西北微山湖。当他们行至边联县西北的上村时,突然遭到预先埋伏在这里的第六八三团张本枝部的袭击,我机关人员和警卫部队与顽军短兵相接,敌强我弱,只好边打边撤,直到云间峪才摆脱了敌人的追击。斗中,我十几人伤亡。边联县委青高官杨彬被王洪九俘去,严刑拷打折磨了三天后,便将其残酷杀害。惨无人道的王部便衣队长竟然将杨彬的心脏剜出来下酒…… 可恨的土匪!真不是他爹娘养的。黑姑忿忿地骂道。 王保国说,反动顽军没有就此罢休,紧接着又制造了震惊全国的“银厂惨案”。顽军第六八三团团长张本枝部,驻九女山一带。我军收复4县边联后,张为了破坏我鲁南区党委机关,经常组织小股部队到我根据地武装侦察,抢掠财物并收买叛徒,布置坐探,刺探我方情报。他还组织起一批女流氓,以卖鸡蛋为名到我根据地侦察。靳家沙村的叛徒侯德俊,就是被他收买的其中一个。侯德俊原是农村小学教师,曾参加我党在九女山举办的抗日干部训练班,后加入中国共产党。“4?25”事变后,他叛变投靠了张本枝,加入了特务组织,经常化装成肩挑小贩混入我根据地串乡侦察。这期间的鲁南根据地面积狭小,区党委经常住在银厂村。10月20日前后,中共鲁南区高官、八路军鲁南军区政治委员赵鎛,率区党委机关和区党委党校自滨海返回鲁南后,又驻在银厂村,对外番号称“四梯队”。银厂西面不远是第一一五师教二旅第五团团部。侯德俊发现村外松林内不少学员正在上课,村内不少马匹和警卫人员,断定是鲁南区党政领导机关。他又发现村外电线扯入赵书记住所,认为里面住的必定是高级首长,于是飞速向第六八三团政治指导员于大川作了汇报,于大川又立即报告了团长张本枝。张当即决定奇袭银厂村,并通知荣子恒、王洪九部配合。 其实,这天晚上,区党委也曾接到了敌人可能扫荡的情报,也作了转移的准备,但是没有立即行动。凌晨时分,穷凶极恶的顽军千余人分别从北、西两面发起进攻。村内兵力只有一个警卫连,仅有三个班分头阻击,掩护区党委机关人员向东突围。村东头有三个大门,其中两个大门铁将军把门,情况危急,无奈只好翻墙撤退。后面聚集的人员一看这样太耽误时间,敌情紧急,便组织人员一齐把院墙推到后,才冲了出去。突围中,区党委委员何雨田等七人牺牲,四十多人被俘或失踪。 因敌人火力十分凶猛,警卫连的三个班抵挡不住,便撤了下来。这时,西门又被敌人收买的村长刘清阳等内应打开了,顽军冲入村内,立即用机枪封住了赵书记的住宅。赵书记带领两个警卫员、一个电报员,出南门向东突围。这时,他忽然想起机要秘书外出未归,装着机要文件的皮包没有带出,便毅然返回住处,将机密文件全部销毁。当他烧完文件再突围时,已经来不及了,顽军已冲入室内,他不幸被俘。已突出重围的鲁南区党委宣传部长昌志先发现赵书记没出来时,立即带领部分同志返回头向村内冲去,但因大批敌人源源进村,火力成墙,无法冲进去,只好返回。 赵书记等十余名被俘的同志被押解到九女山张本枝的团部。一开始,赵书记没有暴露身份,后被叛徒认出来,便出卖给张本枝。顽军得知抓住了鲁南区党高官,如获至宝,先是引诱劝降,后又施以酷刑,逼其屈服。起书记大义凛然,至死不屈,怒斥敌人破坏抗日统一线,匀结日军进攻八路军的罪行,把敌人的法庭变成了宣传抗日、宣传革命的讲坛。敌人屡遭挫败,黔驴技穷,终于对赵书记下了毒手。在一个漆黑的夜晚,遍身鳞伤、行动困难的赵书记被绑赴刑场。他看到敌人已经挖好的土坑,嘴角流露出一丝轻蔑的微笑。他决定用这生命的最后一息,再为党、为人民做一次工作。他从容不迫地对行刑的国民党士兵说,现在抗战已进入相持阶段,日寇已感到人カ、力和物カ不足。不得不推行以华制华、以战养战的政策,只要我们坚持抗战,坚持统一战线,度过暂时困难,最后一定是中国人民的……日寇还占领着我们的国土,蹂躏着我们的同胞,我没有战死在抗日的战场上。却死在反共卖国的中国人手里,这使我终身遗恨。请记住:中国人民是杀不绝的,死了我一个,会有千万万人站起来,抗战一定能胜利,共产主义一定会实现!最后,他高喊着打倒日本帝国主义!中华民族解放万岁!中国共产党万岁的口号,英勇就义。同时被顽军活埋的还有当地群众领抽、边联县农救会长杨青法,民主人士许善修等二十余人。 第二十五章 击敌打顽(三) 三 这些狗汉奸,一个个都该杀!黑姑气愤地说,接着又若有所思地问,哥,是不是首长让你去执行与顽军战斗的任务? 王保国十分佩服黑姑反应极快的大脑,便说,也不排除有这种可能。 黑姑又不禁想起了问另一个话题,说,哥,你见到嫂子了没?见了后,告诉她,俺很想她。 王保国听后,笑了,说,你想她干吗?对了,还得谢谢你上次你对她的照顾。 哥,见外了吧?黑姑开始调笑说,一家人说两家话,生分了吧?那是俺亲嫂子,你又不在身边,理所当然地由俺来照顾。是不是? 嗯!所以,有你在,我也放心。遇到你这个小姑子,也是你嫂子的福气。王保国十分满意地笑着说。 行了!你住嘴吧。这都说到哪里话了?也不怕外人听了笑话。黑姑笑嘻嘻地说。 王保国和黑姑来到焦家寨时,天色已经大黑了。守在寨子里面的张三山,见黑姑他们来了,高兴地迎了上去,挂念地说,队长,这可有些日子没得到您的消息了。回来就好,今晚好好吃一顿。说着,就要带人到伙房里张罗。 黑姑笑着说,张哥,辛苦您了。 地瓜见了,赶紧拉了一把张三山,问,张哥,这里最近太平吗? 张三山笑着说,还行吧,反正白天俺们都躲起来,这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有,到了晚上,俺们再过来看看,顺便收拾一下。不过,最近鬼子到处乱窜,弄得周围大部分村庄的空气都十分紧张。 高粱见了,忙说,先安排好饭食,详细情况饭后再谈。接着便招呼炊事组的人员,一起跟着张三山去伙房生火做饭。 黑姑对高粱说,安排好岗哨,把流动岗放得远一些。 高粱应声道,是。便将流动岗哨放到了二里路之外。 王保国见黑姑安排得从容不迫,心里感觉自己这个穆桂英式的妹妹越来越老练了,不由得为她高兴。 王保国也回头对副营长周道说,布置好岗哨。这样里里外外都加了双岗,为他们的安全过夜,加了一层双保险。 王保国上次从焦家寨离开后,很快找到了部队。不久他被提拔为特务营营长。 果不其然,王保国接受的这项任务就是击敌打顽。 在团部里,团首长对王保国介绍道,盘踞于北沂蒙地区的国民党第五一军,向我南沂蒙地区大举进犯,我军多次呼吁其停止敌对行为,但他们置之不理,反而认为我软弱可欺,步步进逼,深入到我沂蒙中心区。袭击驻沂水县辛庄的八路军山东纵队第一支队第一团特务营一部及万庄乡分队,打死打伤我战土数名,烧毁民房800余间,抢走粮食数万斤。所以,经上级首长研究决定,对此顽敌坚决给予打击。 好呀!一下把他打疼,让他们长长记性!王保国愤愤地说,首长,您安排任务吧,我们特务营打头阵。 团首长看见志气昂扬的王保国,说,不急,你们特务营个个都是精兵强将,我要把好钢用在刀刃上。 王保国见团首长这样说,便嘿嘿一笑说,那您千万不要让兄弟营啃骨头,我们特务营喝汤呀。 不会的。团首长十分扎实地说,你先回去准备一下,鼓舞士气,打好这一仗。 是!王保国一个标准的立正后,行军礼喊道。 王保国回到营部后,便喊来副营长周道,一起摊开地图,在上面查看顽军的部署情况。 接着又召开了连长会议。王保国将团首长的指示精神进行了传达,并分析了国内形势,和特务营将投入的战斗,希望大家都做好一切战斗准备。 各位连长听后,便摩拳擦掌,纷纷说,早就看不惯顽军的做派了,尤其是蒙阴城里的顽军,人前一面,人后一面,暗地串通土匪和日本人,净干一些出卖祖宗的汉奸事。要不是顾忌国内统一战线,早就开战了。眼下既然上级有了命令,恨不能现在就带着队伍冲出去。 王保国看到大家的热情高涨,心里自然十分欣喜,但面上继续告诫说,大伙一定要沉住气,镇定面对,以不变应万变,打好今后每一仗。王保国的一番话,直说得大伙点头称是。 最后,连长们一直要求,请营长再去团部请示,让特务营打进蒙阴城去。 蒙阴城里,女扮男装的黑姑正带着高粱和地瓜、小凳子几个悠闲地漫步在大街上。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又停住脚看看那个。看似无所事事地闲逛,其实,黑姑将这里的每一个地方都暗记在心里。不一会儿,他们转到了顽军军部附近,只见里面站岗的士兵,荷枪实弹,戒备森严。虽说这样,但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动静,连一队巡逻的士兵都没有。看来这些顽军小日子过得挺滋润的。想想也是正常,眼下的形势是国共合作,实行统一战线,枪口一致对外。八路军方面从来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而对鬼子,顽军们又是暗中勾结,日本鬼子自然也不会来这里扫荡,烧杀掠抢。所以,才有今天的风平浪静。 仅大半天的工夫,黑姑他们就将城内顽军的兵力部署就摸了个大概。天黑时,便回到了住处,连夜将侦察到的情况,画出了一个详细的图纸来。对着图纸,黑姑心里有了一个想法。 第二天上午,黑姑便来到了王保国的营部。在焦家寨休息了一夜之后,黑姑便跟着王保国一起来到这里,心里想看看也打个顽军土匪什么的,也出口气。同时,看看王保国需要自己帮忙的话,就主动帮一些,以便答谢抱犊崮解围之举。黑姑到了营部刚坐了一会儿,王保国就从外面进来了。看见黑姑在自己的办公室,也没客气,直接说,对了,正想去你那里找你,你来了正好,跟你说一下,最近我们团部有一个统一行动,希望你们区队不要盲目行动,以防打乱了整个歼敌部署。 黑姑听了,便黑着脸说,谁打乱你们部署了,俺们这几天就是休整,哪里也不去。人都说,靠着大树好乘凉。现在靠着你们团,不用站岗放哨,不用花心思去防范,安心睡大觉呗。 第二十五章 击敌打顽(四) 四 王保国见黑姑不高兴了,知道自己的话重了些,便纠正说,我说的是以防万一。以防,明白吗? 不明白。黑姑嘟囔地说,你们部署?俺们打仗从来不用部署这两个字。不就是正规军吗?怎么就瞧不起俺滨海大队的地方武装了?俺们打的鬼子不比你们少。是不是? 王保国见黑姑要跟自己拧上了,便急忙推脱说,是!尤其是西山区队更是英勇无比,战果辉煌,名声远扬。军区首长每次开会都是挂在口头上大力表扬。我们怎敢瞧不起你呀?我们是怕你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抢了我们的功劳呀。 黑姑听了,酸酸地说,俺怎么越听越感觉你这里开始西北风刮蒺藜了,连讽带刺的。好了,俺不掺和你的事了,你的事,俺也懒得管,俺们明天就打鬼子去。 王保国刚从团部领了任务,想赶紧让黑姑离开,他好马上开会,便又说,打鬼子是妹妹你的强项,肯定是捷报频传的。但要注意安全,不能莽撞。 黑姑见王保国说话语速急躁躁地,便知道他有事,急着撵自己走。于是,便故意摆出不着急走的样子,在那里磨磨蹭蹭地。 王保国见了,又忙说,妹妹,你喝水不? 黑姑一摇头,说,不喝。刚吃完饭,现在还不害渴。 王保国又说,妹妹,你今天打算忙什么? 黑姑淡淡地说,今天不打算忙什么,你不是让俺不乱动吗,俺就老实地呆着吧。 王保国见她这样说,再也没招了,便只好先坐在桌子旁,在小本子上记录着刚才团首长给他讲的一些话,准备一会儿开会传达。刚才,团首长下达给他特务营命令,说,根据可靠情报,蒙阴城内存有大量军火。如果这次他们团攻进去,占领了蒙阴城,那么就防止顽军在带不走这些军火的同时,便会穷凶极恶地引爆了它,那样的话,就造成了巨大损失。如果能将这批军火保留了下来,可为全团解决了长期缺枪少弹的困难,为抗击日本侵略者增添一份力量。经过多次研究,团部决定想尽一切办法,保住这批军火。可是,里面的困难重重,怎么才能有效果呢?考虑来考虑去,团首长决定把这项任务交给特务营。 在团首长面前,王保国愉快而又坚决地接受了任务。但在回营部的途中,他感到这次任务的难度是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往常都是潜进敌占区去搞破坏,去炸毁弹药库,而这次却是保全弹药库,正好是截然相反两回事。原来是让军火库遍地开花,这次是让军火库成为哑巴,还要配合攻城的一营二营做好内应。整个战斗肯定是险象环生,应暇不及。各个细节都要做到充分考虑,周密无缺才行。 黑姑见王保国在小本子上写了蒙阴城几个字后,便知道他去团部领任务了。就问,哥,你领到了什么光荣任务? 王保国心不在焉地回应道,到城里做内应。配合一营二营攻城。 哦!黑姑听了,便轻声应道,接着说,做内应,你得熟悉城里的情况呀。可你现在对城里情况是一张白纸,那怎么做你的大部署呢?黑姑说到部署两个字时,故意提高了声调。 王保国听了,故意白了黑姑一样,没有接话,继续在小本子上写着。 黑姑见了,知道他心里不好受了,便走到他面前,从兜里掏出自己画好的城里军事部署图,摊在桌子上,然后推到王保国面前,说,王大营长,看看这是什么? 王保国便抬头看了一样,问道,这是什么? 黑姑说,这正是你需要的蒙阴城军事布防图。 黑姑的话音还没落,王保国便一把抓起那图纸,迅速放到自己的眼前,仔细看起来,看了一会儿,便又说,你不是老老实实地呆在这里吗?这是怎么来的? 黑姑说,说老老实实地呆着这话是今天才说的,这图纸是俺昨天回来画的。有矛盾吗? 王保国如获至宝样捧起图纸,边看边赞叹道,嗯,很好!这样就省下我再跑腿了。谢谢妹妹。你想到我前头里,哥向你学习。 黑姑故意生气地说,哼!得了吧,刚才还凶样,现在又给甜枣吃,哥你这变脸也太快了吧? 王保国见了,便嘟囔了一句说,那是为了保护你,你不知道从小都是哥哥护着你?好心做了驴肝肺。 黑姑见效果已经达到,便说,好了,别贫了,你赶紧研究战斗方案吧。是不是首长把潜入城里的任务交给你了? 王保国感觉自己在黑姑面前没有秘密似的,便问,你怎么知道的? 黑姑眨着眼睛说,俺怎么不知道?俺要是首长的话也会把这个任务交给你,因为你们是特务营呀,特务营的强项是什么,你不明白? 王保国用手一拍脑门说,也是。还是妹妹你厉害。那你快跟我说说,蒙阴城里的具体情况吧。一会儿,我好开会布置下去。 好呀!黑姑应道。接着,便把自己在蒙阴城里看到的一些情况,从头到尾说了一遍。之后,又把自己的想法,对着图纸做了具体分析和部署。 王保国听了,高兴地说,很好!妹妹你就是个诸葛亮呀,比我想的周全多了。 黑姑听了,没笑,而是告诫地说,哥,俺只是给你打了前站,你按照这个图纸安排好后,还需你再去落实一下,这样才能做到整个战斗有备无患,还可以灵活机动,始终掌握战机,让胜算更有把握。 好!听你的。我先部署,让各连做好充分准备,然后再进城逐点实地落实一遍,确保胜利完成团首长交给的战斗任务。 黑姑笑了,说,战前多跑几次,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把所有的地形都熟悉了,到时候,以不变应对战场上的瞬息万变。只有掌握了主动权,才不会被动挨打。哥,你说是不是? 是!这是经验之谈。哥,完全同意。王保国赞同道。 呵呵!好了,哥你快开会吧,不耽误你胜利的大事了。俺回去了。黑姑笑呵呵地说,接着起身就往外走。 好!你就等着哥胜利的好消息吧!王保国把黑姑送到门口说。 第二十五章 击敌打顽(五) 五 王保国开完会,傍晚就乘着夜色进入了蒙阴城。按照团首长的指示,用暗号联系上了城里地下党组织负责人喜来乐客栈老板党玉志。党玉志把王保国几个请到后院客厅里坐下,得知是近日八路军攻打蒙阴城时,党玉志满脸兴奋地说,好呀,俺们城里老百姓就盼着这一天了。 王保国先让党玉志介绍城里的顽军情况。党玉志介绍的情况和黑姑了解到的都差不多。党玉志只是在介绍顽军军官的时候,多说了一些姓氏名字和个人嗜好。吃过晚饭,王保国提出出去走走,便带着几个人一起出了喜来乐客栈。 晚上的大街上行人稀少。除了顽军军部周围有几盏灯外,其它的街道大都是黑魆魆的。偶尔有几条四处觅食的狗在胡同里乱窜着,甚至两只狗为了争一口食疯狂地撕咬起来,最后,被咬败的那只便痛苦地哀叫着,夹着尾巴一溜小跑溜出了胡同。让整个街道上,充满了惊悚感,让人一阵阵心惊肉跳。 王保国几个在大街上悄无声息地行走着,慢慢地向顽军军部方向靠近。王保国按照黑姑提供的地图,渐渐地靠近了顽军军火库。只见军火库大门有四位士兵站岗,两面还有两挺机枪,围墙足有一两人多高。如果强行攻占,必定会有很大伤亡。枪声一响,更会招来更多的顽军。仅此一处,敌情就极为复杂。 王保国围着军火库和顽军军部转悠了一圈之后,见街上几乎没有什么行人了,便担心在此逗留时间长了,引起顽军巡逻队的怀疑,于是,急忙带着人员回到了喜来乐客栈。 王保国刚坐下,掌柜的党玉志便拎着开水过来了,说,你们忙活大半晚上了,快喝点水,歇息吧。 王保国客气地说,谢谢您!给您添麻烦了。 党玉志不好意思地说,都是一家人,甭客气,赶紧喝吧。 王保国边喝着水,邀请党玉志坐下,又开始询问有关军火库的情况。 党玉志告诉他,这军火库原来是一家地主的院子,当年为了防土匪,将院墙加了高又加了宽,让院墙又高又宽又结实,没有梯子,一般人是很难爬上去的。后来,顽军来了,见到这么好的院子,随后便不管住户同意不同意,二话不说就征用做了军火库。 王保国听了,想了一下,便又问,原来大户人家为了防土匪,院墙加固是首选,但是土匪一旦冲进来,还不照样把他全家捂了窝子?后来有好多在加固院墙的时候,也开始设立后门,或者是逃跑通道。你对当地情况熟悉,没听说过这家大户有没有这个事情? 党玉志听后,感觉王保国说的新奇,便想了一下,说,俺还没有听说过。不过,人家修小门做通道,也就是几个人知道,不会让更多人知道的,要是知道的人多了,那么土匪不也就全知道了不是?这事好办,明天俺找在他家当管家的大叔问问,就清楚了。 王保国见他这样说,便叮嘱道,好的,不过你要悄悄地问…… 还没等王保国说完,党玉志就说,您放心,俺也是多年的老党员了,一定会小心的。 那就好。王保国说,还有,到哪里能找到一部分顽军的军装? 党玉志说,这好办,前面不远处有一个大院,里面就是顽军的被服厂,晚上也就留有几个看大门的。到时候,咱们可以进去弄一批出来。 王保国这是两手准备,潜进来的战友们可以换上顽军的服装从正门接收军火库。只是城门关卡盘查严密,大量武器是带不进来了,所以,这军火库的后门一定要找到,才能让赤手空拳的战士们,迅速从军火库里拿到武器,一起杀敌。可是,除此之外还有别的更好的办法吗? 王保国陷入了深思……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砸门的声音,伴着厉声的吼叫,开门!开门!快开门! 室内的王保国他们立即掏出武器,准备战斗。只见党玉志快步从外面跑进来,说,快,快跟俺走。说完,又转身往柴房那边跑去。只见他进了柴房,从门后搬下两块石头,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对王保国他们说,快先下去躲一躲。 王保国听了,让战士们先下去,自己最后压阵。 党玉志见他们都下去了之后,便将石头又搬了回去,随后又用一捆柴草掩盖好,接着便跑到前面去开门,一边跑一边答应道,来了,来了! 打开门一看,是几个顽军,党玉志忙说,老总请,这么晚了,有什么公干? 领头的一个顽军说,掌柜的,例行检查,今天有没有住店的? 党玉志小心地回答道,今日没有,这不就早早关门睡觉了。 那好!既然你清闲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弟兄们忙活了大半晚上,也饿了,你就给我们整几个小菜,再来两壶小酒,让弟兄们歇一歇。领头的顽军喊道。 党玉志听了,忙点头应承道,好的,伙夫下班回家了,俺亲自给您掌勺,千万别嫌慢呀。 领头的顽军说,你先弄几个凉菜,切盘猪头肉,我们先喝着。 好嘞!党玉志只好故作轻松地答应着,忙去厨房里为顽军们做菜。心里骂道,兔崽子们,你们兔子尾巴长不了了,就像那秋后的蚂蚱,也蹦跶不了几天了。但是,今天这顿酒席还得继续做呀。想着到这里,动起手了,不禁劲头大起来,弄得锅碗瓢盆动静越来越大。 党玉志就按照那顽军领头的说的那样,先弄了几个凉菜,接着又拎了两坛子地瓜烧,放到了饭桌上。 顽军们也不客气,拎起酒坛子就把眼前的小黑陶碗倒满了,菜也不吃,先喝起来。就在党玉志上菜的工夫,一摊子酒就喝了个底朝天。 党玉志见了,心里不禁骂起来,奶奶的,整天白吃白喝惯了,捞着不花钱的酒,就往死里喝。喝死你们个狗娘养的。 直到两坛子酒都喝了个滴酒不剩,时间也到了后半夜,几个顽军才摇摇晃晃地走出了喜来乐客栈,喷着一路酒气,回了军部。 党玉志急忙将大门关紧,忙去柴房里将王保国他们从狭窄的地洞里喊出来。 第二十五章 击敌打顽(六) 六 王保国从地洞里出来后,又有了一个新的想法,如果明天找不到后门的话,也可以通过挖地道,直通弹药库房,照样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每一次行动,王保国都会想出多个办法,有时也会用不上,但是,到了关键时刻就能发挥出巨大作用。有备无患,这句话的道理,千真万确。所以,他从来不打无准备之仗。 王保国吃过早饭,便又带着侦察员们一起来到军火库周围,仔细查看了院墙周围的地形,同时也看清了顽军基本的火力布防。为了防止打草惊蛇,他们在掌握了所需要的情况后,急忙返回喜来乐客栈。此时,党玉志也刚好从外面回来,带来两个消息。第一个就是他到大户老管家那里打听了,大院内没有后门,只是原来传说有地道,但他一次也没见过。第二个就是后天军部司令员要娶第九房姨太太,到时四面八方前来贺喜送礼的肯定少不了,四面城门也会大开,这样战士们可以化装进来待命。 王保国听了,立即决定说,辛苦掌柜的,请你去把大院屋后的两户闲宅子给租下来,一方面好安排战士们住宿隐蔽,二是准备从院子里动手挖地道直通院子内主屋地下。所以,还要麻烦你准备一些铁镐、铁锨、竹筐等工具。 党玉志听了,立刻表态说,没问题!保证完成任务。 王保国安排完后,又留下侦察排长等三人协助掌柜的工作。自己则带着几个迅速出城,先去团部向团首长进行了汇报,确定了总攻时间。接着又马不停蹄地回到营部布置作战任务。 一切部署好之后,当天傍晚,王保国又带着一小队人马潜入到蒙阴城内,来到党玉志早已租好的院子里,只见侦察排长已经带着人开始干了起来,已挖了一人多深了,照这样的进度,到前面大户的屋底,也就十多米的距离,在时间上,也足够了。即使这样,也不能掉以轻心,王保国便命令道,地下狭窄,人员多也用不了,排好班,轮流施工,做到人闲工具不闲,确保施工进度。同时,要注意警戒,决不能让敌人发觉,暴露目标,导致前功尽弃。 正说着,负责警戒的战士跑过来报告,胡同里来了一个顽军。王保国听后,忙问,来了几个? 战士回道,就一个。要不引过来? 王保国说,不,先不要惊动。于是,立即命令,赶快隐蔽。 院子里的战士们迅速隐蔽起来。不一会儿,门外便传来一阵脚步声,从门口路过,便直奔前面去了。 虚惊一场。于是,众人又各就各位,挖掘的继续挖掘,除土的继续除土,往外搬运土方的继续搬运土方,整个运作链条有条不紊地忙活起来。 挖掘到中间地带时,突然上面塌方厉害,党玉志急忙找来木板和棍棒顶起来,确保了挖掘继续进行。 挖掘到大屋底时,匍匐在前面挖掘的侦察排长忽然一铁镢刨空了,靠近一看,前面是一个黑魆魆的洞口,于是,便三下五除二将洞口扩大,靠近一看,原来这里有一个地洞,纵贯东西。看样子,是用来藏人的地方。排长顺着地洞找到了出口。之后,排长忙报告了王保国。 王保国听了,真是天助我也呀!急忙下去查看,见洞口隐藏在卧室床头木箱子下面,极为隐蔽。怪不得连老管家都不知道呢。主人的卧室,管家是不能进入的。 王保国从地洞里出来后,立即命令作业施工的战士们好好休息,养精蓄锐,准备明天的战斗。 说话间就到了第三天,顽军司令员的豪宅门前鞭炮齐鸣,锣鼓喧天,一顶花轿停在门前。各路来宾纷纷前来贺喜。 特务营的战士们遵照王保国的命令,一部分扮成前来贺喜的,将武器藏在贺喜的礼品中。守在城门的顽军卫兵,见是给司令贺喜的礼品,便不敢乱动检查,让战士们大大方方地进了城。另一部分战士,自然是赤手空拳,随着赶喜的人群混进城里。然后,仨一群五一伙地悄悄向王保国这边靠近,见胡同无人时,立即闪进门来,悄无声息地隐蔽起来。仅半天的时间,所有人员全部集合到齐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傍晚时分,城外的部队发起了总攻。一时间,枪声大作,万炮齐发。 顽军司令听了,直接暴跳如雷,大怒道,这八路真会挑时候,单延着我洞房花烛夜来进攻,坏了老子的好事。但是怒归怒,还是急忙调兵遣将等城迎战。 见战斗打响后,王保国便带着战士们从地洞里钻出来,然后悄悄地将门前的岗哨摸掉,让战士们换上顽军的服装,从里到外,一处一处地换掉,最后,所有的警戒人员都变成了特务营的战士。其他没带武器的战士们,进入军火库挑拣最得力的新式武器,压满子弹,真想冲到前面,对着顽军试试新式武器。一切准备就绪后,王保国便命令埋伏在两侧,在军火库的大院里守株待兔。 不一会儿,王保国就看见门外来了一队顽军,一看就是来拉弹药的。于是,便让守在大门口的战士,放他们进来。这伙顽军像平常一样大大咧咧地进了院子,没想到,自己还没有弄清楚怎么回事时,就被缴了械做了俘虏。 又过了一会儿,门外又来了一队顽军,大老远就骂咧咧地,喊道,怎么回事?长官说,让你们来拉弹药,你们去现造的吗?一路喊叫着,便进了院子,接着就被战士们的枪口顶在脑袋上了,刚才的煞气立刻烟消云散,荡影无存,乖乖地举起了双手。 前方告急,弹药上不去,犹如电源被切断,头顶上的灯泡想亮也亮不起来。于是,再次催促供给弹药。下得命令是十万火急! 一队顽军得令后,急忙跑步赶往军火库。 王保国大老远就看见了这队急躁躁的顽军,不用说就知道他们还是为了供给弹药。看到怎么着急的样子,便急忙让守门的战士快速放进来。自然,这些还没有来得及擦擦满脸汗水的士兵们,一个个弓腰缩头做了俘虏。 前沿上的顽军指挥官,见连催了三次,竟然还不见弹药供给上来,便断定军火库那边肯定出了问题。于是,便命令一个连长带人前去督查。 第二十五章 击敌打顽(七) 七 世上的任何事情,都是事不过三。王保国自然也深谐其中的道理。人生不可能在同一个地方跌到两次,但也不能在同一个地方赚两次便宜。更何况现在接连用了三次。所以,一看见顽军一个连的兵力来势凶猛,便立即命令部队做好战斗准备。 顽军疯狗样蹿了上来,领头的大老远就开骂了,都挺尸了吗?弹药运不上去,还打啥鸟仗? 王保国见顽军近了,喊了一声,打!抱起一挺轻机枪就横扫了过去,身旁的两挺重机枪也立刻喷出愤怒的火焰,守着弹药库,一下子感觉暴富的战士们毫不吝啬地将子弹如刮大风样猛烈地反击着,让猝不及防的顽军如割韭菜样唰唰地倒在地上,后面的顽军忙喊着,反水了!反水了!便以为守护弹药库的顽军反水了。他们做梦也没想到八路军会从天而降。 王保国明白这枪声一响,就直接暴露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挽弓当挽强,擒贼先擒王。于是,便让二连、三连坚守阵地,自己则带着一连直捣顽军军部。 此时的顽军军部军力空虚,部队全部调到了城墙上去了。王保国及其连队的到来,无疑像一把钢刀样插进顽军的软肋上。 顽军的警卫连死死地守卫着军部。一时间,僵持在那里。王保国不想在这里耽误时间,时间一长,城墙上的顽军反扑过来的话,他们连队便会被人家包了饺子。于是,便命令把刚缴获来的迫击炮用上,对着指挥部就是一阵猛轰,接着又对着警卫连的阵地进行轰炸,顽军的警卫连没有重型武器,一阵轰炸后,便损伤大半。王保国见时机一到,忙冲在前面,直扑顽军的阵地,端着轻机枪就是一阵猛扫,子弹便如铁扫帚一样抓着顽军工事噗噗直响,打得顽军不敢露头,只好龟缩在工事里等待投降。随着“缴枪不杀”一片喊声,顽军们乖乖地举起双手走出了工事。 王保国又带头冲进了军部,将还要负隅顽抗的卫兵打死后,一脚踹开了房门,大喊一声:缴枪不杀! 这时,一个副官模样的军官举着双手从里面走出来,呼叫道,中国人不打中国人! 王保国哼了一声,喊道,可笑!既然中国人不打中国人,那么你们还故意制造摩擦干什么?都出来!再不出来,我就开枪了! 王保国身边的战士们也一齐吼道,快出来! 不一会儿,从里面出来了三个身着军官服装的人,看样子就是这里的指挥官了。王保国见了,便问道,谁是这里的最高指挥官? 三人都傲慢地仰着头,没有正面回答。 王保国一看这个样子,便将轻机枪口一下子顶在副官的胸口上,威胁道,快说!谁是? 副官往三个人那里看了一眼,嘴唇哆嗦了两下,最终还是没有出声。 王保国身边的一连连长急了,上前一步,对着副官的膝盖就是一脚,直疼得副官龇牙咧嘴要跪下。但是,副官还是没有说出来。 王保国见这个副官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于是,便对身边的战士厉声喊道,来人,给我拖出去,毙了! 是!战士立马应声道。两名战士便快步上前,一人抓住副官的一条胳膊像拖死猪一样拖着就走。刚到门口,副官妥协了,忙喊,我说,我说!中间那个年纪大的是司令员! 王保国走到顽军司令员面前说,我是八路军特务营营长,刚才你们还在喊中国人不打中国人,请你下令停止战斗! 顽军司令员心里还在憋着一股气,好好的洞房花烛夜,被八路折腾成这样,想抱着机枪突突突的感觉都有,可是现在已经成了人家的俘虏,便对王保国的问话似乎没有听见一样,爱理不理的。 一连长见了,举起枪对着顽军司令员的脚下就是一梭子,一股股尘烟迅速从地面上沸腾起来,吓得顽军司令几个禁不住往后退了几步。之后,还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其中一个,掏出手帕开始擦拭额头上的汗珠。 王保国一看这个样子,便一指门口的副官说,把他拉过来,让他传达命令。 两名战士听令后便将副官推到桌子电话机的旁边,随后用枪顶着他的腰眼。副官看了顽军司令员一眼,见顽军司令员的目光没有正视自己,便哆哆嗦嗦地拿起电话耳机,然后摇了几下,听了听,里面不见一点声音,便说,电话线断了。 王保国听了,一步上前,将电话耳机夺过来,仔细听了一下,副官说的没错,电话线断了。一连长望着王保国说,营长,怎么办?干脆咱们杀到城门去吧? 王保国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命令道,把他们几个绑了! 战士们得令后,一拥而上,将顽军司令员几个五花大绑了起来。 王保国见绑完后,便命令道,押着他们,去城门。 战士们押着顽军司令几个便向南城门奔去,为保险起见,一连长分别给他们几个每人腰里塞上了两颗手雷。 此时,城外的战斗已经进入的白炽化,双方出现了拉锯式。团首长正在组织加快攻城进度,战士们的伤亡也正在不断加大。 王保国他们押着顽军司令几个来到了城门前,便让副官大声喊,停止战斗,打开城门,缴械投降! 城墙上的顽军们看见五花大绑的司令等人,不禁大吃一惊,纷纷停止了射击,呆呆地望着城墙上的长官,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城墙上的指挥官也看见了,便大声问道,司令!这怎么回事? 到了这个时候,顽军司令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话,说,都听副官的! 于是,副官再一次高喊道,停止射击,打开城门,缴械投降! 副官的话音刚落,城墙的顽军们便纷纷放下武器,从上面撤了下来。看守城门的顽军,便把城门打开。外面的八路军战士便如潮水一样汹涌地冲进来。 团首长握着王保国的手说,王营长,好样的,又为咱们团立了一件奇功! 第二十六章 护航大药房(一) 一 黑姑离开王保国之后,便联系上了滨海大队,见到了大队长陈大锤。陈大锤说,你来得正好,刚想让通讯员去通知你,省了通讯员的腿了。 黑姑一听,知道又有新任务,便说,领导,有什么任务就下命令吧。千万别拐弯抹角,俺可听不懂的。 陈大锤见黑姑这样说,便直接说,好!现在有件重要的任务交给你们西山区队。一九三八年,抗日战争进入了残酷阶段,鉴于山东的战略枢纽地位,在九月召开的党的六届六中全会上,中共中央制定了“巩固华北、发展华中”的战略方针,并决定“派兵去山东”。一九三九年三月,根据党中央指示,陈光、罗荣桓同志率领八路军第115师主力部队挺进山东,标志着共产党领导的山东抗日根据地的创建和武装力量建设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自此,山东抗日根据地便成为抗日战争时期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五大战略区之一,成为华北抗日根据地的重要战略基地。山东抗日根据地也因其特殊的战略地位和作用在中国革命史上留下了厚重而辉煌的一章。***在评价山东抗日根据地时曾这样说过:山东的棋下活了,全国的棋也就活了。山东把所有的战略点线都抢占和包围了。只有山东全省是我们完整的,最重要的战略基地。北占东北,南下长江,都主要依靠山东。 黑姑见陈大锤又扯远了,便插嘴道,领导这些俺早就知道了,况且您在会上也讲了多次了。 陈大锤没有理会,继续说道,抗战进入战略相持阶段以后,日军加紧对敌后抗日根据地的“扫荡”、“蚕食”、“封锁”。而滨海解放区作为山东三大战略区之ー,它矗立在东南沿海,西界沂河,北起胶济线,南至陇海铁路,辖莒南、莒县、日照、临沂、藏马、高密、胶南及江苏北部丰、沛、萧、砀、邳县等十九个县,约三万九千平方公里。境内山区、丘岭、平原错综复杂,公路纵横,南起连云港,北接青岛市,约六百余里海岸线。同时,滨海区又是华北、华中两大战区的结合部,地处山东、江苏两省的交界处,战略位置十分重要。一九三七年“七?七”事变后,滨海解放区就成为中国共产党开辟的抗日根据地之一,民主政权相继建立。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时期,山东省党政军领导机关曾长期驻莒南、莒县、临沂等地。莒南等地一度成为山东省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时期的政治、军事指挥中心。亦成为日伪和国民党重点封锁、围剿进攻的重点地区。罗荣桓、黎玉、肖华等指挥千军万马,发动了对日顽的战略反攻,根据地日益扩大。随着战事的频繁发生,负伤的八路军战士急需救治,再加上当时的黑热病、疟疾等疾病流行,日伪军对解放区又封锁蚕食,搞“强化治安”,造成滨海解放区医药奇缺,根据地军民的身体健康受到严重威胁。医药就是生命。只有健康的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没有足够的医药供给,几千万军民的生命就没有保障。山东军区卫生部长白备伍充分认识到了这一点,解决根据地块医少药的问题成为当务之急。 为此,滨海专署为此在莒南大曲流河村召开了医药供应专题会议,会上行署专员谢辉讲话,就当时疫情及后方缺药情况作了分析,决定成立滨海医药合作社,隶属滨海专署。确立了“经济合作、公私两利、发展医药、促进卫生”的企业运营宗旨。滨海专署还从财政收入中拨出卫生经费北海币4万元作为筹建基金。并吸收地方医药界爱国人士入股,筹措资金,团结抗日。会议决定由莒南县临沂抗日救国联合会医救会会长王羲初为首,孔雨田及滨海专署卫生科刘砚梅三人负责筹建工作。 庄云章和庄岩父子俩将道圣医院的设备器材和药品全部捐献给了滨海医药合作社,总资产约6000万元北海币。之后,庄云章带领着全体医护人员参加了革命,到山东军区卫生部担任教员。儿子庄岩便参与了滨海医药合作社的筹建工作。 临沂的程文奎把开设在临沂南关的仁和堂药店,捐献给滨海医药合作社,资产2600万元,之后也直接投入到了革命洪流中。还有莒县的卢绍伍将自己价值8000万元的红十字会医院献给了革命,日照涛雒大商人叶启洲从上海贩运来的价值800万中西药品投入到滨海合作社。 会长王羲初将自己经营的济中药房,总资产5900万元(北海币)和1500块银元入股,西药商人徐复初和庄斌甫二人把他们开办的东方药房60万元的药品和20两黄金全部拿出来,作为入股基金。另外,在这里有必要说句题外话,也就是1945年,上级布置退还个人资金,这些革命的投资者一齐表示不要上级退还,直到1956年公私合营时,按照政策,国家照价退还个人股份投资是,王羲初、徐复初等人都接到了退还100万元资金的通知,但他们找到上级领导,表示自己已投身革命,早就是共产党的人了,财产也决心献给国家,不再收回,为建设社会主义新中国奉献自己的一份绵薄之力。 众人拾柴火焰高。就这样,在庄云章和王羲初的带领下,滨海医药合作社,也就是后来的山东大药房于1944年1月,在莒南县峧山区郑家相邸村诞生了。滨海专署任命王羲初为经理、孔雨田为副经理、刘砚梅为会计兼业务负责人。以经营中药为主,兼营少量西药。滨海医药合作社一成立,马上成为山东、苏北地区医药供应的中心。每天从早到晚,来自根据地的后方各医院、卫生所,以及海、鲁中、南、苏北的医院和乡村医生,纷纷前来采购医药,这里每天都人山人海,车水马龙,好似逢集赶山会一样热闹。 陈大锤最后说,现在问题来了,业务量大,需求量也一天比一天大,合作社的同志们每一天都在敌占区联系收购药品,然后一路冲破鬼子的封锁线,才能将药品运到根据地来。上级决定,为了保证运输路线的畅通和药品安全,大队根据上级首长要求,决定派你们西山区队为医药合作社护航。今天就去找医药合作社经理王羲初报到。 第二十六章 护航大药房(二) 二 黑姑立刻听明白了,说,领导您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实际上就是一句话,不就是让俺为他们贩卖药品护驾吗? 陈大锤严肃地说,我说了一大堆话,是让你认识到当下的严峻形势,要从思想上引起高度重视,千万不要小看这次行动,切忌麻痹大意。 黑姑听了,立即一个立正,行了一个军礼,大声说,是!保证完成任务! 临行前,陈大锤又叮嘱说,去敌占区不比在根据地轻松,所有工作都是在地下活动,可谓是步步险境,一定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做事处处要小心,遇事要多与王经理商量,搞好配合,切忌滋生个人英雄主义的苗头。对队伍,可以实行化整为零的办法,沿途布置,做好隐蔽措施。 是!请领导放心!黑姑响亮地回答道。随后便回到西山区队,集合队伍,迅速出发了。 黑姑对王羲初经理还是比较熟悉的,当年自己在赶大店集时被鬼子飞机扔下的炮弹炸伤后,就是在仁和堂医院里王羲初给她包扎的。后来在根据地里也多次见过,还听到了他的不少传奇般的故事。 他当上滨海医药合作社经理之后,面对越来越多的伤员和病人,需要的药品也与日俱增。上级指令供应重点:各野战军医院,滨海一、二、三、四所及滨海、鲁中、鲁南滨北各大地方医院和起义部队用药,还有广大地方医生用药。这样一来,就加大了采购的工作量。有些药品需要到敌占区去采购,一路关卡多如牛毛样数不清。为了将敌占区的药品源源不断地供应根据地各大卫生员和医疗诊所。他带领采购组冒着随时牺牲生命的危险,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千方百计冲破日寇的封锁,深入龙潭虎穴,寻医问药,采购药品。 日寇为了切断根据地的医药等重要物资供应,层层布防设卡,封锁所有通向解放区根据地的水路旱路药品供给通道,一旦暴露,不仅没收药品,给医药合作社造成损失,而且人员就会被逮捕,接下来就要遭受严刑拷打,甚至会被枪毙牺牲。面对困境,合作社的成员们一致将目光聚焦到王羲初身上,怎么办? 看着众人担心而又关切的目光,王羲初十分镇静,胸有成竹地说,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鬼子有关门计,咱们有跳墙法。以不变应万变,毕竟咱们是在自己的土地上,广大的人民群众就是咱们坚强的靠山。于是。便将部分人员成立了一个地下采购组,分头潜入日伪军戒备森严的天津、上海、青岛等地寻找药品,伺机采购。通过各种渠道,将个人生死置之度外,秘密穿梭于白色恐怖的敌占区与解放区根据地之间,源源不断地输送着一批批紧俏的药品和物资。 这年春天,活跃在天津的地下采购组购到了一大宗药品,约20多吨。接到这一好消息后,王羲初高兴得合不上口,但是高兴之余,又不禁锁紧了眉头。这么一大宗药品,要想全部安全运到医药合作社的所在地莒南,千里迢迢的路程不说,单是这一路日伪军设立的关卡,他粗略一算就有上百道。仅山东境内就有德州、济南、潍坊、兖州等日军重点保守的据点,一步三哨,对过往的车辆都进行严格盘查,不留丝缝,别说是这么多药品了,就是连只鸟儿想飞过去也十分困难。到底怎样才能把这批药品运到根据地来呢?王羲初连续几个晚上都失眠了,虽然自己一直坚信办法总比困难多,但是良策在哪里呢?同时,他也知道,潜伏在天津的采购小组人员弄到这批药品也是费尽心思才争取到的,决不能因为困难重重就浇灭了同志们的热情,寒了同志们的心哪! 因此,他坚信这世上,没有迈步过去的坎,没有走不通的路。于是,他便从头开始,从天津开始,一步步地策划,一个一个环节地布置,不放过每个细节。就这样一步一步先从天津走出来,然后遇到每一个关卡,再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为了准确地掌握每一个关卡的具体真实情况,王羲初带着工作人员单独将运行路线走了一趟。然后,又静下心来,将每一个可能发生的细节又分析了一遍,想出相应的缜密对策,确保每一道关卡都能万无一失才罢休。为了应对自如,王羲初带着小组人员像排戏一样,一道关卡一道关卡地进行演练,直到看不出一点破绽之后才结束。 一个多月后,他们感觉到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时,王羲初和小组成员程文奎等人化装成商人秘密潜入天津,把分散储藏在多处的20多吨药品集中到一起。然后,根据数量去火车站包了两节火车货箱,把药品精心伪装成棉布、棉花等物品扎成大捆装上火车,向山东运发。按照预先研究设计的方案,王羲初、程文奎二人化装成日本高级军官,腰挂东洋指挥刀,鼻梁上架着一副茶色眼镜。同时,他们还通过地下党组织内线搞到了一辆指挥巡路装甲车,在火车前面开道。为确保万无一失,他们在临出发前,还以日本驻华天津最高指挥部的名义,向沿途各日军哨卡通了电话,称日车驻华高级指挥官从天津到山东沿途巡查防务。王羲初的日语水平本来就很好,又配上了日语翻译,带着一队化装成日军的侍卫随从,坐在指挥车上的他,这一瞒天过海的招数,直让日本鬼子真假难辨,甚至惟命是从。火车出了天津,便一路畅通无阻,大小站一律免检。顺利通过德州之后,他们又通过随身步话机通知了驻济南日军指挥部。车到济南站,日军官兵早就列队站在月台恭候多时了。王羲初大大咧咧地朝队列挥挥手,站台上的日军官兵毕恭毕敬地行着军礼,目送车辆渐渐远去。满载着药品的火车又顺利通过了这道最严密的关卡。 火车抵达潍坊站后,化装成推车夫的民兵早已等候在车站附近。火车一停,大家迅速将药品卸下。上百车装满药品的手推车很快消失在茫茫夜色中,迅速将药品运达山东大药房设在莒南县洙边镇刘家野唯村的药品仓库。望着塞满整个仓库的药品,让山东军区的许多高层领导为之惊叹。山东军区卫生部长白备伍既惊又喜,连声感叹道,这可解決了大问题!山东大药房着实了不起! 第二十六章 护航大药房(三) 三 傍晚时分,黑姑带着西山区队来到了地处偏僻的小山村夹谷庄。 见黑姑他们到了,王羲初热情地迎上来,说,热烈欢迎西山区队的战友们!一路辛苦了,先歇歇一下,一会儿饭就准备好了。 黑姑说,谢谢王经理!从现在起,俺们西山区队就听从您的指挥。 王羲初谦虚地说,队长您客气了,咱们是并肩作战。 黑姑十分痛快地说,好!一切听从您的安排。 吃过晚饭后,王羲初便和黑姑叙起旧来。黑姑说,感谢当年您为俺治疗,现在一点也感觉不出来了,要不然的话,说不上还是个瘸子呢? 王羲初说,都是那日本鬼子做的孽,一颗颗炸弹祸害了无数老百姓,更让数不清的乡亲们家破人亡。 是呀!当年的仁和堂真是咱老百姓的福地,治好了那么多怪病和伤员。你师父庄云章现在干什么去了?要不你就给俺讲讲你师父的故事吧?这么多年了,俺一直想听听他的故事,就是没遇到一个知道底细的人,今天终于让俺找到了。黑姑不知怎么一下子来了兴致。 王羲初心想,今后的一段时间里,还需要西山区队护航,让她多了解一下医道上的事情,也更有利于今后开展工作。于是,便对黑姑将起了他师父庄云章和仁和堂的故事来。 要说的话,得从一九六一的春天说起,那年的春天比往年来得更早一些,还没出正月,温煦的阳光便透过厚实的木窗,把庄云章的书桌铺满了一片暖色,让书卷字里行间中都弥漫着春天的气息。春节前后,庄云章迷恋上了一本书,常常让他爱不释手。每一次阅读,他都先将手洗得干干净净,然后如捧圣经样虔诚地翻阅诵读,一字不漏地牢记在心中。这本书不是什么武功秘籍,也不是什么罕见天书,而是他祖上庄瑶所著的《偏方备用》。 说起庄瑶,庄云章并不陌生,他可是他们庄氏家族中的佼佼者,更是他们庄氏家族的骄傲。庄瑶(1771-1865)字琪园,清嘉庆二十二年进士,其子庄锡级,咸丰元年进士,有“父子进士”之美誉。庄瑶为官致仕,勤政廉洁,卓有政声,深受当地百姓拥戴,道光皇帝也曾大加赏识,辞官荣归故里后,便开始为造福桑梓,做过许多善事,有多本文集刊行于世。其人品、文章、书法堪称大家。咸丰元年(1851)庄瑶在花甲之年为方便世人除病解难,精心编撰了《便方备用》一书,光药方就收了一千多个。中医学,是人类文化宝库中的重要财富,而中国的民间便方,则一直是民间口碑相传极有生命力的传世之宝。 同时,庄瑶还为家族提出了家训十二则,主要包括不准玩古董、不准结交官府、不准争打官司、不准贿买科名、不准赌博、不准吃鸦片、不准建造华屋、不准损人利己、不准游手好闲、不准虐待佣工、不准不敬师友、不准交易准折等。让庄氏家族人遵循“种德收福、乐善永年“的理念,按照“读好书、说好话、行好事、做好人“的家族格言,不断规范族人行为,保障家族兴盛,得以持续发展,奏出和谐乐章,为家族久盛不衰奠定了基础。 庄氏家族位于现在的山东省莒南县大店镇。据史料记载,自明朝万历年间始兴,经过400多年的风雨历程,到民国年间,大店庄氏家族科第蝉联,仕途通衢,秉承儒学致仕为官六百年不衰,成为势冠鲁、苏、豫、皖,名满京都的一门望族,从清朝乾隆年间开始产生堂号,到民国初期有堂号300多个,著名的有庄氏七十二堂号之称。 大店庄氏家族自明万历年间至清末止,共考取进士8名,举人23名,20名拔贡、300多名致仕为官者,有八府巡按、监察御史、兵部主事、户部主事、兵备道台、知府、知州、翰林院编修等五品以上官员达80多位,经过明清两代持续发展庄氏家族拥有土地58万亩,佃户2万户,田连阡陌,车驾鼎沸,富甲一方,当地有庄氏“人走百里不宿别家店,马行千里不食外姓草“之说。民族资本业萌芽时,家族的实业遍及全国,例如北京的北京银行、临沂的客运货运公司等等。古镇南北主街长逾数里,两旁豪门宅院鳞次栉比,当铺、商号、旗杆林立,饭馆茶室遍布街巷,药铺帐房随处可见。 庄氏庄园庄氏庄园堂号是为标志其家族尊贵显赫而别名的,以区别于寻常百姓,同时也是他们兴办工商业时的品牌称谓。堂号从清中期开始兴起,随着庄氏分支门户的兴衰,堂号也在不断发展变化,起始由慎守堂、恒山堂、明伦堂等5个堂号标新立异,逐渐发展扩大成150多个堂号,其中实力不俗的有72个,这是庄氏庄园独特的文化现象。在大店庄氏堂号中,有的还兴文社办学堂,如清嘉庆年间强忍堂兴办的文昌社,清道光年间双榴堂办的思成社,光绪三十年(1904年)居业堂建立的大店中学等。让庄氏家族的七十二堂号享有着“大店街赛北京,居业堂二朝廷,传本的御仕东德兴“的美誉。所在的建筑群,也被称为华夏第一庄园。 作为德兴堂的后生,有道是,树大分支,男大分家。这也是自然和家庭的发展规律。毕业于大店私立中学的庄云章便为自己以后分支立业起了一个堂号为:仁和堂。寓意为仁者爱人,和者生财,同修仁和,为民安康。接着,他又挥毫泼墨,将庄瑶书中的一幅对联“仁施而润群生是上医国手,和聚以凝万化为良药班头”书写下来,高挂在书房中,作为今后仁和堂的座右铭。看着对联于微暖的阳春中熠熠生辉,散发出浓浓的墨香,更加坚定了他走行医济世一路求索的决心。从此之后,他潜心研究中医学,为了让自己深刻记忆,便铺纸挥毫,将这本《便方备用》抄写下来。佣人老陈一直被偏头疼所困扰,庄云章知道后,说,您这是年老血气虚火动头痛,于是,便铺纸挥毫,为他开了一个处方:生地(酒炒)三钱、白获苓一钱、山黄一钱、山药炒一钱五分、丹皮一钱五分、泽泻一钱、知母一钱、黄柏酒炒黑一钱水煎服。落款为仁和堂。 第二十六章 护航大药房(四) 四 老陈拿着方子走出庄云章的书房后,便急忙去了大店街上的药铺,配齐了药,三天过后,老陈站在书房门外说,感谢少爷!俺多年的头疼病开始见好了。又过了半月,老陈提着一布包炒熟的花生来到庄云章的书房答谢,说,感谢少爷您为俺治好了多年的顽症,您开的方子真灵,药到病除了。 不久,少爷庄云章在书房里开的药方十分灵验的名声越来越响起来。他开药方又不收费,纯属是自我锻炼,于是,附近街坊邻居们有个头疼脑热,都纷纷来到庄云章的书房里,求他开个方子,然后去大店街上的药铺抓药。渐渐地,他便将书中的便方灵活运用起来,时而单独使用,时而互相组合,相得益彰,让药力发挥出更大的效能。 乡亲们有来说,头痛连两腮肿痛。 他便开方:生大黄末葱汁调敷,四围露顶。 三日后便痊愈。 有来求医,说不出话,用手比划说,久咳嗽说不出话来。 他便开方:真苏子二两,诃子三两,山楂三十个,百草霜二两共为末,热酒调服二钱。又诃子一两去核,杏仁一两去尖皮,通草二钱分作四付加煨姜五片水煎服。最后落款,皆为仁和堂。 五日后,病人便笑呵呵地前来连声道谢。 不到半年的工夫,庄云章的书房门诊名声越来越大,让一些慕名而来的病人,进门就喊先生。在沂蒙山区,人们祖辈推崇敬佩的人就是先生。这里的先生只有私塾里的教师、门诊看病的医生,这两个职业才能称得上。所以,那个时代管医生不叫医生,也不叫大夫,一直都是恭恭敬敬地喊先生。庄云章自然而然地便成了书房先生。而大店街上的各个药铺里的掌柜的们,也都知道了有个开药方治百病的仁和堂。 一九一七年,庄云章和庄利田、庄子厚一起商量开办药房的事情,三个有着共同爱好的年轻人,想在大店堂号中开辟出一片新天地。一有空闲时间,他们几个就聚集在庄云章的书房里,探讨分析研究发展路子。庄云章说,现在大店街上已经有了几家药铺,都是经营中药,如果咱们也学着他们的经营方式,肯定做不到一枝独秀。要想做到出奇制胜,那么就得扩大业务范围,做到人无我有,人有我新,人新我优,才能在这激烈的竞争中立住脚跟。大伙听了,都点头称是,之后,又不禁问道,怎么个新法? 引进西药,做到中西结合。庄云章说。 西药价格太贵呀,大伙听后感叹道。 咱们每个人都入股,实行股份制经营,人多力量大嘛!咱们几家不够的话,可以每个人都出去再拉几家进来。庄云章引导说。 庄利田说,这倒是个好办法。咱们再联系几个堂号,一块做起来。 庄子厚也说,是呀!这么多家的话,药店起什么堂号好呢? 庄云章说,堂号是咱们庄氏家族的桂冠,祖训是“读好书、说好话、行好事、做好人“,咱们一群又是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走到一起的,古人曰,道不同不相为谋。咱们是志同道合,建一处造福乡邻的圣地。咱们的药店,就叫道圣药房,如何?在经营模式上,改变传统药店只经营中药的模式,大力引进西药,做到中西药结合,保障相邻健康。 庄子厚、庄利田等人听后一致赞同。最后,由大店“三元堂”、“四喜堂”、“本善堂”等十几家合股参与,共集资三千余吊,共同兴办。在一阵热烈的鞭炮声中,道圣药房开业大吉。开始经营阿斯匹林、金鸡纳霜丸等中西成药零售,设坐堂医生,兼治疗业务,成为莒南最早引进并使用西药的药房。 世间的事情往往是这样,理想很丰满,而现实更骨感。道圣药房开业不到一年,因经营不善,于1919年就倒闭了。 庄云章不服气,于是,又自筹两千吊钱,于1920年重新在大店北门里成立了道圣药局,但周围的乡亲们还是照旧称呼为道圣药房。 尽管花开二度,还是没有想象的那么美好,依旧是稀稀拉拉的顾客,外甥打灯笼——照旧的不景气。 面对再次即将关门的药店,庄云章进行了反复思考,尽管自己常以施医济世为己任,但也深感“医之所病,病道少”,为自己不能精于医术而内疚,逐步认识到,干事情只凭一腔热情是远远不够的,虽说爱好是最好的老师,但说到底还只是爱好,如何走出困境,只有出门拜师学艺,才能掌握医术精髓。不然的话,仅凭一本偏方,一辈子只能做一个土大夫。只有终生学习,才能终生执业。 于是,他将道圣药局交给庄大凤暂为代管,自己背起一摞煎饼就去了济南,来到了山东医科专门学校求学。在这里,他进入了初级医学训练班,先后学习了《生理学》、《卫生学》、《药理学》等基础学科。在学习期间,他了解到,全国最先进的西医教学在上海。之后,他便萌生了去上海求学的念头。有了这个念头后,他便日夜加班加点啃完必修课程,以优异的成绩结业后,便直奔上海而去,慕名来到了上海南洋医科专门学校。 上海南洋医科专门学校,是一家私立学校。创始人是顾南群先生,江苏省启东县人,1891年出生,1964年病逝于台湾。他从小勤奋学习,立志行医济世。曾赴日本留学,1916年毕业于日本名古屋市爱知医科大学。回国后,于 1918年他到达上海,首先借款创办私立南洋医院于山海关路(今为石门二路)8一10号,开设门诊,兼收住院病人。当时仅有10只病床,医院规模极小。顾南群医师在创办医院之初,就意识到医生和护士从何而来的问题,因此,他在办医院的同时,就着手筹办南洋医学专门学校,努力培养医护人员。他在事业上有锐意进取的精神,立下宏愿,要办好一家中国人自办的医院,用事实证明决不比外国人办的医院差! 第二十六章 护航大药房(五) 五 该校由顾南群医师兼任校长,学制定为三年结业。这时,即取消了原来的初级训练班,将原来班上学生通过考试选拔,凡成绩及格者即入医学专门学校的一、二年级,进行正规化的医学基础知识教育,不及格者仍留在南洋医院继续培训。1920年春天,顾南群医师的胞弟顾南逵从日本东京市日本医科大学毕业后回国。他在上海除了每天上午到北四川路福民医院担任外科医师之外,其余时间都在南洋医学专门学校协助校务工作,同时还兼授外科学、病理学、组织学等课程。他又帮助组织了校务委员会,加强学校的领导工作。1920年9月秋季开学,将医学专门学校改组为上海南洋医科大学,学制改为五年,扩充教学设备.增聘专家、教授,改进教学工作。当时南洋医科大学学生临床实习的场所除南大医院之外,尚有南市小南门内黄家路83号的南洋医院和北四川路日本人顿宫宽博士创办的福民医院。此外,还每天派出三个学生到上海地方法院法医检验所尸体解剖室去实习,实行理论和实践相结合的教学方式,使得学生在解剖学、病理学和法医学方面增长医学知识。前期主要讲授医学基础知识,计有,卫生学、生理学、解剖学、组织学、医化学、药理学、绷带学和日文、德文等课程。后期主要讲授医学分科教程,计有:内科学、外科学、妇产科学、小儿科学、五官科学、皮肤花柳科学、精神病科学、病理学、法医学等课程。1922年春,校长顾南群在校务委员会议上提出辞职,经恳切挽留之后,他只同童留任校务委员会主任职务,校长一职由顾南逵医师继任,兼任外科学、病理学、法医学和日语教授。又聘请上海福民医院院长日本人顿宫宽博士为名誉校长,兼任外科学主任教授,每周到校授课。 庄云章便拜在顿宫宽博士校长门下。三年的学习时间,庄云章全部完成了学业课程,一九二二年,他获得了“医学士”学位,捧着铜牌毕业证书回到了家乡大店。 学业有成的庄云章回到大店后,如鱼得水,开始施展才华,重新挂牌营业。对原来的道圣药局进行了调整充实,新建房屋六间,作为病房。之后,便将道圣药局更名为道圣医院。 老百姓最讲究的是现实。庄云章高明的医术,加上西药见效快的疗效,让一些头疼脑热的乡亲们,服药后出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迅速折服了一大片。于是,前来求医买药的人们便络绎不绝起来。此时,被例外忙得团团转的庄云章,急忙又招聘来四位医务人员,由初期的二人增加到了六人。并从上海购置一台简易手术床和一套德国产手术器械,能进行截肢手术,在当地引起了很大的轰动。此时,凡经庄云章开的药方,落款依然是——仁和堂。 看到乡亲们因病求医的迫切愿望,和有病远离医院又无医可求的困境,他便开始招收徒弟传授医术,也有人劝他说,自古以来大都是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你现在这么红火,就不怕以后别人撑了你的行,冷了你的门槛?他呵呵一笑说,我学医为的是治病救人,不是为了挣钱。为了挣钱的话,我早就干实业了,堂号里有那么多实业,随便选一个,一年都挣不少。就这样,他自编教材,于1926年,在道圣药局里办了第一批乡村医生短训班。让乡医如种子一样在周围的山村开始生根发芽,解除乡亲们的疾病之苦。学员程文奎在培训班学习之后,于1930年,在临沂城南关路西开设仁和堂药店分店,批发零售中药材,成为当时临沂城有名的大药店。 1930年春天,在一个春光明媚的好日子里,伴随着一阵脆亮的鞭炮声,道圣医院的新址奠基仪式在北门外开始了。只见庄云章从青岛请来的建筑师带领着十多个建筑工人在对着德国人设计的图纸进行埋桩布线。不久,一座集门诊、病房、宿舍于一体的二层楼建成了。建筑面积240平方米,整个投资一万块大洋。设门诊室、手术室、治疗室、消毒室、仓库等,开始用砷制剂606治疗梅毒,用奎宁治疗疟疾。因墙体为红色,被当地群众称之为“小红楼”。庄云章将原来的道圣药局门牌换成了道圣医院。周围的乡亲们说,这个道圣两个字太文化了,还不如叫仁和堂顺口。尽管庄云章将药店更换了三次名字,但在老百姓的心中依旧是仁和堂。你庄云章开的药方,最后落款不也一直是仁和堂吗?仁和堂以药品充足,价格稳定,和妙手回春的医术,让老百姓口口相传,方圆百里老少皆知,大店有个悬壶济世的仁和堂。 此时的道圣医院已拥有资金已由刚开业时的几千吊,增加至5000余元(银元)。经营西药达一百余种,还兼营部分中成药。药品来源主要从上海“太和药房”、“五州药房”、“中西药房”及青岛“共和药房”等地购进;中成药则靠到上海的“郑福兰堂”、“官允尚”,济南“宏济堂”、“千指堂”,北京“同仁堂”等地购进。医院用的医疗器械大部分是从德国进口,如蛇听诊器及铁架手术床等。 在人类历史上,天花和黑死病、霍乱等瘟疫都留下了惊人的死亡数字。最早有纪录的天花发作是在古埃及。公元前1156年去世的埃及法老拉美西斯五世的木乃伊上就有被疑为是天花皮疹的迹象。从最初出现到被彻底灭绝,伴随着天花3千多年的历程发生了太多的故事。清朝的顺治和康熙两位皇帝与天花的关系因为没有明确的历史记载而一直吸引着读者的兴趣。顺治皇帝年轻有为,但早早传位于年仅八岁的康熙,其中原因众说纷纭。有说顺治皇帝是看破红尘,出家五台山,后来成了高僧。有说是天花使顺治皇帝英年早逝。而至于当时年幼的康熙何以脱颖而出坐上了皇位,更是与天花息息相关。清朝初期,满人入关不久,气候的变化,加上与汉人交往增多,得天花者很多,皇室也未能幸免。有了顺治早逝的前车之鉴,已经感染过天花的康熙在皇位的竞争中占有了优势。 第二十六章 护航大药房(六) 六 不管这些历史的故事是真是假,天花曾给人类带来的巨大灾难是真实的,是可以想象的。天花之所以在历史上造成如此之大的伤害与天花的特性密切相关。天花病毒繁殖速度快,而且是通过空气传播,传播速度惊人。带病毒者在感染后一周内最具传染性,因其唾液中含有最大量的天花病毒。但是直到病人结疤剥离后,天花还是可能透过病人传染给他人。天花病有极强的传染性和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致死率,在沂蒙山区,老百姓每年都被天花病死亡的阴影笼罩着,提心吊胆地防控着…… 一七九六年,英国乡村医生爱德华詹纳发现了一种危险性更小的接种方法。他成功地给一个8岁的男孩注射了牛痘。现在的天花疫苗也不是用人的天花病毒,而是用牛痘病毒做的,牛痘病毒与天花病毒的抗原绝大部分相同,而对人体不会致病。 一九三一年,医院人员增至8人。庄云章便开展了接种牛痘疫苗业务,首次为群众接种牛痘疫苗,预防天花。得到消息的乡亲们纷纷奔走相告,终于有了防备天花的灵丹妙药了。但是欣喜归欣喜,那是有钱人家的事,咱家没有钱,却打不起疫苗,只好望而兴叹。没想到,过了两天,庄云章竟然贴出了一份告示,说,凡贫困子女接种牛痘,可分文不取。一下子给那些前两天还失望的贫困家庭注入了一缕阳光,让他们欣喜若狂,感谢老天爷送来的救子观音,忙领着孩子或者抱着孩子前来挨号种牛痘。 这个时期,道圣医院为当地防病治病做出了积极的贡献。 庄云章在去上海购进药品过程中,结识了不少革命者,接受了较多的新思想,懂得了许多革命道理。他便想,自己要把这红色火种带回家乡大店去,让星星之火,在家乡燎原。带着这一梦想,他于一九三三年初,便再次举办了第二批乡村医生培训班。在传授医道的同时,也有意识地传播革命火种,开始为地下革命工作者提供药品和部分经费。在他的进步思想影响下,学员中就有王羲初等十余人参加了革命组织。 一九三八年三月三日,日军由莒县南下。先有三架飞机盘旋于大店上空,一番疯狂轰炸,长达十多分钟。一时间,整个大店街硝烟弥漫,尘土飞扬,血雨腥风,炸死炸伤无数无辜百姓,数十栋民房被炸成残垣断壁,火光连天。紧接着,日本鬼子侵占大店,让乡亲们纷纷逃离家园,流落到野地或深山中避难度日。道圣医院也没有幸免于难,一样遭受到了严重破坏,致使不能正常营业。 烽火连三月,抗日救国,势在必行。庄云章的徒弟王羲初和儿子庄岩一起投入了火热的革命洪流中。王羲初,原名王中一,字羲初,莒南县大店人,自幼读私塾,熟通五经四书,还精通日语,可谓是博学多识之人。这时的王羲初便以大店同仁药房经理的身份为掩护,暗地里为抗日前线的八路军输送药品。同时,又受上级指示,在大店成立了莒南县工商联合会,他担任会长,联合大店的各家商户老板,齐心协力为抗战出钱出力。一九四一年四月,王羲初又和赵建武成立了莒南县临沂抗日救国联合会医救会,王羲初担任会长,赵建武担任副会长。 说起王羲初,也就是我自己,在这里得多说几句。他们都说,我是一个有故事的医药人。我这一生中现在已经两次加入中国共产党,估计还得有第三次。一九二七年,湖南人尹凤先来山东传播革命火种,大店地主雇佣他办团练。那时地主办团练组建武装的主要目的就是提防土匪,保护财产安全。在这期间,尹凤先积极宣传革命思想,于一九二九年发展了大店的我和王晓六二人为中国共产党员,暗中进行革命活动。一九三九年,尹凤先在莒县城从事革命活动时不幸日本军队抓去,后在莒县城外被日寇活埋牺牲。从此,我与党组织失去了联系。一九四一年,我第二次提出入党申请,在资格审查时,我便如实反映自己在青年时,曾被国民党大店镇长庄伴梅填入发展国民党员的名册一事,之后,便被暂缓入党,以爱国民主人士的身份为革命工作,经受党组织的考验。所以,现在我还不是一名在册的共产党员。 黑姑赞叹地说,你在俺的眼里早就是一名忠诚的革命战士,一个真正的共产党人了。 王羲初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那敢情好!那年,日寇发动了疯狂的大扫荡,实行杀光、抢光、烧光的“三光”政策,道圣医院在这次扫荡中在遭受到了严重地破坏。看到被炮火摧残中的道圣医院,庄云章心如刀绞,这个医院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样,刚要成年,不想就被日本鬼子的魔爪给屠杀了。国破都如此,院又能怎样?只有把小鬼子赶出中国,家园才能安居乐业,健康生活。 正在这时,我过来告诉他,滨海专署要成立医药合作社。他便产生了将医院所有医疗器材和药材都捐献给医药合作社的想法,于是,便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我。我被老师的大义襟怀感动了,心里也涌起而来一股想法。 庄云章将道圣医院捐给了医药合作社之后,便依然加入了革命队伍,在山东军区卫生部教学,传授医疗知识,为山东军区和地方培养而来一大批医学人才。 滨海医药合作社成立后,我们每个人员都有明确地分工,总的方针就是,以采购为主,以制造为副,采制并重。为保证药品及时供应,领导便派派徐复初同志赴日伪军心脏城市青岛长期潜住,以商人医生身份,秘密做地下采购工作,并派革命意志坚强的庄贞同志做他的助手。靠他们的聪明才智克服了多少次艰难险阻,把一批批药品、药械源源不断地运往海西红石办事处。 第二十六章 护航大药房(七) 七 徐复初,原名徐元一,字复初,生于一九一七年二月十六日,原籍莒南县大店乡陡山村。一九四零年参加工作,临沂抗日救国联合会。他自幼勤奋好学,熟读五经四书,博学多识,天资聪敏。一九三八年先后在仁和堂和东亚大药房学徒。徐复初潜伏稳定后,按照上级的指示,迅速成立了青岛地下采购工作组。经理王羲初任组长,采办部副主任徐复初任副组长,组员有尹兴贤、王占魁、程文奎、主仕俭、杜平斋、庄子峰、王家隆、庄贞、庄斌甫。个个都是新华药店的精兵强将。为了转运方便,他们又在胶南县红石崖大众饭店后院建立红石办事处。 根据工作需要,上级组织为他们每个人都配备了最好的武器和交通工具自行车。并从胶东大沙河购进高档双套马车两辆,用于运输药品。 红石办事处从第一天成立起,就显示出了其巨大的作用和潜力。在这里,随时接收从青岛地下采购来的药品和器械等物资,然后分类打包隐藏在其它物品中,及时转运到新华药房。同时,从上海、天津、烟台等地药商购进的药品,在青岛码头卸货后,也迅速转运到红石办事处,进行分类隐蔽处理转运。还要随时防止青岛日伪军不断地夜间突击搜查。一旦有药品到站,办事处的人员们便将所购药品先运到距离红石四十华里的胶南燕庄一个临时仓库里。原则上,只要够八百至一千斤时,便立刻运回新华药房。对急需贵重药品三五百斤也要立即运走,一点时间都不能耽搁。从胶南县红石崖至莒南县十字路七百余华里,再绕过敌人据点,最快车程五至七天。因此,时间一长,他们便理顺了路线,到敌占区购药分东西两路:东路经泊里、朝河、两城、黄墩、中楼;西路经王张营、王格庄、诸城、莒县等地。采购员每次都需三至五人保护药品财产不受损失。在穿越敌占区、游击区凡是碰上可疑的人,保护要领是:三分疑七分打,先下手为强。特别是神枪手王家隆为保护购药起了大作用。他常说,他那支德国造盒子枪十天不打死持务或土匪,枪口就有股腥味。他们到青岛采购药品,途经诸城的于里、管帅等地。在这两地之间,有座高山,叫摩天岭。这一带地势险要,崇山峻岭起伏,更是土匪经常出没的地方。由于他们每次经过都是骑着自行车,这在当时人们的眼里,可是十分豪华的洋车子,自然非常扎眼。这天,采购人员庄欠德、王家隆、王占魁三人,每人脚踏一辆自行车,每人车架上捆绑着用麻袋包扎结实的若干黄金、法币和20斤烟土,用来去敌占区换取或购买药品。因经常走这条路,引起了土匪们的注意。等他们再次路过时,就被一伙土匪盯上,并随后跟踪上来。三人沿着大路飞驰,来到了摩天岭上。在山顶路旁有一对老夫妻开的一个小酒店,平时做些绿豆小米稀饭、豆腐脑、马蹄烧饼、熟鸡蛋和猪头肉等食品酒肴。小酒店不大,两间茅草房外面的空场地里搭起了凉棚,凉棚下面用几块山石把两张旧门板支起来做饭桌,板凳也是用树墩子代替了,这条件要多简陋就多简陋。王家隆每次路过,都要在这里歇歇一下,或喝水,或吃饭,然后再继续赶路。这天,王家隆一行三人来到饭店,王占魁为每人要了一碗小米稀饭,两个烧饼,炒了几个小菜,正要吃饭。这时,从后面步行来了四个人,为首的是一个大个子,面目狰狞,满脸杀气,其余三个也都是贼眉鼠眼地盯着王家隆他们滴溜溜乱转。这四人进店坐下,要了小米稀饭和烧饼。在等上饭的时候,那个大个子忽然站起来,走到王家隆他们的脚踏车跟前,摸了摸车后包袱架子上的麻袋包,便阴阳怪气地问,这里面装的什么东西?拿出来让我们见识见识吧? 王家隆他们一看这几个人就是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更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于是,王家隆便顺从地说,先吃饭,吃了饭,就让你们好好看看,俺敢保证,你们几个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的东西。 大个子一听,这伙人还怪懂事呢,好吧,先吃饭,反正你们也跑不了。大个子边想着,边回到了座位上,接着吃饭。 正在这时,王占看见酒店对面路东的老槐树上有两只斑鸠在咕咕咕地叫唤着,便用手中的筷子指着树上的斑鸠对王家隆说,你们看,今儿有好酒肴了,宁吃飞禽一口,也不吃死猫烂狗,这才是最好的下酒菜呀! 王家隆听了,心领神会,立即说,既然是好酒肴,我就拿下来给你下酒!说时迟,那时快,只见王家隆从腰里掏出德国造的匣子枪,随手往外一挥,砰砰两声枪响,只见树上的两只斑鸠便扑棱着翅膀落到了地上。正在吃饭的那四个土匪见了,不禁大惊失色,撂下手里的筷子,便拔腿往外跑去。 这时,王占魁说,咱得送送他们。说着,便掏出枪来,对着天空打了两枪。听到后面的枪声后,那几个土匪跑得更快了,直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王家隆见了,说,哪有你这种送法的?说罢,抬手就是一声枪响,只见跑在最后面的那个土匪便一头栽倒路边的小沟里去了。其余的三个土匪更加狂奔起来,消失在山套里。 在敌、伪、顽、匪猖狂肆虐的情况下,他们能巧妙顺利地进出敌占区,保证了根据地军民的药品供应,有力地支援了革命。其实,都是他们时刻用自己的生命和有智有勇地保卫了药品红色交通线。他们不仅要把青岛的药品运到根据地,还要为为青岛采购人员送购药所需资金。敌区流通货币是伪钞、银元、黄金、美元,受敌区欢迎而又容易兑换货币的还有滨海根据地出产的花生米、花生油等土特产。但往敌区运送既危险又麻烦,得依靠商行,快速办理才行。购难运更难。这年,他们从尚庄拉了一马车急需的重药品,在诸城东被青岛国民党新五军和五百多人的还乡团包围,情况万分危急,我采购人员毅然冒着敌人的密集炮火,拼死冲出敌人的封锁线。在突围中,车上的药品被敌人机枪击中,庄虔德的自行车辐条被打断了五六根。 第二十六章 护航大药房(八) 八 现在,你们西山区队来了,我们通道的保卫力量就强大了。王羲初说,到后天就有一批花生油和花生运往青岛,与当地客商兑换药品。咱们一起去青岛,把交换的药品拉回来。 好呀!黑姑痛快地答应说,需要俺们怎么准备,您尽管吩咐。人常说,隔行如隔山,俺西山区队队员们都是第一次做这事,有不懂的地方,俺们会多问,到时候您们也别嫌啰嗦就中。 放心吧,一家人不会说两家话的。王羲初笑着说。 出发那天,是傍晚走的。西山区队队员们把武器藏在装花生米的口袋里,扮作赶车的伙计。五辆马车满载着花生米和花生油向青岛方向奔去。黑姑根据事先画好的地图,将一部分队员一路分别安扎在守卫点上,化装成当地人在交通线周围活动,一旦发现敌情,迅速集结。到青岛边界时,跟着车队押车的队员们剩下了不到二十人。在黑姑看来,这样正好,人少不易引起鬼子汉奸的怀疑。从莒南到青岛这一路,比较顺利,也没有遇到一些突发事件和鬼子汉奸们及土匪的掠夺。高粱不禁对黑姑说,队长,咱们这一路下来,也没遇到什么情况,也不像他们说的那样路途险恶,这不跟平常咱们赶大集一样吗? 地瓜小眼睛一骨碌,说,你别高兴太早,能把药品安全运到家,才算是胜利。你睁大眼睛四下看看,蹲在街头看报纸的,修鞋的,那些人的目光绝对不是一般人。小心点吧。 黑姑说,嗯,地瓜观察力还可以,那些看报纸、卖糖葫芦的,不是汉奸就是鬼子的探子。黑姑说到这里,便低声命令道,不要四处乱看,做好自己的事。 队员们也都是第一次来到大城市,一阵阵眼花缭乱,都感觉眼睛不够用的,听到黑姑的命令后,便立刻收回目光,专心跟在马车旁往前走。 各个交货地点都被王羲初安排得缜密周道,卸下花生油料后,便将药品装上了马车。于是,便来不及歇息,马不停蹄地连夜往回赶。 他们的行程是夜行晓宿,白天隐蔽休息,确保行踪严密,以防特务和土匪跟踪。这天晚上,当他们路过临朐河时,被一小队鬼子发现,便紧追不放。鬼子的机枪和步枪子弹密集地往他们身后射来。领路的第一驾马车的头马,十分通人性,于是便拉着车飞一样地奔驰起来,沿着大桥直冲向河对岸。后面的马车见头马飞奔,也四蹄刨地飞驰起来,一下子把随行的队员们拉下了一百多米。黑姑和队员们一齐断后,阻击鬼子追击。这时,驻守在附近的队员们听到枪声后,也立即赶来,与黑姑他们一起边打边撤,到了河对岸之后,鬼子见天黑,怕有埋伏,便撤退了回去。 一场战斗下来,车上的药品没有丝毫损失,有两个队员挂了彩,黑姑安排小灵子做好包扎。一切检查完毕后,王羲初和黑姑他们又继续赶路。 王羲初说,像这样的小型战斗,基本上早已成了家常便饭,哪一趟不遇上一次两次的,那就不叫回趟莒南根据地。 虽说在交通路途中险象丛生,但也比潜伏在青岛地下交通的同志们要好得多。在白色恐怖的日子里,青岛日伪军和国民党军对车船码头控制很严,经常张贴查禁布告:凡往共区贩运中西药品、枪支弹药者一律格杀勿论。 港口查禁尤其十分森严,稍有疏忽,便会引来灭顶之灾。因原建国学院一叛逃医生告密,徐复初暴露。日伪军接到密报,便扑向青岛小港一家客栈,不想徐复初没到,却将早到的庄贞抓住了。长年负责运送药品的交通员庄贞一身农民本相,朴实憨厚,不爱说话,可是脑子很是机灵。就是他将解放区的花生油、银元、黄金等送到青岛,再由青岛将药品运送到滨海根据地莒南,这一复杂、危险、困难的具体任务,都是由他来具体完成的。而且几年来在多次完成任务中,从未出过差错。庄贞被捕后,关押在关押在青岛湖北路警察总局,敌人用尽了种种手段行刑通供,严刑拷打,逼他说出徐复初的住址。没多久,庄贞就被打昏了过去。鬼子把一桶冷水迎头浇灌在庄贞的身上后,庄贞浑身打了一个激灵,又苏醒过来。庄贞看小鬼子这个架势,便知道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于是,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便故意下了很大决心似的才说出徐复初的住址。鬼子宪兵队立即如狼一样扑向了了胶州路五号。结果,这只是徐复初原来居住过的宅子,鬼子便扑了空。回来后,对庄贞又是一顿严刑暴打。三天后,庄贞又说出了一个地址,鬼子宪兵队又直接扑向了青岛海泊路徐复初经常去过的一家商户,鬼子第二次又扑了个空。先后近四个月,连续对庄贞进行了一系列的酷刑之后,见没有问出一点有价值的情报后,便投到大牢里。 这时,上级组织命令徐复初,要不惜一切代价,将庄贞营救出来。徐复初接到命令后,将自己在青岛所熟悉的人都掂量了一遍,感觉最有能力营救庄贞脱险的人,只有爱国商人、莒南老乡庄子璞。 庄子璞老家是莒南县大店镇朱家庄子村。虽长年在青岛经商,但心系家乡,满腔热情,不忘桑梓。当我解放区世界二号病流行蔓延之际,庄子璞一次无偿捐献霍乱疫苗一百瓶(2500装),由滨海专署卫生科迅速组织地方医救会施救,终于扼制了这次恶性传染病的流行,使滨海区广大军民战胜了这场瘟疫,得以康复安宁。 当徐复初将庄贞的情况向庄子璞说明之后,庄子璞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接着,就开始寻找关系,想办法,组织营救庄贞行动。整个过程中,为了能够成功营救庄贞,他不惜自己的一切,花重金动用关系,费尽周折,终于打听到鬼子将庄贞押送到石料厂做劳工的行车时间和路线。黑姑和王羲初带领西山区队事先埋伏,对车队进行了袭击,终于把庄贞从虎口中就出来,保证了地下采购员及青岛外运渠道的安全。 第二十六章 护航大药房(九) 九 连续跑了三个来回,黑姑和队员们就十分熟悉沿途的每一个村庄和站点,也适应了装车、赶路、卸货,再装车、再赶路、再卸货的三点一条直线的流程。但是照样有好多情况发生在预料之外。 这天,他们和往常一样赶着装载花生和花生油等土特产的马车往青岛驶去。路过五莲山下时,黑姑发现前面的路被一堆石头挡住了,便立即回头命令道,有情况,注意警戒。 她的话音还没落,就听见一声尖利的口哨在山谷中旋起,紧接着从一块块大石头后面冒出了一个个手持钢枪的土匪,乌黑黑的枪口对准了黑姑他们、 西山区队的队员们一个个都是身手敏捷,反应特快,眨眼间每人盯住一个,便将枪口对准了上面的土匪。 黑姑从容不迫,呵呵一笑,双手抱拳,对着土匪喊道,各位好汉,请你们大当家的出来讲话。 不一会儿,一块大石头后面站出来一个黑脸汉子,把手里的匣子枪对着黑姑一指,喊,废话少说!留下马车走人,不然的话,休怪我不客气! 黑姑见了,知道这是一股流匪,便不急不慢地说,对不住了,大当家的!这是抗日物资,国难当前,先为前线浴血奋战的战士们救急,您需要的话,下次俺们再给您送来。 不中!老子和兄弟们已经在这里饿了三天了。你要救急就先救我们吧!老子也打过鬼子!再不走的话,连你也留下做压寨夫人!黑脸汉子的话,一点都没有商量的余地。 说话间,黑姑早就仔细观察了土匪的数量,拎着胳膊数腿也不过二十杆枪。既然打过鬼子,那就好说了。于是,黑姑上前走了两步说,既然大当家的打过鬼子,那俺就喊你一声,英雄!你也看见了,现在咱们双方的人数都差不多,这样同时开枪的话,基本上是一对一,这个帐,大当家的,你可得好好算一算,您不会置兄弟们的命不顾,喜欢干赔本的生意吧? 黑姑一席话,说得黑脸汉子直眨巴眼皮,是呀,一对一开枪都完蛋,那还吃什么饭呀?不中!先了解一下对方是谁再做打算。于是,便问道,既然你说是抗战物资,请问,你们到底是哪一部分的?是八路还是国军? 黑姑不想详细地告诉他,便说,俺们从南面的根据地来,俺是西山区队的黑姑! 黑姑?你就是黑姑?黑脸汉子用怀疑的目光盯着黑姑问,盯了一会儿,又说,我看不像,黑姑是能使双枪,单手打飞石,百发百中,是抗日女中豪杰。就你?冒充的吧? 黑姑一听笑了,没想到自己的名字竟然连土匪也知道,便哈哈一笑,说,还要验证一下吗?好,俺就让你看看真假。说着,这时恰巧头顶上有两只鸟飞来,只见黑姑右手一扬,一块石子便飞出手中,只听啪地一声,随后一只飞鸟便应声落到黑脸汉子的脚前,另一只鸟便惊叫着落荒而逃。让土匪们不禁齐声喊,好! 黑脸汉子直到那只飞鸟落到自己脚前时,才回过神来,忙将手里的枪收起来,然后抱拳上前,说,失敬!失敬!请原谅我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还请您多多海涵。 黑姑也抱拳相迎说,客气了,这叫不打不相识,四海之内皆兄弟。对了,刚才听你说,你们已经三天没吃饭了? 黑脸汉子听了,立刻低头说,是的,山下的老百姓我们又不能抢,有一两家大户,护院人马多,我们人少枪少也抢不了,只好在此出此下策。没想到遇上了你们。 黑姑听了,回头看了王羲初一眼。黑脸汉子的话,王羲初也听到,知道这黑脸汉子并不是真正的土匪,同时也明白了黑姑的意思,便对着黑姑点了点头。这时,黑姑见王羲初同意,就说,好吧,看在你们也没做多少坏事的份上,俺请你们吃煎饼。说完,便让地瓜、快腿哨子一起去马车上拿煎饼。 隐藏在石头后面的土匪们听到有煎饼吃,便不等黑脸汉子发话,都站起来往这边靠拢。 地瓜抱着一摞煎饼跑过来,黑脸汉子见了,忙伸手捞起一个卷起来就吃,不用看别的,就看这吃相,就知道他们真的是饿了。 黑姑见了,说,慢点吃,别噎着。说话的工夫,只见黑脸汉子已将手里的煎饼吃完了,接着又捞起一个,只是从这个开始放慢了速度。 趁着他们吃饭的工夫,黑姑便建议王羲初让队员们也就地休息一会儿。 黑脸汉子吃饱后,打着嗝抱拳对大伙示敬了一圈后,对黑姑说,英雄,谢谢你们了!说完,又犹豫了一下,说,在下有个不情之请,有道是,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为了兄弟们不再落草为寇,我们想追随您一起抗战打鬼子,中不?他身边的几个一听要带着自己参加八路,个个笑逐颜开,但还是满脸担心的样子,生怕黑姑不答应。 黑姑稍微顿了一下说,只要打鬼子,俺们八路军都欢迎。只是现在俺们的任务比较特殊,不太方便…… 没关系!您到哪我们就到哪,能跟着您这样的大英雄一起打鬼子是我们兄弟们的荣幸。黑脸汉子急忙表态说。 黑姑听了,心想,如果这次是回根据地,自己完全可以答应他们,让他们加入西山区队,可是,偏偏是往青岛走,人多了不方便且不说,关键是容易暴露目标。正在黑姑犹豫不决时,王羲初上前一步,说,要不,就冲着他们这份热情,咱们先带上他们吧。 好!谢谢!黑脸汉子和他的兄弟们都异口同声地说。 王羲初接着说,不过,前面还更加危险,希望大伙都要一切行动听指挥。做到有组织有纪律,如果做不到,现在还来得及。 黑脸汉子他们连忙应声道,一定,一定听从指挥,叫我们往东决不往西,叫打狗决不撵鸡。 地瓜见黑姑和王羲初的话都说完了,便插嘴道,看你们一个个既不像匪,也不像兵,到底是什么来头?把你们的姓名报上来,要是敢欺骗耍鬼的话,俺们手里的家伙可不是吃素的! 第二十六章 护航大药房(十) 十 黑脸汉子听了,哈哈一笑,说,兄弟的警惕性很高呀,我叫李大黑,曾经在国军当过兵,后来被鬼子打散了,我们几个就到处乱转悠,但是不管多困难,我们从来不去祸害老百姓。我说这些,兄弟你信不? 地瓜似笑非笑地说,也信也不信,咱们只能走着瞧了。 黑姑见队员们也休息得差不多了,便征求王羲初的意见说,咱们开始赶路吧? 王羲初点了点头,说,好。 黑姑回过头来对地瓜说,别耍贫嘴了,让李大黑入列,开始赶路。 地瓜听了,立即喊道,是!请李大黑和众位弟兄们入列。 李大黑他们连忙兴高采烈地答应道,是! 一路下来,还算比较顺利,到了青岛后,又连夜装上药品和一些医疗器械,马不停蹄地往回返。走到诸城大河时,被一队日伪军发现了,便在后面追赶不停。这时,刚好上游下了大雨,河水已上涨。原来的石桥早已被洪水淹没了,一下子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后面又有追兵。大伙都焦急地看着王羲初。王羲初也从来没走过这么宽的大河,心里立刻没有底气。这时,李大黑冲上前说,你们都别着急,看见那条水纹了没?那是桥拦水之后才有的,我就在这条大河边长大的,我在前面带路,你们一个掌握驾辕马,一个拉紧窜套马,另外的兄弟们都站在水上游拉紧封车的大绳,顶住洪水的冲力,保持车身平稳,跟着我的示意往前走。 黑姑和王羲初一听李大黑说的有道理,便一致同意了,于是黑姑便说,按照李大黑说的去做,高粱你负责断后。 大伙听到命令后,纷纷下水,随着马车往前慢慢行驶。眼前浑浊的洪水汹涌着,飞旋着裤脚和身子,让每个人都感觉到脚底是那么地不扎实,时刻有被悬空的危机。茫茫的水面,让他们看着看着就感觉眼前一阵阵眩晕,只能一个劲地卜楞着头,让目光盯住马车。 李大黑在前面用脚试探着桥的位置,尽量让马车保持直行在桥中央。刚到河中心,后面的日伪军就追上来了,对着马车就是疯狂地扫射,密集的子弹打得马车上玻璃仪器噼里啪啦作响。有的队员挂彩了,任凭伤口流着血,继续往前蹚水。而前面的李大黑眼前只有马车,其它的什么都没有,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往后退着引领着马车前行,通人性的马匹,在水中稳稳地行驶着。渐渐地,驶过了石桥的中心,慢慢地脱离了湍急水流区域,向河岸靠近。 这时,李大黑给大家打气,说,我们已经渡过了河中心水流最急的地段,开始往稳水区域前进了,大家再加把劲,一会儿就到岸了。 好!大伙听了,一下子信心倍增,一边齐声喊道,一边加快了脚步,便开始感觉眼前的洪水不再那么晃悠,那么扎眼了。两眼盯着岸边,一步一步地靠近着。看着离岸边越来越近了,就那么短的距离,却感觉依旧是那么遥远。 黑姑担心队员们看见离岸近了,便会松懈大意,于是,立即提醒大家,说,都注意了,不要分神,水下的路咱们也看不清,当心有凹坑陷进去,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黑姑提醒得非常及时,让刚要松懈的队员们又马上精神抖擞起来,全神贯注地往岸上驶去。 岸,越来越近。身后的子弹越来越密集,要不是有高粱的机枪火力压着,伪军们便会如疯狗样扑上来,见无法靠近后,便依据河岸旁的一个土堆,往河里狠命射击。 马车终于驶上了河岸,一驶进土路,驾辕马便四蹄飞扬,撒欢一样飞驰而去,把队员们甩出了老远。 李大黑站在河岸边的水中,将最后一辆马车引渡过去,将最后一名队员引上河岸后,地瓜见了,忙对他喊,走呀!快撤! 李大黑一边答应着,一边转身往河岸上奔去,就在这时,一颗罪恶的子弹击中了他,让身子摇晃了几下后,便扑通一声倒在河水中。 地瓜见了,忙飞快扑倒李大黑的跟前,一把把他抱起,喊道,李大黑! 李大黑听到喊声,见是地瓜正揽着自己,便说,兄弟,我说的话你信了吗? 地瓜急忙说,信!全都信! 李大黑开心地笑了,说,能跟着你们一起打鬼子完任务,我这辈子也值了。说完,便含笑闭上了眼睛。 地瓜见了,忙摇晃了他几下,喊道,李大黑!李大黑! 这时,李大黑的几个兄弟见了,也急忙赶过来,将水中的李大黑背起来,迅速撤离了桥头。 刚认识几天的李大黑再也没有睁开眼睛,就这样永远地离他们而去。 黑姑和王羲初在前面的一个山坡上,和队员们一起把李大黑安葬了。李大黑的墓碑朝着他家乡的方向,也对着下面的土路。黑姑对着李大黑的墓碑说,把你安葬在这里,是让同志们路过这里时,看望你方便一些。放心吧,等将小鬼子赶出中国,到胜利那一天,俺们再来为你搬家,到一个值得纪念的地方去。 地瓜说,有老哥你在这里为俺们站岗放哨,这一路一定会畅通无阻了。以后每一次路过这里,俺都会来看你,一定不会让你感到孤单的。 刚到根据地大药房,大老远就看见滨海大队长陈大锤在村头等着他们了。 黑姑见了,感到惊讶,不禁问道,领导,您这是恰巧走到这里,还是专门在这里等俺们,为俺们接风呢? 陈大锤,笑着说,你说呢?我是专门等你们这些大功臣,还是刚巧来到这里呢? 黑姑听感觉到了陈大锤语气中的意思,便自豪地说,那还用问吗,肯定不是来看病的,是来给俺们西山区队接风的呗! 走吧!是为你们西山区队接风的。另外还有一项十分重要的任务交给你们。陈大锤边走边说。 黑姑听了嘿嘿一笑,说,领导,每一次你都是说一项重要的任务,俺都弄不清楚了,自己执行的那一次任务最重要了。 陈大锤笑也没笑地说,这次任务最重要。 黑姑见了,便不再嬉笑了,认真说,是!请领导布置任务吧! 陈大锤却说,不急,先休息一下,吃完饭再说。 黑姑不禁眨着眼睛疑惑地说,领导什么时候学会卖关子了? 第二十七章 血战两山口(一) 一 吃过晚饭后,陈大锤对黑姑和王羲初说,这次任务也和大药房有关,还是一个部门一个组织。只是这次任务重,特意把板泉区队调来归黑姑统一指挥,板泉区队明天就到。日本侵华战争给中国人民带来了深重的难。为了抗击日本侵略,山东军民付出了巨大的牺牲。接到上级通知,联合国世界善后教济总署在中国历史上首次向中国抗日根据地解放区发放教援物资。 这批物资,是由在上海的爱国进步人士向世界联合国救济总署发出申请,希望国际组织对山东人民给予人道主义援助。半年后,世界联合国来电通知,运往中国的一批救援物资,将经上海运抵山东岚山港,望安排接收。 接到通知的山东军区和一一五师对接收工作十分重视。命令山东军区卫生部长白备伍、山东省参议长马保三、山东省妇运会主任王清莲、山东省生产科长石理成等组成世界联合国善后教济总署物资接收委员会,负责领导接收工作,进驻山东大药房。司令员还特別别指示山东大药房,做好物资接收的各项具体工作。山东省委领导和山东军区卫生部部长白备伍到莒南县的山东大药房,专门安排接收这批物资的计划。同时布置一定要周密安排招待好联合国客人。 所以,上级首长要求我们一定要做好这次援助物资的护送工作,滨海大队决定,继续由你们区队和板泉区队负责押送。这次押运护送时间长,途经路段的九岭十八坡,都有日寇和伪顽军以及土匪,我们的大部队又在实行战略转移,除了码头上安排重兵保卫,这一路沿途护送,近段时间无法抽出连队参与。遇到的一些困难需要你们和大药房的同志们一起解决。 王羲初听了,忙表态说,请陈大队长放心,我们大药房一定全力配合。 黑姑说,俺们也请领导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陈大锤见他们态度十分坚决,还是有点担心地说,这么多的物资,一次是运不完的,需要来来回回数十次,这一路是九岭十八坡,敌情复杂,一定要谨慎加小心。你们要仔细研究,千万不要照搬去青岛的那一套来行事,要学会灵活运用,减少牺牲损失。 黑姑和王羲初听了连连点头,说,请领导放心,我们一定圆满完成任务。 黑姑心里清楚,陈大锤说的九岭十八坡,就是从十字路出发往东的路段。十字路,因纵横两条古道在此“十”字形交汇而得名。据说公元1265年(宋咸淳元年)莒洲万户重喜奉旨筑十字路城,在这里设兵驻守,成了鲁东南的重镇。从十字路起,向北通莒县,离莒县城一百里;向南通苏北青口,距离也是一百里;向东到大海边岚山头,还是一百里;而往西去是临沂城,仍是一百里。从东往西运的是食盐和海货,从北往南流通的则是当地特产,多为粮食、布匹、牛羊等农副产品。具体地说,往东的九岭十八坡就是一条盐道。岚山港生产食盐和海产品,也是通向内陆惟一的一条要道。所以,这九岭几乎都有匪兵把持,尤其是那两山口,更是日寇、伪军、土匪混集的地方,要想通过,比登天还难。按说先用主力部队打通这一通道,清除日伪顽匪,确保交通顺利。可是,现在这种局势,是三十晚上看月亮,没指望。只能是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码头自然直,走一步看一步了。 第二天傍晚,板泉区队队长郑杰带着全体队员赶到了。黑姑见了,急忙迎上去,说,师兄来了,好久不见,看这人数,队伍扩大了不少呀。 郑杰笑着说,都是沾了师妹的光,当初一下子支持力度那么大,让俺们板泉区队少走了不少弯路,所以,区队成立后,见效快,发展也快。 黑姑说,事在人为。关键是你师兄领导有方,有当年打鬼子的劲头,队员们齐心努力,今天的不断壮大也是必然的。 这时,王羲初过来说,你们二位是老熟人了,那就不用客气了,咱先开个小会,研究一下具体事宜? 好呀!黑姑立即答应道,便和郑杰一起进了大药房办公室。 吃过晚饭,他们便带着队伍趁着夜色,直奔岚山港。一路急行军,黎明时分,便到了岚山港,在码头上看到了捐赠的物资。这批物资的总数量较大,大约在千吨左右。大体分为三类:一类是药品,占总物资的30%多。其中磺胺类药品较多,如消法代金、消法困啶,还有针头的一c战地战伤镇痛药(即码啡)。另有200公斤重的大桶鱼肝油。大桶晶体面粉及牛奶蛋粉葡萄糖等。还有几十种手术器械和多种急救包扎敷料等。另外还有可供百多伤员使用的一所大型流动医院的全套设备,就连伤员用的枕头枕帽和不锈钢汤匙都有。第二类物资,大宗是美制草绿色军用毛毯、鸭绒拉锁被,各样毛衣、毛手套、隔离衣、小手帕,大件的有若干可容百余人的帐篷。第三类是汽车,将近百辆,车门上出厂时都喷有“联台国善后教济总署”字样。 负责押运救振物资的是美籍白地格兰恒女士、雷代德大夫和华侨上海籍译杨萍小姐,正在码头上查看物资。 王羲初和黑姑刚和他们见过面之后,一一握手。就在这时,头顶上就响起了马达声。负责警戒的八路军战士,急忙喊道,快隐蔽,鬼子的飞机来了。 他们听到喊声,都不禁抬头望天空望去,只见两架敌机正从北面奔向这里飞来,便急忙躲避起来。 鬼子的飞机,看样子是有备而来。不一会儿,就俯冲下来,先是一阵机枪扫射,子弹打在码头的铁栏杆上,直冒出一串串火花。接着,又扔下了几颗炸弹,炸得码头浓烟四起,海水飞溅,到处都是一片狼藉。然后,才不慌不忙地离去。 第二十七章 血战两山口(二) 二 王羲初望着远去的敌机,气愤地说,这日本鬼子真是属苍蝇的,闻着味就赶来了。随后,又建议守卫在码头的八路军营长说,要尽快将这批物资分开储藏,以免被鬼子的炸弹炸毁。 营长接受了王羲初的建议,当夜便将所有物资进行了化整为零,分别储藏在几个仓库里。 负责押运的联合国人士一行四人,负责人是美国人白地格兰恒女士,他们的任务一是送救援物资,二是到各大医院访问,并在医疗技术方面提供援助。 为了安全抵达根据地,黑姑带领着他们和一部分物资,便选择了绕道而行。出了岚山港往南,直奔苏北根据地,然后从滨海地区的抗日山绕道到洙边书院,进入莒南。 黑姑没想到白地格兰恒这位洋女士竟然能说一口流利的中国话。看着她四十岁左右,黄眼睛金色的头发,面粉一样的皮肤,黑姑感到不可思议,这就是老一辈常说的洋娃娃,虽然见过罗医生,但和罗医生又不一样,与俺们中国人又相差十万八千里了。关键是一路上,这位洋女人非常喜欢拉呱,不停地问这问那。几乎是看见什么就问什么,对进入她眼睛里的每一点都是要问个明白。看见地里的庄稼,问是什么庄稼,看见耕地的牛,就好奇地问套在牛脖子肩胛上的牛锁头,为什么不用软一点的脖套,而是用这生硬的木头呢?把牛的皮肤都磨得起了一层厚厚的老茧。 黑姑告诉她,用脖套也有过,那是套在驴脖子上的,套在驴脖子上的主要用来拉磨拉车,很少用来耕地的。因为驴耕地不如牛有劲头,驴的劲头只能用一阵子,而牛的劲头,却有着持久力,从早上一直干到晚上,只有牛能撑下来,而驴、马、骡子等却没有牛有耐力,多数都只能干半天的活。所以,牛的力气大,用脖套拉犁,遇到板结的地块,极容易将脖套拉断,便会耽误农活进度。后来,人们就改为用木头制作了锁头,架在牛的肩胛上,再也没有发生过拉断锁头的现象。 哦,原来是这样。中国人的智慧无处不在啊。白地格兰恒女士感叹道。 看到村头上的石碾,她也忍不住地上前推着转一两遭。还有识字班们纳的鞋垫,上面绣着十二个属相,她手捧着,美美地欣赏着,大声夸赞,识字班们心灵手巧,绣出这么美丽的图案,栩栩如生,活灵活现,还十分可爱。 看完之后,不禁回头问黑姑,队长,你也会这个吗? 黑姑羞涩地一笑,说,俺绣的不如她们绣的好,等俺把小鬼子打完了,俺就沉下心来,好好学学绣花。 白地格兰恒女士听了,说,我相信,你一定会绣的比她们更好。 黑姑听后,感觉这个洋女人还真很会说话,便哈哈一笑,说,是呀,俺一定绣的也不差。 二人正说着,忽见前面有一群鸟从他们的上空飞过。黑姑见了,立刻反应道,有情况,立即隐蔽! 前行的队伍听到命令后,立刻隐蔽在路两旁的树林子里。黑姑命令快腿哨子和小凳子一起去前面打探。约摸两袋烟的工夫,小凳子和快腿哨子回来报告说,前面有一个中队的鬼子正往左侧奔去。 好险呀!白地格兰恒女士听后担心地说,过了一会儿,又对黑姑说,队长,你就是那神机妙算的女诸葛,你怎么知道前面还有日本人呢? 黑姑淡淡地一笑,说,俺从小在山里长大,懂得受惊鸟的叫声和飞翔的姿势。正常的鸟飞不是这样的,像人平常走路一样,不紧不慢地,一旦遇到情况,就会显得仓促。 我明白了!队长,你真了不起,是个女中豪杰!白地格兰恒女士对着黑姑竖起了大拇指。 黑姑一抱拳,说,谢谢!您过奖了。随后,又命令小凳子和快腿哨子带一小队先行一步,去前面侦察,一旦发现情况,立即回来报告。 小凳子和快腿哨子得令后,忙带着一小组队员往前面探路去了。 白地格兰恒女士见黑姑安排得有条不紊,又赞叹说,你还是个花木兰! 黑姑笑呵呵地说,还是您厉害,一会儿诸葛亮,一会儿花木兰的,你不但是一个外国人,还是一位中国通,佩服!佩服! 白地格兰恒女士谦虚地说,中国文化,博大精深,在你们中国人面前,我就是个班门弄斧,学徒工。 黑姑见她这样谦虚,便感叹道,您就是龙王搬家呀! 啥是龙王搬家?白地格兰恒女士不解地问道。 地瓜听了,不禁嘟囔一句,哈哈,也有您不知道的事了。这就还不算是个中国通。 黑姑见地瓜多嘴了,便赶紧解释道,龙王的家在大海里,要是搬家的话,那不就的离开大海,所以,这句歇后语就是龙王搬家——厉害!黑姑边解释边向白地格兰恒女士竖起了大拇指。 哇!还是你队长龙王搬家——厉害呀!白地格兰恒女士也向黑姑竖起了大拇指。众人看到她们俩的样子,便不禁一齐笑了起来。 这时,快腿哨子回来了,报告说,队长,前面的洙边河里的桥被刚才那队鬼子炸了,咱们这些车队别说车子了,就是人也没法过去。 黑姑听后,便说,走,咱们去看看。 不一会儿,他们便来到了洙边河,只见原来的一座石桥被炸塌了,一部分石头沉浸在河水中,两边的桥头呈现着坍塌的石头茬子,狼牙锯齿样狰狞着。但河水还算平稳,没有多少湍急的水流。黑姑站在河岸观察了一会儿,便对高粱和地瓜说,去村里借几扇门来。高粱和地瓜一听就明白黑姑要做什么了,忙答应道,是,便带着一小队人员去了河边不远的一个村子里。 由于刚才那队鬼子兵的因素,整个村子里空无一人,看来乡亲们都逃出去躲鬼子还没有回来。高粱让队员们记好记号,一会儿用完了,还要把门还回来。 黑姑见高粱他们扛着门板来了,便接过一扇门,扛在肩上,随后让地瓜负责警戒,自己就往河中心走去。后面的高粱和队员们也纷纷扛着门板跟在黑姑后面。 黑姑来到河中央,河水已经将她的半个身子泡在水中,只见黑姑往水里一放,对大伙说,来,咱们架一座浮桥,让白地格兰恒女士他们和车队过河。 第二十七章 血战两山口(三) 三 在黑姑的带领下,一座人力浮桥搭成了。 黑姑在水中弓腰扛着门板,向岸上的人们喊道,快过河! 白地格兰恒女士一行在惊讶中小心翼翼地过了河。 黑姑见白地格兰恒女士他们到了对岸后,便对后面的车队喊,不要磨蹭了,赶紧过河。车子行驶不要停顿,要小步快跑,以防陷进河里。先过马车,再过手推车。 负责车队的队员们听到黑姑的命令后,便开始将马车引领到人力桥上来。好在车上的药品不是粮食,重量比空车重不了多少,通人性的驾辕马用前蹄试探着虚实,很快驶过了对岸。后面的几辆马车看见前面的马车顺利通过了,便开始大胆放心地行驶。马车过去了,接着就是手推车。手推车是一个人推着,一个人在前面挽着纤绳拉着,两人配合密切,不让车子在门板上停顿,一气呵成驶进了河对岸。有了这样的节奏,每个推车人都不敢大意和怠慢,个个将眼睛睁大,憋着气,运足力气,稳稳妥妥地快速通过。 冰冷的河水,不断侵袭着水中黑姑他们的身体,没多长时间,就冻得他们打颤,嘴唇开始发青,但没有一个人吭声,个个都是咬紧牙关,与肩上的门板抗争,坚持着让最后一辆手推车驶过。 白地格兰恒女士在岸上看着这一幕,连连对着水中的黑姑他们竖起大拇指,敬佩地说,队长,你才是真正的龙王搬家呀! 车队过河后,黑姑他们先将肩上的门板完璧归赵之后,又趟水过河,来到岸上,在一个树林子里隐蔽休息,顺便把身上的湿透的衣服拧干。 白地格兰恒女士看到地瓜手中的小坎肩后,便好奇地问,这是什么服装? 地瓜听了,便将手中的坎肩展在她面前,说,这个嘛,你不知道? 嗯,不知道。能告诉我吗?白地格兰恒女士十分诚实地回答道。 地瓜本来想笑话她一下,没想到这个洋女人还那么诚实,让他不再忍心笑她了,只好回答说,这个是坎肩。随后,又补充了一句,这可是件宝贝。 哦,是坎、肩。白地格兰恒女士在半懂半不懂中回应道,接着又不禁问地瓜,宝贝?什么宝贝? 这里面有故事。地瓜见白地格兰恒女士感兴趣,便开始卖关子了。 白地格兰恒女士见地瓜这样说,便来了兴趣,说,请你给我讲讲,好吗? 地瓜见大伙都在休息,便说,好吧。俺就给你讲一个隐身坎肩的故事,不过事先告诉你,这个故事是俺从李风苍老哥那里听来的,属于现学现卖,讲的不好,请多见谅。 没关系!白地格兰恒女士见地瓜答应自己讲故事,便不在乎地说道。 地瓜见高粱在拿目光制止自己,便知道他的意思,但地瓜也不在乎,心想,不就讲个故事吗,又不犯外交错误,本故事纯属虚构,博此一笑罢了。于是,便开始讲了起来。 话说从前有一个人叫刘三,快四十岁了也没说上个家口。春节前他去赶刘庄集,喝了六大碗酒,又拎了一坛子酒回家,在回来的半路上就醉得不行了。这时,一只狐狸精变成人形也赶集回来,见路边躺着一个醉汉头,身边还有一坛子酒。狐狸精最喜欢喝酒了,二话没说搬起坛子,“咕噜咕噜”把一坛子酒全喝光了。不一会儿,狐狸精也挪不动步醉倒了,现出原形变回了狐狸。 白地格兰恒女士听到这里,不禁插话道,你说的是狐狸仙的故事?是不是《聊斋志异》里面蒲松龄讲的仙狐故事? 地瓜不知道什么《聊斋志异》,只知道这类故事在沂蒙山区真不少。听了白地格兰恒女士的疑问,便摇了摇头说,俺不知道,反正关于狐仙的故事,在俺沂蒙山三天三夜说不完。 哦,是这样。白地格兰恒女士似乎有点明白地回应道,那就快讲吧。 地瓜接着说,待刘三醒了酒,一看见坛子里的酒叫狐狸喝得精光,便气不打一处来,就把狐狸捆得结结实实背到家里来。刘三心想这回过年不用愁了,狐狸肉可以吃,现在正是狐狸皮卖好价钱的季节,把这张狐狸皮卖了,发个小财,还能置办很多年货呢。狐狸精酒醒过来转成人形,见自己已被刘三五花大绑,就对刘三说,大哥,甭杀我,你把我杀了只能过个年,过了年,还是没有什么吃,你还不如把我放了,咱俩拜个把兄弟,我让你吃不愁,喝不愁,还让你玩个够,你的酒我会加倍还给你! 刘三听到这里,便想,这都快过年了,杀生不如放生好。有你也过年,没有你也过年,一样的穷法了。罢了,于是三下五除二将狐狸身上绳子解开了,随后就和狐狸精摆开桌子又喝起酒来。酒过三巡,狐狸精说,大哥,俺今天喝酒喝得太多了,幸亏遇着你,俺也有妻儿老小一大家人家。时候不早了,俺得回家过年了。另外,大哥过年的东西你不用自己买了,到时候俺送点给你就是。我住在北山上,以后你想我的时候,你只要面朝北吆呼一声,狐兄弟,我想你了!俺马上就来。到了腊月二十九的晚上,狐狸兄弟果真来到刘三家里,身上还背着一个口袋,狐狸精就从口袋里向外掏东西,掏着掏着,年货就齐了,另加两大坛子酒。狐狸精和刘三打了声招呼就走了,刘三看着满屋子东西,惊讶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连狐狸精出门他都忘了送。 这个年,让刘三过了一个大半辈子第一个富足的年,让他一直感觉在做梦一样。不愁不忧的日子过得飞快,一晃十几天过去了。到了正月十五快掌灯的时候,刘三想狐狸精了,因为这时的年货也吃得差不多了。他就想着狐狸兄弟说的话是真的吗?真假试试不就知道了?于是,他走出家门,就面朝北吆呼了一声,狐兄弟,我想你了!喊完,他就回到家里,坐在饭桌前等着。 第二十七章 血战两山口(四) 四 不一会儿,他就看见狐狸精气喘吁吁地跑进门问,大哥,什么事?刘三焉了吧唧地说,也没什么事,就是在家闲得无聊,想找你拉拉呱。狐狸精说,苏州的灯今年特别好看!刘三说,好看中个什么屁用?我又去不了!狐狸精诡异地一笑,说,你要是想去的话,这会儿不算晚,你闭上眼,趴在我身上,一会就到。刘三听了,一下子睁大了眼睛问,真的吗?狐狸精说,不信的话,你试试就知道了。刘三见狐狸精这么说,就想,试试就试试,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于是,刘三照他说的办,趴在狐狸精的身上。狐狸精叮嘱他说,要一直闭着眼睛,千万别睁眼。刘三顺从地答应着。不一会儿,便只觉耳旁呼呼生风,一会过山,一会过水,又穿过一片竹林。约摸两袋烟的工夫,狐狸精说,大哥,到了!把眼睛睁开吧。刘三睁眼一看,还真是苏州唻,各家的灯都挂在门口,人流熙熙攘攘,好不热闹。尤其是花灯市里更是流光溢彩,让人流连忘返。刘三看得都入了迷,像钉子一样钉在哪里呆呆地痴看着。狐狸精见了,便对他说,大哥,俺还有事,就不能陪你了,你自己好好玩吧。俺给你件小坎肩,你穿在身上,不论走到哪,干什么事,别人都看不见你。你玩够了,就吆呼我,我再把你接回去。 刘三在苏州人生地不熟的,只得满大街转悠。转悠了半天,感觉东西再好也不是自己的,便很是失落。于是,就蹲在街头看着你来我往的人群,想想自己到这里来,纯属一过客,来了之后,苏州也这样,不来这里,苏州还是这样。这花花世界,与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突然,他想起狐兄弟说的话,穿上这个坎肩别人就看不着自己,不妨试试。正好也饿了,看到身边有个包子铺,他伸手拿了一个,主人就像没看见一样,一点反应都没有。 哎呀!这不是成小偷了?白地格兰恒女士插话道。 地瓜笑了,说,不是小偷,是贼!后来他还偷人了。顺利得手之后,他便开始放肆起来。于是,他走东串西,想吃什么就拿什么,尽情地享受着坎肩隐身给他的无穷乐趣。饱暖思**。吃得差不多了,他看见前面有一个提灯的姑娘,正值十七八的妙龄,那长相真是比花花不鲜,比玉玉有瑕,如同天女下凡一般,甭提有多俊了。刘三见了,就馋得迈不动步了。心想,自己要是有这样的媳妇,也不枉白来世上一趟。就遂生邪念,紧紧跟在小姐后面,穿过街道,一直跟到家门口,进了大门过二门,穿过花园后就跟小姐一块上了绣楼。晚上睡觉时,小姐总感到有个人和她在一起,在碰她,去搓揉她,但看看又没有人,不禁惊恐万分。开始还半推半就,最后只好听天由命随他去了。 白地格兰恒女士惊呼道,这是耍流氓呀! 刘三在绣楼里住了有个把月,感觉自己天天是过着神仙的日子,竟乐不思蜀了。天天折腾得小姐面黄肌瘦,无精打采。平时,家人给姑娘送饭,四个菜、一碗米饭都吃不了,可这个把月却饭量大增,吃得比一个老爷们还多。有一天,小姐下楼来,老太太就心疼地问道,儿呀,吃得那么多怎么还这个脸色?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说来为娘的听听,不要担心娘笑话。无奈之下,小姐就把自己的感觉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老太太。上了年纪的人经得事多了,大体明白了一二,遂忽生一计,贴着女儿耳边叮嘱一番。这天晚上,刘三正欲与小姐亲热之时,小姐突然说,你我已经好了这么长时间了,现在都是你的人了,你和我说实话,你是用什么办法让我看不见的?刘三一听小姐已经知道了,就说,狐兄弟给了我一小坎肩,穿上它,别人就看不见了。小姐听了,原来是一件小坎肩做的怪,于是接着说,你的坎肩长时间没洗都有异味了,你脱下来我给洗洗,明天早晨干了你再穿。刘三听了之后,开始犹豫着。小姐又说,你也不用担心,不管怎么说,你我俩人都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你总得出来叫我看看你长得什么样子吧?也好让我心里惦记着你呢。刘三一听小姐说的也在理,是呀!这都好了一个多月了,总不能整天自己看见小姐,小姐看不见自己,对她是有点不太公平。再说,她一个姑娘家还能把自己怎么样?想到这里,他伸手一把就把坎肩脱了下来。这一脱,不要紧,小姐一下子看清楚了刘三的模样,哎呀!老皇天唻,做梦也没有想到,与自己睡了一个多月的男人,原来是个土老冒,疤是疤,麻是麻,一脸胡子茬,没有个人样。当时就把小姐吓得半死。早已埋伏在门口的家人急忙闯入把刘三就摁倒在地上,稀拉哗啦狠狠地揍了一顿,腿都砸折了,打完之后,就五花大绑去问官,接着就被县官打进了死牢。 好!世间自有公道。白地格兰恒女士痛快地说。 狐狸精长时间也没有刘三的消息,就来到苏州打听,才知道事情的原委,于是,就想办法找到了坎肩,才把刘三救了出来。狐狸精对刘三说,大哥,你救了我的命,我得感谢你的大恩大德,我想报你的恩,给你坎肩,让你好好在这里享受一番,没想到你竟然惹上官司。你要知道,仙界和凡界一样,也是讲究规矩的,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胡来。你说你干什么不好,偏偏去干那些事儿!咱俩这回是一命抵一命,互相扯平了,你好自为之吧!说完,狐狸精拿起坎肩一溜烟消失了。从此以后,刘三再怎么吆呼,狐狸精也不来了。这时的刘三穷得两手空空,什么也没有了。没有办法,只好沿路乞讨,瘸着腿一步一拐地往家赶。 好!恶有恶报!白地格兰恒女士感叹地说,这个故事比《聊斋志异》里面的故事还要精彩。你也很龙王搬家呀! 第二十七章 血战两山口(五) 五 当天傍晚时分,黑姑他们终于回到了大药房。 好客的根据地军民,在大药房热情接待了白地格兰恒女士一行。为了招待好他们。大药房的同志们事先做好了功课,了解了白地格兰恒女士一行的生活习惯,知道白地格兰恒女士不吃用烟煤做的饭菜,便特意精挑细选,用木炭火锅替代。又从大店镇请来高级厨师,拿出看家本领来,为白地格兰恒女士他们做了一桌丰盛的酒席。席间,这位美国客人品尝着各种各样的佳肴名吃,赞不绝口,高兴地说,太高级啦,这是我有生以来从未吃过的,最好最好的。我所到的其他国家,根本没有这样的饭菜。中国美食,终生难忘。 黑姑和郑杰他们没有参加晚宴,而是马不停蹄地组织民工运输队。当前马车太少,只能用手推车来做主力了。在码头,黑姑已经看到堆积如山的药品和器材,用手推车虽然慢一点,但是燕子含泥垒大窝。再说,时间不等人,鬼子的飞机已经盯上了,随时都能来轰炸,随时都能有损失。这些药品可是不远万里漂洋过海运来的,到了码头再损失,那太不值得了。 黑姑和郑杰连夜组织了五百多人的民工队伍,二百五十多辆手推车。两个人负责一辆手推车,路上是一个人推着,一个人拉车,随时可以互相替换。这样的话,九岭十八坡的路段,一点也不用担心,再陡峭的上崖头也能越过。 战情就是命令。黑姑不敢耽搁一点时间,运输车队成立后,这么多人马,不能再绕路了,便立刻带着他们沿着九岭十八坡趁着夜色直奔岚山港而去。 走到两山口时,他们遇到了日伪军的阻拦,将他们堵在了半道上。 沂蒙山区的地名村名大都是简单易记,主要是这些名字根据地方特点形象而起的,就像这两山口。其实就是两座山夹着一条道为出口,随便在一边的山坡上架起一挺机枪,就能封住山下路上的交通。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占据了这种地理优势,山下路上的行人只有挨打的份,没有还手之力。因是盐道,古时候这里便是土匪出没的地方,日本鬼子来了之后,便派日伪军一起把守在这里。平时,人少的话,乘着夜色可以悄悄地越过,可现在这么多民工,影子太大,还没到跟前就被发现了,一阵机枪扫射,便把黑姑他们挡在了山外。 怎么办?大伙都焦急地看着黑姑。 黑姑心里清楚,现在天不亮,日伪军不知道他们有多少人,更不会知道后面是民工运输队,所以只顾得封锁路口。待到天亮后,看清了人数,更加危险,没有经过训练的民工们,撤退速度难以保证。于是,在一边记住敌人火力点的同时,命令孙二牛先带领民工们撤退。 从这次鬼子的火力点来看,敌人又增加了不少兵力。单凭西山区队和板泉区队两个区队的兵力,是难以抗衡的,况且敌人又是居高临下,易守难攻,就是把西山和板泉两个区队都拼光了,也难能通过。眼下最好的做法,就是只能回去再想办法。 时间不等人。黑姑将民工运输队安排在附近的一个村子里,先隐蔽起来,然后,又和郑杰急忙去滨海大队部找到陈大锤,仔细汇报了两山口鬼子增加部署兵力的情况,并提出了大队一起攻打两山口的建议。陈大锤听了,感觉事情变化太大,于是,便急忙向军区首长进行了汇报。 军区首长也十分明白这批药品是根据地的必需品,和国际影响的重要性。听了陈大锤的汇报后,略一思索,便说,集中优势兵力,把这条交通道上的钉子全部拔掉!决定调集第五团、第六团和特务营作为进攻主力,滨海大队协助进攻,在短时间内拿下两山口,扫除这些绊脚石。 陈大锤听了军区首长的命令后,满心欢喜,连忙表态说,请首长放心,滨海大队将积极配合主力部队打好这一仗。 军区首长对滨海大队的工作一直十分满意,便说,好!回去赶紧准备吧。 是!陈大锤一个敬礼,响亮地应道。 陈大锤回到队部后,立即召开了各区队长会议,传达了军区首长的命令。根据滨海大队的实际,做出了具体的分工部署。 各区队长听了,立即激情澎湃,个个摩拳擦掌,都说,终于盼到这一天了。这条自古以来的盐道,这么多年来一直被日伪军把持着,十分猖獗,为所欲为,克扣索要,雁过拔毛。尤其个别伪军,倚仗着日本鬼子的势力,更是变本加厉,祸害百姓。拔掉这些害人钉子,已是势在必行。只是跟在主力后面打杂,让各区队长心里有点不太舒服。能冲上去把小鬼子打掉,那才解气呢。 陈大锤开完会后,又急忙分别去了第五团、第六团的团部,一起商量了进攻计划。两位团长按照军区首长的指示,将日伪军的兵力部署了解个清清楚楚,针对敌人的火力,部署了兵力,决定从两山口两边分兵合围,一举歼灭。正说着,特务营营长王保国也到了。王保国说,这两山口最难打的地方是老鹰嘴,这里地势险要,又有敌人的两处碉堡,小鬼子便如乌龟一样龟缩在碉堡里。碉堡周围是悬崖峭壁,易守难攻,这是块难啃的硬骨头。希望团首长将这段任务交给特务营。 陈大锤见了,便建议团首长说,还是交给我们滨海大队吧。我们的队员都是当地人,对这一带的地理情况比较熟悉,更有利于进攻。 王保国一看陈大锤要与自己争,便急忙说,团长,你不要听陈大队长的,论战斗力还是咱们主力部队有实力,再说,特务营也是枪林弹雨打出来的,具体什么样子您心里最有数了,是不是? 团长听了,呵呵一笑,说,你们不要争了,让特务营做主功,滨海大队做辅助攻击,确保后劲十足。 陈大锤和王保国见团长这样说了,便不好再争论了,于是,都一齐答应道,是! 第二十七章 血战两山口(六) 六 陈大锤回到队部后,黑姑见了,便问,领导,领到主攻的任务了? 陈大锤气馁地说,咱们是地方部队,怎么能跟人家主力部队比?只能跟在人家后面拾小头。 黑姑问,那谁打头阵? 陈大锤不满地说,问你哥去?说完,就走到地图旁边,不再说话了。 黑姑见陈大锤不爱搭理自己,便猜测可能是哥哥王保国顶撞了他,于是,便不再说什么,回到了西山区队。 高粱和地瓜、孙二牛见黑姑会来了,便一齐围上来,问,队长,领到战斗任务了? 黑姑没有精神样子地说,没有。还没分配呢。 地瓜说,小鬼子手大捂不过天,让俺说,咱们悄悄摸到两山口的山顶上,给他来一个泰山压顶,到时候,手雷、地雷一齐涌,几下子就把小鬼子送回东洋。 高粱反驳地瓜说,这两山口半山腰上是个葫芦口,在山下往上看,看着小,像一条线似的,其实上面又有一个小葫芦峪,里面空间很大,早年土匪占据时,足有一二百号人,况且周边的巨石都如熟透炸开口的石榴样,到处都是石缝通道,像老鼠洞一样相互贯穿。就这样的地形,你的手雷地雷往哪里涌? 地瓜听高粱这么一说,就有点气馁,但又不甘心地反驳道,让你这么一说,那就是长虫钻进腚门子里——没法治了。咱们西山区队有的是办法,是不是,队长?地瓜想把球踢给黑姑,但黑姑似乎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而是在想别的事情。 孙二牛见了,便插话说,一般土匪都会留有后路,或者地道,所以的找到出口,堵住后门。 地瓜听了,讥笑说,是呀!这方面还是你有经验。 孙二牛见地瓜这样说,尴尬地一笑,说,你这是那把壶不漏你不提那把呀! 高粱在一旁便立即开怀大笑了起来。 看看吧,让人家笑话了吧?孙二牛无奈地对地瓜说。 地瓜瞪了高粱一样,低声吼道,去,滚一边去,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话来打岔。 高粱也正要翻眼回击。这时,王保国从外面走过来,见了,笑着问,你们在讨论什么好点子,这么热烈? 黑姑见王保国来了,便忙问,哥,你怎么来了? 王保国继续笑着说,没啥事,就是想过来看看。 黑姑拿两只透亮的大眼睛盯了一下王保国,说,王大营长,你不会单独来看妹妹俺吧?是不是抢到任务了? 王保国哈哈一笑,说,你不愧为是咱一个妈生的,我肚子里的那点蛔虫你都知道。告诉你,我抢到主攻打头阵的任务了。 所以,你就把陈大队长得罪了。是不是?黑姑不冷不淡地问。 王保国听了,略微一迟疑,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俺看到陈大队长不高兴了,就知道你抢了人家的头功。黑姑说。 这个嘛?我们特务营凭的是能打胜仗的战斗实力,不能说算抢。再说,有滨海大队作为我们的辅助部队,我一百二十个放心和满意。王保国乐呵呵地说。 是呀,你是满意了,俺们呢?黑姑反问道。 什么你们俺们的?都是一个目标,拔掉鬼子的据点,打通这条盐道,保证援助药品及时运到咱根据地来。是不是?王保国也反问道。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俺怎么老感觉哪个地方不得劲呢?黑姑无奈地说。 说白了,不就是你们滨海大队没捞着打头阵吗?其实谁打都一样。只要攻下来,保证道路畅通就达到目的了。王保国笑嘻嘻地说。 是呀,都一样的话,世上早就没有穷汉了。黑姑回敬了王保国一句。 王保国见黑姑生气了,便不好意思地干笑着。 黑姑见了,心立即软了下来,便又说,说吧,你来这里到底要做什么,千。万别云山雾罩的,俺可不会去揣摩。 那我就直说了。王保国接着说,我过来了解一下你们对两山口掌握的情况。 这个嘛,好说!黑姑一边说,一边招呼高粱、地瓜、孙二牛他们几个,一起过来说说各人了解的情况。 高粱、地瓜、孙二牛听明白了王保国想要了解的意图后,便各自将自己所见到的,所听到的,以及自己所想到的,都一一说了一遍。 王保国听了,连声说好,说自己这一趟没有白来。 送走王保国之后,黑姑便对高粱他们几个说,咱们去两山口附近探探情况。 地瓜听了,高兴地说,要想打胜仗,就得去实地打探,不然的话,光在屋里看地图是看不出来山上有多少棵树来,多少块石头来。 高粱见黑姑没有说话,便回击地瓜道,闭嘴吧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孙二牛见了,便对着地瓜挤眉弄眼地偷笑着。恨得地瓜用小眼睛狠狠地瞪了他两眼。 黑姑没有带着高粱他们几个走大路,而是抄近路走小路穿插过来的。驻足在两山口山下,放眼望去,不禁为此处的险要吸了一口凉气。原来两次来到两山口,都是晚上路过的。第一次凭着人少动静轻和运气好,闯了过去。第二次便被堵在了外面。黑姑举着望远镜隐蔽在树丛中,将两座山都扫描了一遍。感觉眼前这个位置去观察有点低了,于是,便沿着上山的小路开始往半山腰攀登。 由于土匪和鬼子长期盘踞,山上很少有人再敢来拾草了,整个山坡上杂草和荆棘丛生,人迹罕至。这么深的草,放羊真好。饿了的羊群逮着这样的好草,还不一阵就吃饱了。黑姑边想边在前面带路,一边走一边用脚将荆棘踩到两边去,让后面的高粱他们畅通了许多。不一会儿,他们来到了半山腰山脊旁。黑姑再次用望远镜瞭望着,站在这里,既可以顺着山坡往里观望,又可以将对面山坡上的工事拉到眼底。黑姑将这些都默记在心里。随后,又将望远镜递给高粱,让他们几个也都看了一遍。 地瓜接过望远镜,就直接对着东山坡上看去,边看边小声说,高粱你说的太对了,果然半山腰处有个葫芦峪,这个地方炮弹容易飞偏,看来还是从上面来个泰山压顶,用地雷炸他个遍地开花最好。 待他们几个看完一遍之后,黑姑感觉时候不早了,此地也不能久留,于是便带着他们开始返回。还没到山下,便听到前面有动静。黑姑回头,对着高粱他们打了一个手势。他们便知道,前面有情况,随后立即停下了脚步。 第二十七章 血战两山口(七) 七 声音是从前面一个石坑里传出来的。还是一男一女的声音,似乎是一起苟且的生音。 孙二牛听了,急忙示意黑姑停下,自己上前摸了上去。高粱和地瓜则分散着跟在他身后。这时,男欢女叫的声音已经销声匿迹了,传来了两个人对话声。 只听女的说,你个死鬼,整天价偷偷摸摸地,比噶活的还要见不得人。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女人说着,便开始呜咽起来。 这时,只听那男的低声吼道,哭什么哭?就你尿汁子多。俺现在当班长了,以后还会当排长当连长。不用很长时间,你就会是军官太太了。咱们的好日子就在眼前了。 黑姑听了,心想,想什么来什么,打瞌睡送来了个枕头。正愁着如何抓个舌头回去,现在倒是送上门来了。于是,对着高粱他们几个一使眼色,便立即围了上去,将石坑内的二人逮了个正着。 男的叫石锁,是两山口山西面石橛子村人,去年春天被两山口的伪军抓来当壮丁,被迫当了伪军。两山口上面的日伪军管理严格,不管离家远近,平时都不能请假回家。所以石锁从被抓来那天起,就一直没有机会回家。女的叫卷卷花,是石锁的媳妇。石锁不能回家,便托人捎信,让他媳妇卷卷花来看他,每隔一个月都在这里见一次面。 在高粱的一声,不许动的低吼中,石锁乖乖地举起了双手,卷卷花吓得浑身如筛糠一样。石锁看着几个人黑乎乎的枪口对着自己,忙求饶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地瓜见了,讥笑道,刚才那劲头哪里去了?俺们不杀你,跟俺们走!要是还想耍心眼的话,小心你的狗命! 石锁小心翼翼地连声答应道,是,是! 黑姑他们押着石锁和卷卷花没有回西山区队,而是直接去了滨海大队,交给了陈大锤。 陈大锤听后,急忙让警卫员去特务营报告了王保国。王保国一听便立即赶过来,一起审问石锁。 石锁开始还抱有幻想,后来在卷卷花的劝说下,便将自己知道的全都说了出来。黑姑根据那天晚上发现的火力点,和白天去侦探到的情况,一起汇总起来,将知道的火力部署情况在纸上一一画出来。然后,递给陈大锤和王保国看。 石锁最后说,你们要是真打的话,到时候俺可以带路,但是,俺有个请求,就是打完仗之后,能让俺参加八路军。 陈大锤和王保国听了互相对视了一眼,说,可以,我们欢迎你。 石锁刚开始是有顾虑的,这些日伪军没有人性,一旦知道了自己所为,肯定会找到他来报复的,与其在家里等着他们找上门来,不如直接参加八路了事,再说,人家八路也不孬,待人亲切,没有官架子。跟着这伙人干,肯定有前途。自己参加了八路,在村里就成了军属。村里的识字班、农救会都会上门帮着卷卷花种地干农活,自己在队伍上也能放心打鬼子。这样一来,比干那人人戳脊梁骨的汉奸强一百倍。 有了石锁的情报,王保国感觉底气足了不少,让胜算更有了把握。王保国谦虚地向陈大锤请教说,大队长,依您看,这仗该如何打?给我们特务营支个高招呗? 陈大锤知道王保国这是在客气,便笑着说,王营长问这样的话,看来心里早有谱了。 正说着,军区的警卫员到了,报告说,让陈大锤和王保国到军区参谋部开会。他俩便知道这是要布置战斗任务了。于是,俩人一起急忙往军区参谋部赶去。 陈大锤和王保国赶到军区参谋部时,五团长和六团长都先到了,与他们分别打了招呼后,刚落座,参谋长就过来了,边走边说,都到齐了? 陈大锤等人见了,立即起身敬礼。 参谋长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坐下,自己便来到墙上的大地图面前,拾起桌子上的小教杆指着地图对大伙说,首长命令我们明天凌晨两点对两山口日伪军发起总攻。具体部署如下:五团从两山口的左面发起进攻,留出两个连埋伏在距离两山口十里的秃岭地带,迎击从莒县城里赶来救援的日伪军。六团和特务营从两山口右面发起进攻,鉴于日伪军的主要部署在这一地带特务营负责攻击大路东面山坡地带,六团负责进攻大路西面山坡地带,安排两个连到坪上西部,阻拦从十字路城里赶来支援的日伪军,确保两山口的战斗不受干扰。滨海大队可以兵分两路,发挥游击战的特长,采用奇袭的方式,分别从两座山后登陆,从上而下消灭敌人。这次战斗,首长要求,集中优势兵力,猛打猛冲,速战速决,在鬼子的援兵到来之前,就能全部消灭干净。大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现在就可以问了。 大伙都纷纷表示,战斗部署条理清晰,都明白了自己的作战任务。 参谋长见了,便说,既然大家都明白了,没有什么疑问的话,那就赶紧回去部署,准备战斗。 陈大锤回到大队部急忙召集会议,将军区首长的指示传达给各区队队长。然后按照参谋长的指示,将大队分为两组,从两山口后侧登陆。最后要求各区队,两山口后坡峭壁丛生,一定要注意山石滑落,严防打草惊蛇,引起了日伪军的注意。 西山区队和板泉区队担负着路东面的山坡打击任务。黑姑和郑杰领到战斗任务后,便立刻赶回到区队。不一会儿,郑杰带着板泉区队赶过来。郑杰对黑姑说,师妹,你也不要客气,这次战斗,俺们板泉区队都听你指挥。俺当好你的副手就中。 黑姑见郑杰来了这样一套,便笑着说,师兄,你客气了,这次战斗是咱们师兄妹并肩作战。怎能还让做副手呢? 郑杰说,俺这样做也是从大局考虑的,打鬼子你比俺打得次数多,而且每次都有胜算,所以,这次还是由你统一指挥,这样大伙也都放心。再说也也是大伙的愿望。 黑姑说,刚才陈大队长不是说了吗,各队配合大部队打好自己的优势仗,咱们就来个麻雀战术,你带着队员们用手炮轰击,这不也正是你们板泉区队的强项嘛。 郑杰说,师妹,俺以师兄身份请求你,不要推辞了,这次你说怎么打,咱就怎么打。一切都听你的。大伙说是不是? 是!板泉区队的队员们一齐喊道。 黑姑见了,知道自己是推辞不了了,便答应道,好吧。来,咱们坐下来研究一下方案。 第二十七章 血战两山口(八) 八 乘着夜色,黑姑和郑杰带着队伍饶了一大圈,才绕到了右边两山口的背后,沿着上山的小路开始往上攀登。出发前,黑姑宣布了行军纪律,不准说话,不准咳嗽,不准脚下弄出动静。 另外,临行前,黑姑又特意赶到滨海大队部,向陈大锤要了正在关押的石锁。黑姑对石锁说,只要你在这次表现好了,不仅让你参加八路军,而且还会为你记大功的。 石锁听了,连连点头称是,说,一定好好表现,一定好好立功。俺也恨得小鬼子牙根都疼。 黑姑见他这个态度,心里比较满意,便让地瓜带着他入队。 地瓜听了石锁的话后,便小眼睛眨巴了两下,就开始套石锁的话,说,兄弟,你可想好了,跟着八路可是吃不好睡不好,还没军饷没钱花,你不觉得折本吗? 石锁坚定地说,俺觉得挺好,俺媳妇也觉得很好,省得让乡亲们背后再戳脊梁骨了。 地瓜听了,感觉石锁是不想多说,可能是担心话多必失。于是,继续开始套他话儿,说,在里面,你可以天天吃香的喝辣的,来俺们这里,可是喝凉水自己挑,想吃饭自己烧。这个帐,你可得算明白了? 这两天,俺终于想明白了,也算透账了。在里边,吃香的喝辣的,那是人家当官的日子,俺们这些当小兵的能吃饱就不错了。在那里,官大一级压死人,你敢攀比吗?谁攀比,谁就肯定毁。一个人一个心眼,你瞅着俺,俺盯着你,一旦发现缺点,就马上密报,狠狠地踩上两脚,一点人情味都没有,有的是你害我,我害你,整天面和心不和,当面说好话,背后捅刀子。那样的日子,你肯定没过过,说了你也不会懂的。哪像八路军这里,官兵平等,亲如兄弟。像这样的日子,就是天天喝凉水,心里也舒服,喘气也顺畅。让你选的话,你会选哪? 地瓜没想到石锁说了一大圈子,最后又把自己套进去了,小子,你还要套俺玩,那就继续吧。想到这里,地瓜响当当地说,俺当然是选八路军了。只是你选了八路军,那不耽误你当排长连长,误了你们的好日子了? 石锁听了,就知道那天自己对卷卷花说的话被地瓜听见了,不禁脸红了一下,说,你没听说过那句话吗?不想当官的兵,不是一个好兵。尤其是在里面,一个兵活着还不如一只鸡。整天忍气吞声地活着。小鬼子每天晚上都要折腾你,拿这些兵身上取乐。在鬼子面前,这些兵就是一群绵羊,想骑就骑,想打就打。时间一长,个个都成了老绵羊,抬到桌子上,让鬼子喜欢铰毛就铰毛,喜欢割蛋就割蛋,任小鬼子宰割。事后,还得低三下四违心地喊好。只有当上了排长以上的官职,才能摆脱鬼子的折磨。你说,处在这样的环境里,哪个不想往上爬? 地瓜笑了笑,说,参加了八路,你这回算是没戏了。在里面还是班长,到了这里就是大头兵一个。 当大头兵,俺也是周瑜打黄盖,愿打愿挨的。只要俺好好干,一样能当上班长。你信不?石锁就是块石头,实打实地说。 俺相信!地瓜见自己套得差不多了,便痛快地回应道。 石锁从小就在这两山口附近拾草砍柴,对这里的山路十分熟悉。所以,在他的向导下,黑姑和郑杰他们上山没费多少力气。不一会儿,就摸上了山顶。 山顶上有两个瞭望哨。黑姑让高粱和孙二牛摸上去,很快就解决了。黑姑和郑杰便带着队员们一齐上来,让队员们进入哨所休息。自己则站在外面往山下观察着。整个山谷像是被一块巨大的黑布蒙住了,四处都是黑魆魆的一片,一阵山风吹来,让松树打着口哨一路飘过,打扰了几只夜鸟的睡梦,便开始不规则地咕咕惊叫着。它们自然不会知道,过不了两个时辰,这里就会是炮火连天,将它们的家园化为灰烬,成为一片焦土。 此时的两山口,就像两扇黑幽幽半开半闭的门矗立着。两边陡峭的山坡则如厚重的门板依附在门框样的山梁上,于黑夜中愈显得浑厚结实,加上茂密的树林更显丰满隐秘。让整个两山口覆盖上了一层神秘的雾纱,滋生着邪恶的罪孽。今天,就是将这些罪孽大扫除的好日子,一定还两山口一个清新和平安定的环境,让岚山港口的援助药品迅速转移到根据地。在这些日子护航药品运输的过程中,想起罗医生因为根据地药品紧缺而无可奈何的眼神和那些伤病员因为没有药品救治,有的白白地将生命熬到了最后一刻,有的则痛不欲生。没有麻醉剂,伤员们忍着剧烈的疼痛,口咬着木棍,进行手术。每每想到这些,她都感觉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也更加精神百倍地保护好来之不易的每一盒药品。尤其是那天去了岚山港码头,看到了堆积得山一样的药品,心里甭提多兴奋了,哎呀,俺的妈呀,这下子咱大药房可发大发了,这么一大堆药品,得用多少年呀。这回罗医生他们再也不会为药品发愁了,伤员们再也不用忍着剧痛做手术了。可是,小鬼子汉奸不让这批药品安全运到根据地。不是派飞机轰炸,就是在路上设哨卡阻拦,千方百计将这批药品销毁掉,泡到大海里。小鬼子,你想得倒美,做白日梦去吧。在中国沂蒙的大地上,还轮不到你发狂!今天就是你们在两山口的死期。想到这里,黑姑决定先将红旗插在这山顶上,然后配合大部队俯冲下去,专打日伪军要害部位,破坏鬼子的火力点,分散日伪军的火力,减弱鬼子的杀伤力,让主力部队乘势而上,围歼鬼子。这样一来,黑姑立刻感觉自己肩上的担子更重了。这些小鬼子也不是吃素的,这是一场恶战呀。一阵山风拂来,撩起了黑姑的头发,夜深风凉,不禁让黑姑打了一个寒颤,便转身进了哨所,和队员们一起静静地等待山下进攻的信号。 山下的八路军也正按照各自的路线,悄悄地往两山口方向运动。时而惊起树丛中的夜鸟,扑棱着翅膀划过漆黑的夜空。 第二十七章 血战两山口(九) 九 凌晨两点钟,一颗红色的信号弹划破了黎明前漆黑的夜空。一时间,枪炮齐鸣,一颗颗炮弹,将早已掌握在八路军手中的碉堡等工事炸飞上了天空,把正在睡梦中的日伪军一起坐了飞机去了鬼门关。 训练有素的鬼子兵在惊慌中便很快反应过来,立即组织了反攻。利用居高临下的优势,集中火力,将刚要发起冲锋的八路军压在了山底下。两山口两面山坡的火力互相交叉,互相守卫,让冲在前面的战士们纷纷中弹倒了下去。后面的战士即使卧倒在地上,也照样被鬼子的机枪扫着,打成了筛子眼。由此看来,当初鬼子在设计制高点守卫的时候,早就考虑全面,不留一处死角。所以,强行攻击的话,只能吃亏上当,被人家当成了活靶子。侥幸的是,现在天还没亮,还能有阴影可躲藏,一会儿天大亮了,下面所有的一切都会暴露在鬼子的视线中,没有一点反手的余地。 战斗刚开始就陷入了僵局。 这一切,都被潜伏在山顶上的黑姑看在眼里。主力进攻受阻,看来还是让俺们来搅合一下,先乱了鬼子的阵营再说。于是,便带着队员们跃出哨所,往山腰摸去。刚走了一段距离后,黑姑就发现这山坡有点蹊跷。于是,便问石锁,这山坡怎么这么光滑?连个掩体都不好找? 石锁说,前一阵子,小鬼子不知道犯了哪阵子疯,来了之后,把能遮挡的大树和石头都用炸药给炸了,滚下来的石头还砸伤了好几个弟兄。 黑姑立刻明白了,看来自己是小看了小鬼子的诡计多端。这样的话,会让自己的计划充满了更大的风险。怎么办?黑姑边想着边不由地放慢了脚步,感觉自己这样冒然进攻会中了鬼子的圈套,还是先投石问路好,于是,便对地瓜命令道,组织爆破小组,对着鬼子的阵地放滚雷。 是!地瓜得令道,立即组织爆破队员冲到前面,对着山腰鬼子的火力点便将地雷顺着山坡放了下去。 因山坡上没有了石头和大树,到处都是一片光滑的地面,让地雷十分顺溜准确地滚到了鬼子的壕沟里,一连串响起了轰轰的爆炸声,将正在全神贯注盯着山下的鬼子兵炸上天空,坐着土飞机回到了东洋老家。被地雷炸懵了的鬼子,很快发现了地雷的来路,于是,便调集迫击炮一齐往黑姑这边发射,黑姑见了,急忙带领队员原路撤退,一排排炮弹如叮在屁股后面的苍蝇样,落在在他们的身后。郑杰见了,感叹道,好险呀。幸亏没有继续深入,人站在这光滑的山坡上,只有挨炸的份儿,没有躲藏的地方。一回到山顶的哨卡里,地瓜上前一把抓住石锁的衣领,怒吼道,你个汉奸!这样的地势,你为什么事先不说出来? 石锁委屈地说,俺也不太清楚呀!饶命呀饶命! 黑姑见了,忙制止道,算了!不管他的事。 地瓜听了,极不情愿地松开了手,接着又用眼睛狠狠地瞪着石锁。 看来鬼子早有防备。这样硬冲的话,肯定不行了。既然不能一鼓作气地硬冲,那么就必须得智取。目前的处境,智取又谈何容易呢? 黑姑正在思考着,这时,在外面负责放哨的快腿哨子跑进来报告说,鬼子从下面围上来了。 黑姑一听,看来鬼子连让自己智取的机会都不给,那么只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于是,命令道,大伙做好战斗准备。大伙听到黑姑的命令后,立即冲出哨卡,各自找好掩体,隐蔽下来,等待黑姑发出射击的命令。 鬼子的指挥官借着炮火的火光看到山顶上哨卡旁的膏药旗被换成了红旗,便知道山顶的哨卡被八路占领了。这种居高临下俯冲式的进攻,对处在半山腰的日军是具有着致命的杀伤力。于是,便决定不惜一切代价,夺回山顶哨卡。 黑姑一看一大批鬼子围了上来,心想,这样也好,起码分散了鬼子的兵力,减轻了山下主力部队的压力。于是,低声命令道,都沉住气,等鬼子靠近了再打,不许放空枪!山腰上的鬼子兵弓着腰如虾子样往上爬着,前面的鬼子边爬边往上开枪,子弹便嗖嗖地如飞蝇样在山顶上空穿梭着。不一会儿,鬼子渐渐地近了,连粗重的喘气声都能听见了,黑姑便命令道,准备手榴弹。队员们纷纷将手榴弹拧开盖子握在手中拉着引线,等待着黑姑的命令。这时,黑姑见队员们已经准备好了,鬼子离他们还有四五十米远时,黑姑便低声命令道,拉弦!倒数五个数,五,四,三,二,一,放—— 队员们将吐着白烟的手榴弹纷纷扔进鬼子群中,这些手榴弹就像商量好了一样,随即轰轰一齐响成一片,直炸得鬼子七零八碎,放到了一大片。被炸飞的鬼子尸体,直接砸在后面鬼子身上,便如山顶上放碌砫一样,往山腰滚去。 这时,高粱和孙二牛的两挺机枪也不失时机地吼叫起来,将还要往前窜的鬼子兵一个个放倒在地上,直打得鬼子抱头鼠窜,撤了回去。 随后,鬼子的炮弹便如蝗灾中的蝗虫一样密集飞来,在黑姑他们前面炸开,气浪裹着尘土一齐往山顶上涌来。黑姑心里明白,鬼子这是进攻不力,便用炮火打击。于是,急忙带领队员们往山顶另一边后撤。这时,石锁说,后面有一块大石头可以躲避一下。 黑姑听了,便立刻大喊道,快,前面带路。 石锁便冲到前面,把队员们引到前面不远处一块矗立的大石头后面。这块大石头矗立在夜色里,便如一面巨大的石墙样把炮弹挡在了身后。黑姑松了一口气,对小灵子说,检查伤员。小灵子应声道,是。急忙去查看受伤的队员。有几个队员在撤退中,不幸被炮弹皮崩了胳膊和腿部,挂了彩。小灵子急忙对他们进行了止血包扎。 鬼子的迫击炮火继续对山顶进行狂轰乱炸,飞起的飞石霹雳哗啦地跌落到大石头前面。郑杰敬佩地对黑姑说,师妹要不是撤退得快,这会儿咱们都被小鬼子炸成肉酱了。 黑姑则说,看这个苗头,鬼子的火力充足,不然的话,不会这么大方。石锁,你知道鬼子的弹药库在什么位置吗? 石锁说,俺知道,就在半山腰西南角上一个山洞里。 好!黑姑说。 郑杰立即明白了,师妹的意思是咱们去把鬼子的军火库给炸了? 黑姑应道,嗯!打蛇打七寸。没有了弹药,鬼子的枪炮就成了烧火棍。 郑杰听了,不禁暗暗佩服黑姑的大胆和睿智。 第二十七章 血战两山口(十) 十 王保国的特务营进攻受阻,尖刀排的战士牺牲了多半,让他的心一直揪着。幸亏团里的炮兵连及时开炮,炸掉了鬼子的机枪火力点,才让匍匐在地上的战士们有了抬头的余地。这时,他也看见山顶上炮火连天,密集的炮弹几乎是挨着着地的,便十分担心黑姑他们的安全。 同时,他也发现从路面山坡下往上进攻的代价太大了,如果绕到侧面从山腰旁插过去,这样都处在一个对等的平行线上,战士们不再会被鬼子的火力压得抬不起头来。而且更能让手中的武器发挥到更大的杀伤力。想到了这里,他立即向团长汇报。团长在望远镜里也看到眼下的局势,这样下去,损失会十分惨重的,正在寻找突破口,不想王保国的点子来了,便立即同意了王保国的方案。王保国得到团长的命令后,立即乘着黎明前的黑暗带领着队伍从山侧绕过去,直接穿插到山腰鬼子的阵地侧面。 这时,黑姑也正在向鬼子的军火库运动,她想趁着天不亮,借着夜色潜入过去,将军火库炸掉。她把郑杰和高粱安排在山顶,继续吸引鬼子的注意力,自己则带着地瓜爆破小组和孙二牛等队员,在石锁的带领下,一路悄悄摸过来。石锁路熟,基本上没遇到什么障碍,就绕到了弹药库的山洞旁。只见三个鬼子守在弹药库门口,黑姑见了,示意地瓜和孙二牛一起慢慢向前靠近,自己往周围仔细观察了一下,见没有其他鬼子,便在离鬼子十多步的时候,只见黑姑连连挥手,一块块石头从手中飞向鬼子的脑袋,只听扑通扑通三声,三个鬼子相继倒在了地上,孙二牛和地瓜立即冲上去,检查鬼子的尸体,确定咽气后并迅速将鬼子拖到黑暗处。石锁见了,不禁目瞪口呆,这个女队长真是个神人。 孙二牛迅速将门打开,地瓜便带着爆破队员冲了进去,把延时地雷直接放了进去,然后,每人扛了一箱子手雷出来。黑姑见地瓜出来后,让孙二牛将门闭上恢复原样后,带着他们迅速撤离了。 此时,王保国已经与鬼子交上了火。 王保国带着特务营迅速找好掩体后,便朝着鬼子开火。先用迫击炮对着鬼子阵地进行炮击。遭到炮击的鬼子,立即反应过来,集中兵力涌进壕沟里,阻拦特务营的进攻,双方打得十分激烈。没想到,鬼子对着这个方向也构筑了碉堡等工事。好在特务营这边总算有部分掩体,不至于像刚才那样,被鬼子的交叉火力网压得抬不起头来。在这里,至多也就是一对一的阵地战,但鬼子的机枪等火力依旧十分凶猛,稍有不慎就会中弹。一时间,难以分出上下。 五团、六团的两位团长均接到情报,莒县城里的鬼子已得到消息,开始出城往这里增援了。十字路城里的鬼子也接到了命令,开始出动往这里增援而来。而现在的战斗依旧是白炽化,看不到进取的苗头。 情况万分火急。必须在增援的鬼子到达之前,将两边的阵地全部拿下。两位团长不禁在前线指挥部里焦急地来回走动着。 就在这时,对面右侧的两山口上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接着便看到半山腰鬼子阵地旁一片火海,浓烟滚滚。让两位团长不禁急切地举起望远镜,五团长不禁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六团长看了,说,不管怎么回事,只要是在鬼子阵地爆炸,对我们来说都是好事。 鬼子的指挥官自然明白怎么回事了,看到巨大的爆炸声,便知道军火库被炸了,立即恼羞成怒,手举着指挥刀声嘶力竭地吼道,杀给给! 这时,东方开始破晓,天色开始渐渐明亮了起来。王保国也看清了对面鬼子的碉堡和工事构造。王保国也看到了一声巨响后的爆炸浓烟,不用猜,便知道受损的肯定是日伪军。约有十多分钟,鬼子的火力便不像以前那么猛烈了。于是,他便让一连二连分左右两侧进攻鬼子阵地,自己则带着三连往上冲。 黑姑他们放好地雷后,有沿着原路撤回,这时正站在比王保国高四五十米的山坡上,在这个角度,鬼子的阵地全部暴露无余。黑姑让地瓜带着石锁先回山顶,告诉郑杰放心大胆地发起进攻,一会儿半山腰阵地见。 地瓜听后,便说,队长您可要注意安全,随后又叮嘱孙二牛,好好保护着队长。 孙二牛伸手打了响指,意思已完全明白,放心吧。 黑姑想在这里帮一下王保国,主力部队打不进去,西山区队冲进去,则是孤身奋战,容易被动。正好天也明了,她手中的狙击步枪可以发挥最大作用了。黑姑找好掩体,俯下身子便感觉到了居高临下,这样打法真是难得。王保国那里已经开始进攻了,鬼子的机枪开始吼吼地叫起来,黑姑就专打出头的鬼子。对着鬼子机枪手就是一枪,子弹飞进鬼子机枪手的脑袋,机枪顿时哑巴了。另一个鬼子见了,便将趴在机枪的鬼子推到一旁,还没来得及拉栓,就被黑姑接着一枪送走了。两枪下去,狡猾的鬼子便知道对方有狙击手,于是便不敢露头了,龟缩在碉堡里往外射击。 黑姑打两枪换一个地方,继续寻找可以射击的鬼子。没有了地面壕沟里鬼子的阻击,王保国的冲锋开始顺畅起来。只见王保国一马当先冲在前头,绕到鬼子碉堡射击的死角,开始向碉堡匍匐前进。黑姑知道他这是想去炸碉堡。恰在这时,壕沟里一个鬼子抱着机枪站起来,正要对着王保国射击,黑姑眼明手快,砰地一枪,将想偷袭的鬼子撂倒。王保国见了,回头看了一眼,对着射击的方向晃了一下大拇指点赞。随后,靠近碉堡,连续往里面扔了俩颗手榴弹,里面迅速传来一阵爆炸声,机枪顿时哑了火。 这一切都被指挥部里一直举着望远镜的五团长和六团长看在眼里。五团长说,那个炸碉堡的是王保国吧?好样的。 是!六团长说。 五团长又问,上面那个狙击手好枪法,是谁呢? 六团长边看边回答道,那个是滨海大队西山区队队长黑姑。是王保国的亲妹妹。 是吗?五团长来了兴趣说,真是打仗亲兄妹呀!这个黑姑很有名气,我早就听说过,打完这一仗,我一定要认识认识。 碉堡拔掉了,特务营的战士们狂风一样冲了上去,迅速占领了鬼子的阵地,开始往山腰里面进军。山下的部队也开始冲锋了,山顶上的西山区队和板泉区队也开始冲锋了,一时间三面包围了日伪军。鬼子指挥官见大势已去,便想撤退,怎奈后路已经被拦截莒县城的连队堵住,无法脱身,只好做最后垂死的挣扎。挣扎得有本钱,手里没有了子弹,明晃晃的刺刀是当不住对面飞来子弹的。兵败如山倒,半个小时后,就全部拿下了两山口,这次八路军也损失较大,山下边的路上早已是血流成河了。 绊脚石彻底拔除了,黑姑派郑杰带领板泉区队驻守在这里,维护着交通安全。经过三个多月的分发、存放转运,才将岚山港码头上的援助药品全部接收完成。白地格兰恒女士对此非常满意,连连称赞,山东大药房接收工作做得好,了不起! 第二十八章 英雄罹难 (一) 一 刘民强告别黑姑之后,一直在蒙山周围活动。这天,突然接到情报,他在蒙山当地结交不久的好朋友杨窦去世了,将于后天发丧出殡。 刘民强按照沂蒙山区的风俗习惯,去街上买了一刀烧纸,便和王忠才一起前去吊唁。一路上,刘民强百思不得其解,前几天还一个活蹦乱跳的大活人,虽说生逢乱世,人生无常,怎么说没了就没了呢?里面到底发生什么事呢? 与杨窦的相识是在刘民强刚到蒙山不久的一个傍晚。那天傍晚,刘民强带着队伍正漫无目的地走着,突然前面传来一阵枪声。于是,刘民强立即命令隐蔽在路两旁的树林里。不一会儿,便看见前面的路上跑来五个人,边跑边往后打枪,后面是一群紧追不放的土匪。土匪人多势众,紧紧盯着前面的五个人不放,不一会儿,就有两个人挂了彩。加上长时间奔跑,体力已明显不支。为首的一个年纪稍大的说,土匪也怕死,实在不行,咱们拼了!说着,便停下脚步躲到路旁的一块大石头后面举枪进行绝地反击。随着手中的枪响,冲在前面的土匪倒下了几个,但是并没有阻拦住土匪们往前冲的脚步,像疯狗一样扑了上去。 好虎架不住一群狼。眼看着这几个人就要被土匪消灭,刘民强及时出手,将后面的土匪眨眼的工夫就消灭了。 那个年纪大的立即将手里的枪收起,抱拳感谢道,在下岚墩镇杨窦,感谢英雄拔刀相救。敢问英雄大名? 刘民强走上前去,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都是应该的,杨兄不必客气。 杨窦见刘民强一身正气,威武之躯,不禁心生敬意,便邀请说,前面不远就是寒舍,如果英雄不嫌弃的话,请到寒舍做客,让杨某略备一杯薄酒,答谢英雄救命之恩。 刘民强见杨窦说得十分诚恳,便没有立即推辞,便回首看了身后兄弟们一眼,刚要开口,这时杨窦又立刻说,英雄不必担心,让兄弟们全都一起去,俺安排好一定让兄弟们吃上热饭,吃饱喝足。 刘民强他们一连几天没有吃上一顿饱饭了,这会儿见杨窦这样盛情,于是,便借坡下驴,便答应道,这不是给您添麻烦了吗? 不麻烦,不麻烦!杨窦满脸笑意,连声说。 到了岚墩镇,刘民强才知道,这杨窦竟然是镇上的大户。招待他们一个连队吃饭,也就是下了场毛毛雨而已。这一顿晚饭,让士兵们敞开肚皮,饱餐了一大顿。士兵们个个都说,这杨大户,真够意思。 里面客厅里的主桌更是热闹。杨窦连敬刘民强等人三杯酒,说,诸位恩人,大恩不言谢!全在杯中酒。说完便一饮而尽。 刘民强也被杨窦的豪情所感染,说,区区小事,何足挂齿。以后请杨兄就不要再提此事了,以后咱们就是好兄弟,一家人。 好!痛快!杨窦接着将杯中酒一口干了,放下杯子,说,既然您说到这里了,那俺就斗胆与诸位以兄弟相称了,以后这里就是兄弟们的家,害渴了,就来喝茶,害饿了,就来吃饭。行不? 行!太行了!刘民强和王忠才他们几个排长一起端起酒杯,说,一起干了! 直到最后,杨窦又敬了一杯酒,说,这一杯,俺代表全家,敬打鬼子的英雄们,和俺的好兄弟们,你们是俺今后一生的骄傲! 刘民强感觉自己已有醉意,喝完之后,便坚持离开,带着队伍转移到山中。临行,杨窦命家人打开粮仓,为刘民强准备了五大车粮食。并送出村头好远,依依不舍地送别了刘民强他们。 时间一晃一个多月后,蒙阴县伪县长张来贵为贯彻日本人强化治安政策,便想让杨窦担任岚墩镇伪镇长。一开始便邀请杨窦去蒙阴县城参加一些名流聚会,杨窦识破了他的阴谋诡计,便推辞有事拒绝参加。之后,张来贵便差人直接给杨窦送去公函,任命他为岚墩镇镇长。杨窦将公函随手往桌子上一扔,连信都没有回复。张来贵见两计都不成,随即派一名能言善辩的说客直接来到杨窦家里,进行劝说,你要是应了当这个镇长,过段时间,张县长还准备提拔你当副县长,到时候孩子们也会大有前途…… 杨窦一听极为反感,给日本人当狗,辱没祖宗的事,坚决不干,想到这里,便不愿再听下去,就打断他的话,说,现在全国上下都在抗日,你却让俺去当日本鬼子的镇长,这纯粹是汉奸行为。你回去告诉张县长,对不起祖宗的事,打死俺也不干! 张来贵见来软的不行,心里十分恼火,好呀,既然你杨窦敬酒不吃非要吃罚酒不可,那么,就让你试试味道吧。于是,便于三日后的一个晚上派伪军包围了杨窦的住宅,那天杨窦有事出门了,他们便将杨窦的妻子和在家里的三个女儿逮捕,准备押到蒙阴县城,留做人质。说来也巧,半道上被执行任务往山里赶的排长王忠才遇见,便带着一个排的兵力将伪军打跑,将人质救了出来。 杨窦得知后,一方面进山感谢刘民强和众兄弟,一方面痛恨蒙阴县伪县长张来贵的小人之举。与其这样处处被动挨打,不如拿起枪杆子主动出击,建立自己的队伍。只有把日本鬼子赶出家门,打倒汉奸走狗,咱老百姓的日子才能过得安生平和。于是,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刘民强。刘民强初想让杨窦参加自己的队伍,但看到杨窦有着自己要拉队伍的想法后,便说,杨兄,您尽管去做吧,对新兵的训练全都包在我身上,另外还可以给您提供一部分枪支弹药。 好!有了兄弟这句话,俺更有底气了。杨窦高兴地说。说干就干,为了发展武装,杨窦四处筹集资金,八方联络动员。蒙阴县中共地下党组织得知这一消息后,急忙派人协助杨窦,在短短两个多月的时间里,就拉起了200多人的队伍,被山东纵队授予八路军独立营的番号。经过刘民强的标准化训练,极大提高了队伍的战斗力。在内部,他们初步建起来营部和一、二连。按照八路军的军风军纪严格管理,做到武装整齐、纪律严明,深受当地乡亲们的欢迎。身为营长的杨窦,发给他新军装他不要,却仍然穿着大褂。面对大伙不解的目光,他对大家说,不解放沂蒙山区,我不脱大褂子。话语中包含着无限的英雄气概和民族气节,所以他当上营长后仍然穿着便衣大褂子,手持文明棍,带领部队跋山涉水、行军打仗,在当地,乡亲们都亲切地喊他为“大褂子营长”。 第二十八章 英雄罹难 (二) 二 有了队伍,要想铸造成钢铁之师,必须要不断地淬火,不断地锤炼。就像那镰刀,每到每年芒种过后,割麦季来临之前,都要淬火打磨。尤其是磨镰刀,虽然常说,磨刀不误砍柴工。但这磨镰刀的技巧也有着一定的功夫。磨钝了,镰刀不快,到了麦田里,便会割不了麦子,只能是连拽带薅,半天割不成一个麦个子,而人家将镰刀磨得恰到好处的,挥起镰刀,只听刷刷一阵响声,一把把麦子齐刷涮地倒在怀里,身后是几乎与土地一样平整的麦茬。更有的心急磨刀,将镰刀刃磨薄了,结果蹭到粗壮的麦秸上,不是立刻卷了刃,就是碰掉了豁,照样不能像人家游刃有余地虎口夺麦。此时的天气说变就变,人家的麦子收割完了,而他家的麦子因为镰刀耽误了收割,一场风雨冰雹将麦穗打秃了头,一年的辛苦付之东流。所以,农民出身的杨窦,虽然没有读过多好兵书,但作为一个庄户好把式,深谐其中的道理。他的思路,先就近锤炼,在自己的家门口打仗,队员们会个个士气十足,更有利于成长。 不管打谁,第一战对他来说,非常重要。于是,他开始选择进攻目标。到底拿谁开第一枪呢?最后决定,先拿民愤大的地主汉奸开刀。日寇进入沂蒙山区之后,许多地主大户便以为是日本人的天下了,纷纷倒向了日本人,戴着汉奸的帽子,在家里养兵护院几十人甚至上百人,在外横行乡里,鱼肉乡亲,为非作歹,还有山里的土匪和顽军,常常以抗日的名义到处抓人筹粮集资,敲诈勒索,无恶不作,让当地乡亲们天天提心吊胆过着“白天怕见人跑,夜里怕听狗咬”的日子。这些祸害一日不除,乡亲们便无安宁之日。于是,他联合刘民强一起消灭这些地主武装,为民除害。 尜尜谷村有十余家大户,为首的地主尤胡路率先在村里实行日本人的保甲制,沿着村庄四周的土围子修建了九个炮楼,并在村子中心修建了一座三层高的炮楼,炮楼的门窗都用铁皮包裹着,各层楼四面墙壁都建有枪眼和炮眼。每个枪眼和炮眼又都装有活动铁板,枪炮抽回时,铁门自动堵住,外面的子弹根本打不进去。尤胡路便天天大声小吆喝地说,这是保险楼。自从有了保险楼之后,尤胡路又和日伪军勾结,集结了二百多人枪,专门对付抗日根据地和八路军。前些日子还枪杀了一名八路军交通员,凶恶气势十分猖狂。 战斗打响后,刘民强率领一排、二排、三排攻打尜尜谷南面,四排在界外阻击援军。杨窦带领独立营攻打尜尜谷北面,与刘民强形成双面夹击之势。尤胡路的保险楼挡子弹可以,但挡不住迫击炮弹,被刘民强连队的迫击炮连续连发炮弹就撕开了一道口子。尤胡路叫嚣的铜墙铁壁立刻如纸糊一般,吓得躲藏在里面的尤胡路等人,立刻抱头鼠窜。见南面刘民强连队来势凶猛,尤胡路便带着人马往北面突围。哪成想,杨窦的独立营因是第一场战斗,人人都热情高涨,劲头十足,尤胡路只好又缩了回去。 杨窦独立营的战士们见尤胡路往后缩时,便更加英勇,猛打猛追,一直将尤胡路追到他家门口,一把将尤胡路生擒。 这次战役缴获了二百多条枪,还有近万斤粮食。刘民强说,杨兄,你现在正在发展壮大阶段,武器弹药全归你,我们就有点粮食就中了,不能再让兄弟们饿肚子了。 杨窦见刘民强这样说,把感激地说,兄弟,你真会为你哥俺着想,既然这样,武器弹药俺收下,粮食全部你拉走。 刘民强见杨窦如此大气,便竖起大拇指对杨窦称赞,说,多谢杨兄! 送走刘民强,杨窦立刻组织召开会议,开始现场总结战斗经验,寻找不足。 杨窦对手下的干部们说,今天咱们打了个胜仗,俺不说大家心里都明白,咱们是沾了刘连长的光。你们也看到了,人家刘民强带领的队伍打仗,就是比咱们迅猛,动作干净利落,不是一般人能比的。所以,咱们要好好向人家学习,千万别因为打了这次胜仗就开始翘尾巴,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下一步,咱们还要继续打,先把蒙阴县内清扫干净,再把咱们整个沂蒙山打扫干净,还乡亲们一个安宁祥和的生活环境。 初战告捷,极大地鼓舞了士气。紧接着,杨窦带领独立营攻打于家岭村。于家岭村的于烟鬼与尤胡路是拜把子兄弟。尤胡路被消灭之后,给于烟鬼敲响了警钟。于是,他便加紧了对于家岭村防护工事的修整。与尤胡路相同的是,于家岭也在村子中心修建了一座保险楼。图纸设计都是尤胡路提供的。 杨窦将于家岭村重重包围后,战斗从早上一直持续到天晌午饭时分。因这次是杨窦独立作战,没有刘民强的炮火攻击,致使久攻不下。一时间陷入而来僵局。这时,杨窦便命令部队停止射击,对敌人展开政治工事,他喊道,我叫杨窦,你们被八路军包围了,快投降吧!八路军优待俘虏,缴枪不杀!这是你们的唯一出路,继续顽抗,只能是死路一条。 保险楼里的于烟鬼一伙,听到杨窦的喊话,顿时乱作一团,纷纷牢骚满腹。于烟鬼见了,呵斥了一声,制止了部下的胡言乱语。最后决定,提议谈判,想看看风霜再说。大约一小时后,于烟鬼派人提出,要杨窦营长只身从南大门进村谈判。 独立营的战士们听了,都立即阻拦,劝他说,于烟鬼诡计多端,一肚子坏水,这是敌人的阴险诡计,十分危险。大伙都不同意杨窦前去。 杨窦却微笑着说,现在是咱们兵临城下,他们处在危险时刻,俺杨窦这时进村,他于烟鬼不敢把俺怎么样,大家请放心吧。如果万一发生意外也不要紧,树倒山还在,同志们齐心协力将他们消灭就是了。说完,他便只身向南大门走去。来到门前,杨窦叫开大门,昂首阔步地走进于烟鬼的司令部。 第二十八章 英雄罹难 (三) 三 杨窦来到于烟鬼的司令部门前,为了表示诚意,让门卫查看了自己的身上,证明自己没有带任何武器。一进门,于烟鬼便迎上来说,欢迎杨营长,请上座! 杨窦略一施礼,便毫不客气地坐下,接着就宣传抗日政策,说,当前全国都在抗战,而咱们乡里乡亲的还在热衷于窝里斗,岂不是让日本人看咱们的笑话?为此希望你们一是放下武器,投降者一律不杀,发给路费,人人都可以回家。二是有愿意打鬼子的,可以参加八路,一起打鬼子…… 于烟鬼听了,有点不太情愿,感觉自己好不容易拉起的队伍,近二百条枪就这样拱手送人了,有点舍不得。于是,便提出和平解决的方案,就是双方停止战斗,各走各的路,以后井水不犯河水。 杨窦听了,立即看透了于烟鬼这汪的坏水,便义正言辞地说,你干了多少坏事你自己清楚,俺们八路军也清楚,主动投降后不杀你,已经对你是宽大处理,就给你很大面子啦!俺急给你半个时辰的时间,何去何从,你自己看着办吧!说完,起身就往外走去。 于烟鬼急忙跟上来,陪着笑脸小心地说,杨营长您慢些走,咱们再谈谈中不? 杨窦斩钉截铁地回道,没什么好谈的了,好话跟你说了数十遍,既然不肯投降,那咱们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 杨窦走到南大门口,于烟鬼叫守门卫兵打开大门。杨窦稳步走出了于家岭村,回到了独立营部。营部里的战士们都急忙围上来,担心地问,营长,于烟鬼没把您怎么样吧? 他一个败兵之将,能把俺怎么着?给他俩胆也不敢。杨窦自信地说。 那他同意投降了?什么时候缴枪?战士们七嘴八舌地问道。 杨窦坚定地说,不投降咱就打,早晚打到他投降为止。大伙有没有信心? 有!战士们异口同声地喊道。 只是不能再用这个办法打下去了。杨窦说着,接着又命令道,马上召开个连长会议,研究部署第二轮进攻方案。 不一会儿,各连连长都到齐了,杨窦说,现在于烟鬼还抱有幻想,倚仗着村中保险楼想进行抵抗。咱们没有迫击炮,不能像上次那样两炮就给打飞了。现在再去找刘民强老弟也来不及了,只有靠咱们自己想办法解决。俺想来想去,要想拿下保险楼,只有一个办法可行,那就是采取火攻战术。 杨窦的话音一落,直说得各连连长们眼前一亮,立时精神抖擞。接着,研究了火攻作战方案。待大家对这个方案全部认可后,杨窦便给各连分派任务。一连负责召集周围附近村庄的四十户乡亲们开会,动员他们吧家中的辣椒、破棉衣、煤油都交给一连,同时,要明确说群众的一切损失,都有独立营全部赔偿。听到要打于烟鬼,乡亲们都纷纷举双手赞成,愿意积极配合独立营的行动。一散会,乡亲们便将独立营所需要的物品全部送到了独立营。不一会儿,三百多斤的辣椒、破棉衣旧被套、煤油灯物品全送到杨窦面前。傍晚时分,老天就起了西南风,到了天黑时分,这东南风善解人意样越刮越大,杨窦便把这些辣椒和破棉衣旧被套运到风头上,对着于家岭村里面的保险楼,泼上煤油,点上火,霎时间,火光冲天,滚滚浓烟借着风势,如猛虎样直扑进村子里,横扫在街道和房顶,漫卷着村庄里每一处角落。 与此同时,杨窦带领着战士们把于家岭村围子墙,扒了一个大洞,潜入洞口,就到了村里堡垒户于得水家中,战士们乘借着浓烟,悄无声息地将保险楼团团围住。这时,保险楼里面的于烟鬼及部下早已被浓烟熏得头晕眼痛,人人都感觉如同熏獾一般,让鼻涕泪水横流,早已无力应战。杨窦让投弹手,对着保险楼一连投进去了两颗手榴弹,随着轰轰两声巨响,保险楼内立刻是鬼哭狼嚎,乱成一锅粥。这时,杨窦不失时机地向保险楼内喊话,于烟鬼你瞅瞅,现在大街小巷都是八路军,八路军的政策是缴枪不杀,优待俘虏,何去何从,你自己看着办吧。 一会儿,于烟鬼从楼上发话,说,杨营长,俺们愿意投降,恳请不要杀俺,放俺和兄弟们一起回家。 杨窦见这次于烟鬼是真投降,便同意了他的请求,说,看在你于烟鬼及时悔改的份上,俺答应你提出的条件,快点,拿出点实际行动! 于烟鬼见杨窦答应了自己的条件,急忙命令部下从炮楼口举出了白旗,为了表示诚意,又用绳子把机枪吊下来。紧接着,又把步枪、短枪、子弹袋等也都纷纷扔了出来。最后,于烟鬼举着双手,低着头从炮楼小门灰溜溜地走出来,率部投降。保险楼最终没有为他保险。 杨窦命令一连登记俘虏,二连打扫战场,三连负责警戒,三个连队各司其职。杨窦将俘虏登记完毕后,又对他们进行了一番教育,对想留下参加八路的,就直接分到各个连队;对不想参加的,便发给路费回家。最后,这个近二百人的民团,随着于烟鬼走了一部分,剩下的全部参加了八路军。 这次战斗,大大提高了独立营的知名度,让乡亲们看到八路军的部队才是自己的部队,因为他们亲看到了八路军士气高昂,纪律严明,生活俭朴,爱护群众。乡亲们看着昔日为非作歹的于烟鬼败走了,暗无天日的日子终于过去了,于家岭的天终于晴了,心中的气一下子顺畅了,不禁敲锣打鼓庆祝胜利,纷纷走上街头欢迎独立营的战士们到家中做客。许多乡亲们便自发地组织杀猪宰羊来慰问独立营。村里的年青人,便仨一群五一伙地来到独立营部门口,请求参加八路军行不行? 杨窦听了,立刻走出屋门,说,行!只要你们想打鬼子,八路军是举双手欢迎! 第二十八章 英雄罹难 (四) 四 随着独立营的影响力越来越大,前来参军的男青年络绎不绝,但也让队伍的人员构成情况越来越变得复杂了。为此,军区决定,命令让独立营到岱崮进行整编。杨窦接到命令后,立即通知各连迅速向指定的地点移防。这时,四连表面上也假装整队行军,但待营部和一连、二连、三连开走后,四连长瓦碴带着全连不向指定地点行军,而是往西北方向开去。瓦碴是杨窦的干儿子。当年春天,杨窦去莱芜做生意,返回的路上,在路边看到饿得奄奄一息的瓦碴,便毫不犹豫地将其抱了回来。交给了家人,说,自古以来,救一人命,胜造七级浮屠。这个孩子,就当自家儿子抚养吧。此时的瓦碴也就三四岁的样子,浑身瘦得皮包骨头。来到杨窦家里,有吃有喝,半年的工夫,瓦碴就变成了另外一个模样,面色红润,肤色放光,完全是一副富家小少爷的气派。到了上学的年龄后,杨窦又把他送入了学堂读私塾。杨窦成立独立营时,先让他当了副连长进行了锻炼,后来随着参军人数增多后,便让他当了四连连长。没想到的是,人心隔肚皮,他竟然违抗军令,独自行军。 当天晚上十点左右,队伍来到了岚墩镇。岚墩镇是杨窦的家乡,乡亲们见杨窦的队伍回来了,自然是十分热情接待,备了一些好酒好菜伺候。酒过三巡,只见瓦碴醉醺醺地站起来,用手枪一戳军帽檐,大声说道,弟兄们都给俺挺好了,明天早饭后,俺带领着大伙直接开到莱芜去,那里是俺的老家。以后大伙儿跟着俺,吃香的喝辣的,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天天是大米干饭熬猪肉片子,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再也不用听共产党那一套了! 瓦碴话音一落,平时在瓦碴屁股后面跟得紧的几个兵,立即喊,好!在就盼着这一天了。 在一边喝酒的连指导员大马听后,立刻惊出一身冷汗,做梦也没有想到瓦碴会发生叛变。人哪,真是谁也看不清谁呀!单从瓦碴和杨窦的关系来说,即使养育之恩不报,他瓦碴做到这一步也不应该,真是猪狗不如。 指导员大马深知瓦碴心狠手辣的暴躁脾气,此时,自己开口说话,他不但不会听自己的劝说,如果真惹怒了他,借着酒劲,他定会要了自己的性命。把自己搭进去倒也不怕,关键会耽误了大事。于是,他便告诫自己,一定要沉住气,先把瓦碴稳定后,再从长计议,然后想尽千方百计通知杨窦营长。于是,别人喊好,他也假装醉醺醺地喊好。 夜深了,战士们由于喝了酒,个个都很快入睡了,有的还打起了呼噜。看着他们酣睡的样子,指导员大马心急如焚,琢磨着该如何走出去报信。半夜鸡叫时分,指导员大马感觉时间到了,战士们都睡熟了。他悄悄翻身起来趿拉着鞋借出来小解之机,悄悄地走屋门,来到了院子里。夜色下的院子四周静悄悄地,站岗的战士耷拉着脑袋,抱着枪倚着墙睡着了。他心中暗喜,这可真是天赐良机,于是,他顾不得回屋里穿外衣,便小心翼翼地提上鞋,大气不敢出一口,绕过岗哨,顺着墙根蹑手蹑脚地往村外溜去。村外的田野静如处子,让他感觉死寂样可怕,十分小心地轻轻迈动每一步,直到走出村长一二百米远之后,确定离开了岗哨的视线,且后面无人追赶时,他便立马撒开两片脚丫子,飞也似的往前跑去。不知道跑了多少时间,指导员大马只感觉自己是一气跑来的。来到独立营的驻地,没想到,杨窦在这个时间都还没休息,于是拍开了杨窦的门。 杨窦本来对瓦碴擅自行动当时就产生了怀疑,正想天亮后,赶紧派人去了解情况,不想突然看到了推门而进且上气不接下气的四连指导员大马,忙让大马先坐下,喘口气,并给他倒了一碗开水。大马哪里顾得上喘气歇息喝水,便急不可待地将四连发生的紧急情况一五一十地报告给了杨窦。 听了大马的叙说,杨窦证实了自己的担忧。瓦碴平时游手好闲懈怠惯了,受不了八路军纪律的约束,早就想拉走队伍独立为王,不想再听八路军的调遣,由于隐藏得比较深,杨窦一直没有察觉。 平日里,杨窦因刚成立独立营,就想赶紧打开局面,一直忙于战事,因而疏忽了对这个干儿子的引导和管教,考虑到瓦碴年轻容易犯浑,便一时糊涂,才做出违抗军令,擅自带领四连逃跑、影响部队整编工作顺利进行之事。于是,杨窦便向军区领导报告了这个情况,并主动请缨前往四连做思想工作,力争把瓦碴挽救回来。 军区首长考虑到杨窦和瓦碴的父子关系,感觉杨窦出面比任何人出面更有力度,于是便同意了他的请求。临行时,军区首长叮嘱道,不管情况发展成如何,都要先把结局想得最坏,这样才能有备无患,确保安全归来。 杨窦大大咧咧地说,请首长放心,再怎么说,当初也是俺救了他一条命,并把他养大成人的。他还能把俺怎么样?大不了分道扬镳,大路朝天各走一边罢了。 最后,经军区首长决定先由独立营指导员带领一连、二连、三连按时到指定地点,编入主力部队;由营长杨窦、副营长和警卫连长带领通讯班和警卫员一起到岚墩镇动员说服瓦碴归队。 杨窦一行来到四连连队时,瓦碴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大老远就对着杨窦喊,爹,您来了? 杨窦板着脸,说,是谁让你来这里的? 瓦碴听了,装出满脸委屈的样子,说,爹,俺是想家了,好长时间没回来了,所以就回来看看。 杨窦训斥道,想家了,就可以无组织无纪律了?你是怎么带的兵?丢人现眼! 瓦碴听了,没有脸红,而是辩解道,爹,都怪俺,那晚上喝了点猫尿,一时兴起,便回来了。 杨窦不愿听他的解释,便直接说,赶紧集合队伍,一会儿,跟俺回去。 瓦碴顺从地答应道,是!只是这天已到饭时了,您不是常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吗。吃完饭,马上走,行吗? 第二十八章 英雄罹难 (五) 五 杨窦见瓦碴没有反动,还跟平时差不多,自己说什么,从不反犟。于是,便说,好,先吃饭,吃完后,马上回。 谁知,吃完饭,瓦碴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杨窦见大伙都吃完了,便命令瓦碴道,四连长,立即集合队伍出发。 瓦碴说,爹,您急什么?俺有几句话想跟您说。 杨窦一听,便装作不耐烦地说,废话少说,赶紧吹集合号。 瓦碴辩解道,爹,就是走的话,也不差说两句话的时间。 杨窦想让瓦碴的狐狸尾巴赶紧露出来,便迟疑了一下,说,好,你先说,说完了赶紧走。 瓦碴说,爹,有些话,您不想说,俺可替您说。就像这次整编,干吗要把咱们独立营编进去? 杨窦说,不管怎么编,独立营还是八路军,还是人民的队伍,还是打鬼子的英雄战队。 瓦碴却不屑一笑,说,爹,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是咱们独立营以后还能独立吗?还不是一天一请示,一事一汇报吗?自己手里一点主动权都没有了,就不能独立了,以后的日子怎么过?谁能受得了?您受到了,俺们却受不了了! 浑帐!杨窦听了,不禁大骂一声,说,改编是为了壮大军力,为的是打鬼子更有力量,更有战斗力。八路军纪律严明,一切行动听指挥,不是土匪坐山头,想一出是一出,自由散漫,成不了大事! 瓦碴见杨窦这样说,便投石问路地说,爹,俺就是想独立,不想什么整编。实在不行的话,俺就在家里帮着您打理咱家的土地,好好生产粮食,支援抗战队伍。 杨窦听了,知道这不是瓦碴的真实心理,便故意答应道,好呀!那你就在家里先帮俺照顾着,哪天想再来队伍,直接来找俺。现在,俺先免了你的连长职务,由副连长代理连长,马上集合回营部。说完,又命令警卫员,把副连长喊来。 警卫员得令后,刚要去执行命令,接着就被瓦碴的警卫员拦住了。 杨窦一看,马上明白了,瓦碴这是在和自己玩拖拖计,便刺激瓦碴说,是个站着尿尿的爷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干吗还既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 瓦碴听了,知道这事瞒不住了,便说,也罢,俺就跟您直说了吧,俺就是不想去参加整编。 那你想当汉奸,还是当土匪?杨窦追问道。 俺也不想当汉奸,更不想当土匪,俺就是想自己说了算,自己去打鬼子!瓦碴振振有词地说。 你已经长大了,翅膀硬了,这人哪,人各有志。你去打鬼子,俺支持,但是把队伍留下,你没权力将八路军的四连战士带走。杨窦坚定地说。 瓦碴阴笑了一下,说,是!俺是没有权力带走,但是也要看看他们愿意跟谁走呢? 你敢!杨窦厉声说,把队伍集合起来,俺要给大家讲话! 爹!对不起!这里是四连,他们的最高指挥官是连长,你这个大营长在这里太大,他们都不认识你。瓦碴皮笑肉不笑地说。 杨窦听了,一把拍在桌子上,吼道,你这是要造反? 您是俺爹,儿子哪敢犯上作乱呢?俺现在是跟八路军犯上了。这八路天天既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还整天拿着个纪律来享人。您回过头去想一想,自从您拉起队伍抗日那天起,八路给咱一杆枪了还是一粒子弹了?现在咱们发达了,有人有枪了,又开始搞什么整编。凭什么呀?枪是咱们战场上夺来的,人是乡亲们自愿送来的。他八路给一点了吗?您常说,为人做事得有资本,才能有收入。可是八路他们给咱一点资本了吗?不给资本,就想来收入,天下哪有这么好的好事? 一派胡言!杨窦再次吼道,今天俺就告诉你,如果没有八路帮着打鬼子,别说就咱们一个独立营,就是有十个独立营也早就被日本鬼子灭干净了。你懂什么?年纪轻轻的就知道糊粥烫了用嘴吹吹,鼠目寸光! 副营长见他们父子一见面就开始争吵,如果继续下去,必定会影响出发的进度,便上前劝说道,二位先消消气,有话好好说,都是自己人,好说好商量嘛! 瓦碴见副营长插话,正愁着心里有气没处煞,便拿着副营长当作了出气筒,说,这是俺们爷俩之间的事,你一个外人插什么鳖脖子?也不掂量掂量,你算老几呀?说白了,你就是俺老杨家门前的一条狗!不知好歹的东西。 放肆!杨窦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怒吼道,滚!你给俺滚出去! 瓦碴见杨窦真火了,便嘟囔道,走就走!说完,转身甩手而去。 杨窦没想到瓦碴竟然在自己面前真敢走,于是,又厉声喊道,你给俺回来! 瓦碴听了,不但没有止步,而是边走边说,俺是得走了,还有一大摊子事等着俺去决定。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说服陷入了僵局。 这时,杨窦才意识到,自己太着急了,家长作风太严重了,但是,他也同时看到,瓦碴这次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看这个苗头,今天是走不了了,一时半会儿是扭不过这个弯来,需要安静地考虑一下下一步的方案了。 杨窦想出去见连队的战士,但一出门便被四连的警卫员拦住了。让杨窦体会到了县官不如县管的尴尬。只好又带着副营长他们几个回到屋里。 杨窦说,咱们被软禁了。这个瓦碴真是狗胆包天,不知天高地厚。 副营长说,要不要,到下半夜趁夜黑人静时,派警卫员出去报信? 杨窦自信地说,不用!阳沟底下翻不了船。瓦碴肚子里那点东西,俺有数。 警卫连长在一旁提示说,人心隔肚皮。别看瓦碴在您面前低眉顺眼的,可是,在外面就换成另一个人似的,心狠手辣,阴得很。只是同志们碍于您的面子,不便说罢了。 是吗?杨窦听了,有点怀疑地问,接着又开始摇头不相信。 副营长说,是的!他说的没错。瓦碴自从当上了连长后,做事只挡着您一人的眼睛,从来不避讳我们这些同志们。 见副营长也这么说,杨窦开始相信了,便说,真要是这样的话,咱们是出不去了。依俺看这样,今晚午夜时分,就按照副营长说的办,警卫连长你带着一名警卫员趁机溜出去,回去向军区首长报信,火速派部队来包围四连。 六 有了这个决定,杨窦便要求大家不要暴露心情。于是,便和大家一起有说有笑地谈天说地,彼此之间还互相开着玩笑。 瓦碴每隔一两个时辰,便让警卫员回到连部报告里面的情况。当听到杨窦他们还在彼此开玩笑时,便不由地冷笑了一句,屎壳郎蹲在那使牛鞭梢上,只知道腾云驾雾,不知道死在眼前。 说说笑笑到了熄灯时间,他们心照不宣地各自躺下,不一会儿就打起了呼噜,感染了守在门外的警卫,不禁抱着枪开始打盹。鸡叫头遍之后,杨窦便让警卫员把屋内后面的窗户弄掉,警卫连长和那名警卫员从狭窄的窗户洞钻了出去。之后,杨窦又将窗户堵上,然后躺下,继续打鼾装睡。 警卫连长原来是个侦察兵,对防范岗哨有一定的经验。他在前面,那名警卫员在后面,二人不远不近地悄悄地往村外摸去。快要到村头时,不想村头一户家里的狗突然叫了起来。一下子影醒了守在村头的岗哨,便马上发现了他俩。大声喊道,干什么的? 警卫连长和那位警卫员一看躲不过去了,便撒腿就往村外跑。哨兵对着他俩就开了一枪。那位警卫员说,连长,你先走,俺去把他引开。说着,也不管警卫连长同意不同意,就朝着另一个方向跑去,一边跑,一边用脚故意弄出动静来。三四个哨兵,听见了,便往警卫员身后追去。 警卫连长借着夜色,一路拼命奔跑,终于在天亮时分到达了军区司令部。将这十万火急的情况报告给了军区首长。 军区首长一听,果然没有出乎自己的所料。于是,立即命令三营立刻出发,到岚墩镇营救杨窦,收编四连。 瓦碴发现警卫连长跑了,知道这事闹大了。于是,便再一次去杨窦他们的房间里,说,爹,你想干什么?为何警卫连长逃跑? 干什么你不知道?杨窦冷冷地说,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你现在心回意转还来得及。不然的话,八路军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汉奸叛徒的。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你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 瓦碴听了,感觉到杨窦身上散发出的冷杀气。从小他不怕杨窦的高腔厉声,就怕杨窦的冷言冷语,一般到了杨窦冷气逼人的时候,好多坏事就临头了。今天,就是原来那个样子,冷得让瓦碴脊梁骨上都感觉凉飕飕地,但面上,他仍毫不在乎地说,随它去吧。这个世道,谁死在谁前头还真不好说。您老人家还是多保重自己吧。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杨窦一看瓦碴这个样子,心彻底凉了,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满脸布满了失望之色。 瓦碴回到连部,开始静下心来,仔细分析了杨窦的话中话,自己不能再拖了,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必须马上采取行动,迅速离开此地,寻找新的地盘。想到这里,他让警卫员把副连长鸡嘴喊来,鸡嘴也是岚墩镇人,从小和瓦碴一起长大。鸡嘴进屋后,瓦碴便对他说了自己的想法。 鸡嘴一听,连连摆手说,不中!不中!这样做情理不容,天地也不容呀! 瓦碴瞪着眼说,现在这世道,不是你死就是我活,顾不得那么多了,用不了多长时间,八路就会来了,到时候,咱们想走也走不了了。 鸡嘴说,咱们现在就可以走,但你也不能临走前要了你爹的命呀?尽管他不是你亲爹,但也是把你抚养大成人的。再说,他待你比亲儿子还亲,这一点咱们岚墩镇上老少爷们都知道的。你要是真做了,就是大逆不道。 瓦碴说,战场上没有父与子,只有敌人和对手。现在是他走他的阳关道,俺走俺的独木桥。既然走不到一起了,那就长痛不如短痛,干脆做了! 鸡嘴见他心意已决,便不好再继续劝下去,就说,说到底,还是你们自己的家事,俺一个外人也说不着。 瓦碴说,你知道就好。时间紧迫,你马上集合警卫排,跟俺一起行动。 鸡嘴为难地犹豫着,站在那里没动。 瓦碴一把掏出抢来,顶在鸡嘴的脑门上,阴森森地说,执行命令! 鸡嘴见状,只好乖乖地去把警卫排集合到连部门口。瓦碴见警卫排集合完毕,便带着人员直扑杨窦他们的住处,将其团团包围。 警卫排的战士当中大多数是岚墩镇人,面对这一棘手的事件,都不愿意往里面开枪。瓦碴见了,一把夺过机枪手手中的机枪,对着屋内的杨窦喊了一声,爹,对不起了,这一切都是你逼的。说完就扣动扳机,将罪恶的子弹疯狂地往屋内泼去。身后的战士见了,无奈之下,只好往屋内开枪射击。 屋内的杨窦一开始,以为瓦碴不敢开枪,正站在窗前准备叱喝,没想到,还没等到自己开口,瓦碴的机枪就响了,让杨窦中弹倒在了地上。 副营长见了,边开枪反击,边对着屋外厉声痛骂道,瓦碴,你丧尽天良,不懂感恩的畜生,亲手杀死了你的养父!没有杨营长,你能有今天吗?早就饿死在路边上了,禽兽不如! 瓦碴听后,也不吭声,抱着机枪一个劲儿往屋内狂扫狂射,待见屋内副营长他们子弹打完之后,便第一个冲了进去,对着已没有子弹的副营长就是一梭子,直把副营长的身子打成了筛子眼才肯罢手。随后,瓦碴又看了一眼躺在一边血泊里的杨窦,便对手下吼道,快!赶紧清理现场。 手下的人见了,急忙将屋内的躯体抬了出去,摆放在院子里,随后将屋内的东西重新摆放整齐,像没有发生过枪战一样。 瓦碴看着满院子的尸体,便想这样不行,既然是杀人灭口,必须不留痕迹,让八路找不好人,便就是死无对证。于是,便让鸡嘴找来一辆马车将杨窦等人的躯体装进马车,上面用柴草覆盖着,赶着马车出了岚墩镇,来到东北坡的一块荒地上。 瓦碴命令一排负责挖坑,二排则弄来汽油,浇在尸体上,点上火准备焚烧。烧他一个面目全非,看看你们八路还如何对证。到时候就说,杨窦他们天一亮就走了,至于八路那边见不见人,就不管俺瓦碴的事了。眼下敌情复杂,路上遇到什么人都不好说,被鬼子俘虏去也再正常不过了。总之,你找到天边去,也甭想在俺瓦碴这里找到。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机关算尽一场空,最后还是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第二十八章 英雄罹难(七) 七 土坑挖好后,二排将尸体拖进坑里,倒上汽油,准备点火焚烧时,警卫连长带着八路军一个营的战士从天而降,一阵猛烈的枪声,就将瓦碴等人打得仓皇逃窜。 跟随瓦碴的部分铁杆跟在瓦碴屁股上,逃离了岚墩镇,没有跟随的战士们又回到了八路军中,参加整编后,继续抗日打鬼子。 三营营长见杨窦等人全部遇难,便立即派警卫员回军区报告,同时,将现场保护起来,等待军区首长的命令。 杨窦为了抗战就这样不幸罹难,壮烈殉国,时年四十八岁。副营长更年轻二十九岁,警卫员们大都是十八九岁,就献出了自己的青春。 三营长亲自将杨窦的遗体进行临时装殓,护送到杨家祖林中。 军区首长闻讯赶来,在岚墩镇召开了隆重的追悼会。参加追悼大会的有军区首长,115师代表,山东纵队二旅五团代表,抗大一分校代表,滨海区代表,临沂区代表,各村代表以及村民共一千余人,各机关、团体都送了挽联或花圈。安葬时,还为杨窦立了烈士忠烈碑。 刘民强先到杨窦的家中看望了杨窦的家人,然后又去了会场参加了追悼大会。安葬好杨窦后,刘民强又来到杨窦家里告别时,金竹向刘民强提出,自己要跟着刘民强当兵,要为干爹报仇雪恨。 金竹也是杨窦的干儿子。当年金竹七八岁时,跟着他爹一起到岚墩镇卖艺讨饭时,被杨窦遇见。当时,金竹爹打了一趟拳之后,便用年幼的金竹来博得大伙的同情,于是,便让金竹往后折腰,并双手着地,让整个小腹呈平面暴露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之下,让在场的每一位观众见此情景,就联想到了家中的一条板凳,此时平整的小腹就是板凳面。 金竹爹见开场的铺垫渲染已经达到,大喝一声,各位乡亲,各位老少爷们,都看好了,这是一个不到八岁的孩子,但他的力量到底有多大?下面,俺就让大伙开开眼界,俺也就是一百六七十斤,您们说,他能否撑俺一脚? 在场的乡亲们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等待着进行时。 金竹爹说完,便把那只大脚一下子拍在金竹的小腹上,让脚下的金竹双腿和双手晃了两晃,又一下子稳住了。乡亲们便希望金竹爹赶紧把那只脚拿下来,但是,金竹爹并没有去那样做,而是继续说,大伙可以猜想一下,俺把两只脚都站在这上面,会是什么样子呢?你说,他撑吗?还是不撑? 淳朴善良的乡亲们不禁都面面相觑,没有人去回声。金竹爹见没有人回声,便知道一些人此时已把心提到嗓子眼上了,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于是,便大喝一声,起! 下面的金竹立时憋住了一口,上面的金竹爹则随着喊声,将着地的那只脚抬起,一下子让双脚站在了金竹的小腹之上。在场的人们群众发出惊呼的声音,许多妇女和小孩不禁一下子蒙住了自己的眼睛,不忍再继续看这残忍的一幕…… 大约有五六秒的时间,金竹爹便从金竹小腹上面下来,弯腰拾起地上的铜锣,围着场子转着圈敲起来,边敲锣便=边喊道,各位乡亲,有钱的帮个钱场,没钱的帮个人场,谢谢大家了!而金竹则从地上又折回站起来,涨红着小脸,不等喘口气,便拾起地上的小笸箩围着场子迎接纷纷投来的铜板,一边接,一边喊着谢谢。 直到一圈下来,观众们将自己的意思表达完毕后,杨窦走上前,双手抱拳在胸前,问金竹爹,敢问老师,这个孩子是你亲儿子吗? 金竹爹也抱拳在胸前回礼道,是的!假了包换。 杨窦一听便火了,厉声质问道,既然是你亲生的,你怎么舍得呢?你怎么下得了脚呢?这么残忍,你还配当爹吗? 金竹爹听了,没有恼怒,两眼立即湿润了,更咽着说,您这么数落俺,俺知道您是个好人,可是俺心里也不舍得呀,这不是被逼得没办法吗?家里还有还几张嘴等着吃饭呀! 那你也不能在孩子身上打主意!孩子这么小,经不起你那双大脚折腾。看你身大力不亏的,干点什么活不好,还要拿孩子的命来挣钱?杨窦依旧不依不饶地数落着。 金竹爹听着,不再说话,一个劲儿点头称是。 最后,杨窦说,你既然养不起这个孩子,那么俺替你养了。俺让他一边上学,一边习武,你可以随时来看他,教他练武。可以吗? 金竹爹满脸感激,但没有吱声。 围观的乡亲们说,同意吧,这孩子到了杨府里,就等于掉进福囤里了。快答应呀,快答应! 还有的说,快呀,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小金竹懂事地仰着脸看着金竹爹,心里惊喜但又不舍得离开爹。 金竹爹犹豫了半天,最后咬了咬牙说,中!俺答应你。但是,俺什么时候想看儿子,你不能拦挡! 杨窦笑着说,放心,他永远都是你的亲儿子。 金竹爹把金竹送进了杨窦的家门,在杨家住了两天,便和金竹分手了。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金竹住进杨窦家后,表现得十分乖巧,做事踏踏实实,从不马虎,深得杨窦和大伙的喜爱。 刘民强和杨窦交往时,有几次金竹都在场。初次见面,刘民强就感觉杨窦身边的这个小伙子是个机灵人,凡事不用说太多,他属于是一点就灵通的那种小青年。酒场上,眼勤、手勤、腿勤,不停地沏茶倒水斟酒,十分有分寸,服务又体贴,知道什么时候杯中的茶水寒了该换水,哪个酒杯干了该斟酒。关键还是个练家子,有着一身的好武艺。经过几次接触,有一句话好几次到了嘴边上,刘民强就是没有说出口,他心里明白不能夺人之爱。这句话就是他想让金竹到自己身边来做警卫员。 杨窦拉起队伍后,没有带上金竹,而是把他留在家里张罗着里里外外的一些家事。那时候,他认为带着瓦碴一个就可以了,没想到,最后的结局会这样。 现在,金竹守着杨窦妻子的面向自己提出当兵,刘民强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知道,眼下这种局势,金竹留在杨家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起码能为杨家看家护院,给全家人一个安全感。但是,他去选择了当兵?刘民强想到这里,不禁向杨窦妻子看去,说,嫂子,您看? 杨窦妻子说,好男儿志在四方。俺同意!跟在兄弟你身边,俺也放心、 金竹见夫人同意了,便上前一步跪在杨窦妻子面前,泪流满面地说,妈!等儿子为爹报仇之后,就回来给您养老送终。 第二十九章 洞房斩魔(一) 一 刘民强告别了杨窦妻子,带着金竹出了岚墩镇,往山里的营地奔去。在离营地还有五里路的时候,刘民强看见前面的山坡,一个人将腰间的绳子往树杈一扔,然后打了个结,便想将自己挂。由于脚下的石头太低,试了两次,都没有将脖子套住。于是,便不得不弯下腰来在地搬来石头,将下面摞高。一连抱了三块石头,才将下面垒起了一个小平台,然后抬脚站在面,这时的绳子刚好套住了他的脖子。接着,他又用双手用力往下扯了两下,感觉绳子结实后,便将自己的脖子伸进去,随后双脚将脚底下的石头蹬掉,整个身子立即悬空了,套在脖子的绳子便如一把锁样紧紧地锁住了他的喉咙,难受之际,他不禁挥动双手抓住脖子面的绳子,但为时已晚,再也没有力气将双手抬起来。让身体如一根直条样挂在那里。 刘民强见了,忙喊,快!救人! 刘民强的话音未落,金竹便如飞箭样冲了过去,一把将吊死鬼抱住,随后往一托,让他的脖子脱离了绳套,然后将整个人放到地,开始不停了掐吊死鬼的人中。 不一会儿,那人醒来了,见有人救了自己,便起身坐在地,大声埋怨说,谁让你们救俺的?这是个什么世道呀,想死都死不了,还让人活吗? 金竹看着他下巴的小撮山羊胡子一撅一撅的,便急辩说,大爷,人都说,救一人命胜似七级浮屠。刚才俺看到你还不想死,两只手乱扑腾,死命挣扎了;俺救了你,你咋还这样说话呢? 那人的山羊胡子又撅了两下,说,俺这么大年纪说话还轮到你来教吗?俺就是想找条死路,你干吗给俺堵死了? 刘民强听了,便俯下身安慰说,大爷,您想死自然有你的道理,但是人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了?您看,我们能不能帮忙? 那人听了,山羊胡没有再撅了,便认真地看了刘民强他们一眼,之后又失望地摇了摇头说,谢谢您的好心好意。可是,这事你们恐怕是管不了。 大爷,咱先不说管了管不了,你先说来听听,兴许还会有解决的办法唻。刘民强进一步安慰道。 那人听了,开始慢慢平静了下来,伤心地说,俺叫朱织田,俺有个闺女叫朱玉,今年刚满十八岁。没想到那天去赶坦埠集被镇的苟镇长看了,非要娶她做第九房姨太太不可。这苟镇长的闺女苟花花从日本留学回来,便去了蒙阴城里给鬼子当翻译官,傍了日本人。人家权大势大,咱一个庄户家哪敢惹得起呀?你说还有俺们的活路吗?还不如死了算了,反正也是一了百了,两眼一合,这边的事情爱咋地就咋地。 刘民强听了,再次劝他说,大爷,你两眼一合,倒是说走就走了,省事了。可是,你没替你闺女想想,你撇下她让她今后的日子咋过? 唉!一辈不管二辈的事。再说,关键俺也管不了了,还不如眼不见心不烦。她能走多远怎么过,那就看她的造化了。朱织田一声三叹气无奈地说。 大爷,您这是不负责任呀,您应当尽到一个当爹的责任呀!刘民强见他一条路不拐弯,便着急地说。 在阳间,俺打不过人家,也斗不过人家。你说还有啥办法呀?俺只有到阴间里去,到阎王殿里告他苟镇长一状,让他早一天下地狱进油锅,炸他个狗东西。朱织田恨恨地说。 刘民强全听明白了,便劝他说,老人家,您也别着急,也不要再去寻死了,您这事我们就能管。 你们?朱织田两眼充满了怀疑的目光,看着眼前这几个身着便衣的年轻人,也不像打庄户地的,个个眉宇间透着一股英气,好像有点来头,但又猜不出到底是那一路的?便认认真真地看了一会儿,又感觉这个几个年轻人不像在说狂话,不禁又问,你们说的是真的? 刘民强微笑着说,大爷,我们从来不打狂语,这件事我们一定管到底。给你一个满意的结果。行不? 朱织田依旧是半信半疑地点头应声道,那敢情好,那敢情好。真要是能办成,那俺先给您磕头了。说着,他便将双膝着地跪在地对着刘民强就要磕头。 刘民强见了,急忙将朱织田拉起,说,大爷,不用这样,除恶扬善是我们的义务。天已经不早了,我们送你回家吧。 刘民强一直将朱织田送到家里,并了解了一下详细情况,得知下个月初五,就是苟镇长前来迎亲的日子。 第二天,刘民强就安排郑植树和王忠才一起前去坦埠镇侦查敌情。郑植树和王忠才带着两名侦察员便直奔坦埠镇。坦埠镇是个旱烟镇,满街都溢满了旱烟的味道。坦埠是元朝初期建村,清朝末年为东一区坦埠乡,民国初期划为坦埠区。初步算来,绺子烟种植已有300多年了,早在清康熙年间就在坦埠村一带种植。由于烟质好,名气越来越大,后来,被乾隆皇帝钦点为宫廷贡烟。在坦埠却一律称为绺子烟,具体说是“坦埠绺子”。再就是坦埠绺子的种植方法精细,加坦埠地界大都是黄土和红褐土,保水性强,耐旱,十分适合旱烟生长,烟农平时在施足土杂肥的基础,又施加发酵后的豆饼,让烟叶长得又黑又厚,还溢满油性。一般在谷雨前后育苗,夏至之后移栽,寒露时节带拐收割,经过几次反复凉晒、闷捂,逐叶捋制,渐成褐红色,扎把成型,形成烟绺子。坦埠生产出的旱烟,有着叶片厚、叶质丰满油润、吃味香醇、燃烧性好,吸后喉有余甘,烟灰白色等特点,深受沂蒙山汉子们的喜爱。常有口头禅说,饭后吸袋坦埠烟,赛过蒙山活神仙。 郑植树和王忠才扮成烟贩子,进了坦埠镇,恰巧这天正逢大集。王忠才他们随着赶集的人群往前走。不一会儿,就看见前面一处戏台面有人在喊话。走近一看,只见一个身着黑色军装五十岁左右的男人在喊话,一边喊,一边挥舞着手中的匣子枪,身后还有一排荷枪实弹的伪军守护着。 第二十九章 洞房斩魔(二) 二 这个喊话的人就是苟镇长。他大声喊道,现在大日本皇军为了建立*****圈,要在各个村庄推行联保制度,群防群治,防止八路偷袭…… 站在墙角处两个赶集的老农听了,一个年纪大的举着旱烟袋,不屑地说,你看看人家,养什么也不跟养个好闺女,留了两天东洋,回来就去舔日本人的腚门子溜日本人的沟子,整天价名铺暗盖,心甘情愿当汉奸走狗,丢尽了祖宗的脸。 另一个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不马上就兑现了?她爹当上镇长,整天价为非作歹,一呼百应,想进谁家门就进谁家门,想睡谁家床就睡谁家床,天天算计着要当百女斩,睡他娘的一百个女人。这还不算,听说下月又要当新郎子了。唉!这世道,县官真不如县官,你看这苟镇长在咱坦埠镇一手遮天,还不就是一个管天管地的土皇帝。 年纪大的听了,猛地吸了一口烟,忿忿地说,人在做,天在看。老天有眼的,不作不死。善恶到头终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没到。 嗯!老哥说得对,那咱们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呗! 好呀!走着瞧!不听他个驴叫唤了,咱们赶集去。这两个人一唱一和地说着,便起身去赶集去了。 郑植树和王忠才他们借着赶集人流的掩护,顺利地将镇子的情况摸了个清楚。回去后,向刘民强进行了详细汇报。 刘民强听完汇报后,略一思索说,对于坦埠镇只能智取,不能硬拼攻打。现在镇里面有一个营的兵力,尽管这些伪军战斗力稀松,但也不能小视,毕竟人家人熟地熟情况熟,优势十分明显地摆在那里。一旦打起来,容易吃亏的是咱们。另外,这边打起来,蒙阴城的鬼子肯定来增援,咱们又没有援兵,就会形成两面夹击,真是那样的话,咱们的伤亡更大,太不合算了。我的想法是,不能让咱们的人有伤亡,要想法子智取,避免火拼,减少伤亡。现在,咱们已经把坦埠镇的基本情况弄清楚了,只是掌握了表面现况,关键他们内部的情况咱还一无所知。兵书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们再想办法抓一个苟镇长身边的人,将内情弄出来。然后,再想办法智取。 是!郑植树和王忠才得令道。 第二天一大早,郑植树和王忠才就带着侦察员来到了坦埠镇,还是一分为二的老套路,郑植树带领一队,王忠才带领一队,继续走街串巷打探消息。忙活了整整一上午,收效跟头一次一样。天过晌了,肚子叽咕咕噜地要求吃饭了,郑植树和王忠才一商量说,先吃饭,再合计。于是,他们便来到街中心的一家酒馆。刚落座,门外闯进来一位身材魁梧的年轻人,旁若无人样直奔柜台,瓮声瓮气的喊道,老板,包子准备好了吗? 酒馆老板听到喊声,忙从厨房里面跑出来说,好嘞好嘞!边答应着边将盛着包子的饭盒递给了那青年人。只见那年轻人接过饭盒之后,又小声跟老板说,晚上给俺留一盘酱牛肉和红烧猪蹄,外加两个素菜,时间是外甥打灯笼。 好嘞!您放心吧,保证耽误不了您的好事。老板说完狡黠地一笑。 青年人没有理会,随即拎起饭盒转身离去。 老板看着那人远去的背影,不禁狠狠地嘟囔了一句,你以为那是蜜罐子?还不是个盐坛子!早晚有一天腌死你,抽干了你! 眼前的这一切,一丝一毫也没有逃过王忠才的眼睛,见老板这样说,便上前打趣道,老板你这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呀,看人家办好事眼馋了? 老板连看都没看王忠才他们就不屑地说,就她兰花那烂货,南村谁不知道,除非俺有钱没处花了才上她。唉!车耳对眼镜,王八眼睛对绿豆。这人只要对上眼了,就难办了。你说,好好的一跟班,跟着苟镇长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却隔三差五地去跑门子,到底图什么? 王忠才便打诨道,图活儿好呗。 王忠才话音刚落,老板这才抬起头来,认真地看了王忠才一眼,说,你真是高人! 王忠才呵呵一笑,对着郑植树他们使了一个眼色。大伙便知道王忠才心里已经有了主意,急忙埋头赶紧吃饭。 走出酒馆,王忠才对郑植树他们几个说,咱们赶紧走,到旁边的南村找到兰花家的住地,然后咱们就守株待兔等兔子跑上门来。 像兰花这样的女人,在村里早就是个名人了,打听她的门楼基本上没费多少口舌。王忠才他们来到兰花的门楼前,仔细观察了周围的环境,选好隐蔽的埋伏点。一切都打算好之后,王忠才和郑植树便带着侦察员们来到了村外必经的路段,找了一处茂密的灌木丛中隐藏起来,安排一名侦察员监视路上行人,自己则和郑植树他们几个原地休息,等待黑夜的到来。 直到天全部黑下来后,王忠才和郑植树便带着侦察员们进入了黑魆魆的胡同,猫在墙角旁隐蔽下来,等待着那兔子的到来。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侦察员们的腿都蹲麻木了,这个兔子还没有来。这个点,晚饭时间早就过了,该不会不来了吧?郑植树小声问王忠才。 王忠才为了打消他们消极的念头,便说,今晚就是等到天明也要等,除了这里,咱们还有其它办法吗? 王忠才一句话,反问得侦察员们都哑口无言。是呀,除了这里,真没有别的办法。那就废话别说了,等呗! 王忠才想,这兔子既然是苟镇长的跟班,肯定得伺候完了苟镇长之后,才能脱开身有自己的自由时间。照这样推算,怎么也得晚饭后才能往这里跑。 事实就是王忠才的判断是正确的。 那兔子直到苟镇长酒足饭饱夜宿到第三十二房姨太太的房间里后,他才有了机会离开。急忙去酒馆取了下酒菜,出了店门,便一路一边哼着荤调子:小妹子,真是好。白肚皮,杨柳腰;两个nai子白又嫩,暄暄囔囔似发糕……一边想象着今晚兰花会用什么花样让自己销魂…… 第二十九章 洞房斩魔(三) 三 来了。王忠才低声告诉队员们说。他听见小调子声就感觉到是兔子,等了大半晚上的兔子终于到了。 侦察员们憋住气,个个摩拳擦掌,待到做着美梦的兔子走到跟前时,便如饿虎扑食般一拥而上,将毫无防备的兔子一下子摁倒在地。摁腿的摁腿,别胳膊的别胳膊,往嘴巴里塞破布的塞破布,捆绑的麻利捆绑,一切分工都是那么细致,行动起来也非常默契。等兔子反应过来的时候,浑身已被绑成了一截木头一样,一头被一个人拎起,另一头被另一个人提着,便如风一样往前跑着。跑了一段路,拎他的两个人累了,然后再换上两个人,就这样一路轮换着,在黑夜里箭一样穿行着。 兔子纳闷了,这几个人一路上也不说话,自己又看不清他们的模样。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呢?这是要带俺去哪里?是仇家绑票?要点他的天灯?还是他和兰花的情敌?那样的话,自己裤裆里的家什可就保不住了。想到这里,越想越后怕,不禁胆战心寒,浑身打起了哆嗦,不知不觉中便尿了一裤裆。 郑植树和王忠才赶回营地时,刘民强房间里的灯还亮着。他二人报告进去后,刘民强欣喜地说,我正盼着你们回来,一路辛苦了。来,坐下说。 王忠才简要汇报了这次侦探情况,说还抓了一个舌头,是苟镇长身边的一个跟班。 刘民强听了十分兴奋,说,好,有了这样一个舌头,咱们就可以端了曹一万的老巢。说完,他又沉思了一下,对王忠才说,这样吧,我想了一个暗度陈仓之计,为了这个大计,今晚你们去好好休息,就不要露面了,我亲自审讯这个舌头。 是!还是您考虑得周全。俺们先去休息了。王忠才和郑植树走出刘民强的房门,与警卫员交接了一下,便带着早已大汗淋漓的侦察员们去休息。 刘民强连夜进行突审。那兔子一见到刘民强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如鸡啄米样磕头求饶,好汉爷饶命,好汉爷绕俺狗命吧—— 刘民强厉声说,俺不是好汉爷,俺是抗日国民革命军的,你先起来说话,你要是好好说话,我就会饶你不死;你要是谎话连篇,我就把你当做汉奸公审处决!说!你叫什么名字?在坦埠镇做什么的? 报告长官,俺叫苟合,是苟镇长的贴身跟班。您尽管问,俺一定实话实说,不敢有半点谎言。苟合一边小心翼翼地说,一边想站起来,怎奈被捆绑了这么长时间,又被提溜着跑了大半夜,感觉浑身每一块骨头都零碎了一样,只好就势坐在了地上。 刘民强见了,接着又问道,贴身跟班?那你对苟镇长的内部部署都十分清楚了? 刘民强说完,两眼的目光如利剑样盯着苟合,让苟合不敢直视,便哆哆嗦嗦地回答道,是的,有一些还是俺亲自布置的。 那你就先说,然后再给我一个不漏地画出来。我是军校的科班出身,你要是胆敢糊弄我,不用我说,什么样的后果你是知道的!刘民强警告说。 不敢,绝对不敢!俺全部交代。苟合一边一个劲地点头一边急忙表明态度。 接着苟合就把坦埠镇的防御工事和人员部署一一交代清楚,随后又将火力布防图画了出来。刘民强先是按照苟合交代的材料来对照绘出的布防图无误后,又对着布防图进行仔细研究,感觉没有疑点之后,便对苟合说,现在我就放你回去。只是希望你不要泄露今晚的事情,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苟合一听不杀他了,要放他回去,连忙又鞠躬又点头称是说,多谢长官不杀之恩。 刘民强深知这种人的本性,便警告说,我们也不怕你回去跟苟镇长汇报,但是我要提醒你,奸诈残忍的苟镇长还能再相信一个俘虏的话吗?再者,我们打进去之后,再捉住你,也绝不会像今天这样饶了你,非让你的脑袋开花不可!要是你还能配合我们行动的话,你就对抗日有功了,我们会给你记功的,帮你洗刷汉奸的罪名。 苟合满嘴千保证万保证承诺着,心里恨不能快一点逃离。在画完布防图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坦埠镇是保不住了,回去后,三天之内收拾好,就与兰花远走高飞。 初五这天很快来到了。良辰吉日,苟镇长十分熟练地穿上了新郎套装,等待着新娘子的到来。看着天还早,便坐在太师椅上抽起了水烟袋,滋啦啦地声音,诱引着他做着洞房花烛夜的美梦。 朱织田这边,新娘这个角色早已不是朱玉了,而是男扮女装的王忠才。王忠才是个细高挑儿,还是个白面书生,扮起新娘来还正合适,让郑植树不禁开起了玩笑,说,你扮装新娘还真是巧料唻,缺的就是胸前的两坨肉,这里正好有个驴捂眼,束在胸前,也正好是个巧料!比串两个馍馍逼真多了。 王忠才被郑植树说了个脸通红,便让郑植树出去,说,这是新娘子待的地方,你不适合,赶紧出去干你的吧。 郑植树笑呵呵地说,好,兄弟,别忘了,是我给你打下手,到时候,我就在洞房门外,听你调遣的。 王忠才听了,心里感激郑植树的义气,但嘴巴上却说,一个小小的苟镇长,用不着郑大排长动手了,我自己就处理了。新娘办新郎,天经地义。呵呵! 这时,刘民强过来,问了王忠才一句,准备得怎么样了? 王忠才立即回答道,准备好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好!刘民强围着王忠才身边转了一圈,满意地点了点头,说,还真像个新娘子呀,没发现,你还有这个才能,真是个天才。 王忠才听后,急忙辩解道,连长,他们笑话我就罢了,你也来掺和干嘛? 刘民强听了,呵呵一笑说,我没有掺和,是实话实说呢,好,闲言碎语先不谈,既然准备好了,那就通知小组,立即出发。 郑植树忙应声道,是! 第二十九章 洞房斩魔(四) 四 半袋烟的工夫,送亲的队伍,抬轿子的抬轿子;抬柜子的抬柜子;拎盆架的拎盆架;扛小杌的扛小杌。还有一队吹手,吹唢呐的吹唢呐;敲锣的敲锣,打鼓的打鼓;浩浩荡荡三百多人,摆成了一字长蛇阵,不急不慢地往坦埠镇走来。 迎亲的伪军们见送亲的队伍来了,便在镇内二里长的大街上,放起了一挂挂长长的鞭炮,连续爆响了一个多小时,全镇的老百姓都出来看热闹,比过年时的人群还要多。迎亲的队伍也十分庞大,一阵锣鼓喧天,唢呐齐鸣,把送亲的队伍迎进了伪镇政府大院。大院内铺了一片红地毯,大红灯笼高高挂起,让整个院子显得一片腥红。苟镇长穿一身新郎装,恣得笑不合口。在众人的簇拥下,按照司仪的节拍,与穿着一身火红衣裳、蒙着盖头的新娘拜完了天地。新娘子由两位伴娘架着进入了洞房。伴娘对站在一边的卫兵说,这里由俺们照顾新娘子,你们在这里也不方便,都出去吧? 卫兵们心里惦记着喜宴上的好酒好菜,巴不得就等这句话,于是,赶紧溜了。而新娘子端坐在喜床上,蒙头盖脸,低眉顺眼低着头,等待着新郎的到来。 洞房外,苟镇长走进宴会大厅。大厅内,不仅有前来送亲的新娘子娘家客人,还有镇上的各界名流,以及镇内大小土匪头目,把整个大厅挤得满满的,近百张饭桌上早已摆满了宴席。饭桌上摆满了山珍海味,有马鬐山蒸羊羔、烧野鸡、烧鸽子;有大店红烧猪肘子、卤猪、卤鸭、红烧兔子头、兔脯;鸡龙河豆豉鲶鱼、锅烧鲤鱼、清蒸甲鱼、抓炒鲤鱼、抓炒对虾;有十字路软炸里脊、熘鲜蘑、熘鱼片儿、醋熘肉片儿、烩鸽子蛋、烩虾仁儿、烩腰花儿、炒蹄筋儿;还有东海岚山锅烧海参、锅烧黄花鱼、炒蟹肉、凉拌海带海草海蜇;还有扁山炸丸子、三鲜丸子、四喜丸子;和涝坡坛子肉、大肉、白肉、红肘子、炖羊肉、爆羊肉、烧肥肠儿、油炸肺、拔丝山药、拔丝肉等等,面食有文疃香薄大饼、刘庄醇厚大饼、店头小锅饼、十字路包子、洙边烤牌、朱芦馒头等等…… 整个宴席可谓是应有尽有,让前来送亲的人们大开眼界,更让肚子不争气地开始咕噜咕噜地乱叫唤,急于先吃解馋为快。 就在这时,只见司仪高声喊道,各位来宾、各位亲朋好友,庆贺苟镇长新婚大喜宴会开始—— 司仪话音刚落下,坐在东南片的镇内小头目们便一齐嗷嗷直叫,喊道,开喝!开喝—— 大厅内立时响起了一片倡导敬酒声、推杯换盏声、狼吞虎咽声、划拳猜酒声,声声如一锅开水一样沸腾着,满屋的瘴气不一会儿就挤满上空,急欲冲破屋盖,奔放自由。 守在碉堡的伪军们也是酒菜满桌,个个欣喜道,镇长娶媳妇咱过年,开始吆五喝六,猜拳行令,喝得一塌糊涂。 凡是婚宴,按当地风俗,新娘子的娘家人便是上宾,男方须要高规格接待。苟镇长自然是先陪新娘子的娘家人了。 苟镇长刚一落座,刘民强便代表新娘子朱玉娘家人自我介绍说,咱们互相认识一下,俺是朱玉的二叔,咱这以后就是亲戚了。 苟镇长也不失礼节,忙点了一下头,恭敬地喊道,二叔,请坐。 刘民强紧接着又介绍坐在旁边的几位,说,这位是朱玉的大爷,那位是朱玉的三大爷,那两位都是朱玉的哥哥…… 这时的苟镇长便装作谦恭地点头哈腰,嘴里含糊地叫着。刘民强介绍完毕之后,便端起酒碗,对苟镇长说,先祝贺苟镇长大喜,干杯!说完,便一饮而尽。 苟镇长自然也不含糊,一下将酒碗喝了个底朝天。 这时,朱玉的大爷也端起酒碗来,说,很荣幸成为苟镇长的亲戚,以后俺出门说话就硬棒棒了,来,俺也敬你一碗。 苟镇长听着这话,心里非常舒服,便假惺惺地说,客气了。接着又是一口喝干了。 朱玉的三大爷也当仁不让,端着酒碗说,朱玉的大爷喝了,俺是朱玉的三大爷,一个辈分的,俺也与你喝一杯认识酒,一回生二回熟,俺经常来赶这坦埠集,以后再来,就上门讨个煎饼吃,到时千万别不认识呀? 苟镇长开始有了酒意,知道这是在将他,便大大咧咧地说,放心吧。说着,就把酒干了。 其他人一看这个架势,便一个接一个地敬酒,你苟镇长是镇长,又是日本人的红人,做事可要一碗水端平,一样的客人一样对待,不能厚此薄彼。就这样一番车轮战下来,苟镇长酒量再大,也经不起整碗整碗地喝,喝了一圈之后,便酩酊大醉了,一下子倒在桌子旁。两个卫兵急忙将他扶入洞房。 两名卫兵把苟镇长扶到炕上后,还没有离开的意思。这时,伴娘说,这里有俺照看着,你俩趁着这空赶紧去吃饭吧。 两名卫兵一听也有道理,再说关键还惦记着那些好酒好菜,于是便借坡下驴,满口答应着,快步溜出了房门,急忙到大厅找了空座位喝酒吃菜了。 伴娘见卫兵们离去,忙转身将房门关了。只见新娘子一把扯掉头上的红盖头,从腰里拔出匕首就向死猪一样的苟镇长刺去。 大醉中的苟镇长胸口猛地挨了一刀,便一下子刺激醒了,便要死命般地挣扎,只见新娘子急忙又反手一刀,割断了苟镇长的喉咙,让他去阎罗殿继续做新郎官的美梦。 新娘子不是别人,而是王忠才男扮女装而成的。收拾完苟镇长后,王忠才急忙脱掉花衣裳,将一直捂在胸上当作**的两个驴蒙眼子扯掉,走出洞房。来到院中,举枪朝着天空“砰!砰!砰!”连放三枪。 这三声枪声就是行动信号。大厅内的刘民强和正在陪伪军喝酒的士兵们听到这三声枪响后,纷纷拔出手枪,对着酩酊大醉的伪军们喊,缴枪不杀! 如梦方醒的伪军们有的想负隅顽抗,被眼明手快的士兵们立刻当场击毙,其他的见事不好,只好乖乖地缴枪投降。 早已埋伏在各个碉堡周围的士兵们,听到枪声之后,便如猛虎下山一般冲进了碉堡中,那些半醉不醒的伪军们便在稀里糊涂地中当了俘虏。 整个战斗,刘民强他们没有一名战士阵亡,只有五名战士负有轻伤,还缴获了大量武器弹药和粮食。借着集日,对苟镇长的五名帮凶进行了公开审判和处决,对愿意参加队伍改邪归正的伪军,进行热烈欢迎。对愿意回家的伪军,便发给路费和安家费,让其回家。 第二十九章 洞房斩魔(五) 五 满载而归的路上,金竹兴奋地对刘民强说,首长,咱们这次可发财了。 刘民强爱怜地看了一眼金竹说,没想到,你还是个小财迷唻? 刘民强的一句话,说得金竹不好意思起来,便害羞地挠了挠头说,俺不是小财迷,俺是看见咱们不费一枪一弹就打了打胜仗,高兴的。 金竹第一次参加行动,就看到了这么大的收获,自然是兴高采烈地一路回到了营地。没想到,一到营地,金竹就看见自己老家的小伙伴紫檀早已在那里等着自己了。 金竹便断定家里一定出了什么事情了。 果不其然,紫檀告诉他,他爹和妹妹金花在沂水街上打拳卖艺时,被伪军裹走了,至今下落不明。 金竹听了,万分着急地跑到刘民强面前,说,连长,请您快救救俺爹和俺妹妹吧? 刘民强听了,便让紫檀把知道的情况详细说了一遍。刘民强对金竹说,你先别着急,现在连他们在什么地方都不清楚,怎么去救?这样吧,我先派人到沂水城里了解一下,有了具体的消息,马上行动。 金竹一听,刘民强说得很有道理,便点头同意了。 过了两天,金竹见还没见动静,又急忙报告进了刘民强的办公室,催促道,连长,怎么还没去救俺爹和俺妹妹呀,不然的话,您准俺个假,俺到沂水县城走一趟。 刘民强制止道,稍安勿躁。很快就有办法的。 正说着,这时王忠才进来对刘民强说,连长,我们现在就去借粮食了。 刘民强想了想说,借那么多粮食,你们俩不能扛着回来,还要借一匹马,让马驮着回来。 好嘞!马上去办!王忠才说完就去了。 怎么救俺爹俺妹妹,您快想个办法呀。金竹见王忠才汇报完了,便急忙插话道。 刘民强看见金竹着急的样子,便笑了,说,我理解你的心情,等王忠才他们回来了,我就有办法了。再等等,好吗? 金竹见刘民强这样说,便不好再催了,于是,说了句,您先忙吧,就扭头走了。 再说王忠才带着一班长出了蒙山,中午时分,来到了野店镇林家。刚到两扇漆黑大门时,就被站岗的拦住,问道,两位长官,有何贵干? 王忠才说,我们是国军警卫营的,来找林三爷商量对付八路事宜。 其中一位站岗的说,你们稍等,俺去禀报林三爷一声。 站岗的便小步快跑来到了大厅,见林三爷正在抽大烟,忙立正敬礼说,报告三爷,大门外来了两位国军军官,来找您商量剿灭共军大计,叫他们进来不? 林三爷听后,放下烟枪,问,你看准了吗?是国军军官吗? 看准了。看国军军服的标志,一位是营长,一位是连长。站岗地回答道。 好!让他们进来吧。林三爷发话道。 站岗的忙应道,是!接着又一路小步快跑向大门口跑去。林三爷也不敢慢待,急忙放下烟枪,起身到大厅外等候迎接。 林三爷一看来者不是别人,是王忠才,欣喜地迎上去,握着王忠才的手,说,兄弟你爬的怪快呀,几天不见已经是营长了。 站岗的听了,不禁问道,林三爷,你们认识? 林三爷呵呵一笑说,前两年我们还在一起打鬼子呢,可谓是同生死共患难呀! 是呀!王忠才接过话来,说,好久不见,林兄进来可好? 一般一般,沂蒙第三。林三爷十分圆滑地回应道,接着问道,今日二位大驾光临寒舍,不知有何贵干? 王忠才说,现在我们驻防野店镇周边三区,近期共军十分猖獗,你们是否要增加防务?如果需要的话,我们可派一个连来? 林三爷听了,忙说,谢谢王营长能想着俺林某人,只是现在俺们这里共产党活动不猖獗,俺自己的一个连就足够用的了,不用劳国军大驾了。你们能想着,在下林某就感激不尽了。 王忠才打着呵呵说,不必客气,现在咱们是一家人,一家人就不说两家话了。我们的部队刚从外地过来,由于走得急,最近粮食有点吃紧,我们营驻扎的那个古噶山,那里的老百姓穷呀,挨家挨户催了好几次了,依旧是粮食不够。现在快八月十五了,俗话说,八月十五小过年。上峰要求让兄弟们都吃上一顿饺子,叫我们来林三爷家里借点面粉,好让兄弟们吃上一顿饺子,了结每逢佳节倍思亲的思乡之情。 林三爷听了,眯着眼睛,大脑在飞快地旋转着,借吧,不用问,肯定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不借吧,国军又惹不起。 王忠才见林三爷没有说话,就知道他在肚子里打着小九九,便提醒说,林三爷,我们是来借粮食的,等国军的粮食运来后,如数还上。况且,我们这次也借不多。眼下我们这个营还缺一个连的面粉。 林三爷一听,是一个连的面粉,便感觉是不算多。于是,便松了一口气,赶紧说,国军驻扎在俺野店镇周围也是为了保护俺们全镇老少兄弟爷们,别说是借粮食,就是要粮也是应该的。二位说,要多少面粉? 王忠才高兴地说,还是林三爷通情达理,善解人意,一个连吃两顿饺子,三百斤面粉足够了。 林三爷听了这句话,心里的一块石头一下子落了地,刚才还晴转阴的脸立刻又放晴了,急忙说,二位稍候,俺马上安排管家给办理。 王忠才见林三爷这么痛快,便趁热打铁地说,林三爷,三百斤面粉,我们两个可扛不动呀,再借一匹马给驮回去吧? 林三爷没想到王忠才还借着锅台上了炕,但又一想,这面粉已经借了,也不好再拒绝了,于是便点头同意了,于是,说,咱这面粉也借了,马也借了,都是为了国军嘛!管家,你都听见了? 管家顺从地答应道,听见了!俺这就去办! 不一会儿,王忠才他们俩就牵着驮着面粉的马匹,出了野店镇,回到了营房。 第二十九章 洞房斩魔(六) 六 第二天,刘民强吃过早饭,身着国军团长的军服,带着大口罩,骑着林三爷家的那匹大马直奔沂水城而去。一路上策马扬鞭,来到沂水城门时,已是十一点钟了。只见刘民强来到城门前,侧身下马。城门的守卫见了,便问,这位官爷,找谁? 刘民强说,去报告你们的马副团长,我是野店镇的林三爷,林副团长,就说有要事找他商量。 守卫听后,不敢怠慢,便说,请您稍等,俺马上去报告。说着便一溜小跑进了城门里,跑进县政府向马副团长作了汇报。马副团长听了,说,让他进来吧! 守卫得到命令后,接着又返回城门,把刘民强引领到马副团长的办公室门前。刘民强把马牵进了县政府院子里,拴进马棚后,来到了马副团长的办公室。这时,马副团长正在办公桌旁看战报,见刘民强进来了,急忙迎上去,说,快请进,欢迎林三爷光临,林团长威武! 刘民强谦逊地说,彼此彼此,不必客气。 马副团长要沏茶给刘民强喝,被刘民强谢绝了,说,这几天感冒了,怕传染了您,只得戴着口罩跟您拉呱了。有点不礼貌,还请马团长多多谅解。这茶也不能用了,用了你们的杯子,也会传染的。 马副团长听了,十分理解地说,不必客气。听守卫说,林团长找鄙人又要事商量,请讲,卑职愿洗耳恭听。 刘民强听后,便不禁向办公室内外看了看,没说什么。马副团长见了,便小声说,这间办公室里外没有别人,有什么重要事你尽管说就是。 刘民强说,我在野店镇便是一个有职无权的副团长,人微言轻呀。 马副团长说,咱们是彼此彼此,现在什么事情都是一把手说了算,大事小事都由团长拍板。只有后勤那些事才由我过问一下。 刘民强说,这么说来,只能看着人家大炮一响黄金万两了,咱们没有发财的机会了? 马副团长小声说,林副团长,你不是说有要事找我商量吗?快说吧,有什么好事? 刘民强压低声音说,听说你们的军火库被人炸了,这可是杀头之罪呀。 马副团长忙应声道,是呀,因为这事,上峰正安排我和团长想办法补救…… 我们那里有两火车皮的军火,是当年从土匪手里运回来的。刘民强说。 马副团长一听,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忙问,这批军火现在在哪里? 刘民强说,这批军火在我家仓库里。 马副团长高兴地连连搓手说,太好了,我们终于有救了,快给我们吧? 刘民强拒绝说,那可不中!得拿钱来!不拿钱的话,门都没有。 马副团长忙问,您打算要多少钱? 刘民强微微一笑,说,一万块大洋。不过这一万块大洋,我也不能一个独吞,给你三千块,这样做,够朋友吧? 林团长真够意思。这事就这样定了,我负责搞钱,到时候钱到货来。马副团长十分有把握地说。 好呀!这军火一旦补上,你们俩县长的位子,就坚如磐石了。你俩就稳坐钓鱼台,天天收渔利,月月发大财了。刘民强引诱着说。 是呀,你这批军火可是救了我们的命呀,团长也得感谢你呀!马副团长感激地说。 刘民强说,我卖不出军火也得不了钱,这样合作,咱们双方都有利。 马副团长说,林团长,你先稍等一下,我出去一趟马上就回来。 刘民强担心他出去跟团长说了,这个事就露馅了,忙说,搞军火生意,国军知道会杀头的,不能有第二个人知道。 马副团长听了,笑着说,是,是!我知道。我是出去办几个菜,咱们兄弟俩今儿好好喝一盅。 刘民强一听,要是喝酒的话,就得摘口罩,摘下口罩就露馅了。不能和他喝酒,于是,忙说,我不饿,兄弟我不好这一口,就是有点腰馋,真要是想请我的话,那就给我找个漂亮的大妞吧? 马副团长听了,也正愁喝酒,因为头天晚上,他也喝多了,一上午还想吐,既然你不乐意喝,那正好,不用勉强自己了。于是十分爽快地说,这个简单,女人嘛,有的是,要什么样的,就有什么样的,随便尽你挑选。 刘民强立即表现出兴致勃勃的样子,说,好啊!看来今天我要梦游桃花源了。 马副团长把刘民强领进了豪华接待室内,说,您稍等,我马上给你叫来漂亮的大妞供你选,不满意就马上让她回去,满意的,你就留下尽情地玩。 好!多谢多谢!刘民强十分客气地回应道。 马副团长说完,立即走了出去,为刘民强找漂亮女人去了。撇下刘民强一个人在室内耐心等待着,为了更加隐蔽和安全,他从衣兜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墨镜,戴上了,这样一来,就是平日十分熟悉的人,也要费一番功夫才能辨认出来。 不一会儿,便从门外进来一位浓妆艳抹花枝招展的女人。一进屋,就靠近刘民强身边坐下来,伏在刘民强的耳朵旁轻轻地吹了两口气,让温热的湿气如虫子样挠着,立刻痒痒起来。之后便嗲声嗲气地说,长官,您看俺漂亮不? 刘民强透过墨镜一看,这不是小樱桃吗?还是处女?骗你爷爷去吧。 于是,刘民强便将如蛇一样缠伏在身上的小樱桃,往外一推,说,去!去!去! 本来以为可以拿下的小樱桃没想到眼前的这位长官没看上自己,不禁有所失望,便嘟囔了一句,有眼不识金镶玉。十分不高兴地走了。 不一会儿,刘民强又听到门外一阵脚步声,不用猜,又来了一位女人。 第二十九章 洞房斩魔(七) 七 进来的这个女人比小樱桃高半个头,腰细如蜂,屁股肥硕,猛地一看,感觉一只大黄蜂飞进来。她一进屋,先向刘民强行了个礼,道了个万福。接着,又去为刘民强沏了一碗茶,送到刘民强跟前,柔声道,长官,请用茶! 刘民强接过茶碗,知道这是让自己摘下口罩,但他没喝,顺手把茶碗放到旁边的桌子上。大黄蜂没有像小樱桃那样靠前调情,而是独自先上了床,坐在那里等了一会儿,便催促道,长官,快用吧?俺已脱衣了。边说着,就开始上前给刘民强脱衣裳。 刘民强一把抓住她的手,不让她脱自己的衣裳,说,你先坐下,我向你打听个人。 谁?大黄蜂坐在床沿上,不解地问道。 刘民强盯着她的眼睛问,你们这里有没有叫金花的女子? 大黄蜂一听,说,她呀!她可不是一般人,更不是绵羊,不好用啊! 刘民强一听,心里一喜,便说,我就喜欢这样的,你把她给我叫来,好不? 好是好!那俺不是白来一趟了?大黄蜂开始伸出毒刺了,说白了不就是要钱吗? 刘民强心里十分清楚,便说,本长官自然不会让你白来的。说着,便掏出一叠钱塞进大黄蜂的手中。 大黄蜂一看刘民强这么大方,超出自己想象的分量,于是,便高兴地说,说,俺就知道长官不是小气人,果然是大家风度。你等着,俺这就去给你叫来。不过俺事先告诉你,她可会武,你要当心挨揍呀!说完,便屁颠屁颠地去找金花了。 不一会儿,随着一阵轻轻地脚步,敲门进来了一位十七八岁的村姑。刘民强一看她的眉目还真和金竹有点像。于是,便指着一把椅子,十分客气地对她说,你先坐吧。 金花却不买账,说,不用坐。客官你要是喝茶,俺给你倒;你要是吸烟,俺给你点火,你要是想看跳舞,俺就跳给你看;你想干那缺德的事,可不行,俺会誓死不从! 刘民强一看金花这个状态,大黄蜂说的没错,果然是个刺玫瑰,便呵呵一笑,说,我今天来一不用你倒茶,二不用你点烟,三不用你跳舞…… 刘民强还没有说完,金花便认为四是让她干那事,便生气地说,客官,俺早就说了,那事俺不干!死了也不干!要想干那事,俺再给你去找一个来。说完,便转身就要往外走。 刘民强站起来,笑着说,小妹妹,你先别生气,你也别走,我什么也不叫你千。陪我说说话行吗? 金花听了,不屑地说了一句,和你们这些国民党的军官,有什么好说的?你们不是抢老百姓的东西,就是杀人,强奸妇女,有一个好东西吗? 刘民强一听,这金花肚子里的怨气还真不小,就笑着说,小妹妹,你可不能一网打了满江鱼呀?我们东北军里好人多的是。我也是一个好人。 金花听他这么一说,也感觉眼前的这位国民党军官与其他军官不一样。那些军官见了女人,就像狼见了血一样,上去不是抱就是啃,还乱摸,恨不能四肢全都用上。眼前的他却是一动不动,也根本没有想动的意思。想到这里,她便在椅子上坐下来,想看看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刘民强见金花坐下来了,便为她沏了一碗茶。金花却没有接,直接说,说吧?你要拉什么呱? 刘民强把茶碗放在桌子上,看着金花问道,我看你既不是妓女,更不是舞女。 金花不由得脱口问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刘民强解释说,在这个圈子里,你一不打扮,也不涂脂抹粉,二你面带泪痕,满脸悲伤,三是你浑身带着一股怒气,警惕性也很高,时刻提防着坏人。 金花一看自己被刘民强看透了,便感觉没有了隐私一样,于是便说,俺不是妓女,也不陪你拉呱了,俺这就回去啦。 刘民强往外一瞅,看见门外一个哨兵又带来一个女的,便向他们摆了摆手,说,你们都回去吧,这里只有这一位就行了。哨兵和那女人听后,便立马转身回去了。 金花瞪着大眼睛质问道,你要干什么?你还口口声声说自己不是坏人? 刘民强笑着说,你别害怕,我的确不是坏人。我说一个人名字你就知道了。 谁?金花不禁问道。 金竹!刘民强依旧笑着说。 金花说,那是俺哥哥。他现在在哪里?是不是被你们抓去了? 刘民强说,这么说,你真是金花?真的是金竹的妹妹? 金花说,当然啦,俺就是金竹的妹妹,俺叫金花一点儿没错,如假包换。 刘民强见金花说的字字是真,于是,变告诉她说,你哥哥金竹现在参加了我们的抗日队伍,现在在蒙山营地。是他叫我来救你的。 金花听了又不禁疑惑地问,那你怎么是这身打扮? 刘民强笑了,说,不这身打扮怎么进来救你呀?能帮你逃出这虎口吗? 金花点了点头,说,就您一个人?万一被他们识破了,岂不是连你的小命也搭上了?真那样的话,您可让俺怎么办呀? 刘民强小声对金花说,你只要听我的,咱们就能一起脱离这虎口。 金花便连忙点头说,嗯!俺都听您的。 刘民强便对金花附耳说了一阵,金花不停地点头,嗯嗯地答应着。 刘民强说完,又追加了一句,问,听明白了吗? 金花用力地点了点头,回道,嗯! 刘民强一使眼色,金花便走出了门外。 过了一会儿,刘民强便差人把马副团长叫来,对他说,感谢马副团长的盛情招待,要不是那事时间紧,还真想多玩几天。只是咱们的大事耽误不得,我得赶紧回去,安排一下运军火的事。 马副团长也一心想着赶紧把这件事办成,便趁机说,那我就不留你了,我也得赶快筹集资金去,这样咱们两边都抓紧时间,越快越好。 过了一会儿,马副团长见刘民强还没有动身的意思,便问道,林副团长还有什么要安排的吗? 第二十九章 洞房斩魔(八) 八 刘民强故意迟疑了一下,说,真不好意思开口,既然马副团长关心了,那我就直说了,在这里我看了一个女子,不知道能不能让我带玩两天? 马副团长一听乐了,说,我以为是什么大事,这个事好说好说,别说你要一个,就是要十个二十个我也送给你。这里有四五十个美女,不知道你看中哪一个了? 刘民强嘿嘿一笑,说,我就看中了那个叫金花的了。她年纪最小又漂亮,还有一股子硬气,够味道,我猜她一定还是个雏鸡没**吧? 马副团长说,呵呵,林副团长喜欢重口味,您的眼光真准,是个没**雏鸡,可她更是一个烫手的刺猬,光能看不能碰,一碰就扎手。 刘民强说,马副团长,我就喜欢这样的,自有办法调教她,调教好了,可是余味无穷啊。 马副团长说,既让您看中了,我就送给您吧。好好调教调教,调教好了,也许会变成怀抱里一只温顺的小绵羊的。说完,便让哨兵去吧金花喊来。 这时,哨兵已把刘民强的马从马棚里牵了出来,马副团长把他和金花一直送到城门外。刘民强先把金花扶马,接着自己又翻身跃马,对着马副团长一抱拳,说,多谢马团长,后会有期!说罢,便策马前行,一路飞奔而去,一气跑了二十多里路。 半路,刘民强突然想起来什么,便勒了一下缰绳,让马立刻停了下来,问金花,金竹说,你爹也被他们抓去了,咱们还得回去救你爹呀。 金花流着泪说,不用回去了,俺爹已经走了。 刘民强问,怎么回事? 金花更咽地说,边走边说吧。 刘民强便让马放慢了速度,听着金花的讲述。 金花说,前些日子,俺和俺爹进城打拳卖艺。在东关镇,俺们父女打了几路拳脚,耍了两趟大刀。之后,俺到场子收钱,被一位军官看中了。他一把攥住俺的手,往俺手里塞了十块银元,色眯眯地说,就凭你这姿色,别干这个了,跟我下馆子去。老子包你一辈子吃香的喝辣的。当时,气得俺一把把大洋朝着那个军官头砸去,打得他哎呦呦地直喊疼。这下子可惹下祸了,从旁边窜了几个兵匪就把俺围起来。俺爹见了,急忙扑前来解围,被一个兵匪对着胸口就砸了一枪托子。兵匪下手贼重,俺爹立刻口吐鲜血,倒在地。到了这样,他们还不算完,接着有一个兵匪对着俺爹的胸口又狠狠地踢了一脚。不一会儿,俺爹便被他们打得惨死在那里。俺被他们拉着往营部里走,半路,被一位穿着华丽的少妇看见了,就说,这青天白日的,你们是干什么的?强抢民女吗?还不快把人放下?要不,我去报告县长,到时候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这伙兵匪听少妇这么说,知道碰到硬茬子了,见事不好,放下俺便扬长而去。俺哭的死去活来,那少妇走过来安慰说,别哭了,跟我走吧。俺说,俺爹被他们打死了,尸首还在东关。那少妇又说,我给你五十块大洋,你买口棺材找人把老人埋了吧。那时候,俺真是叫天天不灵,喊地地不应啊。没有别的办法,只好收了那少妇的五十块大洋,买了口棺材,找人把俺爹埋在了城东南的一块荒地里。后来,俺才知道那个少妇叫小樱桃。她收留了俺,叫俺去接客。俺不干,她看俺会武,也不敢强迫俺,就教俺跳舞,来了客人当舞女。现在您把俺救出来,俺可是无家可归了呀。 停了一会儿,金花又说,您要是不嫌弃俺的话,俺跟着您一起打鬼子打汉奸打那些兵匪。 刘民强说,抗日打汉奸的日子很艰苦,天天吃干煎饼卷盐粒子,连个热水也喝不。 金花听了,没有畏缩,坚定地说,俺什么苦都能吃,只要您能要俺。 刘民强怕金花误会自己的意思,便解释说,我要你是同我们和你哥一起进山抗日打鬼子打汉奸打坏蛋,你可别想歪了,我可不是要娶你。再说,我们有纪律的。我们队伍不收女兵,你可先在这里安顿住些日子,我会把你送到一个有女兵的队伍里去。 金花说,怎么都行。嫁给你也行,打鬼子也中,反正是你把俺救出虎口的。要不然的话,俺还不知道什么样子呢,死活都不一定唻。只是不让俺在你身边伺候,俺不同意。 刘民强见她这么说,心里早就打算到时候把她送到黑姑的西山区队,感觉金花在那里最合适。只是现在金花有点拐不过这个弯来。只好先进山,见到金竹再做打算吧。 一到山中营地,金竹大老远就跑过来,迎了来。刘民强、金花先后下了马。 金花一见到哥哥金竹,便扑前,抱着金竹就是一阵嚎啕大哭,哭得周边的人都纷纷落泪。 金竹流着泪水问金花,妹妹,咱爹呢?咱爹他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金花更咽地说,咱爹让汉奸兵匪打死了,俺把他埋在城外东南的荒地里了。 老天爷呀!俺的两个爹都没有了。干爹没了,亲爹也没了。俺要报仇,报仇!金竹嚎啕着,撕心裂肺般呼喊着。接着又跑到刘民强面前,请求道,连长,俺要打进沂水城,杀两个伪军,为俺爹报仇! 刘民强严肃地说,现在沂水城戒备森严,你一个人冲进去,单枪匹马,能出得来吗?所以说,你去了不但报不了仇,反而会搭自己的性命。今后还拿什么打鬼子打汉奸,为你两个爹报仇?报仇这事,还要从长计议。不要一时冲动,误了身后的大事。 金竹见刘民强这样说,觉得十分有道理,便立即冷静下来,蹲在墙角呜呜地继续哭着。 刘民强知道他心里难受,便让他继续哭着,哭出来就会好了。接着转身对王忠才说,一会儿把马给林三爷还回去。 郑植树在一边说,是呀,好借好还,再借不难嘛。 王忠才答应道,是! 第三十章 护卫大众报(一) 一 黑姑带着西山区队和板泉区队忙活了三个多月,才将岚山码头上的药品搬运完毕。回到滨海大队准备向陈大锤汇报任务完成时,不想陈大锤先是对西山区队和板泉区队表扬了一番,接着把话题一转,说,你来得正好,这里又有一项任务等着了。 黑姑听了,以为来了项打鬼子的战斗任务,便高兴地问,是伏击鬼子打炮楼截军车的任务? 陈大锤说,都不是,但比伏击鬼子更重要。 黑姑听了,不解地问,眼下这种形势,还有比打鬼子更重要的任务?领导,您就别云山雾罩的了,赶紧下命令吧? 陈大锤说,和这次护送药品的任务差不多,也是一项保卫任务。陈大锤说着,将桌子上一份《大众报》,递给了黑姑,接着说,就是保卫它! 黑姑看着手里的《大众报》笑了,说,领导,军中无戏言。一张报纸有什么可保卫的?可不能开玩笑呀! 陈大锤郑重地说,没和你开玩笑,更无戏言。随着日寇围剿扫荡越来越紧张,报社的安全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为了保证报纸的正常出版,上级首长决定,派你们西山区队到报社搞好保卫,协助报社领导办好报纸。 黑姑轻描淡写地说,这好办,不就是一张报纸吗,小事一桩,毛毛雨啦。 陈大锤见没引起黑姑的重视,便批评道,就你现在这种态度,必定是麻痹大意思想,认识有待于大步提高。 又是态度?哪把壶不开提哪把。黑姑白了陈大锤一眼,嘟囔道,不就是保证那几个人的人身安全不出问题嘛,用得着上纲上线吗? 陈大锤没有理会黑姑的态度,便继续说,目前,整个山东抗日根据地被日寇分割成鲁南、滨海、鲁中、胶东、渤海五个地区,中间有铁路、有公路、有河流、还有无数的封锁沟、封锁墙。我们靠什么来指导斗争呢?靠什么来给人民群众来指引方向呢?大方向——抗日都是有的。问题是小方向。后方敌人扫荡来了,我们怎么反扫荡;粮食打下来了,群众怎么保存粮食;鬼子出动抢粮的时候,怎么坚壁清野;还要号召春耕、夏播、秋收、冬藏和减租减息;团结开明乡绅,开展敌占区工作;对顽军、伪军,既要打击,又要争取,其中包括争取他们的家属;有时还要解释国际形势。所有这些,都要靠报纸,不打仗的时候,报纸指导工作和斗争,人民群众从报纸上学习工作和斗争方法,学习生产知识。打起仗来,人民群众见到报纸,不但知道怎么斗争,更重要的是知道共产党、八路军没有走,他们就安心了。 黑姑听了,似乎明白了,说,这里面还有这么多道道呀! 陈大锤没有理会黑姑的话,继续说,所以,首长们在一些重要会议上经常说,报纸是动员群众,教育群众,组织发动群众战胜敌人、发展生产、完成各项任务的重要手段。前段时间,有人提出来说,报社人太多,需要精简。军区罗司令员回答说,别的机关可以精简,报社不能精简。过了几天,又有人说,报社花钱太多,应该把这些钱省下来拿去铸炮弹。罗司令员又回答说,我认为给报社买铅字、买铜模并不比铸炮弹不重要,一张报纸有时候就能顶一颗两颗甚至多颗炮弹。所以,滨海区委专门召开了一次会议,专题讨论如何保证报社这个机关的安全,并责成咱们滨海大队具体负责。因此,领导要求,要把保证报社安全问题作为一项重大政治任务,要像保护自己的眼睛一样保护报社的安全。 是!保证完成任务!黑姑听了陈大锤徐徐引导的话语,立即表明态度道。 听明白了就好!那你们西山区队马上到报社的现在驻地庄头村报到,到了后找陈总编联系,交接工作。陈大锤命令道。 是!黑姑一个立正敬礼之后,马上回到了西山区队,集合了队伍,直奔沭河岸边的庄头村。 一路上,黑姑没有说话。地瓜忍不住了,便问,队长,咱们这是去哪里?又有什么新任务? 高粱听见了,忙拽了地瓜一把,接着对着地瓜使了一下眼色,地瓜立即明白了,这是让自己少说话。可是,他还是拢不住嘴巴了句,这些日子光顾着搬药品拉药品运药品,也没捞着给小鬼子放个红壤西瓜,你看这手都痒痒得难受极了。 黑姑没有理会地瓜的话语,便一直在前头行走着。不过,地瓜的话,也代表了一部分队员的心态。是呀,他们个个都是骁勇善战的英雄,怎么能离开战场这么长时间呢?况且,这次还是不温不火的保卫战,而不是主动出击的歼灭战。黑姑心里尽管也不是很舒服,但又不能表现出来,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尽管他们西山区队只能算大半个军事化,但也是一个战斗群体,所以,还是执行命令吧。千万不能拿着任务闹情绪,那样的话,到最后吃亏的还是自己。 高粱见黑姑再次没有回话,便一把把地瓜拉到了自己的身边,小声教训说,你真是个地瓜眼,大瞪着俩眼不是看事的,而是闻味的吗?这样看不透火候,你得吃多少死苍蝇? 地瓜被高粱剋了一顿,守着众队员又不好发作,便将嘴巴里的唾沫往下咽了咽,不再吱声。 一路急行军,时间也流失得快,不知不觉已到天晌歪了。黑姑抬头看了看头顶上的日头后,便知道午饭前是赶不到报到地点了,只是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段,肚子里开始咕噜咕噜叫唤了,得找个地方先填饱肚子再说。于是,她便想到了板泉区队郑杰。按辖区划分的话,这庄头村在沭河岸边,正好是板泉区队的辖区,可是陈大锤偏偏派西山区队来保卫,真不知道这领导是咋想的。不管怎么说,毕竟来到了郑杰的地界了,总得打个招呼吧。正好也让郑杰破费一下,管队员们一顿饭。想到这里,黑姑便大步流星地奔向板泉区队的驻地走去。 第三十章 护卫大众报(二) 二 郑杰见到黑姑他们来了,十分高兴,说,师妹,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黑姑则微笑着说,是战斗的东风把俺刮来了。到你的辖区内来执行特别任务。按说是你们板泉区队的活,却安排俺们大老远赶来了。 郑杰见黑姑这样说,便不好意思起来,说,首长让师妹你出面,那说明这个任务更具有艰巨性,放在俺们这样小队,首长还不放心唻。不过,在这里,需要什么,师妹甭跟你师兄客气呀。 肯定不客气。黑姑说,你看大伙都饿了,劳驾师兄给准备点饭吧。 这个嘛,根本不用劳驾,刚才你们一进门,俺就让人去安排了。一定让兄弟姐妹们敞开肚皮大吃一顿。郑杰哈哈一笑说。 很好!俺就知道师兄就会办漂亮事。黑姑满意地笑着说,趁着这个空,你给俺说说庄头村内情况和周边的环境,俺想了解一下,做到心中有数。 郑杰见黑姑一门心思要了解情况,便佩服地说,师妹果真是个行家,这还没说完三句话,就来个洞察秋毫。 黑姑说这都是逼出来的,等到人小鬼子堵在一个不熟悉的地形里,那个滋味你不是没尝过。所以,早做好功课,才能有备无患。 是呀,咱们武器比不过小鬼子,如果在地理上再输给了小鬼子,那还不是只剩下撅着屁股挨踹的份了。那滋味可不好受啊!郑杰感叹地说。 所以,一刻也不能麻痹大意,虽然都土生土长在家门口,但也不能保证自己对身边的每一条河流每一道山梁每一条沟壑都熟悉。黑姑感慨万分地说。 郑杰把地图摊开,对黑姑说,师妹,俺先给仔细说说庄头村周边的地形吧。 好!黑姑应道,从地图上看,这庄头村两面环河,村前还有一条小河? 郑杰说,是的,他们选择这样的村庄,主要是鬼子来了的时候,利用河滩容易挖坑好埋机器。上面再放上河水,让河水覆在上面,鬼子汉奸一般不会发现的。前两次鬼子扫荡时,俺带着队员们曾经去帮助他们埋过机器。其实这也是个最好的办法,如果放在山岭地带的村庄里,躲避鬼子时,只能在地里挖坑,有时候无论怎么掩埋,都会露出蛛丝马迹,让鬼子发现,造成了损失。而在河滩就不会存在这种情况了。 这倒是个好法子。黑姑赞叹地说,这个总编一定是位十分能干的总编。 吃过午饭,黑姑便谢过郑杰,带着队伍就直奔庄头村去了。 陈总编已接到通知,便派人在村头等候。 黑姑带着队伍来到庄头村时,负责接头的报社职工小李带领着他们进了设在村内的报社办公室。陈总编听见了,便急忙从办公室里走出来迎接,对黑姑他们说,失敬!失敬!欢迎同志们的到来,今后有了你们的保驾护航,我们报社就能甩开膀子大干一场了。 这时,小李急忙向黑姑介绍说,队长,这是我们报社总编,陈总编。 陈总编插话道,姓陈,耳东陈。 黑姑一听是个总编,看着眼前这个带着眼镜书生气十分浓郁的中年男人,一时弄不清他到底是个什么级别,便只好打招呼说,领导好!今后俺们西山区队一切行动都听领导的安排。 小李又向陈总编介绍黑姑说,总编,这位就是西山区队队长黑姑! 陈总编听后,急忙用手扶了扶鼻梁上眼镜架,定目了一下,惊讶地问,您就是大名鼎鼎的抗日英雄黑姑? 黑姑微微一笑,说,俺是黑姑,但不是大名鼎鼎呀。 陈总编一摇头,说,你的大名和事迹,在我们报纸上可是刊登过多次了,连军区首长都对你赞口不绝呀! 总编过奖了!俺哪有那么大的能耐呀?都是滨海大队陈大队长给俺汇报的,有点过了,不是?从今天开始,俺就在您的眼皮底下工作,您可要多多批评呀。黑姑笑着谦逊地回答道。 陈总编见黑姑如此谦虚,心里越来越高兴,说,您也不要过分谦虚和客气,根据地的军民都知道你黑姑打鬼子的事迹,能与你们西山区队一起办报纸,是我们报社的荣幸。从现在起,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房间我们给你们都腾出来了,先休息,再谈工作,好吗? 黑姑见陈总编说得情真意切,便说,好,都听领导的。回头对高粱和地瓜他们说,按照小组序列,安排住宿。同时,安排好岗哨,加强警戒。 是!是!高粱、地瓜精神抖擞地回答道。 陈总编见了,便对黑姑说,队长你先休息一下,咱们晚饭后再互相交流一下情况。 好的!黑姑回应道。 陈总编说完,便急忙回到办公室里,继续编写上报的稿子去了。 黑姑让小灵子去安排房间,自己则带着小凳子和快腿哨子出了村子。开始围绕着村子走了一圈,之后,又沿着沭河堤岸巡视了一番,对庄头村周边的地形默记在心中。这个庄头村还真如别的村庄不一样,往西过了沭河,就是敌占区,鬼子扫荡的时候,往往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转移到敌占区,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还可以乘船顺河而下,湍急的河水,让木船顺流而下,虽然达不到“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的速度,但想让岸上的鬼子追上来,也只能是站在岸上干瞪眼干跺脚干着急。除非是驾驶着飞机,别的均无好法子。只是驾船这个技术,西山区队里很少能有人担当的。这就得需要板泉区队配合,甚至是村里的民兵,他们从小就生活在沭河岸边,对河里的水性了如指掌。在这一点上,西山区队是明显的短腿了。不过,可以利用空闲时间让队员们下河练习,尽快适应眼下的作战形势,不能光会做登山的硬腿脚,也要会做下河里的会水把式。就像领导们教育的那样,上山能擒虎,下水能捉龙,能文且能武。 第三十章 护卫大众报(三) 三 黑姑又到周围的几个村里了解了一下情况,观察了一下地形,大都是以沭河堤岸为主,缺少山岭地势,感觉自己犹如山中猛兽,一下子落到平原地带,有点缓不过劲来,但是她相信自己的队员们个个都是适应性最强的战斗员。想到这里,她又去亲自布置了明岗暗哨。直到天黑时分才回到了驻地。 地瓜见了黑姑回来了,忙靠上前说,队长,俺以为是什么任务呢?原来是保卫一群写蚂蚁爪子的教书匠呀。怪不得您都不愿说呢,换了俺,俺也不吱声。有点没劲呀! 在沂蒙山区,乡亲们管文字不叫文字,叫蚂蚁爪子。传说,十字路天佛山下一个秀才进京赶考,在过河时,遇见一只蚂蚁掉进湍流的河水里,眼看着就要被河水吞没,秀才急忙弯腰将蚂蚁掬在手中,然后放到了岸上。接着便急忙赶路了。试卷发下来之后,秀才感觉答得十分不理想,但是到了揭榜之日,他竟然在其中,心中不禁大喜。大喜之后,又不禁犯疑,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个夜深人静的夜晚,蚂蚁便托梦给他,后来他没写完的那段文章,是蚂蚁来帮助完成的。蚂蚁招来数百只小蚂蚁,在试卷上拼成一段段文字,蒙过了主考官。才让他金榜题名。后来这个传说一直在沂蒙山区一代又一代盛传着,教育一群群后生,去做人行好事、莫问前程的善事。再后来,年岁久了,一些话头开始变异了,便管识字的人,也叫不就识了几个蚂蚁爪子,嘚瑟什么?还有的,认为识几个蚂蚁爪子的人不好交际,心眼太多,不如睁眼瞎实诚。多数时,识字的人毕竟占少数,于是便在很多地方,呈现出挤兑识蚂蚁爪子的人。 地瓜的身上便有着这种传统,对识字的人基本上不买账。地瓜也不管黑姑愿听不愿听,就说,队长您看看,这个报社有一半都是戴眼镜的,整天扛着个眼镜看人,总是感觉高人一等似的,其实呢,白瞎一个。刚才俺就听说了,那个戴眼镜的小青年叫毕特,刚来时,看见满地里的麦苗,竟然惊讶地大喊,哎呀,我的妈呀,这里种着这么一大片韭菜。太好了,这样可以天天吃韭菜合子了。 黑姑笑了笑没说什么。在一边的小灵子看不下去了,说,地瓜哥你不要光看人家的缺点,你怎么没看看人家能把那一本比砖头还要厚的一本书全都读下来,你能看完一页吗? 地瓜不服气地说,俺看完一页,超超有余。 小灵子讥笑说,你就是小牛不大抱着吹吧。斗大的字,识不了一抬筐。还充什么能呢?以后想进步的话,得拜人家为师,好好识几个蚂蚁爪子吧?队长,俺说的对不对? 黑姑看他俩斗嘴,忍不住地笑了,说,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在什么样的环境里,学什么样的事。前些日子,咱们在山东大药房,不都学会战场包扎和急救了?现在咱们在报社,也要学点东西,起码咱们这趟不能白来,是不? 是!地瓜一边答应道,一边继续说,能学点什么呢,俺还没有看好。刚来到咱们的队员就给他们手摇发电,供他们接收电报。只是这活儿,真不是好活儿,每个人就摇说几句话的工夫,就累的气喘吁吁。改天俺仔细研究一下,换成骡子拉磨式代替人工摇把子,兴许能省下人工。毕竟骡子比人有长劲呀。 黑姑听了,感觉这地瓜说归说,毕竟是个有心人,便鼓励说,好啊,刚到这里一会儿你就有打算了,值得表扬。可以在工作之余试一试。另外告诉队员们,休息的时候,看看能帮上忙的就不要闲着,技术方面帮不上,可咱们有的是力气。 好嘞!俺一定传达到。地瓜说着,白了小灵子一眼,意思非常明显,不管怎么样,最后队长还不是照样表扬了俺。临走说,队长,没有别的吩咐,俺去看看岗哨了。 黑姑说,好的!你去吧,一定要告诫大家打起十二分精神来,不要松懈,更不要麻痹大意! 好嘞!您就放心吧!俺一定盯紧抓实!地瓜说完就出去了。 黑姑心里清楚,这次保卫任务跟上两次护卫罗医生和运送大药房的药品不一样。护送罗医生看似是国际要务,但罗医生经过炮火的洗礼,在转移中基本上不用担心他的自我保护能力。大药房的药品看似一大车一大车满载甚至超载,其实总的重量不是很沉重,骡马拉着比较轻松,遇到紧急情况也比较好调头和隐蔽。而这次不仅仅是编辑部的知识分子,编辑工作都是熬夜到深夜,这与鬼子汉奸习惯拂晓进攻形成了矛盾。还有印刷厂里的笨重的印刷设备,一遇到敌情,光拆卸这些设备就得需要大半天的时间,还有挖坑埋藏,都需要一定的时间。每个人都知道,在战场上,时间就是生命。这都是在拿着生命去交换时间。更不是原来自己想打就打,打不过就撒开脚丫子跑。而眼下只能等到一切都坚壁清野之后才能撤退,才能保护着这些工人转移到安全地带。遇到敌人不管打得过打不过,都不能撒腿撤退,完全以报社人员安全状态为准。这对没有多少战场经验的机关人员是多大的难度,只有战斗来临的时候才清楚。所以,黑姑感觉到自己肩上的担子比任何时候都沉重。 要想争取时间最大化,那么就得将防线拉长。只要有鬼子行动,这里便能闻风而动,及时掌握动态,做到有备无患。黑姑让快腿哨子去板泉区队把郑杰叫来,一起商量了群防群治问题。最后,决定由郑杰出面组织周围十里之内的各村民兵负责监视鬼子汉奸的行动。一旦发现鬼子汉奸,及时将信息传递到下一个村,然后一个村一个村地往里传送情报,迅速将情报传送到报社驻地。让报社转移行动有了充足的时间。同时,郑杰将各村民兵连迅速建立起来,负责站岗放哨,传送情报,密切注视鬼子汉奸的动向,及时反馈过来。这样,逐步形成了连锁快速反应机制,打一场人民战争。 第三十章 护卫大众报(四) 四 地瓜和小凳子被报社的电台迷住了。 听着嘀嗒嘀嗒的声音,看着报务员手写着字码,不一会儿,就知道延安新华社那里说的是什么了。延安离咱们那么远,有了这个东西,就能说上话了,真神奇,比神仙还神仙呀! 接收电报的就是在村头迎接他们的那个小李。地瓜就开始和他套近乎,问一些比较幼稚的问题,弄得小李哭笑不得,也没法和他讲清楚。 地瓜一会儿围着电台听听动静,一会儿又去门外看看竖起高高的天线,难道这声音是顺着天线来的还是顺着天线跑到延安的?一时间,总是琢磨不透,不禁让地瓜一个劲儿挠脑袋。小凳子也跟在地瓜屁股后面,一个劲儿感叹着,难道这个匣子里面住着个神仙吗?一会儿在这里,一会儿又去了延安?这腿脚也太快了吧?比孙悟空的筋斗云还快。 他们哪里知道,这不电台才不像他们想象的那样神奇。还经常掉链子,又是因为鬼子扫荡进村,一日三迁,再正常不过了,所以错过了接收时间,报务员小李只能收些零零碎碎的片段,出报纸时,全靠编辑再顺着这些个别字去一句一句地理顺去推敲去猜想。有时猜测得脑袋都大了,头开始疼时,便自嘲道,总编,总编,总是在编;编辑,编辑,连编带辑。 在这里没安顿三天,就传来鬼子扫荡的情报。黑姑一边安排队员加强警戒,一边带着队员们帮助报社工作人员收拾东西。印刷厂的工作人员立即将正在运行的机器停了下来,迅速大卸八块,再让队员们往外搬运,送到河滩上早已挖好的沙坑里,然后进行掩埋。 这次的鬼子是从日照、赣榆、临沂、蒙阴等地四面八方涌来,很显然是对滨海地区进行合围扫荡。机器就地掩埋,报纸改成油印,用电报播发社论,小扫荡坚持出报,还有重要的一项是,不管情况如何,都要保证收齐新华社的消息。一切完成之后,人员开始撤退。这时,天空中突然下起了大雨,而且越下越大,平地里都涌起了积水。撤退没有停止,一路直奔东北面的山区行进,山上照样是山洪爆发,水流湍急,异常凶猛。戴眼镜的同志和女工作人员格外叫苦,眼前是一片迷蒙,看不清道路,可谓是走一步摔三摔。好不容易步行了二十多里路才来到了山上,找到了一个制高点的后坡隐蔽下来,但是每个人都成了水鸭子,浑身没有一处干地方。 雨,一直在下着…… 黑姑安排队员守在制高点的山头上,密切注视的鬼子的动向。其他人员可以站着或蹲在雨中休息一下了。这时,所有的人都有一个愿望,就是期盼这雨早一点停下来。可是,这雨似乎更来劲了,肆无忌惮地继续下着。山上除了树,也没有避雨的地方,雨下到了这种程度,树叶子也不挡雨了,甚至落下的雨点比不在树下的还要大。 山里雨就这样,来得及,也去得及。约摸两袋烟的工夫,雨点开始小了下来。没多大会儿,便停了下来。 陈总编一看时间到,便急忙让小李打开电台接收新华社的消息。接收消息,就需要架起天线,用两根长长的木棒把天线挑到空中,接收延安来的信号。但是这样的话,目标太大,极容易暴露,让鬼子发现。怎么办?小李望着陈总编,一时间没了主意。这时,地瓜见了,便说,不用犯愁,俺有办法。 陈总编疑惑地问地瓜,你有啥办法?不用木棒的话,天线就是一个哑巴。 地瓜则轻松地说,一个大活人怎么能让尿憋死呢?把天线给俺。 只见地瓜从小李手里接过天线后,插在自己的后背上,来到跟前的一棵树下,蹭蹭几下如猴子样敏捷爬上了树,然后将插在后背上的天线取下,安放在树杈上后,问小李,你试试,怎么样? 小李打开电台,试了一下,发现信号正常,便高兴地对陈总编说,很好!有信号了。接着又对树上的地瓜说,好了,你可以下来了。 地瓜听了,不但没有立即下来,而是将两腿盘坐在树杈上,对黑姑说,队长,这里可是一处最好的瞭望哨。建议放一个哨兵。 黑姑知道他的意思,便答应道,好!那就由你负责这个哨岗。 是!地瓜答应道,便盘踞在树上了。 陈总编见了,呵呵一笑,说,这真是一举两得啊!妙!妙哉! 小李边接报边往树上看了一眼地瓜,敬佩地说,没想到,还是你的办法多。 地瓜没有回答,只是对着小李做了一个鬼脸,然后独自嘿嘿地笑了。 雨停了,鬼子也开始行动了,不一会儿,前面的路上便出现了一队鬼子。地瓜见了,忙对下面的人们提醒道,前面发现了一队鬼子,请大伙不要弄出动静来。 下面的陈总编听了,示意所有工作人员都安静。随后,又特意围着树干看了看上面的天线,见天线被茂密的树叶掩盖着,便放心地出了一口气。 此时的地瓜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前面道路上的鬼子。这些鬼子看样子是刚从一个村庄扫荡出来,刺刀上还挑着逮来的公鸡,不服输的公鸡还继续扑棱着双翅,将脖子一伸一伸地挣扎着惊叫着,还有拧着头不肯走的黄牛,被勒紧脖子的山羊。罪恶多端的小鬼子,有朝一日,在让你们尝尝俺那红壤西瓜的厉害,送你回东洋老家。 地瓜心里一边咒骂着鬼子兵,一边认真判断鬼子的行动,发现鬼子没有往这里走的意图,而是顺着那条东西路径直往东去了。地瓜便判断鬼子没有发现他们。于是,将这个信息及时传达下去,让大家松了一口气。 小李将新华社的消息完整地接收下来,高兴地拿给陈总编看。陈总编高兴地说,今天的隐藏天线就是一篇好文章,你赶紧写吧,这期放在战地智慧栏目刊发。小李听了,立即答应了,接着回头对着还盘踞在树上的地瓜,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第三十章 护卫大众报(五) 五 在这个山坡上,大伙熬了一夜。第二天太阳刚从东山头上升起时,地瓜便发现有一小队鬼子往这边山下开来。这时,埋伏在前面的暗哨孙二牛和快腿哨子也回来了,报告说,在这一小队鬼子的后面还有一大队鬼子往这边涌来。 黑姑便判断鬼子这是进山搜山行动,于是便和陈总编商量,趁鬼子现在没有发现咱们,命令所有人员马上行动,进行转移。 陈总编自然理解当前形势,说军事行动方面,队长你一个人指挥,我们报社全体人员都听你的。大家注意了,立即收拾行李,马上转移。 黑姑根据前哨孙二牛得来的情报,判断他们还在鬼子的包围圈中,现在外面的鬼子便如潮水样蜂拥而来,此时往外突围,无疑是拿着鸡蛋碰石头,只有先顺着鬼子的方向不远不近地游离着,待鬼子大部队全部进入山林深处时,然后再反过头来寻找薄弱环节往后突围。 前面山坳里有个小村庄,叫乌鸡岭,二十多户的茅草房如散落的石橛子样依坡而建,房子周围都是茂密的大树,不到跟前根本看不到这里还有人家。黑姑对这个村庄比较熟悉,关键村后有一条山道直通山顶,可以随时翻越大山后面的深林密丛中。黑姑让孙二牛继续将暗哨布置好,自己则带着陈总编他们从山坡上穿插过去,漫过了几道山梁子,来到了乌鸡岭村。 陈总编一到乌鸡岭,便被这里的植被惊呆了,刚才从村子对面的山坡上往这里看,还是一片树林,没想到这树林丛中竟然还隐蔽着一个小村庄,这位置这优势,太适合打游击战了。小鬼子怎么也不会想到,大山深处有人家,简直就是一个世外桃源啊。于是,便兴奋地对大伙说,同志们,有这么好的环境,这是沂蒙山给我们天然的屏障呀,怎么样?大家各就各位开工吧! 于是,大家便不顾奔波的疲劳,各人打开行李在各自的岗位上,开始工作起来。有的在刻板,为油印报纸做准备。有的在编稿子,还有的准备纸张,进行裁纸。各自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这个时间,黑姑带着高粱和地瓜围着乌鸡岭周边又转了一圈,将周边的地形又重新勘探了一下,尽管这个地方原来黑姑在放羊的时候来过,但她还是不放心,看过之后,才感觉有备无患,做好随时撤退的准备。同时,将几个制高点上都安排了岗哨,随时密切关注山下鬼子汉奸的动向。 在这个乌鸡岭村住了三天后,不想还是被鬼子发觉了。黑姑想来思去,最后估计是鬼子检测到了电台信号,才开始搜山的。不然的话,鬼子进山的速度不会那么快,更不会是有备而来的样子,待暗哨发现鬼子前脚回来报告时,后脚鬼子就跟上来,已经到了山下了,只是停下来,没有再往前走罢了。 黑姑和陈总编得到情报后,立即组织人员收拾行李,往后山撤退,同时还组织村里乡亲们一起撤退。 鬼子上来了,时间紧迫,有些机器还没有收拾完毕,但鬼子越来越近了。必须想办法阻止鬼子。黑姑便命令高粱和孙二牛带着一小队人员将鬼子引到南山上去。然后不可恋战,迅速到北山上会合。 高粱和孙二牛得令后,带着一小队人马绕到鬼子左侧,向正在前行的鬼子兵开了火。 正在漫无目的寻找八路的鬼子,一下子来了劲头,嗷嗷地如狼一样向高粱他们扑去。高粱和孙二牛两挺轻机枪一齐喷出愤怒的火焰,将冲在前面的鬼子扫倒在地上。后面的鬼子见对方有机枪,便以为遇到了八路军的主力,纷纷卧倒寻找掩体,一个劲地向高粱孙二牛他们猛烈射击。 高粱和孙二牛见鬼子来势凶猛,就边打边撤,然而鬼子却一直紧紧咬住他们不放。好在高粱和孙二牛他们在高处,鬼子在低处,占就着有利地理优势,让鬼子不能迅速反手。撤退到山顶时,高粱对队员们说,停止射击,准备手榴弹。待鬼子以为他们没有子弹便起身群而攻之时,高粱一声令下,队员们将冒着白烟的手榴弹纷纷投向了鬼子群。随着一声声轰轰的爆炸声,借着一阵阵硝烟的掩护,高粱和孙二牛带着队员沿着山脊一路北上,追赶黑姑他们去了。 鬼子吃了亏,便不甘心,继续在这一带搜索。有两次,黑姑他们在树林中与鬼子搜索队是擦肩而过。惊得报社人员个个心惊肉跳。报社人员大部分都不是战斗人员,这样的场面很少见过。所以,大家都感叹说,好危险呀!而黑姑却出奇地镇静,微笑着安慰他们,不要怕,鬼子也是人,也会劳累,也会疲惫的。再说,还有一句话嘛,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咱们就趁着鬼子打盹的时候,冲出去。 黑姑的一番话,给大家吃了定心丸,个个擦亮眼睛抖擞精神,跟在黑姑后面密切注视着前方。 天渐渐地黑了下来。天一黑,没有特殊的战机,鬼子大都原地不动,部署安营扎寨。 放出去四周的暗哨也相继回来了,报告说,周边都是鬼子。说明已经被鬼子包围了。在鬼子的包围圈里,明天就会是一场恶战。恶战之后,必是凶多吉少。黑姑深知其中的分量,便和陈总编商量今晚无论如何都要乘着夜色掩护进行突围。陈总编听了暗哨的报告后,也非常同意黑姑的突围计划,说,我完全支持队长你的想法。 山下的鬼子早已燃起了篝火,不到十米就是一堆篝火。很明显,如果从篝火中间突围的话,光线倒是很好,可是那正中了鬼子埋伏的机枪,成了鬼子机枪的活靶子,一个个还没有冲出去,便如秫秸个子纷纷倒下了,是一场徒劳无益血本无归的突围。这个帐,太不合算了。这样折本的事,她黑姑从来不干。 最后,她决定从山顶右侧突围。这个地方,夜里山风大。风大必然冷,漫漫长夜,即使哨兵也禁不住冰冷山风的侵袭。在这样的风口里,更不能部署众多的兵力,所以这个地方肯定是兵力薄弱,更容易突围。 第三十章 护卫大众报(六) 六 黑姑的判断是正确的。山顶右侧是个风口,当地人都叫风魔口。别的地方没有风的时候,这里就有风。每到夏天炎热的三伏天时,这里便聚集着前来乘凉的乡亲们。一队鬼子在这里驻扎时,便被嗖嗖的山风吹到一边去了,找了个背风地安扎下来,只安排了两名哨兵在这里值班。 黑姑便与陈总编商量,今晚早吃晚饭,早休息,明早鸡叫二遍后,开始突围。陈总编说,放心吧,我监督报社这些夜猫子早点休息。 黑姑接着又派地瓜和孙二牛去风魔口侦察敌情,密切关注鬼子的动向,同时对四周进行岗哨布置,以防鬼子突然袭击搞夜袭。一切安排妥当后,黑姑又将突围的路线仔细地在脑海里捋了一遍,感觉没有差池后,便开始休息。 鸡叫头遍的时候,黑姑就醒了,站在高处仔细倾听四周的动静,只有山下还有鬼子咳嗽和说话的声音,其它方向都是一片寂静。 还没到鸡叫二遍,陈总编便将报社的机关人员都集合起来了。黑姑便将他们安排在队伍的中间,让孙二牛和快腿哨子、小凳子他们压阵断后。自己则和高粱、地瓜在前前面带路。临行前,黑姑严肃地宣布了行动纪律,严格要求不准咳嗽,不准出声。以防惊醒敌人,延误战机。 鸡叫二遍时,黑姑带着队伍出了村子,悄悄地走在一条羊肠小道。道路崎岖不平,每个人都是将脚高高地抬起,然后轻轻地放下,一步一步悄悄地往前行走着。 风魔口越来越近了,黑姑突然示意后面队伍停下。自己则带着地瓜一起往前摸去。地瓜半夜就来侦察过,所以便对这里情况非常熟悉,他用手语告诉了黑姑鬼子岗哨的布置情况,于是二人兵分两路,向鬼子的岗哨悄悄摸去。当他们蹑手蹑脚地来到岗哨旁边,就看见鬼子的哨兵抱着枪睡了,于是便手起刀落,送小鬼子梦游回了东洋老家。 接着又对旁边进行了侦察,发现没有多余的鬼子之后,便招呼后面的队伍继续前进。后面的陈总编看到了眼前的一切,便长舒了一口,立即打着手势招呼后面人们紧紧跟。半袋烟的工夫,他们没费一枪一弹突出了鬼子的包围圈。黑姑便乘着夜色的掩护,一路直下,带着队伍直奔焦家寨方向而去。 去焦家寨的计划,是黑姑最后决定的。她想,这次西山区队的任务就是保证大众报社所有人员和财产的安全。像最近几天这样满山遍野地跑,说不哪会儿就会撞到了鬼子的枪口,要是伤着了报社的人员,那么自己就不好交代了,等于任务没有完成好。最好的办法,不是主动出击,而是找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躲起来,等鬼子的扫荡结束后,再恢复生产。想来想去,这样的地方只有焦家寨和马鬐山,只是马鬐山太远,焦家寨还近点。于是,便临时决定把报社带到焦家寨去。焦家寨地形隐蔽,能进能退,后面还有纵深山套,山洞也随处可见,既能防卫,又能安身。就是小鬼子门来了,先把行李藏在山洞里,然后带着报社人员在大山里打小鬼子的游击,也能把小鬼子转晕。 天刚蒙蒙亮时,黑姑带着陈总编他们和西山区队来到了焦家寨。整个寨子静悄悄的,十分安静。地瓜到里面找到了张三山安排看房子的两个老乡,打开房门,让陈总编和报社的人员到大厅里歇息。 黑姑顺便向两位老乡了解了一下近些日子的情况,便让其中一位回山后通知张三山过来一趟。随后,让地瓜安排炊事班烧水做饭。自己则来到大厅里看望陈总编他们。 陈总编正兴致勃勃地看着大厅外周边的景色,不禁感叹道,这又是一个世外桃源。如果没有日寇的侵略,这就是一个养生的福地。看见黑姑来了,他把话题一转说,队长,你知道我刚才在想什么? 黑姑笑着说,陈总编想的都是抗日大事,俺怎么能知道您想的是抗日那一条好消息呢? 陈总编说,我想的是如果把报社搬到这里办公,该是我最好的选择。 黑姑一听便知道陈总编的心思,便大气地说,您要是想来尽管来吧,这里还有山洞,将机器放在山洞里,也不用再拆卸了。 是吗?陈总编见黑姑满口答应,心里大喜,不禁又问道。 你要是感兴趣的话,俺可以带着您去看看。黑姑见陈总编十分感兴趣,便邀请说。 好啊!反正这会儿闲着也闲着,一块看看去?陈总编急于想全面了解情况,心里开始打起了自己的小九九,是得好好看看,琢磨琢磨。 那就走吧!黑姑走在前面说。陈总编急忙跟过来,与黑姑一起出了大厅。 黑姑带着陈总编围着焦家寨的房前屋后都转了个遍,并特意带他去了山洞看了一下。陈总编便舍不得迈步了,说,这真是个好地方,既隐蔽又宽敞。发放两台机器都没有问题。关键是洞口修得十分隐蔽,不仔细看的话,一般人难以分辨哪里是石头哪里是洞口。再加周边的植被茂盛,形成了天然合一,俨然一体。好!妙哉,妙哉! 出了山洞,黑姑指着通往后山的那条小道说,这是通往后山的一条秘道,前门来了敌人,一旦抵抗不住,可以从这条秘道撤到后山里去,进入了深山老林里,就如鱼得水样畅游。 是吗?陈总编惊讶地问。 嗯!当年焦赞对山寨设计得非常完美。要不是前段时间让鬼子破坏了,现在还更好唻!黑姑解释道。 他俩正说着,张三山从后山的道快步走来,大老远看见黑姑就打招呼,队长,您终于有时间回来了。 是呀!俺有大半年没来了。这里还是老样子,看来你安排的两个乡亲打理得很好呀。辛苦你了。三山哥!黑姑一阵又表扬又感谢,说得张三山都不好意思了。 黑姑接着向张三山介绍陈总编说,这是报社的陈总编。咱们根据地的大笔杆子,专门传达延安和省军区的指示精神的,是个了不起的大知识分子。 黑姑的一番介绍,也说得陈总编不好意思起来,忙说过奖,过奖了。 张三山一听黑姑这样说陈总编,眼里立马涌起敬佩的目光,紧紧握着陈总编的手说,以后多多向您学习。 陈总编一听张三山说出这样的话来,感觉不是一般人,不禁向黑姑投去疑问的目光。黑姑见了忙解释说,张大哥是咱们自己人! 第三十章 护卫大众报(七) 七 张三山向黑姑和陈总编介绍了焦家寨周边鬼子扫荡的情况。张三山说,据炮楼里的伪军们讲,鬼子这次扫荡是奔着八路军的主力部队去的,这几天从外面进来三个大队鬼子,都直奔大店方向去了。你们在这里隐蔽工作,只要不去主动出击,就不会暴露的。 黑姑同意张三山的看法,说,咱们这次任务与上几次截然不同,上次是以攻为主的话,这次却是以守为主。一般情况下,不能轻举妄动。不到万不得已时,决不能去主动出击。 陈总编也连忙说,是的,我们要以工作大局为重,用报纸去消灭敌人。一张报纸就是一颗手榴弹,炸得敌人心慌意乱,抱头鼠窜。 张三山说,不知道您们今天来,俺在山上套了几只兔子和山鸡让同志们先打打牙祭,明天一大早,俺再去发动乡亲们多套点。 黑姑说,这次俺就不客气了,关键俺也得好好招待陈总编和同志们啦。 陈总编说,忒客气了,我代表同志们太谢谢你了。在沂蒙山,我真的感受到了军民一家亲。 张三山说,不用客气,这都是乡亲们的一点心意。再说,你们撇家舍业为的谁?还不是为了俺们老百姓? 陈总编听了,感叹说,滨海区的乡亲们觉悟就是高。有乡亲们这么高的热情支持,何愁不把日寇早日赶出中国去!中华民族有希望,沂蒙山大有希望! 陈总编他们在焦家寨驻扎了九天,便通过电台接到了鬼子扫荡结束的情报。于是,第二天一大早,陈总编和黑姑一起踏上了返回庄头村的路程。一到村里,他们便急忙放下行李,去河边沙滩上挖掘机器。不一会儿,印刷厂的小杜跑过来向陈总编报告说,铸字的全部铜模埋在沭河里,被那场大雨冲走了。 这个消息对陈总编无疑是一个晴天霹雳,豆大的汗珠立刻从发际间窜出,没有了铜模,今后的报纸又要因铅字不清而让群众说成是“苍蝇拉屎”了。必须想尽一切办法找到它。 黑姑一看陈总编着急成这个样子,便知道事情重大,忙安慰说,您先别着急,俺安排全体队员沿河寻找。 陈总编听了,连连点头,说,好!好!要不惜一代价,一定要找到。 黑姑立即把队员们集合起来,简要地说明了情况,然后将队员们分成十五个小组,分段沿河去寻找。同时,为了让大家有个全部的概念,又让小杜找来一块铜模让大家认识了一下。之后便纷纷向河边奔去。 直到天黑时分,队员们先后返回来了,回来的结果是,不仅没有找到,而且连一点消息都没打听到。 陈总编瘫坐在椅子上,失望溢满了整个脸部。两天一夜的大雨,上游是山洪泛滥,下游河流是水溢两岸,这么大的河水,还不知道冲到哪里去了。看来,希望不大了,无奈之下,陈总编便趴在椅子上一个劲地唉声叹气。 黑姑见了,劝他说,先不要急着下结论。明天俺再安排人去找,实在不行的话,就发动群众一齐下河。铜模分量沉重,容易沉底,不会轻易漂流走的。眼下只是咱们还没有找到,希望还是有的。您先休息吧。明天寻找的事情,俺去安排。放心吧,一定会找到的。 黑姑说完,便退出了陈总编的房间。之后,又安排快腿哨子,火速通知郑杰带领板泉区队前来支援。 第二天一大早,接到情报的郑杰便带着板泉区队火速赶来。黑姑见了,也顾得说客气话,便直接把郑杰领到了办公室,将具体的情况向他说了一遍,最后反复强调了铜模在报纸印刷过程中的重要性。 郑杰非常明白,便说,师妹,你说怎么办吧?俺一切听你指挥。 黑姑说,客气话就不说了,你也看见陈总编那个样子了,看见他,俺就恨不能生个三头六臂一头扎进沭河里给把那铜模一把拎出来。可是,俺没有那本事,只好请师兄来帮忙。你的任务是,发挥你与当地乡亲们熟悉的优势,动员乡亲们一齐下河,像平时下河摸鱼摸虾那样,一块一块水面进行排查,不留一处死角。行吗? 好!郑杰爽快地答应道。接着便带着板泉区队挨村发动群众去了。黑姑则带着西山区队员们和郑杰一起行动。 郑杰和黑姑一个村一个村地发动群众,有党支部的先找支部书记,没有党支部的,先找农救会、民兵连、妇救会、甚至儿童团。乡亲们听说要为八路军寻找物件,便一个个地自报奋勇,带头下河打捞。每动员好一个村,黑姑便留下一个小组配合,从上游开始打捞,一直到下游另一个相邻村的边界。这样一上午下来,他们竟然发动了十六个村庄,沿河七十里的乡亲们一齐下水打捞。远远望去,河里站满了人,水浅的河段,便用脚踩泥试探,水深的地方,就扎猛潜入水下用双手打捞。整个河底如同翻了一遍样。 一上午的时间过去了,男女老少在河里折腾了大半天,还是老样子,没有一点儿消息。有的队员开始泄气了,互相嘀咕说,看来希望不大了,三十晚上看月亮——没指望了。 黑姑便利用吃午饭的时间,开始为队员们打气鼓劲。不找到铜模,坚决不收兵! 队员们一见队长的决心这么大,便一个个不好再说什么。吃完饭后,也顾不得歇息,立即下到河水中,沿着上午没打捞的地界继续前进。 高粱边走边调笑地瓜说,俺现在开始怀疑你浑水摸鱼的能力了,当年你是真的在水中将罗医生的怀表摸出来的,还是在岸上草丛里找到的? 地瓜听了,自然不买账,说,这还有假吗?当时俺们是两个人都在水里,就是俺摸到的。你又要出什么幺蛾子?地瓜说完,就瞪圆小眼睛紧盯着高粱,看了一会儿,接着说,看你那眼神,也是在不怀好意。 高粱见他急了,便继续刺激他,说,那你有那么大的能耐,这次怎么成了软地瓜了?赶紧把铜模给摸出来吧?也让大伙瞧瞧你水下火眼金睛的本事。 地瓜说,你看着俺松一丝劲儿了吗?不都是一个劲儿扎猛子?眼睛都被水浸得睁不开了,两个眼珠子都通红通红了,你没看见?不像有的人连个猛子都不敢扎?凭着个子大,站着说话不害腰疼。 高粱说,你不用说那些没用的,俺们是看效果,你扎一百个猛子,也是两手空空。以后别再俺们面前显摆你为罗医生下水摸怀表的能耐了。就当那次是瞎猫碰了个死老鼠,运气好罢了。 地瓜一听真的急了,于是上前站在高粱的面前说,不服气是吧?那咱们就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俺要是这次找到了铜模,你打算怎么着吧? 高粱见他这个架势,是要想打赌,于是,便不屑地说,要是真的你摸到了,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地瓜说,这是对着天空画大饼,没个准。这样吧,一只小老母鸡,怎么样? 高粱一听乐了,这找铜模基本上是大海捞针的事,可以说没多大希望了,本来是开个玩笑的话,他还当真了。既然你想假戏真做,那咱们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呗。于是,便万分痛快地答应道,好!一言为定。 地瓜跟了一句,说,大人说话,水牛拉耙! 高粱也随后应了一句,大人说话,水牛拉耙! 第三十章 护卫大众报(八) 八 地瓜跟高粱打完赌,就和他分组了,带着爆破队的几个队员,沿着河堤往下走去。 大人说话,水牛拉耙。话已出口,便难以收回,只好迎难而了。要不然的话,丢不起那人。即使脸没有四两肉,但还有四两骨头。男子汉大丈夫,做人一定要响当当。 地瓜便再次来到埋铜模的地方,蹲在河堤仔细观察河水的流势,心想假如是自己的石雷埋在那里,遭遇洪水后,地雷会怎么样流动呢?只是那铜模比地雷要沉得多,漂流肯定十分缓慢,说不飘到草丛里被草缠住了。而组织起来的乡亲们大都奔着河中央去了,很少在河堤根下草丛里仔细打捞。 想到这里,地瓜便带着队员们沿着河堤根部的草丛开始往下打捞。水草缠绵不断,一脚踩下去,脚便陷进去,有种带刺的水草,直刺拉拉地就将小腿肚子划破了皮,疼得他们一个个龇牙咧嘴,但没有叫出声来,忍着疼痛,继续一声不吭默默地打捞着。 西边的太阳还有一竿子高时,河水开始发凉了,地瓜和队员们的嘴唇都冻得发紫了。地瓜说,兄弟们,再坚持一会儿,咱们离铜模原来越近了。俺也闻到老母鸡汤的香味了。你们闻到了吗? 队员一听老母鸡汤,一下子来了食欲,便精神振奋起来,回道,嗯!闻见了,到了嘴唇边啦。 这时,当中年纪最小的队员小杨哎呀哎呀地叫起来,连喊,腿肚子抽筋了! 地瓜见了,忙让其他队员把他扶堤岸,说,你们先在面歇一会儿,俺把这块地方打捞完后,就去。 小杨边抱着小腿,边喊,小队长,赶紧来吧,天黑了,也看不着了。另外几个队员也附和着劝他。 地瓜一摆手,弓着腰继续往下边那片水草中摸去。 天,渐渐地黑了。地瓜还是没有收获,心里想,这次让高粱赚了。于是便便直起腰停止打捞,准备趟过前面的水草,抄近路河堤。刚走了四五步,地瓜突然感觉脚下踩了一块硬东西,但又感觉不是石头。于是,便停了下来,用双脚来回试探着。这次感觉是一个小箱子。于是一个鹞子翻身,一头扎进水中,将箱子一把从泥草中拎了出来。放在水中将周边的淤泥洗净,慢慢地将箱子打开,里面的铜模亮晶晶地躺在那里。乐得地瓜在水里一下子窜出半人高,对着河堤面的队员们喊道,俺找到了! 队员们一听,呼啦地飞奔过来,将地瓜拉河堤,看着箱子里的铜模,兴奋地喊,真是找到了!咱们完成任务了! 小杨在后面赶来,补充到,俺想喝鸡汤了! 地瓜将完整无损的铜模交给陈总编手中时,陈总编激动得热泪盈眶,猛地将地瓜一把抱起来,在地旋转了一圈,说,太感谢了!感谢你们西山区队,立了一次大功!你们也许不知道,这铜模真的来之不易呀。当年从海冲过了无数道敌人的封锁线,辗转了一年多才运到咱这里。这中间,有我们几个优秀的地下交通员同志为此献出了年轻的生命…… 队员听着陈总编讲的故事,都清楚了这铜模的分量。黑姑带头鼓起了掌,一时间,掌声便如潮水样呼啸而起,飘荡在沭河岸边的热土之…… 印刷厂开工了,地瓜便想弄清楚自己找回来的铜模到底是做什么用的。于是便一有时间就往印刷厂里跑。印刷工人们都知道这铜模是地瓜给找回来的,便都对他十分尊重。每次都是有问必答。 这天,地瓜看见铜模里的铅字,便好奇地拿在手里端详着,这个东西放大些,不就是刻的印章吗?可印章又不跟它一样,这东西不是木头的,看样子也不是铁的,到底是什么做成的呢?看着看着,他禁不住放进嘴里用牙咬,试试到底是什么材料做成的。 这时,小杜看见了,忙提醒说,你不能含在嘴里,那面有屎! 地瓜一听,急忙一下把嘴巴里的铅字吐到了地,接着蹲在那里开始干呕起来。 小杜急忙过来,小心地将铅字拾起,对着外面的阳光看了看,没有受到损坏后,便放心地将铅字放到铜模里。 地瓜见了,忙反问道,有屎你还敢拿?到底怎么回事?你不会在哄俺吧? 小杜歉意地笑了,说,真的,我没有说假话哄你。这批铅字个月刚到印刷厂。 地瓜疑惑地问,你是说这铅字是用屎做的? 当然不是用屎做的,但与屎有关系。小杜笑着说。 地瓜眨巴着小眼睛说,有什么故事?说来听听? 小杜说,是有故事,只是这个故事我都不想再说了,当中过程太难了,每次提起来都揪心。 地瓜一听有戏,便说,这会儿你正好休息,闲着也闲着,就说几句听听,不然的话,俺一直闷着,憋得难受。 小杜见地瓜想听,便接着说,个月,我们接到通知,一批铅字到了济南地下交通站,让我们去取。当听到这个消息,那个高兴劲甭用提了。你不会知道,我们印刷有多难呀?有时候字号不匹配,就用别的来充当,出来的报纸,字号是大的大,小的小,十分难看。读者十分有意见,身边的同志们见了我们也常常挂在嘴角开我们的玩笑,让我们有苦难言,有口难辩。最要命的还有,有的字字库里没有,总不能空着吧,那太不像话了,怎么办?有时候也就像你说的那样,找块硬木头,像刻章子一样塞,但是木头的硬度与铅字的硬度不相符,于是制出版来,照样一处硬,一处软,印出的报纸自然就模糊。所以当听到济南交通站运来了一大批铅字时,我就想,这次终于不再费造字那劲了,可以想找什么字就能找到什么字了,这日子过得就舒畅了。但是,去了济南,我们又傻了眼,铅字的品种是不少,也足够今后办报纸用了,可是用什么法子运出来呢?鬼子汉奸设了三道卡哨,行人过去,都要搜身,检查特别严格,严的连只苍蝇都难以飞过去。那几天,陈总编心里那个着急呀,但着急归着急,照样没有好办法。直到第三天,他看见一个拉大粪的车子时,便想到了一条妙计。 第三十章 护卫大众报(九) 九 什么妙计?地瓜不再干呕了,急忙想打破砂锅问到底。 陈总编通过地下交通站的同志弄来一辆拉大粪的车子,将所有的铅字都倒进大粪桶里,然后搅拌均匀,上面再敷上几铁锨没有铅字的大粪。之后,便让交通站的同志拉着大粪车过哨卡。 好办法!地瓜忍不住赞叹地说。 小杜说,即使这样,还是让鬼子进行了严密检查,桶里桶外查了被便,就差点没把大粪摊开查了。三道哨卡终于过来了,我们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提在嗓子眼上的心一下子放下来。找一个僻静的地方,把大粪摊开,然后把里面的铅字一个一个地拣了出来。那时候,我一点也没感觉到大粪的臭气,整个人都溢满着胜利的喜悦。 地瓜听了对小杜竖起了大拇指,说,佩服!佩服!没想到你这么小,竟然也是老革命了。 小杜开心地笑了,接着问地瓜,你现在还感觉要呕不? 地瓜脸红了一阵,急忙说,不吐了,不吐了。铅字的味道还是不错的,有点酸呀!哈哈! 俩人正说着,小杨跑过来对小杜说,组长,来了一项新任务,我们是弄不了,你赶快过去看看。 小杜听了,便答应道,好!便转身往另外一个车间里走去。走了两步,又不禁回头邀请地瓜说,要不要一起过去看看? 好嘞!地瓜正好闲着,见小杜邀请自己便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过去看看也不错。 小杨说,这是一个特殊的印刷任务,是用白细布印刷慰问袋,八开纸大小。慰问袋的图案是:正面一日本妇女和她的小男孩站在家门口,盼望她丈夫早日从中国归来;右上角是天蓝色实地衬托出“慰问袋”三个大白字。妇女的背后是日本民族最喜爱的樱花树。背面是一名八路军战士,端着步枪,枪上着刺刀,时刻准备战斗的样子。战土的背上是一个大红五星,战士的头上方是“打退反动派再回家”八个红字。 小杜捧着图案,不禁犯了难,这样的印刷品可是一次也没干过。这可是大姑娘上轿,头一次呀。印布不是报纸,质地不一样,吸墨程度也不同。再说,平时印报纸至多是套红,两色印刷;可现在是要求四色印刷,一种颜色套印一次,就需要套印四次,能套印准确吗?谁也不敢打包票呀!既然领导安排了,那就执行命令吧。万事开头难,先试试看,本着先易后难的原则,开干吧。 地瓜看着图案是眼花缭乱,听他俩说的印刷术语,更是一头雾水。不过,有几句到时听明白了,就是原来没干过这活,不知道怎么下手才好。便说,不要去先考虑先有鸡再有蛋,还是先有蛋再有鸡。敢想就敢干,没有想法,什么都是瞎谈。俺当初研究地雷,就是这样的,先想做什么雷,然后就奔着这个目标去研究,后来什么绊雷、延时雷都一个个地让俺做成了。还有千万别心急,有道是,心急喝不得热糊粥。先慢慢适应了,熟练了再动手也不晚,不是常说,磨刀不误砍柴工嘛! 小杜听了,说,很有道理。那咱们就从头开始干。 小杨信心十足地答应道,好!咱们八路军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 于是,他俩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一丝不苟地从头做起。说实话,这种活真的很缠手。最难的是铺规矩,必须一次铺准,要是一次铺不准的话,布就弄脏了,这块布马上及废了。必须换第二块好布。一块布要反复印四次,其中一次套不准的话,就成了废品。小杜和小杨先反复试验和练习,直到每个环节都感觉顺畅时,才开始正式开印。 又是一个通宵达旦。直到印完最后一个时,小杨拿起一个仔细看了看,惊叹地问小杜,组长,这真是咱们印出来的吗?我到现在还不敢相信是我们亲手印出来的。 小杜也说,我也一点不相信,但是,确实是我们印出的,这里除了咱们俩,还有谁?他俩按时、按质、按量完成了任务,得到了陈总编的表扬。样品送到上级领导那里,也都十分满意,都说,报社印刷厂,不简单啊! 在陈总编的办公室里,黑姑看见了慰问袋,说印得真好,这樱花比绣上去的还漂亮。 陈总编听见了,便走过来说,现在要通过交通站和报纸一起分发下去。只是前些日子一部分交通站被鬼子扫荡时破坏了,需要交通员前去重新组建。为了安全起见,还需要队长派一部分队员与交通员一起前去。 好啊!黑姑痛快地答应道,需要多少人,您尽管说。 陈总编指着桌子上的地图说,现在的交通线是以莒南为中心,通过以下几条主要交通干线进行发行的。 黑姑仔细看着地图上的几条红线和箭头,问,就这三条吗? 陈总编说,主要是三条,主干下面还有细流。你看这第一条干线,是从莒南向南,到临沭夏庄一分为二,一条继续向南,穿越陇海铁路,通往华中解放区各地,一条是向西,过沭河、沂河、经过临(沂)郯(城)苍(山)平原敌占区,到鲁南和湖西地区;再从这里去华北地区和延安。 黑姑不禁问道,原来是从这里去延安的? 陈总编说,是呀!这第二条干线,是从莒南向西,过沭河、沂河封锁线,通过敌占区的大片地区,到达鲁中、泰山区,然后从泰山区一分为二,一路继续向西,过津浦路,到鲁西地区,再转华北解放区,直通党中央所在地延安;另一路是从泰山区向北,过胶济铁路,到达胶东半岛各县…… 黑姑听了感叹说,没想到,你们做了这么些具体的工作,真不容易呀! 陈总编扶了扶眼镜,说,以上这几条主要交通干线都是从一九四零年开始建立的,经过几百名烈士流血牺牲,才逐渐开辟和形成了一个比较系统和完整的交通发行网络。但是现在又得需要我们及时补整了,时间一长容易导致交通网络瘫痪。所以,还请你西山区队帮忙,护送一下印刷品。 黑姑说,陈总编您忒客气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俺们队里的人,你都熟悉,你看中了谁,尽管吩咐就是。 第三十章 护卫大众报(十) 十 陈总编沉吟了一下,说,我想让地瓜和快腿哨子跟着报社交通员跑一趟西北干线,护送这一期报纸和印刷品文件。 当天晚上,地瓜和快腿哨子就跟着交通员老崔一起出发了。临行前,黑姑对他俩说,不管遇到什么情况,首先要保证交通员的安全。俺和队员们等待你俩圆满完成任务的好消息。 地瓜说,队长,您就放心吧!保证完成任务! 交通员都是晚上赶路,白天休息。一晚上能跑一百多里地。一路上,老崔也不说话,只是在前面领着地瓜和快腿哨子疾行。直到天亮了,老崔擦了擦头上的汗后,便来到村头一个老乡家里歇脚。看着老崔和老乡热情地招呼着,地瓜就知道他们已是老熟人了。 老乡弄来了干粮,让他们吃完后,便领着他们到屋后一个非常隐蔽的地窖里休息。老崔一进地窖倒头就睡,直到下午三四点钟时,才醒来。坐在草铺上,和地瓜拉呱。 地瓜不禁问老崔,崔哥,你每一次执行任务都是这个速度吗? 是的,有时候还要快。昨晚担心你俩跟不上,便放慢了脚步。老崔解释道。 快腿哨子听了,忙插嘴道,这还慢呀?俺这两片脚丫子都撒开了,还追不上你。怎么说,俺在西山区队里也是跑的最快的,但到了你这里,还真差一大截唻。 老崔笑了,说,遇上这个季节算是幸运多了。到了寒冷的节气,过沭河、沂河都得先在岸上用冷水搓搓腿,适应了之后把衣服和报纸顶在头上再下水。有几个老交通员因此都得了关节炎,现在走路都困难了。后来,我们想了一个办法,用雨布缝了一条裤子,一直套到胸部,每到过河,就把它穿上,直接下水。甭说,这一招还真管用,再也不担心冰冷的河水侵袭骨头了。 地瓜听了,不住点头,说,你们交通员真不容易。见了鬼子得绕道走,首先想到的是保护报纸和文件。还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老崔说,一般情况下,都是一个人先行一步,探明前面鬼子的哨卡,松的时候,可以混过去,遇到搜查严格的时候,便只好将报纸找地方先藏起来,然后再想办法。至于文件,能藏在身上的,就藏在身上。小件的情报之类,实在过不去,就直接吞咽了,也不能让鬼子发现。最憋屈的是,你们战斗队伍可以真枪实弹地面对面和鬼子干,而我们在被鬼子搜身侮辱的时候,真想一刀宰了他。但为了完成任务,又不能这么干。以至于有时候做梦也和鬼子面对面搏斗一次,杀个痛快! 是呀!任务不同,决定着战斗形式不同。俺们有时候在过小鬼子哨卡的时候,也真想掏出个地雷,炸他个人马仰翻。可是,不能违反纪律,只能把这一笔笔帐记在心里。地瓜赞同地说。 所以,我们的口号就是,“人在报纸文件在”。“与报纸文件共存亡”。好多交通员为了报纸文件献出了鲜血和生命。老崔深沉地说。 地瓜见老崔开始动情了,便不好再继续说下去了,于是,便走出地窖,便想到外面透透气。这时,前院里传来一阵呵斥声。地瓜一听有情况,急忙隐蔽在地窖口的一边。 原来是炮楼里的伪军下乡清查来了,两个伪军持枪走进院子里,对正在院子里劈木柴的老乡吼道,有没有看见可以的人员出入? 老乡假装耳朵背,听了半天说,什么出入,是鸡还是狗呀?俺劈柴禾好赶崮沟集,好换斤盐吃。 俩伪军见老乡所答非所问,便围着屋里屋外看了一遍,之后又踹了老乡一脚,便出了门,到另一家搜查去了。 假鬼子!狗汉奸!穿上一身狗皮,就不知道自己爹是谁了。老乡鄙夷地骂道。 地瓜听见了,真想出去把这两个狗仗人势的东西揍扁,可是眼下的情况不允许自己去那样做。只好又回到地铺上,躺下来等待天黑。不知不觉中,又睡着了,进入了梦乡。地瓜梦见自己抢了汉奸便衣队的一辆自行车,便驮着报纸一路飞奔,两腿不停地蹬着脚踏板,两边的树都呼呼地往身后闪去。山路难行,不一会儿便累了,浑身热气腾腾,汗流浃背,这个自行车不如小鬼子的摩托车好。那个也不用拼力脚蹬,一加油门就飞奔起来。于是,他埋伏在路边的树林里,用地雷劫到了鬼子送信的三轮摩托车。这个可好了,自己驾驶着,老崔坐在偏斗里,快腿哨子坐在自己的身后。待他俩坐好后,地瓜一加油门,摩托车便呜呜地飞奔起来,这感觉,比自行车快多了,遇到上崖头,也不用再下来推着了,而是加加油门就呼呼地蹿上去了。呼——呼——上呀!地瓜说着梦呓,便醒了。睁眼一看,只见老崔和快腿哨子正看着自己笑呢。 做梦了?老崔笑着问道。 快腿哨子则点拨地瓜说,肯定是做梦娶媳妇了,要不然的话,怎么会呼呼直叫唤? 地瓜用手拍了一下快腿哨子说,你一个小屁孩毛都没长全,懂什么?俺梦里抢了汉奸便衣队的自行车,又夺了鬼子的摩托车,咱们仨就嗖嗖地一会儿就到了目的地了。 快腿哨子说,那敢情好。你还不变个孙悟空,用不了一个筋斗就到。 老崔说,你的梦想是好的,但是我们地下工作有地下工作的规矩。就是一般不去骚扰敌人,让地上风平浪静,为的是地下风起云涌。你把地上的局势打破了,就会打草惊蛇,势必引起汉奸鬼子的加强防范,让以后的路更难走。呈一时之能,图一刻之快,将交通线上埋下层层钉子。 地瓜听了,点头称是,说,是呀,俺想的都是军事行动,属于打击一类。正好与交通畅通相反了。对了,咱们什么时候启程? 老崔说,一会儿,吃点干粮,咱们就开拔。 吃完饭之后,他们三个又乘着夜色开始赶路。走到半道上,地瓜感觉今晚的饭没有吃着,肚子便开始发胀闷得慌。尤其是跑起来,更是胀得厉害,像装了一个大球样,直接影响了呼吸,让地瓜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 第三十章 护卫大众报(十一) 十一 地瓜一路走一路坚持着,终于熬到了天亮,来到一处小镇,在一个地下交通联络点住下来。休息之后,地瓜便问老崔哪里有药铺,去拿点泻药吃。老崔便安排联络点的同志给地瓜去药铺拿来泻药。并叮嘱说,分三次吃下。 地瓜接过药,看着时间紧张,于是便一次将泻药全部吃了。 俗话说,一个好汉不撑三坯薄屎。地瓜肚子中的药力散发后,便开始跑茅房。 到了傍晚时,老崔见了,问地瓜说,怎么样?还能撑得住吗? 地瓜说,俺没事,不能耽搁今晚行动。 老崔又说,你如果感觉扛不住时,今晚的行动可以取消。千万不要逞强硬撑。 地瓜打着保票说,没事的,俺的身体俺知道。 老崔见他这样说,便说,那好吧。一会儿收拾东西出发。 地瓜在上半夜时,感觉还能撑得住,到了下半夜,尤其是鸡叫二遍时分,他感觉浑身虚脱了一样,走起路来轻飘飘的,一脚脚像是踩在棉花垛上,开始脚下打趔趄,快腿哨子见了,急忙拉起他,才没让他倒在地上。 到最后,地瓜感觉每迈一步都困难,但是他还是咬牙坚持着,一直坚持到到达了目的地。随后,一下子瘫在了地上。 地瓜昏睡了一天,直到下午傍晚时分醒来,吃完晚饭,便如平常一样了。 老崔说,你可把我吓坏了。 地瓜笑着说,俺就是累了,肚子里又没有饭,所以整个身子有点虚。这不又跟原来一样了。这叫什么,这叫年轻力壮不怕睡凉炕。 当天晚上,他们又继续出发,黎明时分来到了莱北地下交通站。一进小镇,地瓜就感觉情况有点不对,于是,急忙上前拉了一把走在前面的老崔。老崔也感觉到了,但又没有具体的事实,见地瓜拉了自己一下,便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既然两个人的感觉一样,那么肯定有事故了。老崔真不愧为是个老交通员,没有停下脚步,或者改变方向,而是,一直有条不紊地往前走去,在路过交通站时,老崔便看见了两个便衣在蹲守。过了交通站之后,老崔拐了一个胡同里,接着又穿了几个胡同,来到另一家门前,用一长两短的节奏,轻轻地敲了大门。不一会儿,一位四十多岁的男人开了大门,见是老崔,先是惊讶,之后又慌忙将他们让进门里,然后又探头往外仔细看了一番,之后关上了门,将老崔他们三个领到屋里去。 一落座,他就对老崔说,你怎么还敢来?你没有发现你们的交通站被汉奸包围了? 老崔说,我事先不知道,刚才路过时看见周围有特务,就知道出事了。耿大哥,你快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耿大哥叹了一口气,说,那袁狗蛋叛变了。现在的交通站里面全是汉奸特务。 老崔急忙问,那袁狗蛋现在干什么去了? 耿大哥说,白天跟汉奸们一起等待你们这些人上钩,晚上则去赌场里赌钱。 老崔恨恨地骂了一句,这个狗叛徒! 耿大哥建议说,这个叛徒不能留,留来溜去终究是个祸害。天天像一只疯狗一样到处咬人,他说谁是八路,谁就是八路,汉奸一齐而上就弄到便衣队里严刑拷打,甚至屈打成招。这不,仅几天的工夫,就抓了二十多口子去。 这时,地瓜插话道,耿大哥说得对,叛徒不能留。咱们想办法今日就把他除了。 就你们?耿大哥有点怀疑地问道。 老崔点点头说,就我们三个,先把这事办了。今后的工作,全靠耿大哥你了。 耿大哥见老崔说得扎实,便不再疑问,就说,你们先歇歇着,我去给你们做早饭去。 白天,老崔安排耿大哥派人去盯着袁狗蛋,到了晚上,得知袁狗蛋在赌场时,老崔和地瓜、快腿哨子悄悄埋伏在赌场周围,等待着袁狗蛋的出现。 直到午夜时分,输得两手空空的袁狗蛋才从赌场里出来,一步三晃悠地往回走。刚到大街上旁边一个小胡同口时,便被从黑影里蹿出来的地瓜一把拉进黑胡同内,紧接着,快腿哨子将一根绳子一下勒紧袁狗蛋的脖子,随后挽着绳子就背对背地背上了。 袁狗蛋拼命地用两只手去拉脖子上的绳子,怎奈早已被快腿哨子身高比他高出半个头来,况且早就勒得紧紧的了,任袁狗蛋怎么挣扎都是白费力气,不一会儿,拼命飞舞的双手便无力地垂了下来。恰巧黑胡同旁边的空地上有一棵歪脖子树,地瓜便指挥快腿哨子将袁狗蛋挂在树杈上,做了一个吊死鬼。 随后,老崔又将报纸分发到几个重要的门口上,和一些人群密集的地方。回到耿大哥那里,老崔便把刚才的情况说了一遍,希望耿大哥放下顾虑,安心为八路工作。耿大哥见老崔说的如此迫切,又见他们说到做到,将叛徒送上了西天,深服八路军的魄力,于是,便点头同意了。 老崔见这里一切都安排妥当后,便又连夜开始赶路。 第二天,莱北小镇的人们看见了上吊的袁狗蛋,和一部分大众报,便知道八路来了。连守在交通站的汉奸们也吓得急忙收兵,回到炮楼里去了。 让老崔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天晚上,他们竟然遇到了一队鬼子。 幸亏地瓜眼尖,一把抓住老崔闪到路边的草丛里,跟在后面的快腿哨子也跳进草丛中。不一会儿,就看见前面来了一群黑影,走近了老崔便看清是一队日本鬼子。 只见一个鬼子停下来,径直来到老崔和地瓜隐藏的草丛旁,解开裤子就朝着前面撒尿,许是憋急了,对着地瓜就是一阵劈头盖脸地猛刺,直刺得地瓜几次想一跃而起将这个可恶的鬼子摁倒直接灭了。老崔知道地瓜的脾气,便将自己的右手紧紧地捂住地瓜的左手,示意他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奶奶的,士可杀不可辱!真他娘的,倒霉!地瓜在心里恶狠狠地咒骂着。直到鬼子尿完,提上裤子归队后远去。地瓜才抬起头来,甩了甩头上的尿液。 快腿哨子在后面看见了,想笑却又不敢笑,只好默默不作声地卧倒在那里。 这队鬼子人数不少,足足过了一袋烟的工夫。直到确定后面没有鬼子时,他们又开始马不停蹄地上路了。 第三十章 护卫大众报(十二) 十二 刚走不远,他们就遇到了一个掉队的鬼子。这下正和地瓜的心意,待他们上前看清楚是个鬼子兵时。鬼子兵乌拉哇啦地想开枪,被地瓜飞步蹿上去,一把把枪打掉在地上。随后又手起刀落,将小鬼子的喉咙割断,紧接着又对着鬼子尸体晃了晃头,直接出了刚才那口恶气。快腿哨子忙上前将鬼子的武器拾起,然后把鬼子尸体拖到旁边的草丛里。 老崔看到地瓜一连串紧凑的动作,不禁连声赞道,好身手呀! 快腿哨子接过来说,当然唻!他的地雷还厉害!要不要找个机会让你看看? 老崔听了,十分感兴趣地说,要得,要得!下一段路程就有个雷区,这次可不用提心吊胆了。沉默了一阵儿,他又接着说,前面鬼子炮楼旁边一条近抄小路,鬼子加强了防范,便在路上埋上地雷,禁止行人通过。这片雷区,曾经炸死炸伤我地下交通人员三名。 快腿哨子不解地问,怎么不绕道走呢?明知有地雷,偏向地雷去? 老崔说,别的没有道路可走。路过鬼子炮楼前面的大路,就得接受严格的审查。只有抄这条近道,才能摆脱鬼子汉奸的纠缠。所以,交通员便采取了冒险行为。用自己的生命为战友们蹚路。 鸡叫三遍时分,老崔指着前面的那条小路说,前面就是雷区了。地瓜听了忙走到前面,开始小心翼翼地探试着。没多会儿,就触到了一颗地雷,地瓜蹲下来掏出腰间的匕首,一点点地剜着,最后将地雷的引线摘除了。 老崔和快腿哨子一开始都为地瓜捏了一把汗,看到危险消除时,顿时松了一口气。他俩也随后跟着往前走了几步,之后见地瓜再次示意他俩停步时,就知道,地瓜又找到了一颗地雷,于是,再次等待那漫长的时间。这样的等待连续五次之后,地瓜终于微笑着向他俩招手时,他俩心情立刻由阴转晴,快步走到了地瓜身边。 地瓜擦了擦头上的汗水,说,基本上都排除了,都让它们成了哑巴雷。 快腿哨子说,干脆你把这些地雷给一锅端了吧,全部爆响,让小鬼子气得干瞪眼。 地瓜说,小伙子,都爆炸了,鬼子还会再埋上的。只有这样让地雷变哑巴了,成了聋子的耳朵摆设一样,小鬼子还以为他们的地雷都在坚守岗位呢。这样一来,对我们交通员岂不更好? 老崔听了,连声赞成道,是呀!很有道理。就这么办! 快腿哨子一听,说,嗯!还是姜老的辣,这招太妙了,小鬼子做梦也不会想到,他们的地雷一个个都成哑巴了。地瓜哥,高明! 三个人有说有笑地披着朝霞继续赶路。 当他们三个圆满完成任务回来时,报社印刷厂正发生着一件大事。 这件大事就是报社印刷厂承担了解放区根据地北海币的印刷工作,因为印钞厂的印刷设备不够用。 西山区队则承担着保卫任务。印钞票给这次保卫任务涂上了神秘的色彩。 陈总编带着小杜和小杨去北海银行参加了会议。在会上,领导讲了当前形势和任务,随着山东抗日根据地日益扩大,新解放的地区急需要大量的北海币发行。因此,借用报社印刷人员技术和设备,一起完成北海币的印刷任务。为了工作方便,报社和印刷厂一起搬迁到石泉湖村,与已经在这里驻扎的北海银行印钞厂联合制作印刷。 石泉湖村位于望海楼山套天佛山腹地,是一个僻静幽静的小山村。三面环山,山高林密,不仅便于隐蔽,而且出入方便。身后是绵延不断的望海楼山套,既能进又能退,是个难得的战略重地。更主要的是,这里的革命烽火燃烧得比较早,群众基础好,是早期的抗战堡垒村。在抗战斗争最残酷的时期,罗荣桓等军区首长都在这里居住过。 印刷北海票子质量要求很严格,每台机器上都挂着标准样版。印的墨色大了不行,墨色小了也不行,必须印的和标准样子一样オ过关。小石印机是手工操作,要印的墨色一致符合标准样子就很不容易。滚子上的墨多滚一滚,子墨就大了,少滚一滚子墨就小了,很难掌握,摸不着它的规律。所以,小杜和小杨头几天开始就出了一些废品。 看着脚下的那些废品,小杜和小杨心里非常着急,有道是做弓的想弓弯,做箭的想箭直。每个人的初衷都好的,但是机器就是不给脸面,结果就是没有印好。包括印钞厂的工人们都一样。别看他们是印钞厂的工人,其实真正印刷钞票的机会也不是很多。 同志们走着、坐着都在想原因。出的废品都烧掉了,大家都很心痛。因为,印票子的纸都是从敌占区青岛、济南、天津、上海等大城市买来的。花钱不说,就是把纸张等印刷材料运到根据地就很不容易。听说因买运印剧材料,一些同志有的被捕,有的光荣地牺牲了。所以,报社的同志都下决心一定要印好票子,多出合格产品少出废品。小杜和小杨他们在印钞厂老师的帮助指导下,很快地找到了规律:就是把墨滚子在版上直着滚几下,横着滚几下,印出的产品符合标准样子,就这样印下去,不能多滚一下,也不能少滚一下。找到了规律,印出的产品合格品多了,废品少了。小杜和小杨他们渐渐地找到了感觉,按部就班有条不紊地印刷着。 报社印刷厂的同志们在车间里日夜不停地忙着。而黑姑带着西山区队也是昼夜不停地站岗放哨巡逻着。 对印刷厂周边是名哨暗哨一齐布上,实行内紧外松,瞪大眼睛,时刻保证二十四小时警戒。对里面的人员不准随便进出,不放过每一个可疑人员。在外面,外人看不出是印钞厂,只知道是一个小作坊而已,严禁可疑人员靠近,确保印钞厂安全、秘密、隐蔽。 印刷厂印好北海币票后,按规格打成捆,每捆有规定张数和面数额,然后运送到总行所在地,由总行专人查点并打号、盖章,之后,此票方能正式生效,发现印制质量不好的票子就有专人捡出集中销毁。正规钞票则由总行发行科按上级要求,捆扎装袋,外加伪装,由部队保护押送到各战略区党政军机关和各地金融机关,交给财务人员接收。 钞票印好了,运输成了问题。如果用马车运送,来往频繁,很容易泄密,发生不测。为了防止外人怀疑,黑姑和陈总编想了一个十分巧妙的办法,就是组织石泉湖的姑娘媳妇以到鸡龙河洗衣服的名义,把印好的钞票装进篮子里,上面放上几件衣服,到河边由专人接收。由于伪装巧妙,群众配合又默契,顺利地完成了移交任务。 陈总编感慨地对黑姑说,石泉湖村是全民抗战,人人都是八路军,识字班、妇救会、儿童团都是坚强可靠的革命战士! 正说着,大鸡烟厂的刘厂长来了,说是来联系印刷烟标事宜,陈总编热情地把他邀请道办公室里。 第三十一章 大鸡硝烟(一) 一 陈总编让刘厂长坐下后,便说,你来得正好,我正打算这两天去找你。 刘厂长忙问,大总编又有指示?尽管吩咐就是,不需客气。 陈总编笑着说,你们把大鸡烟做成了一把有力的武器,一盒烟在敌占区就是一颗手榴弹,一颗烟就是一把锋利的匕首。我们想采访一下你,详细了解一些情况,然后报道出去,进一步鼓舞根据地军民的抗战热情。 刘厂长十分痛快地说,好啊!正好现在还有点空,那就开始吧。 好!陈总编没想到刘厂长正好有时间,于是赶紧找出采访本,准备开始采访。 黑姑见他俩要工作,便起身告辞,说,你们谈工作,俺出去看看队员们。 陈总编忙站起来阻拦说,你也来听听,也许对你今后工作还有用处呢? 黑姑一想也是,正想看看陈总编怎么采访的,加上刘厂长也极力邀请,说,队长,您是我们全厂职工仰慕的抗日英雄,也听听我们烟厂的汇报,来鼓励我们今后快速进步。 黑姑见刘厂长也这样说,便十分心安理得地坐下来,成了他俩惟一的一个听众。 大鸡烟厂坐落在刘家扁山村。刘家扁山村黑姑也不陌生,当年放羊的时候经常路过。是个典型的山村,村后倚着娘娘山,村前一条四季长流水的小河,像一条飘带一样缠绕着半个村庄,之后向西流去,汇入鸡龙河。在沂蒙山区,一个有山又有水的村庄,便是一顶一的好村落,刘家扁山自然就在其中。 黑姑正独自想着,这时,陈总编的采访已经开始了,刘厂长也开始侃侃而谈起来,介绍着大鸡烟厂的基本情况。 抗日战争时期,咱们山东军区保卫部侦察队工作主要任务是调查了解临沂城内的敌情。临沂是鲁南政治、经济、文化中心,战略地位非常重要。抗日战争爆发前,国民党经常驻有一个师,不仅能控制东西的黄海港口,更重要的是可以控制沂蒙山区。日寇侵占临沂后,在调集重兵镇守的同时,还设立了一个庞大的特务机构。这个机构的头目名叫高桥,年龄虽然只有三十岁,却是个出了名的中国通。他除通过宪兵队、特务系统、警所察局控制驻临沂城的日、伪军和政权之外,还集中了主要力量,采取了各种手段,窃取滨海区我党我军的情报,破坏抗日根据地的建设和发展。为了针锋相对地开展对敌斗争,山东军区抽调了几位搞过敌工工作的同志建立了侦察队。 刚开始,我们的侦察员止痒靠化装侦察。比如乔装打扮成小商小贩,伺机潜入临沂城内,在酒馆、饭店、集场、赌局等敌人经常出没的地方,搜集情报。这种做法虽然也取得了一定效果,也从敌人口里得到一些只言片语,只是只鳞片爪,既不系统又不准确。要想获得一些重要敌情,可以说是根本就搞不到手。另外还有重要一项,就是我们侦察人员大部分是外地人,在出入敌人关卡的时候,一是口音不对,二是不了解当地情况,很容易遇到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侦察员张方庚在一次去相公镇侦察,途经翟家店子时,恰巧遇到汉奸在盘查行人。在检查完了他的良民证之后,汉奸问他,哪里人?张方庚回答说,是相公村的。汉奸接着又问,相公村的村长是谁?张方庚又很熟练地说出了村长的名字。汉奸听了,眨巴眨巴眼睛又问了村里一些具体的事情,这时,张方庚只能是吞吞吐吐地遮掩着,眼看着要露出破绽了,恰巧遇到了一个在伪公所办事的熟人,帮他解了围。最后,经他通融,才让张方庚脱了身。 张方庚回来后,把这件事和战友们说了,也把自己在回来路上想的一些想法也全盘托了出来。大家都遇到过类似的情况,真切地感受到,化装侦察虽然能起到一定的作用,但是漏洞太多,经不起汉奸鬼子的盘问,危险越来越大。是呀,大伙都七嘴八舌说着自己的经历和想法。期望着能不能寻找一条更隐蔽更好的渠道,去了解掌握敌情呢?反正就这样下去,绝对不行了。好多时候,不但是在做无用功,而起还极有将自己搭进去的可能。所以,必须寻求突破。 这时,张方庚猛然想起他过去在白区工作时,同志们都是利用职业做掩护,让个人都能固定下来,扎根敌占区,为部队源源不断地提供情报。也就是说,要选定一个适当的职业,而且这个职业,既能在敌占区站住脚,又能接近鬼子汉奸中上层。可是,这个条件一出来,大部分侦察员都摇头,去哪里找这么好的职业呢?这事想想还可以,真要做起来,一个字,难!所以说,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大部人一时间没有了话题,陷入了沉默。 张方庚见了,便笑着说,大家也不要泄气,咱们八路军有的是办法,不怕做不到,就怕想不到。咱们每个人都说说自己在敌占区见到最奇怪的人和事,也帮着大伙换换脑子,好吗? 于是,大伙又开始七嘴八舌地说着自己在敌占区里看到一些新鲜事。其中,侦察员季岭说,我上次去临沂城打探情报,刚到南门,就看见一群人熙熙攘攘地围在大街上。我以为又是鬼子汉奸在糟蹋老百姓呢,便不禁靠前看了两眼。走近一看,原来是两个伪军在打架。一个伪军的褂子被另一个伪军撕成了布条子,另一个伪军则被打得鼻子口里窜血。我便问围观的人们,到底怎么回事?围观的人们告诉我,这两个人都是烟鬼,为争买一盒烟卷而大打出手,还不惜头破血流…… 听到这里,张方庚不由地心中一动,随即脱口而出,说,敌占区缺烟,咱们根据地里有的是烟。俗话说得好,亲友见面,烟酒为先。我们何不在烟上做做文章呢?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大伙都异口同声地赞叹道,好主意! 第三十一章 大鸡硝烟(二) 二 张方庚将这一想法汇报给军区保卫部首长后,立即得到了首长的肯定和支持。首长说,滨海地区的乡亲们尤其是刘家扁山一带原来就有栽烟卷纸烟的手艺。每到烟叶成熟的季节,他们就在院子里或是灶门前,用自制的木机子制成烟卷到集市上销售,也曾流入过敌占区。可以以此为突破口,将纸烟打进敌占区,结交日伪军,接近敌人上层,获取敌情。 说干就干,他们开始在周围的集市上收购一些成品纸烟,然后再整理包装后,由侦察员带入敌占区,一部分卖给小商贩,和他们建立供销关系,一部分主要供给我们的地下工作者,让他们以卷烟为诱饵,去靠近日伪军,了解掌握敌情。有了卷烟这个好基础,我们便在临沂等敌人统治的中心建立了联络点。通过内线关系,派敌工队队员张卓携带妻子到临沂城内定居,以开炭厂、出烟摊为职业掩护,穿梭于日伪军中,接近重要对象,了解敌人行动动向。敌工队的侦查员们经常骑着自行车来往临沂与扁山之间,把一箱箱纸烟从根据地运到临沂城外,再把地下交通员搜集的情报由临沂带回根据地。这期间为我们根据地提供了大量有价值的情报。 这种以职业为掩护的做法,省去了许多关卡中的麻烦,迅速取得了显著成绩,得到了首长们的表扬和肯定。张卓很快在临沂城里扎下根来,利用烟卷的便利,先认识了汉奸队的一些小头目,然后又通过这些小头目逐步接近了日寇和汉奸队的上层人员,获取而来许多真实可靠的情报。一天,张卓到日本宪兵队送纸烟,从敌人的交谈中了解到日军驻临沂司令官川本正在集结日、伪军到汤头一带扫荡。得到这一重要情报后,张卓迅速将情报送出。我根据地军民迅速做好了发扫荡的准备,调集了一批地方武装和民兵,沿途设伏,利用麻雀战进行骚扰鬼子和伪军。 果然,来自一线的情报非常准确。第二天拂晓,鬼子和伪军按照预定的计划出发了。一过沂河,就开始遭受到我军民小股武装的袭击,几乎是“庄庄枪声响,村村地雷鸣”。打得鬼子防不胜防,炸得伪军是提心吊胆。当鬼子走到白塔埠便遭到了我抗日游击队的强烈打击,走在前面的汉奸队被全部消灭,汉奸队长被当场击毙。鬼子一边还击一边行进,一直到下午四点多钟才到达四十多里外的汤头镇。 在沂蒙山区,没有一个是地名是随随便便起的名字。这汤头也是有来历的,就是镇内有一处温泉,热得烫头,乡亲们便口语化,后来就叫汤头温泉。后来史书记载是另个概念了。说,汤头温泉历史悠久,有2100多年的历史。公元前86年此地即已建村,汉昭帝时封刘安国为温水侯,又因地处汤水源头,故名“汤头“。汤头温泉处于沂沭断裂带。裂谷形成时,由于火山喷发,岩浆侵入活动,热汽沿着地层裂隙上升。随着温度的降低,凝结成热水,贮存于地层之中,列全国四大天然甲级温泉之一,是全国唯一的一个地下水可饮用的温泉。这里的热水涌出地表,即成温泉。水体清澈,无色无味。温泉水中含有钾、钠、铁、铜、钙、镁、镭等29种化学成分和矿物质,具有舒筋活血、杀菌消炎等效能,特别对皮肤病、关节炎,有效率达95%以上,被列为甲等温泉,同时亦被收入英国《简明不列颠百科全书》。早在北魏时期,水文学家郦道元曾到此处勘察,其《水经注》就有“汤泉入沂“之说。清《沂州府志》诗赞“野馆空余芳草地,春风依旧见遗踪“,因此也有“野馆汤泉“之称,并列为“琅琊八景“之首。 民间称“自滚水“,变称“汤泉“,传说时常沐浴能除百病,被奉为“神水“、“神汤“。远近赴浴者络绎于途,尤其清明、谷雨时节为盛。由此来定居的人亦越来越多,逐渐形成繁华所在,引来众多文人墨客、达官贵人到这里游览洗浴。中国古代帝王和历史文化名人秦始皇、孔子、王羲之、诸葛亮、刘墉、王勃等多次在此观赏、游览、沐浴,并留有不少墨迹。 这么好的地方,日本鬼子自然不会放过。到达汤头之后,川本便传令下去,临时驻扎,全体休息。于是,鬼子兵长年在外,有不少身上得了皮肤病,便急于去汤泉里浸泡,以解皮痒之苦。于是,纷纷宽衣解带,赤裸着身体跑进温泉汤池内,哪成想,刚一进汤池,就引爆了游击队早就埋伏好的地雷,顿时接二连三地轰轰响起,炸得鬼子鬼哭狼嚎,赶紧往回撤退,成了缩头乌龟。 初试成功,随着对敌斗争的发展,纸烟的需求量是越来越大。单纯从周边集市上收购显然已是供不应求。但是也有的一些纸烟由于质量太差,日伪军中比较高一级的头目根本不用。要想让纸烟打入敌人的上层,使其能够在敌人核心中发挥作用,必须提高烟叶质量和纸烟品质,从里到外都要上升一个更高的档次。因此,山东军区敌工部研究决定,自力更生,建立自己的卷烟厂。根据刘家扁山村民有着多年卷烟作坊的实际,决定在此基础上发挥他们的优势,将卷烟厂设立在刘家扁山村。 卷烟厂的地址选定后,敌工部的侦察员们迅速做好各项准备工作。先后派人去上海等地购买了卷烟用的罗纹纸和制烟用的香料。还特意聘请了一名技术高超的卷烟师傅,招收了一百多名卷烟工人。 没多久,第一批烟卷就生产出来了。这时,大伙都想,这香烟得有个名号呀,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样,不能没有名字。于是,这天晚饭后,大伙便聚集在一起,开始讨论给烟卷起名字的问题。事先,张方庚给大家定了一个概念,就是名字一定要通俗,含义也要深刻。按照这个规则,大伙开始冥思苦想献计献策,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语地进行了热烈讨论。 第三十一章 大鸡硝烟(三) 三 有的说,叫抗战和卫国!话音还没落就被当场否定了。反击道,抗战和卫国这两个名字,不中!咱们是用烟卷去打鬼子的,这不是故意暴露自己吗? 有的说,叫十字路或者天佛。接着也被否定了。十字路和天佛都是本地地名,有一定的局限性。 接着又有人说,既然十字路和天佛名字太小,那就上海和南京。这个地方大,名字叫得也响。 张方庚说,咱们是给烟卷起名字,要通俗易懂,还要有寓意。南京和上海是够响亮的,可让人感觉不是咱们自己的,离咱们的距离太遥远。 张方庚的一番话,又让大伙沉默起来,屋子里只有滋啦滋啦抽旱烟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有人又说,叫醉仙,怎么样?人都说,饭后一袋烟,赛过活神仙。这神仙抽着咱们的纸烟,也都醉了,您们说说,咱们的烟不是忒好忒好的了。 这个吗,先存着,算一个。大伙同意道。 接着新一轮讨论又开始了,有人提议道,叫东方红,或者叫红太阳,怎么样? 不行!日本的膏药旗不就是太阳吗?这名字不好。大伙一致同意否了。 夜,渐渐深了。大伙讨论的热情一直没有消减,继续抽着滋啦啦的旱烟袋,一边反复讨论着初定的几个名字,一边又开始自我否定,感觉还是不理想,于是,继续冥思苦想着,一时间,慢慢地安静下了,各自在心里反复琢磨反复思索这……整个房间再次陷入了沉默。 就在这时,一声高亢的鸡叫划破了夜空,也提醒着屋内的他们已经到了下半夜了,鸡叫三遍后,天就亮了。 张方庚听了,一拍大腿说,有了,就叫***。雄鸡高歌,东方欲晓,胜利在望,还有就是大吉大利,吉祥如意。这个寓意双全,你们看,中不中? 一直没有说话的孙泉便在本子上迅速画了一只仰脖高歌的雄鸡,英俊威武,气势非凡,展现在大伙面前。大伙看了,都纷纷称赞说,好! 他随后高兴地吟诗一首,说就是这个寓意: 阴云漫天雾重重, 东风横扫露寒星。 雄鸡高歌天破晓, 红日冉冉正东升。 在一阵热烈的赞扬声中,我们确定了香烟的牌子叫“大鸡”,烟厂的名字也自然就叫“大鸡烟厂”了。 名正言顺。有了这个响亮的名字,从投产那天开始,职工们就把生产香烟和争取抗日战争的胜利紧密地结合在一起了,用他们的话来说就是,多生产一箱香烟,就等于多在敌营中投放了一箱炸弹;多生产一支香烟,就等于向敌人心中多插了一把尖刀。为了这个目标,他们勒勤恳恳地工作,夜以继日地劳动,生产指标一再突破,月月超额完成任务。 好!陈总编听着刘厂长的叙述,不禁高声称赞道。接着又说,下面你就具体说说怎么用大鸡烟打好敌后这场没有硝烟的战斗的? 刘厂长笑着说,这样的事迹多的是,俺慢慢说给你听。 黑姑起身为他俩的碗里续了水,又继续坐下听刘厂长讲大鸡烟故事。 刘厂长喝了一口水,继续说,这批自己生产的香烟,除留下一小部分供应根据地军民之外,大量的都运进了敌占区,重点是临沂城里。由于“大鸡”牌香烟原料纯正,质量优良,价格便宜,气味芬芳,很快名声大振,博得了敌占区各界人士的赞扬,不仅日伪军政人员争买“大鸡”牌香烟,就连川本、高桥也都偷偷地把大鸡香烟作为生括的必需品,有时还买进供奉给自己的上司。 就这样,通过“大鸡”香烟作媒介,我们的地下工作人员逐步靠近了日伪的上层人物,活跃在他们的中心,从而获得了许多重要情报,紧密地配合了对敌斗争·。给我留下印象最深的有这样两件事:一是我们的敌情人员白步春,从外地回到根据地后,了解到他的侄儿在临沂当伪军中队长,就主动提出去他侄儿的工作。经敌工部首长研究后,答应了他的要求,让他改名“王成”,以出售“大鸡”牌香烟为名打入临沂城内,迅速靠近他的侄儿。开始他在侄儿身旁活动,后来就住在侄儿的家中,经过长时间的说服教育,终于把他侄儿争取过来。还在汉奸队内部建立了一个小情报站,王成通过这个情报站,不仅多次探清了川本、高桥对浙蒙山区所要采取的军事行动,而且摸到了不少隐藏在根据地内部的日伪特情。这对我们有计划有步骤地组织沂蒙军民开展反“扫荡”斗争和消除隐藏在革命阵营内部的隐患起了重要作用。第二个是驻临沂汉奸支队长孙永俊部装备优良,既是汉奸中的骨干力量,又是日本帝国主义的忠实鹰犬。日、伪军的情况他知道得比较多,了解得也比较早。要想搜集到一些绝密情报,这人是个重要线索。为了尽快地利用这条线索探视敌情,我们选定了孙永俊的本家孙连举打入敌营,孙连举是个不满十八岁的青年,为人精明能干,办事稳重老练。他接受任务进临沂后,先和我们摆烟的地下工作人员接上头,然后又以卖香烟为名来到孙永俊家。当时,孙永俊正需要心腹之人,看到本家孙连举自动投上门来,自然非常高兴,就把他留在家中做杂务。由于孙连举聪明能干,很快就取得了孙永俊的信任,慢慢地变成了他的贴身警卫。从此,孙连举经常跟随孙永俊接触日伪中的重要人物,出入在敌伪军、警、宪核心机关,并通过合法身份,促使孙永俊和我们的地下工作人员结拜了把兄弟。这样,敌营的许多重要情报,就是通过人情往来,在吃喝玩乐中落到我们的手中。 去年五月,日寇集结陆、海、空军近万人“扫荡”滨海地区的情报就是从孙永俊的口中得到的。我滨海区军民根据这一情报立即动员,迎击敌人。何万祥连以八十一个勇土重创一千五百名兽兵,写下了抗战史上壮烈的一页。还有二十三团二连在安东卫战斗中,顽强抗击了七倍于我的敌伪军,创造了以少胜多的光辉战绩被命名为“安东卫连”。八连长带领全连痛击敌于拓汪村,经过二十多天的恶战,鬼子不得不结東这次“扫荡”,我军则乘胜追击,连克十几个据点。在总结这次反“扫荡”胜利的经验时,军区首长在表彰作战有功部队的同时,还特别表扬了我们的情报工作搞得“准确、及时”。 第三十一章 大鸡硝烟(四) 四 陈总编的采访,正在兴头上,不停地对着刘厂长点头称赞着。这时,快腿哨子突然进来向黑姑报告,说,队长,东南方向发现一股鬼子,约二百多人。目前,正在王庄子村驻扎,随时有可能扫荡大鸡烟厂。 刘厂长一听,便立刻坐不住了,急忙站起来问道,情报准确吗? 快腿哨子说,绝对准确。俺刚从那边附近过来的。 刘厂长便起身告辞,说,陈总编,不好意思了,我得赶紧回去布置转移,做好迎击鬼子的一切防范。 陈总编说,好的,你赶紧回去组织吧,我们也集合人员做好坚壁清野准备。 刘厂长边答应边急忙大步流星样往回走去。 黑姑对陈总编说,您先去安排坚壁清野,俺现在就集合队伍,准备战斗。 陈总编说,好的。于是,急忙去印刷厂安排工人们坚壁清野了。 黑姑继续问快腿哨子,说,你先坐下,把你看到的情况赶紧说来听听。 快腿哨子说,这股鬼子是来扫荡的,从岚山港登陆,一路耀武扬威,烧抢掠杀,沿着岚兖公路准备到达十字路之后,再奔日寇老巢临沂去。哪成想,在龙王河畔大峪崖崖头上,被刘民强连队盯上了,凭借着有利地形,给了小鬼子迎头一击,打了小鬼子一个下马威。 刘连长来了?黑姑听到刘民强之后,心里一阵激动,便急忙问快腿哨子。 快腿哨子说,是的,他们好像也是刚到这里。 黑姑说,你先去与刘连长联系,既然小鬼子来了,咱们一起把他们埋葬了。 好的!快腿哨子立刻答应道,接着就转身直奔刘连长的连队方向去了。 黑姑急忙让高粱地瓜集合队伍。西山区队的队员们一听有仗要打,个个摩拳擦掌,心里直痒痒,有些日子没看见自己枪里的子弹飞了,于是,在最短的时间内跑到了集合地点。 黑姑留下一小队帮助印刷厂坚壁清野和保卫工作。自己则带着队伍直奔龙王河而去。龙王河地处大峪崖前面,是三条河流交汇而形成的河流,沿着河流旁边是一条土路,上面是数丈高的大崖头,在这里伏击鬼子,居高临下,易守难攻,你刘连长算是找了个绝佳位置。 此时的日本鬼子在附近抓到了一位村民,让翻译官询问了半天,然后知道前面有一处村庄叫王家庄子。里面有坊子,就是可以住宿的民间客栈,还有酒作坊等。看着天色已晚,去十字路又还有十多里路程,鬼子指挥官便决定在此安营扎寨。 黑姑在王家庄子南面的高坡上见到了刘民强。 刘民强见黑姑前来增援,心里十分高兴,但敌情严重,则来不及叙旧,直接摊开地图,分析敌情,研究对策。 刘民强说,刚才我们的阻击战已经消灭了鬼子四五十人,现在鬼子人数在一百五十人左右,有两门野炮,和轻重机枪等重武器。目前,王家庄子村四面都是土围子墙,鬼子在南北个出口都安放了机枪,重兵把持,整个村子是易守难攻。 黑姑分析说,这个村子北高南低,村前面一条小河,河水必定会挡住了鬼子突围逃跑的退路,河南地势高,可以放两挺机枪阻击,居高临下,鬼子很难突围出去。现在就剩下东、西、北三面,你部可从东面进攻,俺西山区队可从西面进攻,留着北面,咱们可以像赶羊群一样把鬼子从村里赶出来,赶到北面开阔地带的地雷阵里,在地雷爆破的同时,咱们立即两面夹击,共同射杀,这样下去,估计最后也剩不下多少了。 刘民强一听,哈哈,好呀,打仗也还忘不了你的羊群,好,就来个赶羊群!不过,我们的侦察员已经混进村子里了,需要等待一下消息,咱们再定总攻时间。 好!就这样定了。俺先让地瓜带着爆破组,去村北埋地雷,撒开一张地雷网,等待小鬼子来喂鱼!黑姑说着,便转身告辞,急忙去安排任务。 混进王家庄子村里的侦察员叫张开元和赵壮。王家庄子的乡亲们腿脚麻利的都跑了,还剩下一些老弱病残和一部分贪恋家里农活的村民没有来得及躲藏,便被鬼子集中起来,为他们烧水、做饭、铡马草。一部分鬼子冲进王家酒作坊时,面对一坛坛美酒时,先让身边的村民喝了之后,见没有毒时,便纷纷上前抱起来就猛喝,就像三年没有捞着吃饭的饿鬼一样争先恐后地牛饮。不一会儿,就醉倒一片。鬼子在喝酒时,便将步枪架成一堆。侦察员张开元和赵壮趁机将步枪一把推倒旁边的把牛汪里,随后沉入牛尿脏水水底。 这时,他俩又遇到了王家庄子村的民兵王金柱。王金柱因在坚壁清野时耽误了时间,没有及时脱身,便被鬼子堵在村里。于是,三人便组成了特别行动队,开始在村里面破坏鬼子的武器,先后将四五堆架枪推到水汪里,然后,将鬼子的马匹,喂了巴豆,后半夜便让马匹开始腹泻不止。 之后,张开元和赵壮在王金柱的带领下,将整个村内鬼子部署的火力,摸了个一清二楚,随后,张开元画了一张火力部署图,在王金柱的引导下,来到土围子一个豁口处,从那里出了村子,将手中鬼子火力部署图送到了刘民强手中。 刘民强看完后,赶紧让王忠才复制了一份,送到黑姑那里。同时决定鸡叫一遍开始发起总攻。 黑姑正在村北埋地雷的现场。地瓜他们趁着夜色带着队员们开始布雷。黑姑仔细勘察了地形,揣摩鬼子突围逃跑的走向,便同地瓜一起确定了埋雷方式。在鬼子快步突围的地段可以埋绊雷,当鬼子被地雷阵炸得后退时,可以在鬼子的身后埋延时雷,这样延时雷爆炸后,就等于把鬼子的后路炸断了,让小鬼子后退不能,前进又不敢。那样的话,就等着站在那里挨高粱和孙二牛的机枪突突吧。 高粱听了,直说,那看行,俺的机枪好久没撒过欢了,这回可要沾沾地瓜地雷的光了。 地瓜听了黑姑的方案,连声说,高!还是队长想的周到!咱就这么办,让小鬼子有来无回。 高粱悄悄地附在地瓜耳朵上,说,这回你个地瓜蛋肯定又是个巨大的响了! 第三十一章 大鸡硝烟(五) 五 鸡叫头遍之后,刘民强在村东率先发起了进攻。迫击炮一排炮弹准确地击中目标,将醉梦中的鬼子炸醒。惊慌失措的鬼子兵,立时仓皇应战,有的找不到枪了,呜噜娃啦地呼天喊地,乱作一团。 守在村西的黑姑见刘民强已发起进攻,于是,便一声令下,西山区队的队员们便立刻发起了猛烈攻击。东西两面的夹击,将鬼子兵集中在村中大街,急忙寻找反击的方位。 守在村南门鬼子的机枪被炮弹炸飞了天空,士兵们迅速从南门冲进去,展开了猛烈的巷战,像赶羊群一样将南面的鬼子撵到了村中心。鬼子指挥官举着指挥刀,先后向东西两面呼喊着杀给给!将整个羊群又一分为二,分别向两面进行反击。丢掉枪支的鬼子兵,只好手握着手雷往前冲去。 激战持续到天大亮。村内的鬼子开始支撑不住了,便想开始突围。南门是一片河滩,属于开阔地,冲出去只能被当活靶子射击,这一点小鬼子早就看透了。于是,便决定往北门突围,北门攻击火力薄弱,集中兵力突围,应该不成问题,况且北门外是一处丘陵,冲出去,可以占领制高点,达到以守为攻的目的。于是,鬼子指挥官便决定边打边往北门撤退突围。 黑姑故意放松北门的围堵,鬼子没费多少力气,便出了北门,来到了门外的大路,刚过一百五十多米,跑在前面的鬼子兵便进入了地雷阵,踏响了地瓜埋下的绊雷,随着轰轰几声巨响,拥挤在一起的数十个鬼子纷纷应声倒下。后面的鬼子见前面有地雷便立即停下了脚步,开始往后撤退,就在这时,后面的延时地雷也毫不示弱地响了起来。让本想后退的鬼子,有被炸了回去。接着,脚下的地雷也纷纷展现出自己的响器,齐心协力样将簇拥一团的鬼子兵炸飞了天。 就在这时,埋伏在西面的高粱和孙二牛的机枪也不失时机地吼叫起来,向着惊慌失措徘徊不前没处躲藏的鬼子兵不停地扫射,便如地里的麦个子一个个地扑通扑通地倒下,又让鬼子失去了多半。最后直剩下十几个鬼子在那里伺机突围,便想返回到村子里,寻找墙角进行负隅顽抗。哪成想,刘民强部从村里面如洪水样涌了出来,又将鬼子赶出了村子。 最后,将所有的鬼子赶到村外与黑姑他们进行了合围,把所有的鬼子消灭在村北的荒坡。 黑姑命令队员赶紧打扫战场。刘民强部也开始打扫战场,张开元和赵壮带着士兵把把牛汪里的步枪打捞来,提到村前的河里冲洗干净。 黑姑见刘民强从北门走出来,便迎去,高兴地说,和刘连长一起打仗就是痛快! 呵呵!刘民强笑了,说,队长真会表扬,你们的地雷阵可是大显神勇呀!直炸得小鬼子回了老家。 黑姑听了也开心地笑了,说,那是!接着又往前走了两步,低声说,什么时候学会悄悄行动了,来到这里也不说一声? 刘民强歉意地说,哪敢呀?刚到这里,还没来得及向你报告,就遇到了鬼子。 嗯!这还差不多。黑姑自言自语道。 刘民强接着说,对了,我给你推荐个新兵。 谁?黑姑激灵了一下,忙问。 刘民强回头对金竹喊了一声,金竹,过来! 金竹听到后,跑步过来,报告说,到! 刘民强说,去把金花喊来。 是!金竹应声答道,转身就去把正在打扫战场的金花喊来。 黑姑见是一个大姑娘,不禁意味深长地看着刘民强问,这是啥意思? 刘民强解释说,这是金竹的妹妹金花,前些日子,她被沂水城里顽军抓去,我们在执行任务时将她救了出来。她出来之后,没有地方去,便想跟着我们当兵,可是我们不收女兵,这是你知道的。所以,我想把她送到你这里,你们一起打鬼子。 黑姑这才抬眼仔细看了金花一眼,见眼前的这位姑娘打扮干净利落,看样子是个练家子。既然刘民强开口说了,就不能抹了人家的面子,于是,便说,既然刘连长说了,那就留下吧。接着回头喊了一声小灵子。 小灵子听见了,忙跑过来问,队长,有事? 黑姑指了一下金花说,带新队员金花入队! 是!小灵子一看就明白了,立即领着金花回到了队伍中。高粱见了,便对小灵子说,把她安排到俺的小队吧? 小灵子说,想得美!俺卫生组正缺人手呢,打瞌睡就来了个枕头。说完,她便领着金花走了。 高粱有点不舍地说,你这人,怎么这样? 小灵子嬉笑道,俺还不知道你?鸟往哪里调尾巴,俺都至清明白呢。 高粱尴尬地说,就你厉害,鬼精灵水底下望人。 黑姑见战场打扫完了,收缴了一大批往前,便对刘民强说,刘连长,一起去印刷厂吧,俺们西山区队今中午请客,犒劳大家。 刘民强说,好啊!可惜我们没有口福了。今天,我们还要去赣榆抗日山会会老战友,头三天就已经约好了。 那你们也得吃饭啊,不能饿着肚子赶路呀?黑姑一听有点着急地说。 真的,不必了,现在经这么一耽搁,时间也越紧张了。刘民强十分诚恳地说。 好吧!赶起的不是买卖。那随你便吧。不过,等你们回来的时候,俺们给你们接风!黑姑见刘民强执意要走,便不再强留,就只好再次发出邀请。 好!一言为定!刘民强十分痛快地答应道,说完,便带着队伍先行一步了。 黑姑目送刘民强部远去。随后转身带着队伍撤出了王家庄子。回到印刷厂,送给了陈总编十条钢枪,用于今后印刷厂保卫。 陈总编抚摸这些钢枪,不禁高兴万分,连声说,还是队长想的周到。后来大鸡烟厂刘厂长听说后,找到黑姑,吭哧了半天,才说,也想弄几条钢枪用于大鸡烟厂的保卫。 黑姑听了,看了陈总编一眼,知道这是陈总编点的眼药,便说,好啊。也给你十条钢枪。地瓜,你去给刘厂长拿去。 刘厂长乐滋滋地领走了十条钢枪。临走时,邀请说,欢迎到大鸡烟厂做客啊! 地瓜插话道,好啊!请您多准备几条大鸡烟,到时候犒劳犒劳兄弟们。 没问题!刘厂长立即回应道。然后,屁颠屁颠地回到厂里,大声说,同志们,咱们有武器了。 第三十一章 大鸡硝烟(六) 六 黑姑在村头遇到了柴乾坤。好长时间不见,柴乾坤变得都让黑姑不敢认识了。柴乾坤穿着一身洗得干干净净的八路军装,衬托出整个人浑身透着精神,洋溢着青春气息。 柴乾坤看到黑姑,大老远就打招呼,队长,您忙啥去? 黑姑听了一个愣怔,没有认出这个战士是谁? 柴乾坤走上前,忙说,我是柴乾坤呀! 黑姑一下子想起来了,这个柴家大少爷现在已变成了一名名副其实的八路军战士了。一点也看不出当初脸上的稚气了。黑姑一边答应着,一边夸奖地说,行呀!革命大熔炉已将你锻炼成一名优秀战士了。 柴乾坤听了,便不好意思笑了起来,说,离首长的要求还远着呢,还需要继续学习,不断进步。 好!有志气!黑姑继续赞扬说,对了,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我在找人。我看守的一名日本鬼子飞行员跑了。柴乾坤不好意思地说。 跑了?那还不赶紧找?你一个人找一个,那怎么行?就算是找到了,他部跟你回来,要跟你拼命的话,你咋办?这样吧,俺派一个小队跟你一起找。黑姑说。 好呀!还是队长好!柴乾坤高兴地说。 黑姑说完,便让三虎和小凳子带着一组队员与柴乾坤一起去寻找鬼子飞行员。 这个鬼子飞行员驾驶的飞机,被八路军炮兵击中后,便跳伞逃生。接着又被当地民兵抓获,送到了山东军区。军区首长便安排柴乾坤带着一名战士看守并改造战俘,首长要求,一定要做好他的思想工作,要把他改造过来为我方抗战出力。柴乾坤第一眼看到这个战俘时,猜想他得有四十多岁,一脸络腮胡子,给人很一种老气的感觉。与他交谈,看到他有一些害怕的样子,恐怕有人要打他或者杀他。 没有现成的日语翻译,柴乾坤只能和他通过纸笔交谈,奇怪的是这个飞行员还认识很多汉字。通过纸上交流,柴乾坤知道了他的名字叫山井,并且说他现年二十六岁。 柴乾坤和战士们都不相信,后来山井把络腮胡子刮了之后,又理了发,一下子像变了一个人一样,看着他年轻的面孔,柴乾坤和战士们才开始相信了山井的年龄。 刚开始那些日子,山井满脸恐惧,看那种表情,他会意识到自己随时都有被枪毙的可能。整天愁眉苦脸,唉声叹气,还不停地说,再也不敢投炸弹了。 柴乾坤在纸上写到,你为什么要侵略中国? 古井在纸上写,我们不是侵略,是回老家。秦始皇那个朝代,把我们的祖先从中国赶出去了,现在我们该回来看看了,这也叫认祖归宗。 柴乾坤看了,感觉十分好笑,马上在纸上反驳道,当年秦始皇的时候,送方士和童男童女寻找长生不老药,但那是去渤海上其中的一个小岛,不是日本岛。当时的中国木船渡不过海峡,这是日本****骗人的,为侵略中国找到的借口和谎言。 山井看了,感觉柴乾坤说的有道理,便沉默了,不想再说话了,整个人显得十分愁闷,但两只眼睛开始满屋子里乱撒目,柴乾坤便感觉他不安分了,在想别的门道。于是,便在纸上写道,你不要想逃跑,老百姓非常痛恨你们的,你们干了很多很多坏事,烧杀奸淫,无恶不作。 山井辩解道,我没杀过人。 柴乾坤问他,你在飞机上投过多少枚炸弹? 山井说,七百多枚。 柴乾坤反问道,地面上有好多是无辜的老百姓,你这样难道不是烧杀? 山井看了,便不敢再继续辩解了,也开始明白自己的深恶罪过。为了消除他的紧张情绪,柴乾坤经常带着他出去散步,有时还去和抗大一分校的战友们打打球。有一次,柴乾坤带他到鸡龙河边散步,在沿着河边走的时候,他指着身后的那座山问,这边是什么山? 柴乾坤告诉他说,是天佛山。 接着他又问,这条河通向什么地方? 柴乾坤有告诉他说,通向沭河。 山井便似有所悟地说,过了沭河,就是临沂了,是不? 柴乾坤说,是!方向对,但还很远。 山井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原来从这时开始打埋伏,山井就开始为逃跑做准备了。 没过十天,一天晚上,山井趁着大伙都熟睡了,便在他住的草房顶上开了个天窗,便逃走了。 第二天一大早,战士小潘给山井送饭,敲门后一直没有动静,一看,门依旧是关着的。他一边敲门,一边大声喊道,山井,山井,开门的,米西米西的。喊了一阵子之后,还是没见里面有反应。小潘突然意识到,是不是出事了?于是,便慌慌张张地跑到办公室,对柴乾坤等人喊道,糟了!山井可能死了。我喊了半天都没动静。 柴乾坤一听,急忙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山井的住处,用铁器撬开门后,便发现了透着天空的天窗,看样子,山井已经跑了多时了。 当天下午,山井便被板泉区队的队员押回来了。原来,山井跑到沭河岸边时,被板泉区队的队员发现了。问他话,他不会说中国话,还嘟囔着鬼子话,于是便被认定为日本人,随后押送到军区里来了。 被抓回来的山井,回到原来的房间里,浑身充满了恐惧,哆哆嗦嗦地蜷缩墙旮旯里,像一只等待任人宰割的羔羊样,眼里闪射着无助的眼神。对柴乾坤说,你们不会再有待我了,这次肯定要杀我了。 柴乾坤开导他说,不会的,我们八路军优待俘虏的政策不会改变的,你只要安心在这里接受教育,就不会有别的问题。但是,我劝你不要再想着逃跑了,如果再跑的话,你不听民兵的命令,遇到老百姓会被群殴和打死的。 山井一边听着一边不住地点着头,完全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可是,谁知道,他心里仍然不放心,没过半个月,再一次从屋顶上的那个天窗逃跑了。这次逃跑他改变了方向,没有往西奔临沂,而是一路向南,跑到了洙边南了快要到赣榆敌占区的地界了,被洙边游击队截住了,被五花大绑地送回来了。 没想到,这次他又跑了。 柴乾坤没有像上两次那样着急,感觉山井跑不远,就在附近藏着。于是便带着三虎和小凳子他们分头在望海楼山套里寻找。三虎和小凳子他们都在这周围长大,对山套里的地形十分熟悉,哪地方能藏人,哪地方不能藏,心里都十分清楚,所以找起来十分得心应手。不到半天的时间,三虎就在一个小山洞里,把山井给拽了出来。小凳子上去就给了三井一脚,说,小鬼子,你们的飞机在大店在十字路在刘庄大集上炸死了多少老百姓,制造了多少个家破人亡。那时候,可是村村有哭声,庄庄有新坟!叫你跑,你没被乡亲们逮着零割了你,你就撞大运了。 山井被押回来后,反倒不像以前那样害怕了。因为他心里清楚八路军不会杀他。柴乾坤进一步劝他说,你在这里是安全的,跑了的话,会被民兵和老百姓打死的。 首长知道后,便对柴乾坤说,你可以带着山井去我们的伙房看看,和办公室参观一下。在伙房里,山井看到,首长和战士吃的饭菜都是一样的黑窝头和高粱穇子烙的煎饼。他尝了一口后,感觉特别难以下咽。他不相信这是八路军官兵吃的饭食,而他自己吃的却比官兵们好多了,有面包和一菜一汤,整天炒鸡蛋和白菜肉汤。让他始终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柴乾坤告诉他,我们给你吃的,是优待俘虏,这是八路军的规定。山井听了非常感动,说,你们八路军官兵平等,一心爱民,一定会胜利的,我再也不走了。等战争结束后,我再回去。你们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说吧。 第三十二章 连续锄奸(一) 一 陈大锤突然来到西山区队,黑姑见了,忙迎上去,说,是什么风把大领导吹来的? 陈大锤哈哈一笑说,是东西南北风。 黑姑嘿嘿开玩笑地说,不管是什么风,一个歇后语叫什么来呢?叫什么无事不来?是不是又有啃硬骨头的艰巨任务来了? 陈大锤又是哈哈一笑,说,你不就是说我是夜猫子吗?对了,今天你得破费点吧,把你们的好烟拿出来招待领导吧? 黑姑一听开心地笑了,领导就是领导,俺刚跟大鸡烟厂拉上关系,您就知道了。可惜,您来早了,今日这里一颗烟都没有。 陈大锤说,我吸上吸不上都无关紧要了,关键这次任务要用大鸡烟做道具,你执行任务之前要去大鸡烟厂走一趟,扮个烟贩子,进入敌占区,锄奸去。 好啊!前几天俺刚听了刘厂长讲一颗大鸡烟就是一颗射向鬼子的子弹,一盒大鸡烟就是一颗炮弹的故事,正心里发痒痒,琢磨着有一天俺也去敌占区走一遭,亲身体验一下大鸡烟的威力。呵呵,这想什么就来什么,领导,您不是东西南北分,您是及时雨呀! 陈大锤见题外话说的也差不多了,便沉下表情说,来,我现在向你西山区队布置这次锄奸任务。 陈大锤布置完任务就去军区汇报工作。黑姑接受了任务之后,便将高粱、地瓜、孙二牛等人召集过来,简单地说了一下,接着就去大鸡烟厂,找到了刘厂长。 刘厂长见黑姑来了,急忙热情地迎上去,说,欢迎,欢迎队长前来指导工作。 黑姑说,指导不敢当,今天来是有事相求。 刘厂长不问什么事,就直接表态说,只要俺能做的,没有不中的。 黑姑笑了,说,不愧为是厂长,真是大气魄!随后将执行上级任务的情况简要地说了一下。 刘厂长是个明白人,知道黑姑他们去敌占区执行重要任务,便不再多问,说,一切都好说!尽管吩咐。 黑姑将大鸡烟这个硬件备好后,便带着高粱、地瓜、孙二牛、三虎、快腿哨子、小凳子等二十名队员出发了,趁着夜色直奔了临沂城里。据可靠情报,明天日军驻临沂最高长官川本召集各县伪宪兵队头目会议。黑姑进城后,迅速锁定位置,化装成香烟小贩和地摊等,在水田桥附近守候。 从早上太阳还没出来时,队员们就按照事先布置,迅速奔到自己的岗位上,进行守候。时间一点点地过去了,太阳都升到头顶上到中午了,可是还没有见到伪军头目的踪影。队员们开始怀疑情报的准确性。 黑姑打扮成卖烟姑娘,在桥头旁边喊着,卖烟卷唻!卖烟卷唻!大鸡烟卷!来回走动着,时刻注意桥那头的动静。桥那头就是鬼子的驻地,这桥是参加会议伪军头目的唯一通道。伪军头目散会后,定会一起过桥回去。所以,只要守住了这里,就会有收获。 队员们看见黑姑十分镇静地走动着,便不再急躁,个个都十分耐心地等待着。直到过了午饭时分,会议才散。散会后的伪军头目们便一个比一个着急地离去,急忙往回赶。有的还嘟囔着,发着怨言牢骚,皇军开会也不管饭,这大老远地赶来,天都过晌了,真他娘的细作。整天就知道问咱们要钱要粮,连顿饭都管不起!于是,便一窝蜂地涌上了桥头。 黑姑见目标出现了,急忙对着身后的队员使了一下眼色,于是,队员们迅速做好了战斗准备。等到伪军头目们来到黑姑这边的桥头时,队员们纷纷掏枪射击,按照事先的安排,每人对准一个,让伪军头目们毫无准备,一眨眼的工夫,便被丧了性命,见了阎王。等桥头那边的鬼子兵反应过来冲到桥头时,黑姑和队员们早已不见了踪影。 此时,黑姑带着队员们又化装成了烟贩子,悄悄地往城门转移,守城的日伪军们见是烟贩子,一个个眼睛直盯着烟卷不放,黑姑和队员们便嘻嘻哈哈地将一盒大鸡烟往他们手里塞,于是,很轻易地出了城门。等到守城门的伪军接到封城戒严的命令时,黑姑和队员们已经到了沂河东岸了。 这次行动,除了一名伪军头目受了重伤后,其余的二十三名伪军头目全部被击毙。整个临沂城里的老百姓纷纷奔走相告,八路军锄奸简直就跟神仙下凡一样,来无影去无踪,让小鬼子气得天天头疼。更在日伪人员引起了强烈震动,让那些甘当汉奸的伪政人员整天提心吊胆,起到了强有力地震慑作用。 这场速战速决的战斗,给了队员们极大鼓舞。地瓜一蹦一跳地对黑姑说,队长,这次可以叫作奇袭飞斩汉奸官。太过瘾了,只是人员有点少,要是有四五十个汉奸的话,每个人都还能多打两枪。另外,这大鸡烟还真是不孬,关键时刻真能挡一炮。 孙二牛听了,没有搭话,而是意味深长地看了高粱一眼。高粱立即明白,每次地瓜说话,自己就得跟上,不然的话,地瓜说话就没意义了。于是,高粱便立刻搭话说,这次没有用地雷,不知道有的人用枪的准头怎么样?不会连一个都没打死吧? 地瓜听了,说,俺再怎么说,也是经过数次战斗过来的,用短枪打死的鬼子比你多多了。只是俺也担心有的人整天价抱着机枪突突惯了,换了用短枪还习惯吗?岂不是大材小用了? 高粱听了,呵呵一笑说,俺可是一枪打在那汉奸的脑袋上的,那个准头,俺是看准了,当场就栽倒了。可有的人却打在汉奸的胸脯上的,准吗? 地瓜讥笑说,打在胸脯一样送他见阎王,俺一连就是三枪,还能活吗?一枪打在耳朵上也是满头血,那也算是打了脑袋?还一枪,你就吹吧! 黑姑一听他俩又开始互相咬脖子了,便说,想打的话,下一次行动还会有的,现在改变行军方向,前面岔路口右转直接去临沭方向。 地瓜一听,马上笑起来,问,队长,还有任务? 黑姑认真地说,嗯!不要说些废话了,赶紧赶路。 地瓜、高粱连忙应声道,是!快步前进,奔向下一个目标! 第三十二章 连续锄奸(二) 二 下一个目标是日顽军的印钞厂。 这个印钞厂曾是山东伪政府建立的金融印钞机构,后被日本人所控制利用,大肆滥印伪钞,扰乱我抗日根据地金融市场,祸害民生,被老百姓成为“坑人票”。黑姑接到的命令是捣毁敌人的印钞厂,砸烂所有的印钞机器,扫除甘愿做鬼子的铁杆汉奸。 日顽军的印钞厂坐落在临沭、郯城、赣榆三地交界处的黑松林里。周围有三道封锁线,还有部分驻军,沿途炮楼林立,戒备森严。 黑姑带着队员们避开哨卡,翻山越岭,在无路的山野中穿行。来到印钞厂附近时,天已经漆黑一片了。黑姑让队员们先隐蔽好,之后,按照事先的约定暗号,黑姑对着印钞厂学了三声一长两短的夜鸟呼叫。不一会儿,便看见从印钞厂的墙根处出来两个黑影,沉静了一会儿,便往这边开始靠拢。来到黑姑旁边的一棵柳树下,便开始悄声对接暗号,喊道,黄河! 沂蒙!黑姑应声答道。 对方见对上暗号后,便确定是自己人,于是便快步往前走来。地瓜听到对方的声音,感觉十分熟悉,于是,便紧跟在黑姑后面往前走,走到跟前一看,前面来接头的两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报社印刷厂小杜和小杨。怪不得有些日子没见到他们俩了,原来到这里执行任务了。 小杜和小杨就是陈大锤所说的内线。原来组织早就有准备,事先安排小杜和小杨通过地下组织运作到印钞厂上班。利用上班的机会,将印钞厂里里外外的情况摸了个一清二楚,之后送出情报,等待战机。 地瓜上前亲热地握着他俩的手,低声说,好长时间没见了,没想到你俩是来做大事了。 小杜和小杨嘿嘿笑着,便和黑姑走到僻静处,将里面的情况一五一十地汇报着,并早已画好的一张详细内部地图递给了黑姑。 黑姑一边借着微弱的光线仔细看着地图,一边与他俩交流着,最后,便在心中形成了一个大胆的方案,奇袭印钞厂。 鸡叫两遍时,黑姑在小杜和小杨的带领下,翻墙而进,悄悄地包围了负责警戒的伪军一个排的营房。长时间的没有战事,让这些伪军们变得异常大胆放肆,几乎没费多大劲儿,就将几处岗哨全部解决掉了。高粱带着队员冲进营房,将正在睡梦中的伪军全部俘虏,其中一个副排长想反抗,被高粱的大刀片子一下就把脑袋分了家,在地上咕噜咕噜地滚着,让惊醒中的伪军个个吓得面如土色。队员们立即收缴了全部武器,将腰带全部收齐,扔到了门外,让伪军们一个个提着裤子站成一排。 小杜带着地瓜直奔厂长的卧室。印钞厂厂长听见有人闯进屋里,便往枕头下面掏抢,被眼明手快的地瓜,一步上前将手打落,随后手起刀落,直捅进胸脯,便将这个铁杆汉奸直接就地正法。 另外还有两个排长住在一间房里,孙二牛带着三虎等队员一起悄悄地摸过去,用匕首将门栓撬开。两个排长晚上一人喝了一瓶老白干,其中一个还在说着醉话,怎么样?服了吧?一醉二不糊涂,要想继续喝的话,还得两小壶。孙二牛一听笑了,小子,你还得两小壶,干脆给你两刀吧,于是,这俩汉奸排长便在醉梦中做了孙二牛他们的刀下鬼。 将全厂里的武装全部解除之后,黑姑便带着地瓜等爆破组的队员,与小杜小杨一起直奔印钞车间。在小杜小杨的指认下,地瓜将定时地雷和炸药包一起布置在印钞机等机器下面,接着又到印钞仓库把炸药包一同布置好,一切布置就绪后,黑姑便下令迅速撤退。这时,小杜提议说,能不能把印钞厂里的铅字带走? 地瓜听了,知道小杜爱惜这些铅字,便立即说,队长,咱们给带着吧,也没多重,这些东西在他俩眼里可是个宝贝,比咱们的子弹都看得重要。 黑姑知道地瓜前些日子对印刷业务知道了不少,便说,好,赶紧收拾一下。 小杨听了,高兴地说,不用收拾了,我都装好了。说着便将角落处的两个布袋提了过来。 地瓜悄悄地拍了一下小杨,小声说,小子怪有心唻,早就准备好了。 小杨十分满意地笑了。地瓜立即安排了两名队员背着,准备撤离。 黑姑一看时间差不多了,便急忙命令道,清查人数,集合队伍,赶紧撤退。 当黑姑带着队员们撤离到第一道日顽军防线时,印钞厂的地雷和炸药包爆炸了,仓库里的伪钞和纸张油墨等立刻燃起了熊熊大火,漫天的火光顿时映红了半边天,在漆黑的夜空显得格外刺眼。 周边的日顽军看到后,立即集合队伍,纷纷向出事的地点奔去。而此时,黑姑则带着队员们与他们相向而行,借着夜色越过一道道封锁线,安全回到了大众日报印刷厂,将小杜和小杨完整无缺地交给了陈总编。 陈总编见小杜和小杨回来后,高兴得热泪盈眶,像个老太太样围着他俩身边转了一圈,看了个仔细后,连声说,好!好!我们的英雄回来了!随后,立即喊来全体工人,热烈欢迎英雄回家! 小李兴奋地说,这次英雄不仅圆满地完成了上级首长交给的任务,而且还为厂里带来了这么铅字,大伙再也不为排版缺字发愁了。小李说着,便转身对地瓜说,地瓜哥,你没再尝尝这次的铅字跟上次你品尝的味道一样不? 地瓜自豪地说,当然不一样,这次有俺的汗腥味,不信的话,你可以尝尝? 大伙听了,都知道地瓜原来尝铅字的事情,不禁都开怀大笑了起来。爽朗的笑声,飘荡在根据地蓝格莹莹的天空中…… 黑姑见已把小杜和小杨完整地送给了陈总编,便起身告辞。 陈总编挽留说,我安排伙房请大家吃顿饭,感谢西山区队的鼎力帮助,给我们送来了英雄和铅字。 黑姑说,不用了,俺们还有任务,等这次任务全部完成了,俺和大伙一起来这里庆功。 陈总编见黑姑这样说,便不再强留,说,好!我们等待你们西山区队的好消息! 好!一言为定!黑姑说着,便带着队伍又出发了。 第三十二章 连续锄奸(三) 三 小凳子感觉在印刷厂吃顿饭挺好,便不解地问黑姑,队长,难道咱们还有下一个锄奸目标? 黑姑看了小凳子一样,认真地说,有!时间不等人。好饭不怕晚,咱们下次再来吃。 小凳子一听,高兴地说,好呀!这么说,咱们这次是老嬷嬷磕头——连上连了? 黑姑听了,说,这话也对。这次咱们执行的就是连续锄奸任务。没有时间休息,都是接二连三的节奏。 下一个目的地是沂山镇。沂山镇的伪镇长韦劳勾原是土匪刘大头手下的一名喽啰,日本鬼子进了山东之后,他通过已投靠日本人的刘刘大头举荐,回到老家沂山镇干上了伪镇长。自从当了伪镇长之后,韦劳勾土匪的兽性立刻暴露无遗,加上又仿效了日本鬼子的凶残,让韦劳勾成了第二个活阎王。为了完成日本人下达的征粮任务,乡亲们没有粮食可交,他就逼着乡亲们变卖家产换取粮食,卖地立约顶给养,三转溜两转溜,最后竟然把镇上的三十亩好地顶到他自己的手中。乡亲们大呼上当,但是已经晚了。失去土地的乡亲们,春荒来临,只能去挖草根充饥,吃树皮度日。 韦劳勾在刘大头土匪那里学了许多刑罚来对付沂山镇的乡亲们等十余种酷刑,经常表演给日本人观看,得到了日本人的大加赞赏。不久之后,日本人便委任他特别行动队队长,带领行动队人员进入抗日根据地,大开杀戒,屠杀无辜百姓,制造数十里的无人区。 有了日本人撑腰,韦劳勾更加为所欲为,仅凭着自己伪造的一张文书,就霸占了沂山镇东面五百亩良田,一千亩山场。让一百多家一夜之间一无所有,逃荒要饭。有两户感觉这种怨气难以下咽,干脆自寻短见,致使家破人亡。 对八路军交通员更是歹毒。一天,有两名八路军交通员被韦劳勾抓住了,他先将两名八路军交通员五花大绑进行游街示众,之后,对其中一位在刑场上进行酷刑,同时还叫嚣着,谁参加八路,就是这样的下场!折磨到最后,才将二人处死。其情景是惨不忍睹。事后消息传到八路军队伍里,战士们个个义愤填膺,纷纷请战,为战友报仇。首长随后也派出一支队伍攻打沂山镇捉拿韦劳勾,因沂山镇上驻扎着鬼子,不但没有得手,还伤亡了三名战士。以后便将此事暂且放下了。 这次却轮到黑姑和西山区队来啃这块硬骨头了。黑姑带着队伍来到沂山镇外后,便开始联络镇内的地下交通站,了解内部情况。沂山镇内有一小队日本鬼子,镇外还有顽军一个师的兵力,明火攻打沂山镇是绝对不可行的,必须另辟蹊径。 地瓜说,队长,咱们晚上潜入过去,将地雷埋到这韦劳勾的床底下,到时候他一上床就炸飞他个狗东西。 高粱忙打断他的话,说,韦劳勾的院子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防备森严,你怎进去?难道要扎翅膀飞进去?依俺看,门都没有,还是想想别的办法吧。 小凳子插话说,不行咱们再挖个地道,直接挖到这个狗东西的床底下,让他坐着土飞机回老家? 孙二牛说,据俺所知,这沂山镇地下全是石帮石底,挖地道的事,就是三十晚上看月亮——没指望。 快腿哨子说,那咱们再扮成鬼子巡逻队,直接闯进韦劳勾家里去,将他收拾了。 高粱说,这个办法好是好,弄出动静来,你还能轻松脱身吗?肯定走不囫囵。 地瓜急了,说,这不中,那不行,这还长虫钻进腚门里——还没法治了? 黑姑说,办法总比困难多。只是咱们还没有找到。大伙先休息,养好精神,最好大战的准备。 是!大伙一齐答应道。 黑姑让大伙先休息了,自己又扮成一个卖烟姑娘,在镇上叫卖行走着,打探着蛛丝马迹。这时,两个逛街的伪军见了大鸡烟,便爱不释手,一人买了两包。高个子伪军说,这年头也得学会送礼,不跑不送,原地不动。 矮个子伪军说,那我也多买一包,给排长熏熏,过些日子好提拔提拔? 高个子伪军不屑地说,当官的送一包两包烟,人家根本看不上眼。官大自奸,都开始玩女人了,你要是把你老婆送过去,明天就会提拔了。 矮个子伪军一听,恼了,生气地说,俺是白叫你哥了,你竟然对弟妹这样,还是不是大伯头子?没个正经! 高个子伪军被矮个子数落了一顿,不但没有脸红,反而说,你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你看苟师长和韦镇长都喜欢那个小白鞋,图啥呀?一个被万人骑的破鞋,还让两个官大人上瘾,这说明了什么?说明男人都喜欢女人…… 小个子伪军依然不服气地说,你以为那是蜜罐子呀?俺说句话撂在这里,这俩个官,早晚得死在这个盐坛子里。 黑姑听了两个伪军的对话,感觉有了新的收获,仔细琢磨一下,这里面应该有文章可做,能不能继续不费一枪一弹,将这个汉奸处置了?于是,她急忙收摊,去了地下交通站,联络上交通员,按照这个思路,又进一步详细了解了彼此之间的来龙去脉,弄清楚了这个小白鞋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与苟师长和韦劳勾两人是怎么回事? 第三十二章 连续锄奸(四) 四 小白鞋是沂山镇上的一个寡妇。当年韦劳勾来到沂山镇时,就和小白鞋勾搭上了,没多长时间,俩人就明铺暗盖,成了沂山镇公开的秘密。苟师长驻扎沂山镇后,不知道通过何种渠道,也同小白鞋好上了。二人虽然心中有数,但也常常争风吃醋。韦劳勾暗恨苟师长夺人之美。苟师长则恨韦劳勾不长眼色,看不透火候,故意跟长官过不去,但碍于韦劳勾是日本人面前的红人,苟师长便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将就过去。韦劳勾每次去小白鞋家里幽会,都有一小队人马来回护送,沂山镇旁边还住着顽军一个师的兵力,用武力解决的话,很难有机会下手。 直到最后,交通员还提供了一个情况,驻沂山镇的顽军和韦劳勾部一起到沂山附近山乡扫荡,抢了山民们一百二十只羊。韦劳勾便将羊群赶回了韦家庄,让他父亲饲养,到过年时,准备集体会餐。 黑姑听了,一拍大腿,说,有了,就在这群羊上打主意。 第二天深夜,黑姑带着队员们扮作八路军主力部队向韦家庄行进。韦家庄距离沂山镇十里路,周围一带全是敌占区。他们不走大路,不经村庄,爬山越涧穿河岸,专挑无人的地方穿行,不一会儿,便来到了韦家庄。黑姑率领着队员们肩背大枪大摇大摆地来到了韦劳勾父亲的门前敲门。 听到敲门声,韦劳勾的父亲急忙穿衣起床,开门一看,见是一队全副武装的八路军,顿时一下子吓得瘫在门口,哆哆嗦嗦含糊不清地说,八、八路同志,俺、俺可没做坏事呀?饶命吧! 黑姑一使眼色,高粱一步上前将他扶起来,亲切地说,您老千万别误会,我们是省军区六团的。韦劳勾镇长与我们订立了抗日协定,走的是一条光明大道,您老应该高兴才是。今天,韦镇长让我们来赶羊,这里有镇长的亲笔条子。 韦劳勾的父亲战战兢兢地接过信,一看像是儿子的笔迹,便急忙扬扬手说,撵羊,请赶羊。孙二牛、三虎和小凳子几个立刻去羊圈里将羊群撵出来。 这时,黑姑带着高粱和地瓜等人扑向韦家西院厢房。这屋里住着罗排长的姨太太。罗排长是苟师长三姨太的弟弟,借住在这里。门关得挺严实,地瓜撬开窗户跳进去,高粱对罗排长的姨太太厉声呵斥道,今晚姓罗的不在家,这次便宜他了,下一次再来锄奸,这个狗汉奸休想跑掉!你告诉他,今晚是韦镇长派我们来赶羊的,姓罗的如敢动韦镇长一根毫毛,我们就来找他新账旧账一起算! 罗排长的姨太太被这群不速之客吓呆了,支支吾吾地不敢说话,只能连连点头答应着。 黑姑见火候已到,便对高粱使了一个眼神,便带着队员迅速撤离了。 第二天一大早,罗排上姨太太披头散发,来到了苟师长家,找她姐姐姐夫告发韦劳勾,私自把羊送给了八路军,还叫八路军去杀罗排长,哭哭啼啼地请姐夫给她做主,枪毙私通八路的韦劳勾。 苟师长听了,先是安慰她说,先不要害怕,一切由姐夫做主。于是,便派人前去韦家庄了解情况。不一会儿,军需官也来报告,说师部的羊被韦劳勾私自做主资了敌。 不到半个时辰,前去了解情况的参谋也回来了,汇报的情况与他们俩说的都一样。苟师长立即派人将韦劳勾请来。 韦劳勾看着天快晌午了,便以为苟师长请自己喝酒,于是,便得意洋洋地来到了苟师长的师部。哪成想,一进师部,便被苟师长的卫兵缴了械。韦劳勾满脸不解地质问,干什么?俺可是日本皇军的人,你们惹得起吗?说着,急忙转身对身后的随从命令道,赶紧回去,向皇军报告,苟师长非法拘禁本镇长! 随从刚想转身,便被迅速包围,乖乖地缴了手里的武器。 苟师长坐在正堂的太师椅上,不急不慢地问韦劳勾,你知罪吗? 韦劳勾虽然被缴了械,但心气依然很高,根本不把苟师长放在眼里,说,俺整天为皇军效力,何罪之有? 苟师长就是看不惯韦劳勾这种狗仗人势的样子,狗东西,你明明知道老子最近去小白鞋那里勤,你却三天五日地插上一杠子,呼天嚎地显摆着骚呼一路,这是明摆着跟本师长叫板呀!今天不把你置于死地,他日你就是一滩黄泥鸡屎,坏了我这缸酱。想到这里,苟师长不禁握紧了拳头,便厉声呵斥道,你知法犯法,还在这里装没事人。带证人! 苟师长话音刚落,罗排长姨太太、军需官和参谋都一齐来到了大厅上。 苟师长见证人都到了,便问韦劳勾,你说,我们寄养的那群羊哪? 韦劳勾一听原来是羊的事,便说,在俺老家里,让家父临时放养着呢。 苟师长一拍桌子,喊道,大胆!认证物证都在,你竟然还不认罪! 韦劳勾瞪着两只眼睛大声说,就是在老家里,千真万确! 苟师长指了一下罗排长的姨太太,说,你告诉他! 罗排长的姨太太便上前一步,对着韦劳勾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一字一句地说了一遍。 韦劳勾一听,便坚决不承认有此事,说,胡说八道!你苟师长想要俺死,也不用编这种戏来演给俺看。咱俩有什么过节,你直接说就行了,这么做,岂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吗? 苟师长见韦劳勾不服气,便说,让军需官和参谋说说了解的情况吧。 军需官和参谋便将自己了解到的情况,详细地说了一遍。 韦劳勾依旧不听,便大声吼道,一派胡言。这俩人都是你的心腹,自然是按照你的意图去说话。 苟师长见了,便想韦劳勾呀韦劳勾,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于是便把从韦劳勾父亲那里拿来的亲笔信,递给了韦劳勾,说,你看清楚了,这可是你写给你父亲的亲笔信,让他把羊**给八路军! 韦劳勾半信半疑地将信接过来一看,急忙争辩道,这不是俺写的,绝对不是!说着,便随手将那信给撕了。 苟师长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厉声吼道,不是你写的,你为什么要撕了?你是想毁灭证据!来人,现在人证物证俱在,韦劳勾私通八路,吃里扒外,给我就地正法! 随着一声枪响,韦劳勾的脑袋开了花,带着一身的罪恶去阎王殿报了到。 午饭过后,苟师长一路哼着小曲,迈着轻轻的脚步,进了小白鞋的家门。 第三十二章 连续锄奸(五) 五 得到韦劳勾被苟师长枪毙的消息后,黑姑便带着队员们悄悄地离开了沂山镇。 小凳子对地瓜说,地瓜哥,你说咱们这回是接二连三完成了三个漂亮的任务,下面还有第四个吗? 地瓜白了小凳子一样说,不该你操心的,就老老实实地等待命令。不要嘴尖毛长地乱打听,一边老实地呆着去。 小凳子讨了个无趣,嘴唇一噘,嘟囔了一句,不让问就不问呗,发什么疯? 黑姑见了,笑着对小凳子说,不用问他了,俺告诉你,还有第四个任务。 小凳子见黑姑主动告诉自己,便高兴地跳了起来,问,真的?太好了! 黑姑说,大家步子再快一点,下一个目标是——尜尜集。 尜尜集位于尜子山下,尜尜集炮楼西面二里路处。炮楼里的伪军队长李明久是尜子山人,平日里好吃懒做,闲时候经常盯人家门缝,偷看女人解手,偷鸡摸狗拔蒜苗样样顺手,被人逮住后,大件就直接拱手相送,小件就直接放在筐头子里背回家。面对这样的无赖,乡里乡亲的也拿他没办法,时间一长,也不想生气了,便由他作去了。谁也没想到,李明久不但没有收敛,反而便以为全村人都怕他,于是更加肆无忌惮了,竟然还收了三个小徒弟整天跟在他屁股后面,让乡亲们敢怒不敢言。日本鬼子来了之后,李明久就带着徒弟们投靠了日本人,不久就当上了炮楼里伪军队长。之后,仗着有鬼子在后面撑腰,李明久便变本加厉地欺负老百姓,到各村要钱要粮,还以清查八路军为名威胁积极抗日的群众,弄得地方鸡犬不宁,在周围一带引起了极大民愤。 黑姑第四个任务就是铲除李明久,为民除害。 当天下午,黑姑带着队员们便来到了尜子山下,找到了地下组织,详细了解了李明久的情况。地下组织的同志告诉黑姑,前两次组织派来的锄奸队,对李明久锄奸,但都被狡猾的李明久逃脱了,希望这次不再会走空。 黑姑说,希望当地的同志们多提供一些具体的情况,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先摸清他的个人情况,然后再制定锄奸方案。 地下组织的同志听了,连忙答应道,好!我马上召集内部人员开个会,将近期他们了解的情况搜集一下,然后再向你汇报。 黑姑同意说,好!只是时间方面有点紧,希望尽快操办,以防时间一长,打草惊蛇。 接完头,黑姑回到队伍里,让队员们好好休息,这些日子不断奔波,大家也感觉到疲惫了。只是大家一听到有任务,个个都精神抖擞,想睡也睡不着。 黑姑见了,便说,睡不着也得必须睡,这是命令! 当天晚上,地下组织的同志就来了,将搜集的情况向黑姑一五一十地说了。其中一个情况引起了黑姑的注意。李明久近日要开始操办婚事了。早些年,李明久就看上了他的表妹,可是那时候无知无权,浪荡汉子一个,表妹全家没有一个同意的,现在的他手里有枪有钱还有屁股后面跟着一群伪军,这个时候他又去提亲,没想到,表妹全家都同意。这令他一下子兴奋得都找不着北了。于是,便开始置办婚礼用品。恰巧的是明天正逢尜尜集。李明久极有可能到集上置办结婚用品。 黑姑决定有枣无枣打一杆子再说,先就当明天李明久来赶集,做好一切行动计划。如果李明久不来的话,再想其它办法。 尜尜集是方圆二十里的大集。集上货商多,商品品种也繁多,可以说,山外有的,这里基本上也都有,只是数量少了一些。沂蒙山区有句俗语,远路赶早集。早饭后,一些远道而来的乡亲们就来到了集市上,蹲在朝阳的墙角旁,边抽着旱烟,边歇息着。约摸两袋烟的工夫,从四面八方赶来的人们,一下子让集市热闹起来了。上午过半时,整个集市便人山人海了。黑姑和队员们化装成赶集的,在地下组织的同志带领下,守候在集市旁边通往炮楼的方向,密切注视着从炮楼里来赶集的伪军们。 这天还真巧了,李明久给表妹买几尺绸缎,做两身旗袍,来讨得表妹喜欢。于是,便带着五名伪军来到集上。绸缎摊上选好了料子后,钱也不付,转身就走,吓得掌柜的连声都没吱一下,心里疼得十分难受,不由得暗暗咒骂起来。李明久四处撒目着,警觉地巡视着,带着伪军在集上转悠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情况后,抬头看看太阳,已到了正午,便来到尜尜集上最大的酒铺子喝酒。早到酒铺喝酒的赶集人,见到李明久来了,胆小的便纷纷撤退,只留下两三桌胆大的赶集人继续喝酒。 黑姑一直远远地盯着李明久。见李明久进了酒铺后,开始往酒铺靠拢。估计李明久两晚下肚后,便带着队员们进了酒铺。此时已是女扮男装的黑姑带着队员走进酒铺时,没有直接奔向李明久那桌,而是先奔向柜台,问掌柜的要桌子点菜点酒。紧接着,便开始往李明久身后的那张饭桌走去。此时的李明久虽然有所警觉,但又仗着自己人多,便没有在乎。哪成想,黑姑他们一走到李明久桌旁,便迅速掏出短枪对准了李明久全桌上的伪军。地瓜和高粱一起用枪一边一个顶在李明久的脑袋上。 黑姑低声呵斥道,不许动!谁动就打死谁! 李明久不愧为是个混子,到了临死还继续问道,敢问英雄是哪条道上的? 黑姑说,俺们是滨海区大队锄奸武工队。狗汉奸!你欺压百姓,作恶多端,杀害八路,今天俺代表滨海区大队宣布判处你死刑,立即执行! 李明久一听,脸立即煞白了,知道自己这次终于栽倒八路手里了,便无力地瘫在椅子上。 黑姑的话音刚落,地瓜的枪就响了。 这时,守在门外的快腿哨子不失时机地点燃了一挂鞭炮,吞没了酒铺里面枪声。 黑姑随后将滨海区的布告放到李明久身上。随后将伪军们押到一边,进行了一番训诫。如果继续作恶,那么就会同李明久一样死路一条。之后,借着赶集的人群迅速撤去。 第三十三章 地下交通站(一) 一 黑姑带着队员们来到了滨海大队驻地,向陈大锤汇报圆满完成了锄奸任务。 陈大锤高兴地说,太好了!终于把这些难题给解决了,我向军区为你们请功! 黑姑说,听到领导你的表扬就行了,打鬼子除汉奸人人有责,就像过街的老鼠样,人人喊打,都是必须的。 陈大锤坚决地说,不行!我必须向军区为你们西山区队请功,为你们二十名勇士请功!这是一件大功劳,你们功不可没! 黑姑见陈大锤态度坚决,便只好说,俺代表西山区队感谢领导的厚爱。不过,俺们也该回队伍了。 陈大锤说,我觉得应该先这样,我安排炊事班给你们做顿好吃的,先让我为你们庆功, 黑姑见陈大锤说得恳切,便同意说,坚决执行领导的命令。正好俺们也放松一下,先好好休息。 晚上的饭菜非常丰盛,有幸吃上了地瓜面和面粉两结合的大包子,让队员们饱餐一顿。然后,黑姑谢了陈大锤等领导,便带着队员们开始返回。走到文疃镇薛家村附近时,便突然听到前面传来枪声和手榴弹的爆炸声。枪声就是命令,黑姑急忙命令做好战斗准备,带着队员便往前面急速前行。 地瓜嘟囔了一句,好呀!正愁着没地方消化食,现在送上们来了。 前面的枪弹声是从薛家村发出来的。工作队员夏洁和姚兰他们被汉奸顽军和鬼子堵在村子里了。 夏洁和姚兰最近主要负责在各村建立地下交通站工作。她俩在文疃镇一带活动。通过地下交通站,发动群众,提供敌情,传递情报,坚壁清野,抗击日寇汉奸扫荡。前天晚上,夏洁和姚兰为了护送五名女八路找到了陈村的女交通员陈珍。自从当了地下交通员之后,陈珍的警惕性迅速提高,时刻密切注意着周围的动静。这两天,她接到通知,有一批八路要过公路,于是,她便在家里等待着。等了一天,没见动静后,她便开始坐立不安起来。于是,她便走出家门,到外面打探情况。在去村头菜园上挑水浇菜时,她发现顽军的汉奸便衣在村头一带活动。于是,便更加警惕,密切注视着汉奸便衣队的动向。直到这天晚上,夏洁和姚兰带着五名女八路才过来。她俩先将五名女八路隐藏在村头的庄稼地里,夏洁一个人进了村庄,来到了陈珍家门前,开始敲门,但是没有动静。于是,夏洁只好翻身越墙,来到了陈珍家卧室窗前,轻轻地敲了有节奏的三下窗户。这时,在里面早就听见动静里的陈珍开始问道,谁? 夏洁小声说,是我!夏! 陈珍听到是熟悉的夏洁声音后,忙披衣起床,点上了油灯,将门敞开,邀请夏洁进屋。 陈珍一见夏洁就说,你怎么才来?可把俺急坏了。这两天俺天天在村头撒目,也没见你们的影子。 夏洁歉意地说,为了保密,没定准确的行动时间,所以今天才到。那五个同志还在村外的庄稼地里等着呢。 陈珍忙说,你快去把她们领来吧,俺这就去烧水做饭,让她们喝上热水,吃上热饭。于是,便急忙从院子的柴禾垛上抱了一捆柴禾进了锅屋,烧水做饭去了。 夏洁见了,急忙走出院子,返回到村头的庄稼地里,与姚兰一起将五名女八路引进陈珍家中。来到陈珍家里,陈珍已经烧开了水,盛到小瓦罐里了。奔波了一天的同志们,看到了开水,便如跋涉在沙漠里的旅人,见到了绿洲一样,毫不客气地开始喝了起来。不一会儿,锅里的小米粥也开锅了,陈珍给她们每人盛上一碗,随后将早已叠好的穇子煎饼递到她们手里,饿了一天的同志们,一边说着谢谢,一边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吃完饭后,陈珍便对夏洁说,你们先在这里将就一晚上吧,明天俺设法送你们过公路,去下一个交通站。 第二天早上,陈珍找来一些老年妇女的旧衣服,把五个女八路打扮成农村妇女,提着篮子,扛着农具,到庄稼地里干农活,躲过了村头便衣特务的视线,巧妙地将她们转送到公路北,由雪庆村的地下交通员薛亮接收,然后也借用陈珍的办法,负责掩护度过该村地段。这一连串的地下交通站,让敌人的阴谋破灭了。 其实,让敌人阴谋破灭的不止一次,平时鬼子汉奸一出动,个村里的地下交通站的同志们就立即行动起来,将鬼子汉奸出来的动机迅速一传十,十传百,将这一敌情传遍了周围整个村庄,尤其是到了夏收和秋收,鬼子汉奸下乡抢粮。只要一出炮楼,旁边的地下交通员,便将情报迅速送出,让乡亲们迅速行动起来,坚壁清野,然后躲进山套里。鬼子进村后,不见一人,屋内空空,找不到一粒粮食。只好两手空空,徒劳而返。 连续几次的扫荡失败,让鬼子和顽军极为恼怒,通过便衣队,便了解到各村里有八路的眼睛和耳朵,于是,便开始搜剿,收买意志薄弱的交通员,进行破坏,想尽一切办法,欲将地下交通员一网打尽。 夏洁接到情报后,便将鬼子的行动情报迅速传到了各个交通站,要求交通站人员要提高警惕,谨慎从事,密切注意鬼子和汉奸的动向,切实保护好自己,不做无谓的牺牲。可是,鬼子的残酷,是他们所始料未及的。 这天晚上,夏洁和姚兰安排好工作后,刚要准备休息,陈家村的地下交通员跑过来报告,赶紧撤离,汉奸朱信斋的便衣队和炮楼里一小队鬼子过来了。 夏洁和姚兰以及部分民兵刚到村口,就被便衣队和鬼子堵住了。硬冲是不可能了,敌我力量悬殊太大。只好返回到村里的一个三层的炮楼上,先隐蔽,实在躲不过去,再进行反击,正巧昨天从滕家村刚运来了两驮篓子手榴弹,留给村里民兵用的,鬼子真要想冲进来,也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第三十三章 地下交通站(二) 二 鬼子由汉奸带路,还真的把炮楼子包围了起来,开始往里面射击,子弹噼里啪啦打在炮楼墙面的石头上,噌噌地冒着火花,在黑夜中显得十分刺眼。 夏洁和姚兰虽然没有多少战斗经验,但看见眼前的这些手榴弹,心里便踏实了许多,便对身后七八个民兵说,不要害怕,鬼子也是人,也是从娘胎里生出来的,挨了手榴弹照样炸个稀巴烂。不用着急,等到鬼子汉奸靠近的时候,咱们一齐往外投弹,保准四面开花,炸得他们有来无回。 刚才本来还有些胆怯的民兵们被夏洁这么一说,便立刻来了劲头,刚才还畏缩在墙角的一个民兵听了,也靠过来,和大伙一样紧紧握着手中的手榴弹,两眼紧盯着鬼子的脚步,心里默默地计算着离炮楼子的距离。 夏洁看见鬼子离炮楼也就五十米了,便对民兵们喊道,准备——拉弦,扔手榴弹! 民兵们听到命令后,便一下将手榴弹上的引线拉下,急忙将滋滋冒白烟的手榴弹扔了出去。这一下子就是一排手榴弹落在了鬼子汉奸们群中间,想跑是来不及了,只有挨炸的份了,扔下七八条尸体往后退了二十多步,举着枪一个劲儿往炮楼子射击。这样的射击,看似猛烈,但对炮楼内的夏洁他们一点都不管用。靠着炮楼子厚实的围墙掩护的夏洁和民兵们一点也不着急,也不反击,就是反击,仅凭他们那一二十发子弹,还不一会儿就打光了,所以,他们最大的胜算就是等待,等待鬼子第二次靠近炮楼时,再次送给鬼子汉奸一轮手榴弹。 鬼子打了一阵枪,见炮楼子里没有动静后,便用刺刀逼着汉奸们走在前面。这些汉奸心里虽然不停地咒骂着身后的鬼子们,但还是不敢不听鬼子的,只好硬着头皮端着枪往前踱着脚,慢慢地往前移动着。尽管如乌龟爬行一样缓慢,但是,充足的时间给了他们一定的长度。躲在炮楼子里的夏洁看着汉奸和鬼子一点点地移到了打击圈里后,便立即开始第二轮投弹。这一轮民兵们的胆子开始大了起来,把手榴弹也扔得比上次远了许多,有的漫过汉奸直接扔到了鬼子群里,直炸得鬼子嗷嗷直叫,开始连连后退。有的扔了一个还不过瘾,接着又扔了第二个,且比第一个扔得还远,将准备往后退的鬼子炸了四脚朝天,送回了东洋老家。 鬼子这次撤退比上次远了十多步。停下来后,汉奸们巴不得赶紧撤回收兵,但鬼子们仍然不甘心,在交火的时候,也看见炮楼子里的八路也就十多个人,只是在地理上占了优势罢了,只要攻进去,那就是瓮中捉鳖。所以,鬼子决定再次强攻,要一攻到底。于是,鬼子便发动了第三次进攻。 炮楼子里的民兵们个个如打了鸡血一样亢奋,纷纷计算着自己扔的手榴弹炸死了几个鬼子和汉奸,接着又互相比较着谁炸的最多。然后按照这个进度,剩下的小鬼子和汉奸再有两个轮回就差不多报销了,咱们就胜利了。到时候,可以下去缴获战利品,自己也能配上钢枪了。还有两个在争论起来了,为了一支钢枪争得面红耳赤。这时,姚兰看不上了,便说,注意点,鬼子又要上来了。 夏洁鼓励大伙说,同志们,我们的战斗任务还很艰巨,看样子,鬼子是一时半刻不会撤退,大家一定要用好手中的手榴弹,往鬼子多的地方扔,让它多炸死几个鬼子,这样的话,鬼子汉奸才有被我们消灭的可能。 大伙听了,纷纷点头称是。 不一会儿,鬼子和汉奸像马蜂样反扑过来了,只是这次比上两次的步子快了一些,让投弹的民兵们有点措手不及,将手榴弹扔到了鬼子汉奸的身后了。夏洁见了,想起了黑姑曾经说过,类似的情况可以让手榴弹在手中延时五秒,然后再扔出去,这样一到鬼子的身边就会马上爆炸,让杀伤力大大增强。于是,便大声喊道,都注意了,跟我学。说着,将手中的手榴弹一下子拉着了,便喊,一、二、三、四、五。接着便将手榴弹扔了出去,大伙顺着手榴弹飞去的方向看去,只见那颗手榴弹,一到鬼子脚边便轰地一声爆炸了,将两个鬼子立刻放到了。大伙便兴奋得立刻嗷了起来。原来这投弹也有窍门呀!现在这个窍门找到了,于是大伙便将拉线拉掉,默数这五个数,一齐将手榴弹扔了出去,轰轰的爆炸声纷纷在鬼子脚下响起,直炸得鬼子汉奸呜哩哇啦直叫唤,立即停止了反扑脚步,纷纷往后撤退。 小试成功,顿时让几个民兵信心倍增,热情高涨起来。照这样的打法,再有几个回合,就能把小鬼子汉奸全部报销了。只是驮篓子里的手榴弹不多了。夏洁见了,便说,大伙一定要注意节约弹药,争取一颗手榴弹炸死三五个敌人。 这次撤退下来,汉奸们感觉都不想再往前冲了,但是鬼子的小队长感觉炮楼子里的手榴弹很快就用完了,于是便想做最后一次搏击,用枪指着准备后退的汉奸们,继续杀给给!汉奸们极不情愿地走在鬼子前面,缩着头往前挪步。 就在这时,黑姑和队员们赶到了,从鬼子的背后开始射击,一下子就将鬼子打蒙了。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炮楼子里的八路此时会有援兵到来。于是便在汉奸的带领下,借着夜色,纷纷抱头鼠窜。 炮楼子上的夏洁正准备做好第四次打击准备,没想到从鬼子后面响起了枪声,便知道是救兵到了,看到小鬼子和汉奸被打得纷纷逃散时,就急忙下了炮楼出门迎接。身后的民兵们也急忙下来,急着想打扫战场,惦记着一杆杆钢枪。这时,夏洁往后一摆手,说,且慢,大伙先守着,我先去看看是不是自己人。大伙一听,感觉还是夏洁想得周到,小心驶得万年船呀,关键还不知道对面来的是什么人?于是,便蹲守在炮楼门口,以防万一。 第三十三章 地下交通站(三) 三 夏洁走出炮楼子,往前走了两步,便向黑黑的对面喊道,非常感谢帮了我们解围!请问你们是哪部分的? 黑姑听了,感觉这声音好熟悉,感觉像是嫂子夏洁,于是,便反问了一句,怎么称呼?你贵姓? 夏洁听了,也感觉对方是自己的熟人,便回应道,免贵姓夏。 黑姑一听,便确信自己的认定,高兴地说,嫂子,是俺!于是,快步往前走来。 夏洁一听是黑姑,便立刻兴奋起来,这么巧呀,也急忙往前走去,两个人在黑影里先是紧紧握着手,然后又情不自禁地拥抱起来。俩人几乎同时问对方,你怎么在这里? 夏洁说,我们在这一带村里开展工作,刚开完会,正准备撤退,就被鬼子堵在村里了。你呢?天天在报纸上看到你们西山区队打了不少胜仗,好长时间没见到你了。 黑姑说,是呀,这些日子的战斗任务接二连三,这不刚完成任务,准备回去,听到枪声就赶过来了。 这时姚兰走过来说,幸亏你们来了,真是及时,要不然的话,里面的手榴弹一会儿就用光了。还不让小鬼子烤了烧鸡。姚兰说着,又转身对夏洁说,组长,咱们这次又是你小姑子救的,看来你是还不清老王家的债了?说完便咯咯地笑起来。 黑姑见姚兰开始开玩笑了,便急忙转移话题,说,嫂子,咱们赶紧撤吧,此地不宜久留,一会儿,鬼子的援兵一到,就走不了了。 夏洁说,好!赶紧撤!她回头对身后的民兵们说,同时也看到了民兵们个个都背上了钢枪,精神抖擞着呢。 黑姑又说,嫂子,今晚先跟俺们一起走吧,明天俺再派人把你送回去。 好啊!正好咱们好长时间没见了,好好说说话。夏洁欣然同意。 姚兰插话道,你看还是你俩近,一见面,就把我晾一边了。 黑姑一把把姚兰拉倒身边来,说,不会的,咱们三个永远也不会的,是不是? 姚兰高兴地说,嗯,这还差不多。什么时候去你们马鬐山营地吃山鸡? 随时都可以,只要你有时间。黑姑笑着说,接着邀请道,要不今晚上一起去? 夏洁说,我看还是算了吧。大家都有任务在身上,先完成任务再说吧, 姚兰见夏洁这样说,便急忙改嘴道,也行。先预约着,等忙过这一阵子,我们再一起去。 好啊!黑姑爽快地答应道。接着黑姑又担心今晚的鬼子狼狈逃窜后,明天绝不会善罢甘休,便提醒夏洁说,嫂子,今晚上咱们把小鬼子打疼了,今后在这里工作要处处小心点。 夏洁还没有来得及回应,姚兰便插话说,队长,你放心吧,文疃镇的地下交通网我们已经建成了,下一步就开始发挥出巨大作用的时候了。 夏洁接着说,不要高兴太早,更不要低估了小鬼子的能力。也许更残酷的还在后头呢。 夏洁的话没有错。鬼子夜袭不成反遭损失惨重,便开始部署计划下毒手,要八路军的地下交通站一网打尽。 鬼子的任何一项毒剂都是先让伪军执行,然后再步步跟进。有道是,当地蝼蛄当地拱。日本鬼子来到沂蒙山,人生地不熟,自然需要一批汉奸为他们效劳。刺探地下交通站这事,就是伪军汉奸的了。这股伪军原来是当地的一股土匪,日本人为了收编这股土匪,便将一个女特务送给土匪头子大当家的当小老婆,并委任他为伪军司令。风情万种的日本特务便利用床上功夫将大当家的牢牢控制在自己的手中,让他向东,他从不向西;让他打狗,他从不会去撵鸡。将他培训成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混世魔王,杀害了数百名无辜的群众和八路军战士。他的三姨太见他杀人太多,便奉劝他住手多做点善事,哪成想,他不但没有听从劝解,反而掏枪将三姨太一枪打死,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即使看着自己的女儿趴在三姨太身上痛苦涕零地喊着妈,他也无动于衷,就像看自己在扫荡乡村时,被打死的农妇一样。像这样的伪军司令带出的兵更是残暴无比,毫无人性,横行乡里,让当地老百姓恨之入骨,天天赌咒伪军司令不得好死,就该千刀万剐下地狱。 这些伪军大部分都是当地人,对当地的情况自然再熟悉不过了。通过收买村里个别见利忘义的小人之后,便将村里的情况迅速掌握到手中。于是,没有几天的工夫,便将文疃镇的交通网掌握了一个大概数。 看马庄交通员陈二柱送完情报回到村里,接着去赶文疃集时,遇见了本村的陈槐树,陈槐树便问,二弟,今晚不出去了?没事的话来两把? 陈二柱痛快地说,好啊!今晚没事,不出去了。 陈二柱不知道陈槐树叛变了,早就被汉奸收买了,成了鬼子炮楼里的眼子。陈槐树讨了陈二柱的口气之后,直接从文疃集上去了鬼子的炮楼,汇报了陈二柱的行踪。 陈二柱赶完集回到村里,遇到堂兄弟陈梁时,便把在集上遇到陈槐树约着晚上一起玩两把的事告诉了陈梁,并约陈梁到时候一起来玩。 陈梁听了脸色突变,忙说,哥,你还不知道?陈槐树叛变了,已成了鬼子炮楼里汉奸的眼子了。在玩牌的时候,就说,过几天自己就要发一笔大财,把所有的欠账都还清,还能余下让自己整天吃香的喝辣的,过个神仙日子。时不时就问大伙你哪天回来。后来大伙看着风霜不对,于是趁机将他灌醉了,让他酒后吐了实话,原来是盼着你回来,他好立功领赏。财贝动人心呀,为了钱,他连自己人都出卖,还对得起自己的祖宗吗?不说这些了,你还是赶紧收拾一下,出去躲一躲吧? 陈二柱一听,知道坏菜了。怪不得这个陈槐树见了自己比往常热气了许多,原来是在算计自己呀,这个狗东西,当汉奸是没有好下场的,走着瞧吧。 陈二柱急忙告别了陈梁,回到家里收拾了一下,就出了村子。他知道,鬼子汉奸这个做法不会仅对自己一个村的,于是便将这个情报边走边传递到另外几个村里,告知交通员们提高警惕,小心防范,谨慎做事。 第三十三章 地下交通站(四) 四 当天晚上,汉奸和鬼子便来到看马庄村里开始堵门了。汉奸和鬼子一起来到陈二柱家门前,便将陈二柱家包围了起来,用枪托砸开门后,冲进去后,发现陈二柱不在家。抓住陈二柱的妻子先是一阵毒打,接着又把她绑在长条凳上轮奸致死。三个孩子围着死去的母亲嚎啕大哭,村里人见了,没有不落泪的。 突袭陈二柱家扑空后,汉奸和鬼子又去了下一个村——上涧村。上涧村的地下交通员张浩也接到了陈二柱的通知,当天晚上便进山躲了。汉奸和鬼子包围张浩家门后,进去后也没见张浩,只有张浩的老母亲一个人在家里。汉奸把张浩的母亲一阵毒打,审问张浩去了哪里?张浩的母亲故意装聋作哑,所答非所谓,气得汉奸们那她没有办法。最后,气急败坏的汉奸们用枪托一下将张浩母亲打晕,然后一把火烧了张浩家的房子。接着又去了另一个村庄——石沟村。 石沟村的地下交通员石玉兴也接到了陈二柱发来的情报,当天下午就转移了。他的堂弟平时都和石玉兴一起睡。汉奸和鬼子进村包围了石玉兴的房子,一边喊叫着开门,一边用枪托猛砸。快要进堂屋门时,石玉兴的堂弟醒了,见是汉奸,便捞起门后的一根铁棍,敞开门就冲了出去,哪成想,还没有来得及打鬼子,就被一排罪恶的子弹射中了身体,不由得晃悠了两下,便扑通一声重重地倒在院子里。 这天晚上,陈二柱也找到了夏洁和姚兰,报告了敌情,劝她们赶紧撤退。由于陈二柱的情报报告得及时,让夏洁和姚兰脱离了危险。在她俩走后的两小时后,汉奸和鬼子就进村了。 通过这次事件后,夏洁和姚兰决定先从肃清内部叛徒纯洁队伍入手,对叛徒严惩不贷。上次炮楼战斗后,夏洁和民兵们的军事行为一下子成熟了许多。缴获的武器,黑姑一点都没要,全部给了夏洁和姚兰,要她们发展民兵队伍。有了这些武器,夏洁把工作区内几个重要的民兵集合起来,成立了类似武工队的组织,由夏洁和姚兰带着,维护整个工作区域内的安全。 民兵队成立后,夏洁第一个行动就是抓捕叛徒陈槐树。 陈槐树自从陈二柱的妻子被糟蹋后,就一直躲在鬼子的炮楼里,没有别的事情,一般不出来,成了名副其实的缩头乌龟。 夏洁得知后,便与大家一起召开了个诸葛亮会,大伙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研究怎么才能够引蛇出洞,抓他陈槐树个正着。有的说,等到文疃逢大集时,看见陈槐树出来赶集时,就可以逮着了。接着有人便当场给否定了,说,陈槐树从进了炮楼那天起,就没出来赶过一个文疃集。他要是一个月不出来赶集,那咱们还能等一个月吗?要是一年不出来呢?总不能让咱们再等一年吧?那陈二柱哥的仇就不用报了吗?岂不是黄瓜菜都凉了? 夏洁一听说的也有道理,便同意了这个看法,于是说,再想想,还会有比这更好的办法。大家集思广益,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嘛。 最后,陈二柱说,实在不行的话,就派人去炮楼里报信,说他妈妈死了,让他回家收敛出殡。尽管这个办法有点不仁义,但现在实在是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了。 陈二柱的话音一落,大伙都同意,说,对叛徒汉奸这种人还讲什么仁义道德。他要是知道仁义的话,就不会去当叛徒汉奸,做出卖祖宗的丑事。 夏洁觉得这也是讨论来讨论去唯一的一个办法了,虽说有点不地道,但也是没法子,只能这样了。可是选谁去报这个信呢? 这个信,俺去报比较合适。民兵陈春说,俺和陈槐树是近门,是堂兄弟,俺去的话,他会相信的。 夏洁和姚兰都同意陈春去,大伙也觉得陈春去再合适不过了。于是,一致通过。 第二天,陈春一个人便来到了炮楼前,对守卫的伪军说,陈槐树在里面吗? 伪军不耐烦地说,在!光吃不干的懒汉,里外都坏的坏树。 陈春上前恭维地说,老总,麻烦您一下,跟陈槐树说一声,他妈妈咽气了,要他赶紧回家收敛。 伪军一听,高兴地说,好啊,这回可把这个瘟神送走了。于是,便屁颠屁颠地跑到炮楼里,大声喊道,陈槐树,吊桥旁来了个你村里人,说你妈妈咽气了,让你赶紧回家收敛! 正躺在床上迷糊的陈槐树一听,不禁心里一惊,不会吧,他妈妈身体硬朗着呢,怎么会死呢?不管是真是假,先出去看看再说。于是,一个骨碌翻身下床,披上衣服就出了炮楼。 陈槐树一看是陈春,便说,你来忽悠俺干啥?想活的话快闪一边去。不然的话,让你死得很难看。 陈春没有被他唬住,便急牢牢地说,你家俺大娘老了,主事二叔的让俺来叫你赶紧回去收敛出殡。 陈槐树狡诈地一笑,说,那是你妈死了吧?俺妈身体硬朗着很,你来这里哄谁呀?你还嫩了点,小鸟往哪里翘尾巴,俺都早知道。 陈春不急不慢地沉着说,你爱信不信,俺大娘今早上躺在床上睡觉睡死了,要办饭的时候,她没起来办饭,俺大爷从地里干活回来,一看就没气了。谁知道得了什么病?反正这信俺是报到了,你爱咋地就咋地,回家不回家那是你的事了,不关俺的事。俺得赶紧回家帮忙去,没有闲工夫跟你唠叨。 陈春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陈槐树看着陈春远去的背影,看刚才陈春的样子,不像在撒谎。别的事情可以不回去,这亲娘死了,怎么能不回去呢?不回去的话,天理难容,老少都会戳脊梁骨,还不骂到自己的十八辈祖宗里去?男子汉大丈夫,决不能当不肖子孙。于是反复掂量了一下,回到炮楼里收拾了一下,又在床前站了半天,反复将刚才见到陈春的前前后后筛了一遍。这时,就听见旁边的伪军们在说,亲妈死了都不着急,这样的人还能交往吗? 陈槐树听了,这次就是不走,自己在这里也难以再呆下去了。于是,硬着头皮让伪军放下吊桥,踏上了回家的路。 第三十三章 地下交通站(五) 五 看到陈槐树要走,没值班的几个伪军高兴地嬉笑起来,一个伪军说,这块臭肉终于要走了。 另一个伪军说,依仗着出卖友票过日子,这个日子肯定不好过呀,今日卖了别人,明天照样也会被别人卖了。小老鼠钻竹竿,说不上死在哪一节上。 站在旁边的一个一直没说话的伪军听了他俩的对话,说,跟这样的人远一点,到老也没亏吃。 陈槐树刚走到半路上的一个拐弯处,早就埋伏在旁边小树林子里的夏洁姚兰和陈二柱及民兵们一拥而上,将陈槐树一把摁倒在地上,不由分说便五花大绑起来。陈二柱看见陈槐树后,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上去对着陈槐树的屁股就是一脚,踢得陈槐树嗷嗷直叫,连连求饶,饶命啊,饶命!都怪俺瞎了狗眼,鬼迷心窍,犯了糊涂,做下了伤天害理的恶事。求求你们,饶了俺吧,俺再也不敢了。今后俺一定好好做人,痛改前非。 陈二柱还不解气,上前扬手就给了陈槐树一个耳光,大骂一声,畜生!吃屎的狗永远不离粪汪崖!谁还相信你的鬼话? 夏洁担心陈二柱情绪失控,便对旁边的民兵说,赶紧押回去,一起审问。两个民兵便上前将陈槐树架着往村里赶去。 第二天正好文疃逢集,在文疃大集上召开了审判大会,宣布了陈槐树的罪行,为死去的陈二柱妻子、张浩母亲等乡亲们报仇雪恨,震慑了部分反动力量。之后,又报上级申请,希望尽快消灭这股伪军和鬼子,为民除害。 军区首长也早就打算将这股顽匪歼灭,只是由于战略转移而没有腾出空来。这次接到夏洁的请求后,便立即决定由独立营和滨海大队联合作战,捣毁顽匪的老窝野猪崖。 野猪崖地势险要,易守难攻。独立营长王保国和滨海大队队长陈大锤接到命令后,二人一起悄悄来到野猪崖附近进行了观察。 野猪崖的土匪长期盘踞,尤其是投靠了日本鬼子之后,土匪大当家的便花重金将日本的军事专家请来,对土匪寨整体进行了军事布局,每年都从附近抓来民工修筑碉堡、炮楼等工事。将野猪崖修建得碉堡林立,炮楼高耸,铁桶一般。对外号称固若金汤,坚如磐石。周围有六个山头拱卫着,整个据点分为东西两个大围寨,围墙一丈多高,每个围寨四角各有一座炮楼,围墙外建有坚固的盖沟,每隔三四步有石头砌成的地堡,地堡之外便是布满荆棘的外壕沟,最外面真是铁丝网和鹿寨。布局的地堡和炮楼上的活力互相交叉,不留一处死角。 王保国和陈大锤查看完地形回到指挥部后,俩人又趴在桌子上面的地图上仔细揣摩起来。目前,只要战斗打响,外围的鬼子伪军不用他们担心,自有兄弟部队负责堵截。他们只管一门心思地攻打野猪崖就中了。 王保国对陈大锤说,我们独立营负责主攻,你们滨海大队负责两则助攻。这次我把新组建的炮兵连用上,正好试试他们的刺刀锋利不? 陈大锤一听王保国这架势是一把全揽过去了,那他们滨海大队就给他独立营打个下手了,这样的话,有点不怎么样啊。于是,便含蓄地说,野猪崖的战线有点长,还是留一块给滨海大队练练兵。 王保国见陈大锤这样说,便有点为难,说,这毕竟是阵地战,拼的是实力,就你们那些不上档次的武器,很难在第一时间内形成战斗爆发力。依我看,还是算了吧? 什么算了?王保国的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了这一句质问,不用猜,王保国就知道黑姑到了。 黑姑一步门槛外一步门槛里,听到了王保国的话,便不禁反驳道。 陈大锤见黑姑到了,便不再说话,只是一个劲地闷笑着。 黑姑进屋后,就直接站在王保国面前说,王大营长,你不要以为陈大队长跟你抹不开脸面不好意思,就量人下菜碟。你来说说,滨海大队打鬼子跟你们独立营少吗? 王保国见黑姑来了,不禁瞄了陈大锤一眼,心里就想,你来的还真是时候呀!早不来,晚不来,在这个节骨眼上赶来了。 王保国认真地看了黑姑一眼说,哎呀,我以为是谁来了,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大英雄啊!对不起!现在是我们两个一把手在研究敌情,要想汇报工作的话,请到外面等候吧。 黑姑一听,好呀,你竟然敢对自己的亲妹妹下逐客令,黑姑当然不让,便不再理会王保国,走到陈大锤面前一个敬礼,说,报告队长,西山区队队长奉命前来报到,一起汇报野猪崖敌情! 黑姑这一招,让陈大锤和王保国都没有想到。王保国想,敢情是你陈大队长命令来的,跟我还在乱打哈哈,打哑谜唻。 陈大锤一听,这个黑姑一下子把自己推上来了,看这样子不是也得是了。于是便故意咳嗽了一下,便应付过去了。黑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便转过身来对王保国调皮地挤了一下眼睛,说,王大营长,这次俺可是名正言顺来参加讨论敌情了,开始吧! 事已至此,王保国也不好再说什么了,便一个人趴在桌子上看地图。 黑姑不紧不慢地说,俺抓来了一个舌头,要不要一起审审? 王保国一听,立即站起来忙问,在哪里? 当然在外面的柴房里了。黑姑眼睛一扬,得意地说。 走,去看看!王保国边说边往外走了。 接到准备攻打野猪崖的命令后,黑姑就开始琢磨着弄点捷径,抓着知道内情的土匪小头目,从中获取有用的情报和军事布防图。只有这样才能知己知彼,做到百战不殆。于是,一大早便带着高粱和孙二牛等小队一起去野猪崖周围转悠,寻找合适的最佳目标。不一会儿,就见野猪崖寨门敞开,只见一小队人马从寨门走出来,看样子是去鬼子炮楼里送什么东西的。 于是,黑姑便来了个守株待兔,将这小队伪军土匪全部俘虏了。没想到,里面还真有大鱼唻,领头的是山寨里的副官,一些军事部署图都是经他的手绘制出来的。 第三十三章 地下交通站(六) 六 有了副官提供的内部军事布防图,王保国和陈大锤心里立即涌起了一股底气,迅速将野猪崖进行了包围,于次日凌晨发起了总攻,东西战线一字拉开,独立营负责东部大部,滨海大队负责西部小部,一起将猛烈的炮火进行攻击。战士们冒着蝗虫般的弹雨,用大刀、铡刀清除土匪的铁丝网和鹿寨。一时间,地堡里的土匪和鬼子立即暴露出来。独立营的炮兵连的战士们便将炮口对准地堡的火力口进行射击,一发炮弹就报销了一个地堡。 滨海大队这边也不示弱,地瓜带着爆破小队用迫击炮打击土匪的地堡和炮楼,怎奈野猪崖的围墙太厚,炮弹打在石墙上也只能炸个小坑。急得地瓜要带着爆破小队往里面送炸药包。黑姑见了,急忙制止,炮弹都炸不开的围墙,也足见土匪在建造时下了大本钱。 而此时,独立营这边一排长一个人扛着梯子径直跑到东炮楼,在楼墙根,他巧妙地躲过了三颗手榴弹。在机枪手的掩护下,不一会儿他就登上了炮楼最顶层,然后将手榴弹一颗一颗地从枪眼里投进去,就在敌人嗷嗷直叫唤的时候,独立营的战士们一跃而起,冲了上来。 黑姑用狙击步枪瞄准对着土匪枪眼进行射击,不一会儿就打哑了三四个火力点,但狡猾的汉奸又改变了射姿,再打的时候,就很难射中了,这时,黑姑见东面的独立营已经冲破了汉奸的第一道防线,便一下子着急了,于是转身将队员们枪上的刺刀拔下来,全插到自己的腰里,然后对高粱和孙二牛喊道,掩护俺!说完便跃出壕沟,冒着弹雨,直奔围墙而去。这时,一直在黑姑身边的金花便说了声,等等我!也紧跟在黑姑后面冲了上去。 只见跑到围墙下的黑姑,攀在围墙上,将腰间的刺刀拔出来,用石头把刺刀一把把地嵌进石墙里,形成一个s状的梯子。黑姑一边用石头往墙里砸刺刀,一边往上攀登。没多长时间,黑姑脚踩着这些刺刀橛子,登上了围墙,紧跟在后面的金花也一起上来了。上来后的黑姑和金花,将手榴弹一个个地扔到土匪的工事里,随着轰轰的爆炸声,一挺挺机枪顿时成了哑巴。炮楼里的一个伪排长见事不好,急忙想去里面报信。黑姑见了,举起狙击步枪,随着砰的一声枪响,伪排长便直接去阎王殿报信了。战壕里的队员们一见机枪哑巴了,把如猛虎下上样冲了上来,迅速占领了围墙一带。此时,整个野猪崖便完全暴露在独立营和滨海大队的火力之下。按照战斗计划,第二步便是内寨土匪总部,决定实施分割包围,各个击破,逐步歼灭。 孙二牛抱着轻机枪冲在最前面,一梭子打出去,将负隅顽抗的土匪打秃了头。接着,他就领着队员一路呐喊着往里冲,刚要到内寨边,突然,两处暗堡如恶狼样冒出了火焰,将冲在前面队员们打到在地上。孙二牛也中弹倒下了,快腿哨子见了,急忙往前面扔了一颗手榴弹,借着爆炸的烟雾,将孙二牛拖了下来,急忙喊道,二牛哥! 孙二牛艰难地喘着气说,带着弟兄们跟着队长,好好打鬼子打汉奸,…… 快腿哨子急忙答应道,嗯!放心! 孙二牛听了,放心地笑了,接着将头一歪,满脸的笑容立刻凝固了。快腿哨子急忙摇晃着孙二牛,喊道,二牛哥!二牛哥—— 孙二牛再也没有回音,将自己定格在了野猪崖。 地瓜见了,忙喊了一声,二牛哥,俺为你报仇。说着,便将炮击炮对准暗堡的枪口,一发炮弹便如蛇一样哧溜一下钻了进去,让里面匪军坐了飞机。 高粱高声喊道,冲啊!为孙二牛报仇!快腿哨子弯腰拾起孙二牛的轻机枪,带着队员们又冲了上去。经过五个小时激战,成功将野猪崖内寨拦腰斩断,进行了分割包围。 战斗继续猛烈进行,东西炮楼修建的特别坚固,里面囤积了充足的粮食和饮水。独立营和滨海大队第一次进攻没有成功。土匪大当家的便鼓动手下的土匪说,坚决死守,咱们这里有吃有喝的,皇军一定会来增援。坚持到打败八路后,每人赏五十块大洋! 中午,驻莒县的日伪军400余人闻讯赶来增援野猪崖,但被八路军二营的猛烈阻击下,无法前进一步,只好垂头丧气地原路返回了。 陈大锤和王保国利用进攻的空隙,进行商讨一番,最后,决定第二次集中发起进攻,先用炮击,然后趟平进攻屏障。 地瓜想带着爆破组用炸药包给土匪伪军坐土飞机。这一建议,也得到了独立营爆破队队长的认可。最后,王保国决定,先用炮轰,然后机枪掩护,实施爆破。 战斗方案确定后,他们便立即行动,因为时间一长,外围的鬼子便来增援,势必增加了堵截部队的作战压力。 第二次进攻比第一次更加猛烈起来,独立营炮兵连的炮弹嗖嗖地飞向内寨阵地,直炸得地面风起云涌一般。炮声落后,接着便是机枪像刮台风一样吼叫起来,爆破队的战士们接着机枪掩护,如离弦的箭一样迅速冲了上去,向事先瞄好的地堡炮楼奔去。随着一声声地动山摇的爆炸声,一连几座地堡飞上了天空,里面的土匪伪军也一起坐上了土飞机,去阎王殿报到了。 西边滨海大队的阵地上也是如火如荼,激烈飞进。黑姑用狙击步枪一个一个地点射着,打得土匪伪军不敢露头。地瓜打了一阵炮之后,便带着爆破组的队员们冲了上去,将两个地堡炸飞,把炮楼炸去了一角。黑姑持枪冲了上去,翻到地堡之上,对着地堡的射击口就往里塞手榴弹。随后让三虎小凳子等队员冲进去,占领了地堡,拾起机枪与另一个地堡对抗。在他们的掩护下,黑姑如一只房顶的猫一样,敏捷地飞跃到另一个地堡之上,用同样的方法,将地堡里的土匪伪军灭掉,后面的队员迅速占领了地堡。最后,黑姑又攀登上了炮楼,用手榴弹开路,直炸得土匪伪军节节后退,直至抱头鼠窜。 滨海大队将西面的炮楼和地堡全部拿下了,但没见土匪头子,抓来一个小头目审问,才知道土匪大当家的在东面的炮楼里。 东面的炮楼也被独立营包围了,炮楼一楼的土匪纷纷缴械投降,只有土匪大当家的和他的小老婆日本特务以及一小队日本鬼子守在二楼上面负隅顽抗,据不投降。 黑姑带着西山区队冲过来,忙问,怎么回事?王保国将战况简要地说了一遍。 地瓜见了,要在炮楼一楼放上两个大炸药包送他们坐土飞机送他们回老家。王保国制止说,不用浪费炸药了,首长有交待,要活捉土匪头目,日后以便召开公判大会。这样吧,去村里弄点柴草、辣椒面来,点火熏。于是,便回身命令警卫员说,去安排一个班到村里买些柴草来,再弄些辣椒面。 是!警卫员立刻回答道,迅速去安排了。 一个班的战士来到村里向乡亲们买柴草和辣椒面。当乡亲们知道是为了熏野猪崖的土匪时,原来你们八路军是为俺老百姓除害的,还要什么钱?于是,便纷纷自报奋勇免费给送过去。 不一会儿,乡亲们就送来了四五挑子柴草,便将炮楼一楼塞满了,在上面撒上了辣椒面,点火熏蒸。送草的乡亲们见有热闹看,便不走了,蹲在战士们身后一起看热闹,心里那个痛快,恨不能在地上跳上三跳,然后高喊一声,终于晴天了!野猪崖上熏野猪,熏死野猪过大年! 炮楼里的火十分旺盛地燃烧着,战士们则从炮楼窗口里往里扔生石灰。一时间,里面狭窄的空间里是两面夹击,满够里面的鬼子汉奸土匪喝一壶的。不到半个时辰,土匪头子便趴在炮楼窗口求饶,将手中的枪纷纷扔了出来,要求投降。 这时,周围村庄的乡亲们闻讯赶来,数千名群众帮着打扫战场,一起拆炮楼,掘地堡,破围墙,比过年还要热闹! 第二天,军区首长在文疃集上召开了万人审判土匪汉奸大会,乡亲们从四面八方赶来,可谓是人山人海,首长宣布了十四名土匪汉奸的罪行,宣布了滨海区委的决定,将以上罪大恶极的十四名汉奸土匪进行就地枪决。他的话音刚落,现场便响起了如山呼海啸一样怒潮,一只只愤怒的拳头举过头顶,杀!杀!杀—— 随着一声声枪响,让万民群众一下子扬眉吐气,高唱着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 歌声,笑声传遍了整个沂蒙大地。 第三十四章 春荒难度(一) 一 你们这帮该天打雷劈的畜类啊!吃人粮食不拉人屎的畜类,定会不得好死呀!老天爷呀——您就睁睁眼吧,让这帮畜类吃了俺的种子粮,立马嘎嘣嘎嘣见阎王吧…… 张家涧村的荞麦妈一腚拍在当街上呼天号地地哭喊着。 一群群惊慌未定的乡亲们纷纷先跑到自己家里看了后,又陆续返回围上来,一起劝着荞麦妈。 荞麦妈一把鼻涕一把泪地依旧伤心地嚎啕着,赌咒着…… 这时,黑姑带着西山区队赶来,荞麦妈像见到了救星一样,忙站起来迎上去,一把拉住黑姑的手哀求道,闺女,求求你,快把俺家的种子给夺回来吧,要不俺全家今年就得眼睁睁地看着地里长草了。 黑姑用袖子给荞麦妈擦了擦眼泪,问道,大娘,您没遵照村干部的吩咐进行坚壁清野吗? 荞麦妈抹了一把泪水说,俺把地瓜种藏在炕洞里,把果子(花生)种藏在鏊子窝地下,哪想这伙畜类是属老鼠的,都给翻腾出来了。 地瓜过来报告说,队长,搞清楚了,是前面官沟崖炮楼里的伪军出来抢的。他们刚出村,也就一袋烟工夫。 荞麦妈插话道,对呀,来的全都是假鬼子,一群地道的汉奸狗腿子啊。 黑姑气愤地说,那就更不能容忍了,从小喝着鸡龙河的水长大,不会不知道宁愿饿死爹和娘,也不能吃种子粮的古训吧?走,咱们去追! 荞麦妈望着黑姑和队员们远去的身影忿忿地说,他们是畜类,怎么会知道这些?他们连要饭的箢子都扫光了,连个煎饼渣都不给留一点,没长一点人肠子…… 出了张家涧村不远,黑姑就看见前面十几个伪军松松垮垮地走在山路上。 黑姑见了,便说,咱们包抄过去。于是,他们就抄近路赶到了伪军们的前面埋伏好,等待着伪军们入套。 黑姑对队员们说,尽量不要开枪,都是喝鸡龙河水长大的,他们当中多数都是被逼的…… 等伪军们靠近埋伏圈时,黑姑便一跃而起,带领着队员们如猛虎下山一样,迅速把伪军们包围个严实,齐喊:缴枪不杀! 反应慢的,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缴了枪。有两个反应快的,但在准备举枪反击时,被黑姑飞来的石块打中握枪的手背,立时疼得龇牙咧嘴,手中的枪便不由自主地落了地,而受伤的手背便如吹了气一般,快速地鼔了起来,直疼得手打哆嗦,嘴里则嗤嗤地一个劲儿呵凉气。 这时,一个伪军伸手把前面的两个伪军扒拉到一边,慌里慌张地走到黑姑跟前叫道,嫂子啊,这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啊。您就放兄弟们一马吧? 在一边的高粱听了,立即把枪顶在那伪军的胸口,大声呵斥道,你眼睛瞎了?谁是你嫂子?再胡嚷嚷,俺就给你放个响! 俺没有胡咧咧,俺也没眼瞎,黑姑是俺狗子哥的娃娃亲。你说俺该叫什么?那伪军忙争辩道。 黑姑也自然认出了面前的伪军就是原来放羊的二来子,就气呼呼地数落起来,好你个二来子,不放羊了,长能耐了?都乡里乡亲的,你怎么能下得了手啊?你不知道宁愿饿死爹和娘,也不吃种子粮吗?你连种子粮都抢,你还让老少爷们活不?你们这群汉奸比鬼子还狠毒! 地瓜靠上前来说,队长,这样的人渣还留着干什么,直接去阎王殿里报到吧。 高粱把刚放下的机枪又举了起来,说,对,都突突了吧,省得日后还糟蹋粮食。 二来子一看这阵势,就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忙一下跪倒在黑姑面前,求饶道,嫂子,不,是队长,饶命啊!俺们兄弟是为人不当差当差不自在啊! 黑姑正色道,你们当的是什么差?知道吗?你们当的是小鬼子的差、汉奸的差! 二来子满脸冤屈地喊道,俺们也知道都乡里乡亲的,也拉不下那个脸,但都怨俺那狗子哥,一心想着当个官,逼着弟兄们走出炮楼搞创收,完不成任务就挨皮鞭子抽。 黑姑一听,不禁多问了一句,他想当汉奸官? 他说,不管是汉奸官还是什么官,只要当上了,就能吃香的喝辣的。二来子唠唠叨叨地叙说着。 黑姑听了不禁气上心头,自己本想有机会一定要见见这个娃娃亲,但没想到他竟是这样鬼迷心窍,于是,便对二来子和伪军们说,今天,姑奶奶先饶你们一命,往后再遇到你们祸害乡亲们,别怪俺的子弹不长眼! 身旁的高粱接着喊道,想参加俺们西山区队的,就留下。不想参加的,赶紧给俺屎壳郎搬家——滚蛋! 高粱的话音还没落,伪军们便一窝蜂地散了。 二来子犹豫了一下,对黑姑说,俺也想参加你们区队,但俺必须得回去跟俺狗子哥说道说道。 黑姑说,好,你回去告诉他,人在做,天在看!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给小日本当哈巴狗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二来子连连点头称是,向着炮楼的方向小跑着。 只有两个伪军愿意留下来,一个叫二狗蛋,一个叫三猫脸。两个都是一个村里的同龄伙伴。 黑姑说,你们两个能留下,俺们欢迎,但需要跟你们说开的是,这里不比你们在炮楼里舒服,一没有军饷,二没有固定的埝子,整天东奔西跑的,你们可要想好了,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三毛脸说,俺也是庄户人,只要打鬼子,俺们什么苦都能吃。 二狗蛋附和着说,是!俺不怕! 黑姑笑了,说,好,高粱! 高粱立即回应道,到! 黑姑说,把他们两个编到你们一小队吧。 高粱答道,是!随后便招呼他们两个说,来,到俺这边来。 黑姑命令道,大伙赶紧把粮食给乡亲们送回去。 队员们争先恐后地把粮食或背着或拎着,向张家涧村快步走去。 黑姑他们赶到张家涧村时,荞麦妈虽然停止了嚎啕,但泪珠依然挂在脸上,村里的妇女们都在彼此互相劝着,而劝着劝着又互相流起了眼泪。 懂事的荞麦已经拉了好几次她妈妈的衣襟,想让妈妈回家,但都被荞麦妈摔掉了。看到妈妈这个样子,荞麦这个十多岁的小丫头,在想是不是硬拉妈妈回家,还是让妈妈再待一会儿和婶子大娘们说会儿话?正犹豫着的时候,她先看见了远处向这里奔来的西山区队,于是便雀跃般地喊起来,妈妈,您快看,他们回来了。 荞麦妈她们几个都没顾不得擦干脸上的泪水,不由自主地迈动着脚步,纷纷迎了上去。 荞麦妈接过失而复得的地瓜种和果子种之后,一手拉过乐上眉梢的荞麦,娘俩一齐跪在黑姑他们面前说,今日老天爷真的睁开眼了,让你们救了俺全家,这大恩大德,俺给您当牛做马都行啊!…… 黑姑见状,急忙向前将荞麦妈扶起,说,大娘,千万不要这样,俺们西山区队的这些人都是您的侄女和侄子,乡里乡亲没外人。您要感谢,就感谢俺们上级滨海区的领导吧。 随后,黑姑对正在认领粮食的乡亲们说,老少爷们、婶子大娘们,不要在这里耽误时间了,赶紧找个安全的地方把粮食藏起来,要防备那些汉奸和小鬼子再来抢啊。 乡亲们听了黑姑的这番话,忙各奔东西,找地方坚壁清野了起来。 第三十四章 春荒难度 (二) 二 白姑是腊月二十六出的嫁。 白姑的婚事从开始到入洞房,一切都是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村里的婚嫁风俗先是从定实橛开始的,也就是定亲;之后是传启、要脸面、查吉日、送吉日,上头。当然,这中间如果延上夏天和春节,那还要给女方送夏美、送年。送夏美就是给女方送夏衣,送年就是有鸡有鱼等大礼。最后再根据男方送来的吉日良辰,确定发嫁时间。一般都是卯时发嫁。新娘子也叫新人。新人的梳妆方位和花轿的停放方位以及新人过门后坐床的方向等等,都有讲究的。另外,新人坐床后,一般不要说话,一旦开口说话,后半生的喜怒哀乐就会与之挂钩。新人出嫁之前,做父母的一般都在桌前饭后之余,说一些相关的话题。大都会说南村老八家媳妇坐床后,被一群半大孩子在床前嬉闹着你拥我挤时,不慎将老八家用土坯顶起一盘耙平地的耢做的床挤塌后,让老八媳妇冷不防一下子落到了地上,且不禁感叹了一声,哎呀!这回俺可得着地了!村里人一般都是从听书看戏中,知道考上了状元,叫得第,而老八媳妇说的是得地,这个地是土地的地,庄户人只要有了自己的土地,何愁苦日子不到头?老八媳妇的一句“得地”,还真让村里人骑驴看唱本——走着瞧了。没几年,老八家的日子就如初春的小树苗一样,一年比一年硬棒起来,枝干也越来越粗实。事实就是真的灵验了,又过了几年,老八家就拥有了十几亩好地,开始雇长工下地耕种了。 但也有不会说话的新媳妇。狗蛋媳妇过门后,还没满一个喜月,婆婆领着她到土场里摘花生,路过的乡亲们都夸她家的花生好,结果多。婆婆只是笑盈盈地应承着。狗蛋媳妇则在一旁忙插话道,嗯,这花生好是很好,个个籽粒饱成,可惜大都是独粒子呀…… 谁都知道花生双粒的好,不想从新媳妇嘴里吐出来的却是独粒子,真他娘的不吉利,气得狗蛋妈一扭头抱起一摞没摘的花生秧,埋头摔起来,脱离花生秧的花生便劈啦啪啦地飞扬了起来,四零八散的击向狗蛋媳妇的身上。 所以,每家父母对待嫁的闺女都是反复教育着,生怕新婚时说错一句话,婆家也视新媳妇的话为金口玉言。即使这样,也照样有说错话的,婆婆就会牢记一辈子的,只要家里出现天灾人祸,就会将所有的罪过嫁接到媳妇身上,对三邻四舍就会说,娶了一个丧门星等等之类的话,让邻居们都冷眼相看。 王氏开导白姑说,遇事别总在男人面前哭,哭一次两次男人会心疼,经常哭男人会心烦。别抽烟也别喝酒。因为过日子的女人不需要那些!不在爹娘身边,急脾气要缓些,说话不要带气带刺,要知道身上刺多了就成了刺猬。刺猬连狗都碰不得,那怎么还能住一个窝? 你看看村里村外,一些傻媳妇盯着男人的缺点,老是生气,拿自己男人的缺点折磨自己;而那些聪明的媳妇呢,整天光看自己男人的优点,天天都笑口常开小日子过得开心舒坦。 傻媳妇最好说的话,就是贬自己的男人,其实,她哪里知道,在外人眼里,贬自己的男人,那就是在贬自己。好媳妇人家从不贬自己男人,走到哪里都说自己男人好,哪怕在家里刚跟男人呕了一肚子气,出门后也照样夸自己的男人,因为她懂得夸男人就是显出她自己有福气。 傻媳妇遇到事情时,会不分人前人后地与男人争吵,让男人丢尽脸面。好媳妇知道,人要脸树要皮,男人要的面子,所以在外面会给足男人面子,有事回家再说。老人常说,人前教子,人后教妻。这一点对咱们女人也很实用。 傻媳妇过门后,只对娘家人有疼有爱,而对婆家人则整天吊着个黄脸,像上辈子欠了她二两盐似的,做人哪能光兴一面呀?好媳妇人家是算透帐了,对婆家人照顾得有疼有热,让女婿反过来更加关爱娘家人。所以,老人们常说,管出来的男人嘴服,疼出来的男人心服。男人是用来疼的,时时处处不要总想着治男人,和其他女人在一起也不要去说自己的男人怎么不好,话不能传六耳,传来传去就走样了…… 白姑听后,安慰说,妈,您老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俺会当好媳妇的,更不会给您和大大丢脸的。 晚上睡不着的时候,李旺就把周围熟悉人的婚事都过滤了一遍,最后,总结出了一句话,但也是聂啰啰的那句话,这人哪,别看你能挣,但就是挣不过命! 李旺尽管对白姑的这桩婚事是五分地不情愿,但从孙二壮做事上,他还是找到了一丝安慰。 从定亲到传启到要脸面这前三项,孙二壮做得都比一般人家高不少,可以说给李旺要足了脸面。每一次聂啰啰来送礼品,也没有了第一次盛气凌人的样子,而是变得客客气气,低眉顺眼。不用说,人家是真心实意对待这门亲事的。每当这时,李旺就安慰自己,白姑就这命了,顺其自然吧。 不顺其自然自己又能怎么样呢?咱庄户人就是那墙头草,哪边风来哪边倒。人在乱世,谁也不知道哪块云彩能下雨。早年东跑西藏躲土匪,现在是躲小鬼子。即使你躲了今天也能躲过明天,可你还能躲一辈子吗?小鬼子呆几年咱管不着,但女大不中留啊,闺女大了必须要嫁人。再说,如果孙二壮不干那差事,回家种地,就凭那身板也照样能挣饭给白姑吃。罢!罢!罢!只要人家对咱真心实意,管他是汉奸不汉奸的?汉奸里面也有好人,好人里面也有贼子。就这世道,谁能看透?神仙也看不透啊,何况咱是两眼摸黑睁眼瞎的庄户人?还是听天由命,随他去吧。 第三十四章 春荒难度 (三) 三 腊月二十六,白姑出嫁。那天,是簸箕村有史以来最热闹的一天。孙二壮骑着高头大马,用八抬大轿接走了白姑。在簸箕村,不管出嫁还是迎亲,最高的仪式也就是用过四人小轿;多数是用毛驴驮来,或者用手推车送去。 所以,白姑出嫁这天早上,虽说是腊月里天寒地冻,但乡亲们还是纷纷赶来看热闹。如果二斜子还活着的话,一定会说全村能喘气的一个也没落下,都出来了。 李旺也用自家的楸树,为白姑做了时兴的三大件,大橱、柜子、带盒挂兜的桌子;让白姑在《百鸟朝凤》的奏乐中风风光光地出了村。 孙二壮没有将白姑娶进老家的旧房子里,而是也让白姑风风光光进了十字路城。 在这之前,孙二壮便留心注意房屋买卖的动向,最后,将营房旁边的一栋四合院盘了下来。这院子离营房近,出入也方便。有了自己的房子,也感觉自己是半个城里人了。作为婚房,结婚之后,这个家就顺理成章地成立了。 孙二壮骑着高头大马围着十字路城按顺时针方向转了一圈之后,一路锣鼓一路奏乐来到了孙二壮新房的大门前。门楼上的两盏红灯笼在这古朴的街道上显得格外刺眼,腊月的北风吹来,随风而摆的红灯笼似乎在向蜂拥而来的人们热情地招手迎宾。十字路城不大,一个二踢脚鞭炮腾空响起,整个小城的住户都能听到。何况孙二壮又围着小城转了一圈呢。腊月二十六,正是春节前人闲的日子,所以,昔日宽敞的街道里,立时挤满了前来看热闹的大人和孩子们。 孙二壮下马后,白姑的八抬大轿朝着吉时的方向徐徐落下。此时,奏乐手们各展所长十分卖力地表演着。打鼓的敲锣的皆抡圆膀臂将锣鼓敲打得震山响,且节奏紧凑,不留一丝余音。尖锐刺耳的唢呐也不甘落后,一个个腮鼓脸红摇头晃臀地急奏着《白鸟朝凤》,将喜庆的气氛一步一步地迅速抬高。 新媳妇过门,需要男方一个嫂子一个未婚的小姑子一边一个搀扶着新媳妇迈过门槛,俗称驾过门的,这二人的属相要与新人相配,绝不能犯冲。过门之前,这俩人还有一个项目,就是添铜盆。 铜盆是女方的陪嫁品,只是在临出嫁时,女方的父母在铜盆里放上了喜钱。嫁出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只是这喜钱要连带着男方添铜盆的喜钱一起返回来,进女方父母的腰包。铜盆一般由伴娘保管,来到男方后,驾过门的二人先去看铜盆,问问女方铜盆里压了多少钱。伴娘报出数字后,驾过门的二人便折回向喜主男方父母汇报。男方父母听后,便将准备好的钱掏出来递给驾过门的去添到铜盆里。一般人家都是女方压多少,男方比女方稍微高一点,寓意为人往高处走。大都是八九不离十就可以了。但也有的要添三次才罢手,最后闹腾得双方都不是很愉快。更有的嫁女户,女方明知男方家底子薄,却往铜盆里压大钱,让男方借遍全村也添不平等。当然,这里面也有着外人不知道的隐情,每一桩婚姻都有一桩桩故事。这都是在谈婚论嫁过程中,女方亲家因对男方亲家细作而不满造成的,才出此下策在众人面前让其难堪一回。 白姑的铜盆由小辫子抱着,李旺只放了四块大洋,寓意为好事成双成对,四季平平安安。孙二壮这边一次便添了六块大洋,一个寓意是六六大顺,另一个加起来则是十全十美了。孙二壮的这一举动,也令女方十二分满意,于是,白姑便踩着年糕下了花轿。 吉时已到,两位新人在司仪的主持下,先拜天地,再拜父母,夫妻对拜后,便入了洞房;整个仪式按部就班,步步踩着节拍有序进行着。 虽在城里结婚,孙二壮的家人和近门的兄弟爷们也都早早赶来了。一个远房的小姑子拿着门帘嘴里念叨着:上八仙,下八仙,我为新人挂门帘;上挂门帘生贵子,下挂门帘生状元;两手一起挂,来年生对胖娃娃。 将所有的嫁妆安顿好之后,喜主的迎宾者便向前招呼送亲的人们入席,喝酒吃饭。从一大早就起床,卯时发嫁,每人都是空腹抬着嫁妆一路步行到十字路城,之后又转了一大圈。这一闹腾就是大半个上午。此时,整个人感觉肚皮早已贴到后脊梁上了。对他们来说,不像这些看热闹的城里人一样饶有兴趣地边看边谈论着,他们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敞开肚皮有滋有味地大吃一场。希望能把小辫子说的地瓜干一样大的猪肉片子吃上几块,喂喂肚子里的馋虫。 喜宴是在合理酒楼举行的。合理酒楼与孙二壮的新房隔着一条街。尽管肚子饿了,但礼节都没有忘记,进了酒楼,按辈分依次坐下,等待着美酒和佳肴。 这时,新房里则是孩子们的天下了,街上的这些半大孩子,比村里的孩子们精灵滑稽多了,闹腾起来一个比一个老到。先是唱顺口溜:新媳妇,坐床沿,叽啦咕噜拉糖块;新媳妇坐床头,叽咕叽咕滴香油…… 说瞎话,瞎叭叭的,一个比一个厉害,管你对题不对题,只要说出来一套接一套就喝彩。全都是现学现卖的招式,主要是在这里显摆一下。 这不,一个十三岁的皮小子便在新房内喊起来:说你诌,你就诌,大年五更立了秋。天地棚子蝈子叫,吃饺子打黑豆。正月十五发洪水,冲了一地秫秸头。捞着小的打八石,捞着大的打一斗。秫秸头上抱(孵)燕子,燕子窝里抱马猴。 他的话音刚落,一个比他小点的小个子随口接应道:说你胡拉,就你胡拉,寒冬腊月种棉花。锅台上头撒种子,鏊子底下发了芽,拖着几根葫芦秧,开了一架芸豆花,结了一个大茄子,摘到手里是黄瓜,舀到碗里是芝麻,吃到嘴里是豆腐渣…… 还有不会说唱的,便在门外从怀里掏出一个鞭炮点燃,顺着地面一下扔进这喧闹的背后,紧接着就是“砰”地一声炸响,让两个斗鸡一样的皮小子一齐收住嘴巴,跳出房门到院子里寻找挑衅者,嘴巴又开始喊了:谁?谁啊?哪个小子放的响?见院子里没有应声,便撒腿往大门外追去。 大门外,也有一番热闹,小城周围赶喜的要饭的都赶来了,聚在大门外想讨点剩菜和酒水。但旁边有缸头带着两名保安队员在那里转悠,所以这群赶喜的心里都揣着个明白,今天的喜主不比昨天的喜主好惹,昨天的喜主门前,他们是一拥而上,不管三七二十一,各人掏出一挂小鞭就放,放了之后,对不起了,就得给酒给饭给喜钱。 缸头整天在街面上巡逻,知道这些人的德性。大户人家娶媳妇,你可以去狠狠地捞一把,但有时穷人家结个婚,照样一齐拥上去,你也忍心下得了手。这人啊,干任何一个行当,时间一长,也就会丧失了良知。 缸头没有让赶喜的小鞭全放,只让领头的两个放了两挂。之后,就让他们站在大门旁喊好。 这俩赶喜的,像得了圣旨一样,忙站在大门两边,敞开嗓子一唱一和地喊起来: 来到大门朝里望,里边一道影壁墙。 好! 影壁墙上梧桐树,梧桐树上落凤凰。 好! 公的点头母的叫,一唱一和拜花堂。 好! 拜花堂,入洞房,洞房里面卧鸳鸯。 好! 北头卧着状元爹,南头卧着状元娘。 好! 今日俺算交好运,看见麒麟送子忙。 好! 待到明年春暖日,定能看见状元郎。 好! 说到这里算一段,酒足饭饱再接上, 好! 这两个喊完之后,缸头又让他俩推荐了两个,继续喊: 今天日子真是好,出门捡个大元宝。 好! 恁家的大门宽又宽,金银财宝往里钻。 好! 一碗栗子一碗枣,来年生个大胖小。 好! 高粱秸,梢打梢,来年生个状元羔。 好! 入洞房后挑盖头,吃鸡蛋,一口咬到黄,明年生个状元郎。 好! 响亮,响亮!人——财——两——旺! 好!好!好!!! ……,…… 第三十四章 春荒难度 (四) 四 热闹一阵子之后,缸头便把这些聚在门口十几个赶喜的都领到合理酒楼大厅里,按照孙二壮事先的安排,上了一大盆大锅菜,一笸箩馒头,每人一碗酒,让他们吃饱喝足。临走时,每人两个铜板,附带两个馒头,回家过年去了。 保安队员们则盼着晚上的喜宴好好喝一场。虽然队长结婚,但他们照样巡逻站岗,一个萝卜一个窝地当着差。 在十字路城里,隆重的婚宴一般都在晚上举行。因为上午喜主的主要精力是迎亲和招待女方送亲的客人。到了下午才能腾出时间来邀请街邻四舍有往来的兄弟爷们和朋友们来家里或者去酒楼喝喜酒。有头有脸场面大的人家,还可以邀请社会各界的头面人物前来捧场祝贺。孙二壮虽说是城里上任时间不长的保安队长,但也有不少各界人士前来捧场祝贺。常在街面上混的各界人士,都深谐其中的道理,自然有一部分是不请自到的客人。这部分客人大都十分会说话,一边呈上礼金,一边说着得体顺耳的祝贺词,让孙二壮想推辞都不能。但孙二壮心里也十分清楚,这些人不是奔着他孙二壮来的,是奔着保安队长的职务来的。有求于你的时候,他可以跟你叫亲爹。如果哪一天,他的保安队长职务没了,这些人变脸比翻书还要快,你走到他门上,即使头碰着头了,他也不会说认识你。这就是街痞子的势利本性。 喜宴很少有白吃的,但今晚孙二壮的两桌酒席是白吃的。 夜幕下的十字路街道,四处黑黢黢的,寒冬腊月的小风,像个街痞子一样吹着口哨哧溜溜地满街逛荡着。没有事的人家,早早关门闭户。在这兵荒马乱的年头,最大的想法就是少出门,千万别没事找事。宁愿冻死在自家的锅门口,也不去摸阎王鼻子,冒暴尸街头的危险。 然而,此时合理酒楼里却是格外热闹。 楼上,孙二壮包了两个房间,那是为冈村他们准备的,也就是白吃的那两桌。 大厅里已摆满了十桌,宴请的是保安大队不当班的兄弟们和十字路街上与孙二壮有交情的店老板们。 每个桌上鸡鱼肉蛋样样齐全。有大店庄家的红烧猪肘子、马鬐山下大河里的蒜泥鲤鱼;也有涝坡的地锅炒鸡、道口的鹌鹑蛋、坊前的羊肉汤、筵宾的酱牛肉、十字路的驴肉、前街老王家的狗肉、文疃的大饼、洙边的茶叶饺子等等,周围十里八乡的名吃基本上都上齐了。这让保安大队那些掰着手指头算日子都盼望这一天的兄弟们,一落座就忍不住动起手来了。直接不用筷子,就下了两双半,伸手抓起来。尽情地敞开肚皮,咧开大嘴狼吞虎咽起来。不一会儿,就醉倒了两个,出溜一下钻到了桌子底下。于是,身旁的人就弯腰拍着醉倒者的脑袋模仿着赶喜的腔调:嘿嘿!头朝南,腚朝北,拍打拍打睡到黑。 这一切,丝毫不影响到他们的酒兴,继而开始划起拳来:五魁首呀!六六顺!巧七,八马…… 看这架势,一个个都是抱着不醉不休,站着进来躺着出去的念头。 楼上的酒席,基本上能按照规矩一步步来的。两桌都坐满了小鬼子。冈村在翻译官林礼的陪同下,带着小队长们就像到自己家里一样,一点都不客气,坐下就喝了起来,也不等喜主前来敬酒答谢。 席间,林礼向小队长们大夸保安队长孙二壮夫人的漂亮。为了更加说明白姑的漂亮,林礼还特意向鬼子们讲了中国古代四大美人的故事。把鬼子们说得一个个眼睛里直冒欲火,嚷嚷着急忙指派林礼去让孙二壮带着新娘子来敬酒。 期间,冈村还饶有兴趣地仔细询问,结婚三天不分大小的风俗,还有当地有名望的人要睡第一夜的故事。 今晚的白姑一身大红,在乡亲们通俗的眼里就是一朵红牡丹,往雅处讲则是一朵人面桃花。而在这些日本鬼子眼里就是一朵樱花。尤其在二木小队长眼里就是他心里那朵娇嫩的红樱花。 所以,当白姑出来敬酒的时候,二木小队长便不由自主地站起来,迅速离开座位,迈着武大郎样的小腿眨巴着绿豆样小眼睛边喊边迎向前去。 在场的中国人大部分都听不懂他的鬼子话,但冈村他们听得十分清楚,二木喊的是“樱子”,一个日本女人的名字。这个叫樱子的女人就是二木的恋人。 平时,这群鬼子聚在一起的时候,谈的最多的就是自己的恋人,其次是父母和家人。所以,这个时候,他们都心知肚明,知道已喝多了的二木,错把新娘子当作成樱子了。 白姑今晚打心眼里就没有寻思出来敬酒。 在这个地界里,婚俗一般都是这样的。新媳妇进门后,三天不出婚房门,为的是守富贵;如果出了婚房门是不吉利的。于是,吃喝拉撒睡都在洞房里,如要方便的话,床底下早就有备好的泥盆。方便完,让新郎端出去倒掉,然后冲洗完泥盆再放到床底下。这三天,新媳妇尽是享受的三天,吃饭有人送,喝水有人烧,屎尿有人端。也是感觉在享受当娘娘的待遇。所以,姑娘们在出嫁前几天就会少吃饭少喝水,或基本不吃饭,以免出现难堪和闹出笑话来。马鬐山北村的二丫就闹出了大笑话。二丫身宽体胖,下地干农活,一般的小伙子都撵不上她,平时一顿饭不吃就饿得慌。二丫临出嫁时,还是禁不住嘴,对着一桌子平时捞不着吃的饭菜,一气吃了肚儿圆。出嫁迈进洞房后,面对送来的好饭好菜,便把持不住了,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解馋吃顿饱饭再说。她边吃边安慰自己,老人家都说,人生在世都有个三日三。出生时,有个三日三,那时还小,不懂啥三日三;结婚时有个三日三,该是最好的时候了,不吃不喝才傻子呢;难道等到死后的那个三日三再吃吃喝喝?那时早就不知道什么事了。出嫁后的姐姐们都说过,结婚就这三天好时候,过了这三天就得出房门帮着婆婆干活了。又回到了从前吃苦受累的日月了。有了这个念头,二丫便把每顿送来饭菜都吃了个底朝天。 吃的多,喝的多;必然就拉得多,尿得多。这是生理规律。这可难为了二丫的新郎官了,每天都是一大泥盆。三日那天,被东邻居长舌妇看见了,一天之内便传遍了整个村子。男女老少都知道二丫是个吃货!更是“撒泡尿,淌黄河;拉坯屎,垛一垛……”的主儿。 这段笑话,白姑在家里自然听过。于是,她在五天之前就开始节食,到后来两天就基本上不吃东西了。 为了劝说白姑走出洞房来敬酒,孙二壮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白姑说动了身。 孙二壮开口说要白姑去酒楼敬酒时,白姑用一种不容商量的语气说,不去。 孙二壮一下子懵了,急忙问,为啥? 白姑说,俺要守富贵。 孙二壮有点明白了,便说,俺没有不让你守富贵啊? 白姑反驳道,那你还让俺去? 一句话就把孙二壮噎在那里。 白姑说,结婚是一辈子的大事,一定要讲究吉利。你不图吉利,俺还想好好地和你过一辈子呢,以后万一有个好歹,就会后悔一辈子的。 孙二壮说,你的那一套适合村里,而这是在城里,城里的风俗与村里的风俗是有区别的。还有一句话说,五里一规矩,十里一风俗。这个村与那个村也有不一样的。入乡随俗吧?…… 白姑见孙二壮这样说,也不想为难他,于是就借坡下驴,跟着孙二壮走出了新房。 当穿过大街时,白姑立即被北风吹得打了个趔趄。她知道自己肚里没有饭,不经冻了;立时感觉整个身子轻飘飘地,像一朵棉花飘在刺骨的寒风中。 待到进了合理酒楼,上楼梯时,白姑就感觉到两腿乱哆嗦,浑身打颤。当看见楼上的小鬼子们,神六爷爷和二斜子惨死的场面又立时浮现在眼前,不禁胆怯地紧偎在孙二壮的身旁。在她还没有回过神来时,就看见一个小鬼子呼号着向自己扑来,不禁两腿一软眼前一黑就倒了下来。 黑姑没有参加白姑的婚礼。 一开始,黑姑对白姑的婚事是坚决反对。 作为姨家表姊妹,俩人的感情比亲姊妹还要亲。白姑比黑姑年长两岁,因两家的村庄相隔三里多点,小时候,俩人就像走马灯似地你来我往。 再后来,黑姑开始放羊时,也经常撵着羊群路过白姑的家门口,与白姑说会儿悄悄话。尤其是下山回来时,黑姑都要带些野果子送给白姑。 白姑则送她些绣的手帕、鞋垫。看着那些漂亮的图案,常常让黑姑爱不释手,连连称赞姐姐的手真巧。 作为姨家表姊妹,表姐出嫁,她是应该去的。按照村里的风俗习惯,如果属相相配的话,可以做伴娘;如果属相相配缘分差一点的话,就可以做女大客。 但黑姑没有去,所以什么角色都没有做。 不去的原因,也可以堂而皇之地说,特殊时期,自己的任务紧,不方便出面。但是,那都不是有底气的理由。主要根底还是就像乡亲们议论的那样,白姑嫁了一个汉奸。 想到这里,黑姑不禁随手捡起一块拳头大的石头,狠狠地扔向正前方一块凸立着的山石上,只听砰地一声,石头打在了山石上,便嗤啦地冒出了一股白烟。 第三十四章 春荒难度 (五) 五 这年的春脖子真长。 鲁东南有句民遥:紧正月,慢二月,不紧不慢三四月。而这年的春天迟迟不肯到来,往年都是七九河开,八九燕来了,可是这年七九和八九的寒冷,照样冻死猪和狗。 俗话说,二月清明不见花,三月清明老了花。这年的清明在三月中旬,是典型的长脖子春。 漫长的春天,给去年歉收的乡亲们带来了度日如年的春荒。正月十五刚过,村里就来了一群群从南面郯城苍山以及苏北来逃荒要饭的。乡亲们家中没有粮食,要饭的基本上连跑半个村庄,也还是两手空空。一路柳琴戏唱得幽幽怨怨地,一路伤感,一路更咽,直唱得嗓子冒烟,而挎着的菀子里,从早到晚依旧是空空的。 摊上这样的年景,鬼子、伪军每天都从炮楼里出来,挨村挨户搜查粮食,连这些要饭的菀子也不放过,一个个给扣了个底朝天。他们是轻的除了鸡毛不抢,啥都抢;重的除了碾台不抬走,其它的都抬走。 东佛庄的彭见年,家里四岁的女儿,因年纪小,嗓子眼细,吞不下树皮和草根,就没有熬住,便活活地饿死了,进了庄北的舍林沟。 这世道,就是祸不单行,没过两天,他媳妇怀里正在吃奶的儿子,两手抱着干瘪的**哭了一天一夜,哭哑了嗓子,哭没了力气,最后含着**死去。 六十岁的老母亲,也饿得起不来床,下不了地。看着老母亲奄奄一息的样子,彭见年心如刀割。回想当年父亲去世早,都是裹着小脚的母亲一把屎一把尿把自己拉扯大,并娶了媳妇,支门立户成了家。这里面的酸甜苦辣咸只有母亲一个人知道,那么多苦日子她都带着自己硬硬地熬过来了,今天难道就熬不过去了吗? 不,说什么也不能这样等死!他倚着灶门口反复想了一个晚上。东山的日头出来一杆子高时,彭见年便对媳妇说,周官庄周扒皮家需要一个奶妈,要不咱去试试? 媳妇看着灶门前那一摊旱烟灰时,就知道自己男人已经反复想了许多,心里十分清楚这个家也实在没有别的法子了,便含着眼泪点头同意了。 彭见年两口子步行十五里路来到了周官庄,见到了周扒皮。 周扒皮是远近闻名的精明人,一双蛇样的眼睛,能精明得在水底下照样看清人。所以,彭见年两口子一进大门里,他就知道来做什么的了。 周扒皮对彭见年的弯腰笑脸一点都不感冒,半眯着那对蛇眼听完彭见年的来意,便以一种不容商量的口气说,三年期限,15斤地瓜干子,中意就留下,不中意就走人。 彭见年见是这个样子,便不禁看了媳妇一眼,见媳妇没有吱声。心想,这周扒皮心真黑啊,谁让咱人穷志短呢。有了这点地瓜干,起码能让老娘活下来,再说,媳妇在这里也肯定饿不着,这样日子往后还是有盼头的。 想到这里,彭见年便答应下来。之后,随管家到仓库里称了15斤地瓜干,便急忙忙往回赶。要是15斤穇子或者是高粱、小麦之类的粮食,拎在手里,怎么看都不显眼,可是这地瓜干子就不同了,虚虚涨涨地撑了半口袋。所以走在路上便十分显眼。 出了周官庄村头,彭见年便放下口袋,在地上用力挤了挤,把口袋里的地瓜干子击碎了许多,再拎起时,口袋里的地瓜干子立时瘪了许多,也感觉比刚才实落了一些。 尽管彭见年在路上尽量见人都躲着走,但还是没躲过鬼子和保安队。 这群鬼子在伪军的带领下,转悠了大半个上午,也没有搜着一粒粮食,正愁着如何回去交差时,大老远他们就发现了前方一个人背着一个口袋往这岔路口走来,于是,鬼子和伪军们就在路口旁的小树林里藏了起来,一双双狼一样贪婪的眼睛,紧盯着背口袋的彭见年一步一步地钻入他们已布下的口袋。 隔着口袋,彭见年就闻到一股浓烈的地瓜干香。这股香味,让他好几次都想放下口袋,去掏出几片地瓜干先嚼几口解解饿瘪了的肚子。但他一想到还躺在床上饿得半昏的老娘时,便硬硬地将口里的唾液咽了下去,让早已饿扁了的佝偻身子直立起来,急匆匆地往前继续赶路。 刚到岔路口,彭见年就放慢了脚步,本想停下歇口气,哪成想,早已藏在树丛里的鬼子和伪军们如狼群一样呼啦地把自己给团团围住了。 看到这个架势,彭见年不由自主地把刚才背着的口袋一下子挪到胸前,紧紧地抱在怀里。他不想这用媳妇的命换来去救老娘命的地瓜干落到这群畜生的手里。 此时,鬼子和伪军们不用打开口袋看,就知道口袋里面一定装的是粮食。意外的收获,让这帮畜生们不禁手舞足蹈,嗷嗷叫唤着靠近彭见年的身边,像狼逗玩捕捉的猎物样游戏着,两名伪军上前用手去抢口袋,但都没有抢下,因为彭见年此时的双手早已紧紧地箍在一起了,致使那口袋就像长在他身上一般。 这时,站在一旁的鬼子三郎不耐烦了,嘴里吐出一声,八嘎——接着将刺刀刺向彭见年腋下的软肋。 彭见年立时疼得在地上打滚,鲜血与厚厚的尘土搅拌成了红泥。三郎见彭见年还没松手,于是,又抡起枪托,对准彭见年的脑袋猛砸去,只听闷闷地嗵地一声,彭见年的脑浆便迸裂了出来,那挣扎的叫声随即停了下来,而死去的彭见年的双手依旧死死地箍住怀里的口袋。 三天后,彭见年的老娘则活活饿死在自家的床上。 这群鬼子和伪军也是官沟崖炮楼的,和上次抢张家涧村的伪军是一伙的。 连续多日的扫荡搜刮,让官沟崖炮楼里的粮仓依旧空空如也。 面对冈村一天一个电话的催逼,官沟崖炮楼中队长狗子有点招架不住了。冈村已经把他逼到了死胡同里,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找到粮食。 他知道,即便是挖地三尺,也不一定就能找到粮食。他在等待,等待谷雨之后,一些粮食就会出头露面了。 谷雨前后,点瓜种豆。 虽说是播种的时节,但也是青黄不接的季节。山上向阳坡沟的野菜,刚露头就被仨仨俩俩的老人或者孩子们剜走了。 田地里开始出现了耕地扶垄的人们,不几日,就准备开始播种了。 天刚亮,狗子就带着伪军们出发了。这年头,今年不管来年的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他们要去田野里抢正在播种的种子粮。 一开始,他打算到炮楼十里地以外的地方去抢,可是,抢着抢着,就不管三七二十一了,都顺路一起捞着了。 上涧村的刘老汉在安葬了饿死的老伴后,便将藏在磨道里的斤半谷种拿了出来,到山根那半亩薄地播种。因地多,谷种少,他担心撒不着,于是,便在谷种里拌了一些粪土,再进行播种。 刚播到十多垄时,狗子便带着伪军赶到了,一把将刘老汉手中的小菀子夺了过去。二来子一看,小菀子里是用粪土拌的谷种,便有点泄气地对狗子说,就是一满菀子还能有几把谷子?回去还得放水里淘洗,也不够费事的。 狗子狠狠地瞪了二来子一眼,颗粒归仓!皇军的话,你没听懂啊? 刘老汉一看这架势,是真要把这谷种带走,便扑通一下跪倒地上,哀求道,老总,播不上种,秋后怎么交给养啊? 狗子听了,一脸不屑地说,你以为你还能活到秋后吗? 狗子的这一招够狠毒的,半月的时间,官沟崖炮楼收刮到的粮食数量一直领先于周边的炮楼。 一时间,饿死的都饿死了,大都是老人和孩子。饿不死的,剩下一些青壮年,开春想种地,但地也都种不了。于是,他们纷纷走出村子,逃命去了,路上不管遇到什么国军、八路军、还是伪军,只要有口饭吃,能活下来,便不问白的黑的红的蓝的,直接入了进去。 第八章 奇袭土匪寨(一、二) 一 黑姑的队伍里也进来了不少人。 人常说,人多好干活,人少吃好饭。这人一多,队伍吃饭就成了一个大问题。 一天很难保证吃三顿饭了,一般都是一天吃两顿饭,有时候,一天只能吃一顿稀饭。 黑姑看见饭少的时候,就带着小灵子一起离开,到树林子里去了。 一开始,大伙都没在意,后来连续几次都不见队长和小灵子一起和大家吃饭,个别队员就开始嘀嘀咕咕地疑问,队长该吃饭时不吃饭,忙什么的? 二狗蛋和三猫脸在炮楼里呆过,经常看到中队长狗子吃饭开小灶,便说,队长是不是自己开小灶去了? 一句话,引起了大家议论纷纷,有的说,绝对不可能,队长不是那样的人。也有的说,人都在变,今天是这样,明天就会是那样。天上的月亮初一和十五还不一样呢!何况是吃五谷杂粮的人呢? 本来这些日子就是饥一顿饱一顿的,个别人心开始浮躁。经这么一议论,犹如一枚石子投进了平静的湖水里,激起了层层涟漪。 尽管大伙大都不相信队长黑姑是那种开小灶的人,但又对黑姑的隐秘行为感到不解,于是,便都想尽快探个究竟。 第二天中午,黑姑招呼大伙吃饭之后,又带着小灵子离开了饭场。 黑姑前脚刚走,二狗蛋和三猫脸两个便对曾经议论的几个队员们做了个鬼脸,之后,悄悄地跟在了黑姑身后。 黑姑带着小灵子和往常一样,在向阳的地方寻找野菜。 黑姑走在前面,小灵子跟在后面。黑姑发现一棵,便指着告诉小灵子,这里一棵,连根挖出来,这根还有点甜头,很好吃的。于是,小灵子就用刺刀仔细地连根一起剜出来,在衣角上擦擦泥土,顺便放到嘴里,咀嚼到一半时说,嗯,是很好吃。 这时,黑姑又发现了一棵,说,这里又一墩,这个有点苦,但没有毒,能咽得下去。在小灵子弯身挖野菜的同时,黑姑便把前方的一棵也顺手剜了下来。 小灵子不禁羡慕地问道,队长,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啊? 黑姑说,以前放羊的时候,家里闹春荒,俺一天三顿饭都在这山坡上吃,大都是这些草根野菜根。别人的孩子饿的哇哇哭,俺可吃得饱饱的,还能漫山遍野地撵着羊群跑呢。 小灵子感叹地说,怪不得,您知道得这么多呢?敢情都是自己体验过来的啊! 黑姑笑了笑说,哪里啊,还有一些都是老羊倌们传授的,俺是拾了个现成的。 每次都是先让小灵子吃饱了之后,黑姑再自己吃。 二狗蛋和三猫脸看到这里,不禁一脸的羞愧,蹑手蹑脚地退了回去。 回到饭场上,两人一屁股坐在地上,闷闷地,恨不能将头插进裤裆里一样。那几个队员们团团围住他俩,急切地想知道实情,可他俩就像吃了哑巴药一样,一句话都不肯说。 看见什么了?快说话啊?一队员急乎乎地咋呼起来。 可他俩还是没有说的打算。 急得队员们扭头别脸,有的鼻子都气歪了。 这时,一个叫烟嘴子的队员小声对他俩说,你俩是不是看见队长她们解手了?还看到了不应该看到的地方了?俺告诉你,看了不该看的东西,是要害眼的!还要瞎眼的!还要…… 你放他妈的狗臭屁!烟嘴子的话,还没说完,一直沉默的二狗蛋开口就骂了起来。 挨了骂的烟嘴子,想上前揍二狗蛋,这时三猫脸突地站起来挡在了烟嘴子面前,说,你不要恶作人,也不要想得那么下流。你们谁也猜不到队长在做什么? 在做什么?大伙不禁异口同声地问道。 三猫脸一字一句地回答他们:剜,野,菜,吃,饭! 一群人听了,先是惊讶地啊了一声,之后,个个如泄气了皮球样,一个个内疚无力地一下子坐在了地上。 二狗蛋则开始一边自责地说,都怪俺这张臭嘴!一边抡起巴掌掇自己的嘴巴。看到二狗蛋这个样子,三猫脸也不禁抡起双手搧自己的嘴巴。 二 初暖乍寒的春天里,常常让人感到夜里出奇地冷。 连续多日的风餐露宿,加上饥一顿饱一顿的不规则饮食,让整个队伍呈现出了疲惫的状态。 黑姑决定将区队带到张家涧村去休整三五天。 之所以选择张家涧村,是因为张家涧村能进退自如。周围都是一片茂密的树林子,关键是村里的住户都不像别的村庄居住得那么集中,三家五户松散地住在一起,就像刚断奶的羊羔调皮地蹦蹦哒哒地拉屎一样,这里撒几粒羊屎球,那里撒几粒羊屎蛋儿,不规则地分布着。有时更像一把散落的棋子,村中的两道一横一纵弯腰能藏人的干涸的季节沟,就像那界河一样,跃出就能出击,返回也能安全撤离。对黑姑他们来说,这就是天然的战壕沟,专跑直线的机枪,永远也不会拐弯把子弹射进沟底的。两边的山帮上放上两个哨兵,就能监视五里外的风声。这真是个难得的休整好地方。 一进村庄,黑姑他们几个就被荞麦妈拉进家中,让黑姑把队部按在她家的东堂屋里。 自从上次黑姑他们帮荞麦妈夺回种子粮之后,荞麦妈便对西山区队感激不尽。走到哪里,都夸西山区队好。那天赶大店集时,荞麦妈遇到娘家人时,就说了一大场。因她的嗓门大,诉说的时候,走在身边赶集的乡亲们都听见了,便不禁驻足听个明白。于是,不一会儿,她和娘家人的身边就围了一大群人。荞麦妈讲得是眉色飞舞,赶集的乡亲们听得是啧啧称赞。 荞麦见黑姑住进她家,满心的欢喜如一只小燕子样在院子里和房间里飞来飞去,和队员们一点都不显生分,常常和空闲时的小灵子玩个小游戏。 磕磕巴巴地学唱队伍里传唱的沂蒙小调: 春天来了, 万物发青; 咱们庄稼人, 家家忙春耕。 有主力和民兵, 保护大春耕。 眼望沭河行, 攻打临沂城; 机枪扫人炮轰, 我军齐冲锋。 俘虏汉奸队, 消灭鬼子兵。 ……,…… 虽然荞麦唱得磕磕巴巴地,但那认真劲的生动表情,照样赢得队员们的掌声和笑声。 饭后看见小灵子在门口时,荞麦便拿出自己用草藤编织的须笼、蝈蝈笼等,还有用碎布缝的小公鸡、布娃娃和用树根雕刻的猴子、山羊等,直让小灵子夸她手巧,夸得她面黄的脸上绽放出一片片红晕来。 过了两天,荞麦突然不见了,这让刚刚和荞麦熟识的小灵子一整天心里都感觉空荡荡的。小灵子问了几次荞麦妈,说荞麦妹妹去哪里了? 荞麦妈告诉小灵子,俺怕荞麦人小不知道好歹,总是不停脚地乱蹿腾,影响队里的工作,就让她去她姥姥家了。 可是,过了两天,一个在村外放流动哨的哨兵回来在闲聊时说,曾看见队长的房东把一路哭哭啼啼的女儿,交给了一个陌生男子,换回了一小袋粮食。 这话先是被小灵子听到了。小灵子在第一时间将知道的消息告诉了黑姑。 黑姑这才猛然想起,这两天,一早一晚都是小米粥,队员们还都说这小米粥真香。小凳子喝完后,还用舌头把碗添了个干净。不用说,这小米一定是荞麦妈用荞麦换来的。 想到这里,黑姑心里立时沉沉地,便坐不住了,随即起身去了灶屋找到了正在灶前烧水的荞麦妈。 荞麦妈见黑姑突然来到灶房里,便忙起身搬来一个草墩子让她坐下。 黑姑接过草墩子坐下后,并没有直奔主题,而是客气道,婶子,这些日子,给您老添麻烦了。 荞麦妈笑着说,队长您客气了,咱们是一家人,不要去说两家话,那样就生分啦。 接着,黑姑便问道,这两天怎么没见荞麦妹子? 荞麦妈听了之后,没有立即回答,而是顺手拿了一把草,添进灶口里后,平静地说,俺嫌她在家里老是闹腾,碍你们的大事,就把她送到她姥姥家去了。 黑姑听后摇了摇头说,婶子,您刚才还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哩?怎么和我还不说实话呀?咱们队里的队员都看见了,这都怪俺,俺没有尽到责任,让您为难了…… 黑姑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荞麦妈打断了,她急忙说,您可别这样说啊,老人说,女大不中留。闺女大了早晚要找个婆家的,晚找还不如早找合算。 黑姑一口一个婶子叫着说,话可以这么说,但荞麦才多大啊?她还是个孩子呀! 也不小了,东街上的玲子比她还小,早就做人家的媳妇三年多了。荞麦妈忙应道。 黑姑知道这样说不过她,就说,哦,是这样。那您把荞麦安到哪个村里去了? 荞麦妈又拿了一把草添进灶口里,回绝说,队长您就不要操心这事了。这都是小事,您还是忙您的大事吧。 黑姑却不同意,态度坚决地说,婶子,您还是告诉俺吧,以后队伍路过那村时,俺也好过去看看荞麦妹子。 最后,荞麦妈经不住黑姑磨缠,就告诉了她。荞麦被送到了二十里外的芦汪头村大户龙振家做了童养媳。 得到荞麦的地址后,黑姑忙离开了灶房,让小灵子把地瓜喊来,将荞麦妈为了大家的吃上饭,将女儿荞麦卖给大户做童养媳换来谷子的事告诉了地瓜。地瓜听了既感动又着急,忙问,队长,您是不是想把荞麦给赎回来? 是的。黑姑说,我正是这么想的。咱们是乡亲们的队伍,咱不能让乡亲们为了咱们去卖儿卖女呀!那样的话,咱们还和小鬼子、土匪有什么区别? 嗯!那我去凑点钱,让认识荞麦的两个队员去赎回来。 黑姑叮咛道,来回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芦汪头是鬼子和土匪经常出没的地方,告诉他们要多加小心。 是!地瓜转身匆匆离去。 望着地瓜远去的背影,黑姑感觉心里的内疚一下子减轻了五分。 地瓜感觉此事比较重大,在队员中凑了一部分钱之后,第二天一大早,就带着与荞麦熟悉的队员大鹏和金贵一起向芦汪头村赶去。 直到天晌歪了,地瓜才带着荞麦回来。 荞麦一进大门,就喊妈妈——。看见在灶前忙活的妈妈时,便跑向前一头扑倒妈妈的怀里,哇地一声就大哭了起来。哭得荞麦妈的眼泪也扑簌簌地掉了下来。 荞麦边哭边诉说,妈妈呀,俺不想去那里洗衣、烧火、做饭、推磨、端屎、端尿,俺不想半夜才捞着睡觉,天不明就起床推磨呀,起晚了,便挨打,做慢了,便挨拧…… 荞麦便把胳膊上的衣袖往上一撸,荞麦妈看见小胳膊上是青一块紫一块的,整个胳膊都成了青灰色,感觉自己的心一下碎了似地,不禁抱着荞麦的头,也大哭了起来。 地瓜进门后直接奔了东堂屋。 小灵子先看见了地瓜,便喊道,地瓜哥,您回来了?紧接着又惊讶地嚷道,哎哟!您怎么受伤了? 正在翻书的黑姑听到小灵子的惊叫,抬起头便看见地瓜是一脸的汗水,右腿则是一腿的血水,就知道路上遇到了不测。于是,她顾不得多问,忙说你先坐下,然后便吩咐小灵子去喊卫生员来。 小灵子去喊卫生员的工夫,地瓜流着泪水简要地将赎回荞麦的经过和路上遇到土匪的袭击、金贵牺牲的消息报告给了黑姑…… 第三十五章 奇袭土匪寨 (三) 三 地瓜遭遇的是来自架子山寨的土匪。 这股土匪已在架子山盘踞多年。土匪头子曹乙万就是一个混世魔王,杀个人从不带眨下眼皮的。魔王手下个个都是索命鬼,恶贯满盈的主儿。 曹乙万是个杂种。名字是跟着他娘姓的。他娘生他的时候还是个黄花大闺女,气得他姥爷心疼病犯了,躺在床上一个多月。后来他娘因染上了伤寒,便抛下了他,自己先离开了人世。 之后的日子里,一个没娘的孩子,其状况不用多说都能明白,更何况是一个私生子。从懂事时起,曹乙万走到哪里,哪里就有人对着他指指点点,特别是赶集上店时,指指点点的人则更多。那时候,像他这样出身的人,十里八乡也找不出一个来,所以,他走到哪里都会成人们谈论的话题。也就是说,曹乙万是在人们的舆论和白眼中长大的。 十六岁时,曹乙万的心理开始发生了逆反变化,萌动着背叛复仇的冲动,随着日子的一天天增长,一条心迹竟然越来越清晰。那年村里来了一个武师,教青年人练武。他没有钱也没有粮食给武师,便只好爬在院墙上偷看,然后再到河滩上对着老柳树击打。他固执地认为,功夫就是工夫,只要你有时间去练,就会让工夫变成了功夫。先从扎马步练起,再对着老柳树练掌力。一年下来,他便找机会与在院里的武生对打,结果最后是他赢了。被打败了武生不服输地说,你不按套路出手,是个野路子,上不了大场合。 乡里有两句话,一句叫作“杂种出好汉”;另一句是“杂种出豪杰”。豪杰就不说了,单说“好汉”这两个字,在村里实际上褒义贬义并存的。褒义中“好汉”是与“豪杰”一个档次的。应对“好汉”的另一句话是,你充什么好汉,好汉死在牢里。其意思则不言而喻了。 曹乙万十八岁那年,便出落成一条身材魁梧、浑身是劲的汉子了。打麦场上的大个滑石碌砫,他弯腰抱起围着打麦场跑三圈,一点粗气都不喘,就跟弄玩耍似的,常常让围观的人们啧啧地咂舌称赞。这一年,他将他娘给起的名字曹进福改为曹乙万。因为,他觉得自己不管长得多么强壮,但都敌不过人家一句小杂种。世俗就像一把刀,这些年已将他剥得体无完肤,遍体鳞伤。一时间,他就觉得自己是这世上一个多余的人,继续活下去的话,也不会有好的前程,也没有谁家的姑娘会乐意嫁给自己,命好的话,至多娶个寡妇或者给人拉帮套之类的,那样,岂不更委屈了自己? 既然自己是个多余的人,那么自己就要干世上一件多余的事!管他造孽不造孽,俺只想一报还一报。人来到这个世上,除了报恩,还不就是报仇!之后,他开始按照自己的计划行事。这是一个狠毒的计划,他要雪耻,他要报复,要报复那些给他无数无数白眼看的人们。他伺机寻找机会要办他们的媳妇、办他们的闺女,要让他们生满山遍野的野种。 于是,曹亿万开始选择目标。第一个目标就是村东头曹二谝家的闺女小盼。曹二谝的老婆曹张氏,那张大嘴天天没有个把门的,见啥说啥,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她也说。村里有人假设过,说曹张氏的嘴如果长在猪腚上,那么那猪就倒了八辈子血霉了,肯定天天噗噗地拉肚子。还有人说,如果长在腚沟里的话,那还不天天尿死曹二谝那个狗日的?这时有人又接话茬了,说,就是这样,人家也没闲着,咸吃萝卜淡操心。 曹张氏每次见到曹乙万就说,哎呀,可怜的孩子,没爹爱没娘疼的孩子,一眨眼都长这么高了,看来孩子都是怎么理正怎么长,磕磕绊绊就长大了……您看看,都长这么大了,要个子有个子,要身品有身品,人高马大好青年一个,可就是没有个爹啊,连爹长的什么样都不知道,多可怜啊! 曹张氏说着说着,好像气愤了,开始为曹乙万打抱不平了。你妈临死没告诉你爹是谁吗?就是当时没告诉你,你现在这么大了,也应该知道是谁了?闲着的时候,上门找去!问问他,当时你光顾着图恣,撒下种,就不管不问了?俺还要穿衣吃饭盖屋娶媳妇呀。他不能不管,他真不管的话,你就是扁扁嘴死了男人——跟着讹(鹅)呀。…… 最让曹乙万气愤的是,曹张氏看似打抱不平的指责,但说着说着又嗤嗤地笑了起来,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明着替他抱屈,实际上是拿他开涮,逗人开心的。 曹乙万不傻。但也不说什么,只能将这一次次都记在心里。总有一天,俺让你笑不出来。他常常这样忿忿地安慰自己。 小盼比曹乙万大一岁,个子不高,但很丰满。村里的小伙伴们暗地里都喊她皮褥子,那暄漾劲呀肯定能销魂。 春天的太阳在南风的鼓动下,把人们晒得暖洋洋地,一到中午就犯困。这天中午,小盼没捞着眯会儿眼,就被曹二谝安排去山前地瓜窖里拿地瓜种,下午到菜园地里育苗。 小盼用勾担挑着两个筐子一个人去了山前地瓜窖。此时,整个山前没个人影,看来都在家里眯一会儿了。没个人影,小盼也不害怕,这山这地的,经常这样,也习惯了。但是,她哪里知道,背后早有一双眼睛盯上了她。 小盼打开地窖门,没有着急先进去,老人们都有过交代,地瓜窖开门后,要先透透气,不要急着进去,以防中了魔。 就在小盼拾满一个筐子地瓜时,她感觉从地窖门进来了一个人,刚要回头看看是谁时,便被那人一下子摁倒在地上。 尽管那人用一块布蒙着脸,但小盼还是从穿衣和体型上知道了是谁,于是不再像刚才那么害怕了,小盼手脚并用奋力反抗着。 曹乙万没想到弄个女人还这么费事,尽管事先都设计好了过程,但一遇到实际都不管用了。情急之下,干脆骑在小盼身上,先不着急去在解小盼的裤腰带,一边招架着小盼的双手,一边腾出手来去捞扯上面的胸,狠命地搓揉起来,直揉得小盼嗷嗷直叫,浑身没了力气。 待他感觉到火候已到,正准备进行下一步时,缓过劲来的小盼,及时屈膝用膝盖猛顶了一下曹乙万的裆部。 只听“哎哟”一声惨叫,只见曹乙万在地上打了两个滚之后,弯着腰提着裤子便落荒而逃。 第三十五章 奇袭土匪寨 (四) 四 小盼爬起来,将衣服上的尘土弹拍干净整理好衣服后,又将另一个筐子装满地瓜。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挑着担子去了菜园地。 这事如果不是小盼,换作其他姑娘的话,肯定是衣冠不整地跑回家喊人,然后召集人缉拿凶手。但是,小盼比她们大两岁,更何况自己已是有婆家的待嫁女,这事传出去了,光村里那些唾沫星子也得淹死你,这婚事肯定是要散的,以后谁家还敢娶自己啊。所以,这事只能是天知、地知、他知、俺知。 一连三天,曹乙万都没有敢回村。直到看到村里没啥动静之后,他才悄悄溜了回去。 他做梦都没有想到,第一次行动居然没有成功,还让下面疼了十多天。 这真叫兔子急了也咬人吗?他不禁怀疑这个计划继续下去的可行性。最后,他决定让自己好好想一想,将步骤再细化一些,要做到滴水不漏。 看来先把受惊的兔子放一下,开始做第二个目标。 第二个目标是杠子媳妇。论辈分,曹乙万该管杠子叫舅舅,管杠子媳妇叫舅母。只是这舅舅跟他妈妈的家族远了去了,只是都是曹姓人罢了。 这样的舅舅和外甥可以开没大没小的玩笑。所以,曹乙万从记事起,杠子舅舅见了自己就喊小杂碎。直到后来长大之后,曹乙万才明白,杠子喊自己怕不好听,便改了一个字,将“小杂种”改成了“小杂碎”。也就是说,自己从小到大,在他杠子的眼里,自始至终就是一个杂种,其他的什么都不是。 杠子媳妇玉娥是个大腚凹腰孩子包的体型。当年玉娥嫁过来,一气就给杠子生了俩小子,上下只差一岁。生了孩子的玉娥,体型一下子丰富了许多,上面鼓涨了起来,腚盘子也大了许多。尤其是挑水走路时,只见玉娥肩上的勾担弯悠悠,胸前颤悠悠,身后晃悠悠。让村里那几个光棍汉,只要看见玉娥出去挑水了,就在街头上抽烟等着看风景,俩眼珠子一动不动,直盯得两眼冒欲火。 谷雨过后,杠子便去十里外的东家扛长工去了,只剩下玉娥一个人在家里喂猪放羊看孩子。 深夜鸡叫二遍后,曹乙万跃身翻进了杠子家的院内。 当玉娥醒来明白怎么回事时,想到喊,但又怕惊吓了孩子们,于是又咽了回去。经过一番挣扎,玉娥便知道来人是图人,不是来图财害命的。于是,便在半推半就中从了黑衣人。 进行中,玉娥发觉这人是个雏儿,那双手只会在身上胡摸乱索,一点也不讲究套路。 事后,曹乙万还真有点懊恼,他妈的,自己的第一次居然给了一个娘们家。 与玉娥折腾了一个多月后,那个懵懂的曹乙万彻底蜕变了。曹乙万便被玉娥调教成了一个床上高手。时间一长,曹乙万便感觉搓揉够了,于是,他又想到了小盼。 小盼,你这次是死定了!曹乙万忿忿地想。 有道是,不怕贼守着,就怕贼瞅着。那天傍晚刚上黑影时,小盼还在河滩树林里剜猪食草,周围下地的人们都收工回家了。小盼想趁天还没大黑之前,剜满篮子再回家。 这时,曹乙万则悄无声息地上来了,一步上前将弯腰剜猪食草的小盼抱住了。 小盼回头一看,还是他,于是便用手中的铁铲子乱砍。但没晃悠了几下,就被他夺掉了。 曹乙万双手把小盼的两只胳膊和身子一块紧紧地揽在怀里,此时已是初夏,衣服单薄,捂上去的双手的温度立时捂热了小盼。不一会儿,就让小盼有了快要溶化的感觉,浑身就酥了…… 母狗不翘腚,牙狗不向前。自从上次之后,小盼心里就有了萌动,曹乙万这次得手就容易多了。 春天播种,秋天见果。这年冬天,玉娥又生下了一个小子。小盼出嫁后不到一个月生下了一个女儿。 曹乙万案发是在办了李保长的闺女兰花之后。兰花挨了之后,提上裤子就大喊大叫地跑回家。保长知道后,立即带着人去缉拿曹乙万。哪想到,曹乙万早就不见踪影了。 从此,曹乙万到了架子山当了土匪。 当土匪,就要抢劫,就要杀人。曹乙万仗着有点三脚猫的功夫,一般人到不了他的手。他还把所有的抢劫对象都看成曾经骂他是杂种的人,所以,大都是手起刀落,人就归了西天。 他杀人的方法有很多种。有时也按他的喜好,随时就攒出杀人的点子,就像手中捏着一块面蛋子样,想怎么捏就怎么捏,变着花样杀人取乐。 自己玩累了,便让手下土匪玩。鲜血染红了沙滩,流到了河里;原本清澈的河水,变成了红色,让下游的乡亲们还以为上游谁家开了染坊。 让土匪们没想到的是,曹乙万带领土匪第一次屠村,竟然是生他养他的村子。 曹乙万当了架子山寨土匪头子之后的第二年春天,便带着近百名土匪包围了那个曾生他养他的小村庄。这时,他姥爷早已去世,整个家族基本后继无人了。所以,曹乙万便无所顾忌,大开了杀戒。 第三十五章 奇袭土匪寨 (五) 五 第一个被杀的自然是保长一家。那年,保长闺女兰花那么一闹腾,十里八乡的人们大都知道了,所以家境好点的户,谁家也不愿意娶一个破了身的女人进门来。家境一般般地想娶,但保长又看不上。于是,便一拖再拖,兰花的年龄便一年比一年大了,致使谈婚论嫁一年比一年难。 当土匪们从人群揪出保长一家时,兰花紧紧抱着保长的胳膊躲在身后,战战兢兢地,大气不敢出一口。 保长在小村中算是见过世面的,他知道曹乙万今天杀回来,是善者不来,来者不善。于是,直接说,你曹乙万也算个草莽英雄了,我也清楚,你今天是来旧账新张一起结算的。但我在临死前,有个请求,就是求求你给我闺女兰花留一条命。从过去讲,是因为你和兰花的事,我把你赶出村的,但从今天的现实来说,兰花至今未嫁,她是你的女人! 曹乙万根本不领情,站在保长的面前说,你是在放你娘的通天大屁!刀压在你脖子上了,你倒会说话了。要是你的刀压在俺的脖子上,你还会这样说吗?村里的男女老少谁不知道你就是一个人面兽心的东西?给我先砍了! 站在旁边的一个土匪立即手起刀落,保长的脑袋便从脖子上分了家。直把兰花吓得面如土色,惊得在原地乱蹦乱跳,哇哇直叫,也尿了一裤裆。 这时,曹乙万又开始说话了,看在咱俩有过那么一点事的份上,俺就赏你一个全尸。于是用马鞭往左前方的井台一指,两个土匪便领会了他的意思,娴熟地架起兰花来到井台,让兰花头朝下,顺着井沿倒栽到井里。 村里就这一口深水井,看样子,这是不打算让村里人再吃这水了。人群中有几位年龄大的老者开始猜疑着曹乙万真的要赶尽杀绝啊。 第二个自然是曹二谝一家了。曹张氏一下子跪在曹乙万面前,说,您是大人不计小人过。以前俺说的话,您全当俺是放屁呲屎了。 曹乙万不动声色地回应道,俺说过你吗?俺没说过,你怎么知道你放屁呲屎了呢?敢情是你早就知道啊? 曹张氏见曹乙万对自己的话不认垄,就立即转移了话题,哭啼啼地说,你别以为俺不知道啊,俺家小盼是怎么死的?还不是为了你死的? 小盼出嫁一个月生下一个女孩后,忍受不住婆婆的指桑骂槐、男人的凌辱和邻居们的白眼,一气之下,便抱着刚满月的孩子跳河自尽了。 曹张氏以为自己说出小盼的死因,会是对付曹乙万的一把杀手锏,可她哪里想到,小盼只是曹乙万复仇计划中的一个数字,根本不具备杀伤力。 本来曹乙万一听到曹张氏的声音就心烦,这会儿一下子让她说了这么多,便开始不耐烦了,说,今天让大伙就瞧瞧你的口条是不是比别人的长? 于是,他一挥手,又上去两个土匪,一个掐住曹张氏的头发往后一抡,整个脸部便成了望天晌的姿势,另一个土匪则手握匕首左右开弓哧哧两下,那舌头便如脱手的青蛙样蹦跶了两下,就安息在那里。 曹二谝挣开土匪的阻拦,忽地一下窜上前,抱住疼得滚成一团的曹张氏,两眼冒着怒火对曹乙万吼道,你个杂碎,你从头到腚到脚就是个杂种啊!老天有眼,你不得好死! 曹二谝的话还没有喊完,曹张氏就疼死在他的怀里。 玉娥见曹乙万一点人性都没有,心里流着血,一咬牙,便抱着孩子跑到井沿,纵身跳了下去。 整个村子不管男女老少,全部用刀抹了一遍,一个也没留下。 房子里的东西,能搬的、能牵的、能赶的、能装的、能捎的等等全部都带走。之后,从南到北一把火,把整个村子焚烧了个透彻。 连自己的乡里乡亲都敢杀,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曹乙万心里十分清楚,自己已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第三十五章 奇袭土匪寨 (六) 六 地瓜他们赶到芦汪头村时,这里的人们刚吃过早饭。他们便在村人的指引下,十分顺利地找到了大户龙振家。 一进门,他们就看见荞麦在院子东南角的灶房里洗刷,单薄的身影是那么地弱不禁风,更像秋后的一棵毛毛草在风中无助地飘摇着。她看见大鹏和金贵之后,立即放下正在洗刷的碗,手也顾不得擦,跑着迎上来,眼泪流出来了,却看看周围没有人之后才急忙擦去。 地瓜留下金贵同荞麦一起回灶房。自己带着大鹏直接来到了龙振的会客厅里。 头戴瓜皮帽的龙振端着个水烟袋不急不慢旁若无人地点火抽着,听完地瓜的来意之后,便故作惊讶地说,好像没有这个娃呀,你们是不是走错门了? 地瓜说,没有走错门。刚才进门的时候还看见这娃了。 哦,是这样。龙振见地瓜说得扎实,马上转口说,我让管家查查看。于是,他喊来管家了解此事。 管家说,是有这么一回事,前两天用十斤谷子换来了一个女娃,跟对方说是来做童养媳的。 这时,地瓜说,既然认实了,您就说个价钱吧,我们也好早点回去。 龙振沉吟了一下,说,看得出二位也不是一般人,俺给你们一个面子,那就二十斤谷子的价钱吧。 地瓜听后,略一估算,身上带的钱够了,于是便爽快地答应道,好吧,那就先谢谢龙老爷了。 地瓜与管家交接完毕后,便带着荞麦出了龙振家门。 他们哪里知道,他们还没有出门,龙振就已安排人去土匪联络点报信了,让土匪在半路上埋伏,进行拦截他们。 原来这龙振早就与架子山寨有勾结。之所以没有让土匪在自己家里或者村内动手,这是龙振在为自己摆脱干系。让土匪在半路上动手,这事就是八竿子也拨拉不到他的头上。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在路上,大鹏和荞麦的一段对话,立即引起了地瓜的警觉。 大鹏问荞麦,你感觉这家子人怎么样? 荞麦恨恨地说,不怎么样!天天洗锅刷碗推磨,干慢了就挨打;顿顿吃猪食,还吃不饱,天天挨饿,还闹肚子。对了,前天夜里俺起来去茅房时,看见他家来了五六个男的,都带着枪。他们好像要去抢什么人,路过这里歇歇的。还夸龙老爷客栈办得好。 地瓜听见了,忙问,你看见的那些人都是什么样子,穿军装了没? 荞麦回答道,都穿着老爷那种料子的衣服,只是帽子不一样,都戴着个礼帽,门外还有马,好像骑马来的。 地瓜听了,稍微沉思了一下,说,不好,这龙振一定与土匪有联系。大鹏、金贵咱们要打起精神来,注意防范,随时准备战斗。 大鹏、金贵听了地瓜的话后,立即抖擞起来,警惕着前方的风吹草动。 路过崖子口时,地瓜决定不走大道,直接抄小路走。 接到龙振消息的土匪,此时正埋伏在崖子口,布好了口袋等着地瓜他们往里钻。哪成想,地瓜临时改变了路线,奔向了小道。 眼看着到手的猎物,却要擦肩过去了,这让土匪们不甘心,关键是目标就三个人,外加一个小女孩。对付三个鸟人,轻松得余下了力气。还有,今天不拿下,日后怎么好意思再去龙振家大碗喝酒大块吃肉? 于是,一声令下,一个个爬起来就向地瓜那里追去。 地瓜见了,知道自己的判断是对的,忙让大鹏背着荞麦快走,自己和金贵一起断后。 地瓜打死了冲在前面的两个土匪,想震慑一下他们能放慢速度,但土匪仗着人多,根本不把地瓜他们的三把枪放在眼里,继续嗷嗷地追过来。 前面是一路上坡,跑起来速度就慢,好不容易到达坡顶时,金贵的右腿被子弹打中了,一下跪倒在地上。待他爬起来时,右腿已几乎不敢着地走路了。但是,他还是顽强地挪到一块山石后面,利用这个居高临下狙击的好位置进行阻击土匪。 地瓜在将一颗手雷扔出后,忙为金贵进行包扎。 土匪又开始进攻了。看来这帮土匪是不达到目的不罢休。金贵见了,便劝地瓜先走。地瓜则坚决不撤。最后,金贵急了,说,今天反正俺也走不了了,你就让俺留下吧,你再不走的话,俺就放倒自己,最后还是你自己走。 地瓜见金贵是铁了心了,无奈之下,只好将剩下的两个手雷,留给了金贵,忙追赶大鹏去了。跑了老远,地瓜还回头向金贵那里望去,这边他放不下金贵,前面他也担心大鹏和荞麦再遇到什么不测。只要不到上涧村,路上出现什么情况都很难说。 金贵凭借着地形优势,加上他不算赖的枪法,有效地阻止了土匪们前行的脚步。直到打完最后一颗子弹时,土匪们才把他包围了。 一个大胡子土匪狠狠地说,俺倒是要看看是哪路神圣将俺堵了这么长时间?说着,便向金贵跟前走去。旁边的土匪听大胡子这么一说,便争想上前看个究竟。 等到金贵跟前了,他们才发现此时的金贵猛地从身后掏出了冒着青烟的手雷,此时土匪们想跑都恨他娘给自己少生了两条腿。 只听“轰”地一声,一片血光顿时染红了半边天,炸响在这个贫瘠的春天里。 黑姑听完地瓜的诉说之后,就决定一定要将这条恶狼给灭了。 这恶狼一日不除,必将终日为害。当然,她也知道这不是一般的恶狼,但自己是猎人,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是猎人的本色。狐狸再狡猾,也逃不过猎人的枪口。 第二天,黑姑就安排地瓜和小凳子悄悄去了架子山寨,打探情况,熟悉地形。 第三十五章 奇袭土匪寨 (七) 七 五日后,地瓜和小凳子回来,收集了一些详细的重要情报。 地瓜介绍说,架子山寨就像一个宝葫芦一样,只有一个出口,分前寨和后寨。前寨人员比较杂乱,是原来的一个村庄,曹乙万在此形成气候之后,将其扩揽了过去。前寨的寨墙就是借着原来村庄的围墙又加固的。寨墙外是深二三米、宽五六米的壕沟,有好几段还是天然的沟堑。从此看出,曹乙万把寨子扩到村里去,是让这村子为他做了一道天然屏障,为守住后寨制造了一个缓冲地带。白天,前寨基本上是可以自由出进的,寨门前有值班的土匪,也都基本上不管不问,像聋子的耳朵——摆设一样。但寨墙上的两座小岗楼上的四挺机枪,黑洞洞的枪口让人看着寒碜,所以,路过的人们都是规规矩矩地十分小心。一到了晚上,寨门的吊桥就准时收起,不管外面的还是里面的事情多么火急,吊桥是一丝不动。而后寨的吊桥是始终吊着的,所有土匪都住在后寨,大约有三四百多人。没有口令和内部的土匪头目在场是不放下的。所以,外人没有土匪头目的带路,是别想进去的。后寨的寨墙比前寨更坚厚,上面的炮楼里不仅有轻、重机枪,还有小钢炮…… 曹乙万这恶魔在那里占山为王这么多年,肯定有他自己的一套,但世上没有天衣无缝的事。他就是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你没观察到那些土匪的警惕性怎么样?黑姑心里揣着明白,她想知道的,是土匪的士气怎么样。事在人为,人如果出现了漏洞,就有的是机会。 地瓜顺着黑姑的话头接着说,土匪毕竟是土匪,自由散漫的习气是改不掉的。土匪们倚仗着武器精良、防御工事坚固,背后还有日本人撑腰。白天,大都三五成群在前寨四处游荡,就这巴掌大的地方,一会儿喝会茶,一会儿听个小调子,挨着号上个野妓。到了晚上,也有不宿后寨营房的,有的悄悄下山寨,到外面去会相好的去了。凡是在里面当个小头目有点实权的,外面都有相好的,只要当天晚上不值班,便都彻夜不归。即使在后寨里宿营的,也都是除了酗酒,就是赌博,或者卧在炕上抽大烟。另外,还有一股土匪不定点不定时地游动于架子山寨的外围,由曹乙万的结拜兄弟五鬼头带领,他们的武器精良,一点也不逊于山寨内的装备。这是曹乙万在寨子外面给自己摆了一步活棋。另外,我们还弄到了土匪的腰牌,知道了他们的口令。…… 黑姑听了地瓜的描述,她心里一个大胆而又周密的奇袭架子山寨土匪老窝的方案已迅速形成了。 黑姑想,既然强攻不行,那么就只有智取,打蛇就打七寸。智取的惟一可能就是给他来一个“黑虎掏心”,之后,再来个遍地开花。 然而,当黑姑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之后,大伙都不同意,皆认为这是一步险棋。 高粱说,咱撑天满算才二百多人,力量悬殊,搞不好咱们会全部覆没的,有点悬呀! 地瓜也说,都说百闻不如一见。俺是到了实地看的。原来咱们打仗都是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的手里,打得赢就打,打不了就跑,反正在咱的家门口,像这种打法,弄不好,咱还没吃了人家,就让人家包了饺子给吃了。但是,他们也不是没有缝隙可乘,俺觉得真要打的话,只要把方案考虑细致一些,也能放个震天的大响! 黑姑开导大家说,大家说的都有道理。在这方面,俺也反复掂量过,如果咱们去打他游动的小股土匪,但也伤不到要害;如果去攻打架子山寨,外寨能拿下来,但里寨未必能攻下,一时半会儿打不到要害,更何况像咱们这样的队伍不适合打持久战和攻坚战。咱们要的效果就是短、平、快。要打就打他个出其不备,挖树要挖根,打狼要打腰,打虎要打脑门心,能端了他老窝更好,不能的话也要让他断骨伤筋试着疼。咱们一下子先把他打懵了,然后再趁热打铁,在他们找不着北的时候,咱们早就撤了。 黑姑这样一说,一下子把大伙说乐了,心里也顿时敞亮了。于是都不禁问,队长,您说说,到底怎么个打法? 黑姑接着说,好,打鱼靠网,打狼靠棒。咱打鬼子打土匪就靠谁都不敢想的灵活妙计。 第三十六章 孙二壮的困惑(一) 一 太阳快要落山时,黑姑带着队员们已悄悄地来到了架子山寨前寨的客栈里,两辆拉着谷秸的马车已安顿在客栈的后院里。留下了三虎和泥哨二人看守,其他队员扮作闲散人员迅速分散隐蔽到客栈的房间里。 黑姑和高粱在地瓜的带领下,将前寨转悠了个遍,并仔细查看了后寨的地形和火力布置情况后,感觉与地瓜侦察到的基本符合,于是,对今晚的行动更加增强了信心。 回到客栈,天就擦黑了。黑姑把高粱和地瓜等几个小队长叫到一起,作战前动员。她说,刚才大伙对寨内的地形都熟悉了一遍,各小队都对号入座了吧,大伙应该都有自己的具体想法了。如果还有不明白的地方,现在可以提出来,大伙再一块商量一下。如果没有,各小队根据分工,自主行动。 没有了。几个小队长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黑姑说,好,大伙先到指定地点隐蔽,等天黑后,后寨枪响后行动。 高粱带着一小队从后门来到后院里,从马车上取出武器,直奔前寨门方向摸去。 同时,四小队和五小队已在前寨门外埋伏就绪。 只剩下地瓜的二小队和柱子的三小队,这两个小队的任务是攻打后寨。 此时,黑姑和地瓜、柱子三个人在客栈的大厅里,边喝茶边注视着街上的动静。黑姑表面上不动声色地喝茶,实际上心里早已着急起来。她在盘算着怎么着才能找个由头,寻个进门证进后寨,找谁最合适?可又去哪里找呢? 能担当这个由头的土匪,最低也得是个比较有影响的头目。 天已大黑了。黑姑看着愈来愈浓的夜色,将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说,先吃饭,吃完饭再说。 他们刚吃到一半时,门外突然闯进来五个持枪的土匪,迅速将黑姑他们围了起来。为首的是一个长满络腮胡子的彪形大汉,一手握着一支泛着青光的匣子枪,两支匣子枪口一个对着地瓜,一个对着柱子,气势汹汹地喊道,干什么的? 地瓜故意怯生生地回答道,老,老总,俺是做生意的,来求财的呀。 把手伸出来!络腮胡子又喊了一声。 地瓜和柱子装作乖乖地把手伸到络腮胡子面前。 络腮胡子将右手的匣子枪插进腰间后,伸手分别摸了一下地瓜和柱子的右手食指,说,你们不是生意人,生意人的食指没有老茧,你们是扛枪的,说,到底是那部分的? 络腮胡子的话音还未落,旁边的四名土匪迅速哗啦地一声拉动了枪栓,把子弹推到了枪膛上。客栈大厅里的空气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地瓜忙说,老、老总,您千万别吓唬俺,俺从小就胆小,长这么大连个炮仗都不敢放,哪还敢扛枪? 络腮胡子依旧不依不饶,继续怀疑地问,那你的手指上怎么有老茧?那不是长期勾扳机磨的? 哎呀,您说这个啊。俺天天用绳子封马车上的粮草,不用力封住粮草,一上路那不就哈撒了?于是,每一次,俺们都得用尽力气把粮草封得严严实实的,跟马车一整个似的。所以,时间一长,俺们的手就被绳子勒成这个样子了。地瓜边说边用手比划着封车勒绳的姿势给络腮胡子看。 络腮胡子听完地瓜的诉说,匣子枪口慢慢地放低了下来。这时,身穿灰色绸子长褂、头戴青色礼帽、扮作商人老板模样、女扮男装的黑姑忙走上前来,双手抱拳施礼,对络腮胡子说,老总,这是我的小伙计,不会说话,请您多多海涵。说着,随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大洋,一边塞进络腮胡子的手里,一边说,给各位好汉们买壶酒喝。 在一旁早已被黑姑他们买通的客栈老板也赶紧凑上前解释道,三大当家的,这些都是老主顾,十字路来的,一个月来好几趟呢。 络腮胡子收起了大洋,把匣子枪插到腰间,变得客气地向黑姑问道,老板贵姓? 黑姑立即明白,站在自己面前的是山寨三当家的,不禁喜上眉梢,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呀,于是毕恭毕敬地回答道,免贵姓王,十字路人,常在这一片跑点粮草的小买卖,今后还望老总多多关照啊! 哈哈!不客气!在下姓罗,是山寨三当家的,在这地盘上,你只要一提咱老罗,保准当当响。以后有用到兄弟的地方,王老板尽管开口就是!络腮胡子看黑姑出手大方,便认为是个大老板,开口说话,与刚刚进门时完全变了一个人似地。 黑姑看到火候已到,便热情邀请络腮胡子,说,今日有缘与三当家的相遇,俺是相见恨晚,不喝一杯见面酒,就不能表达俺的敬重和高兴。说完,也不等络腮胡子表态,就转身对掌柜的说,掌柜的,把你店里的好酒好菜全端上来,俺要与三当家的一醉方休! 络腮胡子一看这个架势,知道真的遇上了大老板,便也不推辞,抱了抱拳,说了句,王老板,那俺恭敬不如从命了。随后,从腰里掏出两块大洋扔给身边的一位土匪,挥挥手说,今晚的岗哨查完了,你们找个地方乐呵去吧。 四名土匪得令后,便如出笼的鸟一样,眨眼的工夫就消失在大街上。 落座后的络腮胡子,酒还没有喝,就先对准刚上来的一只烧鸡,一手摁住,另一只手便娴熟地扯下了一条鸡大腿,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土匪相生动地展露出来。 席间,黑姑、地瓜、柱子轮番劝酒,不一会儿就把络腮胡子灌醉了,如一堆泥一样。地瓜和柱子两人便架着进了房间。之后,便五花大绑了起来,用破布塞住他的嘴。就是这样折腾,他还是打着鼾,一个劲儿睡着。看来没有一两个时辰,他是醒不了的。 夜,渐渐地深了,大街上恢复了平静,偶尔有行人匆匆穿过,几条觅食的狗在停停嗅嗅走走闻闻中晃荡着。 深夜时分,络腮胡子从醉中醒来,一看被绑成这个样子,便一下子惊醒了,酒意似乎全没有了。先是想用力挣开身上的绳子,发现没有用时,便依旧硬气地问道,你们到底想干啥?别忘了,这是在老子的地盘上。 黑姑说,俺们是滨海大队西山区队的。要想活命,就得老老实实地配合俺们。 络腮胡子一听,立即软了许多,哦,原来是八路爷呀!只要不杀俺,俺听您的。 黑姑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对他进行了一番抗日救国救家的教育,然后才让络腮胡子交代后寨里面的火力部署情况。她没说来攻打寨子,只说让他带路进后寨,与大当家的谈合作事宜。 络腮胡子交代说,大当家的今天就在寨内,住在聚义厅大殿后面的大院里。二当家的带领一队人马守在大院东面厢房里,大约有100人。俺带领80人守在大院的西厢房里。另外还有后面的营房,也在百人以上,由四当家的带领。 经过一番说服教育,络腮胡子老实了许多,由地瓜和柱子一左一右押着出了客栈。此时,大街上黑黢黢的,沿街的店家早已关门闭户,不见一个人影,只有远处的一两盏挂在门楼下的灯笼,在夜幕下闪着幽灵般的冷光。 出门的同时,黑姑便派小凳子去通知高粱开始行动。高粱带着队员们如下山猛虎样迅速包围了前寨门两旁的炮楼,悄无声息地解决了抱着枪打着鼾声的土匪,将机枪和小炮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还将缴获的一些弹药统统装在了马车上。 黑姑他们走到大街拐弯处时,黑暗中突然传来一声:站住!口令!原来是碰到土匪的暗哨了。 这时,地瓜将匣子枪的枪口用力顶了一下络腮胡子的腰部,络腮胡子忙上前回答道:东海!土匪见是三当家的,就放松了警惕,便现身讨好说,三大当家的,这么晚了,又下透犁雨了?…… 土匪的话音未落,只见三虎一个箭步上前,手起刀落,便永远地让他闭上了嘴巴,到阎王爷那边站岗去了。 第三十六章 孙二壮的困惑 (二) 二 一路上,黑姑他们就这样不声不吭过关斩将,解决了七八处明岗暗哨,顺利通过吊桥,来到了后寨。一过吊桥,柱子便带领三小队登上寨墙顺利解决了寨墙上的岗哨,和炮楼里正在睡觉的土匪。将机枪口和小钢炮改变方向,一律对着后寨,随时掩护黑姑他们的撤退。 来到曹乙万的大院前,黑姑再次与络腮胡子证实了一下,确保无误后,便对地瓜命令道,按原计划迅速行动。 得到命令的地瓜,将爆破小队分为三组,每个小组带着数十个炸药包分别向曹乙万大院、东厢房和西厢房奔去。 络腮胡子见先是押着自己的柱子、地瓜相继离开,便悄悄地挣开绳索,趁黑姑和小灵子不注意时,拔腿就往里面跑,并边跑边喊,八路来了,八路来了! 小灵子见了忙要举枪射击,被黑姑及时制止住后,紧接着从腰间掏出一块石头,只见黑姑一扬手,前面的络腮胡子便一头栽倒在地上。小灵子忙追了上去,恐怕络腮胡子不死,好及时处理掉,但到络腮胡子跟前时,只见那脑袋早已开了花。 小灵子回到黑姑跟前时,敬佩地说,队长您真厉害啊,那肉葫芦被石头开成瓢了。 黑姑不屑地一笑说,三个肉葫芦也不顶一个羊角硬呀。正说着,地瓜他们已布置完毕,黑姑忙命令大家迅速隐蔽好。 就在他们各自找到掩体刚刚隐蔽好的同时,轰!轰!轰——一阵阵山摇地动的巨响,只见大院前后左右一片火海,大院的住房和左右两边的厢房瞬间就被炸了个稀巴烂,碎石乱瓦夹杂着土匪的尸体一起飞上了半天空,砖瓦噼里啪啦的落地声与土匪们睡梦惊恐声和惨叫声一起挤满了整个山寨,划破整个死寂的夜空,传向四面八方。 还有一部分没炸死的土匪,四处逃窜,这时被守在寨墙上的柱子和队员们用机枪猛烈地点射着,钢炮也一同呼啸了起来,对着没有完全炸倒的营房进行连续轰击,立即将残垣断壁炸成平地。 这时,最后面的营房的土匪们已反应过来,在四当家的带领下开始突围,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是西山区队,还以为前面大院里发生了政变,于是便对着从里面逃出来的土匪进行射击,双方一片混乱。 黑姑看到火候已到,让他们狗咬狗去吧,便挥手带领队员们往前寨撤退。地瓜则带领爆破组边撤边布雷。 从里面冲出来的土匪,便认定了黑姑他们就是在寨墙上射击的叛匪,于是便紧追不舍。 在寨墙上的队员们正打得火热,柱子一心恋战,但被黑姑强令撤退了下来。 吊桥虽然已被断后的地瓜炸毁,但土匪们纷纷跳进壕沟,接着如狼一样窜出来,迅速向黑姑逼近。 黑姑他们只好边打边撤,来到前寨门时,早已守候在寨墙上高粱小队的重、轻机枪等各种武器一齐开火,一串串火龙样直射,迅速封锁了街道,致使土匪们纷纷倒下,开始后撤。 有了高粱小队的接应,黑姑他们才有空喘了一口气。但他们也不敢懈怠,急忙收拢队伍组织全面撤退。地瓜总结了刚才的教训,这一次,将前寨门的吊桥一下子炸了个粉身碎骨。 前寨门下的壕沟,大都是天然的沟壑,不像后寨门的壕沟那么容易上下,所以,土匪们追到前寨墙下,一边对着着远去的黑姑他们乱射一通,一边找来木棒等进行搭桥。依然是不甘心地作着追击的打算。 两辆马车来时装的是谷秸,回时却是两车沉甸甸的武器,其中有轻机枪八挺,六o小炮六门,还有两挺重机枪和成箱的炮弹以及子弹。 高粱乐呵呵地对黑姑说,队长,咱这次又赚大发了。 黑姑没有笑,只是提醒一句,不要说话,注意警戒,快速撤退。于是,整个队伍中没有一个人说话,一路全是刷刷地脚步声。 夜,继续黢黢地黑着。天空像一口大锅一样扣着一个巨大的阴谋。西山区队一路急行军跑出了近十里地。 路过低矮的山谷时,队员们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凭感觉和经验,土匪们早已被他们甩得远远地了。 他们刚一懈怠,突然从两边的土坡上倾泻下来密集如雨的子弹和手榴弹,一条条火蛇互相交织纠缠在一起,让走在前面的队员们一个个倒了下去。幸好经过多次战斗洗礼的队员们反应灵活,迅速卧倒,在反击中找到掩体。 黑姑一看这架势,心里暗道,不好,一不小心中了敌人的伏击圈。不用猜疑,肯定是曹乙万流放在寨子外的那股土匪。 想冲过去,但这么密集的火力,会损失很大的。土匪居高临下,占就了有利地势,就地反击的话,也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惟一值得庆幸的是,天依然黑黢黢的,让上面的土匪无法瞄准目标,只能睁着眼睛盲打。即使这样,暴雨般的子弹也照样压得黑姑他们抬不起头来。 就在黑姑一筹莫展之际,忽然听见上面枪声大作,土匪的阵地乱了起来,密集的弹雨立时弱了许多,由狂风暴雨转为中到小雨了。黑姑借此机会立即组织反击,一边开始正面反击,一边让地瓜和高粱带着自己的小队分别从两边摸上去,对上面的土匪进行包抄。不一会儿,土匪大乱,借着夜幕纷纷溃逃而去。 有惊无险,这让黑姑心里十分感激友军送来的及时雨。于是,她带着小灵子急忙来到对方队伍中寻找首长。从服装上看,黑姑便知道是国军帮她打的援。 黑姑在一名战士的带领下,来到了首长的面前,战士报告说,报告连长!这位队长找您! 只见那位正背着身同两位军官说话的连长转过身来,这时,黑姑一下子认出来了刘民强,脱口道,刘连长!原来是你啊?我正打算要好好谢谢帮俺解围的友军,没想到会是你!说着,黑姑就往前亲昵地敲了一小拳头。 刘民强故意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道,是不是一看是我,就不打算好好谢谢了? 谢呀!谁都一样,等俺有了粮食,一定请你吃饭。现在,这些战利品都归你们啦。不多的话,俺那马车上还有,可以卸下一部分来。黑姑笑呵呵地说,俨然像个暴富的财主样。 不用了。你客气了。上次要不是你们给我解了围,说不上今天咱们就见不着面了。更得感谢你,给我们找了那么一个好地方,让我和兄弟们休养得身强力壮,恢复了元气。刘民强非常认真地说。 黑姑接着说,哎呀,别扯远了。扯远了的话,你帮俺两次,俺才帮你一次呢。该怎么感谢,俺就怎么感谢。关键俺想知道,你怎么知道俺在这里呢?而且还是深更半夜的? 我屈指一算,你黑姑有一难,于是就脚不连地赶来了。刘民强继续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 黑姑一扭头,故意生气地说,鬼才信呢?你肯定有故事,瞒不了俺。 刘民强一脸失落地说,是想有故事的,但让你黑姑给讲完了呀。 原来,刘民强也在打曹乙万的主意。他的方案是先消灭这股外围的土匪,然后,一点点地把土匪引出老巢,伺机吃掉。这叫小口吃饭——口口香。没想到,不仅让黑姑抢在了前头,还来了个中心大开花。 刘民强边解释边对着黑姑竖起了大拇指。 此时,刘民强也不知道,土匪们已把这次的帐算在了他的头上。因为溃逃的土匪们看到伏击他们的是穿着国军军装的队伍。 曹乙万没有被炸死,只是挂了彩,左眼被炸瞎了,自此,变成了一个独眼龙。五鬼头回到寨子里的时候,曹乙万还没弄清楚到底是那路神仙作践了自己?当知道是附近的一股国军时,便咬牙切齿地恨道,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这次袭击,让曹乙万大伤了元气。吓得他不敢再待在山寨里,忙带领残部下山到坪上街投靠了小鬼子。 在鬼子队部里,曹乙万被中尉田中训了个狗血喷头。他说,前些日子就让你归队过来,你还摆着架势自以为是,讲这条件,提那要求。你做梦也没有想到,今天成了一条落水狗。所以,才想起我们大日本皇军,来寻求大日本皇军的庇护。看在以前你与我们大日本皇军合作愉快的份上,我就收留了你,军部决定要各中队驻地成立特务队,现在我认命你为特务队队长。 曹乙万上任第一天,就布置手下出去搜寻刘民强的消息。就目前的力量,他是无法与刘民强抗衡的,惟一的可能就是借日本人的手来收拾,让日本人替自己报仇雪恨。 第三十六章 孙二壮的困惑(三) 三 那天晚上,被鬼子二木吓晕了的白姑,是让孙二壮背回洞房的。 白姑吓晕后,二木还想向前。这时,冈村大喊了一声:八嘎!二木便才停下了脚步。 孙二壮毫无表情地抱起白姑下了楼。大厅里的队员们看见了,立即停止了划拳和喝酒,瘦鬼、缸头和瓦罐他们一齐涌向前去,哥,怎么了? 已经半醉的缸头喊道,是不是小鬼子欺负咱们了?他要是敢欺负咱们,今晚就不让他出这个门! 队员们趁酒兴大喊,对!不让小鬼子出这个门! 孙二壮看了大家一眼说,没啥事,不要冲动。弟兄们继续喝,我先回去了。 孙二壮说完,将白姑往旁边的椅子上依靠了一下,接着一侧身便把白姑背在身上,走出了合理酒楼的大门。瘦鬼忙安排老蝙蝠继续带着大伙喝酒,自己则和缸头、瓦罐等一起跟在孙二壮身后,去了孙二壮的新家。 回到洞房,孙二壮将白姑轻轻放到婚床上,之后对着白姑的人中掐了一下,只见白姑浑身哆嗦了几下,便苏醒过来。孙二壮小声爱怜地问道,感觉怎么样?要不要俺去请大夫? 白姑坚决地摇了摇头,表示不同意。孙二壮又倒了一碗红糖水,让白姑喝了下去。 当地有个风俗,新婚头一天,新娘都喝红糖水,称为“甜头”。寓意为今后的日子,夫妻恩爱,甜甜蜜蜜。 白姑喝完红糖水之后,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本来打算要狠狠闹一次洞房的瘦鬼、缸头和瓦罐等队员们,看到今晚这个情况,便不好意思起来,心里都忿忿地骂着小鬼子,都是这帮畜生,让大哥结婚也闹了个不欢而散。于是,他们陪到半夜时,在孙二壮的催促下,便都悻悻地回营房睡觉去了。 孙二壮一夜没睡,一直守在白姑的身边。冬夜静得出奇,连烛台上的红烛燃烧的声音都能听见。孙二壮对着那对红烛发呆,洞房花烛夜,是人生最经典的四大喜之一。尤其是这一喜,比“久旱逢甘霖、金榜题名时、他乡遇故知”的“三喜”更令人向往,更令人欣喜。且不说古今往来描写洞房花烛的诗词数量和传诵的佳句都比那“三喜”中任何一个都多,就说咱平民百姓的后生只要结了婚,在老少兄弟爷们的眼中就成了一个“大人”,如果你到了结婚的年龄而没有结婚,在他们的眼中始终就是一个孩子,因为你没有成家。成家就意味着立业,立业就是各开门另支锅独立过自己的生活,从此肩上就有了责任和担当。这份责任和担当便成为后生们的一种自豪。因为你有了这份担当,你才有资格对以前喊嫂子的人群,才可以改口喊“他大娘”,才能去称呼“他大爷、他二叔、他二奶奶、他三爷爷、他姑、他婶、他哥和他嫂”。虽然看似随然,但也是一种无形的资本,从过去到现在都是这样一辈一辈传下来的。 因此,孙二壮扪心自问的第一个问题,今晚自己担当了没? 答案是肯定没有。他孙二壮曾经把新婚之夜的最美好场景想了千次万遍,即使走到天边也没有想到会以这种方式开始,又以这种方式结束。白姑还在睡着,白净的脸上仍然挂着一丝丝恐惧,时而如受到惊吓的婴儿样让身体发出轻微地震颤。 第二个问题就是他孙二壮能否保护了这个女人?他知道,被小鬼子看上的女人是很难逃脱一劫的。身在虎穴,随时都有被伤害的可能,即使逃出这里,但又能去哪里?现在大半个中国都是小鬼子的天下。面对一群不按常理出牌的畜生,孙二壮陷入了沉思。 一个男人不能给自己心爱的女人幸福,这是自己人生的最大悲剧。 黎明时分,白姑醒了。看到已经天亮了的窗外,又看了看坐在床前打盹的孙二壮,白姑十分歉意地从床上爬起来,惊讶地说,你一晚上没睡呀? 孙二壮听到了,忙挣开眼睛,急切地问道,你醒了,感觉怎么样了? 嗯,好多了。白姑羞涩地答应着,接着又说,你放心,俺没事了。 没事就好!都怪俺没有听你的话,让你受惊吓了。孙二壮有点腼腆地说。 没有啊!是俺不争气,给你丢脸了。对不起!白姑歉意的脸上泛起了红晕,低头说话,如做错事的孩子样。 孙二壮急忙说,真的不怪你,是俺事先没考虑周到,不应该答应他们,让你受委屈了。 一看孙二壮满脸诚恳的样子,白姑有些心疼了,忙说,哎呀!你看你都冻了一晚上了,快上床暖和暖和,别冻坏了身子。 孙二壮嘴上说着自己年轻力壮不怕睡凉炕,身子却已靠到床上了,将白姑轻轻地拥在怀里。 他知道,自己怀里拥的这个女子不娇气也不小气,会是个识大体通情理的好媳妇。 出了喜月之后,白姑就早已进入了家庭角色,主动担起家务的担子,让孙二壮安心工作。这期间,白姑很快熟悉了婆家人和事。 关于婆婆家的故事,一般新媳妇都是从丈夫那里知道的。而白姑不是从孙二壮那里打听到的,她大都从聂啰啰嘴里听来的。 新房安在十字路街,白姑就与聂啰啰走得近了。自从进了孙二壮的家门,白姑就把聂啰啰当作自己的婆婆待了。每当家里做了好吃的,她都会去聂啰啰家请聂啰啰来家吃饭。聂啰啰也不客气,随叫随到,有时候,今天在这里吃了,便说好明天上午再来,就不去再上门叫了。聂啰啰也答应着,到了中午,她就自己到了。这样一来,让白姑也感觉踏实,感觉没有街道上的那种市侩习俗,来来往往中便对聂啰啰更加敬重。吃完饭,洗刷完毕,白姑和聂啰啰便一起坐在太阳下拉家常,听聂啰啰啰哩啰嗦地讲婆婆家的故事。从聂啰啰那里,白姑知道了自己的婆婆是那么善良和勤快,知道了自己的公公是那么朴实和本分;也知道了婆婆家日子过得是那么艰难,更知道了婆婆走得早,公公既当爹又当娘的艰辛;也知道了自己的男人孙二壮从小聪明好学,读书求上进,做人求正直。 当然还知道了,孙二壮在聂啰啰的资助下,才能读完私塾,才有基础脱颖而出,才有机会走到今天的位置。 说到孙二壮,聂啰啰的脸上便立时绽开了菊花样,那种愉悦写满了脸,一个劲儿说道,一个劲儿夸奖。夸得连白姑都感觉不好意思起来。 通过这些日子的接触,白姑把以前的许多担心都渐渐地放了下来,有时还感觉自己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甚至还感觉好笑。就目前来说,白姑感觉孙二壮还是一个靠谱的男人。 但是,她也不否认,同时也感觉这个靠谱的男人,现在正在做着不靠谱的事。 孙二壮是个心中比较有数的人。他知道,自己干的差事,是许多乡亲们戳脊梁骨骂祖宗的差事。看看小鬼子做的那一切,他自己也十分清楚,不应该去助纣为虐。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一个人静静地反反复复地考虑着,算计着自己今后的命运和出路。只是有时候算得很明白,有时候则是越算越迷茫,恰如这深厚的夜色,看不见前方的道路。 继续干的话,就会有为人不当差,当差不自在的尴尬。端人家的碗,就得受人家管。关键是自己如何能调节好与日本人的关系,让乡亲们的受害程度减少到最小化。只是这一点,真难啊。别人不知道,他自己明白那样做无疑是在刀尖上行走、火山上趟过。这其中的苦楚谁人知道?惟有自己品味,即使你做的再多,在别人的眼里,照样会骂你汉奸的。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如果你太在乎别人的看法,那么你最终就会成为人家的裤衩,别人放什么屁,你都得兜着。还有一句话,叫作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时间是最好的见证者。 如果不干的话,这个差事还好多人瞅着。这片土地上,不缺少唯利是图见利忘义的小人。他们一旦知道自己不干了,就会像苍蝇一样蜂拥进来。一旦将位子坐到屁股底下,跟着倒霉的不只是队员们,而是在这片土地上赖以生存的众乡亲们。就像那炮楼里的小队长狗子,整天做梦都想顺着日本人的杆子往上爬。为了讨好日本人,恨不能把乡亲们当狗叫唤、当猪宰割、当牛驴使唤;为了让小鬼子开心,甚至也敢把他亲爹当驴骑。其目的只有一个,只要日本人给他一个好位子,他就敢借着这个杆子上天入地,耀武扬威。比土匪还歹毒,比小鬼子还凶狠。前些日子,狗子带领伪军下乡抢粮,顺带抢小媳妇和大闺女,带到炮楼里供小鬼子们淫乐。对外还美其名曰,救人一命胜似七级屠夫。要不是他出手相救这几个女人,早就饿死在街头了。 你说,这样的人能管乡亲们的死活吗?不变本加厉就万事大吉了。 如果让狗子这种人干,那还不如自己继续干下去呢。尤其是白姑已进入他的生活里,他感觉自己更不能离开这里了。 总之,自己是个小人物,何去何从,只能让日子推着自己前行了。 让他感到窝囊的是,二木吓晕白姑之后,冈村竟然一字不提,二木也没有道歉的迹象。尽管白姑就在自己的身边,但他还是隐隐感觉有些不安。这些狗日的小鬼子,有时翻脸比翻书还快,从不按常规出牌。所以,自己要事事小心,处处防范,一整天下来,他常常感觉身心疲惫。幸好有白姑的温柔之乡,给他许多安慰。 第三十六章 孙二壮的困惑 (四) 四 白姑过满喜月之后,孙二壮就把她安排到保安队里的伙房里打杂了。具体工作就是帮着伙夫郑合平择菜、洗菜、合面和洗涮等事宜,一天下来,也累不着。这是孙二壮反复考虑之后才决定的。之前,他怕白姑不同意,更怕白姑像有的女人说媳妇娶来是男人疼的,不是来你家扛活的等之类的话,让他下不来台。哪想,白姑二话没说就同意了,还说,俺正愁着在家里闷得慌,天天在家里吃闲饭,不干活,这样的日子俺过不了,俺就喜欢干活。 孙二壮见白姑这么说,心里热乎乎的,老话说,夫妻同心,黄土也能变成金。有白姑这样的媳妇,以后的日子就不愁了。但是,孙二壮真正的目的不是在这里,而是从白姑的安全着想。如果整天把白姑放在家里,他自己有时一整天都捞不着回趟家,他的心就一直提着。这样把白姑领出来,到伙房帮厨。自然,白姑就生活在阳光下了,万一小鬼子二木再找上门来,伙房内外人来人往,保安队的兄弟们也不会让白姑吃亏的。 伙夫郑合平是个五大三粗的鲁南汉子,更是个喝凉水也长膘且淌汗也会浑身冒油的主,用十字路街上乡亲们的话说,大老远撒眼一看,不用去猜,他就是一个厨子。 郑合平祖上就是大店庄园里的厨子,而且手艺在众厨子里始终是响当当的。当年的大店庄园是苏北和鲁东南的首富,有马行百里不吃别家草、人走百里不住别家店之说。你就可以放开脑筋想想,人家的家业有多大了。在这样的庄园里做厨子,而且祖辈连续做,可见不仅仅需要的是感情,而是凭着自己的技艺实力。所以,他们在一辈传一辈代代往下传技艺的同时,也有研究切磋的成分。上一辈将自己没有研究戳透的那层窗户纸,临终也交给了下一辈,让他接过接力棒,继续探索研究。就这样经过一代代的共同努力,让大店庄园的招待饭菜开始扬名齐鲁大地,香飘苏北田园。更让大店庄园的一些菜谱在周围百里民间盛传。像肥而不腻、进口则酥满口香的红烧猪肘子、香辣的红烧兔子头、干煸香辣兔子腿、还有细腻晶莹的凉粉等等,更让人惊叹的是,用一只小山羊能做出三十六道不重复不同风味的菜,让饱餐者恋恋不舍,不肯离席。 这些厨艺尽管也在郑合平的身上,但是在保安队的伙房里却常常用不上。自从被孙二壮高薪请来后,他只能在逢年过节时才能发挥自己的厨艺,平时都是大锅菜一个品种。加上闹春荒,大锅菜也都是清汤清水,没多少油水。再说,这个年头,能吃上饭就是好命了。 郑合平吃上饭了,可他的家人却没能吃上。尽管他在这里拿的薪水比原来在大店庄园里的高,但还是买不了多少粮食的,况且家里五六张嘴,靠这点粮食,也是饥一顿饱一顿。到后来,躺在炕上的老娘开始拒绝吃饭,把自己的那份让给孙子们吃。她说,孙子们正在长个子的时候,不能挨饿。每次回家,郑合平看见三个儿子吃饭就跟那壳郎猪一样能吃,一碗稀饭,嘴顺着碗沿转一圈,哧溜哧溜几下就见底了,直吃得他红了眼。心想,就这个吃饭法,自己就是累断了腰也挣不出来。怪不得老人家常说见年呀。见年,就是遇到灾年,吃饭就跟恶鬼附身上似的,家里越没有的吃,个个饭量反而越大越能吃。 晚上,郑合平的媳妇在枕头旁对他说,你天天做饭给那么多人吃,你从手指头缝里露点不就够咱孩子吃的了? 郑合平一听就烦了,便将身子扭到一边去说,你就站着说话不害腰疼。那是人家保安队里的伙房,你以为是你家的灶房?三猫瞪着个六只眼,因为一点饭,坏了咱的名声,以后谁还敢用咱们?咱也丢不起人啊。再说,这些日子,伙房里也照样断顿的。 名声能当饭吃?家里人都救不了,还要啥名声?媳妇不服气地说完,也将身子扭到了一边去。 后来,他的老娘活活地饿死在炕上。 过了些日子,保安队员们都知道了郑合平老娘饿死的情况,不禁对老郑暗暗竖起了大拇指。在这个饿了红眼的春天里,不偷不摸不占他人便宜的亮堂人已经不多了,郑合平响当当地算一个。 白姑来到伙房之后,一些活儿都是抢着干,根本不用郑合平铺排。 之前,郑合平就听说队长太太要来伙房上班,几个和郑合平要好的队员就说,人家来了是当娘娘的,你要好好伺候,不要看不透火候,到时候自己死在哪一节上还不知道,当了个冤死鬼。 郑合平不急不慢地对他们说,咱心里啊有一本大帐,谁来都一样;原来咱怎么干的今后还是怎么干。踏踏实实干好自己该干的事,谁也说不出个二字来。 看到白姑这么能干,那几个和郑合平要好的队员又开始说话了。他们说,到一个地方的新人都这样,一开始都想表现,给人留个好印象。等过去一段时间,就不会再这么勤力了。有个队员还说,俺敢打赌,不出一个月,就露黄铜了。另一个则十分自信地说,用不了一个月,十天就露馅了。不信的话,咱都看看。 十天过去了,白姑依旧是第一天的做法,择菜都是择得恰到好处,从不浪费一个菜叶子;洗菜都是洗得干干净净,不带半粒泥沙。 一个月过去了,白姑做起活来,依旧利利索索,从不拖泥带水。 三个月过去了,白姑不但是一如既往的老样子,还更加熟练,干起活来井井有条。 郑合平的那几个要好的队员们彻底服气了,都说,队长真有福气,娶了个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好太太。 平日里,郑合平和白姑交流最多的不是家长里短,而是关于小鬼子的话题。 郑合平给白姑讲小鬼子侵华的动机,屠杀无辜的平民百姓。鬼子侵略大店庄园时,先抢后烧了近百家商铺,让本地和外地的那些商人们一夜之间就血本无归。稍有反抗,便被就地枪杀,一瞬间,就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听说过鬼子的“三光”政策了没?就是抢光、烧光、杀光,比土匪屠村还要惨。上河村的乡亲们被鬼子包围后,将全村人都赶到河滩上。先是将男爷们和妇女们分开,然后用马鞭子抽打男爷们,像赶鸭子下水一样将他们往河里撵。这时,有的便想往对岸逃跑,刚跑了十多步,鬼子的机枪就响了,一群大男人便如被大风刮到的秫秸个子样倒在河水中。扫射完男爷们之后,小鬼子便对妇女们下毒手,先糟蹋够了,然后便用刺刀开膛,连五六十岁的老嬤嬤都不放过。更可怜的是怀里还在吃奶的孩子,他们像扔石块一样把孩子扔向天空中,迎接孩子的不是双手,而是一丛向上的刺刀。落在刺刀上的孩子,立时被刺透了几个大窟窿,还没来得及哭,就去奈何桥的路上找他妈妈了。 郑合平不仅讲发生在沂蒙山的,也讲南京大屠杀的悲惨。 日军近八个师团约20万人在南京进行了大规模地屠杀、强奸以及纵火、抢劫等。在大屠杀中有30万以上平民百姓和战俘被鬼子杀害,约2万南京妇女遭鬼子奸淫。小鬼子个个成了杀人狂和放火狂,遇人就杀,遇屋即烧,大火连天,几天不息。 他们单独的或者二、三人为一小集团在全市游荡,实行杀人、强奸、抢劫、放火。常常是两三个鬼子就看押着数百名市民。按说一个人一口唾沫也能把三个小鬼子给淹死,可是这些手无寸铁的市民就像待宰的羔羊一样,等待到的是机枪扫射,刀劈活埋。 哪像咱西面渊子崖村的老少爷们,那才是个顶个的英雄豪杰。渊子崖村也就200多户,却敢与1000多名装备精良的日军叫板。你敢进我家门口,我就敢收拾你。他们在年仅19岁的村长带领下,全村男女老少不等不靠,一齐上阵,用土枪、土炮、大刀、长矛、铁叉和铡刀,展开了整整一天的殊死搏斗。最后,全村以牺牲147人的代价,歼敌80多名。这一仗,向众乡亲们证明了小鬼子也是人,不像传说中那么神。你不是也见到小鬼子了,也一样吃五谷杂粮,一样睁眼喘气,没那么可怕。 很多时候,都是郑合平滔滔不绝地说,白姑默默地听。偶尔也插上一句问话。 白姑经常问或者多数是自言自语地说,可恨的小鬼子,啥时能离开咱这地方?早走一天早一天安生。要不然,老百姓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郑合平没有正面回应这个话题,而是说,这小鬼子就像咱村里来了一个外住户,尽管他腰板硬,办事强力,但毕竟这里不是他的家,土地再厚再好,他也扎不下根。早晚有一天,他会因水土不服,要么死在这里,要么抱病回家。所以说,不用急,也不用愁,这一天一定会到来的。 那保安队是什么的?白姑不解地问道。因为在家里,孙二壮从不对她说一天去干什么了。 保安队就是鬼子的炮灰,打仗的时候鬼子让保安队在前面给他们挡枪子。下乡抢粮的时候是鬼子的帮工。 哦,是这样呀。白姑似乎一下子明白了许多。 第三十七章 夏粮保卫战(一) 一 麦子刚上黄梢时,黑姑就接到了上级保卫麦收的战斗通知。 从接到通知的那一刻起,黑姑就已开始考虑当前敌我力量悬殊,如何帮助乡亲们抢收小麦?是摆在她面前一个最大的问题。 眼前这个局势,再也不像日本鬼子刚来时那样了。那时鬼子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对主动靠上前的十字路人又不信任,每一次行动都小心谨慎。后来,有了汉奸,在汉奸们的引领下,小鬼子们也知道了这块土地上的一些道道,比如鸡有鸡言、猫有猫道、狗有狗道、鳖有鳖路、蛇有蛇路等等道道,对这方土地上风土人情的了解慢慢进入了本地通角色,致使小鬼子们越来越狡猾。再也没有像竹子涧战斗和小崮顶战役那样有地理优势了。现在的小鬼子对附近的沟沟壑壑也都清清楚楚了,你想到的,小鬼子也能想到,再打伏击战的几率已是很低了。 另外,加上鬼子的连续几次的扫荡,以前缴获的小钢炮也没有了炮弹,重机枪也没有子弹来喂它。幸好,地瓜自己制造的石头疙瘩“地雷”还能满足供应。只是这种自己研制的黑炸药威力小了点。 所以就眼下的综合情况,不论怎么打,西山区队都不占优势。占不到优势,西山区队就会吃亏;然而吃亏的事,黑姑从来不干。 但是,占不到优势,也得打,总不能看着到手的粮食,进入小鬼子和汉奸的口袋里。闹了一个漫长春天的荒了,好不容易熬到了夏收,到嘴边上的麦子再让小鬼子抢去?这买卖岂不是折大了呀? 思来想去,黑姑也没理出个头绪来。难道大活人真的要让尿憋死?狼来了,就得打,它再狡猾和凶猛,也敌不过猎人的猎枪。于是,她便让小灵子通知各小队长来开会,先让大伙发表自己的看法,讨论一下,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嘛。 不一会儿,人就都到齐了。黑姑把上级的命令传达了一遍,接着就让大家讨论这麦收保卫战该怎么去打? 大家就七嘴八舌喳咕起来了。 有的说,在鬼子来的路上埋地雷,炸他个遍地开花。 这个话音未落,接着就有人反对,不行!抢收是讲时间的,你把路都炸了,乡亲们怎么往家里运麦子?时间还不都耽误在路上? 那人又反驳道,不行的话,就直接把地雷埋到炮楼吊桥门前的路上,那里不运麦子。 那十字路城里的鬼子呢?你怎么拦截?又是一个反问。 地瓜没有直接说怎么办,而是说咱们不能像乌鸦去学老鹰抓羊那样,羊没有抓着,结果被羊毛缠住了爪子,最后被放羊的人一下子给摔死了。 高粱说,你别说话云山雾罩的,不就是打不着狐狸别赚一身骚的意思嘛。咱是打鬼子啊。咱不能像那下潭洗澡的那样,看见人家洗得好自在,自己不会凫水,却下去了,结果是下了饺子。如果没有实力直接对抗的话,咱就不玩吧,因为好不容易发展这么大,咱们输不起啊。 地瓜一听话不对味,便不屑地说,你高粱要是怕了的话,就把那秫秸扒皮做个蝈蝈笼子自己玩去吧。 高粱不服气地说,在没有做好充分的准备之前,你就不能贸然地去尝试。就像那只扁扁嘴看见大雁在天空飞得很自在,就觉得自己也没差什么怎么就飞不起来。于是,它就跑到虎山悬崖边上纵身一跳,哪成想没扑腾几下它就直接掉下去了,结果摔了个腿断胳膊折。所以说,俺不是怕,是担心。 地瓜还要想继续反驳,但被黑姑制止住了,这样争论下去也没多大意义,她说,你们两个意思我都听明白了,一个是说要正确估计自己,不要盲目。一个是说,要做好充分准备,不能去硬碰硬地对抗。我也想顺着你们比喻的说,就是一只乌龟在沙滩上晒太阳,这时飞来一只老鹰,乌龟觉得自己有坚硬的壳,老鹰一定会拿它没办法,于是它就有恃无恐,你老鹰来去都与我无关紧要。结果老鹰一爪子抓起了乌龟,飞到了半天空上,这时,乌龟还在想,你抓我飞得再高最后还得把我放下。可它哪里想到,老鹰在飞过一片岩石上空的时候,狠狠地把乌龟摔了下来。最后,乌龟没想到的是,自己连肠子都给摔出来了,一命呜呼了,照样成了老鹰的美食。现在的小鬼子就是那乌龟,自认为武器装备精良,非常强大,就可以在咱们的家门口学螃蟹走路,横行霸道。他是螃蟹,咱就一个个地把这螃蟹爪子给掰掉,让他动弹不得,然后我们再想办法,集中力量打他的蟹盖,一次就把那蟹黄给砸出来,看他还能在咱家门口蹦跶横行? 对,对!是呀,队长说得太对了。会场的气氛一下热烈了起来。 地瓜提醒了一句,队长,咱们现在缺狗食,得想办法弄点。 冈村也接到了军部下达的麦收征粮命令。 自从驻扎十字路以来,冈村便开始研究当地的风土人情。他读过中国的《孙子兵法》,深谐“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道理。 他知道,莒,在中国汉字中是个生僻字。后又知“莒”有以下解释:一、植物名。古代齐人称芋为莒。二、古国名。西周分封的诸侯国。开国君主是兹舆期,建都计斤(今山东胶州市西南),春秋初年迁于莒(今山东莒县)。有今山东安丘、诸城、沂水、莒、日照等县间地。公元前431年为楚所灭,后属齐。前284年燕国将乐毅大破齐,唯莒与即墨未下,即此。后又入楚,楚灭鲁后,迁鲁君于此。 他了解到,十字路因纵横两条古道在此“十”字形交汇而得名。十字路,东至日照市岚山头、西至临沂,南至江苏省青口、北至莒县均约50公里。一个处在十字路口的小城,自古至今,军事地位自然十分重要。 西汉时十字路为高乡县治。东汉建武十三年(公元37年)封刘坚为“高乡侯”。那块曾镶嵌在西门城楼上“高乡故址”石匾,已被他大日本皇军进城的炮火击落,粉碎于地下。当时,他曾试图拼起来看个明白,但已有几块碎片找不到了,估计是随着炮火飞去了远方。后来,通过资料才弄清楚石匾的字义。 公元1265年(宋咸淳元年)蒙古昭勇大将军重喜奉旨筑十字路城,重喜筑十字路城之后,便设兵驻守,成为鲁东南重镇。元至元二十二年(1285),昭勇大将军、征行上万户、重喜之子庆绪移镇十字路。 重喜所建筑过的十字路城墙,明朝曾整修过一次,后来到了民国22年(1933年)又重修过一次。重修过的城墙高9米,底宽8米,顶宽3米,女墙约2米。城四角都设有炮台,东、西、南、北各有城门楼,城门楼两边又设有炮台,消除了防范死角。皇军占领这个交通要塞,是连接苏北,贯通沿海,打通鲁西鲁北的一条十分重要通道。 城中竟然有六座庙宇,北有城隍庙、关帝庙,西有玄帝庙,东北角有三官庙,南门里有观音庙,西南角有关爷庙。出了北城门往北五里路,还有一处卧佛寺。走在这片土地上,感觉到处都是佛气。中国的佛教,都是教人人心向善的。每个人只要心中有佛,我大日本皇军就容易统治。 当然,冈村也了解到大铁牛庙村的孙镗抗倭的故事,也为孙镗果断弃商从戎的豪气而敬重,更为这片土地上儿郎们的英勇善战而感到胆怯。渐渐地,他便悟出一个道理,在这片土地上,主导积德行善的厚德之风无处不在,但是也蕴藏着巨大的抗争能量。是一个可向两级分裂发展的人群。 所以,冈村在研究的同时,还不忘向孙二壮请教。他知道,孙二壮读过私塾,懂得中国上下五千年的历史,更懂得十字路地方历史,在这一带算是个文化人。 而每一次回答完毕的孙二壮,都会有一种感觉。那就是学习研究是多么地可怕,当然更可怕的还是冈村本人。这个日本军校毕业的小军官,竟然有着如此长远的打算。孙二壮从冈村的眼镜片后面的小眼睛里看到了一个可怕的眼神。一个想把侵略的军事与当地文化相融合的鬼子,其目的是为了同化和奴役,以达到长期统治的目标。一个小小的日本军官都敢去营造这个阴谋,看来这场战争真的要成年累月地打下去了。 冈村命令孙二壮安排召开一次防区内的保长会议,全面布置麦季夏粮征收任务。 第三十七章 夏粮保卫战 (二) 二 黑姑知道地瓜所说的狗食是啥。 西山区队就像山中的一只豹子,也常常是饥一顿饱一顿。竹子涧战役,沾了刘民强的光,人家帮咱打了小日本,还送了一大批战利品,让自己从一个扎觅汉的一下子成了小地主。后来,陈大锤知道西山区队是个肉头户,有枪有炮,便让他们去打阻击,一场战斗下来,所有的弹药也基本消耗尽了。炮,一旦没有了炮弹,就等于一堆废铁蹲在那里了。再后来,袭击了架子山寨,弄了两马车弹药,好歹能补充了一点。然而,麦收保卫战仅靠这点弹药是不够的。弹药就是鬼子的狗食,手里有了,心里才有底气,才有胜算啊。 于是,黑姑带领部分队员们走出去,寻找战机。 农历五月的田野,麦子开始黄梢。南来的风如潮水一样,一阵抬高似一阵,如锅底下的火苗一样猛烈地将锅里的水煮沸,让气温蹭蹭地往上窜,加快了小麦成熟的速度。 这样的天气,麦穗的黄色一晌午比一晌午浓厚。也就有了“麦熟两晌”的谚语。 这样的天气,突然的炎热,也让人们不太适应。河道里,有人便早早开始在那里洗澡解热了。 走到曲柳河时,做前哨的三猫脸返回来报告说,队长,前面河滩发现鬼子在洗澡。 黑姑忙问,有多少个鬼子? 三猫脸说,六个。全都下河了。 高粱说,嘿,这小鬼子也忒大胆了吧,连个哨兵都不设。队长,咱打他个狗日的。 黑姑对高粱说,高粱你和猫脸再去前面仔细侦察一下,看看四周到底有没有别的鬼子? 俩人应声离去。猫脸在前,高粱在后钻入河滩上浓密的树林里。 不一会儿,高粱和三猫脸回来了。高粱说,三猫脸侦察得十分准确,就六个鬼子,全部下了河。 黑姑说,马上行动,包抄过去,要快,打完之后,就迅速撤离。说完,就要带领队伍冲上前去。 这时,高粱提醒说,队长,还是让我们去吧,你去不太雅观啊。 黑姑这才想起,自己还是个姑娘,于是,羞涩地笑了,便说,好,俺和小灵子、金花给你们负责警戒。 高粱边走边说,队长,您就擎好吧。高粱带领着队员们迅速隐没在树林中。 河里的小鬼子们还在淋漓畅快地让河水冲洗着。尽管无比地凉爽,但他们谁也没有发出爽快的叫声,只是各人默默地让清澈的河水浸泡着,享受让流动的河水冲击着洗涤着。本来,想留下一个在河边站岗,但小队长说,这么热的天,连热得伸长舌头的狗都懒得叫唤,又是中午,谁还有心思出来找晒呀。于是,六人便脱衣下河畅游了。这小鬼子,还真以为在自己门口了。 高粱将队伍散开慢慢包抄过去,当还有不到五十米时,他们便一齐往河里的鬼子们开火。六个小鬼子便在乱枪中魂游东洋了。整个战斗不到二分钟就结束了。 高粱对着浮动的尸体说,小鬼子,也让你们尝尝被赶在河里扫射的滋味。 当黑姑看到缴获来的六套七成新的日本军服时,心里突然涌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第二天下午,一支武装整齐的队伍向黄杉炮楼走来。 炮楼站岗的伪军看见走在前面的六名皇军和后面斜挂匣子枪清一色便衣时,便以为是从日照来的鬼子特别行动队,于是,便屁颠屁颠地迎了上去,搬开铁丝栏障,恭迎了进来。 这是一座刚启用不久的新炮楼,只派了三名鬼子兵在此驻守,其余的则是一小队伪军。炮楼是小鬼子为了抢夺夏粮而仓促修建的,建设非常粗糙,里面的武器装备倒是还算上乘。 黑姑了解到这一情况后,就决定便扮成鬼子的特别行动队突袭炮楼。因是第一次做这样一个大胆的行动,好多队员便为此担心。几个小队长们也一直认为这种做法太冒险,弄不好就演砸了。最主要的障碍是咱们不懂鬼子话,忽悠伪军还没问题,就怕与鬼子碰上个面对面,一下子就露馅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 黑姑的态度十分坚决,说没有那么多的万一,只要胆大心细,遇事便能随机应变。更何况是不入虎穴怎得虎子? 于是,黑姑便挑选了五名队员穿上了鬼子的军装,地瓜因为个子矮极像鬼子兵,自然是第一个人选了。高粱因为个子高,鬼子的军装是穿不上的,自然成了便衣队队员。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黑姑给每个人都作了具体的分工和安排,并将一切可能的变数也都进行了详细地布置。 就这样,黑姑他们大摇大摆地进了黄杉炮楼。 进了炮楼,队员们一个个像下山的猛虎一样,迅速锁定自己的目标,立即行动起来。 三个小鬼子还没有弄清楚怎么回事,就被黑姑他们击毙了。听到枪声的外围队员们也一跃而起,向炮楼冲锋而来。 伪军们见事不好,便纷纷将枪扔到一边,跪在地上求饶。 黑姑告诉他们,我们是八路军西山区队,专打鬼子和汉奸,团结抗日人员,希望你们不要做汉奸。特别讲了西山区队对他们做好事坏事都有一本黑红账本的事,做好事,我们会用红笔记录;做了坏事,我们会用黑笔记,超过三次,我们必定上门算账。之后,还宣讲了八路军的抗日政策,想参加八路军的就留下,不想参加的可以立即回家割麦子。 整个战斗过程不过一袋烟的工夫。队员们将炮楼里的武器和粮食等一些有用物品打扫干净之后,地瓜布上了炸药,随着一声巨响,黄杉炮楼便坐着土飞机飞上了半天空。那面膏药旗被飞起的石块击穿得四分五裂,一块块如孝布一样裹在石块上,找不到回家的路。 有了这些武器弹药,但黑姑仍然感觉不宽裕。她继续琢磨着该如何再弄一次小动静,补充一下腰包。再去用同样的方法打炮楼,肯定是不行了,现在鬼子都加强了戒备,往枪口上撞的蠢事绝不能干。那只有打鬼子运输车的主意了。 但又打那条路线为好呢?目前围绕十字路的鬼子运输车道有四条,一条是西至临沂。临沂城里的运输车,经常到十字路来往,但是,临沂到十字路的沿途路线,大都是平原,尽管视野开阔容易发现目标,但不利于打阻击歼灭战。 而南到赣榆和北到莒县的两条运输线,小鬼子基本不用,所以即使守候在那里也是白搭。四条运输线,这三条都排除了,惟一的就是东去日照的运输线了。 十字路到日照的道路,素有“九岭十八坡”之称。具体说,这一路要越过九道山岭,十八道坡。况且这岭也还是不一般的山岭,有鹞子岭、断崖岭、大峪崖、阎王岭、寡妇岭、狼绝岭、漩涡岭等等,那坡更不是一般的坡,有鬼坡、怪坡、绵坡、急坡、牛坡、跌破、阴坡等险坡。汽车行驶在上坡上,便如蜗牛样爬行,再加上路两面都是山岭,是个打伏击的天然战场。 于是,黑姑便派高粱前去侦察,让地瓜在家里带领爆破组设计地雷,整个队伍都在做好打歼灭战的战前准备。 黑姑决定伏击地点设在鬼坡,而鬼坡是个慢下坡。 当她看见大伙不解地眼神时,便解释说,鬼坡虽然是个慢下坡,但在司机眼里不是慢下坡,感觉是一个慢上坡,视线上有差距,所以司机一般在这时都会低速行驶,而防范意识上,不管是司机还是押车的鬼子兵都会比上坡时松懈,这就给了我们时间和机会。 还有一个重要的因素是,这里离鬼子的据点最远。战斗打响之后,即便鬼子闻讯赶来,最快的速度也得近两个小时,而那时,他们早已结束战斗,迅速返回大本营了。 大伙一听,觉得很有道理,都说,还是队长想的周到。那就这样,漂白的馍馍没得说了,赶紧分头去准备了。 一连三天,黑姑带领队员们埋伏在鬼坡路两边的小岭上,守候等待战机。正是熟麦子的时节,沐浴在南风热情里的太阳,也十分慷慨地挥洒着炎炎,让地面的热度蹭蹭地往上窜。尤其是到了中午时分,太阳在上面烘烤,下面干燥的地面在蒸发,让队员们感觉自己不是伏在地上,而是趴在正在烧火的鏊子上。 三天里,并不是没有鬼子的车队,而是鬼子的车队太大了,大得让黑姑感觉是蛇吞象一般,更不能打了一辈子鹰,到时却让鹰啄了眼;所以,她要做到有备无患,十拿九稳,便一直按兵不动。她在等,就像猎人在等猎物一样,小鬼子你们总有落单的时候! 直到第五天下午临近傍晚时,黑姑正打算准备撤离,在前面放哨的三虎和小凳子跑来报告说,前面来了四辆卡车,跑得歪歪拽拽地,看样子拉了不少货,一爬坡就冒黑烟。 黑姑听后,忙命令地瓜带领爆破小队将早已埋好的地雷的弦挂上。 地瓜忙带领爆破小队分头将地雷弦挂上,刚返回埋伏下,就听见汽车的马达声了。地瓜嘟囔了一声,小鬼子,好快啊!说完,便两眼放光,紧盯着前方路口拐弯处,等待着车队进入他的雷群区。 很快,鬼子的四辆卡车就进入了黑姑他们的包围圈。虽是慢下坡,但在司机的眼里依然感觉是慢上坡,便依旧用匀速爬行。 黑姑见火候已到,便命令地瓜拉响地雷。一时间,整个山谷像爆炸了一样,轰轰地响了起来。四辆卡车便立时咽了气,搁浅在那里。车上的一队鬼子纷纷跳下来,想到路两边的岩石旁寻找掩体进行反击,哪想被地瓜埋下的边雷炸了个腿断胳膊飞。剩下的鬼子们又不得不退到卡车旁进行反击,怎奈两边夹击,让鬼子们顾头却又顾不了腚,只有挨打的份儿。 一阵地雷轰炸之后,黑姑便挥动手中的狙击步枪开始点射,这种居高临下的搏杀,让埋伏在路两边的队员们游刃有余。不一会儿,就将战斗打到了尾声。 黑姑见时机已到,便纵身一跃冲出了战壕,队员们一看队长一马当先,一个个也不甘落后,如猛虎下山一样纷纷冲到了路上,将剩下的几名负隅顽抗的鬼子送上了西天。 四卡车都是军用物资,有长枪也有短枪,有轻机枪也有重机枪,还有满满的两车子弹,和烈性炸药,估计是鬼子建炮楼开采石头用的。当然,也有一些罐头和粮食。地瓜挨车检验完毕后,对着黑姑喊了一声,队长,咱们又大发了呀。 有了这些,这场麦收保卫战,就足够小鬼子喝一壶的。黑姑暗暗地想。忙安排队员先将卡车上战利品搬走,对一些笨重的武器和粮食等,先就近找山洞藏好,隔天再来转移。只带走能带走的,迅速撤离了战场。 第三十七章 夏粮保卫战 (四) 四 刚开始时,豆秸、二丫、三花、宝红她们都是坚决不从。 狗子就劝她们说,都是乡里乡亲的,俺就把话说直接点,让你们来这里是看着你们了,有一心想来的,都要把这里门槛子挤破了,俺还不戏要呢?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哭鼻子泪脸地要干嘛?死了男人了?就这年景,老的少的都得饿死。死了也没人埋,说不上还人吃人呢。你们来这里,俺起码保证让你们饿不死,能活下来。这人哪,知足了就能想得开,想得开了,才能常乐啊。千万别十八岁大姑娘要饭——死心眼呀! 你真要想当烈女的话,俺成全你,扔到炮楼外的壕沟里,活活饿死,但告诉你,可没有人像以前那样给你立牌坊的! 狗子的一席话,说得豆秸她们没有吱声,很明显,她们已清楚自己来这里就是羊进了狼窝,没有好果子啃的。 狗子也没再说什么,而是安排人让她们去伙房里吃饭。好几个月没有吃饱一顿饭的豆秸几个,看到盛上来的饭菜,肚子便立时咕噜咕噜不争气地叫唤起来。她们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彼此心里都立时明白,即使吃完饭就去死,也不能去当一个饿死鬼。于是,便握起筷子端起碗,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吃过晚饭,铃木等鬼子如饿狼一样扑了上去,将一个个惊颤的女人拎到床上,肆意地折腾着糟蹋着。一时间,鬼子的淫荡声与女人们的哭泣惊叫声充满了整个空间,划破寂静的夜空。 完事后,鬼子们便如一滩泥一样倒在床上,豆秸她们则蹲在一旁低泣着,任泪水一个劲地横流着…… 狗子见了,便说,这年头,好死不如赖活着,你们是赚了便宜还在卖乖。哭什么哭?都别哭了!还真以为自己是十八岁的黄花大闺女呀,装什么正经?俺告诉你,这里面还有两个没结婚的童男子呢,你们已经占了人家皇军的便宜?小心人家找你们算账! 狗子是一打二吓唬,让这几个乡下女人哑巴吃黄连——有苦不敢言,唯唯诺诺地蜷缩在一旁。 接着,狗子让值班的伪军将豆秸几个的衣服全部收了。其实那衣服早就衣不遮体了,那布早已乏得一抓就成了片子。刚才被小鬼子的一番折腾,早就成了一绺绺子了,该遮掩的地方没的遮掩,不该遮掩的地方遮掩不着。 最先进入角色的是宝红。宝红是这四个女人中最矮最丑的一个,但她长着两片薄嘴唇,很会说话。在私下,宝红眨巴着两只夜猫眼说,虽说横竖都是个死,但好死真不如赖活着。这人来到世上,什么命老天早就给你安排好了,咱姐妹们来到这里,这许是命中一劫,必遭这难呀。也就是说,人的命,天注定,就像裤子跟着腚,上窜下跳不中用。咱们就认了吧。另外,咱们也不要把他们当成人,就看作畜类吧,都是一群猪狗不如的畜生。 豆秸接着说,咱现在死了也是白死,真要死的话,临死也要拉上一个垫背的。 前段时间,鬼子开始疯狂地建炮楼,用炮楼占领交通要道,占领大片粮田。由于所处的地理位置等等不一,好多炮楼里的待遇也不太一样。看来,不均衡待遇在中国有,在日本也有,整个人类都有。在众多的炮楼中,官沟崖炮楼的待遇是首屈一指的。一日三餐,用狗子队长的话讲,是吃香的喝辣的,还有小娘们的玩耍。连前来驻点的小鬼子们来到这里也乐不思蜀,接到换防调令时也是极不情愿地离开。 官沟崖炮楼是当地的第一座炮楼,自从狗子当上了小队长之后,便开始翻脸不认人,在周围村庄疯狂扫荡掠夺钱粮。 因是本地人,谁家的日子过得殷实;谁家有几亩好地,能打多少粮食;谁家雇了多少觅汉扎活的;都像他家周围的树林子里哪棵树粗哪棵树细哪棵树上住着什么鸟哪棵树上垒着几个鸟窝一样熟悉。所以,他狗子带着小队到谁家去,回来都从不空手。日积月累,炮楼里的粮食不仅满足供应自己,还经常往十字路城里送。 麦子还没熟时,狗子早就标好了好麦地。同时,他还在炮楼旁边平整了一块场地,用碌砫将地面碾得细平光滑,留作打麦场用。他心里十分清楚,千万别指望庄户人将丰收到手的麦子然后再双手捧着送给你,那是三十晚上看月亮,没有指望的事。抢麦收麦子要全靠自己。所以,他早就计划好了,白天他带着小队带着镰刀背着口袋到麦田里割麦穗子,回来放到新平的打麦场里。炮楼里那几个娘们也不能让她们闲着,这翻晒、打麦、扬场、晒干、归仓的活儿都归她们。 狗子割麦穗这一招是标准的鸡鸣狗盗套路。早年间,每到麦熟时节,便有偷鸡摸狗之人于晚上趁着夜黑人静时分,潜入麦田,用镰刀削割麦穗,然后装入一人高的口袋中。所以,每到这时,麦田的主人晚上基本不睡觉,扛着鸟铳,穿梭于麦田中,还时不时放一枪吓唬躲在暗处的盗贼,也给自己壮壮胆。狗子小时也偷过麦穗,只不过不是在晚上,而是在大白天。 白天,他挎着一个大提篮子,到麦田周边剜猪食草。吃一顿饭的工夫,狗子就剜了满满的一提篮子猪食草。其实,真正的猪食草就上面薄薄的一层,下面全是刚刚成熟的黄麦穗。回到家里,便放到簸箕里晾晒,晒干后便用手搓碎,除去麦糠,剩下的便是黄澄澄的麦粒了。一个麦季,他用这种的方法,竟然收入了大半口袋小麦。 就这样,狗子从小就深谐麦子的属性,过早地明白了减产不减收的道理。所以,在麦收来临之际,他带着炮楼里的伪军抢了一个先机,每人一把镰刀一个长口袋,进入事先看好的麦田,刷刷地削麦穗。这些伪军之前都是庄户人,干这活儿是轻车熟路,不一会儿工夫,瘪着的口袋就鼓了起来。一天时间就收了十多亩地的麦子。这一速度,不仅给了麦田户主一个措手不及,而且也让西山区队一下子处于了被动状态。 这时,十字路城里的鬼子和保安大队也闻风而动,开始到个村里疯狂征粮,遇到稍有反抗的,动辄就是人头落地,所到之处便是一片血腥,让本该小麦飘香的时节,染上了仇恨和血雨。 一时间,一首歌谣传遍了这片土地: 正月里来正月正,鬼子的飞机像蜻蜓。机枪扫、炸弹扔,炸死俺们老百姓,你看看,苦情不苦情啊…… 二月里来龙抬头,小鬼子的队伍来到大街头,找门板,各家翻,逮鸡杀猪要洋钱,见了妇女,他就要强奸哎…… 三月里来三月三,小鬼子和那群保安大汉奸,在各村,挨门办,要粮、要人又要捐,交得快了还好受,交得慢了蹲牢监,哪个小子要犯犟,随时举刀把头搬哎…… 四月里来四月八,“三光”政策进村把人来杀,绳子绑,汽车拉,鸡龙河滩练刺杀啊…… 五月里来五端阳,小鬼子下令又去抢粮,扒的扒,抢的抢,全家的小麦一扫光。害得咱苦不算完,推的推,担的担,还得送到城里边,交上小麦把家还,跺脚叹气叫皇天哎…… 第三十八章 坚壁清野(一) 一 黑姑听说了狗子疯狂抢麦的所作所为之后,心中十分气愤。尽管她和狗子一直没见面,但是从小有父辈们的那段交情,以及大人们给她定下的娃娃亲。以至于让她常常猜想狗子的模样,边想边有一丝甜蜜在心中掠过。真没想到今天的狗子竟然做了铁杆汉奸,把周围众乡亲折腾得怨声载道。好多乡亲叫着狗子和他爹两个人的乳名骂,指着狗子爹的脊梁骨骂他八辈祖宗不得好死。 更让她没有想到的是,眼下的狗子居然成了一条没有人性的疯狗,见了谁就咬谁,翻脸比翻书还要快。这样的祸害,早晚会有一天死了连个地方埋都没有,只能是喂野狗的料。 既然你走上了另一条路,成为乡亲们的祸害,那么就别怪俺不客气了,等这场麦收保卫战打完,俺再找机会为民除害。黑姑想到这里不禁握紧了匣子枪把。 麦收保卫战还没有开始,就让狗子提前插了这一杠子,将原来的部署打乱了,于是她决定将计就计,发动乡亲们也用镰刀收割麦穗,先抢收打麦后再去地里收割麦秸。再就是先收割离鬼子炮楼近的麦田,从外围往里收拢。然后在外围的路段上埋上地雷,阻止鬼子进村抢麦子。 这种做法,但在个别村里推行也照样有难度。有句话说得好,庄户怪,庄户怪,贱了越不买,贵了抢的快。牵着不走,打着飞快。大都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主儿。你跟他好好说,他感觉这事离他很远,似乎与他没有半点钱关系,一旦真正临到自己的头上了,却一点本事都没有,只能哭天喊地怨时运不好,骂自己是庄户孙呀庄户孙! 所以,陈大锤经常教育黑姑说,工作就是斗争。要想开展好工作,你就要冲上前去跟他们落后的思想斗,跟他们现实中的行动争。一步一步地把那些弯弯给整直了,让他们看到真相,明白道理,看到希望。 店头村是个大村,两千多口人,分张、刘、曹三大姓氏,几乎每一年都上演着三国大戏。 三大姓之间常常因为地垧沟、滴水檐、胡同水等一些农事和生活琐事闹腾着,时而和谐,时而分裂,更是面和心不合。 那天,黑姑上门去动员大家联合抢收靠近鬼子炮楼处麦田的麦子时,张姓家族的人们便抱着冷漠的态度,似乎这事与他们无关一样,里面的渊源是,去年秋天种麦子时,曹姓家族的一个叫曹八的,因为上午去亲家帮忙起屋喝了两碗酒,下午打畦子时犁走偏了,偏到邻居张姓家的地里去了。尽管后来张姓人家又把畦埂取直了,但是中间引起了一些不必要的误会。张姓人家还借事说事,生出了许多东家长西家短与此事无关紧要的话题。 这些小事,本是两家之间的事情,一旦放到两姓家族的高度上,那么就不是两家的事了,而是关系到两个家族尊严的大事了。这个时候,出面调和的自然是刘家了。刘家人出面说和,也是两句话多了,一句话少了的因素。让张家说刘家偏向曹家,曹家则说刘家当面说好听的,背后留一手,约合着张家一起对付曹家,到头来刘家便赚了个两头都不是人。直到刘家与张家发生纠纷时,刘家才跳出背黑锅的圈子。然后,曹家再扮演说和的角色,继续续写周而复始的三国故事。 后来,私塾先生曹仁里总结说,村大人心不齐,净出妖蛾子。人人都长着一颗红楼梦的心,没想到一下生就生活在水浒的村落里,一心想交些三国里的桃园弟兄,却总遇到一些西游记里的妖魔鬼怪。如此一来,家业村业怎能振兴发达? 此语一出,村人都觉得曹先生说得太重了,毕竟都是喝西北泉子的水长大的,还不至于到了那种程度吧。咱庄户人再没有文化,也不能让读书人这样说咱。于是,便不为治的为气的。说得文化一点,就是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炉香。所以,以后村风好了一些。到后来,大家才明白,原来曹先生用的是激将法啊。 再后来,张、刘、曹三家开始通婚,脆亮的鞭炮一放,热烈的唢呐一吹,红红的大花轿一进门,两姓之间好多人在一场喜宴上都成了亲戚。成了亲戚,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便都抹不开那脸了,能让则让,显示大胸怀。于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刘雪梅是张家的儿媳妇,小姑子张枣花则是曹家的儿媳妇。这一家子,就像推磨一样,慢慢地就将全村的关系圆在了一起。 刘雪梅从小热情开朗,嘴巴甜会说话,每每遇见人,大老远就热情地打招呼,一口一个大娘婶子嫂子叫着,叫得乡亲们心里都热乎乎地。即使心里有块冰疙瘩也会被她的热情和尊敬给融化了。 刘雪梅自从嫁到张家后,她就本着老戏里那句“家和万事兴”的唱词,对待公婆是孝敬有加,体贴入微,让婆婆常夸比自己的闺女还亲还想得周到。长嫂比母的故事一直扎根在刘雪梅的心里,对小叔子和小姑子们,把他们当自己的亲弟弟和妹妹看待,并作为自己行动的标杆来为弟弟妹妹做好每一件事,也赢得了小叔子小姑子们的格外敬重。 在邻里关系上,刘雪梅是遇事将心比心,以诚相待,处事一碗水端平,让人口服心服。进了张家门不到两年,就赢得了张姓家族的尊重,也赢得了娘家人和曹姓家族的敬重。不久,便被区委发展为共产党员,担任区妇救会会长,秘密从事党的地下工作。 黑姑到店头村找到保长曹大眼,把上级麦收保卫的精神告诉了他。曹大眼咕噜咕噜转动着两只大眼珠子寻思了一下,口头上答应很痛快,表示坚决不能让小鬼子抢到一粒麦子。但两天过去了,店头村还是没有行动起来。黑姑再次来到店头村,找到曹大眼询问什么原因。 曹大眼两手一摊,无奈地说,别看村里人户多,大部分户都是佃户,麦田主要集中在几个大户手里。大户们的心理很明显,不想抢收。既然都到了嘴边上的麦子,不熟透就收,糟蹋粮食啊。再说,麦熟三晌,也不差这一两天啊。 黑姑说,麦熟三晌,小鬼子一来抢,咱们也捞不到小麦一两。你别以为鬼子兵就是个当兵的,其实他们在日本老家大部分都是种地的,也会割麦子的。还有那些汉奸队伍里哪个不是庄户出身? 黑姑早就听说曹大眼是个多面人,谁都不得罪,谁也别指望他给谁办成事,这人就是一个牌位。黑姑知道在他这里也是嘴上抹石灰等于白说,于是,便找到刘雪梅商量如何尽快把抢收小麦工作开展起来。 刘雪梅也接到了上级抢收小麦坚壁清野的通知。看到全村没有一点动静,心里开始着急上火。见黑姑来了,也正想便自己的想法说一说。 她说,俺也反复考虑了,要想全村都发动起来也不现实,因为这个年头人心不齐,好多人都是在等待观望。只有发动一部分人先动起来,另一部分人不用多长时间肯定就坐不住了。那样,咱们的工作就会顺茬推进的。 听完刘雪梅的叙说,黑姑觉得这个办法可行,于是两人开始商量方案。最后的决定是,刘雪梅先动员张家和刘家两个家族的大户开始抢收小麦,到时曹家的大户就坐不住了,必定会跟上了。黑姑则负责外围保卫,在外围的路上埋好地雷,派上队员把守,一见鬼子出动来袭的话,就迅速挂弦,全面阻击。 就这样,刘雪梅领着张姓家族率先行动起来。这时,村里闲人也多,一天就收一大片。之后刘姓家族也跟了上来。曹姓家族看见张家和刘家的麦场上一天比一天多的麦垛,再也耐不住性子了,于是招呼人拿起镰刀呼呼隆隆地进了麦地。 第三十八章 坚壁清野 (二) 二 狗子看着一口袋一口袋还没晒干的麦子,心里美滋滋地,便想,你老天再怎么着,大旱三年,也耽误不了咱吃面。就这样下去,一个麦季,咱就会缸平囤满,可以天天吃馒头。于是,他就像昨天一样继续带领炮楼里的伪军们下乡抢粮。哪想到,放下吊桥刚走了两步,突然,轰轰响了两声,走在最前面的两个伪军立时被炸飞了。一条血淋淋的断腿落下来砸在狗子的身上,将狗子的脸吓成了土黄色。 门被人封了,看来对方是早有准备。前面到底还埋下了多少颗地雷,谁也说不清楚,今天是出不去了。狗子拍打拍打身上的血和泥土,故作镇静地说,这是让咱们歇息啊,正好兄弟们这两天也太累了,咱就回去先歇息吧。于是,如缩头乌龟一样回到炮楼里。 狗子回到炮楼里,也想像二来子他们一样蒙头大睡一场,但是,一闭上眼睛,刚才的那条断腿就找上门来了,就好像那条断腿长在他眼皮上一样,让他浑身惊起鸡皮疙瘩。别人不知道,他吃几碗干饭自己心里有数。别看平日里在人前人后张牙舞爪地,其实,他内心很脆弱,很虚伪。只是他摊上了一个好机会,一进炮楼就干上了小队长,只因为手中有了枪,出门才敢张狂,无非是吓唬手无寸铁的老乡。其实,真正的战斗一次也没有打过,所以刚才一看到断胳膊断腿的血腥场面,他心里就无比惊慌。 一连三天,狗子没有出门。 铃木打电话将爆炸的事情报告给了十字路城里的冈村,请求排工兵前来排雷。冈村告诉他,工兵在下乡中排雷时被炸后殉职。最后,冈村命令他,要想尽一切办法,尽快将吊桥外的地雷排除,以准备参加“风暴扫荡”统一行动。 铃木将冈村的命令下达给狗子。狗子在这三天中也一直在琢磨着如何破解这地雷阵。他甚至想起说书唱戏中的穆桂英大破天门阵的故事,还有水浒传里的大破连环马的故事,但都不实用。那时是没有地雷的,现在他要破地雷阵,一没有那么多兵,用人海战术去趟雷。一个小队就这几条腿,而且还被炸死了两个。二也没有连环马,用马去趟雷,要是有猪有羊或者有牛也可,但这年头谁家还有这些牲畜。想来思去,还是得用人去趟。炮楼里,除了鬼子,就是队员,还有那四个女人。 对,就用这四个女人。狗子一拍大腿,为自己的想法而感到欣喜,你有关门计,俺就有跳墙法,一下子好像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缕阳光。但具体怎么去做才能保证万无一失呢? 四个女人并排走只能覆盖一半的路面,那另一半路面怎么办?拉着碌砫倒可以,但是碌砫太沉,在这种平地里拉不动,用粗木头也许可以,但只能拖着,而着地面积太小,效果很难达到。狗子一边思考一边在炮楼内转圈。转了一袋烟的工夫后,他感觉累了,便一腚拍在床头上,哪成想他的屁股刚沾着床头,另一头的床头便立刻翘了起来,险些让狗子滑倒在地上。 原来,这床不是真正的床,而是用两盘耢地的耢担起来的。当时,因为没有找到床,便去村里抢来几盘耢支起来当作床的。然而,这耢突然提醒了狗子,这耢可以耢地,更可以趟雷啊。四个女人分成两组,两个拉一盘耢,并肩走,正好可以全覆盖了。哈哈,这世上的事情没有做不到,只有你想不到啊,狗子想到这里不禁得意地笑出声来。 于是,狗子便屁颠屁颠地跑上楼去跟铃木汇报。见到铃木,狗子像哈巴狗一样点头哈腰,递上一盒大鸡牌香烟,然后比划着用女人排雷的动作,生怕铃木不同意用女人,便又比划着说,下村时再去抢几个女人来,换换还新鲜啊等等。 铃木似乎明白了,便说着吆西之类的鬼子话,继而淫笑不止。 狗子像得到了圣旨一般,忙下到炮楼下喊来二来子开始组织行动。先把那床拆了,把两盘耢抬出来,然后用绳子分别拴在两头,不用说就明白那是纤绳。 狗子要让四个女人光着身子去拉纤绳,用意也很明白,就是万一没有地雷的话,她们也逃跑不了。但是,豆秸说了一句,俺知道,你们这是让俺姐妹去替你们送死,但也不能让俺们光着身子去见祖宗啊? 这时,宝红立即接话说,老娘天天光着腚伺候你们这么长时间,到死得不到个全尸也就罢了,总不能光溜溜地浑身没个布绺子吧?你们不会没长点人肠子吧?不然的话,老娘宁愿吃你们的枪子,也不去趟那地雷! 二丫和三花也附和着,一阵嘁嘁喳喳说着,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话。 这时,二来子对狗子说,哥,这女人的身子自古以来就是不能见白天的。俺记得咱老奶奶说过,要是见了天日,周围的人会跟着倒血霉的。 狗子听了一愣怔,但又很快恢复了表情,嘴上表示同意,只是要求把裤子的腰带抽下来,不准束腰。没有腰带的裤子,在逃跑时肯定要往下掉的,往下掉的裤子就会让逃跑者的脚步慢了下来,那样的话,不管你怎样跑,都会跑不快的。 二来子一看狗子这样做,心里不由得想起了一句歇后语,六月的日头——歹毒。 果然,穿上衣服的四个女人都没有束腰绳子,只好一只手提着裤腰,一只手挽起纤绳放在肩上将耢拉起。 对于这四个女人来说,在炮楼里的这段日子里,感觉自己早已人不是人鬼不是鬼了。整天不分白天黑夜被鬼子们耍着花样糟蹋着折磨着,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刚开始还有求生的希望,可到现在心里却有着急于求死的念头,只想一了百了的那种解脱。 太阳下,她们像在自家里耢地那样拉着耢,一步步向吊桥外走去。身后,狗子则命令伪军们举起枪瞄准她们,只要有逃跑的迹象随时可以开枪。 一过吊桥,那天的血腥场面她们在炮楼里都看到过,头一次看到这么血腥的场面,吓得她们连吃饭都恶心。她们的脚步便不由得慢了下来。这时,狗子在后面喊,快点,要不然就开枪了! 豆秸听了,便对姐妹们说,咱们还不能死,不管是谁,只要能逃出去,一定要替姐妹们报仇。 二丫和三花、宝红都点头答应着,于是便一齐往前快步走去。两个人一组拉着耢,比平时在地里轻快多了。刚走了不到二十步,两颗地雷在三花和宝红拉的耢下响了起来。轰轰两声巨响,将那盘耢推向了半天空,随后飞起的还有三花和宝红,旁边的二丫和豆秸也被气流推得一连打了几个滚,滚到路沟里。 响声过后,豆秸率先反应过来,她一把推下压在自己身上的二丫,翻身爬了起来,晃了晃二丫,只见二丫一点反应都没有,便伸手试试二丫的鼻孔,感觉不到二丫的喘气。再抬头看看路面上,一片黄土灰尘,不见三花和宝红的身影,一定是非死即伤,她是救不了她们了,但她可以替她们报仇的。于是,趁狗子他们还没反应过来,便提着裤子顺着路沟拼命地往前逃跑。 硝烟还没有散尽时,狗子就发现了逃跑的豆秸,于是,急忙下令开枪。 子弹在豆秸的身后嗖嗖地流窜着,但此时的豆秸早已忘记了害怕,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跑,快跑。 狗子还想去追,但伪军们都害怕吊桥外的路上还有没排完的地雷,所以,谁都不敢第一个上前冲去。狗子也担心路上还有地雷,说不上外面还有埋伏,那天已经送走了两个弟兄了,他也不想再难为他们了,于是,只好放手作罢。 即使狗子没有追来,豆秸依旧拼命地飞跑着,似乎没有腰带的裤子一点也没有影响到她飞跑的速度,逃跑的惯性已让她无法停了下来。 此时,地瓜正带着爆破小队在外围警戒,听到官沟崖炮楼方向地雷爆炸声之后,忙往这个方向靠拢,之后又听见密集的枪声,便感觉情况有点不对头。正在纳闷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时,大老远就看见从官沟崖炮楼方向跑来一个人。让他们不解的是,这个人跑的时候两手没有像多数人那样摆动,而是紧贴在腰间。她到底在护着什么呢?地瓜眨着小眼睛猜疑着。 很快,这个人就跑到了地瓜的眼前。这时,地瓜看清楚了,感觉这个人好像是个熟人。这时的豆秸感觉累了,脚步便开始慢下来。同时,地瓜也看清楚了,是她?豆秸! 地瓜从小就认识豆秸。豆秸是地瓜姑姑家东邻居的女孩。当年地瓜去姑姑家走亲时,就经常遇到豆秸在姑姑家里玩耍。豆秸大地瓜两岁,地瓜来时,豆秸也与地瓜一起玩耍,带着他去河边的树林里摸知了猴,去山上逮蚂蚱。虽然这几年没见,但他还是一眼就能认出豆秸来。 想到这里,地瓜看到就将跑到跟前的豆秸,于是,一下子从地堰后跳出来喊了一声:豆秸,你跑啥呀? 豆秸听到有人喊她,不由自主地放慢脚步往这边看了一眼。这时,地瓜便确定自己没有认错人,于是便急忙说,你不认得俺了,俺是地瓜呀! 豆秸仔细一看还真是地瓜,亲人哪,俺可见到您们了。于是,扭身向地瓜这边跑来,跑到地瓜跟前便一头扎进地瓜的怀里,随即嚎啕大哭了起来。 第三十八章 坚壁清野 (三) 三 刘民强已感觉到他和他的连队已经走到一个十字路口上了。 是继续前进还是立即撤退,何去何从,都直接关系到连队今后的命运,这也已成为刘民强眼前急需解决的最大问题。 刘民强的连队与团部失去联系已经好长时间了。从各个方面传来一些断断续续的消息表明,刘民强知道自己的团部早已撤退南下了。上头的不抵抗命令,让大军如溃退的潮水一样一败涂地,疾行于千里之外。即使这样,日本鬼子的飞机大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覆盖了大半个中国,他们的团部依然处在日本人的包围之中,犹如鬼子的囊中之物,随时有着被日本人吃掉的可能。他的营长郑卫国是他的同学,一名性情刚烈嫉恶如仇的激进军人。当年,“九一八事变”时,他倡导学生们走上街头游行抗日,为表坚决抗日爱国的决心,他将自己的名字改为郑卫国,寓意非常明确,就是要保家卫国。他还在聚会发动的现场抡起菜刀一下子将自己的小指剁掉。令在场的老师和学生无不为之感叹,并被他的爱国激情所感染,遂一起走出校门,涌上街头,游行示威,宣传抗日。在撤退的过程中,刘民强在团部会议上提出了“抗击鬼子,保存自己,掩护百姓”的建议,不仅得到了郑卫国的大力支持,而且他还带头做出榜样。在南下撤退的过程中,顺路收拢还没有来得及撤离的老百姓数千人。有时还要往返于鬼子的封锁线之内。一次,郑卫国带领士兵掩护近百名老百姓突破鬼子的封锁线来到安全地带。这时,一位妇女突然哭着说,她的婆婆还在那里没有出来。郑卫国听后,又立即返回去,在妇女说的位置里找到了她的婆婆。就在穿越鬼子的封锁线时被鬼子发现,便是一阵弹雨袭来,他忙背起老婆婆,一路飞奔。听到密集的枪声后,在场的官兵们无不为他捏了一把汗。当看到他们的郑营长毫发无损地归来时,都不禁松了一口气。此时,郑卫国的裤腿上却留下了三四处弹孔。郑卫国则意味深长地说,大家看到了吧,只要做善事,子弹也会溜着一边飞。人在做,天在看,苍天有眼保佑咱们啊。 然而,撤退南下过黄河又过长江的郑卫国,一天突然接到了命令,所有人员更换军装,成为日本人的皇协军。郑卫国彻底失望了,原来还想只要生存下去,就总会有一天打回老家去。现在竟然摇身一变成了一家人,国家尚如此,个人又能何?他把自己关在屋里,向着家乡的方向跪下,痛哭了一场,随后举枪饮弹自尽。死后的郑卫国,眼睛依旧睁得又大又圆,谁都知道,这是标准的死不瞑目! 后来,消息传到刘民强这里,他与全连士兵向着郑卫国自裁的方向敬礼。那些日子,刘民强的心一直是痛的。痛定之后,也让他想到自己和连队的出路,更想找到回东北老家的路。虽然前路茫茫,让自己看不到曙光,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不管环境如何恶劣形势风云如何变幻,就是要像郑营长那样,坚决不做日本人的狗。 这期间,有一些前来要求参加队伍抗战的人士,有的见只是一个连的队伍,便嫌弃级别低,说什么庙太小担不得大香火之类的话,随之便离开,去了别的抗日队伍。 这时,刘民强便想,既然团部放弃了他们,那么他们就有权力决定这支队伍的命运了。他连续三次和一排长郑植树、二排长王忠才、三排长张旺柱、四排长赵玉杰一起商量探讨。 自从雁门关战役失败之后,他们就一路边撤退南下,边沉着应战保护百姓,远离了那片生长高粱和大豆的土地,来到了这绵亘巍峨层峦叠嶂雄风矗立的八百里沂蒙山。山区里林海吐绿山花绽红的初春、泉水甘冽飞瀑如练的丽夏、层林尽染漫山红叶的金秋和银装素裹冰雕玉琢的深冬,都如东北那深山老林的景色相似,让刘民强他们常常找到一点家的感觉,和一些思乡的梦境。 尤其是七十二崮,更是峰奇石秀,各具神韵,远眺逶迤的山峦之间,那崮有的像东北老林里的大蘑菇,有的则像扣在山头上的圆毡帽,有的更像这山区里的石磨,都是或神奇或险峻或秀美或质朴,都具有鬼斧神工之神奇,让这群来自东北的士兵们大开了眼界。更惊讶的是,山巅之上,会当凌绝顶之时,上面竟然是一片平坦之地,可以居住更可以作为练兵场。崮顶向下周围则如刀削般陡峻的悬崖峭壁,高达数十丈,具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天险要处,是一个打游击战和运动战的天然好战场。 虽然是山区,但也有许许多多的山间小平原,因长期淤积,土层便深厚肥沃,盛产小麦、花生、地瓜、玉米、高粱等农作物,如不是战争,这里也是颐养天年,安享天伦之乐的好地方。 最主要的是这里民风古朴,老百姓心地善良,千百年来,家家户户都一直遵循着“百善孝为先”的家风,教育子女都要牢记“人行好事,莫问前程”的信条。让他们一踏入这片山区,就感受到老百姓的热情和真诚。三排长张旺柱在野狗崖战斗中拼刺刀时,被鬼子的刺刀刺破了小腹。战斗结束时,刘民强只好将他寄养在望海楼山后看山户的徐大婶家里。张旺柱被抬进徐大婶家门时,已成了一个血人。 这时,张旺柱已醒过来,嘴唇张了张却说不出话来,他只好用手指着自己的嘴巴,徐大婶看懂了,说,他这是要水喝呀。便急忙去倒上水往张旺柱嘴边送。在旁边的徐大叔说,这孩子淌了那么多血,水里最好要放点盐。 徐大婶听了,忙放下黑陶碗,又捏了一捏盐放进水里,用筷子搅拌之后,再次放到张旺柱的嘴边,但是张旺柱就是喝不下去,刚倒进嘴里的水又流了出来。徐大婶忙放下碗,拿来一块湿布给张旺柱擦了擦脸,才发现张旺柱腮上也有一个血窟窿,刚才还以为他脸上的血是手抹上去的。徐大婶便把手指伸进张旺柱的口腔里,摸索了一会儿,抠出一大块血蛋子和两个牙齿。原来是这牙齿和血块把张旺柱的喉咙给堵住了。 水,终于顺畅地流进张旺柱的食道里。看着张旺柱大口大口贪婪地喝着,刘民强和战友们都欣慰地松了一口气。而张旺柱则突然感觉自己有救了,一串串泪水滴落在徐大婶的怀里。 第三十八章 坚壁清野 (四) 五 晌午过后,天气稍微凉快了一点,狗子带着两个炮楼里的伪军和鬼子包围了张家涧村。 小鬼子手大捂不过天来。由于兵力不足,冈村只好兵分四路,向十字路城的四个方向同时出动,下乡抢麦子。 狗子让二来子把保长找来,把村里人都召集起来到打麦场上,听皇军训话。 此时的打麦场上,早已光光的,除了几个麦秧垛外,就是几个打麦的碌砫了。 张保长是个五十岁的老头,长得纤弱,中等个子,还有点哮喘。如果走路走急了,就能听到他拉风箱一样的呼吸。 不一会儿,乡亲们在刺刀的逼迫下,都陆续来到打麦场上。 把乡亲们赶到打麦场上之后,鬼子和伪军分成小组挨门挨户进行搜查麦子。结果都是一无所获,一组组空手而归来到打麦场上。 铃木有点生气,便让狗子喊话。 狗子说,大家不要害怕,今天皇军来也没什么大事。今年夏粮丰收了,在皇军的保护下,都颗粒归仓了。皇军大老远从东洋来,不会带着他家里的那一亩二分地来的,所以,他们也要吃饭。希望大家把自己的麦子拿出一部分来,交给皇军作为军粮。早年是交上皇粮不怕官,眼下是交上麦子不怕皇军,皇军是亲民的,希望大家赶快把麦子交出来。不然的话,皇军要是发怒了,可够你们喝一壶的。 狗子说了两三遍,人群里就是没有动静,这让狗子十分尴尬。他深谐庄户人的怪癖,庄户怪庄户怪,牵着不走打着飞快。于是,他把球踢给了张保长。张保长,你跟皇军解释吧。说着,一把将身边的张保长推到铃木面前。 铃木看了一眼张保长,对着狗子手一挥,说,你的问话。 狗子一看铃木那架势,就知道今天的戏就由他狗子唱了。于是便问张保长,麦子呢?全村的麦子都弄到哪里去了? 张保长使劲喘了两口气,让气管顺畅些之后说,今年天旱,就俺村山岭薄崖的,那麦子长得还有老汉的胡子长,连种子都没有打出来呀。您让俺去哪里给你弄麦子? 狗子说,那种子呢?今天你把种子给俺! 张保长又说,胡子高的麦子,收到麦场上,加上鸡刨狗挖,连个种子都没收着呀。 老东西!看来就是你带头不想交啊?狗子气呼呼地说,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呀。来人啊,去找口铡来。 一名伪军便去打麦场旁的一户家里扛来了一口铡。 鬼子包围村的时候,荞麦妈看到了,于是便让荞麦挎上条筐装作剜菜去她姥姥村里报信。因为上午荞麦妈回娘家时还见到了黑姑,并说了会儿话,估计这会儿还没有走。 荞麦挎着条筐便如小家雀一样顺着墙根溜到干沟里,又顺着干沟溜到了村头。当她刚爬出干沟时,就被一个守在那里的伪军拦住了,便问,你小孩不去开会,出村干什么去? 荞麦急中生智说,人家嫌俺太小,不戏让俺参加,俺去剜菜晚上回家煮着吃。 经荞麦这么一说,那伪军竟然信了。伪军也是附近村庄的庄户人,为了一口饭才去炮楼的,但看到这小孩子剜野菜为的是晚上吃饭,便想起自己家里人也是在过这样的日子,于是,便不再多问就放行了。 出了村头,荞麦就把条筐找了地方藏好后,便飞也似地向她姥姥村奔去。 打麦场上,一名伪军已把那口铡打开了,平时铡牛草的铡刀在这时却是那么地刺眼。 狗子一把把张保长拎到铡刀前,再次威胁地说,识相点,不然的话,今天第一个先铡了你。 真没有麦子,各家各户只收了一瓢半菀子的,这几天干累活,早就打牙祭了。张保长继续解释说。 已经恼羞成怒的狗子飞起一脚把张保长踢到在地,随后像拎小鸡一样,把张保长拎进铡墩上,将脖子直接塞到铡刀下面,只要手握铡刀把的伪军用力往下一按,张保长的脑袋就会与身子分家。 乡亲们只是在说书唱戏里听过包黑包青天的狗头铡、虎头铡、龙头铡三口铡刀的威力和故事,从没有见过这么恐怖的场面,在张保长被塞进铡刀下的那一刻,大人便给孩子捂住了眼睛,纷纷将身子背了过去。 狗子要的就是这效果,趁机威胁说,识相的,这会儿赶紧回家将麦子交上来,不然的话,今天就一个一个地进铡刀。 狗子的话音刚落,人群中便发出一阵啊的惊叫。之后便是沉默,再之后竟然没有一个人走出来,回家拿麦子去。 无奈之下,狗子在张保长的屁股上踢了一脚,担在那里的张保长正在上气不接下气,猛地又挨了一脚,便一下子上不来气了,整个脸便憋得如鸡冠子一样红。狗子又随手把他拖了出来,张保长又站在了乡亲们的面前。 狗子问道,趴在下面的滋味怎么样?好受不?不如趴在女人肚皮上舒服吧? 张保长没有回答,这会儿他只顾着自己那口气了,吭哧吭哧地一个劲儿喘着。 可狗子不管这些,依旧追问,快说,到底交不交麦子?赶紧让大伙回家拿麦子来呀! 张保长待喘气顺畅时说,你今天就是把俺给铡了,也拿不出一瓢麦子来,每家每户你们也肯定都翻腾了个遍,找到了几瓢麦子?每家的锅里还不都是树叶子和野菜粥啊?有麦子的话,谁家还只吃这个?连三岁的小孩也都知道麦子煎饼香好吃呀。你说是不是? 狗子被张保长的反问噎得哑口无言,一时找不出合适的话来反驳。这时,铃木有点不耐烦了,对着狗子挥了挥手,狗子立即明白了啥意思。便对着铃木说了声,哈依!随后,转过身来对着站在那里的张保长又是一个飞脚。张保长再次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铡刀再次架在了他的脖子上,狗子接过伪军的铡刀把,接着就往下摁了一下。只听张保长“哎呀”一声惨叫,铡刀刃上已沾满了血渍,张保长的脖子已被铡刀切破了一道血口子,鲜血开始往外流。 荞麦跑到姥姥家的村头时,正遇上黑姑带着队伍往村外走。黑姑见荞麦跑得满头大汗,就知道一定有急事。于是便让荞麦在一块石头上坐下来,先喘口气慢慢说。 待荞麦把村里的情况说完后,黑姑知道这事非常危急,去晚了一步,乡亲们就会有生命危险。于是,顾不得多想,便带着队伍向张家涧村跑去。 张家涧村的地形黑姑非常熟悉,她决定兵分两路进村。一路让高粱带着队伍从纵沟进村,一路则是她和地瓜带着队员们从横沟进村,先干掉村头的岗哨,再进入打麦场。 狗子听到张保长的叫声,便以为他害怕了,于是就停了下来,把铡刀把还给了伪军,弯腰再一次把张保长从铡刀下拖了出来。继续问道,怎么样?这回想明白了?比害眼厉害吧?千万别好脸不要,太君的忍耐是有限的,等到太君发火了,你的命就没了,大伙的命也会被机枪突突突了。你算算账,怎么做最合算? 张保长叹了一口气说,怎么算?俺这些年给你们当保长挨了多少骂?被人戳了多少脊梁骨?你们有数吗?这么多年,俺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呢,你们这样对俺,以后谁还敢为你们做事? 狗子听了却不领情,说,老东西,别倚老卖老了,正是你干的年岁多了,才老奸巨猾,皇军说了,像你这样的老油条,不作为就是死路一条,死了再换年轻的。今天你要是识时务,赶紧让他们回家拿麦子来,保长这差事你还继续当。不然的话,有再一再二,可就没有再三再四了。 血已将张保长的脖子染红了,活像被拔光毛的鸡脖子一样红彤彤地瘆人。张保长告诉狗子说,你连保长的话都不信,你还能信谁?俺说了一下午了,你都听不进去,俺也没办法了。你有一身武艺,你就使出来吧。 狗子一听,这个老头真是薄薄台上的闺女——硬盖的!这时,狗子听到铃木生气地说了一声:八嘎!于是,便又是一脚将张保长踢倒在地,第三次将张保长拎进铡口里。 狗子再次威胁张保长说,这会儿你要是回家拿麦子的话,还来得及。 张保长咳嗽了一声,反击道,没有就是没有。你让俺去哪里弄?俺又不是你们还会抢? 那你去死吧!狗子面目狰狞地喊道。随后,对着手握铡刀把的伪军喊:给我铡—— 就在这时,“砰!”地一声枪响,握铡刀把的伪军随声倒在了一边。是黑姑他们到了。 狗子一看事情不好,一边让伪军们顶住,一边拉着铃木等鬼子们撤退,最后撇下了几具尸体,逃回炮楼里。 黑姑他们没有追赶,这次主要以保护乡亲们为主。当黑姑把张保长从铡墩上扶起来时,张保长已是热泪盈眶了。黑姑忙喊来小灵子为张保长包扎。 第三十九章 血洗店头(一) 一 店头村的麦收在刘雪梅的组织下,比其他村的进度提前了四五天,尤其是几家大户比较满意。这夏粮,只有进了囤里才算是收获了。这一年,总算老天开眼,无风无雨无冰雹,一颗悬着多日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但是,他们怎么会想到,没有了天灾,但不代表没有人祸,一场更大的灾难已经向他们悄悄走来。 麦子熟了的时候,由于天气炎热,气温高,则极易产生冰雹。早上去麦子地的时候,棵棵籽粒饱满,长势喜人,再过一两个晌午就可收割了。但是晌午刚过,突然天空来了一片黑云彩,铺天盖地黑了天,随即一阵狂风夹杂着冰雹,打得地面咚咚响,大如鸡蛋小似桃核样的冰雹在地上四处飞溅。狂风过后,再到麦地观看,只见一片狼藉,一棵棵麦子早已被冰雹打成了光头,只剩下一根根麦秆站在地里,常常让乡亲们欲哭无泪,揪心不已。 即使侥幸遭不到冰雹,但麦收这大半个月也都是丝毫不能掉以轻心。收割的麦子都是九分熟,因为如果熟透了的话,在割麦子的时候,麦粒就会脱落,麦穗就会掉头,掉在地里造成损失。 二怕麦季雨,那雨也来得快,说来就来,从不给人留点空间。来不及收起的麦子,便被突来的大雨冲走了。眼看着到嘴边的麦子就这样损失了,大半年的汗水便随之东流了,心里那种难过劲只有庄稼人才能体会到。还有麦季的天气如孩子的脸说变就变,一变之后还坚持不露出笑脸,连日阴雨绵绵,让没晒干的麦子过上三宿就开始发热沤烂,麦垛里的麦子则开始生芽发霉。遇到这样的年景,更是叫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无奈之下,便把麦子放在炕头上烘干,但也是收效甚微,这也是没有办法的方法。 这就是老人常说的庄户人家有三忙,即娶媳妇、过年、打麦场。尤其是这打麦场,就有生死夺麦,虎口夺麦之说。通俗地说,要想吃好庄稼地这碗饭,就得拿命来换。 所以,每当收拾完麦场后,每家都要用新磨的面粉蒸馍馍,第一锅出笼的新馍馍则首当其冲用来敬天老爷。然后,再去祭祖上麦坟。 眼下,又来了一群恶狼,小鬼子疯狂地四处抢粮,春天连种子粮都不放过。麦子熟了的时候,乡亲们依旧感觉头顶上的那块黑云彩还在那里飘着,压得心头喘不过气来。 那天,黑姑正在和刘雪梅商量征收军粮的事情时,地瓜带着满脸泪痕的豆秸进来了。豆秸一进门就给黑姑跪下了,哭着说,请队长收留她,她要替姐妹们报仇。黑姑急忙上前把豆秸扶起来,忙问地瓜这是怎么回事?地瓜便一五一十地仔细汇报事情的经过。 听完地瓜的汇报之后,黑姑先把地瓜批评了一顿,不应该让地雷炸了乡亲们。地瓜也十分懊悔地说,做梦也没有想到炮楼里会有豆秸她们呀,都是那小队长狗子的鬼点子,让豆秸她们排雷。 黑姑一听,又是狗子!真可恶。碍于刘雪梅在场,黑姑便不再多说,最后说,这件事情,俺会向区大队汇报请求严肃处理的。同时,也感觉豆秸无家可归了,便同意先留下来,和小灵子、金花一起,跟在她身后。看到黑姑同意后,豆秸破涕为笑,站在地瓜的身边。黑姑随即喊来小灵子,让小灵子领着豆秸洗刷去了。地瓜则又迅速返回监视前线。 不一会儿,地瓜又回来了,一进门便对黑姑说,队长,你看谁来了? 黑姑不解地问,谁呀? 地瓜笑嘻嘻地说,刘连长来了,不对,是刘大队长来了。欢迎,欢迎呀! 黑姑忙走出房门,一看真是刘民强。忙把刘民强迎进屋里,说,稀客呀!稀客。什么风把您给送来了?快请坐呀! 南风啊,今天没刮北风啊?刘民强笑呵呵地说。 打住!快打住!黑姑忙制止刘民强说,刘民强愣了一下,黑姑接着说,不能是北风啊,刘大队长啊,你不知道啊,现在要是刮北风的话,那可是要了乡亲们的命了呀。 哦!是么?刘民强一时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忙问,有这么严重吗? 嗯!黑姑故作认真地应道,你知道这时候要是刮北风的话,那就豁嘴拧鼻涕——脏了牙了。北风一来不是雷雨就是冰雹。你说,乡亲们能盼这吗?所以,您最好不是北风来的呀。 哦!原来是这样啊。那我岂不成了丧门神了吗?刘民强依旧笑呵呵地说,我今天可是来送礼的啊。 是吗?黑姑故作惊讶道,忙又接着客套着,那快请喝茶! 嗯!承蒙您上次关照,给了我们那么多粮食,解决了我们的燃眉之急,这次我们在路上也缴获了几千斤小麦,想送给你们,以表达谢意。刘民强不再像刚才那样笑呵呵了,而是一本正经地说。 黑姑一听忙推辞说,不用了,俺们现在的粮食也能解决的,你们也不容易,还是留着以后用吧。 刘民强一看黑姑是诚心诚意地推辞,便又说,我说的不是纯小麦,是还没有脱粒的小麦,前些日子我们在路上截了伪军的马车,现在放在黄山的山洞里。关键我们老家没这个,都不会脱粒。所以还是送给你们吧。 呵呵,原来是这样呀,这好办,俺们帮你脱粒就是,脱完了你们收起来就行了。黑姑十分爽快地说。 要不,见见面,分一半吧。刘民强也是诚心诚意地想送。 去你的吧,跟俺还客气啥,怎么还拿俺当外人吗?黑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不轻不重地将了刘民强一句。 刘民强听了,立即不好意思起来,只好说,那恭敬不如从命了。 天也晌午了,您在这里吃晌午饭,都已经安排好了。吃完饭之后,俺让高粱跟你一起去在附近找一个村子,让乡亲们帮着脱粒。你就擎好吧!黑姑的邀请里透着不可拒绝的语气。 好呀!多谢了。刘民强边答应边客套着。 这些日子,刘民强带着他的大队一直穿梭在蒙山沂水间,时而将部队化整为零干扰鬼子大队的抢麦行动,时而将队伍收拢,形成拳头,集中打击歼灭鬼子的抢麦小队。 昨天上午,刘民强接到情报,有一小队鬼子正在部队驻扎的附近的地方老子峪村抢麦子。 刘民强马上集合队伍包抄了过去,大老远就看见一群鬼子和伪军都围在老子峪村头的打麦场上。 原来,鬼子们赶到时,村里一大户解会算正好在打麦场上对收割来的麦子进行脱粒。村里别人家的麦子都提前收割了。解会算是个鸡蛋算出骨头的人,凡事都要早上算一遍,晚上再算一遍。他算着小鬼子只会走大路,不会到咱这山旮旯子里来的,于是不温不火地等到麦子熟透才收割。收割到麦场上你赶紧脱粒也行,可他却说,算着这几天天气好,得晒两个晌午的,晒干了才好脱粒。哪成想,人算不如天算,刚把麦垛摊开,小鬼子就来了。 看着满满一打麦场的麦子,鬼子小队长便让鬼子兵和伪军们用刺刀威逼着乡亲们加快脱粒速度,想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脱粒的小麦带走。 过了两袋烟的功夫,鬼子小队长感觉进度依旧不快,于是,便命令伪军们放下枪,到打麦场上摔麦子。这些伪军们尽管都是庄户出身,但也不想出这力。站在没有荫凉的打麦场上,头顶着炎炎的毒日头,一把把地摔着麦个子,不一会儿就通身汗淌,像洗了澡一样,加上麦芒的刺痒,浑身便感觉不自在。于是,他们一把麦子只摔掉多半麦粒之后就扔到了一边,一是为了加快进度,二是也为这户人家留下一些,都是乡里乡亲的,做事不能太绝。 刘民强干掉鬼子的外围岗哨后,迅速包围了打麦场。鬼子小队长骄横地站在打麦场旁的堰埂上,耀武扬威地指手划脚,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刘民强抬手举枪砰地一声,子弹像出洞的蛇一样哧溜一下就钻进了鬼子小队长猪头一样的脑袋里。刘民强的枪声就是命令,身后的士兵们对着毫无防备的十多个鬼子一齐射击,让正在低头摔麦子的伪军们还没有弄清楚怎么回事时,就结束了战斗。 打扫完战场后,刘民强让副大队长王忠才将岗哨放到五华里之外,打麦场上的伪军继续摔麦子。另外,除了坚强警戒的士兵之外,其余的都到打麦场上摔麦子。人多力量大,两三袋烟的功夫,就将场上的麦子摔完了。 看着失而复得的麦子,解会算激动得啥话也说不出来,扑通一下跪倒刘民强的面前就连连磕头。刘民强急忙弯腰将他扶起,说,老乡咱们是一家人,您可不能这样啊? 随后又叮嘱解会算,要将麦子藏好,免得到手的麦子再次被小鬼子抢去。 接着,刘民强又对伪军们讲明了抗战情况,说明了一些道理,再次重申了当汉奸是没有好下场的结局。最后,愿意参加抗日队伍的留下,不愿意的则让他们回家帮家人种地去了。 第三十九章 血洗店头(二) 二 黑姑带着队伍刚离开的第二天一大早,鬼子就包围了店头村。 这次鬼子是集中行动,冈村带着十字路城里的鬼子和保安大队以及各炮楼的鬼子伪军浩浩荡荡开进了店头村。前来的目的有两个,一个是搜查八路,另一个还是抢麦子。 店头村有八路的消息是鬼子内部情报机构的特务打听到的。这些日本特务都是从临沂城里来的。 自1931年“9.18”事变之后,大批的日本特务、浪人像进口的花蚊子样一群群先后进入沂蒙山区,以开办贸易商社、药房、铁货馆、宾馆等名义,从事侦探、走私和贩毒活动。沂蒙山区中心城市临沂沦陷后,整个沂蒙山区全部被日本鬼子占领。小鬼子为把整个沂蒙山区变成他们统治的殖民地,又集结来了大批的特务,如苍蝇一样四处乱飞,不择手段网罗一些见利忘义甘当随风草的汉奸,逐渐渗透到政治、经济、文化等方面的领域,掌控机关,垄断控制权,对抗日的军民做着侦捕、幽禁、策反、屠杀和细菌实验等勾当,不择手段对抗战力量进行疯狂反扑。他们还实行了“总力战”方针,先后在沂蒙山区设立了沂州分遣队、泺源公馆郯城分馆、宇野情报室、沂水的朝阳公馆、费县的七个道会门,将特务分子渗透到沂蒙山区的各个角落,无孔不入进入各级抗战队伍、警察局、保安队,甚至连土匪窝都不放过。在短时间内就形成了组织严密、行动诡秘、上下通联、纵横交错、无孔不入的庞大特务体系,采用极其阴险而又隐蔽的手段,搜集抗日战区的情报,侦破八路交通站等地下组织,策反、诱降、诱杀抗日部队和地方的干部。 这些特务身着便衣,打扮成商人、过路人,或者街上乞讨的、走村串户要饭的,游荡在十字路城周围八路军活动的地带,打探八路军和区大队的消息。这些特务十分狡诈,做事处处百倍小心,就连上门讨水喝,也是先让乡亲们先喝,看似尊重的一种礼貌,但实际上特务们是怕水里有毒。 特务将侦探到的消息反馈到冈村后,冈村不敢怠慢,立即集合大队人马,急忙火速扑来,本想来逮个正着,不想黑姑他们头一天晚上半夜时分趁夜黑转移了。 扑了空的冈村十分恼火,便决定既然来了,就得好好整治一下,要挖出亲近八路军的积极分子,更不想空手回去,顺便把收获的小麦征作军粮。 还是老办法,把村里所有的人像赶羊群一样撵到村南头的打麦场上,然后鬼子伪军挨家挨户翻了个底朝天,一瓢麦子或者半瓢面也不嫌少,都要抢走,装进随身带的布袋里。 保长曹大眼一手提着铜锣,一手握着锣锤子将铜锣敲得咣咣响,边走边喊,老少爷们,都去家前打麦场上听皇军训话喽—— 村里的乡亲们便如受了豺狼袭击的羊群一样,带着满脸的惊吓,身不由主地被鬼子赶出来,稍有怠慢,不是被刺刀顶着划破身子,就是挨着枪托子的猛砸,如稍微扭动晃动身板反抗,便立即倒在血泊里,将性命丢在大街上。 打麦场上,翻译官林礼在喊话,说,乡亲们,太君今天来,是搜查八路的,只要你们说出隐藏在村里的八路,和八路的去向,大伙就可以回家了。不然的话,太君的手段大伙想必也都听说过。他顺手一指冈村旁边那只正吐着长舌头的狼狗,便威胁道,大伙看清了,这可不是山里的狼,这是一条狗,是和狼配的杂种狗,但比山里的狼还凶恶,专吃人肉…… 林礼的话音还没落,乡亲们听了,一股寒气便从后脊梁袭遍了全身,不由自主地互相靠近着,拥挤在一起。 见此情景,冈村对着牵狼狗的鬼子一摆手,那鬼子便牵着狼狗扑向人群,狼狗张着贪婪凶猛的血口叫唤着,尖锐的牙齿如刀锋样随时可以撕裂吞噬惊吓人群中的每个生命。面对狗仗人势面目狰狞的狼狗,乡亲们如坍塌的堤坝样不由自主地往后缩退着,但后面又是鬼子举起的刺刀,让后退的身子又前倾了回去,如水中无桨的一叶小舟样,前后无助地飘荡着。不懂事的孩子们便被吓得哇哇直哭。身旁的母亲不知说了句什么话,孩子的哭声便戛然而止。 这时,冈村喝回了牵狼狗的鬼子,对着身边的孙二壮命令道,你的去把刘雪梅找出来。孙二壮听后便应声道,是!随后抬脚欲往前走去,站在孙二壮身后的狗子一步窜上前来请求道,队长,还是俺去吧,俺认识刘雪梅。 打心眼里也不想去的孙二壮便借坡下驴,说,好! 狗子便一个立正,敬礼之后,快步来到乡亲们面前,对着人群喊道,刘雪梅在哪?赶紧出来!不出来的话,俺也认识你。 狗子之所以主动要求,他有自己的小算盘。从某些方面来说,狗子是个喜欢抓住机会的人,自我感觉聪明,做事滴水不漏,他想,在鬼子面前好好表现一番,让皇军看上自己,争取早日能和孙二壮的肩膀一样齐。可是,人哪,往往聪明反被聪明误,这一天,狗子甘当了一个跳梁小丑。 刘雪梅听到狗子的叫唤,便犹豫了一下,她自己也知道,鬼子这次来是善者不来,来者不善。身边的四婶用手扯了刘雪梅的衣角一下,意思很明显,不让刘雪梅过去。但刘雪梅想,今天如果自己不出去的话,乡亲们会有更大的灾难。因为,鬼子可能已经知道了西山区队在这里居住的消息了,要不然也不会这样有备而来。 这时,狗子又在喊,刘雪梅,你还是自己出来吧,俺过去把你揪出来那多没面子啊? 刘雪梅心里骂着你这狗汉奸,便用手拨拉开前面紧堵的人墙,自己走了出来。来到狗子面前骂道,狗啊狗,名字没有错起的,你真成了名副其实的狗腿子了。狗汉奸! 狗子见刘雪梅出来了,便皮笑肉不笑地说,哎呀!还真是雪梅啊,越来越俊了呀。看着你,俺就想…… 想你娘个头呀!你姑奶奶从来就这样,上对得起老天,下对得起爹娘,中间对得起良心。不像你这狗娘养的,净干些见不得人的下三滥事,白披着一张男人皮,到头来,还不知道死在那一节上。 嘚嘚!嘚嘚!哎吆!乖乖呀!狗子一边得瑟着舌头,一边阴阳怪气地说,几天不见,长本事了?这话大都是男人说的,从你嘴里说出来,怎么这么刺耳呢?是不是让八路染布了? 滚!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了。赶紧找个镜子照照,看你那德行。刘雪梅愤愤地说。 俺怎么了?配不上你?当年俺一直想着你,心里也只有你一个,就想一定把你娶到手,可没想到,你偷偷嫁到这鳖村里,真他妈的让人伤心。被羞辱的狗子开始激动了起来。 跟你有关系吗?你想不到的事多着呢,也不撒泡尿自己照照,癞蛤蟆样子啊!刘雪梅鄙视着狗子,不屑地说。 狗子见刘雪梅丝毫不领情,感觉自己以往的单相思受到了侮辱,便不由得气喘起来,发狠地说,你不要门缝里看人——把俺看扁了,真认为俺吃不上你这天鹅肉了?俺最后向着你一次,给你提个醒,今日你要是听俺的话,俺可以在太君面前保你不死,不然的话,俺就割下你身上的一块肉回去包饺子吃,尝尝你这天鹅肉到底有多鲜?你信不信? 畜生!你就是一个吃人粮食拉狗屎的狗畜生!刘雪梅大声回应道。 狗子见再说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同时看到冈村一直在观看他们的对话,于是便转身小跑过去向冈村报告说,刘雪梅已找到。 冈村听后,一直绷着的脸稍微活泛了一些,便手握着指挥刀来到了刘雪梅的面前,也不说话,两眼紧紧盯着刘雪梅,从头到脚仔细查看了一番。此时,站在冈村面前的刘雪梅,皮肤姣好,白皙干净,腰板笔挺,你可别说,还真像风雪中的一株白梅。 冈村像欣赏一件艺术品一样,先是正面后是背面,仔细打量着,像是在寻找一点瑕疵,但一时半刻又找不到,于是便围着刘雪梅转起圈来。 刘雪梅看见冈村站在自己的面前一直不说话,围着自己转着看,便一时摸不着头脑,想象不到这老鬼子在想什么。但是,她心里是一本大帐,不管鬼子怎么想,都是不怀好意。 冈村围着刘雪梅左转了三圈,又右转了三圈,之后才开口说话。 刘雪梅见了,心里骂道,你这是给你老娘圆坟吗? 冈村问刘雪梅道,你的是八路? 刘雪梅没开口说话,而是面色坚定地摇了摇头。 那你一定知道八路的去处了?冈村继续往下问着。 刘雪梅还是不开口说话,再次面色坚定地摇了摇头。 那你知道这里面谁还是八路,谁与八路有联系?冈村压住气再次问道。 没有!没人和八路来往。刘雪梅开口说话了,那语气不用丝毫质疑。 八嘎!刘雪梅的话彻底激怒了冈村,嗖地一声把指挥刀拔了出来,只见白光一闪,那冒着寒气的长刀便架在刘雪梅的脖子上了。 刘雪梅立时感觉到脖子有一条冰冷的蛇一样缠绕着,本想往后躲闪,但她还是挺住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那双好看的大眼睛里面尽管有着恐怖的目光,但更有仇恨,便直视着冈村的嘴脸。 冈村从刘雪梅的目光里读懂了一个乡村妇女的仇视,虽有胆怯,但也是如飞鸿迅速而过,剩下的全都是不屈的坚贞。同时,也清醒地认识到,这个女人用软法子是征服不了的,于是便挥手找来狗子说,你的拷问她。 狗子得令后,稍微犹豫了一下,便立即点头挺腰立正道,嗨! 狗子便让两个伪军把刘雪梅五花大绑在打麦场边上的老槐树上,狗子靠近跟前,假惺惺地对刘雪梅说,好汉不吃眼前亏,你就说了吧,再说,他们给你多少好处? 刘雪梅呵斥狗子,你是个男人的话,就把枪口对着小鬼子,对自己的乡邻乡亲动手,算什么好汉?就是孬种一个! 狗子恬不知耻地说,这年头,只要能吃香的喝辣的,管他什么鬼子不鬼子的?今年春天闹见年,饿死了那么多人,但俺却是顿顿吃得饱饱地。你呢?没饿死就烧高香了。那些八路怎么不让你们吃饱啊?他们还自气不顾呢,天天连菜汤都喝不上,到今天也就是个渣腐菜肚子,没多少油水,你还有啥奔头?不如这样,你今日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俺跟太君求个情,在村里你也住不下去了,干脆跟着俺去炮楼里,圆了咱俩的夫妻梦。 去做你的狗屁梦吧!你真是仰着睡觉——想到天宫里去了。也不看看你那德性,狗汉奸!汉奸狗!刘雪梅开口大骂起来。 想天宫里?你是说你是嫦娥吗?今天不管你是嫦娥还是天鹅,一切都攥在俺手里,就由不得你了。狗子面对刘雪梅的骂声,依旧嬉皮笑脸着说。 第三十九章 血洗店头 (三) 三 冈村没有一直看着狗子审问刘雪梅,他心里清楚,刘雪梅一时半刻是不肯招的,不如把她放在那里当作一个道具,威慑在场的支那人。他要在短时间内另辟蹊径,双管齐下,尽快挖出点有价值的东西来。于是,他便盯准了曹大眼。从一进村,冈村就盯上了曹大眼。曹大眼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视野之内,一个保长,如果连村里的情况都不清楚的话,那这个保长一是不称职,二是没有威信。没有威信的保长不要也罢。另一个就是这个保长什么事情都知道,只是不说,装聋作哑,糊弄我大日本皇军。这样对皇军不忠心的保长,更不能留着了。想到这里,他便有了一种逮不着兔子拿狗吃的想法。 于是,冈村便来到曹大眼的面前,用指挥刀顶着曹大眼的胸脯问道,你的说,八路来了多少人? 曹大眼感觉冈村的指挥刀尖要刺透褂子戳进皮肉里了,不禁往后连退了两步,而冈村也紧接着向前跟了两步。这时,曹大眼心里已明白自己不能再往后退了。只好满脸冤屈样地回答道,太君,俺真的没看见,他们知道俺和您是一伙的,都怕俺,来去都不让俺知道。 当翻译官林礼把曹大眼的话翻译给冈村后,冈村却不以为然,没有立即说话,而是将手中的指挥刀轻轻地旋转了一下,刀尖便冲破曹大眼的褂子,迅速抵达他的肌肤,让曹大眼感到一阵刺痛,之后,血便流了出来,濡湿着他的棉布褂子。 曹大眼一看这小鬼子来真的了,便将手中的铜锣往地上一撂,随后便想跪下,怎奈冈村的刀尖还在他的皮里,看来下跪是不能了,只好站着双手抱拳作揖求饶,说,太君,俺是大大的良民呀!您千万饶命啊,留着俺这条狗命日后还要给您卖命啊。 冈村听完林礼的翻译,看到不见棺材不掉泪的曹大眼,嘴角便露出一丝冷笑,突然改变了话题,说,你的说,谁家有藏的麦子?说着,又将手中的指挥刀用力向曹大眼顶了一下,立时疼得曹大眼歪嘴斜眼,眼泪都要快流了出来。 谁家有藏的麦子,曹大眼自然心知肚明,但他不能全说出来,只能说一户,说谁呢?他眨巴着眼皮在心里开始划圈。张家和刘家两个大户,他自然得罪不起,那么只剩下他老曹家了,老曹家也不好惹呀。今日如果都不惹的话,自己的小命恐怕就没了。都说一乍不跟四指近,那就麦子煎饼咬自己的手指——口口咬自己的肉吧。大火着上了房子,自己不救火还指望谁来救火?想到这里,忙对冈村说,麦子的有,俺给问一声,好让他们交出来。 冈村听了,才将指挥刀撤了回来,之后又将指挥刀指着曹大眼说,你的,快点!随后将指挥刀放入刀鞘,并没有再悬挂在腰间,而是继续握在手里,一副随时准备出鞘的样子。 曹大眼忙走到乡亲们的跟前喊道,曹细作大叔,您先把家里的麦子弄出点来救救急吧?要不然的话,大伙都会没命的呀? 曹细作没想到曹大眼会点到自己的头上,这个畜类,你不先点外人,倒是先拿自己人开刀了。什么东西呀!于是,曹细作便装作没听见,就是不吭声。 曹大眼见了,便再次喊,大叔啊,俺看见您了,就别装聋子了,快出来吧,俺求您了。曹大眼最后带着哭腔近乎哀求了,那样子真的急得火上墙了。 曹细作还是没有吭声,周围的乡亲们都不禁扭头看曹细作,只见往日走在大街上浑身每个关节都要伸张的曹细作如缩头乌龟样龟缩在那里,憋住气,就是不吱声。 曹大眼见曹细作要装死鳖拆自己的台,都火烧着眉毛了,他还玩这个?便顾不得许多,径直走进人群里,把曹细作前面的乡亲们往两边拨拉开,上前将曹细作一把拖了出来。 这时,一直没吱声的曹细作便喊了一句,曹大眼,你个孬种籽粒! 曹大眼把曹细作拽到冈村面前,说,太君,他家有麦子。 其实,曹大眼的算盘打错了,他以为曹细作胆小怕事,会甘心情愿地交出麦子。但是,曹细作是个过日子鸡蛋里都能算出骨头的人,面对自己的粮囤,他就是个舍命不舍财的主。 冈村看着被曹大眼拽着一直扭别着身子的曹细作,就知道他有着十二分地不情愿,便决定给他一个下马威,于是又把指挥刀抽出来,架在曹细作的脖子上,用命令的语气说,快点,带皇军去拉麦子! 曹细作听了,不知哪来的胆量,把头一扭,将架在脖子上的刀一下就闪到了身后,说,没有! 冈村还没给有受到这样的蔑视,感觉自己的尊严被眼前的这个庄户人踩到了脚底下,便一下子恼羞成怒,抡起指挥刀对着曹细作的肩膀就是一刀,将曹细作砍了一个趔趄。之后,又用刀尖顶着曹细作叫道,快说,麦子在哪里? 曹细作看见小鬼子一出手就来狠的。这种狼心狗肺的东西,你就是把心全掏给它吃,它也嫌腥,到头来一点儿好都不会有。于是,他的牛脾气上来了,依旧说,没有! 这时,曹大眼急忙上前劝说,大叔呀,咱今日是抗不过人家的,你拿出一小部分模糊模糊也行啊,不然的话,咱爷俩的小命就没有了,有人就有财呀,人没有了,那财去找谁啊? 曹大眼的话,曹细作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此时,曹细作听着曹大眼的声闻着曹大眼的气就气得蒙蒙地,只知道曹大眼在说话,但就是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冈村见曹细作表情木讷,便知道曹大眼的劝说没有一点效果,于是恼怒地再次举起指挥刀,手起刀落,只听曹细作“哎呀!”一声,左肩膀一下子卸了下来,整个左胳膊“噗通”掉在地上。曹细作用右手紧捂着刀口,疼得在地上不停地翻滚着。 打麦场上的乡亲们立刻涌起一阵惊慌的骚动,不禁将头扭向背后,不再忍心去看曹细作的痛状。 冈村还没有住手的打算,上前一脚踩住正在打滚的曹细作,说,你说你没有麦子,那你整天吃什么?让我看看,你有没有说谎?说着一刀刺中曹细作的胃部,手腕转动,随即便开了膛。 这天早上,曹细作吃的是昨天晚上的剩饭——菜糊糊。一日三餐,他家基本都是这种主食。就是将剜来的野菜和撸来的树叶搀和在一起煮熬。野菜有苦头,树叶子苦涩还发酸,盛在碗里看着发愁,嚼着发苦,咽着发涩。孩子们只喝了一碗就不喝了。剩下的半盆,也是不能浪费的,便加热后,让他早上喝了。尽管是所谓的菜,但还是消化慢,到现在还在胃里不断翻滚着涨得慌。犹如一只困兽在牢笼里不停地折腾着,所以当冈村的刀尖刺破曹细作的胃时,这头困兽便脱笼而出,化作一股浑浊土酸的水柱直刺到冈村的身上。 第三十九章 血洗店头 (四) 四 被绑在槐树上的刘雪梅不停地大骂汉奸狗子。狗子见曾是自己心中的七仙女刘雪梅对自己没有一丝好感,便不由得彻底寒了心。之前,他也想像孙二壮那样向冈村求情,让刘雪梅做他的媳妇,但是,他发现刘雪梅不是白姑。不是嘴里瞧不起他,而是从骨子里就看不上自己。婊子养的,既然你无情,那就别怪俺无义了。但话说到嘴上,还是软的,狗子说,你别假装大尾巴狼了,就说了吧,说了之后,俺向太君求情放了你,从此金盆洗手不干了,好好过咱俩的日子吧。 刘雪梅没有再接着狗子的话茬反驳,而是质问狗子:你家里进来了一条恶狼,把你娘给咬伤了,你给俺说实话,你救不救你娘,打不打恶狼? 这不是废话吗?当然得打走恶狼去救娘了,还有也得救媳妇啊。狗子觉得这个问题太简单了,有点像小孩说的话。 那俺就告诉你,这小鬼子就是窜进家里的一条恶狼,咬死咬伤了众乡亲,那你为什么不打? 这是哪跟哪呀?行了!别说废话了,咱庄户人就是那墙头草,哪里来风哪边倒,谁能让俺吃饱,俺就跟着谁跑。快说吧,等会儿太君过来了,你也就跟曹细作的下场一样了。狗子再次催促道。 刘雪梅又一次坚定地昂起头,看着远方的山峦,如一朵白梅样傲立在风中,散发出的那种傲气直接抹杀了狗子的气焰,让狗子心里气得七窍生烟,面上还得围着刘雪梅乱转悠。软的不行,只能来硬的了,要不然这么一大会儿,也没个动静,一旦冈村怪罪下来,自己是吃不了也得兜着走。于是,狗子便对刘雪梅说,给你脸你不要脸,还蹬鼻子上脸。不试试,你真知不道山神爷爷的家什是硬盖的?没工夫和你在这里磨牙了,不说的话,就刑罚的伺候。说着抡起皮带就往刘雪梅身上抽去。 刘雪梅则一声不吭,一双美丽的眼睛继续向前方的山峦望去。 一阵啪啪啪乱响之后,气喘吁吁的狗子停了下来,上气不接下气地问刘雪梅,到底说不说? 刘雪梅依旧看着远方,不说一个字。 狗子心里又急又恨,急的是,他一看见冈村那边快空闲下来,一会儿过来问结果的话,后果可想而知;恨的是,这个七仙女真他妈的是大闺女要饭——死心眼。刚才的皮带大部分都打在了槐树上了,别看响声大,其实伤得刘雪梅很轻。别人不知道,难道你还不知道吗?狗子想从刘雪梅白梅一样的脸上找到一丝安慰,但还是失望了。看来,这仙女真的没救了,还是算了吧,真没戏了,何必拿着自己的热脸去贴那冷屁股呢?狗子不止一次地劝自己。 这时,冈村开始往这边看了,狗子赶紧调转风向,不能再这样磨蹭了,这样下去两边都赚个不是人。眼前只能倒向一面了,那就是皇军这边。于是,狗子马上变了一副嘴脸,高声喊道,你说不说?不说的话,下面有你好看的! 都知道,大丈夫可杀不可辱,既然你一直羞辱俺,那么俺就以毒攻毒,也把你羞辱一番。让在场的都看看你那不见天日的私处。经过一番较量,狗子知道刘雪梅是不怕打的傲骨头,但是羞辱应该是她的软肋。于是,便本着一报还一报的报复心理,狗子手持刺刀靠近了刘雪梅。 刘雪梅见了,便问道,你要干啥?就算你杀了俺,你也会不得好死的。 狗子阴阴地说,俺不杀你,但可以让你生不如死。雪梅呀雪梅,俺做梦都想看看你雪白的身子,今日俺就验证一下,是不是跟俺梦里的一个样? 刘雪梅听了,浑身先是一颤,但又迅速厉声呵斥狗子:你敢!姑奶奶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狗子冷笑着说,什么敢不敢的,你有本事躲开呀?你现在就是案板上的绵羊羔子,俺想铰毛就铰毛,想割蛋就割蛋。说着,一刀刀将刘雪梅的褂子从衣襟开始往上慢慢挑成一块块布条条。然后再从绳子下抽掉,刘雪梅雪白的上身几乎全部暴露在阳光下。 刘雪梅使劲挣扎着,怎奈被绳子牢牢捆在槐树上,手脚动弹不得,纵有天大的劲头也无力摆脱,只好破口大骂狗子,汉奸!畜生!杂碎!杂种!最后只能紧闭双眼,任凭无助的泪水一个劲地流下来。 打麦场上的乡亲们纷纷将头低垂了下去,整个天空一下子暗淡了下来。 冈村冷不防被曹细作胃里的菜汁飞溅了一身,看着满地的菜汁,他质问自己,是不是真的没有麦子?要不然的话,这刚收了麦子,胃里竟然连一点面食都没有,这让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这是真的。那又是为什么呢?既然他家没有麦子,那么曹大眼为啥又说他家里有呢?想到这里,冈村偏头看了一眼已被吓呆的曹大眼,难道是他在说谎吗? 看着满身的菜汁,和闻着酸臭的气味,冈村感觉十分晦气,便气极败坏地挥刀将曹细作的头砍下。随后拎着曹细作的头,来到曹大眼跟前,一把放在曹大眼的头顶上,然后,对着曹大眼一仰下巴,惊魂未定的曹大眼但也立时明白,这是让他顶着呀,便不敢怠慢,立即用双手托着曹细作的头,那还没流干的血立时顺着曹大眼的头上流了下来,不一会儿,浑身哆哆嗦嗦的曹大眼便成了一个血人。 你的,赶快让他们交出麦子的干活!冈村继续用指挥刀指着曹大眼命令道。 曹大眼双手托着曹细作血淋淋的头,立时感觉腿肚子发软,原来两条大长腿如同笔直的荆条弓成了筐架一样,成了罗圈腿跛拉着,向前每走一步都要磕倒的样子。他没有想到,曹细作的最后会是这样,鸟为食亡,人为财死,一点都不假呀。你细作了一辈子,遇事咋就回不了头呢? 曹大眼对着乡亲们有气无力地说,老少爷们,今日难逃这一劫了,谁家家里有麦子,赶快交出来吧,不要做第二个曹细作呀。咱庄户人是硬不过人家的,还是交出来吧。 曹大眼像个娘们样絮絮叨叨地说了一阵子,见乡亲们没有回应,便对冈村说,去俺家里拿麦子吧? 冈村听后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便对着一直站在旁边的孙二壮说,孙桑,你的去看看。 孙二壮应声道,是!于是带着一小队伪军跟在曹大眼的身后,去了曹大眼的家。 在曹大眼家里的夹墙里,搜出了五口袋麦子。孙二壮他们便将这些麦子扛到了打麦场上。 此时,曹大眼依旧头顶着曹细作的头,曹细作的眼临死也没有合上,睁得圆圆的,比曹大眼的眼睛还要大两圈,乡亲们抬头看一眼曹大眼,感觉曹细作的双眼要呲出来似的,吓得他们都不敢多看一眼,忙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面或者地面。 从家里回来的曹大眼,腿比去时好了许多,说话也比刚才有底气了。他说,老少兄弟爷们,俺带了头了,把藏在家里的麦子全拿来了,你们也该动动了吧?尤其那几家大户,别在继续装没事人了吧?大伙都看到了,今日这一关可不好过呀! 人群中还是没有人吱声。曹大眼急得一跺脚,头顶上的曹细作猛地一下歪倒一边了,曹大眼才猛然想起,忙将曹细作的头扶正过来。 此时,冈村的注意力早已转移到刘雪梅身上了,他在有滋有味地看着狗子的表演。 第三十九章 血洗店头 (五) 五 这时,一个生意人模样的中年汉子,冲破岗哨,径直来到冈村跟前,附耳嘀咕了几句后,便迅速闪离了。 冈村用目光扫视了一下打麦场上人群后,又扭头定定地看了刘雪梅一眼,然后对着牵狼狗的鬼子一挥手,只见那狼狗如脱缰一样迅速扑倒刘雪梅的身上,,只听刘雪梅一声惨叫后,便昏了过去。 ……,…… 黑姑得到店头村被鬼子围困的消息后,立刻感觉到事态严重,店头村的乡亲们处在危险之中,鬼子动用这么大规模的力量,说明去店头村不是一般的军事行动。如何去救火呢?明着去救硬碰硬肯定不行,打蛇打七寸,眼前哪个地方是小鬼子的七寸?时间不等人,黑姑一个人稍微思索了一下,便有了主意。忙喊来地瓜、高粱等小队长进行简单动员。黑姑说,眼下咱们去店头村是来不及了,鬼子的大部人马都去了店头村,炮楼里必定是空虚,咱们就对附近鬼子炮楼动手,只有这样,才能把去店头村的鬼子们给逼回来。只要鬼子撤出店头村,咱们就赢了。于是,便分头行动。一边派人去区里向陈大锤汇报,请求支援;一边去寻找刘民强让他们也就近袭击炮楼。同时,还让地瓜派两名队员去店头附近监视鬼子的动静,并在路边上埋上两颗地雷,袭击鬼子。 一切安排完后,黑姑立即带着队伍向附近的石沟堐炮楼靠近。 刘民强接到黑姑的消息后,便立刻集合队伍,向附近的万山沟炮楼扑去。 其实,两座炮楼里都十分空虚。 刘民强的队伍将万山沟炮楼包围了起来,随着刘民强一声枪响,立刻枪声大作,直打得驻守炮楼的伪军们不敢还击,一个个龟缩在里面。看见没有还击的迹象,刘民强便命令掩护爆破队冲锋。于是,爆破队的士兵纷纷跃出阵地,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上去,不一会儿就匍匐到了炮楼下,用手榴弹一下子将炮楼的门炸开,随即冲了进去。 炮楼内的伪军见他们冲进来后,忙喊,都是中国人,中国人不打中国人啊,俺们投降,千万别开枪!随后,五名伪军举着手从炮楼上面战战兢兢地下来。 副队长王忠才说,这小鬼子也太狂妄了吧,还真不把咱们队伍放在眼里,就用几个伪军守炮楼?这胆子也忒大了吧? 刘民强说,一个小小的国家,就那么点人口,从我们东北一路长驱直入到山东鲁东南,所以狂妄惯了。孙子兵法曰,骄兵必败。 黑姑又把乔装鬼子的戏演了一遍。 黑姑换上了上次缴获来的鬼子服装,高粱他们换上了保安队服装,一路耀武扬威地向炮楼开进。来到吊桥下,高粱上前喊话,让守炮楼的伪军放下吊桥,天气太热,太君要暂时休息。 驻守炮楼的伪军见是皇军,便放松了警惕,一个不到二十岁的伪军小跑过来放下吊桥,将这一队皇军像接天神一般迎进了炮楼。 炮楼内的鬼子都奉命去十字路集合随大队去了店头村,只剩下六个伪军在炮楼值班。所以,进了炮楼里的黑姑他们,毫不费力气地就缴了伪军们的枪。经过一番思想教育,六名伪军表示愿意参加西山区队,黑姑便将他们编到高粱的小队里。之后,一边将炮楼里的弹药和粮食运走,一边安排地瓜实施爆破,将炮楼炸掉。 黑姑特别交代地瓜,要把炸药用大,来个大响,让在店头村的冈村听到。 地瓜还是那句话,队长,您就擎好吧。 果然,地瓜就弄了一个大响,只见轰地一声,犹如一声晴天霹雷样,连脚下的土地都震了一下。随之,一股浓烈的硝烟拥着尘土一起窜向了半天空。 这声巨响,让身在店头村的冈村大吃了一惊。 面对天空中的硝烟,冈村便决定迅速将这里结束, 之后,冈村对着机枪手命令,杀给给! 手无寸铁的乡亲们,一个个丧生在突突的枪声中,如暴雨中坍塌的土墙样,一片一片地倒了下来。 枪声过后,鬼子们端着刺刀,在尸体中检查着,看见没有咽气的,就立即补上一刀。直到确信没有活口之后,冈村才带着大队人马迅速撤离,火速前往爆炸的炮楼奔去。 第四十章 借刀杀狗(一) 一 黑姑带着队伍赶到店头村时,所有人都被这里的一片惨象惊呆了! 打麦场上,有六七十岁的老人,也有三四岁的孩子,更有怀抱里的婴儿,一个个扭曲着身体,横七竖八地躺在那里,让人惨不忍睹。 每个人的鲜血从弹孔里汩汩地往外冒着,似涓流成溪溪流成河样,浸透着、蔓延着、直至奔腾着进入旁边的干沟里,如汛期的山洪样爆发出如歌如泣般的轰鸣…… 一个两千多口人的大村就这样在小鬼子的屠刀下消失了,两千多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被日寇的铁蹄湮灭了。 还被捆绑在老槐树上的刘雪梅,早已体无完肤,浑身被狼狗啃得坑坑洼洼,露着白森森的傲骨,惟有不屈的头颅一直坚强地仰着,依旧遥望着远处如黛的山峦…… 黑姑急忙用刀砍断结实的绳子,在让刘雪梅安躺的一瞬间,早已泪流面,拿出自己的一件衣服将刘雪梅血淋淋的身子包起来,然后用清水将刘雪梅的脸擦拭干净。太阳下的刘雪梅似乎睡着了,夏收夏种完成之后,人们便开始午睡了。午睡中的刘雪梅是那样地安详。 黑姑带着队员们将乡亲们掩埋之后,太阳就落山了。他们来不及歇息,便开始撤离。 走出村约半里路时,黑姑便听见前面传来一阵阵撕肝裂肺般的嚎啕声。走到跟前时,黑姑他们便看见了路旁的坟地里又多了三冢新坟,一个女人跪在那里呼天呼地嚎啕着,那情形让人看了都揪心。 一个下午,黑姑的心情如石头一样沉重,尽管这几年没少看过被小鬼子屠杀过的乡亲们,但今日的店头村惨状让她心里剧痛无比,此时看见这个柔弱的女人哭得令人心碎,便不禁越路走上前来。 一直在跪在坟前埋头大哭的女人,似乎根本没有察觉身后来了一群人,继续拖着长腔哭道:俺那妈妈唻——俺那爹爹呀——俺那哥哥哎——俺哪妹妹啊——您们死得好惨呀,都走了,撇下俺一个,老皇天哎,您让俺怎么活呀—— 黑姑听了这哭声,心情愈加沉重了,忙弯腰伸手去拍了一下那女人的肩膀劝说道,大姐,别哭坏了身子呀!天要黑了,快起来回家吧。 那女人感觉有人碰她,便本能地迅速躲闪到一边去,立刻停止了哭声,回过头带着一脸的惊恐看着黑姑他们,怯怯地问道,您们要干什么? 黑姑安慰道,你别怕,俺们不是坏人,俺们是自己人。你这是? 俺前两天去俺姥姥家帮着干农活了,今日回来,俺爹娘、还有哥哥和妹妹全都被鬼子杀了。说着,那女人又开始呜呜地哭了起来。 黑姑再次劝道,人死不能复生,这笔账,俺们给小鬼子记着。活着的人就要好好活着,等着把小鬼子赶出的那一天。天,一会儿就黑了,你一个人在这荒山野岭的,不安全啊,赶紧回家吧。 那女人擦了一把眼泪,凄凄地说,俺哪里还有家呀?爹娘在,家就在;爹娘在哪,家就在哪。俺爹娘在这里,俺的家就在这里,俺要在这里守着爹娘,守着家。 你这大姐,咋这么犟呢?就这哭法,响天动地的,不把鬼子招来也能把狼喊来,快回家吧。黑姑想赶路,便开始催促那女人。 那女人似乎不领情,便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回应黑姑道,您走吧,大不了一死,一了百了。 你这大姐怎么不听劝呀?好死不如赖活着,好人有好报,恶人有恶报,小鬼子是没有好报的,他是兔子尾巴长不了的。黑姑有点着急了,便语无伦次地劝说道。 谢了!您的好意俺领了。您抬头看看这天这么大,哪里还有俺一个小女人的家呀?那女子说着,便朝着黑姑跪了下来,接着说,要不,您带俺走吧,俺要报仇! 黑姑没想到这女人会给她来这一手,于是,忙弯腰要将她扶起来,但那女人就是坚决不起来。还说,你不答应,俺就不起来。 黑姑无奈地自嘲道,哎呀!今日俺过来劝你,这还让你赖上了呀。但俺告诉你,俺队伍里不收女兵。 那女人听了,稍稍一怔,便又立刻回过神来,指着黑姑、小灵子、金花和豆秸说,你不是吗?还有她和她不都是女的? 这时,高粱上前说,队长,天快黑了,要不的话,先带上再说呗。 黑姑沉吟了一下,便说,你起来吧,今后你就跟着她们两个一起。说着,伸手指了指小灵子和豆秸给那女子看。 还有,你叫什么名字?黑姑忙问道。 俺叫梅子。谢谢!那女子麻利地从地上爬起来,顺从地站在了豆秸的身边。 区大队的会议室里,区大队召开各区队队长会议,陈大锤主持了会议。会上,认真总结了前段工作,吸取经验和教训,部署下步工作。另外,黑姑在会上检讨了自己在店头村里的错误。 她说,店头村乡亲们的悲惨,自己有着直接责任。主要是自己开展工作思路简单,不注意方式方法,放松了警惕,让小鬼子钻了空子,暴露了刘雪梅,造成了这次流血的发生。另外,鬼子包围店头村后,不能及时采取措施,组织营救,俺负有主要责任。请求组织给予处分。黑姑站在桌旁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小学生,满脸悔恨却又渴望得到严厉批评的样子。 陈大锤示意黑姑先坐下后,接着说,这次惨案,区大队不能及时组织调动集合各区队进行反包围,也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至于如何处理?上级领导会给我们一个正确的处理决定。所以,希望大家要放下思想包袱,做到轻装上阵。这次小鬼子的屠村行动,已说明抗战工作进入了最残酷的阶段,希望大家每个人都要清醒地认清当前形势的严重性,都要有充分的思想准备,迎接最严峻的考验,更要结合实际,打好自己的优势仗。 会议还有一个主要内容是锄奸灭奸,打击敌特。陈大锤还传达了军区的一个指示,就是各地要发动群众开展反敌特斗争。他告诉大家说,据我方可靠情报,目前已有大批日本特务进驻临沂城,开始打着各种各样的幌子,从事情报搜集,还与扫荡的鬼子一起参与屠杀无辜群众,这些特务,已经对我根据地造成了严重危害。就在前些日子,日本特务以修理农具为掩护建立流动情报站,刺探我军情况。当他们侦察到八路军山东军区军事会议在碑廓召开时,马上向日军作了汇报。会议召开的那天上午,会议刚开始不到一刻钟,天空中突然飞来两架日本飞机,便在会议室的上空俯冲投弹轰炸,一颗炮弹落在离会议室20米远的地方,呼啸的弹片和气流一下子掀掉了会议室的大半间屋顶,情况十分危急。在主持会议的司令员迅速指挥部队组织火力,向正在再次俯冲轰炸的敌机展开猛烈地射击,打得敌机仓皇逃跑。鬼子的这次轰炸,好在除一名作战参谋受轻伤之外,其他人员均无伤亡,幸亏及时组织火力反击,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事后,司令员总觉得鬼子这次突然空袭有些蹊跷,于是命令保卫部侦破,很快便水落石出。 还有一个叫水野的日本人,自称是日本共产党员,便经常在我根据地边沿地区活动。有事没事地主动与我军联系,说是帮助我军抗日。刚开始,我方不相信,后来连续几次鬼子大扫荡之前,他都送来了鬼子要扫荡的情报,每一次还都十分准确。并且在鬼子扫荡时,他还利用他的特殊身份,掩护了我们个别失散的人员,营救出了我们几个被俘的同志。我们的个别同志便说他能在我们危难之时伸出援助的双手,仅这一点就十分难得,一时间,在我军内便出现了不同的看法。同时,他还给当地老百姓看病送药,时间一长,走到哪里,都很受欢迎。当他与当地老百姓和我边区干部混熟后,就向我方提出建什么“试验区”的建议,说什么共产党人的办法“太硬了”,老百姓很难接受。再后来,有一天,他神情慌张地跑到我根据地来,说是日本宪兵因他“通共”要逮捕他,来到这里寻求庇护。 司令员早就注意这个奇特的人物,于是化作一名普通干部与水野进行谈话。谈话过程中,司令员询问了水野的身世和来中国的经历。面对司令员敏锐的目光和如河般的健谈,水野有几次竟然没有接上话茬,内心不免有了些许慌张,尽管面上非常镇静,但还是让司令员发现了许多破绽。谈完话之后,司令员便指示敌工部门,给水野分配工作,同时通过我党在济南的地下工作者了解水野的真实面目。经过济南地下工作者的一番努力,终于揭开了水野的真实面纱。水野是日本特务机关的高级间谍。在来中国之前,他曾打进友邻国家的共产党内部,进行过破坏活动,并给友邻国家造成了巨大损失。最后,在一个个铁的证据面前,将水野的狡猾嘴脸一层层揭开,让这个狡诈的狗特务不得不认罪伏法。 这两个故事,就发生在我们身边,鬼子远比我们想象的要狡猾得多得多。所以,我希望大家时刻都要擦亮眼睛,辨清真伪,保护好队伍和众乡亲们。陈大锤最后强调说。 黑姑在一边听陈大锤讲故事的同时,感觉这事似乎离自己很远,便一边在考虑西山区队的工作。自己散会回去该先做那几项工作呢?经过几次反反复复地考虑,还是坚定了在来时路上的决定:先打狗,再灭鬼。 她选择的打狗,指的是狗子。 狗子由于在店头村的积极表现,被冈村看在眼里。回到十字路城里后,冈村便提拔狗子为侦缉队队长,让他组建侦缉队。侦缉队与保安大队同一个级别。 狗子离开旧部时,只带了二来子一个人,自封为二来子为副队长。 不到一个月的工夫,狗子不仅组建了60人的侦缉队,其中,狗子又把在炮楼里的那一套使出来,在侦缉队里面组建一个20多人的女子便衣队,全是有着姿色的未婚女青年。他还说服冈村说,用女人做便衣搜集情报,更有利于隐蔽,行动起来更有柔韧性,等等诸多好处。 自从狗子的女子便衣队成立之后,冈村便再也没有兴趣和孙二壮玩骰子了,而是去侦缉队里面乐活。狗子便投其所好,每晚都安排两个女队员陪同,让冈村沉浸在酒色之中。 狗子对二来子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三把火怎么才能点着烧旺?你要多帮着俺想些点子。 二来子恭维说,队长,您睡着时的心眼都比俺多,俺全听您的,您说怎么干就怎么干!保证不会出纰漏。 狗子满意地拍着二来子的肩膀说,兄弟,咱们一路走来,已经不容易了,能在这兵荒马乱的年头活下来,更不容易。所以,咱们今后要好好地活,活出个人样来!管他什么这个那个的?只要咱手里有枪有人,那些土鳖就不敢白眼看咱,是不是? 是,是!二来子忙点头称道。 以后,俺不在家的时候,你就好好给俺看着守着。要是有不服气闹事的,告诉俺。俺不会让他露头的,一露头俺就掐,把他灭在土底下,就作不起风兴不起浪来。到时,一直是咱们说了算。 嗯!嗯!哥您越来越厉害了,想得这么远,佩服啊佩服!您放心,俺不会余力气的,您指哪俺就打哪!二来子对着狗子开始表决心。 狗子高兴地说,好!以后有哥吃的,也有你的份,有哥喝的,也有你的那一盅,去吧,好好给俺看着点。 是!二来子满心欢喜地一个立正,转身就去了训练场。 第四十章 借刀杀狗 (二) 二 黑姑安排高粱在驻地守着,自己则带着地瓜、小凳子和三虎打扮成卖菜的一起进了十字路城。 黑姑的目的很明显,就是寻找机会杀狗。 狗子自从当了侦缉队长之后,一直待在城里训练。所以要找狗子已不像在炮楼时那样方便了。在炮楼时完全可以引蛇出洞,把狗子钓出来处理掉。而在十字路城里就难了,这里到处都有鬼子的巡逻兵,还有保安队,寻找下手的机会比较难。但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办法总比困难多。黑姑带着地瓜他们几个在十字路街上行走着,观察着。 黑姑来十字路城里的次数不是很多,只是熟悉主要几条街道。那都是来赶年集时路过的。平时,放羊根本离不开,后来参加了队伍,就更没有时间来了。 十字路城里的主要街道就是两纵两横,每一处交汇处都是正南正北直东直西的十字路口,让每个外来人都能感觉到十字路这个名字,在城里也名副其实。 街道上的门店,在黑姑的眼里感觉还是老样子,只是过往的行人已没有往常多,有几家门店甚至是冷冷清清的。两个挎着匣子枪的便衣在和老板争执着。 店老板哀求说,一连好几天没开市了,连房租都挣不出来了,请高抬贵手再拖延几天吧? 一个便衣吼道,不行,今日是最后一天期限。今日不交,就到队部说话。 另一个便衣则威胁道,到了那里,可就由不得你了!说着便抬腿踢了店老板一脚。 店老板便满脸恐惧地继续哀求道,俺不是不交,实在是交不起啊,要不这样,俺先找地方借借,下午给送过去? 好,那就下午了。下午不见你的面,后果自负。两个便衣见这种情况,知道多呆也无益,况且还有许多商户需要征收,便撂下一句话,去了另一家。 店老板看着走远的便衣咒骂道,老天有眼,也不让这些狗娘养的嘎嘣一下去猝死!要不然,熬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这时,黑姑他们进来了,问店老板,大爷!他们刚才要干什么? 店老板头也没抬说,是来催命钱的,要人命的。自从一个叫什么狗子的,当了侦缉队长后,街上的所有店铺每个月都要交保护费,不交的话,就按私通八路论处,所有家当都要充公。你说,这不是要人命吗? 店老板的话没有说完,黑姑就已听明白了,狗子当上了侦缉队长之后,就开始疯狂地敛财了。这条疯狗不杀的话,不仅城里的老百姓受苦,城外的老百姓更要遭殃的。想到这里,她不禁握紧了拳头,走出了店家的大门。 他们沿着大街往南走了百多米就看见一个大院,门口有着四个鬼子在站岗,一辆摩托车跑里跑外地如兔子样乱窜着。这是鬼子驻扎十字路的总部,是冈村的老窝。旁边一个单门独户的四合院则就是新成立的侦缉队了,两个穿便衣的守在大门两旁。 这样一种布局,看来单独袭击侦缉队,是不可行的。一旦这边枪响,隔壁的鬼子不用二分钟就会赶来。还有街那头的保安队,不用十分钟也能赶到。偷袭这条路是行不通的,只能另想别的法了。黑姑边走边合计着。 这时,前面的十字路口处,突然从右边的街道里窜出了一队便衣,急匆匆地穿街而过。领头的则是二来子。正在直行的黑姑见了,想躲闪已是来不及了,在她看见二来子的同时,二来子也看见了她。二来子看见黑姑时,表情十分惊讶,但很快又恢复了原状,让其他人先走,自己则来到黑姑面前,急躁躁地问,您怎么来了?这地方很危险,赶快离开这里吧。 黑姑淡淡地说,无事不登三宝殿呀,听说你们都发达了,过来看看你们的阵势。随后,调侃地说,不孬!看你刚才的阵势,已经是个小头目了,祝贺呀,祝贺你为咱们小放羊的争了光。 黑姑一席话,直说得二来子不好意思起来,两手在胸前乱搓了起来,原来那张伶俐的嘴突然笨拙起来,一直说,你们还是快走吧,这里不是炮楼周边无遮无挡,一旦让认识你们的人向小鬼子告了密,城门一关,扎翅也难飞呀。俺要做的也只能这些了,快回吧。说着,二来子急忙向前面追赶去了。 黑姑望着二来子远去的背影说,怕狼怕虎不登山。走,咱们再仔细转转去,一定把这十字路城转个遍。随后,带领着地瓜几个继续往前走去。 二来子刚才是去巡逻的,回到办公室后,向狗子汇报了街上的情况。想把在街上遇到黑姑的事告诉狗子,但又一想感觉不好,话到了嘴边时便又咽了回去。 狗子见了,知道这小子有话瞒着自己,便沉下脸来唬他,说吧,还有一件事没有说出来,你瞒不了俺,快说! 二来子听了稍微惊愕了一下,便又嬉皮笑脸地说,哥,俺都向你汇报完了呀,没了。 真的?狗子瞪着俩眼珠子汹汹地问,你小子是鱼肚子里藏不住水的,你以为俺眼瞎?你的眼睛早就跟俺说了。少罗嗦,挖干的说!别弄稀的,小心俺揍你! 二来子知道是瞒不住了,便吞吞吐吐地说,俺,俺在街上遇到嫂子了。 狗子忙问,哪个嫂子? 二来子说,还有几个嫂子,你的娃娃亲黑姑呗。 是她?狗子惊了一下,便飞起一脚踹在二来子的屁股上,说,她是八路,那你怎么不把她抓住? 二来子猛地挨了狗子一脚,顿感委屈,说,俺看她是嫂子,一乍不跟四指近啊,俺还是跟嫂子近跟小鬼子远呀。于是,俺就让她走了。 你个猪脑子啊!狗子气急败坏地在地上转了一圈,继续数落着二来子,你抓住了她,咱侦缉队就实现了开门红,立了一大功。日本人就会另眼看待咱们的。快,集合队伍,关闭城门,全城大搜查。狗子边说着边快步冲到院子里去了。 黑姑在转遍十字路城准备往外走时,忽然发现城门已关闭了,街上便衣队在疯狂地挨家挨户搜查。看来,二来子刚才让自己快走说的是实话。地瓜和三虎小凳子一起焦急地看着黑姑,黑姑明白他们的心情,便安慰说,不要着急,再往回走,看俺的眼神随机应变。 一进行全城搜查,街上的人群便迅速少了许多,在这兵荒马乱的年头,人人都自危,谁也不想让流弹飞到自己身上,于是,出摊的便迅速收拾摊子,逛街的便加快脚步,都在第一时间内赶回家中。沿街的商铺,也赶紧收拾完摆在门外的商品,将店门紧闭起来,宁愿不营业,也不去担那风险。 冷清的街道,让黑姑几个走在大街上便显得十分显眼,于是黑姑急忙带着地瓜几个闪入胡同里,在小胡同里转悠着,机智地躲闪着。 当他们走到合理酒楼附近时,就看见二来子带着一队便衣往这走来,前面的二来子肯定是看见了黑姑他们,便没有直接迎了上来,而是拐进一条胡同里去了。但黑姑听到了二来子的喊声,快!别让西山区队的八路跑了,快跟上! 黑姑明白了,原来是自己已暴露了。既然这样,老是走街串巷捉猫猫是不行的。在城里,不比咱在山里,人家是熟门熟路,咱是摸着门鼻子也不知道是谁家的。这样瞎转悠,还不如找个地方躲起来,待搜查过去再作行动。 黑姑心里盘算着,哪想这时保安队也出动了,紧跟着还有鬼子,看来这动静闹大了。他们被困在一座四合院的墙外,往前走,鬼子正在搜查,往后退,保安队也正在搜查。不好,被堵在胡同里了。黑姑不禁看了地瓜一眼,地瓜便说,没法了,咱们爬墙头吧。真要躲不过去,再从墙那边翻出去。 黑姑当机立断地点了下头。于是,只见她往后撤了几步,便往前跑去,一脚踩住地瓜的背,就噌地一下上墙头,之后就跳了下去,剩下的地瓜他们三个,则不用借力,而是每个人都是噌噌几步就翻墙而过,进了这家的院子里,迅速往堂屋门口靠拢。 房主人可能听见院里有动静,便打开房门走了出来。哪成想,刚开开门,一步门槛外,一步门槛里时,便被黑姑的匣子枪顶住了脑门,就不由自主地将已迈在门槛外的脚缩了回来。 这时,黑姑说了句,不要叫,俺们只是路过,不会伤你的。 黑姑的话音还没有落下,就听到对方喊了一声,表妹!你怎么来了? 黑姑定眼一看,原来是白姑。白姑比在娘家时胖了许多,更显得富态了,都快让黑姑认不出来了。 黑姑并没有白姑想象的那么热乎,只见黑姑脸上没有一丝笑容,一边将手中的匣子枪放下,一边讥刺着说,哦,怪不得认不出来呢,原来是汉奸婆呀。 一句话噎得白姑满脸通红,口张了几次想说话,但又没说出来。 这时,地瓜过来说,队长,都搜过了,没有其他人。 黑姑说,不用搜了,咱们现在是在大汉奸的家里,安全了。随后指着三虎说,你看着这汉奸婆。三虎立刻答道,是!便持枪站在白姑身边。 黑姑又对地瓜和小凳子说,你们两个去灶房里弄点吃的,来到这大汉奸家里,怎么着也得吃顿好饭呀! 白姑忙说,还是俺给你去做吧,上午割的新鲜猪肉,俺去给你包饺子吃。 黑姑把眼一瞪,说,你给俺老实呆着,小心你身边的那枪走火。接着黑姑在屋里转了一圈,又讥刺白姑说,呵!小日子过得不错嘛。看来当汉奸就是比老百姓强啊。可是当老百姓能日久天长,当汉奸就不一样了,就像初一和十五的月亮样,有几天好日子,但也有黑天的晚上。 白姑刚开始还害怕,见是黑姑了,便感觉不到怕了,黑姑的脾气她从小就了解,是个眼里揉不进沙子的主,但是,她毕竟是姐姐,一开口说话就是大姐的感觉。她对黑姑两次的讥刺毫不在乎,她反驳说,你不用西北风刮蒺藜——连风带刺。你就是要说当汉奸不得好死,死后全家都得让人戳两辈子脊梁骨的话吗?但俺也告诉你,你姐夫当汉奸,没做伤天害理的事。这人做事,上对得起天,下对得起地,中间对得起良心,至于别的,嘴是长在人家身上的,人家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去吧。你能用线给人把嘴给缝上吗?你说是不是?妹妹? 自己没有说自己孬的。因为你眼里只有你男人的好,看不见他做的事,听不见别人的说。他不为鬼子卖命,能当上大队长吗?黑姑反问道。 是的,俺当初也是这样问自己。俺甚至还问自己,鬼子那边就是一个大染缸,你一块白布进去,就不变颜色吗?俺便用自己的眼睛去看,后来慢慢知道,除了一些身不由己的事情,不得已去做,其他祸害人的事,他从来不主动去做。白姑辩解道。 好一个身不由己!黑姑冷嘲道,小鬼子鬼着呐,能瞒得住?你哄谁呀?打仗不冲锋在前,小鬼子的枪就会在身后响起,抢粮食不冲上前去,小鬼子的刺刀在顶着脊梁骨,你不去做吗?做了就做了,敢做就敢当,还在这里撇什么清净? 说书人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鬼子想做的事,你姐夫是左右不了,但他自己不想做的事,还是自己能说了算的。白姑依旧坚持自己的观点,见黑姑紧追着自己不放,还是小时候的拧脾气,你拧我的辫子,俺就要抻抻你的辫子,让你疼一下,才会知道自己是谁,于是说,你黑姑不也一样吗?人没有一个是万能的,万能的是神仙。店头村的血案不是因为你引起的吗?死了那么多乡亲,你没有责任吗?说得严重些,你那是间接杀人。还有你那娃娃亲男人狗子,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为了自己上爬,讨得鬼子的欢心,将那妇女干部划成碎片,那是人干的事吗? 你是怎么知道的?耳朵还怪长唻?黑姑感到惊讶,不由得认真地看了白姑一眼。 你以为就你关心乡亲们的死活呀?你那么关心,也没救出店头村的一个人来。还有脸跑到俺家里来撒野,别让你姐看不起!白姑不轻不重地反讥着。 黑姑被她说得脸上青一块白一块的,白姑的话虽然难听,但句句点到自己的软肋上,让她在生气的同时,又不禁问自己,白姑她怎么知道的那么多?有点不像原来自己眼中那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进的白姑了,让她不得不重新认识。 看到黑姑的怒气收敛了许多后,白姑便对身边的三虎说,这位小兄弟把枪收起来吧,站着也怪累得慌,坐下来喝茶吧。说完便起身去沏茶。三虎见黑姑没让阻拦,于是便机警地闪到了一边。白姑来到黑姑身边坐下来,一把拉过黑姑的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捧着、捂着。然后,轻声问黑姑,妹妹,俺出嫁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来送俺? 黑姑依旧说,谁让你嫁了个大汉奸!不是汉奸的话,俺早就去了。 白姑没有怪她,还是轻轻地说,在妹妹的眼里,只要给鬼子做事的人,就都是汉奸了;那俺问问你,你们八路做地下的那些人,整天价不也是给鬼子做事吗?那他们也是大汉奸吗? 他们当然不是。黑姑不由得脱口道。 为什么不是?不都干着一样的事,一样同鬼子生活在一起。白姑继续问道。 因为他们身上肩负着打鬼子的使命;他们身上有责任,所以不一样。黑姑底气十足地回答道。 嗯!原来是这样。那其他人如果感到自己也有将小鬼子赶出中国的责任呢?白姑再次问道。 那也不一样,有责任的话就参加抗日的队伍。没有行动的话,就是假的。黑姑解释说。 俺明白了,也就是只有进了你们的队伍,即使做着汉奸的工作,那也不是汉奸;进不来的话,做着汉奸的工作,不是汉奸也是汉奸了。是不是?白姑微笑着问。 黑姑知道自己被表姐绕进来了,便将一直绷着的脸笑了起来,一下将手抽了回来,顺势在白姑身上挠了一下说,你竟敢给俺设套,找打啊!是不是? 这么一闹腾,一下子又让黑姑感觉回到小时候她俩在一起的岁月里,彼此又亲近了许多,刚才进门的隔阂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第四十章 借刀杀狗 (三) 三 狗子带着便衣队在城里折腾了大半天,也没有见到黑姑的影子,弄得皇军个个都不高兴。连冈村也在怀疑他是谎报军情。于是,狗子只好再次喊来二来子,又把他遇到黑姑的过程仔细问了一遍,最后,二来子说,可能早就走了,遇到的时候就看见他们往城门方向去的。 狗子气得那对狗眼要呲出来样,对着二来子狠狠地说,你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既然遇到了直接抓起来就是,回来还藏着掖着。以后再遇到了,直接抓起来再说,不用来请示。知道吗? 是!队长!二来子看见狗子真生气了,便规规矩矩地立正回答。 狗子接着一摆手,二来子见了就急忙退出,心想快回宿舍里歇息,满城里乱窜了一个下午,早就又渴又累了。 二来子刚迈出门槛后,又听见里面的狗子喊了一声,回来。便又转身回到了狗子跟前。这时,狗子又问,是不是还有几家没有去搜? 是的,就是保安队长家、还有三家大户没有进去。二来子回应道。 你赶快派人给俺在这几家门口守着,一旦发现可疑人员马上回来报告。另外,再派几个弟兄到城门那边看着点,发现可疑的先抓起来再说。狗子吩咐道、 是——二来子一听心里就开始嘀咕了,都累成这样了,安排谁谁也不乐意去啊。 夜幕下,孙二壮回家的时候,便看见门口周围有两个暗哨,虽然还暂时摸不清是哪一路派来的。但也估计个大概,除了狗子谁还能做出来。 孙二壮便不屑地扫了一眼,随手敲门。白姑听到敲门声后,应声前来开门。 孙二壮刚进院子,便感觉身后被两个硬邦邦的东西顶着,一回头见是两个人一左一右用枪顶着自己,其中一个矮个子,顺手卸了他的枪。孙二壮没有吱声,继续往堂屋里走去。 一进堂屋门,孙二壮便看见一个剪着短发脸色黝黑浓眉大眼的女人坐在椅子上,看见孙二壮进来后,便起身迎接,说,大队长姐夫回来了? 孙二壮见眼前这个女人浑身上下透着威武之气,知道是个武行之人,还是质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到我家里来干什么? 黑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递给了地瓜和三虎一个眼神,地瓜和三虎便把孙二壮一下摁在旁边的椅子上,让孙二壮坐好后,便将枪收了回来。 这时,白姑来到孙二壮身边,指着黑姑对他说,这就是表妹黑姑。 孙二壮听后,惊讶地说,哦,原来是表妹来了,久仰大名啊。对了,门外是你们的人吗? 不是!黑姑说。 那你们被监视了,一定是侦缉队的人。今天下午,侦缉队全部出动了,也没逮着个准信。瞎折腾了一个下午。看来你们今天是走不了了,明天俺给你们想办法,先住下再说吧。 那就不好意思了,打扰您大队长了。黑姑微笑着说,眼睛却看着白姑。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俺也是庄户人呀。孙二壮客气地应酬着。 好吧,就按姐夫说的办。不过今晚上你要在外面睡,俺要和俺姐一床。呵呵!黑姑未说完,先自个羞涩地笑了。 好的!俺完全同意。孙二壮忙应承道,又说,你们姐妹俩是得好好拉拉呱了,你姐经常说起你,惦记着你。你们小时那些事,俺都知道的。 黑姑深情地看了白姑一眼说,那当然了,俺表姐就跟亲姐一样,从小就惯着俺疼着俺。可惜俺只长了个男人面相,身子还是个女的,要是男的话,早就临不到你来娶俺姐了。是不是,姐? 是呀!白姑一边爽快地答应着一边看了孙二壮一眼,让孙二壮也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第二天早上,孙二壮找来四套保安队服装,让黑姑和地瓜他们四个换上;之后,便带着他们一起去了城门,对执勤的鬼子说,他们要出城执行任务。 就这样,让黑姑他们十分顺利地出了十字路城。 走出二里地之后,地瓜对黑姑说,队长,这次还真幸亏您表姐夫啊,要不然的话,咱们那麻烦就大了呀。 黑姑没有直接回答地瓜的话,而是告诫他们三个说,回到队里,谁也不准说俺表姐和表姐夫的事,这是纪律。大伙要是问起来,就说咱们在合理酒楼住了一宿就回来了。 是!地瓜他们三个一齐答应道。 回到队部,高粱和小灵子、快腿哨子他们几个都围了上来,一个个地招呼着,队长回来了?队长回来啦! 梅子也凑上前来,热情地拉着小凳子问,你都去什么好地方了?快跟姐说说,姐长这么大还没去过十字路城呢。 小凳子说,十字路城里真没什么好逛的,就那几条街,兜里没钱,啥也不好。 队长没带着你去大戏楼观观景?去酒楼里吃白面馒头?梅子十分感兴趣地问。 没有啊!就在大街上转悠了半天,就去合理酒楼住下了。天一亮,俺们就出城回来了。小凳子认真地回答着梅子的问话。 黑姑回到屋里,仔细梳理了一下去十字路城里的所有细节,虽说没有成功偷袭到狗子,但也算有收获的,像见到白姑和孙二壮就是一个意外的收获。孙二壮是个完全可以争取的人,从谈话中,黑姑已明显地感觉到他是心在曹营身在汉。这件事,她想尽快向陈大锤汇报。 在陈大锤的办公室里,黑姑将自己进十字路城前前后后的过程都一一向陈大锤作了汇报。 陈大锤说,你提供的孙二壮的思想动态对我们来说是十分重要。我马上联系在十字路城里地下交通站的同志们,从侧面争取过来。另外,狗子已经是作恶多端,为害一方了,必须除掉。除掉狗子,不仅会给我们根据地的抗日军民极大地鼓舞,而且还将震慑正在为虎作伥的汉奸们。既然你们在城里不好动手,倒不如这样,我给你出个办法,保证药到病除。 黑姑听完陈大锤的办法后,不禁一拍大腿,连喊,妙计,妙计!真不愧为是领导啊,佩服,佩服呀! 第四十章 借刀杀狗 (四) 四 麦收过后的前庄,像一个刚刚生产过的产妇样安详舒畅。经过抢收抢种之后的乡亲们,开始摊手摊脚地睡在树荫下,一股凉爽的初夏风从枣红色的胸脯上掠过,让浑身便有一种沁透的感觉,所有的疲劳便在这风中化作了乌有。 这个时节,狗子家门口的那棵老槐树下聚人最多。这棵连村里老人都说不出具体年龄的老槐树,如一把巨大的伞在这里支撑着,不仅给前庄村的乡亲们遮阳蔽日,而且还给过路的行人送凉挡雨。 一天上午,正在槐树底下乘凉的乡亲们正和几个过路人在热聊着,便看见一群七八个人往这里走来,手里还拎着大包小包的礼物。他们来到槐树底下后,便打听狗子爹的住宅。 乡亲们在指点的同时,便好奇地问他们来做什么的。 地瓜大咧咧地告诉他们,俺们是路过,顺便认认门。接着用手一指今天穿红戴绿的黑姑说,这是狗子的娃娃亲媳妇。 吆——几个乡亲们不约而同发出惊叹声。其中一个不禁说了半句,她不是?接着看到还有比黑姑先到的几个路人在场时,便又把话的另一半咽了回去。 旁边的一个乡亲见了,忙说,刚才看见狗子爹还在家里,你们快过去吧。 地瓜便客气地招呼着,好,俺们过去看看,你们继续聊吧。 乡亲们看着用《大众日报》包着的一个个大包小包的礼品,不禁发出啧啧的羡慕声,狗老头真有口福啊。 从大槐树到狗子爹门口也就一二十步的距离,大槐树底下的拉呱声在狗子家门口前照样听得一清二楚。 来到门前,地瓜便向前敲门,不一会儿,里面便传来应答声,问,谁呀? 地瓜便说,俺呀。 狗子爹一开门见门外站了一群生人,便满脸惊诧地问,你们是? 大爷!俺们是西山村的,这个就是黑姑,狗子的娃娃亲媳妇。地瓜上前给狗子爹解释道。 这时,站在小凳子身边的梅子便悄悄地问,什么是娃娃亲? 小凳子不屑反问道,你连这个都不知道,还是不是山里人?回去好好给你说说。 地瓜的话刚落下,黑姑忙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说,见过公公。 他们这么一说,狗子爹立刻明白了,先是定眼看了黑姑一下,感觉黑姑的鼻子眼眉之间透着他那老哥们的模样,便忙把大门全敞开,邀请道,快进屋里喝茶。 地瓜说,不用了,大爷!按咱们当地的风俗习惯,媳妇是不能随便进门的,是不是? 对!对!您看俺这老糊涂了,光顾着高兴,竟把这个给忘了。应该是八抬大轿抬进门啊。狗子爹忙不迭地说道。 所以,今日黑姑不进门,俺们这几个也就不能进门了,不好意思啊,您老多担待点。地瓜再次解释道。 好!好!俺懂,您们这也是为俺家好。前些日子,狗子捎信说,他在十字路城里当官了,俺便合计着年底就把你俩的婚事给办了。俺也就了了一份心事。狗子爹客气地说。 大爷!俺们还有事,就不打扰您了,以后再路过时再来看您老人家。地瓜说着,又对身后拎着礼品的小凳子、小灵子、梅子和豆秸等几个道,你们把黑姑的心意给送到屋里去吧。 小凳子他们几个便提着礼物往门里面送去,狗子爹看着这些礼物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埋怨道,你们花那钱干什么呀? 这时,黑姑从衣兜里掏出一个牛皮纸信封,上前递给狗子爹说,这是俺给狗子写的一封信,是感谢他的,等他回家时,麻烦您老转给他。 狗子爹满脸菊花绽开,接过信封后,便两手捧着,随后紧紧地握着,生怕一阵风被刮走了似的,笑着应承道,好,你放心,俺一定给他。 这天下午,冈村就接到了黑姑去狗子家的情报。其实,大槐树下的几个路人中,就有小鬼子的探子。 得到情报的冈村一直在犹豫着,他还不能断定这是真的,万一是八路的诡计,那不就上当了?所以,依旧不露声色,直到第二天又传来八路内部的同一情报时,冈村便确信无疑了。怪不得店头村扑了个空,他还装得真像啊。于是吩咐下去,命令狗子速来冈村办公室。 狗子接到命令后,急忙屁颠屁颠地往这边赶来。在狗子的眼里,常到冈村办公室的人,就是冈村的红人和器重的人,别看经常挨批挨骂,但有的人就是削尖了脑袋想进也进不来啊。所以,狗子每当从冈村办公室走出来的时候,便抬头挺胸,那意思非常明确,让你们眼热吧,让你们眼红吧。最好都得红眼病去吧。 狗子进了冈村的办公室就一直立正站着,冈村一直不说话,用狼一样狡诈的目光足足盯了狗子十多分钟,直把狗子盯得浑身发毛冒虚汗。 狗子不知道冈村要做什么,心里不断地嘀咕着,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仔细思量这几天也没有做错什么。除了前几天让黑姑跑了,别的应该都没什么。可是,看冈村这目光,似乎还有更大的孬事,那到底是什么呢?怎么也摸不透啊。想到这里,狗子心里一下子开始慌张起来。 冈村看到狗子的目光开始恍惚了,便直截了当地问,黑姑,是你什么人? 黑姑?狗子没想到冈村会问这个问题,吃惊了一下,说,俺们没关系,啥关系都没有。 是吗?冈村语气阴森森地反问道。 是的!狗子忙答道,说完又补充了一句,真的,什么关系都没有,俺根本就不认识她。 现在你只管回答是,还是不是。冈村离开办公桌向狗子面前靠近了两步,语气中带着命令的味道,接着又问,黑姑与你是娃娃亲,是不是? 是!狗子回答道,不禁又辩解说,那是俺爹和她爹两个人的事,和俺一文钱的关系都没有…… 狗子还想再解释,立即被冈村伸出手制止住了,然后果断地对着门外喊,来人! 两个鬼子立即应声道,冲进屋内,分别站在狗子的两边。狗子一看冈村脸上的风霜不对,便知道要坏菜了,忙求饶道,太君,您不能这样啊,俺可是对您死心塌地呀。 冈村哪里还听进这些,厌恶地一挥手,说,拉出去,死啦死啦地有! 狗子见冈村态度坚决,知道是真的了,便开口大骂冈村,你个老鬼子,狼心狗肺,吃人不吐骨头的妖怪,俺操你八辈子祖宗!明日就打雷劈了你个驴养的…… 不一会儿,就传来“砰!”的一声枪响,一肚子坏水的狗子,结束了狗命。 消息传出来,民间便有了许多版本。 有的说,狗子送给冈村的女人都是二锅头,自己先试了之后,才送给冈村的,所以鬼子恼了,就一枪毙了他。 有的说,是孙二壮鼓捣的。一山难容二虎。狗子原来是孙二壮的手下,后来得到冈村的赏识,当上了侦缉队长之后,便不尿孙二壮了。读过书的孙二壮城府深,便不动声色地设套让狗子钻了,让日本人抓住了缺,便丧了狗命。 二来子带着几个队员为狗子收了尸。 没几天,冈村便指令二来子担任侦缉队队长。 接着又有人说,是二来子眼热队长这个位置,把狗子送了进去的。 第四十一章 夜袭便衣队(一) 一 不足一个月,刘民强被特务汉奸盯上了两次。 第一次是在刘家扁山。 刘民强自从将队伍改编成沂蒙抗日大队之后,就断绝了与原来上级的联系,国内抗战方面的时局消息大都从大店那里得来。 大店庄园是庄氏家族从明朝开始积累振兴,遵循“读好书,说好话,行好事,做好人”的家训,忠厚传家,诗书继世,苦心农耕,使家族日益兴旺发达,成为鲁东南的首富。庄姓后裔科第不绝,历经明清两代六百余年,成为方圆百里、富甲鲁南、名扬全国的显赫家族。到清道光、咸丰年间,庄氏家族达到鼎盛,一直到抗日战争爆发前,计有堂号150多家,有名的堂号72家,土地和山场横跨山东、江苏两省7县,常有“人走百里不宿别家店,马行百里不吃外姓草”之说。 1939年3月,一一五师司令部及部分主力部队挺进山东,创建山东抗日根据地。1941年3月7日,一一五师司令部由鲁中区转移到滨海区的莒南大店,庄氏家族开明人士主动腾出房屋迎接,入住庄园。中共中央山东分局、山东省战工会、山东省临时参议会等领导机关也随一一五师司令部移居大店庄园。 这天,身着便衣的刘民强带着副大队长王忠才等四个人一起来大店抗大一分校听罗司令员讲课。在回返的路上,路过刘家扁山时,顺便停留了一下,去村里老乡家里批发点大鸡牌香烟,准备送给大队的地下情报人员,以便更好地开展情报工作。 大鸡牌香烟是刘家扁山村的特产。这里的乡亲们有着手工卷烟的手艺,每到农闲时,一家人便围在一起卷烟。他们生产的烟卷有着松而不散,气透烟畅,从不半截黑火等优势,一上市场便唱了主角。后来,便成了一一五师的地下卷烟厂,由一一五师敌工部负责生产经营。 当地有一句俗语叫烟薄人厚。意思是双方见面,不管认识不认识,递上一颗烟,这是对对方的恭敬,一粒火点着两支烟,深深地吸一口,一下就拉近了彼此的距离,刚才的陌生感便随烟消散。所以,大鸡牌香烟,不论在根据地还是在敌占区都十分畅销,成为请客送礼,拉近关系密切联系的桥梁。 鬼子来了之后,刘家扁山的卷烟作坊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在自家的炕头上卷制了,而是经常换地方和鬼子汉奸捉猫猫。有时在打麦场旁的场屋里,有时也去山上看山的屋子里,只要听见鬼子来扫荡了,便立即将烟卷和原料藏起来,然后将设备拆散开,分头掩藏。所以,刘民强来到村里拐弯抹角费了老长时间才找到卷烟的刘汉老人。 刘汉老人知道他们是打鬼子的好汉时,便以平价卖给了刘民强。一切包装好后,刘民强准备离开时,只听村头砰地一声枪响,负责警卫的小侯跑过来报告说,村头发现了便衣队,已经将村子包围了。 刘民强听了忙问,来了多少人? 小侯说,不少,最低一个连的数。光村外就放了两排岗,看样子根本不打算让我们冲出去。 刘民强果断地说,藏好武器,就地隐蔽。 可他哪里知道,这群便衣是有备而来。 不一会儿,村里大街小巷传来喝斥声,进了村入了户的便衣队便将村里人往外撵,统统集中到村头的荒场上。 这支便衣队是架子山寨曹乙万投靠坪上街鬼子组建的便衣队。这天,两个便衣在大店附近逛荡,看见从大店出来身着便装的刘民强一行四个,便尾随跟了上来。看到刘民强进了刘家扁山村时,一个便衣让另一个便衣去岳河村报告。那天曹乙万的结拜兄弟也就是现在的便衣队副队长五鬼头带着人驻扎在那里征粮。 五鬼头接到情报后,立即火速赶来,还没进村,他就将网撒开,将队员分开对刘家扁山进行全面包围。 刘民强他们只好随着乡亲们一起来到了荒场上。人群中,有乡亲用陌生的眼光看着陌生的他们四个。 刘家扁山村沿河而居,住户少,人口不足二百人。一袋烟的工夫,全村的人就都来齐了。站在高处一块石墩上的五鬼头开始训话。他说,今天下午,俺们的人看见四个人进了村里,这四个人是俺架子山寨的仇人,也是皇军缉拿的要犯,你们当中谁看见了,他们藏在什么地方,告诉俺们,俺这里有重赏。要是还在你们中间,就直接指出来,俺们加倍重赏。 站在荒场上的乡亲们一下就听明白了,原来是架子山寨的土匪到了。原来是架子山寨被人灭了之后,又认贼作父投奔了小鬼子,当了汉奸啊。 听明白之后的乡亲们在下面没有吭声,因为没人愿意和汉奸搭腔。 五鬼头也是一时拿不准这四个人到底是那部分的?所以,他说话的口气也是含含糊糊的,只能说是架子山寨的仇人了。但不管怎么样,只要能抓住他们,起码在日本人那里也有个好的交代,让老大脸上也有光。 既然不吭声,那就按老规矩来呗,折腾折腾吧。庄户怪,庄户怪,贵了不卖,贱了急甩。都是牵着不走、打着快跑,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主儿。于是,五鬼头对着站在周围的便衣队员向人群一挥手,这群队员便如疯狗一样围向人群,抡起枪托就向人群砸去,不管男女老幼,就是一顿劈头盖脸地猛砸着。直把松散的人群打成紧紧拥挤得像一团铁一样,夹杂着一阵阵尖叫的痛哭声。 一阵暴风雨过后,乡亲们便如遭雨淋雹击的玉米苗一样东倒西歪,满身伤痕,孱弱无助地倾斜在风中。 这时,五鬼头又继续问话,说吧,谁看到了就告诉俺,俺就让他站到另一边去,不说话的,就继续打。五鬼头一边诱导一边威胁着。 人群中还是没有吭声。看到乡亲们为自己挨打,刘民强便想往前走去,还没迈出半步,就感觉自己的衣服被人拽住了,偏头一看,见是刘汉正抓着自己的褂子不放。同时,他也看见刘汉的眼神在告诉他,等等看再说。 五鬼头见一计不成便又心生一计。让每家每户出来一个领头的,然后一户一户地再往人群里认领自己的家人。 不一会儿,乡亲们在便衣队的威胁下开始一家一户认领亲属。慌乱的人群如被过筛的沙子一样,被五鬼头细细地过滤着,很快就过滤了全场人数的一半。这时的刘民强他们四个还在被人认领的人群中,眼看着自己身边的人数越来越少,旁边的王忠才不禁着急地看了刘民强一眼,但见刘民强镇静自若,便对小侯他们两个使了下眼色,意思是先稳定,再随机应变。 已走到另一边的刘汉老人又回来了,一把拉着王忠才走出了人群,送到已认领的乡亲们中间。之后,刘汉又返回来,来到刘民强跟前,拉着刘民强的胳膊就往那边走。刚走了四五步,站在一旁的五鬼头突然喊了一声,站住! 五鬼头这突然的一声,让全场乡亲们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上,整个荒场上的空气立时凝固了一般。 只见五鬼头来到刘汉跟前,将乌黑的枪口顶着刘汉老人的胸膛,恶狠狠地厉声问道,这个是谁? 刘汉镇定地回道,俺二儿子。 你二儿子?是吗?五鬼头用狼一样凌厉的目光将刘民强浑身上下仔细打量了一下,又问,俺看不像,快说,他到底是谁?说完,五鬼头又将枪口向前顶了一下,将刘汉顶了一个趔趄。 刘汉还是镇静地回道,他就是俺二儿子。 五鬼头看了一眼远处的王忠才,又看着刘民强再次恶狠狠地问刘汉,那他们两个为什么不一个模样?说实话,他到底是谁?说着,将枪口用力在刘汉的胸口上拧了起来,直拧得刘汉一阵剧烈地咳嗽。 刘汉喘了一口气,依然平静地说,娘生百胎,面相不同,老人们常说,孩子都是三辈不离舅家门。孩子没有随俺的,老大随他二舅,老二随他小舅。 五鬼头见刘汉说得扎实,没露出什么破绽,于是,便放了手,又回到刚才站立的石墩上。 刘汉领着刘民强站到人群中后,便给自家的弟弟刘河使眼色,刘河便立时明白,走出人群,先后将小侯他们二人领进人群里。 五鬼头的这一计又失败了,正当气急败坏时,只见一个便衣跑来在他耳根嘀咕了几句后,五鬼头立即命令收队,匆匆忙忙地溜走了。 王忠才看着刘民强说,幸亏了刘大爷,让我们逃过了一劫。 刘民强紧紧握着刘汉的手连声说,谢谢!谢谢!后会有期!此地不宜久留,忙带着王忠才他们迅速撤出了刘家扁山村。 第四十一章 夜袭便衣队 (二) 二 这一关,刘民强算是趟过去了,但是,下一关,他却没有趟过去。 那天,刘民强带着赵杰和小侯到坪上街侦察敌情。没想到遇上了一个熟人,便暴露了。这个人诨名叫鬼信,曾在架子山寨当过土匪,因他整天满嘴里胡话连篇,没一个准话,时间一长,土匪们便叫他鬼信。后来随着曹乙万参加了便衣队,再后来曹乙万见他头脑灵活,便派出去化装参加了刘民强的抗日大队。 刘民强他们在街上走时,恰巧被偷偷跑回来的鬼信看见了,于是,便立即报告了曹乙万。 曹乙万听罢,咬着牙根说,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只要你到了俺的地盘上,俺就让你插翅也难飞!小黄雀子,看俺怎么网你。逮住你,为俺死去的弟兄们报仇雪恨。 曹乙万命令鬼信说,你带几个人,赶紧回去给俺盯着,先不要惊动他们。俺要布下天网,让他们往里钻。随后立即集合便衣队,然后分工安排,将人员布置在几个重要路口,以及酒楼里,做出守株待兔的架势。如果猎物不进入的话,那么就适当地往里撵一撵。直到曹乙万感觉布置都妥当时,便带着人亲自上街上阵,让一切都在悄悄地运动中进行。 刘民强全然不知一张巨大的网正在悄悄地向他们张开。大街上与平常没有什么两样,刘民强他们边走边观察着,此时,他们只是注意后面是否有尾巴,其它的就没有多想。天快晌午了,刘民强感觉肚子饿了。由于是远路赶早集,早上走得急,肚子里早就咕噜噜地提意见了。刘民强便问赵杰和小侯,饿了吧? 小侯早就害饿了,但面对刘民强的问话,只是咧着嘴笑着,赵杰则半开玩笑地说,嗯,早上没吃饱,知道掌柜的中午要请客。 刘民强接着说,好,我请客。前面有卖塌煎饼的,咱去吃塌煎饼吧。 赵杰听了,便答应道,好。但又转头对着小侯说,我以为掌柜的要请我们吃烧鸡呢,原来是塌煎饼啊? 小侯听了,还是没有说话,依旧嘿嘿地笑着,但眼睛仍四处巡视着。 刘民强见他俩嘀咕着,便装作没有听见,径直来到街旁塌煎饼摊子面前,在靠墙阴凉的一张小桌子前坐下来,便说,老板,每人来三块塌煎饼。 老板应声道,好!随后便拎着茶壶走过来说,掌柜的,您先喝茶,一会就给您上塌煎饼。 刘民强说,好的。小侯则接过茶壶,为刘民强和赵杰沏起茶来。 他们喝完一碗茶的工夫,一小笸箩热气腾腾泛着黄澄澄酥油的塌煎饼便被老板端到了桌上,一股香气便扑面而来,看得小侯口里开始流口水。刘民强先拿起一块对他俩说,赶紧吃,吃完了还要赶路。早就饿了的小侯,拿起眼前的一块塌煎饼,满满地就咬了一口,浓烈的馨香便立时充满了五脏六腑。 在他们吃到第二块塌煎饼时,煎饼摊前忽然过来两个壮年汉子,在和老板挑剔地讨价还价,且大声嚷嚷着,语气中透着威胁,说什么吃你的是看着你了,别不知好歹。 这一连串的吵闹声,让正在吃饭的刘民强他们不禁都一齐往这边看去,这时,从墙上突然飞出一张大网,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了他们三个人的头上,瞬时罩住了他们。刘民强本能地一下从板凳上跃起,但无奈网太大,躲闪不出来。赵杰抓住网用尽力气想撕开,怎奈网绳是耐磨耐断的那种棕绳,根本无法挣断。 见到他们被罩住,刚才那两个正在讨价的壮汉也不再顾及老板了,便上前一脚踩着网沿,看着刘民强他们如困兽样在里面翻腾着,不禁肆意地大笑起来。还挑衅说,有本事你就往外钻啊?一二百斤的野猪比你厉害吧,还不照样是俺们案板上的肉? 这时,曹乙万带着人来了,看见网里的刘民强他们三个,不禁向前踢了一脚,忿忿地说,俺等这一天已经好久了。孙猴子是逃不出如来佛手心的,你也一样。随后,吩咐身边的便衣说,赶紧给俺带走。 便衣队员领到命令后,开始一个一个地先后把刘民强他们从网内拖出来,然后五花大绑,押进了便衣队的牢房里。 黑姑得到刘民强被捕的消息之后,便带着人往坪上街靠拢,在半路上遇到了也正在往坪上街赶的王忠才和他们的大队人马。 他们将队伍隐蔽在坪上街西北一个松树林里,然后,黑姑便和王忠才一起来到坪上街进行侦察。 此时的坪上街与平常一样,看不出什么特别来。沿街的商铺大门敞开,逛街的人们随意进出,买家与老板在一高一低地讨价还价。街边的那处塌煎饼小吃摊子也如往常啥事没有发生一样继续烙着黄澄澄的塌煎饼,老板依旧跑来跑去伺候着顾客。 他们走到便衣队部的大院时,看见周围戒备森严,大门口加了两层岗,便衣队员进入都要验证进入,外人更别想入内了。不用说,曹乙万早就料到,刘民强的部下会来营救,所以进行了层层防范。这样的阵势,也分明在告诉黑姑他们,刘民强还在这里,还没有交给鬼子。 是的,刘民强被关押在便衣队的审讯室里。曹乙万早已打累了。 刘民强他们三个分别被牢牢地绑在木桩上,整个身子呈“大”字形,四肢丝毫动弹不得,失去自由的无助立刻凸显出来,让浑身的肌肉迸发着挣脱的渴望。惟一自由的是还能晃动的头颅,清醒的大脑在告诉他们,自己将面临着一场非人般地毒打和折磨。只是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曹乙万是第一个毒打他们的。 那天,冲进审讯室的曹乙万,二话不说,上来就打,对着他们三个像打沙袋子练拳一样,就是一顿猛击。直到把一个打昏后,再接着去打下一个。三个人都昏过去了,曹乙万也累得大汗淋漓,坐在那里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恨恨地说,俺要让你们生不如死,要一天从你们身上割一块肉,来祭奠俺那些死去的兄弟们。 其实,曹乙万早就明白,这几个人无论怎么拷打,都甭想从他们嘴里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在他心里,那些东西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经抓住了这个魁首,杀了他,他的队伍就会群龙无首,然后再鼓动日本人一起给灭了。所以,曹乙万根本不用去考虑从刘民强嘴里掏出情报的问题,他考虑的是怎么让刘民强生不如死。他要慢慢地用尽所有的刑具,让自己心头上的那块冰慢慢地融化。 将刘民强三个一口气打昏,曹乙万感觉心里头出了一口气,心情比刚才沉稳了许多。看着被自己打昏也一直不吭声的这三个,心里不由得生出一丝敬佩,还像个军人,是三块硬骨头啊,但是你就是块铁,到了俺这里也要给你化成水,别说是块骨头了,只是小菜一碟啦。军人一般都是可杀不可辱,今日,俺就戳你的软肋。想到这里,曹乙万边起身往办公室走边对手下说,去把花队长叫来,让她来慰劳一下这三个鸟人。 第四十一章 夜袭便衣队(三) 三 花队长是曹乙万女子便衣队的队长,原来是个窑姐,真名谁也不知道,只知道她叫花蝴蝶,曾经和曹乙万相好过。曹乙万当了便衣队队长后,便又组建了女子便衣队,招来漂亮的女子供自己玩乐。于是,他便把花蝴蝶弄来,让她当女子便衣队的这个队长,负责训练女子队员的功夫,在伺候他自己的同时,也讨好日本人。 花蝴蝶带着两名女队员来到了审讯室。花蝴蝶从进门之后就一直笑眯眯地,把刘民强三个挨个看了个遍,之后,又回到了身后的桌子旁边,看着眼前的三个“大”字,便对身边的两个队员问道,你们猜猜,他们都站成了一个什么字来? 两个队员尽管也是斗大的字识不了一抬筐,但还是异口同声地说,是个大字。 花蝴蝶看了她们一眼,反问道,是吗?确定了吗? 是的。两队员又是同声答道。 你以为那是你们俩呀?仔细看看,人家还多了一点呀,那就是太阳的太,不对,是太监的太。花蝴蝶不屑地说着,惹得那俩队员嗤嗤地笑了起来。 花蝴蝶没有理会她俩的笑声,而是继续说,就是因为他们比我们多了这一点,就处处感觉比我们优越,就可以在我们女人的身上任意作为肆意糟蹋。所以,这些臭男人没个好东西! 听了花蝴蝶的话,俩队员便立刻止住了笑声,脸上写满了认同。 花蝴蝶越说越生气,便对着刘民强说,听说你这个国军是条汉子,今日俺倒要看看你到底是不是长了仨头六臂?要不然的话,你怎么敢夜袭架子山寨,让老大曹乙万一败涂地呢?说着,她便走到刘民强跟前,伸手便往他身上掏去。 此时,已苏醒过来的刘民强没想到花蝴蝶会来这一招数,一种前所未有的耻辱一下子涌上了心头,便下意识地想抬腿用脚踢她,怎奈双腿被牢牢地绑在木桩上,纵有九牛二虎之力也无可奈何了,最后只能狠狠地对着花蝴蝶吐了一口唾沫,说,流氓!无赖! 花蝴蝶没有恼怒也不去擦唾沫,而是故意气刘民强说,您说错了,老娘不是流氓是窑姐,俺是窑姐俺怕谁?啥样的俺没见过?呵呵!你这也跟别人也没啥两样啊,那你还能什么?说着,狠狠地捏了一把,才松手,之后又抡起手对着刘民强疼得痉挛的脸啪地一声就是一巴掌,随后转身来到了赵杰跟前。 赵杰立即喊,滚开!你个万人骑的破鞋! 花蝴蝶听了,平静地说,你小嘴叭叭地还很会说唻。接着往后一退,对着两位队员说,要是这两张皮肿得跟铃铛似的,他还会说吗? 俩队员听后立刻明白了,一齐扑上前去,一左一右“啪啪”扇着赵杰的耳光,直打得两手发麻才住手。 这时,花蝴蝶又走上前,依旧平静地问赵杰,怎么样?还叫唤么?能叫的狗不会咬人的,能咋呼的人说明他心理懦弱,这是说明,你自己怕了! 怕你娘个头!老子杀鬼子从来不眨眼,你以为和小鬼子睡了,你就是日本人了?你是让小鬼子睡癔症了吧,要不然还不知仨俩地认不清自己到底是谁? 就你知道自己是谁?花蝴蝶厚颜地反问道,你看你能的,没有蛋坠着,你就能上天了。看俺今日不骟了你?说着,像农妇每天早上堵着鸡窝门摸下蛋的鸡腚门一样,接着评价说,真没想到呀,你竟然是个空心萝卜。是不是小时候为了当太监,让人给骟了? 这样的羞辱,不禁让赵杰破口大骂不止。 花蝴蝶见自己的目的达到了,不再去理会赵杰了,而是走到小侯跟前,两眼盯着小侯仔细端详了一会儿,才说,哎呀,你也就十六七吧?还是个童子**? 管你啥事?小侯反击道。 吆吆!脾气还不小呀!实话告诉你,你今日只要从了老娘,就有你的好果子吃。花蝴蝶见小侯年纪小,想引诱他。没想到,小侯听后,对着花蝴蝶就是一声,呸!做你老娘的梦去吧! 花蝴蝶嘴角流露出一丝冷笑,说,你再嘴硬,我就把你剁吧剁吧喂鸡去! 这句话,把小侯吓得浑身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花蝴蝶戏弄完小侯之后,又来到赵杰身边,假装十分认真地看着赵杰的嘴唇,故作惊讶地说,哎吆,乖乖!这么快就肿了?就跟下蛋的鸡腚门子似的,又红又亮呀!这可怎么好呢?得赶紧给你消消肿才行。 说完,花蝴蝶又转身走到俩队员跟前,附耳嘀咕了几句,只见俩队员出去一会儿,而花蝴蝶则意味深长地看着赵杰,回来时的队员则端着一碗黄汤来到赵杰跟前,二话不说,端起碗就往赵杰嘴里猛灌。 赵杰感觉她们不会那么慈善的,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便紧抿着嘴不张口。只见旁边没端碗的哪个队员,用手一捏赵杰的脖子,赵杰便感觉喉咙被什么东西卡了一下,就不由自主地把嘴张开了,半碗黄汤便被灌了下去。 这时,站在旁边看热闹的花蝴蝶奸笑着问赵杰,味道还不错吧?要知道这药金贵着呢,是千金也难买。 花蝴蝶的话还没说完,只见那俩队员早已笑弯了腰。花蝴蝶瞪了她们一眼,俩队员立时收敛了许多,但还是忍不住地笑着。 花蝴蝶不再理她们,继续对赵杰说,这药是属于寒性的,对于治疗热症效果明显,像口舌生疮、口里溃疡,胃火大引起的口臭、上火引起的大便干燥等症比吃别的药有效。所以,你这嘴唇一会儿就会消肿的。效果这么好,你也不问问是什么神药? 就你?赵杰不屑地讥笑道,屎壳郎要能割出蜜来,世上就没有养蜜蜂的了。还神药?一碗的骚味。 是吗?你们男人不都喜欢骚味吗?你要知道,天下第一好,就数大姑娘尿。你刚才喝的,就是她俩的尿。花蝴蝶用手一指那俩队员说,随后终于忍不住哈哈哈大笑了起来。 赵杰一下子明白了,羞辱如一股电流样迅速击打着他的五脏六腑,胃里立即翻江倒海地往外吐,但就是吐不出来。他想把全身的力量都调集起来,但也无济于事,直憋得脖子通红通红地,不断地干吐干咳着。 花蝴蝶耻笑着说,瞎子点灯,白费蜡了。小媳妇尿尿湿一片,大姑娘尿尿一条线。这一根线早就到了你肠子里了,你还以为你顶风尿三丈啊,今天就让你顺风尿一鞋。哈哈哈! 女人一般不疯狂,一旦疯狂赛母狼。刘民强看着这个癫狂的女人,真担心下一步她还要做出什么可怕的疯狂事来。 第四十一章 夜袭便衣队(四) 四 在坪上街来回走了一趟,黑姑便将所有的布置情况揣在心里。回到松树林里,黑姑与郑植树、王忠才、张旺柱一起商量作战方案。 郑植树和张旺柱救人心切,想一鼓作气冲进去,把刘大队长给救出来。黑姑和王忠才不同意这一做法,认为这样是十分冒险,不但救不出刘大队长,还会招来周围附近炮楼里的鬼子,胜算的把握性不大。讨论到最后,惟一的办法就是智取和奇袭。时间定在晚上午夜之后。 松树林里不能埋锅做饭,黑姑不想让队员们饿着肚子去冲锋陷阵,正在寻思如何寻找一个地方让大家既能饱餐一顿,又能好好休息养足精神,可是去哪里找这样一个好地呢? 这时,地瓜来到黑姑跟前说,队长,松林的左边就是芦汪头村,买荞麦丫头的龙振就是这村里的大户,也是与架子山寨土匪勾结害死大鹏兄弟的主谋。架子山寨的人投靠了小鬼子,他们之间肯定还照样来往。这次咱们顺便一起将这恶霸狗汉奸收拾了吧,留着以后也是个祸害。 冤有头,债有主。这样也好,你带着小队人马先去试探一下,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投靠了小鬼子。如果是真的,那就为民除害,为大鹏报仇。不管什么情况,你都要为队员们准备好干粮,天黑时,俺们一起进村吃饭休息。 好!队长您就擎好吧。地瓜边说边要走。 慢着。黑姑见他急忙的样子,便说,大白天的你这样进村,又离小鬼子这么近,你以为小鬼子是聋子?换上鬼子和保安队的服装再去。 是!地瓜得令后,迅速消隐在松树林里,带领着队员下山去了。 龙振与往常一样踱着四方步,悠闲地吸着水烟袋,在院子里逗着笼子里的金丝雀。小雀儿,鸟在笼里不忧食,人呢?人是城里有人好做官。这几年,咱攀上了曹大当家的,那日子就如吹起的猪尿泡一样蹭蹭地膨胀。要人有人要势有势,置办土地可以低价买进,还能在价格上说一不二,这就是实力。 这时,他听见大门口一阵脚步声,抬头望去,只见一队荷枪实弹的皇军进来了。他忙将手中的水烟袋放到旁边的一块石台上,小跑样哈腰迎了上去,说,欢迎,欢迎太君光临,里边请,里边请。在一边招呼的同时,还对着院内喊,管家,快上茶—— 到了屋内,龙振将太君们请上上座,自己则站在一旁如哈巴狗样弓腰哈笑着,一会儿拎着茶壶给这个太君沏茶,一会儿给那个太君倒满。 龙振在倒水的同时,还不忘表白,说,太君,前几天俺给您们送去的两千斤麦子还没吃完吧?还有给您们送去的一千块大洋也还有吧?今天就别走了,灶房里刚烙了麦子煎饼,一会儿吃完饭再走。 吆西!你的大大的好!一个矮个子太君开口说。 龙振见从进门后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太君终于说话了,便小心地问道,今天太君来有什么需要小的做的? 来要你的狗命!那个小个子太君突然说出了本地话。让龙振大吃一惊,手里的茶壶不禁一下子跌落在桌子上。 矮个子太君就是地瓜扮装的,地瓜从一进门就看见龙振的奴才样,心里一直在生气,这个老小子,与自己那天来的表现,完全是换了另外一个人。他想到这里,于是把鬼子帽一把摔在桌子上,问龙振,龙大老爷,你还认识俺不? 龙振慌张地看了看地瓜,摇了摇头说,不记得了。 地瓜厉声说,你再好好睁大你的狗眼看看? 龙振又看了地瓜一下,依旧摇了摇抬头。 看来这老小子真的忘记了。地瓜便提醒道,闹春荒时,来你家用二十斤谷子的钱赎回一个叫荞麦的丫头。 啊!龙振一听,立时失色道,好汉,饶命啊。 饶命?你做错什么了?地瓜故意问道。 俺也是后来才听说的呀,这事不管怎么说,俺也脱不了清净呀。所以,请好汉饶命。龙振非常圆滑,心想好汉不吃眼前亏,便边说边向地瓜鞠躬作揖。 你当然脱不了清净。你人前一面人后又一面,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你自以为做得滴水不漏,可老天有眼,今日你的汉奸相已全部暴露在这日头底下,还在这里屎壳郎趴在果仁堆里——充好仁(人)。按照八路军锄奸的规定,你已经够杠了。今日,俺就是来为俺大鹏兄弟报仇的,来人,给俺绑了。地瓜越说越气愤,想起大鹏,他的眼睛就格外地红。 龙振听后,双腿立即软了下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下,如鸡啄米样连忙磕头,恳求饶命,已没有了昔日端着水烟袋摆阔的气派了。 两名队员上前拉起龙振便绑了,拉到门外绑在院里的树下。同时,队员们又将院里所有人都集中到一间房子里进行学习八路军的一系列政策。 一切安排妥当后,地瓜便组织人烧火做饭,制作干粮。天黑时分,借着夜幕的掩护,黑姑和王忠才他们一起带着队伍悄悄进了村,让队员们吃上了一顿热汤热菜的饱饭。 午夜时分,黑姑和郑植树、王忠才、张旺柱带着队伍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了坪上街。按照事先的安排,郑植树带领一队和四队去攻打鬼子的据点,王忠才带领二队埋伏在鬼子与便衣队驻地之间的街道上,随时伏击增援鬼子的便衣队;黑姑则带着一小队化装成十字路来的鬼子进入便衣队,与守候在便衣队大门外的张旺柱带领的三队和高粱带领西山区队里应外合,救出刘民强。 战斗先从郑植树那边开始打响。郑植树带领着队伍悄悄包围了鬼子的据点之后,郑植树率先举枪击毙了门口的鬼子哨兵,队员们便将一排手榴弹扔进了鬼子的工事中。一时间,枪声大作,火光冲天。 反应极快的小鬼子们立即进入应战状态,一边组织反击,一边打电话到便衣队,命令他们立即赶来支援。 刚从睡梦中醒来的曹乙万接到接到鬼子的电话后,不敢怠慢,立即派五鬼头带领大部分便衣队员急忙向鬼子据点赶去。哪成想,他们刚到街中心,就被早已埋伏在那里的王忠才二队交上了火。大街两边的院墙上、门楼上和店铺的房顶上射出一条条猛烈的火蛇,吞噬着这群不穿军装的汉奸。他们哪里是王忠才的对手,没多久就被包了饺子。 黑姑见便衣队去据点那边增援后,就带着地瓜他们一起大摇大摆地进了便衣队。站岗的便衣队员见是皇军便不敢多问,点头哈腰地请他们进来。进院后,黑姑直奔亮着灯光的队部走去,一进门,就看见一个戴着独眼罩的黑汉子坐在办公桌前,旁边还有一个挎着盒子枪的女人,黑姑心里明白,不用问这人就是曹乙万。 见黑姑他们进来,曹乙万和那女人先是一愣,接着忙起身迎接,疑惑地问道,太君,你们是哪一部分的? 黑姑没有搭腔,扮成保安队员的猫脸一步上前问道,太君前来找曹队长有事。 曹乙万听后,便说,俺就是曹乙万。 黑姑立刻举起抢来,厉声说,曹乙万,你这个沾满鲜血的刽子手,你的死期到了,由俺滨海区大队西山区队送你见阎王。说完枪响,连续三颗子弹射进了曹乙万的心脏。旁边的那个女人就是女子便衣队长花蝴蝶,花蝴蝶想拔枪反抗,被地瓜一枪撂倒,陪着曹乙万一起上了路。 大院门外的张旺柱和高粱他们听到院内枪响之后,便迅速冲了进来,将反抗的便衣队迅速收拾干净。之后与黑姑会合,一起找到了审讯室。 审讯室内的刘民强和赵杰、小侯已被折磨得遍体鳞伤,黑姑进去的时候,都认不出谁来了,她便喊,刘连长,刘连长! 刘民强听到喊声时,便答应了一声,哎! 黑姑忙走上前对着一个血肉模糊的身体问,是刘连长吗? 是我!刘民强已经听出是黑姑的声音,只是已水肿的眼睛一直眯着,睁不开的眼睛如同瞎子一样看不见来人。 黑姑忙挥刀砍断绑在刘民强身上的绳子,将刘民强放了下来,小心翼翼地又放到了早已备好的担架上。与此同时,张旺柱他们也将赵杰和小侯放了下来,抬到担架上,开始往外撤离。 一直在和鬼子对抗的郑植树接到黑姑这边已成功解救的消息后,便开始边打边撤退。据点的鬼子只是追出大门几十米之后,就不敢再往前追了。看来小鬼子是害怕前面风高夜黑有埋伏,便不再恋战,龟缩了回去。 郑植树见鬼子不敢追赶,便大摇大摆地撤离了坪上街。 第四十一章 夜袭便衣队 (五) 五 成功夜袭便衣队之后,黑姑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在短时间内吃了两次败仗,让队伍受到了重创,死伤了好多队员。 一次是黑姑带领西山区队去鸡山野猪沟打鬼子运输车的伏击。之前,连续五天派人侦察都没有发现异常情况。但是,到他们去打伏击的那天,没想到五辆卡车上下来的全是鬼子,根本不是运物资的货车。而且有一车下来的全是迫击炮兵,一发发炮弹落在了黑姑他们的战壕里,一时间伤亡人数急剧增加。以前碰到过这种情况,黑姑是见事不好拔腿就跑,反正在家门口都是熟门熟路。但这次却跑不了了,小鬼子用炮弹封住了退路。虽然黑姑他们在高处,这样的居高临下,子弹可以躲过去,但炮弹是躲不过去的,稍一怠慢只有挨炸的份了。情急之下,黑姑便让队员们一齐扔手榴弹,随之一阵浓浓的硝烟迅速弥漫了整个山谷,也迷住了鬼子炮兵的视线,趁此机会,黑姑带着队伍拔腿就跑,迅速撤离了阵地。当他们撤出阵地一分钟时,鬼子的炮弹又开始进行了新一轮密集轰炸。这样的密集轰炸,意图很明显,就是让西山区队葬身于火海之中,直至消灭干净。 第二次,是在偷袭虎山炮楼的时候。伏击鬼子运输车不成,黑姑便想偷袭鬼子炮楼来补充队伍的弹药;于是,便选中了虎山炮楼。虎山炮楼相比其它炮楼是比较好攻打的一个。主要是虎山炮楼在地理条件上不占优势。当时,这炮楼就是为了这条从莒县通往十字路的主要干道而设立的,将路边的卡哨点扩建成炮楼。炮楼的背面就是一座小山,从小山上下来偷袭炮楼是最佳位置。黑姑带人在这里走了一趟,回去后就开始布置行动。 行动时间仍然定于午夜。黑姑让地瓜带着爆破小队到路口埋地雷,以防赶来增援的鬼子和伪军,同时也防备炮楼里的鬼子逃跑。 哪成想,战斗刚开始没多长时间,黑姑的背后就飞来了一排子弹。哨兵跑来报告,后面发现了大队鬼子。黑姑一听,这是让鬼子给反包围了。于是,便命令队员调转枪口应对越来越近的鬼子。 这时,炮楼里的鬼子竟然出了炮楼也冲了上来,这样一来就形成了两面夹击之势,这是要包他们西山区队的饺子呀,非常明显,这样的阵势对黑姑他们十分不利。 埋完地雷的地瓜爆破小队上来了,见炮楼的鬼子冲上来,忙将地雷搬出,开始放滚雷。地雷借着下坡地势,一直滚到鬼子中间,轰轰爆炸起来。黑姑见时机已到,忙命令撤退。地瓜他们忙用地雷断后,借着夜色的掩护,终于从鬼子的夹缝中逃了出来。 连续两次的失败,让黑姑不得不陷入了沉思。她仔细回忆了整个过程,又认真分析了每个细节,都没有找出答案来。因为每个细节,她都感觉没有纰漏,那又为什么会偏偏出现大队鬼子呢?难道真的是巧合吗? 她让小灵子和金花分别把高粱、地瓜和柱子、小凳子、快腿哨子叫来,召开队委会。俗话说,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黑姑说,今日召集大伙开会,都来说说这两次行动的看法。 高粱说,从咱西山区队成立以来,咱就没吃过这种暗亏。 地瓜说,是啊,都是咱占小鬼子的便宜,从来没让小鬼子这样折腾过。是不是小鬼子长心眼了,也和咱们打起游击来了? 打游击也是可能的,可俺感觉小鬼子也太能了吧?连续两次他都好像知道咱们的行动,你说他们能掐会算吗?真是神了?一直没有说话的柱子,蹲在一旁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 小鬼子也是两条腿走路的人,不是那腾云驾雾的神仙,那有那么大的本事?是不是瞎猫碰着死老鼠了呗?两回都是碰上了的。咱们的行动就几个人知道,哪会轮到小鬼子知道啊? 高粱接过柱子的话头说。 地瓜的眼珠子咕噜了一阵子,也似乎悟到了什么,便说,原来队伍的人都是知根知底东庄西村的乡里乡亲,后来随着队伍的扩大,各路来的人都有,有时候就会人鬼难分了。是不是咱们内部出了问题? 黑姑想起了在区里开会时陈大锤讲的那些话,难道真的有特务潜入到队伍中来了?那样的话,真是太可怕了。 高粱又说,那咱们以后要注意了,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大大咧咧地说行动。以后行动方案只限咱们队委会知道。 地瓜接着说,这也就是个没有办法的办法。咱们应该想一个妙法子,把内奸给揪出来。 一大会儿没有说话的柱子插嘴道,关键咱现在连个目标都没有,这么多人,你怎么去查? 那就先从敌人那边过来的人,开始查呗。高粱急忙接过柱子的话头说。 从炮楼里投过来的也就狗蛋、猫脸、豆秸几个人。柱子不紧不慢地说道。 豆秸?豆秸绝对不可能是。这个俺知道。地瓜一听到豆秸的名字,急忙争辩道。 高粱说,在没有弄清楚之前,谁都是怀疑对象,谁也不能打谁的保票吧?老年上说书唱戏里面还有什么苦肉计唻。谁知道,那眼泪里有几分真几分假啊? 高粱你?地瓜着急了,拿眼睛瞪着高粱,一副要声讨的样子。 这时,黑姑说话了,好了,你们不要争了,更不要去瞎猜疑,说话做事要有证据,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今后咱们每个人都要睁大眼睛,嘴上都要有个把门的,不要乱说话,密切注视身边的人,尤其要注意经常讨你口气的人,一有异动,就赶快来报告,一起想办法解决。 是!高粱等他们三个一齐答道。 此时,黑姑心里已经有了初步的计划。水来土掩,兵来将挡。既然有了内鬼,那么俺就下个诱饵把你这个狡猾的狐狸给钓出来。眼下是不管有没有,先打一杆子再说。 第四十二章 将计就计(一) 一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奶奶出事了。 奶奶是因为惦记家,背着爷爷偷偷从大店根据地跑了回去,想着去菜园收拾大蒜,再不收拾,来了梅雨季就会烂在地里的。穷家难舍,在她心里一直是一种无法割舍的情结。哪怕是自己地里的一捧麦子或是一穗谷子,都能让她有心动的感觉,因为那是自己亲手播种的,所以只要看见时,心情就愉悦,就舒畅。 傍晚时分,她才赶到家。这个家已经被小鬼子烧过三次了,每一次都幸亏乡亲们及时修缮,才恢复了往日的模样。 第二天一大早,奶奶就担着筐子去了菜园。 看着自己刨出的大蒜头个个都如小孩拳头大小时,她心里乐呵呵地,这菜园地通人性啊,没怎么管理,还长得这么好。这要不来小鬼子该多好啊。整天价东奔西跑躲鬼子,整个家都躲啦穷了,让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 天还不晌时,奶奶就将两小畦子的大蒜刨完了。在回家的路上便与吴麻子相遇了。吴麻子满脸堆笑地问奶奶,哎呀,是老嫂子啊,村里人都说您到根据地那里享福去了,您啥时回来的? 奶奶不咸不淡地说,刚回来,菜园里的大蒜都倒秸了,这才刨完。 吴麻子话还没有听完,就急忙拔腿走了。原来,吴麻子也是日本人布下的眼线。自从他儿子吴来丕去临沂给日本人的商社做了伙计之后,吴麻子就铁心为小鬼子服务了。 吴麻子将奶奶回村的消息送到了正在游动的小鬼子特务那里。特务又将这消息送到了十字路城里冈村那里。冈村曾经多次围剿黑姑的西山区队,但都没有成功。主要是黑姑的作战方式太刁蛮,从不正面迎击,还喜欢搞闪战。遇到小股的日军就聚而歼灭,遇到大部队就迅速闪离,如山中的羚羊一样机灵,凭着对地形熟悉的优势,每次都能从包围的夹缝中得以逃脱。这让冈村十分头疼。多次劫去军用物资轰炸炮楼不说,还在大部队集结时的训练操场上夜埋地雷,让皇军大部队士兵出早操时遭遇到地雷的全面轰炸,让一百二十名士兵失去了生命,更让他冈村在联队司令官面前丢尽了脸面,受到了司令部的严重警告。现在一想起来,就气得他冈村七窍生烟,既然拿不着你黑姑,那么就拿你的家人试问,但是连续几次去西山村都扑了个空,只能放一把火解解恨。这次,既然你妈回来了,那么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于是,接到情报的冈村一点都没有耽搁时间,火速赶到西山村,将正在院子里编蒜辫子的奶奶,五花大绑押到十字路城里。 来到十字路城里,冈村没有直接将奶奶送到牢房里,而是将奶奶的嘴堵住,在大街上游街。目的是让十字路城里的地下党看见之后给黑姑报信。然后布下天罗地网,等待黑姑的出现。 驻扎在高柱村的黑姑接到奶奶被俘的消息时,心急如焚。尽管之前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但没想到会是奶奶自己送上门的,两畦子蒜就有可能搭上自己一条命,这帐您是咋算的啊?黑姑想到这里还有一点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感觉。但一时又想不出两全其美的办法来。 高粱和地瓜的情绪一直在波动,一个劲地嚷嚷着要杀进十字路城去,把奶奶救出来。 就在这时,得到消息的陈大锤也赶来了,一进屋就安慰黑姑说,先冷静一下,千万不要冲动,冲动是魔鬼,会让你失去理智的。区委领导对此事非常重视,命令区大队积极参与营救行动,并希望以最小的代价将奶奶救出。 陈大锤传达完了区委精神之后,便招呼大家坐下,说,请大家稍安勿躁,我们来研究一下,拿出一个完美的方案,再行动,一切都要做到有备无患,一定把握好胜券。 哪成想,陈大锤和黑姑还没有去十字路城里找鬼子,接到情报的冈村却带着大股鬼子找上门来了,借着夜色悄悄地包围了上来,对住在高柱村里的滨海大队进行偷袭。 幸亏放暗哨的队员灵活,急忙鸣枪报警。冈村见已暴露,便命令迫击炮兵摆开一字长蛇阵,将密集的炮弹向村内依次投掷,一时间,村里便成了一片火海。村内的乡亲们尽管撒开两腿快跑躲避,但也没有小鬼子的炮弹飞得快,一个一个随着爆炸声一起倒在血泊里。 陈大锤一看鬼子这架势,是想把村子夷为平地,忙命令队伍掩护乡亲们迅速转移。当撤出最后一个人时,他们回首向高柱村里望去,这个一百多户的村子已成为一片火海中的平地和焦土。 第二天,冈村就把奶奶吊在了城墙上,向十字路城里的老百姓告诫,这就是参加八路的后果。 烈日下的奶奶,不一会儿就大汗淋漓,头上的汗水顺着发际毫无顾忌地一路流淌着,漫过额头,侵蚀着眉际,汇流到眼睛里。让奶奶突然感觉眼睛里被人塞进里了一把沙子或者是钻进了几个小蠓虫一样,十分渴望立即用手去使劲地揉擦。可她的双手被绑着动弹不得,无奈之下,只能使劲摇头,想把眼里的汗水甩出来,但都是徒劳的,甩出的仅仅是泪水夹杂着少许的汗水,眼前则是由汗水和泪水合成的一片朦胧。 一个时辰后,奶奶感觉身上的汗水淌干了,头脑开始恍惚了,眼睛看下面围观的人们也开始模糊了,渐渐地感觉自己要睡过去了。 围观的人群里,白姑也在里面。白姑看着自己的姨妈被鬼子吊在城墙上,心如刀割一般。恨自己不能像神仙那样飞起来,将从小就疼爱自己的姨妈救走,但眼前就是往前走近一步都很难,更别说递上碗水让姨妈喝了。面对荷枪实弹凶恶的小鬼子,自己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姨妈被同小鬼子一样歹毒的日头蒸烤着。 白姑像一个被抛弃的孩子一样无助地回到伙房里。她甚至恨自己的女儿身,忍不住一阵叹气。郑合平见了,就问,嫂子是不是知道黑姑队长的妈妈被小鬼子给抓了? 是啊!刚才在城门口看见俺姨妈被鬼子吊在城墙上了,该死的小鬼子,用下三滥的手段来折腾一个老嬷嬷,算什么本事?白姑愤愤地说。 这就是小鬼子一贯的卑鄙手段,在正面战场上得不到便宜,便在背后捅刀子。不过,你放心吧,八路那边不会不管的,他们一定会想办法来救人的。郑合平安慰着白姑说。 怎么救呀?小鬼子在城墙上早就摆好了机枪大炮,他们来了也无法靠近。只能干瞪眼干着急呀。白姑哀哀地说。 八路都是智取,从不会硬碰硬的。他们有的是办法。郑合平继续安慰道。 就算他们能把姨妈救下,但也跑不了的,他们跑的再快,也没有小鬼子的炮弹快呀。白姑依旧绝望地说道。 郑合平沉静地说,俺小时候在大店集上看过大戏,记得有一场叫“狸猫换太子”,不知道你看过没有? 俺没有看过,但俺听说书的说过这个故事,你是说?白姑说到这里,立时用惊喜的目光看着郑合平恍然大悟地说道。 俺可啥也没说呀,只是问你看过那戏了没?郑合平狡黠地辩解着。 白姑没有心思再择菜了,急忙走出伙房,找孙二壮去了。 此时,孙二壮正在办公室里坐立不安。他知道城墙上正吊着的是白姑姨妈,更知道就白姑那脾性,这事她绝对不会不管的。这也正是让他犯难的地方。不管的话,白姑那里说不过去,毕竟一乍没有四指近,血浓于水嘛。真要管的话,鬼子已布下大网,硬冲硬闯肯定不行,就是黑姑他们来攻打,即使打下了,也是救不到活人,只能来收尸。这种结局都不是咱想要的,但到底怎么去管才最好呢? 孙二壮越想越理不出个头绪来,便离开办公桌,在房间里来回踱着。 就在这时,白姑如一阵风样进来了,看见孙二壮在悠闲地踱步,不禁讥刺着说,孙大队长,一个人迈着四方步,好悠闲呀! 孙二壮没听出白姑的讥刺,感觉是在开玩笑,便没回应,更没去接她的话头,而是一脸正色地问白姑,你来干什么?有事还是回家说。 你以为俺愿意来呀?要不是姨妈被吊在城墙上,你就是八抬大轿来抬俺俺也不戏来!白姑语气坚硬地说。 孙二壮听了,不禁认真地看了白姑一眼,见媳妇的表情是万分急躁的样子,心底立刻涌出一丝爱怜来,便说,俺知道你是来做什么的了。不就是为了姨妈的事吗,你别急,俺也正在想办法的。 那可是从小就惯着俺疼着俺,把俺当自己闺女待的姨妈呀。白姑更咽地说着,眼泪就流了出来。 孙二壮忙掏出手帕给白姑擦泪。 白姑接着说,刚才俺去城门看了,姨妈在那里晒得浑身汗淌,照这样晒下去,她老人家撑不了几个时辰。还有这老天爷也不睁眼,天上一块云彩都没有。这不是要要姨妈的命吗?还有,你想出办法来了吗? 孙二壮看着白姑急切的眼神双手一摊,无奈地说,这不是正在想吗? 哦,还没有?亏你识文断字,你咋就不知道狸猫换太子吗?白姑情急之下,冷不丁将郑合平的话倒了出来。 什么?狸猫换太子?孙二壮惊愕地看着白姑,见白姑说得坚定,便立时明白了,接着说,那是偷梁换柱,三十六计中的一个计策。不对,三十六计中的是暗渡陈仓。偷梁换柱是红楼梦里的妙计。你看,俺都让你急糊涂了。 俺不管,谁让你是俺男人呢?你得替俺想办法把姨妈救出来。要不然的话,俺心里就会一辈子内疚的。 我答应你,你先回去吧。在这里时间长了,是客也不是看相。赶紧忙你的去吧。孙二壮安慰着白姑说。 白姑见孙二壮答应了,心里就一下子踏实了许多。因为结婚以来,只要孙二壮答应的事,他都能办成。于是,白姑便转身又回到了伙房,继续择菜去了。 白姑前脚刚走,瘦鬼就过来报告说,城东头老寡妇五老嬤嬤昨天咽气了,今天上午邻居才发现,便来报了案。俺刚才去看了,因没儿没女,又没有近门的侄子什么的,所以就那么一直挺着。看来得咱们帮忙拉到城外给入土为安了。 可以。你们什么时候去?孙二壮问瘦鬼。 瘦鬼说,大白天肯定不行,还是晚上吧。晚上人静,找两个弟兄拉出去埋就行了。 哦!俺记得这五老嬤嬤体形长得与城墙上吊着的黑姑妈差不多。这样,你去城门看看黑姑妈穿的是什么样的衣服,再去找一套类似的给五老嬤嬤换上,然后再找人照着黑姑妈的脸型化化妆。一切办好后,再来告诉俺。孙二壮开始安排瘦鬼打前站了。 瘦鬼一听就立即明白了,忙说,哥,您就擎好吧。说完,便快步走出了办公室。 孙二壮看着瘦鬼远去的背影自言自语道,救一人命,胜似七级浮屠。五老嬤嬤呀,相信您在天之灵,也会支持俺这样做的。 瘦鬼将一切做好之后,回来报告给孙二壮。孙二壮又让瘦鬼把下半夜值班的保安队员全部换上自家兄弟。之后,便与瘦鬼一起等待着午夜的到来。 第四十二章 将计就计(二) 二 陈大锤在高柱村被炸之后,更加坚信西山区队内有鬼子的特务,便命令黑姑在拯救黑姑妈的同时,立即展开排查工作。最后,陈大锤还说,你实在没有把握的话,我来给排查。这个隐患一天不排除,我们的队伍每一天都潜存着巨大的危险。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黑姑在撤退的时候,右臂被小鬼子的炮弹皮划了一道一寸深的口子,让昔日挥洒自如的右臂立时动弹不得,稍微一动,就感到钻心地剧痛。黑姑见陈大锤这样说,便喜上眉梢,那敢情好啊,有您在,俺就有十足的把握了。一会儿,俺把队伍的具体情况具体人都一一汇报给您,让您的火眼金睛过过筛。 他俩在讨论的时候,地瓜从十字路城里侦察回来了。黑姑站起来托着不方便的右胳膊,用左手给地瓜倒了一碗水,地瓜喝后,便将去十字路城里看到的情况一字不落地报告给陈大锤和黑姑。之后,他提出了自己的质疑,对黑姑说,在城门旁,俺看了被吊在城墙上的您家大娘,越看越不像。俺眼睛也没花,反正是越端详越感觉不是您家大娘。她老人家俺从小就认识。 黑姑说,人被抓到那里,经不起折磨,三折腾两折腾就变形脱样了,这也很正常呀。 陈大锤沉思了一下说,地瓜说的也不是没有可能,小鬼子狡猾着呢。他弄了个假的来引诱我们上当,然后将我们一网打尽。真是这样的话,你妈妈临时还没有危险。从另一个角度来讲,这无疑又给了我们一点准备的时间。 他们哪里知道,头天夜里,孙二壮和瘦鬼他们在深夜时分,用五老嬤嬤的尸体,把奶奶给换了下来,按说在城外可以直接送走,但孙二壮没有这样去做,因为鬼子的探照灯一直周而复始地旋转着,一旦被发现,那后果就是谁也走不了。光紧跟而来密集的炮弹就把人炸成碎骨。所以,他们又悄悄地背进孙二壮的家中。 白姑一看见姨妈就一下子抱住,眼泪扑簌簌地掉了下来,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惊还是喜。还是在一旁的孙二壮提醒她说,姨妈被吊了一天了,肯定又渴又饿了,快去弄点吃的吧。 白姑这才松开手,扶着姨妈躺下,接着忙去灶房里准备饭菜。 第二天,郑合平看见来上班的白姑连说话语气也变了,不再那么愁眉苦脸唉声叹气的了。便猜想肯定是狸猫换太子成功了。为了证实自己的判断,于是,他对白姑说,今日你再去街上看看青菜吧,顺便看看你姨妈到了什么情况? 不去了。俺今天择完这些菜,就下班回家休息了。白姑说。 郑合平说,那俺去青菜市场了,你择完了菜就回吧。 好的。白姑痛快地回答道。 这天下午,陈大锤就接到情报:初步断定,黑姑妈妈已被人救走。具体位置,下一步探明再报。 既然这样,陈大锤就和黑姑商量开始部署下一步引蛇出洞的行动。为了避免打草惊蛇,陈大锤提前三天就命令,所有人不准外出,包括村里的乡亲们,每个队员不准擅自离开自己的小队。 到第三天时,陈大锤命令队伍做好战斗准备,晚上攻打十字路城,抢救黑姑妈妈。 吃过午饭,大部分队员已开始午睡了,整个街道里没有行人来往,一切都那么出奇地安静。村外,更是一片死寂。 这时,一个敏捷的身影从街道闪过,之后闪到村前的杨树林里。不一会儿,这个身影又从杨树林里窜出,直奔远处路边的那棵老槐树下。见四周无人时,便将手中的一张纸条迅速塞进一块路人纳凉的石头下面。之后,当正要离开时,早已埋伏在周围的区大队队员们迅速跃起,快步缩小包围圈,将其包围在中间。 黑姑一看,不是别人,竟然是梅子。黑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因为梅子是身怀深仇大恨的,小鬼子杀了她的全家。她这样做,究竟是为什么? 其实,坟前的嚎啕和伤心,那是梅子给她演的一场戏。就连那几座新坟也是假的,是特务们的一条连环计。为了保证这条连环计的安全实施,特务让冈村对店头村进行了屠村,且不留一个活口。 梅子真正的身份是济南宪兵队临沂分遣队驻扎相公的队员。 看着渐渐缩小的包围圈,已形成三层包围。梅子想突围,但几次均未得逞。最后,她握着一名队员的步枪就将刺刀毫不犹豫地刺进了自己的腹腔,随后又用力搅了一下。 小凳子吃惊地对豆秸说,太可怕了,做梦也没有想到,梅子竟然是个狗特务。怪不得整天对俺问这问那的,还真以为俺是小孩子啊,俺就是不全告诉她。 是啊,俺也没有想到。俺还整天价把她当作自己的亲妹妹对待,真是瞎眼了。豆秸懊悔地说。 陈大锤命令队员迅速整理现场,之后,便迅速隐蔽了起来,不到一个时辰,便看见一个货郎打扮的男子,来到老槐树下休息,见四周无人,伸手将石头下的纸条摸出来,迅速揣进怀里。 这一切都没有逃过隐蔽在旁边的陈大锤和黑姑的眼睛,看到那货郎挑着担子直奔十字路城时,俩人会心地笑了。 接到情报的冈村,便于傍晚时分,将一队鬼子部署在城外,等待黑姑他们的到来,以便从身后插上一刀,达到两面夹击的效果。冈村的算盘是没打错,但他不知道中国还有一句成语叫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午夜时分,鸡叫刚过两遍。黑姑便带着西山区队来到了十字路城下,她没有直奔鬼子重兵守候的南门,而是去了守军力量相对薄弱的东门。黑姑目测好距离,各自找好掩体之后,便开始攻城。 城内的冈村接到东门鬼子的电话,稍作吃惊,但又立即说,这是八路声东击西的诡计,不要擅自出城,给我死死守住。 冈村放下电话后,随即又拿了起来,接通南门的鬼子,命令道,不论东门发生任何情况,都要坚守城门,绝不能让八路将人质抢走。 一切安排完之后,冈村的嘴角流露出一丝冷笑,八路,这次看你怎么得逞? 城外的那队鬼子听到枪声后,便迅速往东门移动,来到了黑姑他们的背后,随即开始疯狂地射击。 黑姑忙命令队员调转枪口,向背后的鬼子们射去。而此时,陈大锤已带领区大队悄悄地运动到鬼子的背后,待靠近鬼子时,陈大锤一声令下,一排子弹如洪水一样迅速覆盖了正在全神贯注射击的鬼子们,所到之处,相继倒下了一片。一下子就将毫无防备的小鬼子打懵了,还没反应过来时,紧接着身边便飞来成群的手榴弹,十分火热地争相爆炸起来,直炸得小鬼子哭爹喊娘。 见事不好的鬼子们想从两头突围,但均未能成功,两边早已被陈大锤的反包围堵得严严实实如铜墙铁壁样,插翅也难逃。只有挨打和负隅顽抗的分了。 陈大锤见时机已到,迅速带领队员们发起冲锋,黑姑他们见陈大锤冲锋了,便也第一个跃出掩体,带头冲了上去。 此时,陈大锤的两名狙击手点射着城墙上的鬼子,直打得小鬼子不敢再露头。 战斗半个小时就结束了,全歼了埋伏在城外的鬼子,打碎了冈村的如意算盘。南门城墙上那一字长蛇的炮阵,一弹未发,那一夜成了摆设的道具。 那一夜,冈村恼羞成怒,气急败坏地将桌子上的电话机摔了又摔。 三天后,城墙上五老嬤嬤的尸体开始腐烂。孙二壮将这一消息报告给冈村后,冈村心里清楚这一招数已经失败了,便让孙二壮安排人扔到城外的小树林里。 孙二壮便安排瘦鬼和缸头一起将五老嬤嬤安葬了。 十字路城里的风声开始一天比一天淡了,奶奶在白姑精心照料下身子骨也一天比一天硬朗起来。 第四十二章 将计就计(三) 三 陈大锤临回区大队时,给黑姑布置了一项任务,就是成立锄奸队,要尽快肃清一批汉奸,清理汉奸和伪保长以及特务窝点,打击汉奸们的嚣张气焰,震慑那些还正在徘徊心向小鬼子的那部分人,振奋队员和乡亲们抗战的热情和坚定打鬼子的决心。 接二连三的事故,让黑姑成熟了很多。两次行动的失败和高柱村的险些灭顶之灾,让她应验了老人们常说的一句话,打了一辈子雁,最后让雁啄瞎了眼。自己还挂了彩,这次是丢大发了。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把每次行动都从都到尾过滤一遍,找出失败的要害,和自己指挥的失误之处。这里面尽管有小鬼子的狡猾,但主要是自己太善良,轻易相信他人,才使自己上当,当然也存有一丝急于求成的心态。还有就是自恃在本地长大,人熟地熟情况熟,打赢就打,打不赢就溜之大吉,让小鬼子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更是望尘兴叹奈何不得。但是,没想到,小鬼子在每个村里都按上了耳朵,长上了眼睛,这让自己原以为一直封闭的山村,立时变得透明起来,自己走到哪里,小鬼子就知道西山区队在哪里。就像已经进了套子的猎物,随时都可以提溜起来,成为案板上的菜。这是多么可怕,想起来浑身感觉都要淌冷汗。所以,陈大锤队长指示得对,要尽快扭转这种被动局面,剜掉鬼子的眼睛,割掉鬼子的耳朵,让鬼子再次成为瞎子和聋子。 黑姑首先想到的是吴麻子。黑姑是个有恩必还有仇必报的人,更是报则必服众的人。 康复后的奶奶被白姑送出城。奶奶便把前前后后的过程一五一十地全部告诉了黑姑。奶奶告诉黑姑,那天去菜园就碰上了吴麻子,其他人都没见到,这鬼就出在吴麻子身上。为了验证事实,黑姑便派地瓜带人去暗访侦探。不几日,地瓜打探到的消息,让黑姑大吃一惊。没想到这吴麻子真的要作到天上去了。 吴麻子仗着儿子吴来丕在临沂给日本人做事,便在村里如雨后的小气蛤蟆样全身鼓涨得要挣开一样,整天价吆吆喝喝地,说什么往后就是大日本皇军的天下了,所有的事情都是日本人说了算。那架势,那腔调,日本人放个臭屁他也闻着是香喷喷的,同时,开始显摆他儿子正和日本人走得近,日后必有大出息,他家的祖坟上要开始冒青烟了。整天价喳喳呼呼地,目的是很显然这个村里已盛不下他吴麻子了。 祖坟上冒青烟,说明祖上的阴宅用得好。阳宅好不好呢?他便去郯城请来一位远近闻名的风水大师来到村里给他看阳宅。这位鹤颜白发的大师围着村子里转悠了一圈,便在吴麻子的柴禾园旁停下来。他说,这园子背倚青山,紧挨环抱样的小河,是全村最佳位置。可在这里建一座占地三亩三的四合院。三三不断,二三得六,六六大顺;三三得九,久久长远。还有三生万物,怎么说都是充满吉庆,建成之后,整个门户就会奔上“家有千顷靠山河,父做高官子登科;三男二女两个婆,不老不嫩擎着活”的金光大道。 送走风水大师,吴麻子又回到了刚才风水大师站的位置,按着大师的指点又从头到尾仔细揣摸了一遍。之后,他一边用步子开始粗略地丈量着长度和宽度,一边在心里规划着。最后的结果是,按照风水大师的设计,就得需要砸规划区内的四户房子。这四户中,有两户是他的佃户,把这里让出来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另外两户难度估计大一些。一户是在河边种西瓜的老光棍蔡元,整天围着那三亩西瓜地伺候着。另一户是跑岚山海口贩虾皮子赶四集的范华子。范华子一天也不闲,初一赶十字路集,初二赶陡山集,初三赶大店集,初四赶涝坡集,初五赶店头集,乡间的五天时间一逢集,他有时还得放弃一个集,去岚山海口提货。 蔡园和范华子都是吃活食的人,比那些土里刨食的佃户头脑要活泛得多,说话也赶趟儿,讲理也会讲。所以,吴麻子要与这两个人打交道的话,他还是要掂量一番的。不是他吴麻子怕他们俩,而是吴麻子不愿意和他们去费口舌。假如他吴麻子登门与他俩商量的话,必定是双山吃那鸡蛋——没门!甚至还要吵吵嚷嚷地,闹得全村人都说三道四,最后自己还落个不是。这帐十分地不合算呀。人都说,他吴麻子脸上的麻子是一个麻子一个心眼。所以,他要独辟蹊径,找准他俩的软肋,一出手就给他个死把,系个死扣,不留后患。 蔡园的西瓜熟了。 蔡园看着满地滚圆的大西瓜,心里欣喜万分,这是自己多年种瓜以来西瓜长势最好的一年。这年头不管价钱高低,有了产量就有指望有盼头,没有产量一切都是空谈。 一天傍晚,蔡园被人约出喝了四两小酒,回来躺在瓜棚里就是鼾声如雷,直到第二天日头晒着屁股了,他才从醉意中醒来。蔡园眯着眼睛看了一眼东边早已好几竹竿子高的日头,浑身不禁打了一个激灵,便忙翻身下床,鞋子也顾不上穿,赤着脚跑到瓜地里查看。瓜秧凌乱了,昨晚一定有人偷瓜了。他仔细查看了一番,总共丢了十多个大西瓜。尽管每年都有丢瓜的事,每次也就三个两个的,村里青年小伙偷去解解馋,但一次丢这么多似乎有点不正常。十多个大西瓜,怎么也得一小木车呀,或者是两大抬筐。 苗头不好,蔡园一下子醒酒了,便顾不上吃饭,推来木轮车,摘满一车西瓜便来到了十字路赶大集。这些年,蔡园不是来卖瓜就是来卖青菜;他每次出称都是秤杆高高的,让买的人放心满意,时间一长,他在十字路大集上也是个有名号的人。所以,他的瓜车刚落地,赶集的人们便围了上来,争相挑拣西瓜。 哪成想,不到一袋烟的工夫就有人找到摊子前来了。一下子将西瓜摔在蔡园的跟前,并破口大骂,你个丧尽天良的孬种!你让西瓜里面长狗屎头,一会儿老天打雷就劈了你个老东西。 蔡园还没听完他的话,就愣了,呆呆地站在那里,嘴唇哆哆嗦嗦地说不出话来。 这么一闹腾,刚才买瓜的几个人又都回来了,忙用刀切开验明正身,结果一刀切开,西瓜内都有一块狗屎,气得买瓜人抱起西瓜就砸在蔡园的身上,破口大骂蔡园的十八辈祖宗。最后还不解恨,抬脚将摊子上的西瓜踩了个稀巴烂。 蔡园多年的好名声一下子倒了地,从头到脚都臭透了。 蔡园那天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瓜棚的,一切像做梦一样,他甚至在怀疑自己是在梦游,但浑身的疼痛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的。直到第二天太阳出来之后,他蹲在瓜地里挨个检查,最后终于发现了一个秘密。他的西瓜,特别是个大的西瓜,都被人用小刀切了小口,塞进了狗屎,之后又用蜡密封了,不仔细看怎么也看不出来。蔡园立时明白了,自己是被人算计了。 十字路大集是赶不成了,蔡园便去赶涝坡集、大店集,但是他的名声早已如这六月的热风,传遍了乡村的每个角落,让他的西瓜怎么走进集市,最后还是怎么走出来。只有人围着看,就是没有人买。集赶不成了,蔡园就推着小车到村里走街串户吆喝着卖,嗓子喊哑了,车上的西瓜却一个没少。几天下来,都是如此。天黑了,蔡园推着一车西瓜往回赶,嘴了一个劲地自言自语道,完了,这辈子为人算是彻底完了。 回到瓜棚,看着一个个熟透了的西瓜,再卖不出去,就会烂在地里了。蔡园对着漆黑的夜空长叹一声,完了,完了,你蔡园这一次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惟有一条路可以证明自己清白了。 第四十二章 将计就计(四) 四 第二天,早起赶集的范华子看见蔡园吊死在瓜棚旁的那棵歪脖子树上。之后的日子,范华子就感觉这吊死鬼就附在自己身上一般,让自己开始走霉运。蔡园死后的第四天,范华子便去岚山海口贩虾皮子,并多买了一些毛蟹子。看着天不早了,就急忙往回返。离村还有三里路的时候,天就完全黑了。这时,三个彪形大汉拦住了范华子的去路,先是暴打了范华子一顿,然后将所有的货物全部掠走。躺在地上的范华子,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抢走自己的货,平日能说会道的嘴巴,几次张圆了,但都没说出一个字来。其实,他心里早就感觉到了什么是叫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 遭此一劫,范华子还是不甘心,没过几天,便又凑了钱,再次去岚山海口去贩虾皮子。这次他提前往回返,想日头不落山时就赶到家。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再离家五里地的山道上,又被三个蒙脸大汉劫了道。货被抢走,这次挨打比上次更重了。蒙脸汉子临走时,扔下一句话,赶紧全家滚出村去。 头脑灵活的范华子一下子透亮了,敢情是有来头的,怪不得这么多年都没见过,这段时间却是接二连三。 范华子咬着牙忍着痛疼硬撑着回到了家。连续两次被劫,小本的买卖更经不起连续地折腾,便倾家荡产了。过了两天,范华子便带着全家南下逃荒去了。 两个月的时间,吴麻子的豪宅大院就竣工了。吴来丕从临沂弄来了十杆枪,为吴麻子看家护院。有了枪,吴麻子更是飞扬跋扈,开始整理自己的地盘。东湖地里有几片“插花地”,他要把它买下来。所谓“插花地”就是这一块地中,两头是吴麻子的,中间却是别人的。把别人的那点买下来,整块地就都是自己的了。村里人看到一天比一天强大的吴麻子,知道自己是无能鼻抗不过人家,人家吴麻子说要买,那么就随他心愿,卖了就是。但也有看不透火候的,就是贵贱不卖。秋收时,吴麻子把两头地一卡,路就没了。你在中间收割了庄稼,却没路可走,总不能扎个翅子往外飞啊?最终没办法,还得去低头求吴麻子,一来一回折腾着,最后只能将中间地让给吴麻子。而且,价钱很低很低。直让人哑巴吃黄连——有苦也难言。 有枪,有房,有地,也有粮。吴麻子整日如打了鸡血样兴奋着,走到街上都是望天看,村里人见了问候他,他则爱理不理,从不主动和人搭腔。但是,他对经常出入他家里的一群人却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不是笑脸相迎,就是哈腰相送。 这伙人就是鬼子的便衣特务。吴麻子的大宅院就是特务们歇脚住宿吃饭的窝点。 黑姑听完地瓜的述说,便怒上心头,这个坏蛆,一天不除,就会让乡亲们多一天受苦。她对地瓜说,这样,咱们就给他来个以牙还牙,也扮作特务队进他的大宅院,然后再动手。还有一定不要轻敌,对付吴麻子的十杆枪是小菜一碟,但要警惕院子里是否还有歇脚的特务。你先去继续侦察,摸准情况,俺天黑时带人一起过去。 好的。地瓜应答后,便急忙奔向侦察地点,继续布置人员搞好侦察。 天刚黑时,黑姑和高粱带着一小队来到了吴麻子大宅院外与地瓜会合。 黑姑问地瓜,有什么异常情况没? 地瓜说,没有发现异常。吴麻子在家里,刚才还在门口走动。地瓜说着,看了高粱他们一眼,见高粱他们个个穿着一新,打扮得就跟鬼子便衣特务队似的,似乎一下子明白了,接着又对黑姑说,队长,是不是又是一次演大戏呀? 是的,这次咱们就大摇大摆地见吴麻子,他吴麻子心眼再多也不会想到咱们会用这一招。黑姑说着,就开始布置行动。不一会儿,吴麻子大宅院门口便来了一支腰胯匣子枪的青衣小队,地瓜一步跃上前去把大门拍得震山响。看门的两名家丁持枪在门里问道,谁呀? 地瓜见里面有了应声,便说,我们是临沂城里皇军便衣队的,去坪上执行公务路过这里,顺便给你家老爷捎来少爷的一封信。 两个家丁一听是临沂城里的太君,又是与少爷有联系,立马收起枪把大门打开了。 另一个家丁转身急忙去堂屋里向吴麻子报告,老爷,少爷托人送信了。 吴麻子听到动静,便从堂屋里走出来,见到院子里来了一群特务便衣队打扮的人,便急忙点头哈腰往屋里面邀请。 进屋后的黑姑也不客气,直接坐到正面的太师椅上,两眼盯着吴麻子,一句话也不说。 吴麻子一看这架势,便知道来者不善,但又一想,日本皇军大都是这样的。于是,便拎起茶壶,笑嘻嘻地为黑姑他们倒茶。 与此同时,在院子里的高粱他们已将十杆枪悉数缴获,并将整个院子仔细搜查了一遍,没有发现异常后,高粱便走进屋内,对黑姑点了一下头。 这时,黑姑才开口说话,吴麻子,你还认识俺不? 正在沏茶的吴麻子见太君突然说本地话,一下子愣住了,竟然忘记了倒水。两眼直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位身穿青衣绸缎,头戴黑色礼帽的男子,一时半刻想不起来了。 黑姑看见失态的吴麻子后,便将头上的礼帽摘下,然后,又说,这次你再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 吴麻子这回看清楚了。一看是黑姑,他心里自然明白黑姑来的目的,这哪里是特务队,分明是八路的锄奸队,忙扑嗵一声跪倒地上,求饶道,请您看在曾是您东家的面上,饶俺全家吧? 一人做事一人当。俺们八路军有政策,谁做的坏事就找谁算账,谁没做自然也不会乱杀无辜。只是你吴麻子,你知道自己的罪行吗?黑姑严厉地质问道。 吴麻子唯唯诺诺,欲说还休,最后结结巴巴地说,俺,俺也是,为了求太平呀! 求太平?好一个求太平!小鬼子打到了家门口,到处烧杀抢夺无恶不作,怎么求太平?黑姑正色道。 天下那么大,鬼子抢谁杀谁,俺都管不了,只要不来杀俺,抢俺的就行。俺全家老少平安就中。吴麻子越说越不结巴了。 所以,你就认小鬼子当爹了,给他们送情报,甘当他们的联络点,为他们提供食宿,一起来对付八路军和老百姓!黑姑越说越生气,不禁拍了一下桌子。 俺也是没法子啊,俺儿子在日本人那里做事,不得不这样啊。吴麻子一副冤屈的样子回应道。 没法子就去当汉奸,就去出卖良心,出卖乡亲。这就是你的理由吗?你做的一件件坏事,俺们八路那边都给你记着账的,今日就是来算总账的。俺代表滨海区大队西山区队判处汉奸吴麻子死刑!立即执行!黑姑郑重宣布道。 一直跪在地上的吴麻子听了,整个身子立即如稀泥一样瘫在地上。 这时,黑姑故意安慰说,看在昔日东家的份上,俺不给你破相,留个全尸,希望再托生后,不要再做汉奸了。 地瓜和高粱一边一个,弯腰拎起吴麻子来到院子里,将吴麻子吊死在院子里那棵国槐上。 沂蒙黑姑最新6章节 第四十二章 将计就计(四) 四 第二天,早起赶集的范华子看见蔡园吊死在瓜棚旁的那棵歪脖子树上。之后的日子,范华子就感觉这吊死鬼就附在自己身上一般,让自己开始走霉运。蔡园死后的第四天,范华子便去岚山海口贩虾皮子,并多买了一些毛蟹子。看着天不早了,就急忙往回返。离村还有三里路的时候,天就完全黑了。这时,三个彪形大汉拦住了范华子的去路,先是暴打了范华子一顿,然后将所有的货物全部掠走。躺在地上的范华子,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抢走自己的货,平日能说会道的嘴巴,几次张圆了,但都没说出一个字来。其实,他心里早就感觉到了什么是叫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 遭此一劫,范华子还是不甘心,没过几天,便又凑了钱,再次去岚山海口去贩虾皮子。这次他提前往回返,想日头不落山时就赶到家。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再离家五里地的山道上,又被三个蒙脸大汉劫了道。货被抢走,这次挨打比上次更重了。蒙脸汉子临走时,扔下一句话,赶紧全家滚出村去。 头脑灵活的范华子一下子透亮了,敢情是有来头的,怪不得这么多年都没见过,这段时间却是接二连三。 范华子咬着牙忍着痛疼硬撑着回到了家。连续两次被劫,小本的买卖更经不起连续地折腾,便倾家荡产了。过了两天,范华子便带着全家南下逃荒去了。 两个月的时间,吴麻子的豪宅大院就竣工了。吴来丕从临沂弄来了十杆枪,为吴麻子看家护院。有了枪,吴麻子更是飞扬跋扈,开始整理自己的地盘。东湖地里有几片“插花地”,他要把它买下来。所谓“插花地”就是这一块地中,两头是吴麻子的,中间却是别人的。把别人的那点买下来,整块地就都是自己的了。村里人看到一天比一天强大的吴麻子,知道自己是无能鼻抗不过人家,人家吴麻子说要买,那么就随他心愿,卖了就是。但也有看不透火候的,就是贵贱不卖。秋收时,吴麻子把两头地一卡,路就没了。你在中间收割了庄稼,却没路可走,总不能扎个翅子往外飞啊?最终没办法,还得去低头求吴麻子,一来一回折腾着,最后只能将中间地让给吴麻子。而且,价钱很低很低。直让人哑巴吃黄连——有苦也难言。 有枪,有房,有地,也有粮。吴麻子整日如打了鸡血样兴奋着,走到街上都是望天看,村里人见了问候他,他则爱理不理,从不主动和人搭腔。但是,他对经常出入他家里的一群人却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不是笑脸相迎,就是哈腰相送。 这伙人就是鬼子的便衣特务。吴麻子的大宅院就是特务们歇脚住宿吃饭的窝点。 黑姑听完地瓜的述说,便怒上心头,这个坏蛆,一天不除,就会让乡亲们多一天受苦。她对地瓜说,这样,咱们就给他来个以牙还牙,也扮作特务队进他的大宅院,然后再动手。还有一定不要轻敌,对付吴麻子的十杆枪是小菜一碟,但要警惕院子里是否还有歇脚的特务。你先去继续侦察,摸准情况,俺天黑时带人一起过去。 好的。地瓜应答后,便急忙奔向侦察地点,继续布置人员搞好侦察。 天刚黑时,黑姑和高粱带着一小队来到了吴麻子大宅院外与地瓜会合。 黑姑问地瓜,有什么异常情况没? 地瓜说,没有发现异常。吴麻子在家里,刚才还在门口走动。地瓜说着,看了高粱他们一眼,见高粱他们个个穿着一新,打扮得就跟鬼子便衣特务队似的,似乎一下子明白了,接着又对黑姑说,队长,是不是又是一次演大戏呀? 是的,这次咱们就大摇大摆地见吴麻子,他吴麻子心眼再多也不会想到咱们会用这一招。黑姑说着,就开始布置行动。不一会儿,吴麻子大宅院门口便来了一支腰胯匣子枪的青衣小队,地瓜一步跃上前去把大门拍得震山响。看门的两名家丁持枪在门里问道,谁呀? 地瓜见里面有了应声,便说,我们是临沂城里皇军便衣队的,去坪上执行公务路过这里,顺便给你家老爷捎来少爷的一封信。 两个家丁一听是临沂城里的太君,又是与少爷有联系,立马收起枪把大门打开了。 另一个家丁转身急忙去堂屋里向吴麻子报告,老爷,少爷托人送信了。 吴麻子听到动静,便从堂屋里走出来,见到院子里来了一群特务便衣队打扮的人,便急忙点头哈腰往屋里面邀请。 进屋后的黑姑也不客气,直接坐到正面的太师椅上,两眼盯着吴麻子,一句话也不说。 吴麻子一看这架势,便知道来者不善,但又一想,日本皇军大都是这样的。于是,便拎起茶壶,笑嘻嘻地为黑姑他们倒茶。 与此同时,在院子里的高粱他们已将十杆枪悉数缴获,并将整个院子仔细搜查了一遍,没有发现异常后,高粱便走进屋内,对黑姑点了一下头。 这时,黑姑才开口说话,吴麻子,你还认识俺不? 正在沏茶的吴麻子见太君突然说本地话,一下子愣住了,竟然忘记了倒水。两眼直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位身穿青衣绸缎,头戴黑色礼帽的男子,一时半刻想不起来了。 黑姑看见失态的吴麻子后,便将头上的礼帽摘下,然后,又说,这次你再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 吴麻子这回看清楚了。一看是黑姑,他心里自然明白黑姑来的目的,这哪里是特务队,分明是八路的锄奸队,忙扑嗵一声跪倒地上,求饶道,请您看在曾是您东家的面上,饶俺全家吧? 一人做事一人当。俺们八路军有政策,谁做的坏事就找谁算账,谁没做自然也不会乱杀无辜。只是你吴麻子,你知道自己的罪行吗?黑姑严厉地质问道。 吴麻子唯唯诺诺,欲说还休,最后结结巴巴地说,俺,俺也是,为了求太平呀! 求太平?好一个求太平!小鬼子打到了家门口,到处烧杀抢夺无恶不作,怎么求太平?黑姑正色道。 天下那么大,鬼子抢谁杀谁,俺都管不了,只要不来杀俺,抢俺的就行。俺全家老少平安就中。吴麻子越说越不结巴了。 所以,你就认小鬼子当爹了,给他们送情报,甘当他们的联络点,为他们提供食宿,一起来对付八路军和老百姓!黑姑越说越生气,不禁拍了一下桌子。 俺也是没法子啊,俺儿子在日本人那里做事,不得不这样啊。吴麻子一副冤屈的样子回应道。 没法子就去当汉奸,就去出卖良心,出卖乡亲。这就是你的理由吗?你做的一件件坏事,俺们八路那边都给你记着账的,今日就是来算总账的。俺代表滨海区大队西山区队判处汉奸吴麻子死刑!立即执行!黑姑郑重宣布道。 一直跪在地上的吴麻子听了,整个身子立即如稀泥一样瘫在地上。 这时,黑姑故意安慰说,看在昔日东家的份上,俺不给你破相,留个全尸,希望再托生后,不要再做汉奸了。 地瓜和高粱一边一个,弯腰拎起吴麻子来到院子里,将吴麻子吊死在院子里那棵国槐上。 《沂蒙黑姑》正文卷 第四十三章 扩大战区(一) 一 几场大反攻战役下来。一一五师和山东纵队的伤病员数量急剧上升,治疗药品已出现严重不足,好多战士受伤后,因得不到及时消炎治疗,伤口开始溃烂,继而引发高烧,濒临在生命的死亡线上。 各大医疗队和卫生所开始纷纷告急。已是第一卫生所所长的王小河找到陈大锤,请求区大队帮忙搞到一部分药品,来缓解药品紧张的形势。 陈大锤把这个任务给了黑姑的西山区队。 黑姑接到任务后,考虑来考虑去,决定还是从十字路城里入手,这样比到路上去拦截鬼子的运输车保险。因为没有准确的情报,一仗打下来,才知道鬼子运输车里装的是什么,假如不是药品的话,那就误事了。 时间不等人、于是,黑姑带着高粱和地瓜、小灵子及小凳子几个趁着太阳还没有落山进了十字路城。 他们先在街上走了一遭,看着街上情况和平时没有什么两样之后,便溜达着溜进了孙二壮的家里。 白姑刚从伙房里回来,开门后见是黑姑他们,忙请他们进来。之后,又去厨房里为他们准备吃的。黑姑和小灵子一起为白姑帮厨。 白姑和黑姑好长时间没见面了,俩人边做饭边拉呱,感觉一会儿就把饭做好了。 吃完饭之后,两袋烟的工夫,孙二壮才从外面回来。见是黑姑他们,孙二壮开玩笑地说,队长你不是来执行锄奸命令的吧? 黑姑听后,便憋住笑,故作一本正经地反问道,孙大队长真有自知之明嘛? 那是,都是聪明人,何必装糊涂呀?孙二壮也故作认真地回应道。 哎呀!你俩就别装了,妹妹他们来有事,赶紧说正事吧。白姑急忙插嘴对孙二壮说。 好,听俺姐姐的。黑姑急忙顺着白姑的话茬说,之后,便把这次来的任务告诉了孙二壮。 药品?孙二壮吃惊了一下,说,很难弄呀!现在街上的各家药店都不准卖消炎药,被小鬼子封锁得死死的,根本买不到的。孙二壮十分为难地说。 没事!办法总比困难多。黑姑嘴上这样说着,心里也开始为难起来。沉吟了一下,便又问孙二壮,小鬼子的伤员是怎么治疗的? 孙二壮说,他们有自己的医疗所,那里倒是有药品,都放在旁边的仓库里,但医疗所里面也是重兵把守,外人根本是进不去的。 哦!那你能不能带俺去看看?黑姑对孙二壮说,之后又跟上了一句,到现场看看,也许会有办法的。 好的。孙二壮说,等我一下,换身衣服。 不一会儿,孙二壮换上了便衣,便带着黑姑、高粱和地瓜三个人走出了家门。大街上静悄悄地,没有几个行人,昏暗的灯光如要咽气的病人样恹恹地亮着。孙二壮带着他们没有走大街,而是在串胡同。胡同内更加幽静,一片黑咕隆咚,让他们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着。不一会儿,便来到了鬼子医疗所的大门外,隐蔽在黑暗处仔细观察周围的动静。只见大门口是双排岗哨,院内两个巡逻队不停地来回走动着,时有穿白大褂的医生在院内匆匆闪过,但显不出丝毫的凌乱。看来硬取是不可行的。 看了一会儿,黑姑便对孙二壮说,咱们到后面看看。 孙二壮答应道,好。便带着他们摸到了院子后面,院子后面没有院墙,代替院墙的是一排平房的后屋檐。一条窄窄的胡同贯穿东西。黑姑把耳朵贴在墙上,仔细听着墙内的动静,一直从东头听到西头。 回到孙二壮家里,黑姑便问孙二壮,姐夫你知道后面那排房子是做什么用的吗? 孙二壮说,俺去过,东头好像是病房,西头那几间是仓库。 哦,这和俺听的差不多,东头有说话的声音,到了西头就一点动静都没有。黑姑思索着说。 孙二壮眼前一亮,问黑姑,你想出办法了? 还没有。黑姑摇头说。不一会儿又似乎自言自语道,前门肯定进不去了,只能从别的方向想办法了。 这时,高粱说,咱们再把鬼子的衣服穿上,大摇大摆地过去,把药品弄出来? 不行!这里是鬼子的大本营,你在大本营里冒充鬼子,一是咱们不会说鬼子话,一搭腔保准露馅。平时糊弄伪军还行,在这里没有十分的把握。二是一旦被识破,咱们的任务就完不成了。黑姑分析道。 就是啊,小鬼子都是鬼精鬼精的,你以为就你傻大个子似的,拿两盒可以怀揣腰掖地混出来,上级要的可是成批的量。地瓜对着高粱嘿嘿说道。 就你地瓜蛋子能!没蛋子坠着你还要能上天了?高粱瞪着眼睛反驳了地瓜一句,之后将头扭到了一边。 孙二壮一看这哥俩这个样子,也不禁笑了,说,有意思。 好了,好了,这不是你俩打嘴仗的时候。天不早了,大伙都休息吧。明天小凳子早起出城,让柱子、快腿哨子带着三小队进城,与大伙一起行动。其余的人,明天咱们再一块去仔细看看。 吆!敢情你早就有谱了?孙二壮试探着问黑姑。 肚子里没谱,怎么拉二胡呀!还不成熟,再琢磨一晚上,明天告诉姐夫你。黑姑笑着说。 那好!大家就将就一晚上吧。一天也累了,休息吧。孙二壮便客气地说。 第二天,黑姑又带着高粱和地瓜一起围着医疗所转了两圈,高粱攀上了后面西边的院墙,偷偷地往后面西头的房子望去,看见两个穿白大褂的医生从那屋里抱出一摞药盒子来。让黑姑更加相信了自己的判断。于是,他们立即撤回到孙二壮的家里,坐下来,一起研究对策。 其实一个大胆的方案在昨晚上就在黑姑的脑海中已初步形成。她对高粱说,你去棺材铺买口棺材,顺便找辆马车。 买棺材?队长你要干啥呀?别打算不吉利呀。高粱惊讶地问。 没事,这都是工具,你不要多想了,赶紧去准备吧。黑姑笑着安慰高粱说;接着又扭头对地瓜道,你去医疗所附近找家闲宅子,安排好柱子三小队员住下。顺便找些铁钎、铁镐等家什。 好的,俺这就去找。地瓜知道这都是晚上行动的工具,边应答边走出了房门。高粱还在犹豫了一下,也紧随着地瓜的脚步,去了街上的棺材铺。 一切安排就绪后,黑姑带着小灵子又一次来到医疗所周围侦察,来进一步验证自己的打算,将自己的计划一步一步踩到这个点上,确信没有漏洞之后,便和小灵子一起迅速离开,顺便路过鬼子队部仔细观察鬼子行动有无异常变化。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孙二壮下班回家时,天已经大黑了。黑姑便把今晚的行动方案告诉了他。孙二壮听了,十分惊讶,说,你也忒大胆了吧?万一被鬼子发现,你们就都会被鬼子堵在胡同里,插翅也难逃的。 黑姑反问道,那你还有别的好办法没? 孙二壮摇头说,没有。俺这一天也一直在想,到现在也没想出个好法子来。不过,俺想的那些办法,还真没有你想的这个好。 不入虎穴,不得虎子。任何方案都是双刃刀,尤其是跟小鬼子对阵,能有一半的胜算,就是最大的把握了。要是前怕狼后怕虎,到时连个小鬼子都杀不了,弄不巧还挨了小鬼子的刺刀。黑姑的语气中没有丝毫的质疑和动摇。 孙二壮听了,不禁抱拳敬佩,说,还是队长艺高胆大,佩服,佩服!怪不得你们常打胜仗,让冈村天天头疼,都是你的聪慧所致呀!龙王搬家——真是离海(厉害)啊! 黑姑没想到孙二壮竟突然冒出一股书生的迂腐气来,便不禁乐了,说,姐夫,你就别耕地耕出山楂来——土酸啦!俺黑姑吃几碗干饭,心里有数的。明天一早俺们要从北门撤离,请您安排好自家兄弟给予方便。黑姑怕说重了,孙二壮面子挂不住,便急忙转移了话题。 没问题。孙二壮十分痛快答应着。说完,他又看了黑姑一眼,迟疑了一下又问道,只是今晚俺能和你们一起行动吗? 不能!黑姑脆生地说,随又解释道,俺得留着你这个大队长好给俺找后路呢。所以不能让你暴露。 孙二壮却说,不管发生什么,俺都能走得脱,这个你放心好了。俺只是担心你们是否认识那盘尼西林?万一装错了药,你们不是白忙活了?俺可认得那盘尼西林呢。 孙二壮一句话提醒了黑姑,是呀,那仓库里存放的肯定不止一种药啊。想到这里,便说,也好,那就麻烦姐夫去给指点一下,俺们认识了之后,您就赶紧先离开,剩下的事情就不劳您大驾了。 好吧!孙二壮明白黑姑的心意,嘴上便痛快地答应着,心里却想到现场看情况再定吧。 白姑在一旁静静地听着,脸上不免流露出淡淡的担心来。 黑姑觉察到了,一把拉起白姑的手抚摸着,一边安慰白姑说,姐,你放心,俺保证让姐夫安全回来。 他们行动的时间是下半夜。鸡叫二遍时,黑姑和孙二壮带着队员们一起融进夜幕中。这天夜里是出奇地黑,伸手不见五指。黑姑才想起今日是农历三十,有道是三十晚上看月亮——没指望。加上阴天,这黑一定会黑到天亮的。莫非是老天开眼了?想到这里,黑姑信心更足了。 让所有人没想到的是,行动竟然出奇地顺利。 他们来到仓库的屋后,地瓜和高粱先是用铁钎撬开墙上的砖石,慢慢地从墙壁上掏开一个窟窿,然后将这个窟窿逐渐放大成洞,最后整个人钻进去,将盘尼西林装进一个个口袋里运出,然后迅速转移。 第二天,东边的太阳刚露头,十字路城里的南北街上走来了一支送殡的队伍,一路哭天号地直奔城北门而来。抬着棺材的几个后生和靠近棺材的人群,每个人的鼻孔都用烧纸团塞着,当地人一看就知道这棺材里的人是得伤寒病或者是麻风病死的,于是都躲得远远的,生怕自己给传染上。 送殡的人群来到城门前,站岗的鬼子要上前拦截,这时在一边的瘦鬼急忙上前对着鬼子比划着,一边指着送葬人群中鼻子上的纸团,一边比划着说这是传染病,一旦传上就会眼睛一闭死啦死啦地。 站岗的鬼子见瘦鬼捂着鼻子跟自己说话,便明白了一多半,于是也捏着鼻子闪到了一边去了。 鬼子医疗所的护士吃完早饭来上班去仓库里取药时,发现了屋子后墙的大窟窿后,便立即报告了值班的小鬼子。值班鬼子小队长不敢慢怠,一个电话打到了冈村的办公室里。冈村接到电话后,气得用拳头直捶打办公桌。然后,立即命令关闭城门,全城戒严,挨家挨户进行搜查。 而此时,黑姑他们已将满满一棺材的盘尼西林拉到了陈大锤的跟前。让陈大锤握着黑姑的手,兴奋得不停地摇着。吼着大嗓门说,我就知道没有你黑姑完不成的任务。你们都是咱滨海大队的大英雄啊!我要向军区为你们请功! 好!好——,整个院子里立刻爆响起了一片欢呼声。 《沂蒙黑姑》正文卷 第四十三章 扩大战区(一) 一 几场大反攻战役下来。一一五师和山东纵队的伤病员数量急剧上升,治疗药品已出现严重不足,好多战士受伤后,因得不到及时消炎治疗,伤口开始溃烂,继而引发高烧,濒临在生命的死亡线上。 各大医疗队和卫生所开始纷纷告急。已是第一卫生所所长的王小河找到陈大锤,请求区大队帮忙搞到一部分药品,来缓解药品紧张的形势。 陈大锤把这个任务给了黑姑的西山区队。 黑姑接到任务后,考虑来考虑去,决定还是从十字路城里入手,这样比到路上去拦截鬼子的运输车保险。因为没有准确的情报,一仗打下来,才知道鬼子运输车里装的是什么,假如不是药品的话,那就误事了。 时间不等人、于是,黑姑带着高粱和地瓜、小灵子及小凳子几个趁着太阳还没有落山进了十字路城。 他们先在街上走了一遭,看着街上情况和平时没有什么两样之后,便溜达着溜进了孙二壮的家里。 白姑刚从伙房里回来,开门后见是黑姑他们,忙请他们进来。之后,又去厨房里为他们准备吃的。黑姑和小灵子一起为白姑帮厨。 白姑和黑姑好长时间没见面了,俩人边做饭边拉呱,感觉一会儿就把饭做好了。 吃完饭之后,两袋烟的工夫,孙二壮才从外面回来。见是黑姑他们,孙二壮开玩笑地说,队长你不是来执行锄奸命令的吧? 黑姑听后,便憋住笑,故作一本正经地反问道,孙大队长真有自知之明嘛? 那是,都是聪明人,何必装糊涂呀?孙二壮也故作认真地回应道。 哎呀!你俩就别装了,妹妹他们来有事,赶紧说正事吧。白姑急忙插嘴对孙二壮说。 好,听俺姐姐的。黑姑急忙顺着白姑的话茬说,之后,便把这次来的任务告诉了孙二壮。 药品?孙二壮吃惊了一下,说,很难弄呀!现在街上的各家药店都不准卖消炎药,被小鬼子封锁得死死的,根本买不到的。孙二壮十分为难地说。 没事!办法总比困难多。黑姑嘴上这样说着,心里也开始为难起来。沉吟了一下,便又问孙二壮,小鬼子的伤员是怎么治疗的? 孙二壮说,他们有自己的医疗所,那里倒是有药品,都放在旁边的仓库里,但医疗所里面也是重兵把守,外人根本是进不去的。 哦!那你能不能带俺去看看?黑姑对孙二壮说,之后又跟上了一句,到现场看看,也许会有办法的。 好的。孙二壮说,等我一下,换身衣服。 不一会儿,孙二壮换上了便衣,便带着黑姑、高粱和地瓜三个人走出了家门。大街上静悄悄地,没有几个行人,昏暗的灯光如要咽气的病人样恹恹地亮着。孙二壮带着他们没有走大街,而是在串胡同。胡同内更加幽静,一片黑咕隆咚,让他们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着。不一会儿,便来到了鬼子医疗所的大门外,隐蔽在黑暗处仔细观察周围的动静。只见大门口是双排岗哨,院内两个巡逻队不停地来回走动着,时有穿白大褂的医生在院内匆匆闪过,但显不出丝毫的凌乱。看来硬取是不可行的。 看了一会儿,黑姑便对孙二壮说,咱们到后面看看。 孙二壮答应道,好。便带着他们摸到了院子后面,院子后面没有院墙,代替院墙的是一排平房的后屋檐。一条窄窄的胡同贯穿东西。黑姑把耳朵贴在墙上,仔细听着墙内的动静,一直从东头听到西头。 回到孙二壮家里,黑姑便问孙二壮,姐夫你知道后面那排房子是做什么用的吗? 孙二壮说,俺去过,东头好像是病房,西头那几间是仓库。 哦,这和俺听的差不多,东头有说话的声音,到了西头就一点动静都没有。黑姑思索着说。 孙二壮眼前一亮,问黑姑,你想出办法了? 还没有。黑姑摇头说。不一会儿又似乎自言自语道,前门肯定进不去了,只能从别的方向想办法了。 这时,高粱说,咱们再把鬼子的衣服穿上,大摇大摆地过去,把药品弄出来? 不行!这里是鬼子的大本营,你在大本营里冒充鬼子,一是咱们不会说鬼子话,一搭腔保准露馅。平时糊弄伪军还行,在这里没有十分的把握。二是一旦被识破,咱们的任务就完不成了。黑姑分析道。 就是啊,小鬼子都是鬼精鬼精的,你以为就你傻大个子似的,拿两盒可以怀揣腰掖地混出来,上级要的可是成批的量。地瓜对着高粱嘿嘿说道。 就你地瓜蛋子能!没蛋子坠着你还要能上天了?高粱瞪着眼睛反驳了地瓜一句,之后将头扭到了一边。 孙二壮一看这哥俩这个样子,也不禁笑了,说,有意思。 好了,好了,这不是你俩打嘴仗的时候。天不早了,大伙都休息吧。明天小凳子早起出城,让柱子、快腿哨子带着三小队进城,与大伙一起行动。其余的人,明天咱们再一块去仔细看看。 吆!敢情你早就有谱了?孙二壮试探着问黑姑。 肚子里没谱,怎么拉二胡呀!还不成熟,再琢磨一晚上,明天告诉姐夫你。黑姑笑着说。 那好!大家就将就一晚上吧。一天也累了,休息吧。孙二壮便客气地说。 第二天,黑姑又带着高粱和地瓜一起围着医疗所转了两圈,高粱攀上了后面西边的院墙,偷偷地往后面西头的房子望去,看见两个穿白大褂的医生从那屋里抱出一摞药盒子来。让黑姑更加相信了自己的判断。于是,他们立即撤回到孙二壮的家里,坐下来,一起研究对策。 其实一个大胆的方案在昨晚上就在黑姑的脑海中已初步形成。她对高粱说,你去棺材铺买口棺材,顺便找辆马车。 买棺材?队长你要干啥呀?别打算不吉利呀。高粱惊讶地问。 没事,这都是工具,你不要多想了,赶紧去准备吧。黑姑笑着安慰高粱说;接着又扭头对地瓜道,你去医疗所附近找家闲宅子,安排好柱子三小队员住下。顺便找些铁钎、铁镐等家什。 好的,俺这就去找。地瓜知道这都是晚上行动的工具,边应答边走出了房门。高粱还在犹豫了一下,也紧随着地瓜的脚步,去了街上的棺材铺。 一切安排就绪后,黑姑带着小灵子又一次来到医疗所周围侦察,来进一步验证自己的打算,将自己的计划一步一步踩到这个点上,确信没有漏洞之后,便和小灵子一起迅速离开,顺便路过鬼子队部仔细观察鬼子行动有无异常变化。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孙二壮下班回家时,天已经大黑了。黑姑便把今晚的行动方案告诉了他。孙二壮听了,十分惊讶,说,你也忒大胆了吧?万一被鬼子发现,你们就都会被鬼子堵在胡同里,插翅也难逃的。 黑姑反问道,那你还有别的好办法没? 孙二壮摇头说,没有。俺这一天也一直在想,到现在也没想出个好法子来。不过,俺想的那些办法,还真没有你想的这个好。 不入虎穴,不得虎子。任何方案都是双刃刀,尤其是跟小鬼子对阵,能有一半的胜算,就是最大的把握了。要是前怕狼后怕虎,到时连个小鬼子都杀不了,弄不巧还挨了小鬼子的刺刀。黑姑的语气中没有丝毫的质疑和动摇。 孙二壮听了,不禁抱拳敬佩,说,还是队长艺高胆大,佩服,佩服!怪不得你们常打胜仗,让冈村天天头疼,都是你的聪慧所致呀!龙王搬家——真是离海(厉害)啊! 黑姑没想到孙二壮竟突然冒出一股书生的迂腐气来,便不禁乐了,说,姐夫,你就别耕地耕出山楂来——土酸啦!俺黑姑吃几碗干饭,心里有数的。明天一早俺们要从北门撤离,请您安排好自家兄弟给予方便。黑姑怕说重了,孙二壮面子挂不住,便急忙转移了话题。 没问题。孙二壮十分痛快答应着。说完,他又看了黑姑一眼,迟疑了一下又问道,只是今晚俺能和你们一起行动吗? 不能!黑姑脆生地说,随又解释道,俺得留着你这个大队长好给俺找后路呢。所以不能让你暴露。 孙二壮却说,不管发生什么,俺都能走得脱,这个你放心好了。俺只是担心你们是否认识那盘尼西林?万一装错了药,你们不是白忙活了?俺可认得那盘尼西林呢。 孙二壮一句话提醒了黑姑,是呀,那仓库里存放的肯定不止一种药啊。想到这里,便说,也好,那就麻烦姐夫去给指点一下,俺们认识了之后,您就赶紧先离开,剩下的事情就不劳您大驾了。 好吧!孙二壮明白黑姑的心意,嘴上便痛快地答应着,心里却想到现场看情况再定吧。 白姑在一旁静静地听着,脸上不免流露出淡淡的担心来。 黑姑觉察到了,一把拉起白姑的手抚摸着,一边安慰白姑说,姐,你放心,俺保证让姐夫安全回来。 他们行动的时间是下半夜。鸡叫二遍时,黑姑和孙二壮带着队员们一起融进夜幕中。这天夜里是出奇地黑,伸手不见五指。黑姑才想起今日是农历三十,有道是三十晚上看月亮——没指望。加上阴天,这黑一定会黑到天亮的。莫非是老天开眼了?想到这里,黑姑信心更足了。 让所有人没想到的是,行动竟然出奇地顺利。 他们来到仓库的屋后,地瓜和高粱先是用铁钎撬开墙上的砖石,慢慢地从墙壁上掏开一个窟窿,然后将这个窟窿逐渐放大成洞,最后整个人钻进去,将盘尼西林装进一个个口袋里运出,然后迅速转移。 第二天,东边的太阳刚露头,十字路城里的南北街上走来了一支送殡的队伍,一路哭天号地直奔城北门而来。抬着棺材的几个后生和靠近棺材的人群,每个人的鼻孔都用烧纸团塞着,当地人一看就知道这棺材里的人是得伤寒病或者是麻风病死的,于是都躲得远远的,生怕自己给传染上。 送殡的人群来到城门前,站岗的鬼子要上前拦截,这时在一边的瘦鬼急忙上前对着鬼子比划着,一边指着送葬人群中鼻子上的纸团,一边比划着说这是传染病,一旦传上就会眼睛一闭死啦死啦地。 站岗的鬼子见瘦鬼捂着鼻子跟自己说话,便明白了一多半,于是也捏着鼻子闪到了一边去了。 鬼子医疗所的护士吃完早饭来上班去仓库里取药时,发现了屋子后墙的大窟窿后,便立即报告了值班的小鬼子。值班鬼子小队长不敢慢怠,一个电话打到了冈村的办公室里。冈村接到电话后,气得用拳头直捶打办公桌。然后,立即命令关闭城门,全城戒严,挨家挨户进行搜查。 而此时,黑姑他们已将满满一棺材的盘尼西林拉到了陈大锤的跟前。让陈大锤握着黑姑的手,兴奋得不停地摇着。吼着大嗓门说,我就知道没有你黑姑完不成的任务。你们都是咱滨海大队的大英雄啊!我要向军区为你们请功! 好!好——,整个院子里立刻爆响起了一片欢呼声。 《沂蒙黑姑》正文卷 第四十三章 扩大战区 (二) 二 黑姑听完陈大锤扩大战区的动员报告后,总结出来六个字:拔橛子,端炮楼。 这些年,自从鬼子来了之后,先是扫荡,后是驻扎,接着便以十字路城为中心,用炮楼作为据点,不断地往外辐射。但凡交通要道上凸起视线好的地方都建立了炮楼,如一个个栓牛橛子样钉在半道上,成了各区队行动的绊脚石,甚至是一堵墙。 这期间,区大队也曾因为执行上级任务,掩护领导人冲过封锁线,在沿途拔掉了一部分,但是,有些炮楼修建得十分坚固,里面配备的火力也十分猛烈,常常让区队无法靠近。硬攻不行,只能智取。于是,各区队采用了扮成鬼子进炮楼、化装送菜送饭的等等进行智取,总之,只要区队队员进了炮楼,就会弄出一个大动静来。还有让周边的伪保长出面送假情报,引蛇出洞,或打鬼子的埋伏,或趁炮楼空虚乘机夺取炮楼;有时还利用守炮楼的伪军内线,做好内应,来个里应外合,一同端了炮楼。 一连串的娴熟手法,让炮楼里面的鬼子们都时刻绑紧防备之弦,昼夜不得安生。外人一律不得进入炮楼,一切事宜都在吊桥外面交接。就连当地的一些保长来炮楼反映情况,也只能站在吊桥外面说话。因为在鬼子们的眼里这些保长大都是白皮红瓤萝卜,即便不是的话,也是那边风来那边倒的墙头草两面派。 昔日骄横的小鬼子随着战争的深入,戒备心越来越重,心眼子也越来越精。炮楼内的小鬼子除了会合下乡扫荡之外,不准单个或几个出炮楼,以防被区队活捉或暗杀。出去的话,也都是集体行动,并严防落单。 面对这样一群死食活食都喂不进去且成了缩头乌龟的小鬼子,怎么去端掉这些坚固的炮楼呢?黑姑开完会在返回的路上,就开始反复考虑这个问题。 一回到队部,黑姑就让小灵子下通知,召集各个小队长开会。不一会儿,人就到齐了。黑姑把区大队的会议精神从头到尾传达了一遍,然后说,区大队给咱们的任务就是拔橛子端炮楼。大伙商量商量看看有没有什么好法子? 黑姑话音刚落,大伙便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了。 高粱说,炮楼里的小鬼子现在是成了缩头乌龟,仗着炮楼子这个硬龟盖,没事不出来,不好易治呀。 地瓜反驳道,队长整天价说,办法总比困难多,你可别一上来就先把门给堵上了。那还能老虎吃天,无处下口吗?再说,一个大活人还能叫尿憋死吗? 就是,就是。地瓜的话音一落,就有几个人附和着说。 理是这么个理。要是当年崮山口阻击战能留下三颗炮弹就好了,俺就能先把眼前这三个炮楼全报销了。可是,咱们只剩下那一个个炮筒子,放在那里成了一堆废铁。高粱有些难过地说。 早知道尿床就不睡觉了呀!柱子插了一句说。 好汉不提当年勇。没有炮弹你就不能打鬼子了?地瓜笑着反击高粱说。 就数你地瓜能?你有本事一翅子飞到炮楼上去?要不你做个飞雷也行,那才算你能唻!高粱见说不过地瓜就趁机刺激他。 高粱说完这话心里便开始后悔,感觉自己不应该刺激地瓜惹他生气。让他没想到的是,地瓜不但没生气,反而兴奋起来,接着高粱的话茬,飞雷? 这时,一直在听他们发言的黑姑也不由地脱口道,飞鸡。 高粱和柱子一齐问,飞机? 高粱接着又是一声叹气,唉!炮弹都弄不来,还去哪里弄飞机来? 地瓜听明白了黑姑的话,忙纠正说,队长说的是家里养的鸡,是让鸡飞进炮楼里去。队长,是不是这样? 黑姑笑着说,是这样的。咱们就是让鸡飞进炮楼里去,让小鬼子生不如死,看他还能呆多久? 高粱和柱子这才听明白了,啊,原来是这样呀,这个法子怪好,准中!听老人说,早年土匪进攻围子村就是用的火鸡这个计策,让村里变成了一片火海,并将围子的大门烧毁,不长时间就攻下了昔日铜墙铁壁般的围子村。 黑姑便说,就这样定了。高粱你负责去买几只大公鸡,一定要翅膀长的大的;柱子你去淘换干辣椒;地瓜专心研究飞雷,尽快做好,让小鬼子尝尝鲜。 高粱、柱子和地瓜忙去分头行动。黑姑则带着小灵子几个去了前面炮楼附近察看地形。 三天之后,各项准备工作都已完成。黑姑便决定晚上行动。 第一个目标就是前面不远处的王庄炮楼。 莒南这个地方,东部是山区,多是丘陵地带,而西部则是一马平川的山间小平原。王庄炮楼就坐落在上一座小秃平的丘岭上,紧靠在岚山至济宁公路线上。登上炮楼,一眼望尽,向远处,则是十里平坦;向近处,路上所有的行人和车辆都能尽收眼底。这样一座炮楼,无疑是如一根钉子样钉在了滨海区大队的心脏上,随时都有致命的危险。所以,拔掉这个橛子,不仅是整个鲁南战局的需要,更是滨海区大队的迫切需要。就是这个橛子,阻挡和限制了大队在这一带活动斗争的自由。 吃过晚饭,黑姑就带着队伍向王庄炮楼靠近。这种行动,也没有必要等到下半夜,因为一有动静,炮楼里的鬼子和伪军都会起来各就各位的。与其等到下半夜,还不如早点动手,早点拿下,早点回去睡觉。 地瓜将已作处理的公鸡装在筐子里,为防备公鸡尖叫,事先都用细绳绑住嘴,每只公鸡只有两个翅子是干净的,其它地方都用油泡了一遍。地瓜弄来一些油缸底上的油渣,然后将这些粘稠的油渣涂在公鸡身上,然后在公鸡腿上绑上他制作的土炸雷。这炸雷不能太重,太重了,公鸡就会飞不起来。也不能太轻,太轻了,就会达不到想要的爆炸效果。所以,用地瓜的话来说,这是技术活。 土匪攻打围子的时候,公鸡腿上什么也没拴,就是把公鸡往油缸里一蘸,让油浸透整个鸡身,然后将公鸡尾巴用火点着往前放飞,受了火攻击的公鸡,便拼命往前面的屋上飞去,于是,屋上的茅草便被点着了,瞬间成了一片火海。而地瓜设计的比这种又多了一点,是为小鬼子专制的。 夜,虽没有锅底样黑,但四处也是黑乎乎,天空上那几颗星星正使劲挤破黑幕,靠上前来好看热闹。这样的黑夜,更让炮楼里的灯光显得十分扎眼,每个瞭望窗口里都射出一束明亮的光芒。黑姑看了四周,感觉这样的夜晚,放飞火鸡,是再好不过了。因为周边都是一样的黑,只有前面炮楼里灯火通明,公鸡都有夜盲症,一旦放飞,鸡们只能往有灯光的炮楼内飞奔。见地瓜他们都准备好了之后,黑姑便低声命令道,各小队按照分工做好隐蔽,开始行动。 高粱带领着一小队从左侧包抄过去,柱子带领三小队从右侧包抄过去,互相掩护;地瓜则带着二小队放飞火鸡。 地瓜将事先挑好的一只大芦花公鸡抱在手中晃动着,让芦花公鸡左右两边的眼睛对着前面的灯光看了看,心里暗暗祈祷,鸡神保佑,立马成功。只要这只芦花公鸡飞进去,其它的那几只就会前赴后继的。只见地瓜让芦花公鸡平静了一会儿,让队员先把绑在鸡嘴上的细绳解开,然后对着队员说,点火! 队员忙将手中的火绳吹亮,点燃了连在芦花公鸡腿上的引信。那引信便立刻如蛇一样吐着红色的光焰,惊吓得芦花公鸡浑身扭动起来。这时,地瓜乘势将芦花公鸡往前一送,芦花公鸡便带着惊吓和尖叫,风一样地向着炮楼里飞去,穿越瞭望哨口,一头扎在炮楼里。 这时,黑姑见芦花公鸡直奔炮楼飞去,忙下令队员们迅速放飞。于是,公鸡们便迎着灯光,循着芦花公鸡的叫声,一路飞去。 还好,所有的公鸡们没有一个掉队,只是有的飞进高层的瞭望哨口,有的飞进底层的哨口,但都纷纷栖落进炮楼里。紧接着绑在鸡腿上的小炸包响了,迸发出的是一团辣椒面,直呛得鬼子和伪军喘不过气来,憋得眼泪直流,急忙寻找目标,但外面是一片漆黑,只好对着炮楼外就是一阵疯狂地盲目扫射。 鸡腿上的引信又将鸡身上的油渣点燃,让刚才的爆炸鸡立刻成了一只只燃烧着的火鸡,浑身着了火的公鸡们便挣扎着四处上蹿下跳,让身上的油渣也如落花一样四处飘落,还有两只公鸡在窜跳中碰倒了挂在墙上的油灯,灯碎油淌,让火苗迅速蔓延起来。还没半袋烟的工夫,炮楼内便浓烟滚滚了。炮楼上没有水,鬼子们用衣服等进行灭火,但又粘上了粘稠的油渣,火没有灭成,手里的衣服反倒开始着了起来,一时间,火星油星沾到了身上,裤子开始着火了,于是便顾不得救火,先去扑打自己身上的火苗了。甚至还传出爆炸声和鬼哭狼嚎声。 外部乱,内部可以我自岿然不动,但内部乱了后,就如人得了肠炎一样,你想不乱都不能。于是,炮楼内的鬼子和伪军便选择了先逃命为主。 炮楼门打开了,鬼子和伪军争先恐后地往外跑,早已埋伏在外面的高粱一小队和柱子的三小队便一左一右不慌不忙地打点着,让跑到门外的鬼子们一个个如放倒的秫秸个子样向一个方向倒下。 炮楼内的火越着越大,在外面看,整个炮楼都透红了,里面的鬼子即使不出来,也会被烧烤成熟肉了。 炮楼内的大火越着越旺,温度急剧上升,将里面的弹药引爆了,一时间爆炸声四起,将炮楼炸得四分五裂,瞬间就溃崩瓦解了。 《沂蒙黑姑》正文卷 第四十三章 扩大战区 (二) 二 黑姑听完陈大锤扩大战区的动员报告后,总结出来六个字:拔橛子,端炮楼。 这些年,自从鬼子来了之后,先是扫荡,后是驻扎,接着便以十字路城为中心,用炮楼作为据点,不断地往外辐射。但凡交通要道上凸起视线好的地方都建立了炮楼,如一个个栓牛橛子样钉在半道上,成了各区队行动的绊脚石,甚至是一堵墙。 这期间,区大队也曾因为执行上级任务,掩护领导人冲过封锁线,在沿途拔掉了一部分,但是,有些炮楼修建得十分坚固,里面配备的火力也十分猛烈,常常让区队无法靠近。硬攻不行,只能智取。于是,各区队采用了扮成鬼子进炮楼、化装送菜送饭的等等进行智取,总之,只要区队队员进了炮楼,就会弄出一个大动静来。还有让周边的伪保长出面送假情报,引蛇出洞,或打鬼子的埋伏,或趁炮楼空虚乘机夺取炮楼;有时还利用守炮楼的伪军内线,做好内应,来个里应外合,一同端了炮楼。 一连串的娴熟手法,让炮楼里面的鬼子们都时刻绑紧防备之弦,昼夜不得安生。外人一律不得进入炮楼,一切事宜都在吊桥外面交接。就连当地的一些保长来炮楼反映情况,也只能站在吊桥外面说话。因为在鬼子们的眼里这些保长大都是白皮红瓤萝卜,即便不是的话,也是那边风来那边倒的墙头草两面派。 昔日骄横的小鬼子随着战争的深入,戒备心越来越重,心眼子也越来越精。炮楼内的小鬼子除了会合下乡扫荡之外,不准单个或几个出炮楼,以防被区队活捉或暗杀。出去的话,也都是集体行动,并严防落单。 面对这样一群死食活食都喂不进去且成了缩头乌龟的小鬼子,怎么去端掉这些坚固的炮楼呢?黑姑开完会在返回的路上,就开始反复考虑这个问题。 一回到队部,黑姑就让小灵子下通知,召集各个小队长开会。不一会儿,人就到齐了。黑姑把区大队的会议精神从头到尾传达了一遍,然后说,区大队给咱们的任务就是拔橛子端炮楼。大伙商量商量看看有没有什么好法子? 黑姑话音刚落,大伙便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了。 高粱说,炮楼里的小鬼子现在是成了缩头乌龟,仗着炮楼子这个硬龟盖,没事不出来,不好易治呀。 地瓜反驳道,队长整天价说,办法总比困难多,你可别一上来就先把门给堵上了。那还能老虎吃天,无处下口吗?再说,一个大活人还能叫尿憋死吗? 就是,就是。地瓜的话音一落,就有几个人附和着说。 理是这么个理。要是当年崮山口阻击战能留下三颗炮弹就好了,俺就能先把眼前这三个炮楼全报销了。可是,咱们只剩下那一个个炮筒子,放在那里成了一堆废铁。高粱有些难过地说。 早知道尿床就不睡觉了呀!柱子插了一句说。 好汉不提当年勇。没有炮弹你就不能打鬼子了?地瓜笑着反击高粱说。 就数你地瓜能?你有本事一翅子飞到炮楼上去?要不你做个飞雷也行,那才算你能唻!高粱见说不过地瓜就趁机刺激他。 高粱说完这话心里便开始后悔,感觉自己不应该刺激地瓜惹他生气。让他没想到的是,地瓜不但没生气,反而兴奋起来,接着高粱的话茬,飞雷? 这时,一直在听他们发言的黑姑也不由地脱口道,飞鸡。 高粱和柱子一齐问,飞机? 高粱接着又是一声叹气,唉!炮弹都弄不来,还去哪里弄飞机来? 地瓜听明白了黑姑的话,忙纠正说,队长说的是家里养的鸡,是让鸡飞进炮楼里去。队长,是不是这样? 黑姑笑着说,是这样的。咱们就是让鸡飞进炮楼里去,让小鬼子生不如死,看他还能呆多久? 高粱和柱子这才听明白了,啊,原来是这样呀,这个法子怪好,准中!听老人说,早年土匪进攻围子村就是用的火鸡这个计策,让村里变成了一片火海,并将围子的大门烧毁,不长时间就攻下了昔日铜墙铁壁般的围子村。 黑姑便说,就这样定了。高粱你负责去买几只大公鸡,一定要翅膀长的大的;柱子你去淘换干辣椒;地瓜专心研究飞雷,尽快做好,让小鬼子尝尝鲜。 高粱、柱子和地瓜忙去分头行动。黑姑则带着小灵子几个去了前面炮楼附近察看地形。 三天之后,各项准备工作都已完成。黑姑便决定晚上行动。 第一个目标就是前面不远处的王庄炮楼。 莒南这个地方,东部是山区,多是丘陵地带,而西部则是一马平川的山间小平原。王庄炮楼就坐落在上一座小秃平的丘岭上,紧靠在岚山至济宁公路线上。登上炮楼,一眼望尽,向远处,则是十里平坦;向近处,路上所有的行人和车辆都能尽收眼底。这样一座炮楼,无疑是如一根钉子样钉在了滨海区大队的心脏上,随时都有致命的危险。所以,拔掉这个橛子,不仅是整个鲁南战局的需要,更是滨海区大队的迫切需要。就是这个橛子,阻挡和限制了大队在这一带活动斗争的自由。 吃过晚饭,黑姑就带着队伍向王庄炮楼靠近。这种行动,也没有必要等到下半夜,因为一有动静,炮楼里的鬼子和伪军都会起来各就各位的。与其等到下半夜,还不如早点动手,早点拿下,早点回去睡觉。 地瓜将已作处理的公鸡装在筐子里,为防备公鸡尖叫,事先都用细绳绑住嘴,每只公鸡只有两个翅子是干净的,其它地方都用油泡了一遍。地瓜弄来一些油缸底上的油渣,然后将这些粘稠的油渣涂在公鸡身上,然后在公鸡腿上绑上他制作的土炸雷。这炸雷不能太重,太重了,公鸡就会飞不起来。也不能太轻,太轻了,就会达不到想要的爆炸效果。所以,用地瓜的话来说,这是技术活。 土匪攻打围子的时候,公鸡腿上什么也没拴,就是把公鸡往油缸里一蘸,让油浸透整个鸡身,然后将公鸡尾巴用火点着往前放飞,受了火攻击的公鸡,便拼命往前面的屋上飞去,于是,屋上的茅草便被点着了,瞬间成了一片火海。而地瓜设计的比这种又多了一点,是为小鬼子专制的。 夜,虽没有锅底样黑,但四处也是黑乎乎,天空上那几颗星星正使劲挤破黑幕,靠上前来好看热闹。这样的黑夜,更让炮楼里的灯光显得十分扎眼,每个瞭望窗口里都射出一束明亮的光芒。黑姑看了四周,感觉这样的夜晚,放飞火鸡,是再好不过了。因为周边都是一样的黑,只有前面炮楼里灯火通明,公鸡都有夜盲症,一旦放飞,鸡们只能往有灯光的炮楼内飞奔。见地瓜他们都准备好了之后,黑姑便低声命令道,各小队按照分工做好隐蔽,开始行动。 高粱带领着一小队从左侧包抄过去,柱子带领三小队从右侧包抄过去,互相掩护;地瓜则带着二小队放飞火鸡。 地瓜将事先挑好的一只大芦花公鸡抱在手中晃动着,让芦花公鸡左右两边的眼睛对着前面的灯光看了看,心里暗暗祈祷,鸡神保佑,立马成功。只要这只芦花公鸡飞进去,其它的那几只就会前赴后继的。只见地瓜让芦花公鸡平静了一会儿,让队员先把绑在鸡嘴上的细绳解开,然后对着队员说,点火! 队员忙将手中的火绳吹亮,点燃了连在芦花公鸡腿上的引信。那引信便立刻如蛇一样吐着红色的光焰,惊吓得芦花公鸡浑身扭动起来。这时,地瓜乘势将芦花公鸡往前一送,芦花公鸡便带着惊吓和尖叫,风一样地向着炮楼里飞去,穿越瞭望哨口,一头扎在炮楼里。 这时,黑姑见芦花公鸡直奔炮楼飞去,忙下令队员们迅速放飞。于是,公鸡们便迎着灯光,循着芦花公鸡的叫声,一路飞去。 还好,所有的公鸡们没有一个掉队,只是有的飞进高层的瞭望哨口,有的飞进底层的哨口,但都纷纷栖落进炮楼里。紧接着绑在鸡腿上的小炸包响了,迸发出的是一团辣椒面,直呛得鬼子和伪军喘不过气来,憋得眼泪直流,急忙寻找目标,但外面是一片漆黑,只好对着炮楼外就是一阵疯狂地盲目扫射。 鸡腿上的引信又将鸡身上的油渣点燃,让刚才的爆炸鸡立刻成了一只只燃烧着的火鸡,浑身着了火的公鸡们便挣扎着四处上蹿下跳,让身上的油渣也如落花一样四处飘落,还有两只公鸡在窜跳中碰倒了挂在墙上的油灯,灯碎油淌,让火苗迅速蔓延起来。还没半袋烟的工夫,炮楼内便浓烟滚滚了。炮楼上没有水,鬼子们用衣服等进行灭火,但又粘上了粘稠的油渣,火没有灭成,手里的衣服反倒开始着了起来,一时间,火星油星沾到了身上,裤子开始着火了,于是便顾不得救火,先去扑打自己身上的火苗了。甚至还传出爆炸声和鬼哭狼嚎声。 外部乱,内部可以我自岿然不动,但内部乱了后,就如人得了肠炎一样,你想不乱都不能。于是,炮楼内的鬼子和伪军便选择了先逃命为主。 炮楼门打开了,鬼子和伪军争先恐后地往外跑,早已埋伏在外面的高粱一小队和柱子的三小队便一左一右不慌不忙地打点着,让跑到门外的鬼子们一个个如放倒的秫秸个子样向一个方向倒下。 炮楼内的火越着越大,在外面看,整个炮楼都透红了,里面的鬼子即使不出来,也会被烧烤成熟肉了。 炮楼内的大火越着越旺,温度急剧上升,将里面的弹药引爆了,一时间爆炸声四起,将炮楼炸得四分五裂,瞬间就溃崩瓦解了。 《沂蒙黑姑》正文卷 第四十三章 扩大战区 (三) 三 王庄炮楼被西山区队炸掉后,冈村大发雷霆,先后组织十字路城里的鬼子和保安大队出城扫荡,寻找西山区队,但都扑了个空,只好悻悻地回去了。 冈村心里也十分清楚,军部将战线拉得太长,国内兵源早已严重不足,甚至连十四五岁的少年都强征入伍,充当数量。而在这里,各炮楼据点只能各自为战,却不能互相增援,出现了被动挨打的局面。他多次想收缩布防长线,集中兵力,但临沂军部坚决不同意。让他陷入左右为难十分尴尬被动的状态,更让他感觉到这场战争的危机。因此,他只能下令,各个炮楼都要不惜一切代价,严防死守。 王庄炮楼被炸之后,冈村根据情况,立即采取了防范措施,下令除保留放哨的窗口之外,其余的瞭望窗口和射击窗口,都用木板暂时封闭,遇到情况射击时再打开。这样一来,黑姑他们的火鸡战就不能得到全面发挥了。但是,炮楼内的鬼子伪军们就整天生活在一座蒸笼里了。三伏天的太阳,白天肆意地蒸烤着,晚上又闷热,炮楼内的窗户又不能敞开,致使空气不能对流,直热得鬼子伪军们个个如洗了澡一样,浑身汗水淋漓。一次又一次地将衣服脱下来,拧干后再穿上。 黑姑得知冈村防范措施后,便知道这是早已在预料之中的事。因为对付一只狡猾的狐狸,是绝对不能用同一种办法的。 地瓜说,队长,这火鸡战虽好,但咱们得到的利钱却不大呀。 高粱插嘴问道,怎么个不大了?小鬼子的炮楼都飞上天了,你还不满意? 地瓜没理睬高粱,但似乎是顺着他的话茬说下去的,就是利钱不大。十多只大公鸡就这么成了黑炭头,还有那满炮楼里的枪支弹药就听了一个大响,最后咱们什么也没捞到,所以俺说不合算。 高粱明白了,就说,是啊,这些年打了那么次的胜仗,还真是就这次空手回来的呀。 黑姑说,具体情况要具体对待,火鸡战这种打法,结果就是这样。一旦走进来,那步子就由不得自己了,不得不迈出。但话又说回来,咱们没伤一个队员,拔掉了这个橛子,端了炮楼,这就是最大的胜利。这在全区大队中也是个最好的打法。陈大锤队长已经表扬了咱们。他还说军区首长都知道了,还要派《大众日报》的记者来采访咱们呢。虽然咱们没有缴获到多少战利品,但端掉王庄炮楼对整个军区连接苏北抗日根据地的意义却是重大的。 高粱说,队长,那就赶快让《大众日报》的记者来写写你吧,要不,俺去大店接记者来? 黑姑看了高粱一眼,反问道,咱们打鬼子是为上报纸的吗? 不是,不是的!高粱忙说,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说冒失了,说完便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地瓜见了,忙替高粱打掩护,说,高粱是听说那记者都是女的,他想开开眼界长长见识呗。 黑姑听后,笑了,说,人不大,心眼子还不少哩。 黑姑一句话说得大伙都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黑姑郑重地说,现在的小鬼子越来越狡猾,狐狸再狡猾也有露出尾巴的时候,所以,咱们每个人都要动动脑筋,想想法子,对付下一个炮楼。 黑姑的话让地瓜和高粱他们一阵抓耳挠腮,最后也没有想出个子午来。 黑姑见状,说,下一个炮楼是坊前岭,位于十字路城到日照和岚山的主要干道上,是小鬼子的一个重要关卡,主要检查从海边食盐的贩卖运输,直接影响到我根据地军民的用盐需求。所以,区大队命令咱们,拔掉这个炮楼,消灭这个据点。既然大伙都想不出好办法来,那咱们就直接到现场埋伏,进行观察,顺便打击露头的鬼子和伪军。 三天过去了,埋伏在炮楼周围的西山区队依然没有发起攻击,只是密切关注着炮楼里鬼子们的动静。高粱带着几个枪法好的队员轮流值班,小鬼子需要吃喝拉撒,只要走出炮楼,守候在这边的队员就会放一声冷枪,将其撂倒。直打得小鬼子们不敢出门,有屎有尿只好先憋着。 黑姑对这炮楼周边的地形已经非常熟悉了。炮楼建在路边一块凸起的高地上,与其它炮楼不同的是,炮楼周围的壕沟里灌了大半壕沟水,偷袭穿越壕沟,必然会弄出响声,鬼子听见后就会立即用机枪扫射,想靠近炮楼根本不可能。 难道是长虫钻进腚门里——没法治了?不管用什么法子,总不能让小鬼子们安生。在河里捉鱼时,先把河水搅浑了,然后把鱼儿往浑水里赶,鱼儿的眼睛就蒙了,便在水里晕头转向,四处乱撞,这时再出手,基本上是十拿九稳。 想到这里,黑姑嘴角流出一丝微笑,呵呵,有了。于是,喊来地瓜,让他拿出在山上捉蚂蚱的本事,带着爆破小队去下河逮蛤蟆和青蛙,至少要弄三口袋来。 地瓜知道黑姑这是一定是对付小鬼子的法子,但依然忍不住地问道,队长,难道你让炮楼里的小鬼子吃蛤蟆?还是让俺做蛤蟆雷? 黑姑笑而不答,只是说,按照俺说的去做吧,到时咱给小鬼子唱一场大戏。 好唻!地瓜答应着,带着爆破小队的队员们去下河了。 这些队员都是村里人,从小没有一个不打蛤蟆钓青蛙的,都懂得路数,直奔蛤蟆窝,所以做这事简直是得心应手。不到一下午的工夫,地瓜就将五个大半口袋蛤蟆青蛙放到了黑姑面前。 黑姑见了,立即喜上眉梢,说地瓜,你把上次炸炮楼剩下的辣椒面拿来。 地瓜稍愣了一下,立即让队员小栓将辣椒面拿了出来。只见黑姑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只蛤蟆来,用手将蛤蟆的嘴捏开,接着腾出一只手来又捏了一丁点儿辣椒面,放到了蛤蟆的舌头上,随即松手,让蛤蟆的嘴巴闭上,随后将蛤蟆放进一个空口袋里。然后对地瓜和队员们说,看清楚没?就这样,每个蛤蟆都要喂点辣椒面,不准偷工减料,弄完后向我报告。 是!地瓜和队员们齐声答道。 直到天黑时,地瓜和队员们才将这些蛤蟆和青蛙喂完。地瓜伸了伸快要僵直的腰说,哎呀,俺那娘唻,这比下河逮费劲多了。 趁着夜色,黑姑带着地瓜和队员一起慢慢靠近炮楼外的壕沟,将口袋里的蛤蟆和青蛙如竹筒倒豆子样全部倒进壕沟里。获得自由的蛤蟆和青蛙在水里畅游起来,不一会儿,火辣辣的舌头需要释放,便争先恐后地鸣叫起来。 黑姑便命令队员们撤离,回去休息。地瓜兴奋地说,呵呵,今晚足够小鬼子喝一壶的。 走老远了,黑姑他们还能听见那蛙声穿过夜幕撕裂的叫声。 一时间,蛙声四起。 在这寂静的黑夜里,蛙声格外刺耳,如鼓声似潮水般向炮楼蜂拥而来,一波又一波地将炮楼紧紧包围着。 炮楼里的鬼子和伪军们不知道怎么一夜就来了这么多蛤蟆和青蛙,这叫声让本来就闷热和焦躁的心情更加烦躁不安起来。想睡觉,这蛙声太吵,吵得耳膜都嗡嗡直响。小鬼子气得往外扫射了一梭子,想用枪声将蛙声镇住,但是抽刀断水水更流,不仅没有将蛙声镇住,反而更加激烈了。整个炮楼里的鬼子一晚上便如热锅上的蚂蚁样——团团转。 《沂蒙黑姑》正文卷 第四十三章 扩大战区 (三) 三 王庄炮楼被西山区队炸掉后,冈村大发雷霆,先后组织十字路城里的鬼子和保安大队出城扫荡,寻找西山区队,但都扑了个空,只好悻悻地回去了。 冈村心里也十分清楚,军部将战线拉得太长,国内兵源早已严重不足,甚至连十四五岁的少年都强征入伍,充当数量。而在这里,各炮楼据点只能各自为战,却不能互相增援,出现了被动挨打的局面。他多次想收缩布防长线,集中兵力,但临沂军部坚决不同意。让他陷入左右为难十分尴尬被动的状态,更让他感觉到这场战争的危机。因此,他只能下令,各个炮楼都要不惜一切代价,严防死守。 王庄炮楼被炸之后,冈村根据情况,立即采取了防范措施,下令除保留放哨的窗口之外,其余的瞭望窗口和射击窗口,都用木板暂时封闭,遇到情况射击时再打开。这样一来,黑姑他们的火鸡战就不能得到全面发挥了。但是,炮楼内的鬼子伪军们就整天生活在一座蒸笼里了。三伏天的太阳,白天肆意地蒸烤着,晚上又闷热,炮楼内的窗户又不能敞开,致使空气不能对流,直热得鬼子伪军们个个如洗了澡一样,浑身汗水淋漓。一次又一次地将衣服脱下来,拧干后再穿上。 黑姑得知冈村防范措施后,便知道这是早已在预料之中的事。因为对付一只狡猾的狐狸,是绝对不能用同一种办法的。 地瓜说,队长,这火鸡战虽好,但咱们得到的利钱却不大呀。 高粱插嘴问道,怎么个不大了?小鬼子的炮楼都飞上天了,你还不满意? 地瓜没理睬高粱,但似乎是顺着他的话茬说下去的,就是利钱不大。十多只大公鸡就这么成了黑炭头,还有那满炮楼里的枪支弹药就听了一个大响,最后咱们什么也没捞到,所以俺说不合算。 高粱明白了,就说,是啊,这些年打了那么次的胜仗,还真是就这次空手回来的呀。 黑姑说,具体情况要具体对待,火鸡战这种打法,结果就是这样。一旦走进来,那步子就由不得自己了,不得不迈出。但话又说回来,咱们没伤一个队员,拔掉了这个橛子,端了炮楼,这就是最大的胜利。这在全区大队中也是个最好的打法。陈大锤队长已经表扬了咱们。他还说军区首长都知道了,还要派《大众日报》的记者来采访咱们呢。虽然咱们没有缴获到多少战利品,但端掉王庄炮楼对整个军区连接苏北抗日根据地的意义却是重大的。 高粱说,队长,那就赶快让《大众日报》的记者来写写你吧,要不,俺去大店接记者来? 黑姑看了高粱一眼,反问道,咱们打鬼子是为上报纸的吗? 不是,不是的!高粱忙说,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说冒失了,说完便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地瓜见了,忙替高粱打掩护,说,高粱是听说那记者都是女的,他想开开眼界长长见识呗。 黑姑听后,笑了,说,人不大,心眼子还不少哩。 黑姑一句话说得大伙都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黑姑郑重地说,现在的小鬼子越来越狡猾,狐狸再狡猾也有露出尾巴的时候,所以,咱们每个人都要动动脑筋,想想法子,对付下一个炮楼。 黑姑的话让地瓜和高粱他们一阵抓耳挠腮,最后也没有想出个子午来。 黑姑见状,说,下一个炮楼是坊前岭,位于十字路城到日照和岚山的主要干道上,是小鬼子的一个重要关卡,主要检查从海边食盐的贩卖运输,直接影响到我根据地军民的用盐需求。所以,区大队命令咱们,拔掉这个炮楼,消灭这个据点。既然大伙都想不出好办法来,那咱们就直接到现场埋伏,进行观察,顺便打击露头的鬼子和伪军。 三天过去了,埋伏在炮楼周围的西山区队依然没有发起攻击,只是密切关注着炮楼里鬼子们的动静。高粱带着几个枪法好的队员轮流值班,小鬼子需要吃喝拉撒,只要走出炮楼,守候在这边的队员就会放一声冷枪,将其撂倒。直打得小鬼子们不敢出门,有屎有尿只好先憋着。 黑姑对这炮楼周边的地形已经非常熟悉了。炮楼建在路边一块凸起的高地上,与其它炮楼不同的是,炮楼周围的壕沟里灌了大半壕沟水,偷袭穿越壕沟,必然会弄出响声,鬼子听见后就会立即用机枪扫射,想靠近炮楼根本不可能。 难道是长虫钻进腚门里——没法治了?不管用什么法子,总不能让小鬼子们安生。在河里捉鱼时,先把河水搅浑了,然后把鱼儿往浑水里赶,鱼儿的眼睛就蒙了,便在水里晕头转向,四处乱撞,这时再出手,基本上是十拿九稳。 想到这里,黑姑嘴角流出一丝微笑,呵呵,有了。于是,喊来地瓜,让他拿出在山上捉蚂蚱的本事,带着爆破小队去下河逮蛤蟆和青蛙,至少要弄三口袋来。 地瓜知道黑姑这是一定是对付小鬼子的法子,但依然忍不住地问道,队长,难道你让炮楼里的小鬼子吃蛤蟆?还是让俺做蛤蟆雷? 黑姑笑而不答,只是说,按照俺说的去做吧,到时咱给小鬼子唱一场大戏。 好唻!地瓜答应着,带着爆破小队的队员们去下河了。 这些队员都是村里人,从小没有一个不打蛤蟆钓青蛙的,都懂得路数,直奔蛤蟆窝,所以做这事简直是得心应手。不到一下午的工夫,地瓜就将五个大半口袋蛤蟆青蛙放到了黑姑面前。 黑姑见了,立即喜上眉梢,说地瓜,你把上次炸炮楼剩下的辣椒面拿来。 地瓜稍愣了一下,立即让队员小栓将辣椒面拿了出来。只见黑姑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只蛤蟆来,用手将蛤蟆的嘴捏开,接着腾出一只手来又捏了一丁点儿辣椒面,放到了蛤蟆的舌头上,随即松手,让蛤蟆的嘴巴闭上,随后将蛤蟆放进一个空口袋里。然后对地瓜和队员们说,看清楚没?就这样,每个蛤蟆都要喂点辣椒面,不准偷工减料,弄完后向我报告。 是!地瓜和队员们齐声答道。 直到天黑时,地瓜和队员们才将这些蛤蟆和青蛙喂完。地瓜伸了伸快要僵直的腰说,哎呀,俺那娘唻,这比下河逮费劲多了。 趁着夜色,黑姑带着地瓜和队员一起慢慢靠近炮楼外的壕沟,将口袋里的蛤蟆和青蛙如竹筒倒豆子样全部倒进壕沟里。获得自由的蛤蟆和青蛙在水里畅游起来,不一会儿,火辣辣的舌头需要释放,便争先恐后地鸣叫起来。 黑姑便命令队员们撤离,回去休息。地瓜兴奋地说,呵呵,今晚足够小鬼子喝一壶的。 走老远了,黑姑他们还能听见那蛙声穿过夜幕撕裂的叫声。 一时间,蛙声四起。 在这寂静的黑夜里,蛙声格外刺耳,如鼓声似潮水般向炮楼蜂拥而来,一波又一波地将炮楼紧紧包围着。 炮楼里的鬼子和伪军们不知道怎么一夜就来了这么多蛤蟆和青蛙,这叫声让本来就闷热和焦躁的心情更加烦躁不安起来。想睡觉,这蛙声太吵,吵得耳膜都嗡嗡直响。小鬼子气得往外扫射了一梭子,想用枪声将蛙声镇住,但是抽刀断水水更流,不仅没有将蛙声镇住,反而更加激烈了。整个炮楼里的鬼子一晚上便如热锅上的蚂蚁样——团团转。 《沂蒙黑姑》正文卷 第四十三章 扩大战区 (四) 四 蛙声一鼓作气叫了三天三夜,嘴巴里的辣气才渐渐地消耗尽。炮楼里的鬼子和伪军们也是三天三夜没有合眼,每个人的眼睛都是红红的。期间,有个别的也想合眼,但又怕八路攻进来,因为这不明不白的蛙声连鬼都不会相信这些蛤蟆和青蛙是自己来的,一定是有来头的,十有八九是八路倒腾来的。 三天三夜睡不好,一个个红着眼睛却不敢见阳光,一碰见阳光,眼睛就往外流泪,就跟死了爹娘哭了一般。 黑姑见蛙兵疗效已过,鬼子还是龟缩在炮楼里不肯露头,便对地瓜说,得想办法把小鬼子给俺熏出来。 地瓜眨巴了几下眼皮说,那好办,咱们就用熏獾的办法把小鬼子熏出来。 黑姑有点担心地说,这个法子行是行,就是得掌握好风口.咱们熏獾的时候,洞口小,烟进不去,还可以用手扇,炮楼那么大,一旦风向不对,就不好易治呀。 这两天都是南风,要不咱就先试试吧。只要远近得当,那生烟定会跑到炮楼里去的。地瓜说。 也好,关键是眼下时间不等人,要看着烟附着炮楼后,再放辣椒面子,不能浪费。你赶紧组织人手准备去。黑姑说。 好的。地瓜回到爆破队里,带着队员们立即行动起来。先弄来一抱干柴草放在下面,接着又弄来一抱抱鲜松树枝子,覆盖在干草上面,并排连续弄了六七个大柴火堆,迎风点着,瞬时便升起一股股浓烟。这一股股浓烟升到一定高度后,便融合成一股巨大的浓烟,随着徐徐而来的南风,便摇摇曳曳地向前移去、更似烟魔一样张开怀抱向炮楼扑来。 看着滚滚的浓烟,黑姑心里大喜,真是老天有眼,风神都来帮忙。 一时间,浓烟遮住了日头,天空立时黑暗了许多,炮楼内更是暗淡无光。鬼子和伪军们以为这么快就黑天了,没想到一股股浓烟顺着瞭望口的缝隙钻了进来。 地瓜不失时机地将辣椒面子洒在鲜树枝上。呛人的辣味,不一会儿,就很快弥漫了炮楼里整个空间。让一直还红着眼睛的鬼子和伪军们的眼泪更加狂流不止,一个劲地打着喷嚏,大气不敢喘一口,个个都捂着鼻子和嘴巴满屋子里乱转悠。有几个鬼子实在是受不了了,便打开炮楼门,走出来想透透气。哪成想,早已在侧翼埋伏四天的高粱和五位射击能手,早就有点着急了,于是,出来一个便被他们点击一个,吓得想往外走的鬼子们便立即缩了回去。 缩回去的小鬼子,纷纷将已堵的瞭望哨口敞开,对着外面就是一阵暴雨般扫射。东西北三个方向还可以看得见,扫射视线基本算好,而迎面的南方却是遮天蔽日,只能看三五步远,朝这个方向射击也就是跟着感觉走了,盲打一阵,只能是自我安慰了。 黑姑见时机成熟,便命令地瓜爆破队进攻,随即又命令身边的队员将柴火堆压小,烟势便立刻小了许多。 地瓜带着队员顺着烟雾迅速向炮楼靠近。 此时,面对夜一样黑的烟雾,炮楼里的小鬼子就像患了夜盲症一样,不能再像往日一样站得高看得远了。 一切都在黑姑的预料之中,地瓜他们穿越壕沟,悄悄来到炮楼墙下,将炸药包塞进炮楼里,然后迅速撤到壕沟里,随着“轰!轰!”两声,炮楼里面便没了声音。 黑姑立即带着队伍迅速包围了上来。来到吊桥前,只见黑姑抬手“砰!砰!”两枪,将吊桥上的缆绳击断,吊桥如负重累瘫的老牛一样“扑通”一声卧在了地上。 队员们如下山的小老虎一样冲到了炮楼门前,将几名正在负隅顽抗的鬼子和伪军击毙后,及时打扫战场。 临撤退时,黑姑便命令地瓜带领爆破小队安置炸药,又是一声春雷般爆炸声,一下子就将炮楼炸了个底朝天。 之后,黑姑他们又爆破了两座炮楼。只是在攻打这两座炮楼时,却充满了戏剧性。准备围攻南岭崖炮楼时,原来曾在官沟崖当过伪军的三猫脸和二狗蛋遇到了还在炮楼里干伪军的秃头李。秃头李见到他俩便是满腹的牢骚和怨言,说他和弟兄们在小鬼子眼里就是猪狗不如的一群,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 三猫脸和二狗蛋则对他炫耀说,他俩在西山区队里打小鬼子那个痛快呀,走到哪里,乡亲们都高看一眼,让自己的面子十足。直说得秃头李眼里冒光,满脸充满了羡慕。 最后秃头李便央求三猫脸和二狗蛋说,看在当年兄弟们相好的份上,向您队长求求情,让俺也参加你们队伍吧。 三猫脸和二狗蛋说,这事俺俩做不了主,得向队长汇报后,再跟你说。 临分别时,三猫脸说,兄弟你在炮楼里也做过一些坏事,但你要是想到俺们这里来,就得好好表现一下,让弟兄们看得起。 只要兄弟们能让俺的愿望成了,您让俺往东俺绝不往西。秃头李一口唾沫要砸一个坑样地保证着。 回到队里后,三猫脸和二狗蛋一起向黑姑汇报了这个情况。 黑姑稍微一寻思,便对三猫脸和二狗蛋说了一番话。 三猫脸和二狗蛋便照着黑姑说的那样,又一次见到了秃头李。 当天晚上,鸡叫两遍时,南岭崖炮楼门口便有人用火点燃了一颗香烟,猛吸了两口之后,将烟头吹红,然后对着吊桥外面的方向在空中划了三圈。 这时,早已埋伏多时的黑姑便带着队员们越过壕沟,悄悄地运动到炮楼下,如蛟龙一样敏捷迅速进入了炮楼内,将正在酣睡的鬼子和伪军们活捉,不费一枪一弹,就将南岭崖炮楼全部拿下。 前来接收鬼子俘虏的陈大锤再次表扬了西山区队的机智和勇敢,同时告诉他们,其他兄弟区队也取得了良好成果。到目前,十字路城周围的炮楼已被咱们大队清理完毕。小鬼子在咱们地盘上为非作歹横行的日子不长了。 这么说,咱们把冈村的护腿毛都给刮干净了?地瓜兴奋地问道。 是啊!这次咱们蜷曲多年的腿终于伸开了,同志们,迈开你们的双腿,跨步向着胜利前进吧!陈大锤激情高昂地宣讲着。 胜利!胜利!院子里立刻爆发出一片沸腾和高亢的喊声,在这片山地上久久地回荡着…… 《沂蒙黑姑》正文卷 第四十三章 扩大战区 (四) 四 蛙声一鼓作气叫了三天三夜,嘴巴里的辣气才渐渐地消耗尽。炮楼里的鬼子和伪军们也是三天三夜没有合眼,每个人的眼睛都是红红的。期间,有个别的也想合眼,但又怕八路攻进来,因为这不明不白的蛙声连鬼都不会相信这些蛤蟆和青蛙是自己来的,一定是有来头的,十有八九是八路倒腾来的。 三天三夜睡不好,一个个红着眼睛却不敢见阳光,一碰见阳光,眼睛就往外流泪,就跟死了爹娘哭了一般。 黑姑见蛙兵疗效已过,鬼子还是龟缩在炮楼里不肯露头,便对地瓜说,得想办法把小鬼子给俺熏出来。 地瓜眨巴了几下眼皮说,那好办,咱们就用熏獾的办法把小鬼子熏出来。 黑姑有点担心地说,这个法子行是行,就是得掌握好风口.咱们熏獾的时候,洞口小,烟进不去,还可以用手扇,炮楼那么大,一旦风向不对,就不好易治呀。 这两天都是南风,要不咱就先试试吧。只要远近得当,那生烟定会跑到炮楼里去的。地瓜说。 也好,关键是眼下时间不等人,要看着烟附着炮楼后,再放辣椒面子,不能浪费。你赶紧组织人手准备去。黑姑说。 好的。地瓜回到爆破队里,带着队员们立即行动起来。先弄来一抱干柴草放在下面,接着又弄来一抱抱鲜松树枝子,覆盖在干草上面,并排连续弄了六七个大柴火堆,迎风点着,瞬时便升起一股股浓烟。这一股股浓烟升到一定高度后,便融合成一股巨大的浓烟,随着徐徐而来的南风,便摇摇曳曳地向前移去、更似烟魔一样张开怀抱向炮楼扑来。 看着滚滚的浓烟,黑姑心里大喜,真是老天有眼,风神都来帮忙。 一时间,浓烟遮住了日头,天空立时黑暗了许多,炮楼内更是暗淡无光。鬼子和伪军们以为这么快就黑天了,没想到一股股浓烟顺着瞭望口的缝隙钻了进来。 地瓜不失时机地将辣椒面子洒在鲜树枝上。呛人的辣味,不一会儿,就很快弥漫了炮楼里整个空间。让一直还红着眼睛的鬼子和伪军们的眼泪更加狂流不止,一个劲地打着喷嚏,大气不敢喘一口,个个都捂着鼻子和嘴巴满屋子里乱转悠。有几个鬼子实在是受不了了,便打开炮楼门,走出来想透透气。哪成想,早已在侧翼埋伏四天的高粱和五位射击能手,早就有点着急了,于是,出来一个便被他们点击一个,吓得想往外走的鬼子们便立即缩了回去。 缩回去的小鬼子,纷纷将已堵的瞭望哨口敞开,对着外面就是一阵暴雨般扫射。东西北三个方向还可以看得见,扫射视线基本算好,而迎面的南方却是遮天蔽日,只能看三五步远,朝这个方向射击也就是跟着感觉走了,盲打一阵,只能是自我安慰了。 黑姑见时机成熟,便命令地瓜爆破队进攻,随即又命令身边的队员将柴火堆压小,烟势便立刻小了许多。 地瓜带着队员顺着烟雾迅速向炮楼靠近。 此时,面对夜一样黑的烟雾,炮楼里的小鬼子就像患了夜盲症一样,不能再像往日一样站得高看得远了。 一切都在黑姑的预料之中,地瓜他们穿越壕沟,悄悄来到炮楼墙下,将炸药包塞进炮楼里,然后迅速撤到壕沟里,随着“轰!轰!”两声,炮楼里面便没了声音。 黑姑立即带着队伍迅速包围了上来。来到吊桥前,只见黑姑抬手“砰!砰!”两枪,将吊桥上的缆绳击断,吊桥如负重累瘫的老牛一样“扑通”一声卧在了地上。 队员们如下山的小老虎一样冲到了炮楼门前,将几名正在负隅顽抗的鬼子和伪军击毙后,及时打扫战场。 临撤退时,黑姑便命令地瓜带领爆破小队安置炸药,又是一声春雷般爆炸声,一下子就将炮楼炸了个底朝天。 之后,黑姑他们又爆破了两座炮楼。只是在攻打这两座炮楼时,却充满了戏剧性。准备围攻南岭崖炮楼时,原来曾在官沟崖当过伪军的三猫脸和二狗蛋遇到了还在炮楼里干伪军的秃头李。秃头李见到他俩便是满腹的牢骚和怨言,说他和弟兄们在小鬼子眼里就是猪狗不如的一群,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 三猫脸和二狗蛋则对他炫耀说,他俩在西山区队里打小鬼子那个痛快呀,走到哪里,乡亲们都高看一眼,让自己的面子十足。直说得秃头李眼里冒光,满脸充满了羡慕。 最后秃头李便央求三猫脸和二狗蛋说,看在当年兄弟们相好的份上,向您队长求求情,让俺也参加你们队伍吧。 三猫脸和二狗蛋说,这事俺俩做不了主,得向队长汇报后,再跟你说。 临分别时,三猫脸说,兄弟你在炮楼里也做过一些坏事,但你要是想到俺们这里来,就得好好表现一下,让弟兄们看得起。 只要兄弟们能让俺的愿望成了,您让俺往东俺绝不往西。秃头李一口唾沫要砸一个坑样地保证着。 回到队里后,三猫脸和二狗蛋一起向黑姑汇报了这个情况。 黑姑稍微一寻思,便对三猫脸和二狗蛋说了一番话。 三猫脸和二狗蛋便照着黑姑说的那样,又一次见到了秃头李。 当天晚上,鸡叫两遍时,南岭崖炮楼门口便有人用火点燃了一颗香烟,猛吸了两口之后,将烟头吹红,然后对着吊桥外面的方向在空中划了三圈。 这时,早已埋伏多时的黑姑便带着队员们越过壕沟,悄悄地运动到炮楼下,如蛟龙一样敏捷迅速进入了炮楼内,将正在酣睡的鬼子和伪军们活捉,不费一枪一弹,就将南岭崖炮楼全部拿下。 前来接收鬼子俘虏的陈大锤再次表扬了西山区队的机智和勇敢,同时告诉他们,其他兄弟区队也取得了良好成果。到目前,十字路城周围的炮楼已被咱们大队清理完毕。小鬼子在咱们地盘上为非作歹横行的日子不长了。 这么说,咱们把冈村的护腿毛都给刮干净了?地瓜兴奋地问道。 是啊!这次咱们蜷曲多年的腿终于伸开了,同志们,迈开你们的双腿,跨步向着胜利前进吧!陈大锤激情高昂地宣讲着。 胜利!胜利!院子里立刻爆发出一片沸腾和高亢的喊声,在这片山地上久久地回荡着…… 《沂蒙黑姑》正文卷 尾声 尾声 1945年8月12日,大店庄园里的金秋比往年来得更早了些。街头巷尾处处洋溢着欢歌笑语,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丰收的喜悦。 抗日战争已经胜利在望,上个月,黑姑的西山区队配合山东军区第六团一起攻下了十字路城,击毙了垂死挣扎的冈村,将红旗插上了东西南北四个城门上的高楼。 这天,黑姑作为出席全国解放区人民代表会议的代表即将赴延安参加大会。临行时,一同去延安参加大会的38名代表们联名向省临时参议会和省行政委员会提出申请,要求成立山东省政府。黑姑也郑重地在申请书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申请理由是有背景的,绝不是随意而为之的,因为莒南具有着得天独厚的条件,此举可谓天时地利人和,全面皆占。 1939年,为了扩大抗日战线,建立抗日根据地,罗司令员率八路军三大主力之一的115师从山西挺进山东。1941年3月7日,中共山东分局、省战工会、八路军一一五师司令部等党政军领导机关顺利迁移莒南并长期驻扎。八年的艰苦抗战,在莒南就是四年时间。从1941年初到1945年8月,四年多的时间里,大店是当时滨海解放区的军事、政治、经济和文化中心。罗荣桓、徐向前、陈光、黎玉、朱瑞等都在这里战斗生活过。山东省新华书店、山东省抗战建国学校先后在莒南成立,中共滨海区党委机关报《滨海农村》在莒南创刊,《大众日报》社、山东文协、抗大一分校、山东大药房、省实验剧团等新闻、文化、卫生机构都长期住在莒南,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滨海五个兵工厂也长期设在莒南。山东党政军领导机关在莒南大店所作的各项决策,所进行的各项活动都事关全省乃至全国的战争进程。莒南已是全省政治、军事指挥中心,被广大军民誉为“山东的小延安”。加之,日寇已宣布无条件投降,所以,为迎接战斗的胜利,领导人民接受日寇的投降事宜,进一步扩大巩固山东的人民政权,处理好战争与战后的一切建设事宜。建议立即将山东战时行政委员会改名为“山东省政府”。 罗司令员也早于8月10日接到了中央“将山东省行政委员会宣布为正式省政府”的电报,收到出席延安解放区人民代表会议的代表送来的联名建议后,感觉顺应时局的时机已成熟,便立即下令召开中共山东分局、省行政委员会和军区的负责人会议,坐下来仔细分析和研究。 会议由罗司令员主持,他先向与会人员传达了中央电报的指示精神,并指出当前对敌斗争形势已发生了巨大转折,希望大家紧密联系实际,展开讨论。会议从下午一直开到了晚上。最后,大家一致认为,山东解放国土占山东总面积的80%,八路军山东部队发展到21.7万人,山东的抗日民主政权已有5个行政主任公署,22个专员公署,127个县政府,850多个区政府,解放区的人口增至2000万左右,在山东建立省政府方面的条件已经成熟。 会议最后决定,迅速落实中央指示,按民主程序成立山东省人民政府。已经是机不可失,时不待我了。 1945年8月13日,又是一个扬眉吐气,锣鼓喧天的好日子,山东省临时参议会和省战时行政委员会第二十次联席会议在大店召开,会议决定成立山东省人民政府,推选黎玉为省政府主席。 在嘹亮雄壮的《义勇军进行曲》中,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第一个省级政府在莒南这片热土上诞生了。当天,黎玉主席签发布告,昭告全省:山东省政府自即日起行使职权。8月14日,中共山东省委机关报《大众日报》刊发了题为《山东省政府正式成立,黎玉任省主席》的新华社通稿。 自此,从大店到洙边,南北全长50多华里路的村庄里是村村有锣鼓,庄庄有秧歌,家家有歌声;处处都在欢唱“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 9月11日,中央决定从山东抽调4个师12个团由肖华率领进军东北,刘民强和他的战友们也加入到了队伍中来。他们得知这一消息后,一个个激动得脸上泛光,终于盼到了这一天,可以打回家乡了。 9月19日,中共山东分局书记、山东军区司令员兼政治委员罗荣桓接到中央的命令,调任东北工作,陈毅调山东工作。同时,10月13日,中央从大局出发,决定再向东北增兵5万,主要从山东部队中抽调。这次,已被编入山东纵队的西山区队便随军北上。 据统计,在抗日战争中,莒南县有13698人参加八路军,占人口总数的344%,全县有女25321名,男41419名,共66740名青壮年参加抗日自卫队,占人口总数的177%,761名英雄儿女为国捐躯。 这一切,让我常常这样想,在这里战斗过、生活过的人们不会忘记! 他们的后代肯定也不会忘记! 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民也不会忘记。 作为后辈的我们更不会忘记! 那么,历史的画卷上,自然会有浓重的一笔…… 《沂蒙黑姑》正文卷 尾声 尾声 1945年8月12日,大店庄园里的金秋比往年来得更早了些。街头巷尾处处洋溢着欢歌笑语,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丰收的喜悦。 抗日战争已经胜利在望,上个月,黑姑的西山区队配合山东军区第六团一起攻下了十字路城,击毙了垂死挣扎的冈村,将红旗插上了东西南北四个城门上的高楼。 这天,黑姑作为出席全国解放区人民代表会议的代表即将赴延安参加大会。临行时,一同去延安参加大会的38名代表们联名向省临时参议会和省行政委员会提出申请,要求成立山东省政府。黑姑也郑重地在申请书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申请理由是有背景的,绝不是随意而为之的,因为莒南具有着得天独厚的条件,此举可谓天时地利人和,全面皆占。 1939年,为了扩大抗日战线,建立抗日根据地,罗司令员率八路军三大主力之一的115师从山西挺进山东。1941年3月7日,中共山东分局、省战工会、八路军一一五师司令部等党政军领导机关顺利迁移莒南并长期驻扎。八年的艰苦抗战,在莒南就是四年时间。从1941年初到1945年8月,四年多的时间里,大店是当时滨海解放区的军事、政治、经济和文化中心。罗荣桓、徐向前、陈光、黎玉、朱瑞等都在这里战斗生活过。山东省新华书店、山东省抗战建国学校先后在莒南成立,中共滨海区党委机关报《滨海农村》在莒南创刊,《大众日报》社、山东文协、抗大一分校、山东大药房、省实验剧团等新闻、文化、卫生机构都长期住在莒南,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滨海五个兵工厂也长期设在莒南。山东党政军领导机关在莒南大店所作的各项决策,所进行的各项活动都事关全省乃至全国的战争进程。莒南已是全省政治、军事指挥中心,被广大军民誉为“山东的小延安”。加之,日寇已宣布无条件投降,所以,为迎接战斗的胜利,领导人民接受日寇的投降事宜,进一步扩大巩固山东的人民政权,处理好战争与战后的一切建设事宜。建议立即将山东战时行政委员会改名为“山东省政府”。 罗司令员也早于8月10日接到了中央“将山东省行政委员会宣布为正式省政府”的电报,收到出席延安解放区人民代表会议的代表送来的联名建议后,感觉顺应时局的时机已成熟,便立即下令召开中共山东分局、省行政委员会和军区的负责人会议,坐下来仔细分析和研究。 会议由罗司令员主持,他先向与会人员传达了中央电报的指示精神,并指出当前对敌斗争形势已发生了巨大转折,希望大家紧密联系实际,展开讨论。会议从下午一直开到了晚上。最后,大家一致认为,山东解放国土占山东总面积的80%,八路军山东部队发展到21.7万人,山东的抗日民主政权已有5个行政主任公署,22个专员公署,127个县政府,850多个区政府,解放区的人口增至2000万左右,在山东建立省政府方面的条件已经成熟。 会议最后决定,迅速落实中央指示,按民主程序成立山东省人民政府。已经是机不可失,时不待我了。 1945年8月13日,又是一个扬眉吐气,锣鼓喧天的好日子,山东省临时参议会和省战时行政委员会第二十次联席会议在大店召开,会议决定成立山东省人民政府,推选黎玉为省政府主席。 在嘹亮雄壮的《义勇军进行曲》中,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第一个省级政府在莒南这片热土上诞生了。当天,黎玉主席签发布告,昭告全省:山东省政府自即日起行使职权。8月14日,中共山东省委机关报《大众日报》刊发了题为《山东省政府正式成立,黎玉任省主席》的新华社通稿。 自此,从大店到洙边,南北全长50多华里路的村庄里是村村有锣鼓,庄庄有秧歌,家家有歌声;处处都在欢唱“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 9月11日,中央决定从山东抽调4个师12个团由肖华率领进军东北,刘民强和他的战友们也加入到了队伍中来。他们得知这一消息后,一个个激动得脸上泛光,终于盼到了这一天,可以打回家乡了。 9月19日,中共山东分局书记、山东军区司令员兼政治委员罗荣桓接到中央的命令,调任东北工作,陈毅调山东工作。同时,10月13日,中央从大局出发,决定再向东北增兵5万,主要从山东部队中抽调。这次,已被编入山东纵队的西山区队便随军北上。 据统计,在抗日战争中,莒南县有13698人参加八路军,占人口总数的344%,全县有女25321名,男41419名,共66740名青壮年参加抗日自卫队,占人口总数的177%,761名英雄儿女为国捐躯。 这一切,让我常常这样想,在这里战斗过、生活过的人们不会忘记! 他们的后代肯定也不会忘记! 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民也不会忘记。 作为后辈的我们更不会忘记! 那么,历史的画卷上,自然会有浓重的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