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外志异》 第1章 柴堆镇 柴堆镇位于金冠木自治领西北，算是自殖民时代以来，对新大陆开拓的最远处，此地再往西，就是一望无尽的原始森林，其中盘踞着野蛮的土著与凶恶的野兽。这些地方名义上仍旧属于金冠木自治领的一部分，但至今尚未得到开垦。 就连柴堆镇这个略显随意的名称，也是因为此地最初只是伐木工人堆放木料的场所，久而久之成为一处集镇，聚集了在周围砍伐林木、开垦荒野的殖民者。 萨雷米爵士骑在马上，沿着泥泞道路行进，远远就能看见柴堆镇中冒起的炊烟，道路两旁的森林被砍伐得只剩下树墩，还有许多土地还没经过平整。 “老爷，柴堆镇就在前面了。”一旁同样骑着马的是一位年轻人，萨雷米爵士的家族按照帝国古老传统，为家族继承人寻找一位扈从，作为战场上的帮手，也是贵族身份的象征。 但作为已经衰落得只剩下贵族头衔的萨雷米爵士，最初跟随自己的那位扈从，与狡诈商人合谋夺取了自己的家产，甚至将自己的未婚妻拐跑，不得已让萨雷米爵士另外花钱雇佣这么一名年轻人，以维持贵族的体面。 可是贵族的体面是需要帝国金阳币来支撑的，萨雷米爵士已经没有家产和田租的收入，过往几代有联谊交情的贵族们，在当今这个时代不是同样衰落、靠着出卖家传古董过活，就是早早倒向横跨海陆的商会联盟，靠与那些低贱商人联姻来保持身份地位。 萨雷米爵士好不容易找到门路，在帝国开拓法案的支持下，允许贵族在大海西边的新大陆进行开拓殖民。但各处自治领不是被商会联盟牢牢控制，就是作为帝国重要的原材料产地，根本轮不到一介破落贵族能够参与其中。 找来找去，最终打听到金冠木自治领最偏远的柴堆镇，眼下正缺少一名治安官，就让萨雷米爵士前去上任，帝国官方还非常“大度”地批准了一笔路费。 萨雷米爵士当时还觉得，帝国上层仍然是有懂事的人，知道他们这些贵族才是真正的帝国栋梁，自己家族的未来将会在新大陆上延续下去，并且大放光彩…… “……才怪！” 看着眼前用原木拼搭而成的矮屋，毫无美感地散落各处，泥泞的道路上搞不清有多少粪便尿水混杂，鸡、狗等禽畜不加约束地满地乱走，居民们身上根本没有干净的服饰，大多就是随意披着一张破布袋子。 这里的男性一个个带着浑身酒气，而且不刮胡子，乱糟糟的头发和油腻的皮肤都散发着难闻气味。而此地的女人也根本谈不上美丽，长久的粗重活让她们身材走形、手指粗糙，跟男人随意打闹玩笑时，露出两排不整齐且发黄的牙齿。 “传统的礼仪呢？帝国的法律呢？这些女人怎么能这样放肆地跟男人在室外打闹？”萨雷米爵士咬着牙，内心咆哮，他强忍着愤怒，发誓一定要改变这里。 “咳咳！”萨雷米爵士赶着马上前，咳嗽两声，示意一旁扈从拿出委任状，随后高声说道：“我是帝国委任的柴堆镇治安官——萨雷米爵士，从今天开始上任。你们这里现在是谁在管事？出来交接工作！” 几十名镇民走上前来，他们有的不怀好意，上下打量着萨雷米爵士身上深蓝色的羊绒大衣和皮夹，有的则是充满抗拒，不欢迎新任治安官的到来。但更多人则是满脸麻木，只是带着些许好奇眼神。 马匹微微不安，踩踏着泥地后退两步，萨雷米爵士一夹腿，勒住缰绳，按住胸口圣徽，声音陡然嘹亮： “退后！你们这群刁民！” 凡人肉眼看不见的神圣灵光扩散开来，这些偏远集镇的普通人就像遭受到什么恐吓，有的当场吓得坐倒在地。 萨雷米爵士将胸前圣徽放到唇边轻吻一下，低声道：“主啊，原谅我的愤怒。” 看着镇民们纷纷逃走，扈从小声问道：“老爷，我们不去追吗？” “不用。”萨雷米爵士坐在马上，一点都不想踩在这肮脏的泥地上，说道：“我就等这里管事人来找我。” 没过多久，远处小路上人群聚集，还能看见锄头、草叉之类的简陋武器，扈从有些担心地询问：“老爷，他们可能是来闹事的，不如我们快离开吧。” 萨雷米爵士摸了摸挂在马鞍旁镶着红宝石的剑柄，冷笑着说：“让他们来！这里的无知愚民还不了解神迹，不曾受过主的威光照耀。” 萨雷米爵士除了是贵族出身，也是神圣之主教会的武装教卫。虽然如今这个世道，已经不需要他们武装教卫手持长剑盾牌弘扬主的威光，但萨雷米爵士依旧以此身份为荣，并且锻炼出一副强健体魄，能够展现出神迹。 如果是帝国一支作战部队，萨雷米爵士自认也许不是对手，可是对付这些乡下村夫，实在太轻松不过！ 忽然间，一个念头在萨雷米爵士的脑海中闪过，既然柴堆镇地处偏远，又缺乏主的照耀，那么不妨自己成为此地的主教，主导众人的信仰，那么或许会因此蒙受主的恩泽。甚至从此往后，一步步扩展自己的影响力，使得金光木自治领、乃至整个新大陆成为主的地上神国！ “老爷，他们来了！”扈从发出恐惧的声音，已经打算骑马逃跑了。 “怕什么？”萨雷米爵士一把将家传长剑拔出，明晃晃的剑身浮泛出明亮的涟漪，即便这只是最低级的“祝福武器”。 然而当神迹降临于现实，却没有引起萨雷米爵士预料中众人的敬畏与退却，一名须发红褐的半秃壮汉，随意提着两杆伐木斧，宽松的上衣坦露着胸膛，领着一众镇民逼近爵士老爷与扈从两人。 “哦？挺有威风啊？”半秃壮汉歪了歪头，随后一口浓痰吐在马蹄边上，一股凶恶狂野的气息使得马匹不住躁动，连连后仰嘶鸣。 萨雷米爵士一个不慎，直接被马匹掀翻在地，马匹吓得朝着镇子外跑去。萨雷米爵士浑身是泥地站起身子，猛地一挥手，朝着扈从喊道：“还不去追回来？” 扈从策马狂奔，像是逃跑一样离开，只留下萨雷米爵士一人，模样狼狈地独对一群凶神恶煞的镇民，他说道：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是大伦底纽姆帝国委派的治安官，是传承了十三代的贵族！神圣之主教会的守护家族，红铜阶位的武装教卫！我要是在这里出什么意外，你们所有人都要面对帝国与教会的双重怒火！” 半秃壮汉将两柄伐木斧架在肩膀上，浓烈的膻腥体味扑鼻而来，让萨雷米爵士眯起双眼。 “原来是一位贵族老爷啊。”半秃壮汉咧嘴笑道：“我就是这里的镇长，按照帝国的规矩，是不是应该册封我个什么伯爵啊、亲王啊？哦！对了，我能不能恢复初夜权？” “帝国贵族的荣耀，怎么能被你这种人玷污？”萨雷米爵士紧握着剑柄，话虽然这么说，可他隐约察觉到这名半秃壮汉实力非凡，有些像是家乡传说中的狂战士。 “帝国？贵族？还荣耀？”半秃壮汉脸色忽然变得狰狞起来，说道：“帝国铲平我们家乡田野、驱逐农夫，强行押送我们来新大陆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这些呢？” “什么？” “没什么。”半秃壮汉忽然收起凶恶表情，两把伐木斧抡圆了劈来。 萨雷米爵士早有防备，身形向后一撤躲过了左右劈击，长剑上挑，剑身发出珍珠般的荧光，将正欲逼近的半秃壮汉的胸口割伤。 半秃壮汉一见自己受伤流血，顿时凶性更甚，肉眼可见肌肉微微鼓动膨胀，两柄常人要双手持握的伐木斧，在他手里就跟小刀片一样轻盈，如同旋风般抡动挥舞，甩出一阵阵破风声。 萨雷米爵士接连闪避，顾不得自己身上那件体面的羊绒大衣，直接在泥地上翻滚。避过最初的攻击后，胸前圆牌状的圣徽陡然放射刺眼闪光，晃得半秃壮汉眼前一白。 萨雷米爵士趁此瞬间，长剑挺前直刺，剑身上竟然浮现出明亮的火焰！ 眼看半秃壮汉就要被一剑穿心，一道身影凭空出现，一脚踢开壮汉，一脚踩在剑身上，沉重力量将其压下。 萨雷米爵士一个踉跄，连人带剑再度摔在泥地上，而且这回是脸朝地面，直接撞进一团恶臭潮湿中。 “是谁？！”萨雷米爵士遭受前所未有的羞辱，他不顾仪表地站起身来，握紧了胸前圣徽。 然而面前的身影只是一个模糊不清的半透明人形，如同是由缓缓流动的水晶塑造而成，其中银光闪烁，但并没有具体的五官面容。 “这、这是什么东西？！魔鬼吗？土著的巫术吗？”萨雷米爵士举着圣徽，温暖的力量保护着自身，试图不让自己受到更多伤害。 只见半透明人形缓缓扭动，就像一团液体被抽走，飞往人群后方，引得众人目光聚集，同时主动让开了一条道路。 “沃夫，你这个镇长就是负责砍人的吗？”来者主动发问，萨雷米爵士仔细观察，那是一名穿着黑色衣袍的男性，从相貌上看十分年轻，但从言行举止表现的气质却不太像年轻人。 在这群长得粗鲁丑陋的镇民中，这位年轻男性不仅衣物干净整洁，并且他的外貌也堪称耀眼般英俊，健康白净的肤色配上稍长的黑色直发，高挑而不过分粗壮的身材，就算放到伦底纽姆城中，也足可以成为上流女性社交圈子中的优秀学徒。 没错，就是帮助久旷贵妇们纾解生活困境的“学徒”，让萨雷米爵士极为厌恶的“新时尚”。 半秃壮汉原本凶残表现完全消失，在年轻男性面前弓着背、低着头，这一幕在萨雷米爵士眼中再熟悉不过，那些抄经院学生做错事后，总是这样一副模样面对教会导师们。 年轻男性低垂着眼叹气，随即抬头看向萨雷米爵士，只是弹了一个响指，环绕身体盘旋升起的微风就将爵士身上的泥土污秽全部扫除，回归原本体面干净的状态。 “我叫奥兰索，是柴堆镇的医师。”年轻男性说道：“柴堆镇的众人生活艰苦，大家对突然出现的外人，难免有些过分戒备，希望先生不要介意……对了，先生怎样称呼？” 萨雷米爵士有些惊讶，既是对眼前这位奥兰索医师的言谈举止，也是对他那奇特的魔法，微微发愣后说道：“我习惯别人称呼我为萨雷米爵士。” “那就叫萨雷米爵士好了。”奥兰索医师微微一笑，轻轻摆手，在场一众镇民纷纷散开，显然他们非常尊重奥兰索医师。 “你是什么人？”萨雷米爵士脑海闪过好几个称呼，问道：“法师？还是什么异教祭司？” “哦？难道不能是精魂使者？”奥兰索医师问道。 “这、这怎么可能？你……”萨雷米爵士吓了一跳，要知道精魂使者可是新大陆本地土著特有的施法者，是被帝国认为开拓殖民过程中最难应付的敌人，部分土著部落的精魂使者已经被高额赏金通缉，欢迎帝国内外的雇佣兵、冒险者前去消灭。 在萨雷米爵士印象中，精魂使者都应该是身穿兽皮、头戴兽骨，拿着一根怪异长杖，嘴里念叨着奇怪的土著语，施展各种血腥邪恶的精魂巫术，而不应该是这么英俊文雅、通用语流利的年轻人。 “的确不是。”奥兰索医师轻轻敲着额头，说道：“按照你们帝国的施法者分类方式，我应该算是……心灵术士吧。” “心灵术士？”萨雷米爵士回想着这个陌生的称呼，他长年浸润于教会的神圣教导中，主要是学习对抗异教徒和邪恶存在。对各种类型的施法者了解不多，也就是因为法师名声在外，似乎人人都知道他们的存在，但他还真是没怎么听说过心灵术士。 奥兰索医师只是露出一个礼貌微笑，说道：“我想这里应该不是很好的谈话地方，请随我来。” 萨雷米爵士有些踌躇，他回头看了看没说什么。奥兰索医师却好像明白他的意思，袖子中一团泛着银光的流体飘了出来，变成一只乌鸦，羽毛颜色与真实毫无差别，然后扑扇着翅膀向镇子外飞去。 奥兰索医师说道：“放心，它会找到萨雷米爵士您的随从和马匹，它找到之后会转告对方怎么过来的。” 萨雷米爵士再度惊讶了，这种将事物变来变去的手段，非常像是法师，让人不得不怀疑这个自称是心灵术士的奥兰索医师，为什么会在这种偏远集镇中。 第2章 玄微子 那位奥兰索医师的居所位于柴堆镇一处小山坡上，是为数不多的石砌建筑，两层的小屋中温暖宜人，房梁上挂着各种风干的草药，室内飘荡着清新香气，不像帝国大城市里贵族们所用香水那么浓浊，让人感觉仿佛置身于温馨富饶的乡村田园。 “请坐。”奥兰索医师示意萨雷米爵士坐在桌子旁，自己在壁炉边上取来一壶热水，从一个小陶罐中取出茶叶冲泡，杯子递到萨雷米爵士面前。 萨雷米爵士只是端起杯子看了看，没敢直接喝下去，问道：“这不是炼金茶吗？还是说什么精灵饮品？” 奥兰索医师眉毛一动，笑着说道：“这就是茶而已，不过我很想了解精灵的饮食与生活方式。” “我对此并不了解。”萨雷米爵士摇摇头说：“当初开拓新大陆的一个原因，就是帝国以为这里是精灵的故乡，结果并不是。” 奥兰索医师坐在对面，浅浅喝了一口茶，说道：“可是帝国还是选择在新大陆开拓殖民了，并且攻占了大片土地，杀死并且奴役了大量土著。” 萨雷米爵士皱起眉头问：“你是那些什么土著同情者吗？” 伴随帝国在新大陆开拓殖民，帝国内部开始出现对土著受害者抱持同情态度的声音，他们认为帝国扩张伴随着大量残酷杀戮，其中不乏一些没落贵族。 萨雷米爵士曾经跟这些人私底下交流过，却发现他们并不是真正对新大陆土著有什么悲悯情怀，只是贵族家世在开拓时代并没有与帝国一同获得利益，所以才聚集起来发声反对殖民开拓。 “不是。”奥兰索医师一脸平淡地回答说：“我同情他们干什么？有什么实际作用吗？我此时此刻不就是居住在殖民者的集镇中吗？” “那你刚才那些话……” “不过是在陈述事实而已，我并没有进行道德批判。”奥兰索医师说道：“萨雷米爵士是来柴堆镇当治安官的？” 萨雷米爵士保持着贵族的仪态，说道：“不错，我就是柴堆镇新上任的治安官，希望奥兰索医师你能够配合我未来的工作。” “配合？我只是一名医师。”奥兰索医师说道。 “不用在我面前表演，我看得出来，如今的柴堆镇就是被你所掌控，这里的镇民、乃至于那名镇长，都是服从你的命令。”萨雷米爵士说道。 奥兰索医师说道：“我并没有命令他们，只是教导他们一些医疗、草药的知识，毕竟附近森林里有各种野兽出没。” 萨雷米爵士异常直接地逼问道：“难道你没有利用那种奇怪的魔法操控他们的心智吗？” “那就要看你如何定义‘魔法’了？”奥兰索医师托着下巴说道：“母亲哄婴儿睡觉，将军激励军队士气，表演家的歌声让观众感动流泪，这些行为都属于影响别人的心智，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操控，这些也算是魔法吗？” “当然不是！”萨雷米爵士反驳道。 奥兰索医师只是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厚实的木门传来敲门声，紧接着木门自行打开，一只乌鸦落到奥兰索医师的手臂上，重新变回流体状消失不见。 至于那名扈从，则是在门外探出脑袋，似乎不敢进入，说道：“老爷，我把马找回来了，刚才、刚才那只鸟居然说人话了！” 萨雷米爵士望向奥兰索医师，对方回答道：“只是一些不成熟的小把戏而已……欢迎治安官大人莅临柴堆镇，我就不打扰您的工作了。” 这位萨雷米爵士环顾了小屋一圈，似乎要找寻潜藏其中的邪恶，最终一无所得地离开了，只留下奥兰索医师一人默默喝着茶。 等萨雷米爵士离开之后不久，奥兰索医师开口说道：“想说什么，进来就是了。” 只见一个高大身影走进小屋，是柴堆镇镇长沃夫，此时的他将两柄伐木斧挂在腰带上，问道：“医师，你真的要让那个贵族老爷当什么治安官吗？” 奥兰索医师晃着杯子问道：“有什么不妥吗？” “我不喜欢那个家伙！”沃夫就像一个小孩，坐到桌子旁，一口将原本属于萨雷米爵士的茶喝光，嘴里还嚼着茶叶。 “你打算杀了他吗？”奥兰索医师问道：“那我劝你最好尽快动手，虽然说帝国的力量并没有集中在这里，但是一名贵族的死亡，足够引来一小股帝国军队。清剿叛乱集镇的情况，其他地方可不是没有发生过。如果现在杀了他，还能掩饰成是被半路上出现的土著伏击。” 沃夫一拍桌面：“我现在就去砍了他！” “就凭你？”奥兰索医师笑了出声，“刚才要不是我及时出手，你肯定会被对方一剑穿身，就算凭着狂战士的强韧生命力，不及时治疗一样会死。而萨雷米不同，人家毕竟是神圣之主教会的武装教卫，肯定会有一些保命的手段。” 沃夫凑上前问道：“那不如奥兰索医师和我一起对付他？” 奥兰索医师说道：“杀他一个有什么意义？我又不怕被人夺权。再说了，你这个镇长不就是靠着手下一帮伐木工才当上的吗？柴堆镇的治安你也没多管。” “我、我怎么不管了？”沃夫争辩道。 奥兰索医师收拾着桌面，说道：“那行，下一次土著袭击，你带着人跟他们砍，别来吵我。” 沃夫立刻紧张起来，求饶道：“我错了！没有医师你的帮忙，柴堆镇早就被土著烧了。” “你也明白啊。”奥兰索医师挑拣着一旁摆好的草药，用研钵锤碾起来，说道：“有件事我先跟你说，最近又有一些土著的斥候在边境出没。而且他们似乎都携带着一些魔法道具，虽然从灵光程度看来，只是一些不太高明的附魔护甲，但足以说明当地土著也在进步。” “那我们该怎么办？”沃夫问道。 “要么以柴堆镇为据点防守，将在外面的伐木工和猎人都召集回来。”奥兰索医师说道：“要么就是准备主动出击，将这一批土著击退，给他们造成足够伤亡，保证未来一段日子不敢入侵。” “医师你会帮助我们的吧？”沃夫询问道。 奥兰索医师扭过头来，说道：“这就是为什么我没有当场将那个萨雷米爵士杀死的原因，一名经过专业训练的武装教卫，而且还抱着好意来上任治安官，为什么不将土著的难题推给他呢？” 沃夫恍然大悟一般说道：“你是说让那个贵族老爷自己去跟土著厮杀，我们还不用亲自动手！” 奥兰索医师叹了一口气：“要真有这么容易就好了，而且这对于抵御土著袭击并没有明显好处。” “那你真的赞同贵族老爷来做治安官吗？”沃夫依旧不满。 奥兰索医师倒是一派从容淡定：“一个从帝国本土不远千里而来的贵族治安官，对柴堆镇的实际情况一无所知，如果你能够组织起镇民，这个治安官只是一个无用的头衔。” “真的吗？” 奥兰索医师又反问一句：“可是你有这本事吗？除了号召镇民跟你抗击土著，面对带着传播信仰而来的武装教卫，你能靠斧头跟他对抗吗？据我所知，柴堆镇的人，大多数也还是神圣之主的信众吧？” 沃夫嘀咕道：“其实神圣之主教会也没多厉害，我的家乡以前还崇拜着古老的巨石阵，还有翠绿之环的贤者指导我们种植与识别草药的知识。” “可是他们面对神圣之主教会的扩张，不也一样消亡了吗？”奥兰索医师笑道：“不过我觉得，翠绿之环的贤者能够培养出你这样的狂战士，应该还有更多特别的技艺，不会就这样彻底消亡。” “兴许吧。”沃夫不太愿意回忆过往，似乎成为狂战士的经历并不是什么值得回忆的事情。 “治安官的事，你不用在表面上跟他对抗。”奥兰索医师分拣着草药，说道：“就凭他一个人，除非每件事都深入参与，否则很多事情都管不过来的。如果他说要加强镇子的防御工事，你答应他就好，但是记得开工之后分派工作，你要亲自负责。” “我明白了！”沃夫说道：“这叫、叫……” “架空。”奥兰索医师白了沃夫一眼，说道：“这只是一些小伎俩，不过我看那位萨雷米爵士，对于太繁琐的具体工作应该是不了解的。你估计会有很多操作空间，但是小心一件事，如果他要兴建教堂或者神殿，最好别让他太过轻易做到。” 沃夫拍着胸膛说道：“放心，我保证他连打地基的木桩都弄不到手！” …… 等那名狂战士镇长离开后，奥兰索医师终于得到一丝安宁，他将手边的草药分类摆好，倒进一个个罐子里密封，最后把门关好，在门后挂了一个木牌，上面书写着奇怪扭曲的复杂纹路，魔法效果笼罩着整座石砌小屋，隔绝了外界的嘈杂。 奥兰索医师来到二层小阁楼，上面空间狭小，只有一张简单的床铺，奥兰索医师两腿盘起坐在上面，进入了某种冥想之中。 冥想之中，仿佛是一片星辰光辉聚成的浩大世界，奥兰索医师此刻也改换了外表形容，长发随意披散、无风自扬，如同云彩般的霞光织成宽袖长袍，这就是他的本来面目——玄微子，一名来自地球华夏的修道之士。 玄微子本人身亡于一场与仇敌的斗法中，当时情况危急，几乎要形神俱灭。所幸自己挣脱禁制束缚，元神遁出，却不知为何不能投胎，只能在一片杳杳冥冥中飘荡。 所幸偶然感受到一丝牵引，来到这片方外天地，寄托于一名刚刚死亡的心灵术士身上，还阳复生。 原来这名叫做奥兰索的心灵术士，当时正在锻炼心灵异能，试图与一个名为星界的特殊位面产生联系，结果出现意外，意识无法保持，灵魂彻底溃散，完好的躯体却给了玄微子一个托舍复生的机会。 玄微子本是一名丹道修士，或许就是因为丹道中有注重心性修持、凝炼元神的内容，才能偶然感应到同样注重运用心识的心灵术士。 虽然说玄微子重获生机，但过往修为几乎尽废，只能重头开始修炼，就连这具躯体的心灵异能也要重新恢复。而玄微子上辈子修炼的是丹道功夫，讲究性命双修、神炁相合，但也许是两个的世界差别，看似一样的人类肉身，在具体修行时也有种种微妙差别。 仔细体会着这片星光浩瀚的世界，这便是心灵术士声称的“星界”。星辰光辉似乎不断与玄微子的元神相呼应，他能够清晰感应到伴随自己定境行法渐深，星光中涌动的力量越显著、越强烈，并且在缓缓与自己的身体产生前所未见的效应。 “真是奇怪。”玄微子缓缓退出深定，只在浅层定境中观察着星界。 按照穿越前的丹道功夫，无论是以心性入手的性功，还是由生机入手的命功，绝大多数要建立在虚静入定的基础上，只有这样才能收摄元炁、澄澈元神，使得神炁逐渐相抱和合。 而后的采药归炉、周天运行等等功夫，其实并不完全以修士自己的意念功夫推动，而是不执自执、不采而采，暗合道法自然、去伪存真的本意。 按说玄微子元神未失，心性功夫仍存，重新修炼丹道功夫应该没有太多障碍才对。孰料刚到了“元神现”这一重步骤，意识中就陡然出现这片星界景象，差点让玄微子以为自己走火入魔、陷入幻境。 可几番内观返照，玄微子都探查不出自己哪里出了问题，思来想去只能承认是不同世界的差异，甚至是基于心性、意识所能体察到的微妙玄理，都和穿越前不一样。 这可就问题大了，这说明玄微子的修炼不能一味照搬过去的丹经，而是要依照世界规律加以改良演变。 其次，那便是当玄微子行法运功渐深，会有一些凭空出现的流体状事物依附于自己身体，甚至会在星界中感应到一些精微意念。这些精微意念不是以这个世界的通用语表达，而是类似修道人特有的神念心印。 玄微子经过参悟，发现这些星光中的意念是来自于一群已经摆脱了肉体束缚的心灵术士，他们徜徉在星界这个特殊位面中，向能感知到星界的后学者提供各种心灵术士的相关学识。 而那些凭空出现的流体状事物，被叫做星光体，平时没有形体与质量，但是在心灵术士的操控下，能够被塑造成各种形状，也可以传达信息和辅助施法。 第3章 土著遗迹 虽然说自家丹道修炼能够接触到星界与古老的心灵术士，甚至可以进一步深入交流，学习到更多心灵术士的施法技艺，但玄微子却不想涉足过深。 玄微子所修丹道，自筑基入门到阳神出摄、化身五五，诸般次第境界，有重重关口，他上辈子修行就经历过多次幻境劫数，其中不乏无比真实，让人难以分辨的幻境。 其实这些幻境劫数无非是修炼过程中，过往知见、经历、执着与心念构成，需要修士步步堪破，最终使得元神澄明透彻、以臻纯阳。 所以对于出现在意识中的星界景象，玄微子总觉得是一重修行上的障碍，看似能通过古老心灵术士获益良多，却不知道暗藏了什么魔境劫数，实在不宜受其勾牵。 而玄微子来到柴堆镇，以医师身份立足，主要就是觉得此地偏远清静，虽然偶然有土著袭扰，可是比起其他地区，动辄大规模征战杀伐、血腥屠戮，柴堆镇已经算得上清静安宁了。 此外，这个世界不像玄微子上辈子那般，有法力的修行人避隐洞府之中，而是依仗各种施法能力，对外大举侵吞，当下时代尤其以大伦底纽姆帝国为主。 如此世道，若无高深的修为法力，连行走在外都有凶险，这也是为什么玄微子并不反对萨雷米来担当治安官，如果应对得当，自己还能省却很多麻烦。 出定收功，看着半透明的星光体在眼前变化着各种形状，玄微子暗自思量：“这个东西与我神炁相连，类似修士御使的法器，兼之介乎有形无形，但又基于星界而存，看似神妙变化，却终究不是独属于我。尤其是那个叫做星界的奇异位面，并非是宇外星空，根据那些舍弃肉身的心灵术士情况看来，更类似尸解出神的太阴境界，但是……” 玄微子上辈子也算是遍阅道书丹经，总觉得心灵术士舍弃肉身的手段，与太阴炼形一类的尸解法门相近，只不过这等上乘的尸解仙法，出神游行太阴、积累功德之后，还是要回返肉身的。并且出神之时，肉身需要以各种丹药宝物护住，回神入身则胎仙自化，肉身受天地菁华洗炼，形神合一，已经可以出有入无。 后来上乘的太阴炼形法传承渐衰，尸解法也多沦为鬼仙门径，彻底舍却肉身皮囊，不为玄微子这等丹道修士所喜。星界中的心灵术士就类似这种情况，只不过由于星界的特殊环境，他们似乎无需顾虑纯粹的精神存在会被外力破坏。 然而玄微子却不信这等精神长存的好事，古老心灵术士所依仗的无非是星界环境特殊，若此等环境一变，他们舍却肉身的精神还能维持多久？ 丹道修士所求无非是超脱生死、成就仙道，一要元神不灭，二要有保护元神的躯体，同时两者相互结合，元神得元炁滋养，元炁得元神发动，如此才能有种种身心玄妙印证，也才可能具备各种神通法力。 另外，丹道修士认为肉身躯体自成一方小天地，丹道修炼本身就是法天象地，身体的小天地因元炁与外在的大天地相勾连，所以才能施展出各种奇能异术。神炁结合的功夫越深，自然所得神通法力越深广。 而玄微子自认为上辈子神通广大、法力高深，但结果还是斗法败亡…… “不想那些。”玄微子收拾心念，将星光体收回，看似流体状的事物，与身体接触后会消融得毫无质量。不过玄微子将其化为一层薄薄的防护，覆盖全身，以防什么意外偷袭。 玄微子正思考着怎样从萨雷米爵士那里套出神圣教会的武装教卫是如何发动神迹、引导力量，就察觉到集镇外一阵纷扰。 虽然之前分出少量星光体绘制成灵符，做到类似魔法密室的效果，但这并不妨碍玄微子以元神感应外界，尤其是修道之人多以高强的感知能力见长。 那是一支外出的猎人小队，柴堆镇除了砍伐木材，森林中的野兽毛皮也是一项重要收入。新大陆的野兽物种跟大伦底纽姆帝国所处的旧大陆差别不小，而帝国的新兴富人们喜欢这些稀奇古怪的毛皮，据说还有争相比较的行为，不惜花重金购买完好洁净的毛皮。 至于更加稀少的魔法兽，他们的毛皮能够制作成特殊的魔法道具，就不是一般的猎人可以捕猎的了，能在魔法兽的攻击下存活下来都是幸运。 玄微子站在门外眺望，发现进入镇子的猎人数量要比原本的少，而且回来的人基本有伤在身，需要相互搀扶，镇民纷纷聚集过去探问情况。 “怎么回事？为什么只有你们这些人回来了？”镇长沃夫上前大声问道。 为首一个猎人额头流血，还坚持扛着身旁一个受伤更重的同伴，神情萎靡地说道：“是魔法兽，我们被魔法兽袭击了，好多人没能回来。” “怎么可能？你们跑到哪里去捕猎了？”沃夫问道，眼角一扫，发现新任治安官萨雷米爵士也走到人群中聆听。 “还记得上次提到的那个瀑布吗？我们往更西边去了。”猎人头领神情中满是懊悔：“早知道就应该听从奥兰索医师的话，不要随意深入，现在、唉……” “先把人搬进屋里在说话。”玄微子的话语传入人群之中，他站在人群外，揣着手冷冷说道。 猎人头领不敢抬头多看，将一众受伤猎人带到一间大木屋里，这是安置伤病人员的屋子，玄微子平时就在这里照料病人伤者。 重伤的猎人安置在床铺上，玄微子一个个视察过去，给其中几个换药和重新包扎，然后安排人开始熬煮药水。心灵术士并不擅长治疗，但玄微子作为丹道修士，所谓道医同源，治病疗伤还是懂的。 猎人头领伤势不重，可情况也相当狼狈，论伸手矫健，这位猎人头领堪比玄微子上辈子见过的那些武术高手，可是面对魔法兽依旧如此不堪一击。 “说吧，你们遇到的到底是什么？”玄微子单独将猎人头领叫出来。 猎人头领嘴唇微动，没敢说话。玄微子开口了：“我发现有人身上还带着箭伤，伤口已经中毒感染，这分明就是土著的手段。为什么刚才不对沃夫说明？” 猎人头领紧咬着牙说：“我知道错了，医师您千万不要跟其他人说，我、我们在森林深处发现了一座古老的遗迹，打算进去寻宝，没想到外面居然有土著和魔法兽的守卫，差点就回不来了！” 玄微子斜瞥着猎人头领，对方即便受了伤，眼神中还是止不住流露出贪婪。 “利令智昏啊。”玄微子心中暗道一句，他也知道柴堆镇是穷苦地方，这里的人其实更希望去开发完善的大城市，但是大城市哪里不需要花钱消费？估计这个猎人头领是想在古老遗迹中找到什么宝藏，好离开柴堆镇去别处享受生活。 “你既然发现了这个古老遗迹，还惊动了守卫在那里的土著，那肯定会引来土著袭击的。”玄微子说道。 “不、不会的，我们逃跑后，他们都没有追来。”猎人头领连忙解释说。 玄微子没有说话，他在柴堆镇也算跟土著交手过几次了，虽然都是些规模不大的袭击，加上柴堆镇的伐木与捕猎行为，实际上让土著在森林中的活动范围不断收缩。 最近一次比较剧烈的冲突爆发在森林深处一条大瀑布附近，当时就已经有不少死伤。玄微子隐约察觉到土著的抵抗变强了，于是让众人砍伐树木和捕猎不要越过瀑布，柴堆镇还没有力量承受过于激烈的战斗。 玄微子其实对土著特有的施法者“精魂使者”比较感兴趣，可惜一直都无法深入接触，至于像帝国那样大举讨伐土著的行为，他无意为之，而且柴堆镇的人手也做不了这样的事。 现在回想，应该就是这支猎人小队冒险渡过瀑布，发现了古老遗迹的存在，而那里应该就是土著部落的重要地区，不能容忍殖民者的侵占。 帝国在开拓殖民的过程中发现新大陆有古老遗迹的事情已经不是秘密，而且还吸引了不少法师与学者前来研究。不过他们发现这些古老遗迹似乎与现在的土著没有明显关联，土著们只是守在这些遗迹附近，而不是真正的建造者。 有人猜测，这些古老遗迹是属于一个更加神秘的古老种族，他们最初也是在新大陆生活繁衍，但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这些布满苔藓藤蔓的古老遗迹和建筑。 一些殖民者听说遗迹的存在，理所当然地以为里面藏有什么金银财宝，甚至不顾帝国的管控，深入土著控制区的遗迹寻宝，结果大多数死在了土著的毒箭和伏击下，加深了土著与帝国的敌对。 如果只是寻常的金银财宝，玄微子是不感兴趣的，但如果说真的存在某个神秘种族，并且拥有特殊的施法技艺，玄微子倒是不介意去探险一番，但眼下土著还是一个更大的麻烦。 土著虽然没有追击这一支猎人小队，可是就过往经验来看，土著的袭击估计会在不久之后来到，无论是不是要去遗迹探险，尽量减少土著的数量才是上策。 玄微子闪念间思考完毕，对猎人头领说道：“我只是一个医师，管不了这么多事情。现在镇子上也来了一位新任的治安官，土著袭击的事情应该是他来负责，你去跟他说明情况，或者找沃夫镇长。” 想到即将到来的土著袭击，玄微子打算多做一些准备，至于沃夫和萨雷米的矛盾，就让他们自己折腾，他可懒得管。 料理好伤员，玄微子回到自己的小屋中，挂上符牌，展开星光体，变成一个人形模样，跟自己面对面坐着。 道家法术中有一类叫做“分形散影”，其实就是俗称的分身法，但同样看起来是分身变化的法术，实际也是有境界之别，修炼施展各有不同。 最上等的分形散影法，当然是阳神变化、身外有身，玄微子上辈子所达到的最高境界便是如此。此外也可以凭剪纸、圆光变化分身，无非是以法力寄托变化。至于阴神出摄后分化幻变，也可以算作是分形散影，但这种法术不是一般人能够施展的，而且长久施展对修行无益。 而再等而下之的，便是魂魄出体，如果资质足够，普通人也能玩这一套，可这已经沦为阴灵鬼途，民间不乏巫婆师公靠这一手唬弄凡夫。 玄微子来到这个世界，隐约就察觉到身心与外界交感别有玄妙，尤其是心灵异能凭借星光体，能够有更多变化。 星光体具体而言，其实更像是某种能有无变化的“天材地宝”，它连接着现实与星界，心灵术士能够通过心灵异能对其进行塑造，而玄微子则更为直接，元神发动起来便可让星光体随意变化。 按照旧有的设想，玄微子是打算将星光体炼制成法器的，但他此时的修为还不足以发真火炼化，而且星光体的性质他还没摸清楚。 虽说尝试将其用于绘制符箓，却不能和预想中那样随意引动自然或魔法能量，隔音用的符牌需要玄微子偶尔为其以心灵异能充能，才能保持效果。 结果摸索了一轮，玄微子只能将星光体作为传导神炁运转的媒介，如果能够使其变成自己模样，就能当做一个分身替自己去冒险。由于星光体和自己神炁相连，所以在一定距离内，操纵星光体分身就跟自己活动没有差别。 定坐行法，神炁调和，星光体在玄微子面前产生细微变化，流体状的银光水晶一阵阵地涨缩，似乎有庞大的能量汇聚。 当玄微子再睁眼，一个活灵活现的“奥兰索医师”坐在自己面前，比照镜子还要真切，不仅形容举止，连气质味道都没有差别，嗅觉再敏锐的动物都无法区分。 “这可真够诡异的。”玄微子捏了捏对面分身的脸庞，触感、温度都跟常人无异，如果不是玄微子元神澄明、能够收摄心念，恐怕任何情绪表达都会对应在分身脸上浮现出表情。 第4章 防御 玄微子在自己的石砌小屋里闭关，柴堆镇上可是乱作一团了。 猎人小队发现土著遗迹的事情终究没有瞒住众人，招惹土著甚至魔法兽的事情，也引起了治安官萨雷米爵士的注意，他下令要求整顿柴堆镇的防务，同时修筑工事。 沃夫按照玄微子的意思，在这件事情上没有和萨雷米爵士对着干，他负责发号施令，将散落在柴堆镇之外的人召集回来，并且就地取材加固防御工事。 柴堆镇最不缺的就是原木，用削尖的原木排成围墙，表面涂抹上湿泥，在柴堆镇这种寒冷偏远的地方，一晚上就能冻得堪比石墙。 新大陆的土著所用武器相对落后，而且没有攻城器械这一类东西，如果依靠柴堆镇还是能够防御土著的进攻。现在唯一的问题是不知如何应对魔法兽。 所谓魔法兽是一个泛称，指的是具有天生施法能力或者魔法效能的动物，许多学者都试图对魔法兽进行归纳分类，但成果却一直不太显著。 目前只能认为，魔法兽的出现并不是简单地靠自然繁衍，比如说一头能够喷射冰冻射线的翼蛇，其父母很可能只是普通翼蛇。魔法兽本身应该是魔法能量与生命体在某种特殊机制下结合而成的产物。 一些法师也试图培育魔法兽，并且针对其血统进行改良，但结果并不如意，除了制造出一堆畸形怪物、引起大大小小的魔法事故外，魔法兽的出现规律依旧未被掌握。 就现在对新大陆土著的了解，他们的部族当中的确存在豢养魔法兽的现象，而且精魂使者往往与魔法兽有某种关联，两者合力的情况下，会对帝国军队造成相当大的麻烦。 柴堆镇在金冠木自治领都算是边陲小镇了，此地又没有法师设立的通讯晶塔，只能靠骑马传递消息，加上后方军队集结、物资调配，没有大半个月是支援不了的。 而且看萨雷米爵士的态度，他显然也不乐意将此地危险情况通报给外界，每天在柴堆镇各处巡视，检查防御工事的修建、武器的打造、粮食的储备，俨然一副军事将领的模样。 玄微子其实闭关并没有太久，他将星光体炼制成分身之后，就将其放出去行走，只不过施加了隐身效果，所以对柴堆镇内外的情况一清二楚。 这种感觉有些类似出神外游，但玄微子本体形神并无缺损，依旧能够行动自如，并且各种心灵异能也可以借星光体分身施展无碍。 “距离两三哩都可以轻松操控，而且与分身自带不可被解除的心灵链接，它看到什么都能传递给我。虽然分身不能拥有同等水平的心灵异能，不过眼下这个水平也还可以了……” 在远离柴堆镇的森林边缘，星光体分身解除了隐身，躯体分裂变成了十多只种类不同的飞鸟散入森林之中。 玄微子这段时间以来，其实都是利用星光体制作的飞鸟斥候来侦察柴堆镇周围环境，这些飞鸟不像分身那样可以随意施展心灵异能，而是只能维持低层次的生物与灵光侦测，但胜在他们容易操控，并且能够与周围环境保持和谐，不会被察觉异常。 一般的心灵术士是没有这种异能的，玄微子也只是根据奥兰索旧有记忆，知晓法师有专门负责侦察和守卫的使魔，于是灵机一动，利用星光体制作出这些飞鸟斥候。 但是说实话，玄微子也不得不感叹这个世界的法师手段繁多、法术种类丰富。自己的飞鸟斥候充其量是延伸耳目，大不了替自己传句话，而法师的使魔，下至游动巡逻、侦察守卫，中至家居清洁、协理工作，上至冲锋陷阵、参与战斗，光是类型等级就让人看花了眼。 更重要的是，法师的使魔可以是高度智能化的，比玄微子上辈子在市井俗世见过的那些“扫地机器人”还要智能得多。据说有一位传奇法师制作的使魔，智力水平已经可以帮助法师主人进行法术试验与研究，更难得的是对其主人绝对服从，不知疲倦，比学徒还好用。 此外就是法师发明的通讯晶塔，传闻这种东西就是为了应对新大陆殖民开拓而诞生。毕竟新大陆远离帝国本土，消息传递非常困难，而且需要对各处自治领进行管辖，没有先进的通讯技术，往往一处聚落被土著消灭了都要等好久才发现。 玄微子不知道通讯晶塔要如何制作，但想来肯定是要耗费大量物资，也需要法师的奥术能力作为支撑。像柴堆镇这样没有特别重要物资产出的偏远集镇，自然没资格设立通讯晶塔。 “演算能力、通讯能力，还有毋庸置疑的战斗能力，这些实力要素可以如此集中地完成转化，也难怪法师会成为施法者中的佼佼者。”玄微子坐在小屋门前抬头看云，虽然了解法师的强大与全面，他却不至于羡慕。 玄微子上辈子除却修炼丹道，对人世间许多学问都有了解，虽然算不得样样精深通熟，可他认为这是作为修道求仙之人应有的素养，而非一心埋头清修苦练。 华夏历史上不少修道高人，同时也有天文地理、医药金石、术数物类等等学问的高深造诣，更甚者精通朝堂权谋、兵家韬略，从来没有既定的规范，要求修道人只能躲在山中洞府、避世清修。 “想当初……”玄微子想了一阵，捏着眉间说道：“算了，此念一起，妄心难破，过去的就让他过去，现在这个世界立足站稳再说其余。” 表面上身为奥兰索医师，玄微子也没忘了给众人准备药物。他来到这个世界，辨识了不少草药，而且通过直接服用之后以内观返照的功夫，感应草药对人体作用的具体机制，倒是在草药学问上进境迅速。 加上有飞鸟斥候的帮助，玄微子总是能够在森林中找到各种有药用价值的草药，令其衔草回返，还省却了玄微子自己去采集的麻烦。 “这些是外伤用药，处理好伤口就敷上这种药。这些罐子里的是内服的解毒药，记得每次只取一勺跟大碗清水调和……” 玄微子搬出一个个药罐子，跟前来的镇民们解释清楚。 “对了，奥兰索医师，治安官老爷说他可以用神迹治疗受伤者，我们应该听他的吗？”一位镇民抱着药罐子问道。 玄微子思考了一番，回答说：“如果萨雷米爵士愿意施展神迹，这当然是好事。但是战斗爆发，受伤人数激增，也许不能全靠他一个人施展神迹。这些日子我也教会你们如何分辨和加工草药，就算没有神迹，也能勉强保证治愈伤病。” 其实玄微子之所以得到柴堆镇众人的尊重，与他是心灵术士关系并不太大，实际上除了应付来袭的土著，玄微子并不会闲着没事就显露他的心灵异能。 玄微子来到柴堆镇的最初，这里的生活环境比萨雷米爵士见到的时候还要恶劣。那时候沃夫还不是镇长，镇子里没有生气，都只是靠着贩卖木材和皮草来勉强维持生计，不少婴孩刚出生就夭折。 而玄微子除了给人用药治疗，更多地是教会他们如何生产。其实柴堆镇周围土地还算肥沃，哪怕不懂得精耕细作，新大陆常见的螺薯和白荠都能有收成，玄微子教导镇民简单的沤肥技术，保证此地粮食不至于歉收。 此外就是挖井打水，让众人养成喝开水的习惯，反正柴堆镇不缺烧火的柴薪。只不过这里的男性劳动之余，还是更习惯喝得醉醺醺，这点玄微子也懒得管。 后来老镇长病死，沃夫凭着伐木工里的声望成为新镇长，几次与玄微子一同对付土著袭击，这才让沃夫对玄微子凡事遵从。 不过这些日子下来，玄微子也察觉心灵术士的能力不够丰富，除去一部分争斗用的心灵异能，真正能应用于日常实际生活生产的能力少之又少。 今天被镇民提醒，玄微子更加觉得缺乏治疗能力的心灵术士，短板异常明显。 哪怕是异世界，普通人也照样有生老病死，尤其是殖民开拓时期，难免会受伤生病，这时候往往需要有高效的治疗法术。 神圣之主教会掌握着一种自称为“神迹”的施法能力，他们甚至宣称这不是“魔法”。无论是其中的牧师还是武装教卫，都拥有通过神迹治疗伤病的能力，而这是法师少数没有明显优势的方向。 之前柴堆镇面对的战斗形势并不激烈，都是土著的零星袭扰。可猎人小队的重创，只有少部分人生还逃回，如果当时就有治疗魔法缓解伤势，那么能够活着回来的人肯定更多。 柴堆镇的平民眼下还未曾认识到，可如果等他们了解到萨雷米爵士的神迹能够轻松解决玄微子耗费药材与时间才能治愈的伤病，那么众人自然就会追随萨雷米爵士的信仰，这不是玄微子所能扭转的情形。 玄微子是修道人，身在异界，如今并没有与别人争夺信众的想法，只不过能力上的短板却不可忽视。 想来想去，玄微子还是打算从萨雷米爵士身上下手。 …… “你希望我出手治疗受伤的猎人？”萨雷米爵士站在刚刚搭好的围墙过道，听见玄微子的话有些不解。 玄微子点头，指着围墙外的空地说道：“萨雷米爵士，这些猎人虽然是因为惊扰到土著，可能引来对方的报复。可现在我们还是需要一切有用的人手，这些猎人长期出没森林，弓箭技艺非常熟练，如果稍加训练，担当民兵弓箭手不成问题。” “你说得有道理。”萨雷米爵士嘴上这么说，心里想得却是如何通过治疗猎人来赢得众人追随，他可是对即将到来的土著袭击看得很重。 “不过我有个问题。”萨雷米爵士看着玄微子问道：“我们现在大费周折修建防御工事，如果土著不来袭击怎么办？” 玄微子心里笑道：“之前说要修建防御工事，喊得最大声的人就是你，现在怎么问我了？” 不过玄微子还是没有驳对方颜面，照实说：“我一直在监视西边森林的方向，的确有土著正在窥探柴堆镇。而且他们的举动非常谨慎，都是三五成群的小队，我以前都没见过这样的阵势，猜测土著应该是打算发动一次大规模的进攻。” “你有远距离侦测的魔法？这是你们心灵术士的法术？”萨雷米爵士问道。 玄微子一下子都不知道怎么回答好，这位萨雷米爵士在待人接物方面有些直肠子，这种关于别人施法能力细节的问题，一般人是不会主动说出口的。 “算是些不太高明的技艺。”玄微子只好这么回答。 谁料萨雷米爵士不依不饶：“既然这样，你能提前知道土著什么时候、什么方向进攻，我们为什么不做好陷阱呢？” “这个并不由我来决定。”玄微子不置可否，但对这位治安官大人稍微高看一眼。 萨雷米爵士面露思考状，说道：“那我稍后就安排人在镇子外挖坑，我以前读过军事书籍，知道合理的陷阱排布，能够震慑对面的士气。土著没法长久进攻，只要遏制住他们的攻势，我们就能反攻了！” “那就有劳治安官大人了。”玄微子说道：“现在就请萨雷米爵士去治疗那些猎人吧。” 萨雷米爵士没有搪塞推托，一派威严地走在前面，虽然这些天忙碌下来，羊绒长衫也有些泥点脏污，但丝毫不影响他表露在外的气度。 玄微子小心翼翼运动元神感应对方，察觉到这位萨雷米爵士身上有细微的魔法能量，以特殊的结构环绕身体内外，并且与之生机气息形成某种波动。玄微子暗暗施展心灵异能侦测，发现对方就像浑身散发着温暖柔光，如同一盏活体灯泡走在路上。 玄微子还在那里偷摸观察，谁料萨雷米爵士忽然转过身来，问道：“医师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玄微子立刻撤去灵能，心里说道：“果然这种侦测行为还是会引起对方注意……可他身上散发的灵光，乍看上去真的很神异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阳神高人身发阳焰，但却又似是而非。” 第5章 守护者 丹道修炼的具体次第当然不能直接等同于这个世界的魔法体系，但其中玄理本就是蕴含着丹道修士体悟天地大道的方式方法，而不是单纯修炼功法。 萨雷米爵士身上的灵光，是普通人肉眼看不见的，可对于玄微子而言却有几分熟悉感。那是内外元炁混融一体才有的现象，绝非常人所能达到的程度。 即便是古今修道人也没有多少能做到此等境界，天人合一至此已经不是哲学上泛泛的说法，而是身心能随意转换形态，做到大包天地、小入毫芒，超越人道、近于天道，最终达到随缘化物的境界，能够自行选择任何一种存在方式。 当然，玄微子上辈子离这等境界尚差一步，而这一步更比自己过往一切修行加起来还要艰难。 萨雷米爵士当然不可能是那些几近仙真的高道，这种情况只能归结于这个世界的特殊规律，以及他们神圣之主教会的神迹。 神圣之主教会所信奉的神明没有具体尊名，也没有立像，但萨雷米爵士胸前圣徽上，铭刻着类似旭日放射光芒的图案，显然跟太阳、光明有相关性。 就玄微子现在所了解的情况，神圣之主教会创立至今其实也还不足千年。而在此之前，旧大陆上不同国家崇拜的神明与神系也是千差万别的，但过去并没有十分明确的神迹，只有一些民俗神话。 即便是有具体神明信仰的旧教团，教团成员的施法能力也都是通过苦修或者研习获得，更偏近于早期的法师或者巫师。 但是像神圣之主教会这样，通过信仰从而获得神迹的现象，实在太难以理解，仿佛真是有一位伟大的神明赐予信众力量。而具体究竟是怎样做到的，现在也是众说纷纭，更别说神圣之主教会也排斥法师对神迹的研究。 玄微子是修道人，对神明并没有普通人那样的信仰与崇拜，道门所尊的众多神明，对他这样的修道人来说，更多是借其悟道修行，而不是真有某一位具体的神明来盯着自己赏善罚恶。 不过既然是异世界，规则法度也不能等同对待。且不说有没有这么一位神祇赐予神迹，萨雷米爵士身上灵光，分明就是一种另类的“天人合一”。 只是比起玄微子所修丹道的人天应合、复本归根，萨雷米爵士更像是必须依循某种存在于天地的规则才能获得神迹。 萨雷米爵士在施展神迹治疗伤者的同时，玄微子也在一旁为伤者探脉，其实是借机运动元神感应治疗神迹是如何对人体产生功效的。 看着伤口以肉眼速度愈合、长出新皮，玄微子也不禁感叹，这种堪比“活死人、肉白骨”的治疗能力，完全颠覆了他的看法，也彻底明白神圣教团几百年便可席卷其他一切信仰的原因。 而伤势最重的几个猎人，除了皮肉伤口，还有骨折和内脏破损，甚至有负面的魔法效果残存在体内。萨雷米爵士一手按着圣徽，一手轻抚伤者躯干，洁白的光辉在指间涌现，柔和的力量与生机充斥着周围空间，将处处伤口分别治愈。 玄微子也看得出来，越重越复杂的伤势，神迹治愈的效果也越慢。但玄微子也发现一点，治愈伤者的力量，并不来自萨雷米爵士本身，或者说他更多只是作为一个引导者。 元神仔细感应着治愈力量的流动和效果，玄微子察觉到伤者的生命状态已经恢复到最佳状态，不仅是残存的负面魔法效果被一并移除，而且让伤者的生命充满活力。 玄微子有些发愣地放下猎人手腕，看着一个个生龙活虎地爬下床，簇拥着萨雷米爵士，说着赞美话语，似乎快要将他当成圣徒了。 而萨雷米爵士脸色虽然有些疲惫，却止不住地愉悦，并且目光时不时扫向角落处发愣的玄微子。 “看来这个奥兰索医师被我的治愈神迹所震惊了，连这种事情都大惊小怪，看来他的确见识也不怎么样。所谓的心灵术士，估计也是在旧大陆呆不下去的施法者小流派吧。”萨雷米爵士在内心得意笑道。 等猎人们离开，萨雷米爵士摸着胸前奖牌一样的圣徽，说道：“奥兰索医师，其实你之前的治疗也很有必要的，否则我没那么轻易就能治愈他们所有人。” 玄微子当然听得出对方话语中的自豪和炫耀，看似夸奖自己，实际上并未将玄微子的用药治疗放在眼里。 “不，我确实比不过治安官大人的神迹。”玄微子说道：“有治安官大人在，面对土著袭击，柴堆镇就更安全了。等猎人们将治安官大人的事迹传扬出去，民众们才能更安心。” “那样最好。”萨雷米爵士非常高兴地笑了出声。 …… 柴堆镇以西，密林深处，迦·卡丹潜伏在丛林中一动不动，身形与周围草木融为一体，肉眼几乎不能发现他的存在。 身为部族中的卫士，迦·卡丹不需要耕种、放牧或者其他劳作，他只需要锻炼武艺与在野外狩猎的能力。同时由于他的资质与能力，在迦·卡丹十六岁的时候，就通过了巨灵仪式，获得了属于自己的巨灵——也就是入侵者口中的精魂。 拥有巨灵的加持，迦·卡丹不需要用眼睛与耳朵，就能感知远处那个入侵者的聚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显然他们正在加强防御。 藉由巨灵带来的特殊侦测能力，让迦·卡丹发现入侵者聚落里有三人实力强大。其中一名生命力异常旺盛，而且蕴藏着狂暴与荒野的气息，如同野兽一样，应该就是那个习惯抡双斧的入侵者；另有一名似乎也获得某种深不可测的力量加持，而且巨灵无法深入感知，过去从来没见过。 至于最后一个，也曾经与族人多次交手，被入侵者叫做奥兰索医师的家伙，他是迦·卡丹最看不透的人物。这个奥兰索医师既不像那个狂暴者生命力旺盛，也不像新来的陌生者有外力加持，总之……总之就是难以理解的存在。 而且迦·卡丹隐约觉得，自己凭借巨灵远远观察着奥兰索医师，对方似乎也注视着自己，明明周围什么人都没有，他却还是有这种感觉。 巨灵传来一道讯息，迦·卡丹从远程感知的状态中抽离出来，身旁一阵淡淡光芒流动，一头体型健硕的剑齿豹好似凭空出现，它匍匐在草丛间，可以看见毛皮下的肌肉分布。 而在剑齿豹背上，有一名身材健美、穿着彩色纹路衣服的褐肤女性，脸上涂抹着迷彩也不能掩盖美丽的容貌，她的双眼是琥珀色的，闪烁着让人安心的光泽。 “珊多丽，你怎么来了？”迦·卡丹吃了一惊，眼前这位骑着剑齿豹的女性，她可是部族中公认的下代图腾守护者，是为族人举行巨灵仪式的人，怎么可以轻易来到这种危险的地方？ 被叫做珊多丽的女性皱了皱鼻子，似乎不太乐意被迦·卡丹这么质问，说道：“老师叫我送一批弓箭和护甲过来，我在原定地方找不到你，所以才让玛冈找到你。” 说到玛冈，珊多丽身下的剑齿豹晃了晃大脑袋，同时灵活如同鞭子的长尾巴一甩，将背上一套武器护甲甩到迦·卡丹身边。 “小声一点！别弄这么大动静！”迦·卡丹压低声音提醒说。 珊多丽趴在剑齿豹背上，裸露着腿臂大片肌肤，毫不在意地说道：“你怕什么？反正迟早要打起来的，这一次老师也会出手，这帮入侵者搞这些防御也没有用。” 迦·卡丹忍不住好奇心地问：“守护者已经做好准备了？” 珊多丽瞪着远处柴堆镇，眼中流露出仇恨之意，说道：“这些入侵者，将会面对巨灵的风暴，雷电与洪水会使得他们的造物化为残渣。” 迦·卡丹听得心惊胆跳，他知晓图腾守护者通过沟通巨灵，可以掌握各种神奇力量，除了能够为族人治愈伤病，甚至能够保证部族耕地丰收，让出入荒野的卫士免于毒蛇毒虫的危害，是部族中最重要的人物。 而关于图腾守护者的传说历来不少，迦·卡丹自幼耳闻，最优秀的图腾守护者能够掌握自然的律法，可以发动大洪水，引起地震与火山爆发，甚至扭转生死。 可惜面对入侵者的步步紧逼，迦·卡丹听说不少南方部族遭受灭顶之灾，那里的图腾守护者损失惨重，也无法抵御入侵者。 如今听到珊多丽这番话，迦·卡丹只觉得胸中热情澎湃，恨不得追随着洪水，将入侵者的聚居地摧毁殆尽。 “可是……”迦·卡丹兴奋了一阵，忽然想到一件事，不禁开口说：“如果守护者有这么强大的力量，为什么以前不使用？而是直到入侵者砍伐大片森林才这么做？” 珊多丽瞟了迦·卡丹一眼，说道：“老师为了今天一直在准备，而且老师还告诉我一件事，以后我们部族也要像入侵者那样建造坚固的聚居点，而不是躲在林子里跟他们斗。” 迦·卡丹不解问道：“珊多丽，为什么？我们部族不是一直居住在森林里吗？我们与森林中的巨灵一直能够友好沟通，为什么要像入侵者那样大肆砍伐树木才能建造房屋？” “老师说，我们过去一直退避，只依靠着巨灵的力量，反而不能保护部族。”珊多丽似乎对这个说法也不太满意：“所以我们应该将战火烧到入侵者的土地上，让他们尝到与我们一样的痛苦。” “这个我知道。”迦·卡丹将新送来的护甲穿戴好，这种用特殊树皮纤维缝制的护甲，是部族中图腾守护者最近发明出来的，过去族人没有穿戴护甲的习惯。 明明只能遮住躯干和部分手臂，迦·卡丹却觉得护甲散发出一股坚实力量保护全身上下，而且好像也不怕火烧。 “放心好了，这些护甲足够抵御入侵者的火球和闪电，而且你有巨灵加持，让巨灵跟护甲共鸣，护甲的防御效果会更好。”珊多丽说道：“不过我记得前面那个聚落，没有那些叫做法师的入侵者。” 迦·卡丹连忙说道：“那个奥兰索医师不是吗？我见过他隔空挥手，就让一位族人的身体碎裂了，弓箭也无法射中他，就算有巨灵的加持也无法突破。” 珊多丽轻轻摇头，脑后绑起的发辫轻轻甩动：“老师跟我说过，法师的施法需要各种咒语和手势动作，有巨灵帮助，我们甚至可以让他的法术未成型前加以破坏。但是那个奥兰索医师，他的法术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根本无法把握。” “那我们应该怎么对付他？”迦·卡丹被珊多丽一瞪，只好说道：“不少族人都死在他的手上，大家都很怕他。” “等老师发动巨灵风暴，将入侵者的聚落摧毁，就算那个奥兰索医师还活着，估计也就剩下他一个人了，有我出手，大家合力还怕对付不了他一个人吗？”珊多丽拎起一根手臂长短的木杖，上面还有翠绿藤蔓缠绕，一朵黄色小花在顶端绽放，散发着让人感到温暖的波动。 “我与巨灵的联系也加深了，这回有我帮忙，大家就不用怕那个家伙了。”珊多丽看了地上弓箭一眼，说道：“你看那些白色箭头的，都是老师收集的圣地结晶，你射箭的时候配合巨灵共鸣，应该可以击穿那个家伙的防护。” 迦·卡丹看了看，送来的弓箭中的确有七八支这样的箭矢，箭簇是用特殊的白色晶体打磨而成，他问道：“会不会太少了？” 珊多丽说道：“你可是卫士里分得最多的了，大家可都看好你。” 迦·卡丹心里涌起一股暖意，说道：“我一定会尽全力，杀死奥兰索医师，为族人报仇！” 珊多丽笑了笑，说道：“希望那个家伙有本事支撑到你杀他的时候。” 迦·卡丹回应说道：“好吧，希望守护者的计划能够完成……你也快点回去吧，我继续在这里监视。” “那我回去叫人跟你轮换。”珊多丽在剑齿豹背上坐好，不经意一个抬头，看见一只体型肥胖、羽毛蓬松的雏鸟，正在粗树枝上打瞌睡，朝着迦·卡丹夸奖道：“你挺厉害的嘛，一直藏在这里，都没让这些小东西警觉。” 第6章 元神感应 “好，很好。” 小屋之中，玄微子出离定境，盘坐不动，仔细回想着借由飞鸟斥候探听到的土著情报。 新大陆的土著当然有着自己的语言，虽然不能用飞鸟斥候施展“通晓语言”，但玄微子是通过飞鸟斥候延伸元神感应，去体察两名土著之间交流，从而“转译”成自己能够理解的信息。 “看来我最近稍微有些进步了，飞鸟斥候不仅能变得跟真实的鸟类一样，而且不会被察觉到有法术波动。”玄微子摸了摸下巴，思量道：“而且如果不是这样，那两个土著也不会放心交谈，我也很难探知出情报……洪水吗？那个图腾守护者应该就是被帝国叫做精魂使者的施法者了。” 玄微子早就对精魂使者抱有好奇心，根据法师们的说法，这些精魂使者能够操控精魂，施展各种奇异的法术——甚至可以归类为古代巫术。 而所谓精魂，玄微子还一度以为是鬼魂阴物之流，所以曾猜测精魂使者是上辈子见过的那些请鬼魅上身跳大神的民间巫师，但他后来与土著几番交手，发现所谓的精魂并不是死者亡魂，而是某种特殊的自然灵。 自然灵本身并没有具体形态，它的形态是由部族历代信仰所塑造，经由精魂使者的引导和沟通，反过来对部族加以庇护。 所以精魂无法简单以数量估计，它既可以是分散的个体，也可以是聚集成一个总体，但大多不会超出部族信仰与崇拜范围。玄微子猜测，精魂的源头应该类似于原始的图腾信仰，只不过在这个世界，原始的图腾信仰与精魂构成了良好的互动，而维持这个互动的便是精魂使者，这些施法者也理所当然成为部族的首领或重要人物。 更重要的是，新大陆的土著虽然被帝国以各种形式宣传成是落后、愚昧、野蛮的种族，但就方才探知情报来看，人家土著也在经历入侵期间飞快学习进步，甚至已经利用树皮纤维制作出类似防弹衣的附魔护甲。 这样对比下来，柴堆镇反而没有什么明显的优势，玄微子也庆幸那个萨雷米爵士没有凭着一腔热血说要主动进攻，否则在山高林密的环境中，众人未必是擅长伏击的土著对手。 “现在的情况是，对方的精魂使者似乎在准备规模庞大的法术，发动一场风暴与洪水，直接冲毁柴堆镇，这样就能彻底瓦解此地的防御工事。”玄微子闭起双眼，脑海中自然浮现柴堆镇周围一带的地形轮廓。 自从炼制出飞鸟斥候以来，玄微子就一直保持它们在外巡逻侦察，将周遭地形地貌牢记在心。 柴堆镇所处地区，总体西高东低，其中有两条溪水从西边山脉流出，然后在相对平坦地区汇合。柴堆镇便是建立在两条溪流之间的地带，保证取水方便。 如果精魂使者要发动洪水，必然是顺势从西边溪流涌下，裹挟泥沙形成泥石流冲毁柴堆镇的围墙，如果同时还有风暴雨雪助威，陷入泥泞的柴堆镇立刻会失去大半抵抗力量。 “水量确实变小了，精魂使者控制着源头处的水吗？”玄微子重新入定，这次他没有顾忌与星界连接，而是尽量发动元神的感应能力，探知柴堆镇周围气候的微妙变化。 一般心灵术士并不掌握这种技艺，按照星界中那些古老心灵术士的说法，他们更追求对心灵与思维的控制，认为通过掌握认知能力，就可以对自己与他人心灵进行“加工”，甚至扭转现实。 玄微子身为修道之人，并不否认修行中有大量关于心性的部分，但他也觉得这些古代心灵术士所求有偏。世界需要心灵去认识，心灵也需要世界来支撑，而不是仅凭心灵孤悬在一无所有中。 所以古时候的道家仙真修士，大多提倡游历，不仅要游历红尘俗世，也要游历山野自然，大道既在身心，亦在山川草木、含生物类、宇宙星辰间，可惜后世修士基本舍弃了这部分的修行了。 元神感应着天地间精微物性的流动与变化，自有一股磅礴浩大的“信息”弥漫在天地自然，本来只是静静流淌的溪水、路边冰冷安稳的石头、飘忽卷动的强风，甚至将视线拉远，看见远处起伏的山川地形，这一切本来没有生命的事物，聚合在一起形成某种奇妙意蕴。 玄微子忽然明白，形成精魂的自然灵究竟是从何而来了。只不过他的元神所感应到的，还只是未曾经过部族信仰所塑造的自然灵，还是一片蒙昧无觉的状态。 暂时忽略思考，玄微子仔细感应天地自然中那精微玄奥的信息，那是流动不息的痕迹，由此可以探查过去未来一段时间，附近范围内天气变化的趋势。 元神接合天地自然，玄微子身中元炁也随之发动，内外交感，他的躯体竟然渐渐变得模糊虚幻起来，隐约变成半透明的星光体。 察觉自身变化，玄微子立刻退出定境，安稳元神、调和元炁，躯体变化才控制下来，逐渐还原成本来模样。 “好险啊，这算是在这个世界的修行劫数吗？居然自行发动了‘星光体形态’。”玄微子敲着膝盖自言自语起来。 丹道修行注重性命双修，玄微子元神本就强大，自然是选择以元神发动元炁的性功法门，如今神炁已然初步勾连，开始炼化后天精气的地步。 只不过这个世界内外交感的规律细节和上辈子不同，元神向外接合，自然引动元炁，伴随牵动肉身炉鼎产生奇特的魔法效应。 “明明是丹道中真空炼神、感悟灵息的功夫，居然莫名其妙学会了一道新灵能？”无论是玄微子还是奥兰索，原本都没有掌握“星光体形态”的，毕竟一名心灵术士要学会所有心灵异能，也是极难做到的事情。 不过玄微子转念明白，其实“学会”这个说法并不准确，他这是很典型的“感悟”，这也是丹道修士与法师注重逻辑演算、通过智力理解来学习法术不同。 而方才短暂感应，玄微子已经可以确认未来的确会有一场强烈风暴发生，发生源位于西边山林深处，并且风暴会逐渐向东逼近柴堆镇。 “这就麻烦了，风暴聚集发生是精魂使者施法，但风暴形成之后，却是会自然逼近柴堆镇，连挡都挡不住。”玄微子并无感悟法术的喜悦，这要是真的让风暴和洪水一同袭至柴堆镇，自己也只能跑路了。 …… “什么？偷袭？！” 同样是在石砌小屋之中，沃夫与萨雷米爵士被玄微子的话语吓得站起身来。 在了解到土著要发动洪水和风暴后，玄微子将镇上两位主要人物找来，并且说出自己的想法。 “不然呢？”玄微子耸了耸肩膀：“现在还来得及，再拖下去，柴堆镇肯定只有彻底覆灭的结果。我是跑得了，这里的其他人可跑不了。” 萨雷米爵士拳头一砸桌面，震得杯子跳起，坚定地说道：“那就立刻开采石头，打造更加坚固的防御工事！我就不信——” “来不及的。”玄微子打断他的话语：“就算让柴堆镇所有人都上山采石，也根本来不及筑成可以抵御洪水的堡垒。柴堆镇本就处在平地上，我这里地势倒是稍微高一些，但也只能暂时躲避，不能解决问题。” 一旁沃夫摸着秃额头，说道：“我赞成偷袭，过去我们也组织过猎人在森林里跟土著战斗，只要找对了路，肯定可以发动偷袭，只不过……” 玄微子看出沃夫的顾虑：“你是担心能够发动洪水和风暴的精魂使者很难对付？” 沃夫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说道：“不瞒你说，我过去认识翠绿之环的贤者也有类似的法术，可以操控天气、召唤雷暴，他们的实力我可是见识过的。” 玄微子看着沃夫，想到既然新大陆有图腾崇拜的施法者，旧大陆应该也会有，翠绿之环的贤者应该类似于精魂使者，但具体有什么差别还不好说。 “翠绿之环？你是那些立着巨石阵的异教徒？”萨雷米爵士周围问道。 沃夫一听这话就怒气上头，毫不客气地回了一句：“对啊，那又怎样？” 萨雷米爵士微微昂起头，淡淡说道：“我只是没想到你们居然逃到新大陆，莫非是想延续你们那愚昧的异教吗？” “我去你妈的傻笔太阳神！我们信我们的，你们过来捣什么乱？” “我们是神圣之主教会！不是太阳神教会！” “谁不知道你们教会到处抄袭人家的神话传说？抄的最多就是各地的太阳神和光明神！” “这、这不是抄袭！是你们这些异教徒不能领会真正的神迹，才会偏颇地以为神迹只有太阳或者光明！” “别吵了！”玄微子沉喝一声，用上带有震慑效果的心灵异能，按着额头问道：“我就问你们一句，要不要去偷袭土著部族？如果要去，我们三个最好一起出发。” 萨雷米爵士问道：“如果不去呢？” 玄微子只好说道：“那我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难道你打算放弃这里的平民吗？”萨雷米爵士抬手斥责道。 “不然呢？”玄微子再次重复，说道：“我不欠他们的，这些日子帮得也够多了。大不了临走提醒他们一句，趁现在逃跑还来得及……哦，这也是一个办法，去更下游的地方重新建造聚落，避开这一次威胁。” 萨雷米爵士问道：“避过这一次，那下一次呢？” 玄微子反问一句：“对啊，你也知道啊？” 萨雷米爵士表情一愣，忍耐着没有发作。 玄微子继续说道：“我已经派遣飞鸟斥候散入森林中侦察了，大概知道精魂使者进行仪式的地方，只可惜不敢太过接近。但多少能够猜出精魂使者此刻正处于高度专注的状态下，而且附近没有密集守卫，偷袭成功的话，我们只需要对付他一个。” 沃夫问道：“确定真是这样吗？” 玄微子说道：“眼下只能获取到这么多情报，还是说你们哪位会点预言法术？” 沃夫挠着额头不说话，他一个狂战士，除了砍人也不会别的了。至于萨雷米爵士显然也没有掌握这种神迹，站在一旁默然不语。 玄微子等了一阵，两人都没有话说，轻敲着桌子说道：“那我就当你们都认可了，现在就开始做准备。” 言毕拿出两个盛了水的杯子，再递出一把小刀，说道：“你们两个人出点血，我准备一个灵能。” “什么？”萨雷米爵士脸上一千个不愿意，问道：“你是要施展什么邪恶的诅咒吗？非要这样让我们加入偷袭？” 玄微子面无表情地说道：“你以为镇子外面没有土著在盯着吗？要是我们连续几天没有露面，他们肯定会有所警觉，这对我们的偷袭不利。” 沃夫叫嚷着说：“那把他们杀了不就好了？” 玄微子解释说：“这些土著很聪明，往往是几人一组，单独驻守的也是部族精英。而且还有轮替值守，其中哪一组出现问题，一样会引起注意。所以我们这次偷袭，中间路程尽量不要杀人，要一口气深入到精魂使者面前。” 沃夫问道：“那要我们的血是做什么？” “我给你们制作分身，能够替代你们的气息，以免被人察觉。”玄微子说道：“放心好了，这个分身由我来操控，我不会让别人看出来，只要支撑几天就好。” 萨雷米爵士一脸质疑地问道：“你不会趁机搞什么恶作剧吧？” 玄微子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对我有什么好处？” 萨雷米爵士支支吾吾地说道：“过去有法师变化成别人的样子，将一位伯爵的妻子……那个什么了。” “哪个什么了？”沃夫问道。 “不要装傻！我知道你明白！”萨雷米爵士恶狠狠地回了一句。 玄微子实在没心思跟这两位斗嘴，一把将小刀钉在桌面上，说道：“要干就干，不干拉倒！” 沃夫和萨雷米爵士相互对视一眼，先后拿起小刀割破手指，往杯子里滴下鲜血。 玄微子拿走杯子说道：“好了，我先去准备法术，你们有什么事情也尽快安排好，记住，不要向其他人透露我们要外出的消息！” 第7章 变化 柴堆镇以西森林中所居住的土著，自称是“斑兽部族”，他们的图腾是以剑齿豹为标志，族人擅长在山林中穿行奔逐，并且族中的精魂使者能够与剑齿豹沟通交流，使其成为协助狩猎、守护家园的得力助手。 如果是经过巨灵仪式，获得属于自己精魂的部族卫士，也能够选择一头剑齿豹作为动物伙伴，两者在精神上形成某种奇异的联结。 这是玄微子过往几次深入森林中摸索出来的情况，此次潜行进入森林，穿越大片土著部落控制区域，主要就是要防备这些精魂卫士，尤其是那些剑齿豹。 经过一番考虑，玄微子将自己与另外两人变成了野鹿，这种森林中常见的生物，也是柴堆镇猎人捕猎最多的野兽，而且在眼下这个关头，精魂卫士的剑齿豹往往会被其主人约束，不准外出捕猎，反而给玄微子三人潜行深入的机会。 经过两天两夜几乎没有休息的跋涉，玄微子三人终于摸到了斑兽部族的主要聚落——一片充满魔法效应的特殊林地。 三人还没进入，就已经各自感受到明显的法术波动，一处略显低洼的谷地中，周围一圈树木根系交缠，形成天然的屏障，只有几个把守严密的入口。 若有若无的精魂在土著聚落内外游荡，玄微子即便未发动元神感应，都能清晰感知到庞大的自然能量因为精魂的引导，正有规律地朝着聚落深处汇聚，而那里想必就是精魂使者举行仪式的地方。 “现在怎么办？”沃夫的声音回荡在三人脑海中，就像平时那样的正常语言交流。 然而此时的现实情况是，三头野鹿在野外林地间徘徊，只是偶尔喷喷鼻子，没有发出多余的声音。 玄微子将三人变成野鹿的法术，与法师的动物形态看似相近，其实是依赖星光体的高度变化特性，配合施展“超态变化”，将三人变成了野鹿，由于星光体与玄微子神炁相连，所以还维持着“心灵链接”的效果，三人可以自如交流、毫无障碍。 这样的法术，玄微子上辈子也很难做到，这种异常灵活的变化特性，显然是基于这个世界的规则法度，并且得益于星光体，所以被玄微子发挥得淋漓尽致。 尤其是离定居点这么近，通过精魂拥有侦测能力的精魂使者也没有发现三头野鹿的异常，一般的预言侦测也无法看穿玄微子三人的真身。 玄微子说道：“我们现在肯定是没法直接进去的，先稍微等等。” “等？我看现在的情况，似乎等不了太久了。”萨雷米爵士变成的野鹿晃着脑袋，可爱的耳朵也跟着摇晃：“这么庞大的能量，仪式随时都会完成的！” 玄微子倒是一派镇静：“自然能量汇聚而已，要将其调整、编织、转化成完整的精魂法术，一样需要复杂过程。再说了，这两天除了赶路，我也让飞鸟斥候一直在盯着这里，大概摸索出一些规律了。” 沃夫似乎猜到了什么，问道：“是有人要定时出入吗？” “没错。”玄微子说道：“其实现在定居点里面的人不多，身体健康的男性几乎都派出去准备战斗，但也有适当的轮替，而且也需要运送新做好的武器护甲。总之每天差不多时候，就会有几队土著返回。” 萨雷米爵士问道：“你是说让我们假冒土著进去？可是这个门口把守的人应该会一眼认出陌生人吧？” 玄微子笑着说：“我既然能让你们变成野鹿，变成其他人还不容易吗？原理跟我制作你们的分身差不多。” 萨雷米爵士有些不快：“你是需要土著的血？也就是要伤人了？你不是说路上不能杀伤土著、以免引起警戒吗？” “能不能杀人要看具体情况而定。”玄微子说道：“放心，我也想过用法术控惑门口的土著，但是担心这个举动会引起精魂使者的察觉。” 实际上玄微子还有一个办法，就是变成飞鸟越过聚落外围的树林隔绝。但是这对心灵异能造诣要求很高，就算有星光体辅助，他勉强能够将自己变成飞鸟，暂时还没有将另外两人一同变化的能力。 面对精魂使者这样的施法者，玄微子还是选择量敌从宽，他需要沃夫和萨雷米爵士的掩护协助。但说到底还是对情报掌握不够，否则他就打算一个人前来杀死精魂使者了。 斑兽部族的定居点中，精魂密聚，这种肉眼看不见的自然灵对一切异常的变化都有所感知，玄微子放出的飞鸟斥候都不敢轻易深入定居点，只能混在普通鸟群中，偶尔进入其中，扮作啄食洒在地面上的谷粒，实际上是探察精魂使者的情况。 三人就这样在定居点远处的林地中徘徊，就像寻常野鹿低头觅食，同时等待下一批土著返回定居点。 有趣的是，当沃夫快不耐烦的时候，就看到一支四名土著组成的小队回来，其中一个似乎还受了伤，拖慢了行进速度。 “快看！那里有四个人！”沃夫变成的野鹿几乎兴奋地蹦了起来，旁人看来憨傻异常。 “看见了。”玄微子说完这话，居然直接解除了野鹿形态的变化，星光体像是水液一样流淌，使得他身体几近透明隐形，直接朝着四名土著迈步靠近，完全没让对方察觉。 沃夫和萨雷米爵士的惊呼藉由心灵链接传来，玄微子只回了一句：“你们准备发动袭击，我来进行引导。” 没有多理会他们两个叫唤，玄微子已经来到四名土著面前，他一个弹指，带有晕眩效果的“精神瓦解”在四人间像波纹般扩散开来，立刻让四名土著愣住。 随即念头一动，四名土著身后银光一闪，沃夫和萨雷米被“任意门”传送到土著身后，并且都已经恢复了原来面貌。 然而沃夫和萨雷米也愣在了原地，直到玄微子开口说道：“砍啊，难道还要我动手吗？” 说完这话，沃夫和萨雷米一同抽出武器，各自砍倒了一名土著。而玄微子只是抬起一根手指，一枚“水晶碎片”射出，如同利刃划破了一名土著的咽喉气管，瞬间将其杀死，尸体倒地的声音比晶刃割喉还要大一些。 “受伤这个先别杀。”玄微子劝住两人，然后赶紧放出星光体，攀附到四人身上，流体状的事物就像水蛭一样，不断鼓胀，不知道在吮食着什么。 就见玄微子双目紧闭，眉头皱起，此时他正全力发动元神元炁，尽可能获得这些土著身上的生命信息与精神记忆，这些是完全变化成对方的基础。 星光体确实具备异常灵活的变化特性，而且与玄微子这样的丹道修士意外契合，但变化法术本身所需要的不仅仅是星光体。 法师的变化系奥术也十分灵活多变，他们的施法技艺玄微子还不够了解，但想来应该不是利用星光体这种特殊事物。也就是说这个世界还有更多更深层次的规律法度，是玄微子尚未了解的。 而眼看着星光体不断鼓胀，渐渐形成四个类似虫茧的半透明晶体，彻底将四名土著包裹起来，连同地面上的血液，全部都被吸收得一干二净。 “先离开这里！”玄微子一挥手，四个半透明晶体居然变成了四颗玻璃珠落在手心，立刻离开此地，也懒得变回野鹿形态了。 沃夫和萨雷米爵士跟在玄微子身后，发现他跑得飞快，身形轻盈得就跟一阵风似的，让自认为身体强健远胜于施法者的另外两人惊奇不已。 直到远离土著行走的小路，玄微子这才停下身形，而且毫无预兆，让后面急追的两人刹不住速度，差点在一片枯枝落叶摔倒。 “医师，你也跑得太快了！”沃夫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萨雷米爵士则是一语不发，似乎在疑惑着什么。 玄微子抬手看着四颗玻璃珠，说道：“我想到一个靠近精魂使者的办法了。” “快说来听听！”沃夫好奇问道。 玄微子捻起那枚装着受伤土著的玻璃珠，说道：“这个家伙是在野外巡逻不小心踩进陷阱受伤的，而且现在中了毒，急需救治。而土著部落中，精魂使者往往也是治疗者。” 沃夫正想哈哈大笑，却担心引起留意，于是说：“好办法啊，这个理由足可以让我们见到那个精魂使者。” 玄微子却摇头说：“不，我担心的是，斑兽部族中不止一个精魂使者。” 就玄微子之前探知到的情报所知，那个叫做珊多丽的女性土著，就是现今精魂使者的学生，虽然按照他们部族内的说法，珊多丽还不能算是“图腾守护者”，但无疑也具备沟通精魂和一系列施法能力。 身为图腾守护者的学生，由她出面来治疗伤者，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如果真是这样，那么玄微子三人就无法接近那名举行仪式的精魂使者了。 偏偏此时珊多丽就在聚落之中！ 跟两人说了自己的想法，他们也都沉默了下来，似乎都在等玄微子想办法。 “只好这样了。”玄微子将玻璃珠扔出，星光体抽离，受伤土著依旧昏迷不醒，随即一缕星光体钻入土著身体，奇异的扭曲力量在他体内爆发，使得他饱受摧残，剧痛让他清醒过来又昏死过去。 萨雷米爵士不太愉悦地问道：“杀人就算了，你折磨他干什么？” “只有足够重的伤势，才能让那名精魂使者出面治疗。”玄微子说道：“而且还是你之前的话提醒了我。” 萨雷米爵士一愣，问道：“什么话？” “你之前说要给土著准备陷阱，那就是说，我们在森林里放置针对土著或者猎物的陷阱也很正常嘛，毕竟那么多猎人进山。”玄微子嘴角翘起说道：“土著踩到自己的陷阱，这是何等无能啊。但是踩到入侵者的法术陷阱，这就不奇怪了。” 萨雷米爵士张了张嘴，转念说道：“我对你的做法还是不太信任，而且刚才那个传送法术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就不能事先提醒一句吗？” “我提醒过了。”玄微子说一句：“现在不扯这些闲话，我先将你们变成土著的样子，也许会有一些额外的记忆片段，你们准备好。” “等、等等……” 两人刚刚反应过来，玄微子将剩下三枚玻璃珠捏碎，飞动的星光体就像气球鼓起，一下子将面前两人裹住，随即一阵扭动变化，两名皮肤略深、身披鹿皮衫的土著一脸恍惚站在原地，腰间武器也变成土著的棒槌和投矛，连身上粘黏的尘土草叶也别无二致。 至于玄微子，拍拍胸口也变成了土著，隔空一抓，将受伤的土著扔到沃夫肩上，说道：“背着，等下有什么事我来说话对答，轮到你们说的时候，我会用心灵链接提醒你们的。” 萨雷米爵士变成一名高大的土著，有些手脚不自在地打量自己，似乎想弄干净身体。 “记住，你现在就是一名斑兽部族的成员，身上有些脏才是正常。”玄微子轻咳两声，吸收三名土著之后，他也学会了土著的语言，调整着语气声调，对两人说道：“等下有什么事就都用土著语交谈，别出差错了。” “可是我不会……咦？”沃夫背着受伤土著，刚开口就发现自己说的不是通用语。 玄微子用手指敲着额头，笑道：“这就是心灵异能。好了，抓紧时间，这个变身效果是我在维持着的，事情越快办完越好。” “等等！我还是有件事要问。”萨雷米爵士说道：“就算我们去到那名精魂使者面前，也就算我们能够成功杀死他，那我们怎么离开土著的定居点？” “还是现在这个样子离开啊。”玄微子一脸平淡地说道：“我们把伤者放下，然后拿着武器和护甲离开，继续去巡逻，不是很正常吗？再不济就用‘任意门’离开，我已经准备好了的。” “我们可是要去杀死图腾守护者！怎么可能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萨雷米爵士操着土著语，一着急连词汇运用都变了。 “我会让战斗尽快结束。”玄微子动了动手指：“如果真的爆发激烈交战，那就跑咯。” 第8章 斑兽部族 “快、快！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了！” 斑兽部族定居点外，几名族人慌乱地跑来，守卫们下意识地警惕，握住长矛上前阻拦：“干什么？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吗？” “是我兄弟，他、他踩到了入侵者的陷阱，受了很古怪的伤，我看他快要不行了，所以才带他回来。”为首一名族人泪流满面，焦急得话语连珠般喷出，说得守卫们也没反应过来：“他的肚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钻来钻去，这可是我最亲爱的兄弟啊，我们之前还商量着击退入侵者后参加巨灵仪式，但是他现在……呜呜呜——” 这名族人话还没说完就痛哭流涕起来，守卫们面面相觑，其中有人说道：“既然受伤了，就带去给图腾守卫者治疗，大家不要阻拦。” “多谢、多谢！”那名族人领着另外三人，其中一名受伤昏厥地被扛在背上，脸色惨白。 忙不迭地穿过把守严密的大门，眼前景象豁然开朗，这是一处层叠阶梯状的大型村落，西北侧地形略高，向下展开一片种满农作物的梯田，用泥土和干草搭建的简陋房屋散落各处，清晰可见族人正在其中收割作物、剥取谷物。 而在东边地形平缓低洼处，有一片池塘，池塘里生长着一棵树冠碧绿繁茂、根系错杂的奇异大树，依稀可见有浮动的光点在树梢枝叶间飘飞。午后的阳光照耀下来，氤氲水雾间出现了环状的彩虹光芒，好像给大树披上了华丽的绣带。 看着这一派祥和、与世隔绝的乡村景象，玄微子并没有放松警惕，已经变化成土著模样的三人已经成功混入了斑兽部族的定居点，并且没有被游荡的精魂察觉异样，这边已经算是成功的第一步了。 然而距离成功越近，往往也越危险，因为此地就是斑兽部族的核心地区，即便大多数健壮男性都外出了，可还是有两位精魂使者身处此地，并且玄微子猜测，此地他们所能发挥的力量只会更强。 按照先前吸收的土著记忆，玄微子领着众人朝着池塘大树方向跑去，一路上也不敢四处张望，并且收敛神炁，只维持在星光体变化的最低限度。 去往池塘大树的路上并没有受到阻碍，沃夫和萨雷米爵士都松了一口气，但当玄微子看见那个留着乌黑发辫的健美背影和剑齿豹时，之前设想的情况还是应验了。 “你们做什么？！”珊多丽察觉到自己的剑齿豹伙伴警惕回头，立刻回身站直，从腰间掏出那根翠绿藤蔓缠绕、顶端长着黄色小花的短木杖，喝阻道：“你们不知道现在不能靠近这个地方吗？” 玄微子表面还是土著那副焦急慌张的表情，连忙扶着那名重伤昏迷的土著求救道：“珊多丽，是我兄弟，他受伤了，很重的伤！求求你快救救他。” 珊多丽望向那名受伤土著，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不解，问道：“怎么回事？他为什么会受这么重的伤？先将他放下。” 受伤的土著平放在地面上，他的呼吸已经轻浅得几乎断绝，可是肚子却奇异地起伏着，似乎里面有什么活物在缓缓蠕动，令人感觉不寒而栗。 “是陷阱！入侵者在森林里也设下了陷阱！”玄微子说道：“我们几个按照命令在森林中巡逻，结果不小心踩到了入侵者的陷阱，结果我的兄弟就变成这样了。一开始他还叫唤了几声，可是后来就没声音了，除了身子还温暖，我都快以为他死了。珊多丽，你能救救我的兄弟吗？” 珊多丽只是轻轻触碰了一下受伤土著的肚子，里面扭曲的力量似乎陡然爆发了起来，吓得她猛地缩回手，一旁的剑齿豹也耸起脊梁发出低吼声。 “是入侵者的魔法。”珊多丽有些紧张，她横着短杖，沟通精魂施展法术，黄色小花发出叮铃铃的清脆响声，一波治愈能量像是温暖的水流冲刷过受伤土著的身体。 玄微子在一旁谨慎留意，没敢主动操控星光体，因为他之前就是将星光体注入了受伤土著的身体，从而破坏其生命状态。 其实这名受伤土著的血肉之躯并没有真的被破坏，而是星光体进入他的身体后，使得他的生命力产生紊乱，让体内各个器官腑脏间的联系不再协调，如同形成剧烈病变，连带一些平时人体运动极少利用到的肌肉筋腱也抽搐起来。 普通人当然承受不了这样猛烈的痛苦，并且生命力的紊乱也会破坏感官与认知能力，所以只要注入带有特定运作方式的星光体，无需额外操控，玄微子就能让这名受伤土著永远无法清醒。 但这种伎俩对付普通人可以，却不知道面对精魂使者的治疗法术还能保留多少效果。 肉眼可见的金色与翠绿光辉环绕着受伤土著，就像一池温泉，治愈效力不断向伤体内灌注。受伤土著原本的确踩中了一处猎兽陷阱，但那只是普通外伤和中毒，一般的治愈法术能够轻松治疗。 可眼下受伤土著的外伤不仅愈合得缓慢，并且还无法缓解他身体的抽搐，甚至已经带动四肢与脊背抖动起来，口吐白沫、两眼翻白，鼻孔中流出鲜血，症状反而更为恶劣。 “不！这、珊多丽，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兄弟他快要不行了！”玄微子扮做土著连忙劝阻。 珊多丽显然也发现情况不对，立刻停止治疗法术的施展，她没有说话，玄微子则继续追问道：“珊多丽，我的兄弟还有救吗？他、他一直都想成为部族中的卫士，希望可以参与巨灵仪式，我不希望他就这样离开大家。”说完，玄微子又趴在受伤土著身上嚎啕大哭起来。 这倒不是因为玄微子的演技太好，而是得益于“心智分裂”这道心灵异能。原本这道灵能将心灵术士的心智分裂成两个人格，用来应对环境复杂的情况，甚至能以分裂出的次要人格来施展灵能。 丹道修士本就是内观心性的行家，尤其是阳神出摄之后的化身境界，恰恰就是体现了一个人在不同环境、不同身份情况下所表现的内涵与行为方式，是自我心境中的不同剖面，倒是与“心智分裂”这道灵能有一丝近似之处。 当然，也仅仅是近似。化身境界何等玄妙非凡，哪里只是心智、人格所能涵盖？而且原本的“心智分裂”只能维持短暂时间，在玄微子手中却大有变化，甚至可以让次要人格暂居主导，换做是普通人早就真的“人格分裂”了。而玄微子这一套痛哭流涕、悲痛欲绝的情形，那可真叫一个闻者伤心、见者落泪呀~ 珊多丽看见这位“族人”哭成这样，有些为难地说道：“你……先不要急，我去跟老师说明情况，看看能不能请他帮忙。玛冈，你在这里看好，不要让其他人靠近！” 珊多丽起身朝着池塘大树而去，就见她踩在水面上轻松渡过，然后钻入一片粗壮巨大的根系间，身影消失不见。 玄微子还保持着哭泣哀嚎，但心思一直留意在池塘大树方向，那里精魂高度聚集，引导着广大区域的法术能量流动交织，甚至形成这缕缕光点，其实就是还未被塑造出具体形态的精魂。 而刚才看见珊多丽施法，玄微子大概也明白精魂使者的施法方式。他们是通过感知与沟通精魂，然后以精魂为媒介对法术力量进行引导，如此才能施展出各种法术。 也正是因此，精魂使者的法术受到自身部族精魂影响，如果具体到个人，那么与之关联的精魂类型，一般也决定了精魂使者所能施展的法术类型。 当然，精魂就像是一个引导法术能量的“管道”，有什么款式的“管道”自然也决定了有什么类型的法术。但这根“管道”本身也有可塑性。只不过现在看来，可塑性并不来自于精魂本身，也并不完全来自于精魂使者。 玄微子等待了一阵，他就感应到大树周围的精魂游荡迟缓了下来，维持着一种既定方式运动。而大树根系间，也出现了两道身影。 其中一个自然是珊多丽，而另一个就是斑兽部族的图腾守护者。 按照新大陆土著部族的传统，每一个部族一般只有一个图腾守护者，这更像是掌管族群信仰的首领人物，而不是按照帝国那种施法者分类，即使珊多丽和这位图腾守护者都算是精魂使者。 此人一出现，玄微子就察觉到他与周围环境的密切联系，仿佛他才是这无数精魂环绕的中心，但他并不用承受由精魂引导而来的庞大能量，因为那部分功能由那棵池塘大树承担了。 可惜眼下不是发动元神感应的好时机，玄微子只好擦了擦眼泪，望向那名图腾守卫者。 显然沃夫与萨雷米都察觉到这位图腾守护者周身的精魂环绕，经由心灵链接的效果，即便没有心灵交流，玄微子也察觉到他们的不安与惶恐，来者的实力估计是超出他们的预料了。 与普通的土著没有太大差别，图腾守卫者穿着一件草皮纤维编织成的及膝长袍，两条手臂画着深色的纹路，那不是一般的纹身或者迷彩，而是有明显的法术波动。 这位图腾守卫者叫做图·冉迪，担任斑兽部族的图腾守卫者已经超过五十年，可以说是经历了帝国开拓殖民以来的所有侵略过往，跟殖民者做了一辈子斗争。 略显老态的面容严肃认真，瞳孔中有光线旋动，似乎是一种恒定的侦测效果，只不过从他流露出的气质与生命力看来，似乎有些衰弱。 “的确是入侵者的魔法。”图·冉迪走到玄微子等人面前，一眼就看出受伤土著体内的情况，然后向玄微子三人问道：“你们还记得之前那个陷阱发动时的情况吗？” 玄微子点头答道：“我们平时在外巡逻都很小心，遇到族人的陷阱都不会触动，如果是入侵者的捕兽夹或者陷坑，都会将它毁掉。可是这一次遇到的陷阱根本没法事先察觉到，并且就设在我们平时走过的路上……” “说正事。”图·冉迪皱了皱眉毛。 “是、是。”玄微子装出一副敬畏，连忙说道：“我兄弟遭遇陷阱的时候，就是一团看不清的东西，就像、就像那些藤蔓一样，一条条的，刺伤了他的身体，然后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图·冉迪的呼吸微微拉长，说道：“是符文陷阱，我听南边的部族提起过，入侵者法师很喜欢用的一种法术。” 珊多丽问道：“可老师您不是说过，柴堆镇那个奥兰索医师不是法师吗？” 图·冉迪说道：“符文陷阱只是一种法术类型，不是只有法师才能用。” “守护者，您能救救我的兄弟吗？我求求您，我只有这个亲人了。”玄微子还是一副关切亲人的模样。 图·冉迪没有说话，一旁的珊多丽脸色有些沉重，其实刚才她已经跟自己老师说过伤者情况，她就觉得这种伤势根本无法通过巨灵治愈，甚至这种情况根本不能算是“受伤”。 “我没有把握。”图·冉迪诚恳地说道：“而且你也知道，现在我们部族面对的情况非常危急，如果仪式不能进行下去，那么未来只会有更多族人死伤，甚至连这片家园都无法保护。” 玄微子低头不语，就像一个绝望的兄长，但他心里其实已经开始准备暴起伤人，如果这个图·冉迪还是不肯答应，自己原先谋划不能达成，就只能在眼下这个最后机会动手了。 但这样一来，自己三人需要同时面对两名精魂使者，并且战斗就在土著部落中爆发，很有可能形式急转直下，连跑都没法跑。 “不论如何，请您试一试。”玄微子把握最后的机会，哪怕图·冉迪肯再靠近一些也好。 周围陷入一片沉寂，潜藏的杀机隐而不发，玄微子已经开始暗暗发动自身神炁了。 “好吧。”图·冉迪的话语打破了局面，说道：“我将他带到图腾圣坛，试着解除他身上的法术。” 玄微子大喜过望，脸上也合乎情理地露出惊喜神色，连连感激道：“多谢！多谢守护者，多谢！” 图·冉迪轻轻应了一声，手指画了个圈，受伤土著的身体自行飘起，朝着池塘大树方向飞去，他则说道：“珊多丽，你继续在外面看守，别让其他人靠近。” “是。”望着老师离开，珊多丽对玄微子三人说道：“好了，有老师出手，你们也不用太过担心。你们应该也是要回来拿弓箭和护甲的吧？先去休息一下，然后继续巡逻，这都是为了我们部族的延续。” “我明白了，感谢珊多丽，感谢守护者。”玄微子领着沃夫与萨雷米转身离开。 直到三人走远，沃夫的声音通过心灵链接问道：“刚才为什么不动手。” “还不是时候，放心，马上就可以了。”玄微子揉着脸颊解除“心智分裂”，回头望向池塘大树，朝着两人说道：“还记得刚才那个传送法术吗？我会再施展一次，等下你们可千万别再发愣了，传送一到立刻发动攻击。” 第9章 传送 图·冉迪穿过粗壮根系形成的阻隔，来到位于地底的图腾圣坛。 此处风景特异，明明是地底却有五光十色的浮游光点照亮空间，上方大树根系滋长出许多根须，好像稀奇的水晶工艺品一样绽放着七色光彩。下方则是简陋的小型石头祭坛，中间耸立着一根一人多高的立木，上面雕刻着剑齿豹的抽象图案，这便是斑兽部族传承了许多代人的图腾，是巨灵的依托物。 地底环境并没有积水，周围池水并不是向下流淌，而是凌空漂浮着，沿着水晶一般的大树根须，水珠集聚变化，在祭坛上方变化出各种形态，有自在翱翔的飞鸟、有游动觅食的鱼虾、有奔逐狩猎的野兽，仿佛形成了一幅幅立体的自然生态景象。 但任凭图腾圣坛内中如何绚丽多彩、五光十色，此地施法的动静也不会传达到外界，可以让图·冉迪放心施法。 充沛的自然能量在此地汇集，图·冉迪将受伤的族人放到祭坛边上，没有施展寻常的治疗法术，而是沟通巨灵，深度感知这名族人体内的情况。 虽然说斑兽部族的图腾长久不变，但历代图腾守护者本身所能沟通到的巨灵特性、获得的法术类型却不尽相同，图·冉迪本人其实更擅长为族人提供防护与加持，而不是面对面的战斗。 长久以来，图·冉迪就对自己战斗能力不足而感到无奈，面对殖民者步步紧逼，他只能尽量发挥自己的能力协助族人与殖民者作战。 幸好几年前一次各部聚会，图·冉迪从南方那些面临战斗更频繁的部族守护者学到了不少全新技艺，回来之后大力改良自己过往的施法技艺，不仅能够制作出抵御火焰与闪电的树皮护甲，而且自己的施法能力似乎也上升了一个层次。 更重要的是，图·冉迪违背了部族传统，深入了部族历代守护的圣地。 图·冉迪在圣地中见识到远超自己想象的事物，他的眼界与思维一下就被拓宽开来，让他明白主动出击，压制殖民者才能让部族更好地延续下去。 思考良久，经过深度感知的侦测有了回应，图·冉迪已经明白是一种外部力量的干预，致使这名族人原本的生命活力混乱起来。 简单的驱散或者移除异常不能生效，治疗能量进入反而会强化这股混乱力量。图·冉迪明白，这种混乱力量多数需要由施法之人亲自解除，不过他此刻却想到了别的办法。 这种混乱力量只对人体内在的生命活力造成影响，就像是寄生在人身上的细微毒虫。如果利用某种法术，将这名族人的生命活力与更庞大的生命体连接起来，混乱力量就不会局限在这名族人体内，从而转移到更庞大的生命体中。 而此刻图·冉迪还真就有办法，他抬头看着大树，这不就是更庞大的生命体吗？而且此刻大树汇聚了惊人的自然能量，这只能折磨普通人的混乱力量一旦转移，必然会受到压制。 只不过前提是，让这名受伤族人与大树生命连接起来的法术，这样的法术其实类似于巨灵仪式，但巨灵和这棵大树终究有区别。 没有形体的巨灵会激活参与仪式之人的生命与精神，而且就算失败也没有后患。但直接将活人与大树的生命力相连，这会造成什么效果，图·冉迪无法预料。 当然，这个法术也可以连接起图·冉迪自己和这名族人，但他此时不能分心去对抗这种混乱力量。 “只能试一试了。”图·冉迪深深叹气，他当然是不愿意看见族人死亡的，但偏偏这些年来就没少见过。而且如果不能成功发动洪水与风暴，未来要死的族人只会更多。 只见图·冉迪高举双臂，手臂上的深色纹路缓缓发出青色光芒，与周围空间中的法术力量共鸣，图腾守护者口口相传的祭歌从他口中咏唱而出，水晶状的根须不断延伸垂下，在受伤族人周围盘旋、缠结，没过多久就缠成了一团彩光流动的大茧。 生命力是一种高度复杂又极具奥妙的存在，它不可捉摸，人们却无时无刻不与之相处，它无法量化，让最聪慧的法师都难以演算。人们只能对它有一个模糊的概念，也无法想象不同生命体之间，生命力的连接会是怎样的结果。 只见大茧上面的彩光愈发浓重，一丝丝光彩经由根须不断向上，就像脉动的血管一样。图·冉迪脸色沉重，他只觉得自己就像身处一条湍急的河流之中，牢牢攥住那名受伤族人的手，却无论如何都没法将他往上游拉，反而自己也被缠住。 图·冉迪此刻终于明白，两个层次完全不对等的生命体，彼此生命力连接根本不是什么和谐共处，即便是为族人提供果实与荫凉的树木，一旦与活人生命力相连，也变得比饥饿的剑齿豹更为凶恶。 正当图·冉迪额头冒汗之际，他眼前一阵模糊，缕缕丝光间看见一道半透明身影，随即身后好像有银光迸现。 唰—— 兵刃的破风声、布料的撕裂声、骨肉的切割声，几乎是同时间传入图·冉迪的耳中，他甚至来不及感受具体的疼痛，法术顿时无法维持，身体踉跄地向前跌撞几步，倒在图腾柱旁。 这时剧烈的痛苦让图·冉迪瞬间明白，自己被人偷袭了，那名受伤族人体内的混乱力量果然有古怪！ 冷汗直冒、鲜血喷涌的图腾守护者毫不犹豫抬手按住图腾柱，沟通巨灵全力引导法术生成，顿时空气中光芒闪动、水滴结冰。 咻咻咻—— 银光闪烁，一片密集细小得水晶碎片从半空中喷射而出，图·冉迪无需咒语，强忍这背部巨大创伤和疼痛，上方水流猛灌而下，如同瀑布一般冲乱了银光闪烁的水晶。 突然现身动手的显然就是玄微子、沃夫与萨雷米爵士，他们之所以能够出现在这个图腾圣坛，就在于那名受伤土著体内的星光体。心灵术士能够利用星界进行各种传送，但超出视线与感知范围外的区域，就需要特殊的方式或魔法道具作为标定。 星光体与玄微子神炁相连，即便已经离体，依然保留着奇妙且细微的联系，只要玄微子施展“任意门”，身上同样附着了星光体的沃夫与萨雷米爵士也能一并传送，无非是多消耗一些灵能——对于元神强大的玄微子而言，他灵能的丰沛程度远非寻常心灵术士可比。 而且为了保险，玄微子是以“星光体形态”进行传送，当时图·冉迪已经有所察觉，而沃夫和萨雷米爵士的偷袭，才是玄微子准备的杀招。 “这个土著是铁打的吗？！”沃夫以“心灵链接”传来叫骂，他力量远超常人，在与萨雷米爵士联手偷袭的情况下，居然还不能一击将图·冉迪劈成两截，可见这位精魂使者不仅仅是施法能力高强，身体强韧也非比寻常。 眼看灌下的水流迅速凝结成冰，要将图·冉迪护在内中，玄微子发出一道音波效果的能量束，压缩在小范围的激颤将冰壳震碎。 “心灵链接”早做提醒，萨雷米爵士以手抚过长剑剑身，神迹发动迸射出耀目光焰，“圣剑术”效果立刻呈现，在冰壳碎裂同时，奋身挺剑直刺！ 图·冉迪即便重伤也丝毫没有坐以待毙的意思，双臂一抖，臂上纹路居然变出活生生的带刺藤蔓，一下子将萨雷米爵士手脚缠住，光焰撩动的长剑距离这位精魂使者的咽喉还差不足一尺。 却见玄微子一点机会也不放过，抬手一指，“体验剧痛”灵能悍然发动，仿佛时间错乱了一瞬，图·冉迪竟然再度感受到先前利刃加身的巨大痛楚，短暂而强烈的冲击狠狠突破意志豁免，心神松懈一瞬，带刺藤蔓挡不住光焰长剑，被一剑穿胸而过。 图·冉迪被长剑穿胸瞬间竟然还能勉强挣扎出一丝清醒，脖颈一鼓，张口喷出墨绿色的毒液，正是射向萨雷米爵士面目。 谁料对方浑身金光一闪，好似浑身笼罩在神迹庇佑下，毒液喷射全部被挡下。 萨雷米拔剑抽身急退，并非是畏惧精魂使者，而是为沃夫让开身位，图·冉迪只看见斧刃临门，下一刻便是人头落地。 这一轮如同行云流水的战斗，全程下来不过十来秒，但三人无不是各自心惊。图·冉迪不愧是斑兽部族的图腾守护者，即便是玄微子仗着一般心灵术士不可能有的“多人任意门”直接出现在图腾圣坛，即便是趁着对方施法高度专注之时进行偷袭，即便对方身上没有什么高明魔法道具……在这一系列优势前提下，居然还打得这么凶险。要是让图·冉迪再多集中一丝精力引导圣坛内外的自然能量来施法，在场三人恐怕只有逃命一途了。 “幸好。”玄微子解除“星光体形态”，身体轻盈地飘落在地上，准备仔细查验图·冉迪的尸体，看看有没有什么关于精魂使者的特别事物。 可玄微子刚向前一步，就见图·冉迪的无头尸体陡然燃起苍白色的火焰，玄微子一惊身形急退，上方一道闪电就劈在他刚才落脚之地。 “入侵者……你们……亵渎了圣坛！” 一道威严却又断续的声音在图腾圣坛中回荡，狂乱的自然能量开始不受节制地奔流起来，火焰、闪电、冰霜等等能量相继闪现，一道怪异闪电劈落，直接将那名裹在茧中的受伤土著解离成灰尘。而上方飘动的水面变得波涛起伏，水晶状的根须更是光芒璀璨，仿佛要承受不住巨大能量的灌注。 紧接着一道半透明的虚幻身形在半空中浮现，隐约还保留着图·冉迪的面貌，但是不断地地扭动、变化，就像过往历代图腾守护者都一并出现了。 “这是什么鬼东西？”沃夫叫喊道。 “恶灵、这是恶灵！”萨雷米爵士紧握着长剑，剑身上明晃晃的光焰又暴涨了几寸，像是一根大火炬熊熊燃烧。 玄微子看了那个虚幻人影一眼，转而望向祭坛中心的图腾柱，隔空扬手，一道闪电形态的能量射线朝着图腾柱射去。 结果却是“砰”的一声，闪电就像劈在厚实的墙壁上，根本无法伤及图腾柱，被无形的力量所阻隔。 “怎么办？要逃跑吗？”沃夫秃额头冒汗，他看着头顶不断积聚的狂暴元素，似乎下一瞬间就要喷涌而至。 玄微子眯眼沉默一阵，居然在这种场合盘坐下来，不管不顾地入深层定境，星界景象自然浮现，运起元神，不断创造更多的星光体。 元神内景中物相流变，玄微子一概不理，星光体在他体外不断扩展，就像一个巨大的玻璃球罩住了虚幻人影。 与此同时，与精魂使者相关的大量信息与记忆涌入玄微子脑海，勾动深层意识中各种心念相继涌现、聚合。随之五色、五味、五音、五气交相辉映，形成种种异象，皆真实非常，引起肉身炉鼎生机勃发。明明是深定宁静，此刻却是静中大动萌发、一阳复生，玄微子周身元炁也随之发动起来，一意不散，元神元炁竟然自相交融。 神炁交结，大动之后便是极静，视听味嗅触皆无，身心内摄，元神更得清明。此刻玄微子已不见星界何在，似也忘却己身何在，只一心虚灵、清明不昧。 回神生觉，玄微子睁眼抬头，此刻那虚幻人影已经完全被星光体所笼罩，他低喝一声“收！”，足有两人多高的巨大球罩缩成玻璃珠大小，落在玄微子掌心中。 “我没花太久吧？”玄微子站起身来问道。 沃夫和萨雷米爵士两人脸上慌乱神色尚未褪去，摇头说：“没、没多久……” 而此时地下祭坛的狂乱景象也消散无踪，玄微子走上祭坛，摸了摸图腾柱，发动元神感应。 历经方才变化，玄微子已经达到自家丹道功夫中“神炁合”的境界，元神感应更为深广，立刻就发现经由图腾精魂所引导的浩大自然能量，已经急速向外散逸，图·冉迪耗费心机准备的仪式已经彻底失败了。 “走吧，这里的事情结束了。”玄微子低头看向一旁图·冉迪的无头尸体，苍白火焰过后，他的尸体已经变得灰白枯槁，仿佛是将最后一丝生命力抽空，用于一场“献祭”。 沃夫不解问道：“就这样？我还以为他变成那个鬼东西会更厉害。” 玄微子说道：“自然能量散逸的情况，肯定会被察觉，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我准备传送，一口气跑远一些。” “是谁？！”珊多丽的姣好身影忽然出现，然而她只来得及看见三个陌生身影，在一片银光中消失不见，地上只剩下老师灰白枯槁的尸体，头颅滚落在另一边。 …… 银光消逝，沃夫和萨雷米爵士有些头脑发晕地站稳在实地上，向四周望去，自己已经在斑兽部族的定居点之外远处，就是先前变成野鹿徘徊的那一片地方。 玄微子弯下身子，将几枚石头埋好，萨雷米爵士看见他这个动作，问道：“你从一开始就准备好逃离路线了？” “要不然呢？”玄微子一脸稀奇地问道：“难道你真的希望从人家聚落的核心区域，一路杀出来吗？我可没这么大本事。” 萨雷米爵士眼角微微抽动，他见识过不少帝国法师，虽然他们也懂得传送法术，但很少能够像这位“奥兰索医师”这么灵活迅捷的，不用咒语不用手势，甚至不需要什么施法材料或者道具，这在那些法师口中被称为类法术能力，虽然在萨雷米爵士看来，都是一样邪恶的魔法。 按说懂得这种层次传送法术的施法者，对付几十上百名普通人都不在话下，可是奥兰索医师的杀伤法术，似乎并不是那么“威力强悍”，至少看上去不是。 玄微子就算不用“阅读思想”，也大概猜得出萨雷米爵士此时所想。这一次暗杀图腾守护者能够成功，最主要就是依靠“任意门”的出其不意，如果真是面对面跟图·冉迪交手，让他有所准备再战斗，那么估计大费周章还未必能成功，自己先前设想怕是有些大意了。 而经此一役，玄微子不仅丹道修为有所提升，对心灵术士的灵能与星界也有更深层次的了解。像“任意门”这样的法术，若是在上辈子，一般的修道人根本施展不了，那至少是练就阳神化身、能穿行色界的遁法神通了。 只不过在异世界，因为有星界这种特殊位面，加上星光体作为媒介，玄微子仗着元神强大，施展出各种心灵异能的效果，比同等水平的心灵术士还要高明不少。甚至“任意门”本身也得到某种程度的改良。 可是这等奇能异术，仍然要依赖星界啊——玄微子心中感叹道。 “赶紧回柴堆镇吧。”玄微子没有跟两人废话，直接用星光体将他们变回了野鹿，三头野鹿蹦蹦跳跳地远离了斑兽部族。 第10章 唯易不易 “你说什么？派人守夜？” 回到柴堆镇已经是三天后的傍晚，暮光渐收，萨雷米爵士听见玄微子的提醒，不禁困惑起来：“你不是说杀死土著的精魂使者，就能阻止他们进攻吗？为什么还要派人守夜巡逻？” 玄微子悄悄将留在柴堆镇的星光体分身收回来，俯身抓了抓地上冰冷潮湿的泥土，说道：“我只是提出一个可能，土著的精魂使者被杀，他们反而会更加仇恨我们。现在土著都在西边森林中埋伏监视，如果有人想要为精魂使者报仇，马上就能发动进攻。而且快要入冬了，镇子里囤积了不少食物，也适合他们前来劫掠。” 沃夫则一脸轻松地说道：“可是医师你不是用法术监视着土著吗？有什么变化再通知我们就好了。” 玄微子瞪了他一眼，拍了拍手说：“你这个镇长当得可真轻松啊。我是可以提前侦察出敌情变化，可是应对进攻是需要所有人一起出力的。真要是面对几百名土著发了疯地进攻，我一个人也抵挡不住。让人守夜是做好戒备，万一真的遭遇夜袭或者突然进攻，也能尽快组织起防御，让其他人有时间从被窝里爬出来。” 萨雷米爵士对这方面比较认同，他点头道：“的确应该这么做，而且晚上如果镇子里有人拿着火把巡逻，也能震慑那些准备夜袭的土著。” 玄微子挥挥手说：“反正你们一个镇长、一个治安官，这些事你们商量着办。没有什么大事别来烦我，真的有土著集结偷袭，我会用飞鸟斥候通知你们的。” 回到石砌小屋的玄微子挂上灵符木牌开启了魔法密室，他拿出那枚玻璃球，里面光影游移，如果不是有星光体作为隔绝，恐怕会有狂乱的能量与游魂飞出。 这道心灵异能还没有名字，是玄微子对“星光茧”的改良，不仅仅可以通过星光体束缚对方，并且附带了类似“缩身术”效果，能够无视本来体积进行缩小，也不会损毁内中事物。 这一切都是基于玄微子自身神炁与星光体相连的特性，“改良星光茧”这种随意大小的变化，倒是颇有几分如意法的玄妙。 丹道修行到了阳神炼色身的阶段，最终成就如意法身，就能够随意变大变小，甚至能够感通种种生灵物类玄妙，毫无障碍地变成各种事物。这种变化可不是只能迷惑感官的寻常幻术，而是彻底转变自身物性与内外形态的大法力。 玄微子上辈子离如意法身尚差一步，但是阳神化身已经能够随意大小变化，所以看着这个变成玻璃珠大小的“改良星光茧”，心中颇为感叹。由于规则法度的差别，丹道修行中的如意妙法，在这个世界居然这么轻易就能施展。要知道，心灵异能的“超态变化”，不仅可以变成动物，甚至还可以变成无生命的物品。 至于将如意妙法运用在外物之上，那便是如《西游记》那泼猴手中的定海神针一般，但这也需要极为高深的炼器功夫。然而可以随心变化大小的法器，都已经算得上是仙家灵宝，而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法器了。 没有急着琢磨“改良星光茧”中图腾守护者的灵魂，玄微子在阁楼里调息入座，比起暗杀图腾守护者、破坏发动洪水的计划，丹道功夫更上层楼才是让玄微子关心的事。 其实此前封印图腾守护者的游魂时，由于星光体与玄微子神炁相连，大量关于复杂信息冲入脑海、扰动心念，本该是修行上的一场劫数。 不过玄微子元神根基未失，更是借此良机发动炉鼎生机，元炁冲和，萌动而不躁烈，更重要的是没有此前身体自行发动“星光体形态”的现象，正是火候妙合，于是用功取坎阳填离阴，神炁合抱、乾坤初定，轻松渡过这重劫数。 至此，丹道修行的功夫才算真正入了门庭。而仅此一关，历史上不知难倒了多少聪明绝顶之人，但奈何丹道修行不凭聪明才智，更不靠财富物资，只看身心内求的功夫深浅。 即便玄微子侥幸穿越，还阳复生，换了一具全新的肉身炉鼎，换了一个别开生面的天地世界，诸般规则法度也有差别，他也担忧丹道修行无法再进一步。 而哪怕如今神炁合抱，玄微子也未曾放宽心，继续内观身心，体察着神炁合抱后各种身心细节。 首先一点，那便是玄微子的身体确实出现了“异变”。寻常人听说异变，习惯往坏处想，可玄微子不同，在他眼中，异变无时无刻不在发生，只是细微难察、或是难以延续，这对于生灵物类的演化再寻常不过。 倒不如说，万事万物、每时每刻，无不处于变化之中，哪怕换了个世界，依旧“唯易不易”。 具体到玄微子的身体，他的异变并不是长出了别的肢体器官，而是五脏六腑自行强化与整合，不断散发出柔和生机。 玄微子对付受伤土著的手法，是通过植入无形的星光体，从而破坏对方原有的生机规律，如同内脏激烈病变、肌肉抽搐，无法以治疗法术或者移除疾病应对。 而此时的玄微子，腑脏开始进行强化与整合，使得五脏六腑保持高度紧密的关联，内在五气流通，活泼泼的生机朝着四肢百骸贯通而去。 “基础体质与强韧不仅获得提升，而且‘快速代谢’与‘身体调节’结合，形成自发的治疗效果，还是特异能力？”玄微子吃了一惊，心灵术士的治疗能力贫弱，所以他此前辨识草药、制作各类药物，很大程度上是给自己准备的。没想到此刻神炁合抱后，腑脏生机自然发动，获得这种不可被解除的特异能力。 转念一想倒也正确，人体本身就有一定的自愈和自我调节功能，这是基于元炁的功能。只要是生命存在就必然拥有，否则生命体本身就不能正常生长了。 丹道修士性命双修，神炁合抱后，元炁强旺，修士对自己身体的掌控与调节能力自然大为提升，只是没想到会修炼出这种不可被压制与解除的特异能力。 丹道中所言“元炁”，并不是一种气体或某种能量，而是构成万事万物的基础，其表现在于一切事物存在相互关联与可以转化的特性。这种特性既可以是外在事物之间的相互关联与转化，也可以是内在事物之间，甚至是内外事物之间。 对于丹道修士，自身元炁强大的表现，是肉身炉鼎的生机发动与各部位器官自发性的调和运作，其中另有更多具体细节，根据不同方向入手便是历史上各门各派修士的分野，他们未必修炼丹道，但基础原理也是有相通的地方。 有趣的是，玄微子如今这个自发的“身体调节”特异功能，也可以通过星光体向外传导，既可以直接治疗他人，也可以通过将星光体附着或植入对方身体，刺激他们腑脏生机，从而达到良好的治疗效果。 只不过对外的治疗能力就不是特异能力，而是正常的心灵异能了。这倒是颇有几分“真气入物，可以疗人疾病”的妙处。 为此，玄微子还特地给这个新开发的特异功能起名，叫做“灵根玉液”，寓意沐浴此“灵根玉液”，可保生机绵延不绝。 “唔，就是名称可能容易引起歧义……算了，我觉得挺好听。”玄微子嘀咕了一句。 此外，玄微子还掌握了不消耗灵能的“星光体形态”，可以随时变成一团半透明的星光体，能够穿过各种细缝。这是原本意识与星界联系、星光体依附于身体带来的效果，玄微子的身体也在被星光体细微地改造着。这相当于玄微子自动掌握了“灵能身躯”，伴随掌握更多的心灵异能，生命力也在不断提升。 如今玄微子神炁合抱，元炁冲和，自然带来腑脏生机发动转变，而且他隐约察觉，这还只是最基础的层面。如果继续深入修行，元炁功用在这个世界的表现会更加多样玄妙。 其实踏出这一步，玄微子就已经跟传统的心灵术士大为不同了，丹道修士所求毕竟是形神俱妙的成就，与只追求心灵强大、甚至精神长存不同。 如今神炁合抱，玄微子的元神之功也大有提升，现在他不必进入定境才能感应到意识与星界相连，也无需在意眼前是否有一片星辰光芒的景象，只要运神行炁，就可以创造星光体。 同样，玄微子的心灵术士等级也有所提升，已经算是高等灵能者了。可以通过星界中古老心灵术士留下的信息，学习到更多更高级的心灵异能技艺。 更特别的在于，心灵术士所能学会的异能数量，是跟他的等级——准确而言是与之智力水平和灵魂强度密切相关。玄微子本人智力水平未必非常高超，但是元神强大远胜凡物灵魂，所以他能掌握的异能非常多。 不过对于星光体，玄微子了解仍是不够深入，这种东西基于星界存在，极具变化特性，并且与自身神炁相连，其实是最适合炼制成法器的“天材地宝”。 玄微子上辈子也是精擅炼器之辈，但不同世界连事物特性都可能大为不同。眼下有星光体，玄微子倒是省去找寻天材地宝、凝炼物性的过程，只要直接用星光体进行凝炼，将自己的法术效果添加上去就好。 可这个过程却非常困难，炼器不是简单的塑造外形，而是要把握事物的内在特性，从而使其与修士神炁和合交感。但因为星光体的本质极具变化特性，反过来却极易陷入流转不定的变化中，不能保持“物性”。 “莫非是星界的影响？”玄微子有一个猜测，星光体对于心灵术士来说，就像是一座连接着心灵术士与星界的桥梁，而这种变化特性是否也来自于星界？想要改变星光体的特性，就如同要改变星界？ 然而顺着这种思路，便是世界本身是否可以被改变，这就又回到修道者的元炁论上去了。就玄微子看来，且不说能不能被改变，就变化本身肯定是必然存在的。 但是改变星界，这么做是否会使得其中的古老心灵术士受影响？甚至反过来对现实世界产生不可挽回的破坏？ 玄微子可不是那些癫狂癔病、成天想着毁灭现有世界与社会运行的狂人，即便是异世界，对他而言就是修行之资具，要是修行未成就让世界陷入大混乱，对他可没什么好处。 “也罢，炼器之事稍稍推迟也不急。”玄微子收拾心思，以元神缓缓感应之前涌入脑海中关于精魂使者的信息。 其实他获得这些信息纯粹是意外，那个时候星光体无意间与图腾守护者的灵魂联系起来，同时也包括这次进行的仪式、自然能量的编织等等，如果不是玄微子练就元神、定力超凡，这么混杂的信息流瞬间涌入，足够将普通人轰成痴呆。 人的身体和大脑有自行接受与处理各类信息的能力，小到各种感官体验，大到人生中的危险经历与激烈情感，但这些信息不一定会作为记忆完整保留下来，甚至会因为大脑的自保机制，对这一类过分刺激的信息加以遮蔽，甚至编造、扭曲，堆积在意识的深层，反过来对人的行为作出影响。 丹道修士练就的元神，可不是什么小说影视中能够跑出身体的半透明小人，而是摒除识神遮蔽而显现出的真如自性、本来面目。 至于识神则是一个极为广大、复杂且顽固的存在，即便玄微子如今元神显现、神炁合抱，可以逐步摒除识神干扰遮蔽，但这些被自行编造、隐藏的心念信息，也都是识神的功效，它并不会被完全抹灭。 玄微子如今所做，便是以元神调伏识神，去重新追索隐藏在层层遮蔽下的信息，不断进行解构与重构，这需要进入极深的定境，非神炁合抱不能为。 …… 两天之后，看着眼前一团离地飘悬、云雾缭绕、电光闪烁的奇异云团，玄微子摸着下巴沉思良久，隐约可以看见一张线条简单的可爱脸庞在其中，眨巴着蓝汪汪、水灵灵的双眼看着玄微子。 然而别看这个小东西似乎挺可爱，玄微子却可以察觉到它蕴藏的雷电威能十分庞大，似乎顷刻间就能爆发出无数电光与狂风，一个呼吸的功夫就能将这座两层石砌小屋撕成碎片。 这个小东西是玄微子根据图腾守卫者的记忆信息，神炁外感，尝试沟通巨灵而召唤出来的。它不像星光体，是心灵术士通过与星界联系而被创造出来，而是将自然巨灵的某一个面向的特性加以凝聚，形成这个具体的精魂生物，甚至可以说是元素生物了。 与星光体分身完全隶属玄微子控制不同，这个元素生物似乎是拥有自己的智能，但是尚且微弱低下，而且与玄微子保持着心灵链接。 玄微子张开手掌，小东西就飘到他手心，触感就像是一团轻飘飘的棉花，微微冰凉。 而小东西也在玄微子掌心打滚翻身，如同刚出生的小奶狗，缠着母亲撒娇一样。 “可你也不用喝奶啊。”玄微子轻轻摇头，展开“改良星光茧”将小东西罩住。 小东西被收进星光体里，一点都不觉得局促，反倒是非常享受，一双蓝汪汪的眼睛微微合拢，好像泡温泉一样舒适。 玄微子当然清楚，这个小东西是他运神行炁、沟通自然巨灵召唤出来，自己的生机对他来说是最舒适、最亲近之物，与神炁相连的星光体也能发散出类似气息，小东西才会这么享受。 可就如同这个元素生命代表着自然巨灵的某个面向，雷电雨风暴的剧烈性质，也一样潜藏于这个小东西之中，如果不能善加引导，这玩意儿可是堪比一枚重磅炸弹啊。 “可惜了，图·冉迪这些精魂使者，虽然有沟通自然巨灵、引导精魂具现化的能力，却因为缺乏神炁合抱的修炼功夫，不能加强事物之间的联系与转化特性，就像面对金山银山，却没有理财消费的手段，只能拿着金砖砸人，太浪费了。” 玄微子看着这小东西，敲了敲像玻璃罩一样的星光茧，说道：“今后修行求道，估计少不得你从旁护法，还是要给你起个名字，见你蕴藏风雷之威上下翻腾，便借易经卦爻，就叫你‘恒益子’好了。” 第11章 雷法 看着逐渐熄灭的火堆，哀伤的氛围萦绕在部族中久久不散，珊多丽茫然地站在火堆前，看着老师的尸体在烈焰中化为灰烬，却丝毫感受不到老师的灵魂与巨灵融合的迹象，仿佛烧掉的只是一具空洞的躯壳。 图腾守护者的死亡震惊了斑兽部族，这样一位带领族人抵抗入侵者、庇护生存的长老，他的死亡撼动了每一名斑兽族人的内心，连剑齿豹伙伴们也低头发出浅浅哀鸣，远处池塘那棵大树，树冠枝叶不复碧绿，似乎一夜之间就衰颓下去。 迦·卡丹走上前去，小声说道：“珊多丽，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族中的守护者了。老人们都认可你，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办？” “我……”珊多丽眼圈发肿，嘴唇干皱，当初她看见老师的尸体时，发了疯一般施展治疗法术，不断引导精魂，试图让老师复苏。 珊多丽记得老师曾经说过，一些传说中的图腾守护者，就算肉体死亡，也能让灵魂寄托在别的事物之上，甚至能够利用某种仪式进行转生。有些远方的部族就是凭借这种手段，让同一名图腾守护者一直延续存在。 可是无论珊多丽如何呼唤老师的灵魂，她都完全感知不到，尸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朽下去，不得已只能按照规矩进行火葬。否则任由图腾守护者的尸体腐败，反而是对传统的亵渎。 心力交瘁的珊多丽怎么也想不到，老师为什么会被杀害？那些陌生人又是怎样进入图腾圣坛的？无数困惑涌上心头，加上族人对她投来依托与期待地目光，更让她难以承受。 “入侵者，一定是那些入侵者搞的鬼。”珊多丽只能想到这点，她对迦·卡丹说道：“是他们杀死了老师！” 迦·卡丹愣了愣，问道：“不可能，我们这里有巨灵的庇佑，入侵者一旦靠近立刻就会被发现。更不要说外围有我们卫士来回巡逻，除非……” “除非他伪装成我们族人的样子！”珊多丽的思路立刻变得清晰起来，她瞬间就想到当初那几个带着受伤族人的家伙，他们也是最后见过老师的人！ 将这件事告知了迦·卡丹，对方压低声音说：“我立刻去查，但我猜测他们几个也许已经遭遇不测了。” 珊多丽脸色发沉地说：“我知道……这件事你暗中去查，不要让别人知道。” 迦·卡丹说道：“现在我们只是对族人声称，守护者是因为仪式失败而死亡，那进攻入侵者聚落的事……” “继续！”珊多丽双眼通红，饱含泪水地说道：“我一定要为老师复仇！就算没有洪水与风暴，也要让入侵者付出代价！” 迦·卡丹早就憋了一肚子气了，重重点头：“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帮助你的！珊多丽，我……” 珊多丽抬手阻止对方话语，没有一丝喜悦，目光回避着说道：“迦·卡丹，我知道你的心意，过去的我一直将你当成是兄长，今后的我则是要作为守护者庇佑族人，你……如果这次进攻顺利，能够战胜入侵者，我才会跟你谈未来的事情。” 迦·卡丹看着眼前这名女子，即便因为疲惫而脸色不佳，却给人一种别样的美感，恨不得将她抱进怀中好好怜惜一番。 可最终，迦·卡丹还是强忍着内心激动，低下头颅，向新任的图腾守护者表示尊重。 …… “土著真的要进攻？”沃夫扣着鼻孔问道。 石砌小屋中，玄微子在桌上铺了一张地图，那是他凭飞鸟斥候观察柴堆镇周遭地形，绘制而成的粗略地图，将大概地形、河流、森林与山路小径都描绘出来。 此时地图上插了几枚钉子，那些都是土著在森林中临时驻扎的营地。比起柴堆镇的平民，斑兽部族的土著更习惯在森林中起居，就算不是精魂使者或者精魂卫士，他们似乎能够依赖巨灵，免于蛇虫鼠蚁的侵害，精魂卫士甚至有类似忍受环境一类的恒定效果，在深秋时节的森林中，席地而睡都不会感觉寒冷得病。 不得不说，同样看上去都是人类，殖民者和土著的确有不小差别，图腾守护者与自然巨灵提供的庇护，不是简单的施展法术。 “图腾守护者的死，反而刺激了他们。”玄微子说道：“不过没有洪水和风暴作为掩护，他们这样来进攻，只是一种不理智的行为而已。” 萨雷米爵士看着地图，谨慎说道：“看情况，土著起码能够派出两三百人来进攻我们。而我们这边……近来我重新清点人手，能够拉弓射箭的猎人不到四十名，其余可以参与战斗的农夫、把伐木工都算在内，勉强能凑出一百多人。” 玄微子扫了镇长沃夫一眼，笑着说道：“这些伐木工，你叫他们跟人集体斗殴、争夺林场还行，真是面对土著成批进攻，还是不能成事的。老镇长在的时候还训练了几十名守卫，可惜现在都老了，盔甲武器都是上个时代的玩意儿，放在帝国都可以送进军事博物馆当成古董展览了。” 由于法师与奥术近年来的飞速进步，以大伦底纽姆帝国为首，军事技术突飞猛进。就玄微子早几年在新大陆别处行走时所见，如今帝国军队都不时兴穿那些光滑锃亮的全身板甲了，而是用各种魔法加工过的材料来制作盔甲。 至于武器就更不用说，各种卷轴、魔杖、炼金药剂与魔法奇物，种类丰富、效能繁多。还有魔像、构装体、元素召唤物作辅助作战。 此外各种附魔兵刃、召唤武器，配发给加持了各种增益效果的精锐军士，就算是面对旧时代的骑兵冲锋，也能如入无人之境地冲杀。如果是经过特定训练的战法师，那更是兼具火力输出、机动应变、信息交流各种强项。 这样也难怪那么多土著部族会被消灭了，实在是打不过啊。 可是这样规模的军队，哪怕是大伦底纽姆帝国也养不起太多，各种炼金制品、魔法道具的制作都要消耗大量特殊材料，而且制作过程也需要法师的参与，需要极为庞大的人力与物力支撑。 这就导致帝国只能在部分重要地区派驻这样的奥术军队，其他地方高度放任，甚至委托给商会联盟，设立自治领。 像柴堆镇这种边陲集镇，又是在相对落后的金冠木自治领，当然不可能有全副武装的奥术军队，玄微子就算想搞也搞不成，没钱、没人、没物，连萨雷米爵士这种武装教卫都是高手了。 三人交流了一番，还是只能依靠新建好的围墙和一系列防御工事，坚守不出。撑过几轮进攻，消耗土著的物资和气力，等到天气变冷，他们自然会退却。 然而天气却好像不给他们这个面子。 几乎是从三人回到柴堆镇开始，原本应该渐渐变冷的天气却变得潮湿闷热，一些已经准备好兽皮大衣的平民又换回了那身简陋的“破布袋子”。 “不对劲啊。” 玄微子爬到屋顶，一手托着玻璃罩子中的恒益子，一边自言自语说：“可惜我没有新大陆整体的地形地貌图，无法推演更大范围的气候变化，但这个世界既然有各种魔法效果，那么遏制住寒流的力量应该也会存在的吧？可这会是那个叫做珊多丽的精魂使者做的吗？” 玄微子猜得出珊多丽已经继任了斑兽部族的图腾守护者，可是眼下气温变化让他感到一丝离奇。身为修道之人，他深知天地自然的伟力是何等磅礴浩大，就算是在这个视奇能异术为寻常的世界，想要跟自然对抗也是几乎不可能的。 哪怕是图·冉迪之前通过仪式试图发动洪水，那也只是引导局部自然气候变化，而且从玄微子所得到的记忆信息来看，这种仪式法术也非常艰难，需要对精魂进行高度专注的操控。 这或许也能解释，为什么当初面对暗杀，图·冉迪几乎做不出有效反击，他当时估计实在是无法分心了。 “那要不我也来发动一场雨雪？”玄微子随即摇头，且不说现在自己能否做到，心灵异能也不擅长影响天气，况且柴堆镇的平民基本都是普通人，挨冻之后战斗力只会剧减，除非他有本事只让土著们淋雨受冻。 “说你呢，恒益子，你能做到吗？”玄微子打趣般问道。 就见玻璃罩子中的小东西原地旋转，就像玄微子上辈子见过的玻璃雪球，一场寒冰风暴在方寸空间发动起来，如果不是有星光体为阻隔，估计就要引起周围寒风咆哮、霜雪横飞了。 玄微子默默眨眼，来回抟转着玻璃罩子，恒益子也不觉得晕眩，顺着玄微子动作打滚。 只不过玄微子可没有玩闹的心思，他此刻所想的是如何发动外在的自然之力。毕竟对于他这种修道求仙之人来说，最经典的神通法力莫过于行云布雨、招风引雷。 这等神通法力自古不乏传承，入手施展的具体方式多种多样，可说到底，无非“内外交感、阴阳和合”，而最终成就的便是雷法。 所谓雷法，最初作为符箓法的一种总结发展的成果，很快就与丹道修炼所融合，甚至有了“内炼金丹、外修雷法”的讲究，最终互为表里，不可轻易分割。 雷法并不是单纯的法术，而是要配合内炼功夫、身心调摄后的外用施展，有极为深奥玄妙的道法意涵。玄微子上辈子所研习的雷法，乃是需要修炼至“长养圣胎、真空妙有”的高深境界，然后内外交感、五气冥合、激引物性，才能发动雷霆威势。 而除此了基本的丹道修行外，施展雷法还有步罡踏斗、雷局掌诀、布气升符、心印炼将、内音密咒等一大堆高深理论。 这就注定运用雷法的修道人，无论实践与理论，都必须要有非常高深扎实的根基，眼下自己修为还没到那个程度，而且这个世界内外交感调和的细节也与在地球不同，所以雷法也需变通。 当然，变通也不能随意变。因为在地球上，雷法到了玄微子那个时代，为了追求便于施展，很多已经沦为拘召鬼魅野猖、惑人心神的江湖伎俩，没有深厚的内炼功夫和相应修持心境，就称不上是真正的雷法。 再说，丹道修行原本并不刻意追求显露在外的神通法力，反倒是后世丹道逐步流变衰退，演变成丹法、丹术，甚至是糊弄人的养生气功，早失丹道真意。 时日将暗，隐约可见天穹中星辰排列、暗红残月高悬。这个世界的星空环境自然跟上辈子地球不同，也没有北斗七星这样高居北辰、定位中轴的星体，这也导致玄微子过去所修习的许多以星斗璇玑为基础的道法，全都需要重新依据新环境而修改。 在屋顶上定坐良久，玄微子感应到一丝来自星空的气息，那不是具体的信息，也不是星界心灵术士发出的类似神念，而更像是一种“意境”，元神似乎能与之感应，但所得犹如渺然云烟，难见全貌。 “雷法议玄篇中曾有提及，‘密识星机，通神妙用’，这种雷法上接星斗列宿，下合山川河渎，内运丹灵、外化雷机。不同时间、不同空间，对应星辰结炁皆有不同。”玄微子思忖道： “只是此法异常繁复，所言‘掌中机要，剑上真文’，其实是外感星辰结炁之变，进行推演，还要寻凶定位，何时何地落雷几何，然后星炁应机，催符发动雷火，遥隔百里都能降下霹雳。” 玄微子敲着恒益子，说道：“可是这种雷法，内运丹灵还好说，其余步骤怎么看来更像是法师注重逻辑演算那套？” 根据玄微子之前了解的情况，这个世界的法师，是以通过灵魂与星空的联系，获取那浩瀚无穷的能量，以智力进行编织塑造，形成具体的奥术魔法。而对于星空，法师们有一个更具深意的称呼——奥法星图。 沉思良久，玄微子还是打算冒一回险，他回到小屋中入定，重新进入星界视野中，虽说眼前也是星辰光辉的景象，却跟夜晚星空截然不同。 星界中的星辰光芒更加密集，仿佛近在眼前。玄微子运动元神，向着星界中发出自己的询问： “星界与现实星空有什么关联？” 虽然在星界视野中能够感应到古老心灵术士的存在，但这还是玄微子头一回主动发问，也不知道对方是否真的愿意回应，而且为了防备这些心灵术士有什么诡异手段，玄微子早就做好断绝感应的准备。 等待良久，星辰光辉扭动，好像组成了庞杂信息，直接出现在玄微子眼前—— “星界是心灵的归宿，星空是魔法的源泉。” 第12章 星辰 “星界是心灵的归宿，星空是魔法的源泉。” 短短一句话，让玄微子若有所思。他倒不至于完全将这些古老心灵术士的话全部当成真理，可至少使他对这个世界的规则法度有不同角度的认识，而且也明白心灵异能的传送法术到底是如何运作的。 星界是一个特殊的位面，普通的心灵术士让自己灵魂与星界沟通，许多心灵异能都与星界密切相关。传送法术其实是利用星界的特性，看起来就像是“忽略”了现实空间距离的限制，只要心灵异能越强大，可以传送的距离自然越远。而玄微子练就元神，更是远胜寻常人的心灵，施展“任意门”时，心念起处，此发彼至。 而古老心灵术士们舍弃肉体存在，以不朽的精神徜徉在星界之中，他们当然会将星界当成是心灵的归宿。 至于后半句“星空是魔法的源泉”，就更好理解了。古今中外，不乏认为天上星辰是神明或某种强大存在的化身，即便是这个异世界恐怕也不例外。 星空——或者说法师口中的奥法星图，是这个世界的规律法度的一部分，也许天空中的星辰并不是什么遥远宇宙中的恒星，而是一个个奇特的存在。星辰所散发的光芒，对地面上的生灵产生若有若无的影响，具体现象便是被统称为“魔法”。 至于星界与现实星空到底有什么具体关联，古老心灵术士们并没有解释。 玄微子转念一想，同样作为“天体”，人们日夜抬头可见的太阳和月亮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将自己的疑惑发入星界之中，玄微子等到了如下回答： “太阳是魔法能量的主要源头，月亮是——” 心灵交流之中，古老心灵术士的后半段关于月亮的回答只有一片混沌，如同是毫无规律杂音，没有任何实际意义。 玄微子暗自警惕，知晓这其中另有隐秘，非是如今自己所能窥知，意识退出星界视野，收拾心念。 “太阳是魔法能量的源头，这点与星空倒是一致。”玄微子走到窗边，望着夜深静谧的柴堆镇，几个安排守夜巡逻的镇民举着火把，正无精打采地来回走动、小声交谈。 道家修炼中不乏面向朝阳，采炼阳和之气、服日餐霞的功法，这当然不是简单地晒太阳，更不是按照字面意义那样吸收什么灵气。而是每当太阳普照大地，万物生机自然发动，人体也不例外。 阳和生机既在自然万物中，也在人身之中。修炼之人就是要把握其中发动之机，从而窥见元炁的玄妙，以便凝炼神炁。如果修为再进，也能感应到身外万物的阳和生机，此时内外交感，便是上等辟谷之法。 “如果不将这个世界的太阳看作是单纯发光发热的星体，而是魔法能量的主要来源，那也难怪这个世界的魔法效能随处可见。如果算上伴随阳光与星光散布世界的魔法能量，经过各种方式转变，自然事物中也都蕴含着魔法效能，施法方式也随之千差万别了。” 玄微子忽然想到了萨雷米爵士的神圣之主教会，沃夫之前揶揄过神圣之主教会的发展融合了不少地方文明关于光明与太阳的信仰，难不成武装教卫所运用的“神迹”，真的就与太阳直接相关？ …… “不不不！神迹与太阳无关！” 次日清晨，玄微子主动去拜访萨雷米爵士，询问后被对方直接反驳道：“我们教会的导师屡次提醒，神迹并非来自太阳……我知道神迹施展起来光明耀眼，让很多普通信众误以为是太阳光芒，但的确不是一回事！” 玄微子好奇问道：“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神圣之主教会里应该对此有研究吧？” 萨雷米爵士看着玄微子好一阵，说道：“如果奥兰索医师愿意皈依我们教会，在你受洗之后，我很乐意为你解释神迹的来源。” “呵呵呵，这样啊。”玄微子可没拜入他人教门的想法，只是皮笑肉不笑地搪塞过去，没有多答应什么。 玄微子思索着来到镇子上随便转了转，虽说这几天夜里有许多设想，但是真正能付诸实践的却没有多少，只能乖乖修习一些新学会的高等心灵异能。 “医师，早上好……啊——”只见沃夫打着哈欠、衣衫不整地从一间木屋里爬出来。 玄微子往屋子里扫了一眼，问道：“这好像不是你家吧？” 沃夫笑了笑，说道：“这个……这户人家的丈夫刚死，孤儿寡母没有照应，很容易被镇子上其他人欺负的。我这不是稍微表态一下，好让这户人家渡过冬天嘛。我昨天可是带足了物资送给人家的。” “那个丈夫是外出的猎人？”玄微子问道。 “没错。”沃夫脸上露出猥琐的笑容：“其实柴堆镇的女人都很开放的，死了老公再找一个就好。现在镇子上还有几个，要不要给医师你介绍一下？” 玄微子动动手指，凭空出现一个棍棒敲在沃夫头上，说道：“有这功夫，还不如召集一批人开始训练。你是镇长，真等到那位治安官把所有事情处理好，被架空的可就是你了。” “训练？”沃夫问道。 玄微子无奈摇头，直言道：“收获节已经过去了，镇子上的男人都闲着，围墙也快建好了。还不如趁现在开始训练，今年打退了土著，明年说不定还会有。就算没有土著，就不会有其他麻烦了吗？” “可是我不会啊。”沃夫揉着脑袋说：“以前我在翠绿之环，最多只是负责砍人。我们狂战士根本不需要额外的训练。” “可是你的武技……”玄微子忽然想到什么，朝着沃夫招手，两人来到无人处，玄微子抬手按在沃夫头顶，运神行炁，元神感应着沃夫身体。 玄微子此前就能以元神感应外物，如今神炁合抱，元神感应更加精微细致，哪怕是他人体内的种种生机变化，只需以手抚顶，都可以如自己内观般清晰。 沃夫不敢违抗，但只觉得一股清凉柔和的力量从头顶传达身体各处，刚才敲头的痛楚立刻消退，连同跟寡妇折腾一晚上的腰酸也舒畅缓和，浑身轻盈自在，简直没比现在更好的状态了。 玄微子施展一轮，面露思索地收回手，问道：“你是说你没有训练过具体的武艺？哪怕体能训练都没有？” 沃夫摇头说道：“翠绿之环的狂战士都是由贤者直接挑选适合的儿童，然后经过各种药物和法术的试炼，直接将我们变成了这般模样……医师，你别看我留着大胡子，我今年才二十五岁。” “的确……没看出来。”玄微子跟沃夫相处好几年了，算上他在柴堆镇摸爬打滚，在这里立足也有十年岁月，而人们对沃夫的印象可不是一名小孩子长大到现在。 就单纯沃夫的外貌，就是一名身材彪悍健硕的大汉，脸上略带风霜，更像是一名久经战阵的退伍老兵，谁能想象他还只是一名青年？ 而且刚才元神感应得知，沃夫的体质的确经过某种转化，他的骨骼、肌肉，以及众多内脏的功能都被改造了，甚至发生异于常人的突变。 更特别的是，沃夫的大脑深处似乎也植入了某种异物，伴随神经系统延伸到全身，经过这些年的生长，已经完全与沃夫融为一体，无法剥离，对其大脑传导着某种特殊信息，形成一个新的区域。 如果还在地球上，这样的情况估计跟肿瘤差不多，就玄微子所知，极少数大脑受伤或异常之人，确实有可能获得特异功能，比如阴阳眼、灵视等等，但不加以控制，这些异常对本人并无益处，也非修行正途。 但如今这个世界魔法效能普遍存在，大脑功能异常自然带来精神与意识上的变化，说不定也会体现在实际物质变化上。 “沃夫，你应该……能变形吧？” 玄微子语出惊人，沃夫双眼猛然睁大，随即低下头去，低声说道：“我、我不喜欢那种感觉，很难受，每次变形结束，都让我反胃作呕。” “可是我之前不是也把你变成野鹿了吗？那时候你似乎没有这种感觉。”玄微子说道。 “不同。”沃夫晃了晃脑袋，整个人都消沉下来：“医师你的变形法术，感觉就像……就像换了一件衣服，虽然的确变了，但我还是我自己。可狂战士的变形，是让自己精神也陷入狂暴，变形时无法保留理智，等结束之后才让人难以承受，而且身体也会非常疲劳。” 玄微子摸着下巴，心中暗道：“身心俱变、狂躁失常，这种情况很像是走火入魔啊，只不过这种走火入魔应该是翠绿之环的贤者刻意为之，让没有经过严格训练的儿童在短时间内长成强壮身体，不仅直接将武技运用植入大脑意识，并且让他们拥有变形能力，能够发挥出强悍战力。虽有妙处，却不宜推广运用啊。” 人心中总归是有狂躁的一面，对于修道人而言，凡是偏执心性，皆是内魔，光靠一味镇压是不能解决问题的，然而任由宣泄更是背离修行本意。 “你想解决这个问题吗？”玄微子开口问道。 “解决？怎么解决？”沃夫不解问道。 玄微子说道：“我尽量让你保留狂暴变形的能力，但是也不让你的精神失常。” “这……可以吗？”沃夫自幼受翠绿之环教导成长，理所当然觉得狂暴变形带来的后果是注定不变的。 “我毕竟是心灵术士啊。”玄微子忽然笑了出来，“按说操控心灵才是我的本行，只是我不怎么用而已。” 沃夫有些期待地问道：“那什么时候开始？” 玄微子用手指一戳沃夫额头，说道：“这是‘感官链接’异能，我还给你植入了少量星光体，你先不用急着狂暴变形，照我说的去处理事务，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呃……就这样？”沃夫习惯性地问道。 “当然没那么简单。”玄微子说道：“我也要做一些准备，同时监控着你平时的身体与心灵状态。好了，别发呆了，我刚才顺便给你治疗了一下，你现在应该不会累了吧。” 沃夫想起自己身体刚才变化，站起来傻笑说：“奥兰索医师，你这么厉害，而且又长得这么英俊，真的不要……” “我在想要不要遥控你的大脑，直接让你狂暴变形。”玄微子一片平淡地说道。 听到这话的沃夫一溜烟地逃跑了。 玄微子微笑着摇摇头，沃夫可比萨雷米爵士好打交道多了，本质上他还只是个孩子而已，无非一吓一哄。 刚才他给沃夫施展的是增幅过的“感官链接”，只是一个低级的心灵法术，原本效果只能连接对方一种感官能力。但玄微子以神炁合抱的境界施展，配合星光体植入，就能够做到与沃夫所有感官知觉完全同步，甚至是一些沃夫本人不能察觉的细微感受，玄微子也能清晰感应。 这样的手段恐怕是换作中高等心灵术士也不易做到，因为光是专注于受术者感官知觉时，就会影响施法者本人行动。而当大量属于别人的感官信息涌入，很容易造成认知错误，甚至有可能错将受术者当成自己。 但这下就体现丹道修行的功夫了，玄微子并没有主动屏蔽感官链接，而是任由来自沃夫的感官信息如同洪水般融入，存守元神澄澈不失，以此洗炼心性、锻炼性功。 对于玄微子来说，心灵异能或者法术魔法并不完全要用于杀伐争斗上的，大多数法术的功用，说穿了便是让人应对外部环境变化更为便利。 但如果人们的心思只懂得追随外部事物变化而流转，那将永远不得清静。更重要的是，陷于外缘流变，也并不是客观认识外部事物与变化的良好途径。 丹道修士所求，恰恰是探索自我身心的内在根本，神炁合抱还只是初入门庭的功夫，往后还有诸多次第。 等天色已晚，沃夫就听见飞鸟斥候的召唤，让他来到镇子外的一处空地。 沃夫来到之后，就见玄微子坐在树墩上摇头晃脑，就像喝醉了酒般脸色红润，沃夫不禁问道： “奥兰索医师，你没事吧？我看你情况不太对劲啊。” “的确是有些异常。”旋即，玄微子脸色一正，头顶上方竟然出现一圈圈光点，仔细观察，竟好似星辰一样，排布成有规律的星图，如同一顶华丽夺目的皇冠。 第13章 狂暴变形 “我管这叫做‘星之冠冕’。”玄微子抬手指了指头顶的星图，星光环绕旋转，似乎与漫天星辰产生微妙的共鸣，有几道法术蓄势待发，不同程度的法术波动向外传递着。 沃夫见状吃了一惊，他过去了解的“奥兰索医师”，施法时产生的法术波动与现今的情形有所不同。 “好奇怪啊，医师你不是那个什么心灵术士吗？”沃夫问道：“我怎么觉得你现在更像是那些法师了。” 玄微子揣着手笑道：“你很敏锐嘛，我的确将自己‘变成’法师了。” 沃夫只觉得不可思议：“这……这是心灵术士的异能吗？” “不算是，即便两者在某种程度上有相似之处。”玄微子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感叹道：“倒不如说因为是我的元神受到牵引，误打误撞感应到星界，才在心灵术士身上复活。” 这个世界的施法能力，根本大多都在于灵魂，而这也决定了成为施法者是需要天赋的。至于如何发挥灵魂的作用，灵魂又如何与事物交互，决定了是怎样的施法流派。 心灵术士向内审查心灵与意识、锻炼精神能力的做法，与丹道修士的心性修炼在低等层次有相似性，玄微子不认为必须要显现元神才能联系星界，这个世界的心灵术士应该也有一套自己的做法。 但以性功入手的丹道修士跟心灵术士最大差别在于，丹道修士以虚无为宗、以清静为本，心中种种意念、思虑、感受、知觉都要诸次放下，以达“外想不入、内想不出”的层次。可这些做法最后还是要让元神显现，然后与元炁结合，性命双修、形神俱妙，而不仅仅是强化精神与意识。 而心灵术士则是通过冥想，追索自己的记忆和记忆的本质，通过对精神与意识的深层发掘，将已有学识加以逻辑表达，形成心灵异能。后面一步与法师相近，注重认知与逻辑演算能力，与注重感悟的丹道修士差别甚大。 玄微子神炁合抱之后，可以发动神炁，转变大脑与身体某些方面的素质，以这种方式来施展心灵异能中的“心智革新”，元炁直上天梯，充盈紫府脑宫，元神与奥法星图产生联系，形成这个“星之冠冕”，获得了与法师一样的奥术施法能力。 所以此时此刻，玄微子短暂地变成一名法师了，也明白法师的奥术能力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星辰的光辉以某种特殊而又奥妙的方式组合成一个庞大复杂的结构，这便是奥法星图。它好似一张大网笼罩着整个世界，其影响力渗透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生命、每一个灵魂，甚至是毫无生命的泥土沙石。 理论上来讲，这个世界的每一个具有灵魂的存在，其实都与奥法星图有联系，但要真正认识到自身灵魂与奥法星图的联系，才能拥有奥术施法能力。 法师就是通过逻辑性的学习与研究，专注于认知能力的开发，来强化灵魂与奥法星图的联系，从而提升自身奥术能力。 奥法星图是如此的宏大，其蕴藏的力量无远弗届，浩瀚宛如星海一般的存在，难怪法师们将奥法星图看得这么重要，这的确是他们的命根子啊。 元神与奥法星图联系起来的瞬间，玄微子也感应到两者的联系形式十分特殊，类似围绕着行星的卫星轨道，而且“轨道”不止一圈，外面一环套一环，这便是奥法环阶。 当然，玄微子做不到像法师那样，通过学习研究的方式来提升奥法环阶，只不过是凭着丹道根基、运转神炁的妙用，转变了身心状态，纯粹是取巧之功。 而“星之冠冕”其实就是转变身心时，发动神炁与奥法星图产生感应的现象，至少看上去头顶星象、银光流转，的确挺唬人的。 眼下“星之冠冕”中，就有几道由心灵异能转变成的法术，分别是“解除魔法”、“火球术”以及“飞行术”。 玄微子调和神炁，就见“星之冠冕”缓缓消失，解除了“法师形态”，法术波动也隐藏下来。手掌一翻，掌中几枚玻璃球，是他用“改良星光茧”，将刚才法术储存进星光体中，只要想用，解除星光体就能施展，也算另类的魔法卷轴了。 “好了，我给你施加一个‘思想护盾’，这样也许可以为你抵挡狂暴变形时带来的精神冲击。”玄微子抬手画圈，对沃夫说道：“我顺便将其与‘感官链接’互联，超过你理性承受之外的冲击由我来面对，你准备变形吧。” 如果是在穿越之前，玄微子要解决他人心智狂躁失常，可没有这么轻易，起码还要有他心通一类的法力，而那一样需要不凡的天生资质。 而沃夫在一旁深呼吸了几轮，他也不用脱去原本的衣物，就在原地伸展身体，玄微子已经感觉到沃夫非常紧张，心脏猛烈跳动，各种畏惧、不安、焦虑等等思虑相继涌现。 不过在精神的更深层次，沃夫的意识已经开始聚焦于某种状态，他在回忆、他在追寻，如同捕猎中的野兽，意识开始沉入血腥之中，几乎要让他窒息。 但这一回，窒息的感觉并不明显，一旁玄微子眉目低垂，已经开始帮沃夫承受狂暴变形带来的精神冲击。 在玄微子面前，沃夫的皮肤肉眼可见地鼓动，骨骼咔咔作响，本已高大的沃夫身形还在节节攀升，浓密毛发飞快衍生。胸膛、头脸急剧变形，两眼翻白一阵，再定睛已是棕黄色的野兽瞳孔。 整个变形过程只花了两个呼吸不到的功夫，一头快有两人高的巨熊，在寒冷的夜色中吐着滚滚白气。这头巨熊能够毫无扞格的站立在地，两条臂膀粗壮如同树干，粗糙毛发根根竖立，真是蒲扇大的熊掌，利爪如钩。 玄微子抬眼看着这头人立巨熊，微微发愣，然后抬手施展了个“心灵链接”，说道：“现在可以说话了吧？” 沃夫的声音藉由心灵链接在脑海响起：“奥兰索医师！果然可以！我还保留着清醒神智！啊哈哈哈——” “别笑了。”玄微子轻按着额头，问道：“除此之外，你还觉得有什么异常吗？” 就见巨熊人模人样地挠了挠屁股，说道：“没什么啊，就是好像、好像有些使不上劲，变是变形了，可感觉跟过往那种冲动带来的力气也没有了。” “果然如此。”玄微子抬手一个“解除魔法”，发现对巨熊毫无效果，说道：“我大概明白了，你变回去吧” “哦。”沃夫乖乖应声，一阵血肉扭动声响，沃夫变回原来模样，身上衣物没有丝毫破损。 玄微子也长出了一口气，解除了施加在沃夫身上的心灵异能，就见他膝盖一软，差点跪倒在地，一脸错愕的问道：“医师，我这是怎么了？你不是说帮我承受精神冲击吗？” “对啊，疲劳带来的感觉也是这部分冲击。”玄微子说道：“但是你的身体还是照样疲劳，只不过等我解除了异能你才察觉，身体自保机制发动，当然是选择要休息了。” 沃夫坐在地上，揉揉这里、搓搓那里，浑身酸软疲乏，不太好受。 “没想到短暂的变形都有这么严重的后遗症。”玄微子思考着说道：“但我也大概了解狂暴变形的特点了，你要听吗？” “当然。”沃夫说道。 玄微子原本以为沃夫大脑中的那块异常物就是狂暴变化的根源，如今看来其实是有所偏差。狂暴变形的力量已经完全扎根于沃夫的生命特性之中了，这是经过药物和法术长期改造的结果。而大脑中的异常物，更像是枪械的扳机，负责扣动触发而已。 狂暴变形的过程的确会给沃夫带来强烈痛苦，这点玄微子已经代为承受过一次，若非他定力精深，恐怕也难以忍受。而为了对抗剧烈痛苦，沃夫大脑的异常物会发出大量狂暴讯息，冲击意识，以此掩盖真正的痛苦。 然而这种狂暴信息除了掩盖苦痛，另一个用处则是深度激活沃夫体内的生命活力，使得他不仅力量、反应、速度都大大提升，并且拥有不俗的能量抗力与天生护甲，并且这些效果连同狂暴变身，都无法被解除。 “翠绿之环的贤者们挺厉害的嘛，居然能开发出这种技术。”玄微子赞叹道：“利用药物与法术改造体质，从而彻底变化生命形态，这可真是脱胎换骨啊。” “我没听懂。”沃夫满脸问号地说道。 玄微子说道：“我的意思是，你不可能变回普通人了。你的生命状态已经发生了不可逆的转变，就像将原木制作成家具，怎么可能让家具变回原木？法师的复原术也做不到！” “那怎么办？”沃夫说道：“其实我也不指望变回普通人了，只是能让我少受些苦就好。万一以后打起架来，狂暴变形之后也能吓唬人啊。” 玄微子将玻璃珠放在手心把玩，说道：“家具变不回原木，但没说不能重新加工。我或许可以为你制作一个遏制精神冲击的魔法物品，但是这样一来，变形后的狂暴效果就不明显了。遏制了狂暴，同样也遏制了生命力的激活。” 沃夫问道：“也就是说不能两全其美了？” “不如换个思路想想。”玄微子起身走了两步，“狂暴变形本来就是一种取巧的手段，但为什么要专注变形，而不能单独追求生命力的激活呢？” “这真的做得到？”沃夫显然没太听懂。 “我说过了，狂暴变形的力量已经扎根在你的身体，现在如同是从箱子中只拿一部分出来。”玄微子面带从容：“我大约找到思路了，你先去休息，我再思考一段时间。” …… 话虽然这么说，可惜时间不等人，两天之后的傍晚，土著开始大规模向柴堆镇集结，藏在森林中视机而动。 玄微子已经通过飞鸟斥候提前侦察到土著的动向，于是通知了沃夫和萨雷米爵士，让他们派人准备，但做出一副外松内紧的样子，静待土著主动来袭。 当天色完全暗下来之后，三十多名土著作为前锋，以夜色为掩护，脚步无声地靠近柴堆镇，手持弓箭，准备来到近处狙杀围墙上的镇民守卫，并且巧妙地避开了所有事先挖好的陷阱。 玄微子端坐在自己的石砌小屋中，面前铺着地图，分为红蓝两色的光点散布在地图上的镇子内外，用来标识敌我。 玄微子轻轻一敲地面，小屋之外，离着土著最近的围墙方位，半空中响起一阵“操控声音”制造出急促铃声，转瞬间数十根火把从围墙后方冒出，隐约照出那三十多名土著前锋。 双方彼此察觉，一阵箭矢破空声来回穿梭，围墙内外各自向对方射箭。镇民们视野虽然不够清晰，但胜在有围墙掩护，集中猎人放箭，一下子射倒了几名土著。 不过土著当中也有高手，几个人边退边放箭，箭簇在夜空中银光一闪而逝，直接命中一名猎人的头部，箭矢贯穿颅骨，威力可见一斑！ 此时就见围墙上出现另一个玄微子，正是他的星光体分身，挥臂将一枚玻璃珠飞出，星光体屏障不断瓦解，其中的火球术自动施放，一枚火球撞入还没散开的土著间。 轰—— 炽烈橘红的火球平地炸开，几名土著当场被炸得肢体碎裂，高温烈焰附上伤者肉身，令他们在地上打滚惨叫，吓得土著同伴不敢上前援救。 “哦？这树皮护甲果然有点妙处。”玄微子留意到那几个土著中的高手，身处烈焰包围也无甚损伤，显然是身穿此前图·冉迪制作的树皮护甲，这种经过附魔的特殊护甲，对火焰元素有显著抗力。 少数几名土著喊着土著语，让众人分散逃跑，步伐飞快，转眼就逃入黑暗之中，猎人们想放箭也找不到目标。 可没过多久，森林方向传出号角声，旋即就是土著们的尖叫、嘶吼，玄微子本体看着地图上的光点，超过三百名土著分成几列，朝着柴堆镇西边围墙逼近。 这些光点是玄微子施展的“侦测生命”投影而成，配合元神发动，柴堆镇周围人数他能悉数掌握。并且在这三百多个光点中，玄微子还察觉到十几个非人生命，甚至还有一个异常强大的生命体。 “是那头看守遗迹的魔法兽？把它都叫来了？”玄微子冷哼一声，让分身大喊道：“治安官，你还没准备好吗？” 柴堆镇三位主要人物，玄微子本人坐镇中央纵观全局，星光体分身亲上围墙参与战斗，沃夫拎着两柄伐木斧也在围墙上蓄势等待，倒是萨雷米爵士在镇子上的空地，杵着长剑单膝跪地，从交战前一直祷告到现在。 听到玄微子的喊话，萨雷米爵士毫无表示，依旧跪地低头，两手扶着剑柄，低声祷告。而在玄微子看来，萨雷米爵士身上灵光正在不断膨胀，隐隐约约一个跟萨雷米爵士本人面容相似的幻影浮现，元神感应中一片光明浩大、威赫临世。 幻影聚降，萨雷米爵士陡然身放光明——是肉眼可见的耀耀光辉。待得光芒渐收，就见萨雷米爵士全身板甲金光流转，手中长剑似乎也长了几分，变成双手重剑，剑上明焰灼灼，照得四周白茫茫。 “准备好了！”已然一副重甲戎装的萨雷米爵士一跺脚，如同离弦之箭，跨过四五十尺距离，一步来到围墙上，举剑高喝： “让这些异教徒见识一下，我主的神迹！” 第14章 交锋 看着萨雷米爵士一身金盔金甲、手握重剑，在黑夜里金光明耀，比火把还要光明灿烂，玄微子暗笑不语，任由其吸引土著们的注意，自己运神行炁，开始让分身施展各种心灵异能。 即便是星光体分身，玄微子也没有松懈下来，先给自己套上一个“惰性护甲”，同时准备好“群体短讯术”，用来及时告知一众猎人集中向某处射箭。因为周围火把和萨雷米爵士带来的光明，也不必施放“黑暗视觉”，但仍保持着与萨雷米爵士和沃夫的“心灵链接”。 至于杀伤类型的心灵异能，玄微子主要依靠转化系操控能量的异能。虽然星光体分身的能力不如本体，但应对眼下场面还算能用。 土著还没冲锋到光芒照耀的范围，第一波箭雨就从远方抛射而至，方位拿捏精准，几名镇民当即受伤倒下。 萨雷米爵士刚要去照应，就听见玄微子心灵交流：“你先别急，我之前都安排过了，只要不是难以救治的重伤，都先做包扎。你需要保留力量，对付那头魔法兽！” 察觉到箭雨落点精确，玄微子猜测这应该是珊多丽凭借精魂辅助土著射击，他本人在小屋中看着地图光点推算一二，然后分身以“群体短讯术”告知围墙上猎人大概射击角度，然后一起放箭。 箭矢带着细细破风声朝着黑夜奔袭而去，然而却没有造成显著杀伤，玄微子感应到是珊多丽引来了一阵风，将箭矢吹散。 “普通弓箭的威力还是太差了。”玄微子心中暗道一句，分身立刻下令让围墙上众人准备好，因为肉眼可见一大群土著们从黑暗中冲出，嘴里发出呜哇怪叫声，发狂一般冲来。 围墙正面有七八尺高，而且涂抹了泥浆，不怕火烧，拼排原木顶端削尖，留出的墙垛是让猎人放箭，同时也准备好让镇民手持长矛草叉将意图冲上围墙的敌人推下去。 可没想到这群发狂的土著不知吃了什么大力丸，乱叫着猛然跳起，直接扑上围墙，头前几个直接摔在原木尖端上，身体被贯穿而死，死前还在乱挥着手臂挣扎。 柴堆镇的大多数镇民哪里见过这种场景？就算是见惯了血的猎人也心惊胆战，一时间手脚无措起来。 土著同时在西面围墙多处进攻，星光体分身来不及救援多处，只能让萨雷米爵士和沃夫赶去帮忙，自己抬手施放“能量冲撞”，一片白茫茫扇形的寒冷冲击波扫出，朝着几个试图翻越围墙的土著轰击，冻得他们手脚僵硬、混身披霜，好几个土著直愣愣地摔下。 稍远的另一处，沃夫抡起两柄伐木斧，狂性大发地将已经爬上围墙的土著砍死，同时带动周围伐木工一起，跟土著在围墙上缠战，入眼尽是血花飞溅、残肢断臂。 而声势最大的要数萨雷米爵士了，他高举明焰灼灼的重剑，高声喊着“我主保佑！”、“死期已至！”的话语，连续砍死多名土著，而且剑锋所过之处，如同热刀切黄油一般干脆，当场将好几个大活人劈成两段。 第一批土著冲锋攀登还没结束，第二波土著已经配合着弓箭和投矛袭来，带有毒素的箭簇和矛尖，割破皮肤就让人手脚麻痹、身子发软，更别说一些镇民直接被贯穿身子，带着泼洒的血花掉下围墙。 如此一来，围墙上混乱更甚，玄微子甚至看见一些镇民吓得龟缩在围墙下瑟瑟发抖，周围厮杀声、血乱舞此起彼伏，硬是不敢出站。 玄微子不免感慨，不是看见这些人畏战退缩，这个结果他有所预料。而是心灵异能虽然有影响别人心智的效果，可是却无法同时影响或操控这么多人，尤其是增益效果往往无法加持给别人，心灵异能的局限性暴露无遗。 连续放出几枚能量飞弹，火光四起围墙上已经陷入了苦战，接连十几名土著不要命地冲向玄微子，虽说星光体分身施法无碍，但毕竟不如玄微子本人。 只见星光体分身双眼发出凛凛银光，一名土著冲杀身形停顿下来，“操控躯体”瞬间生效，随即一身子，挥动黑曜石短矛朝着自己族人攻击。同时施展“操控火焰”，使得围墙上的火把焰光暴涨，火舌朝着还在攀登围墙的土著燎去，烧伤烫伤多人，阻碍他们继续涌上。 此时就听得“砰砰”几声，人头大小的圆石狠狠砸在围墙上，巨大冲击力摧折原木，连带不少镇民守卫被砸的头破血流。 “是精魂卫士，他们来了！”玄微子以心灵链接提醒沃夫和萨雷米爵士，土著中最精锐的卫士也出手了，而且直接是空手投掷圆石，威力堪比小型投石机！ 玄微子的分身只是站在原地传音一瞬，几枚圆石就朝着分身袭来，显然是盯准了他这个施法者而来。带着旋转攻势的圆石兼具速度与威力，星光体分身不及闪避，巨大冲击力直接将其轰飞十多尺，从围墙平台摔到地面上去。 “医师！”“奥兰索医师！”“医师倒下啦！快救命！”…… 一时间喊叫声、拼杀声、哀嚎声不绝于耳，玄微子本人当然毫发无损，而星光体分身因为事先准备了“惰性护甲”，让投石威力与速度削减不少。哪怕真的彻底击穿了“惰性护甲”，星光体分身被破坏，玄微子无非是损耗了一部分星光体而已，对本体无恙。 星光体分身重新站了起来，一脸平静地提高“惰性护甲”的防御能力，然后再在面前添加一个“力场屏障”，这才回到围墙上去，勉强让镇民们振作起来。 玄微子刚想说些什么，忽然感觉到一阵危险气息，一道巨大的黑色影子灵巧越过了围墙，落地没有发出沉重震荡，众人这才看清，是一头体型巨大、全身黑毛的剑齿豹，光是四足着地就有一人多高！ “魔法兽！是那头魔法兽！”围墙上即刻就有猎人叫了出声，似乎回忆起之前恐怖的经历。 坐在石砌小屋中的玄微子有些吃惊，他还是轻视了魔法兽的重要性，没想到对方能够直接无视围墙阻隔轻松越过障碍，立刻使得围墙上众人腹背受敌。 眼见黑剑齿豹浑身散发阵阵黑雾，长尾高高翘起，尾巴末端有几丁质尖刺，电弧闪烁，就要对玄微子的分身发动攻击。 “我主保佑！”一声雷霆般的暴喝，萨雷米爵士忽然出现，他腾空高高跃起，双手高举重剑，光焰连续暴涨数尺，朝着黑剑齿豹劈去。 黑剑齿豹也是反应迅捷，像是猫一样弓背后跃，避过足可断金碎石的一击，尾刺闪电朝着萨雷米爵士射去。 根据当初遭遇过魔法兽的猎人回忆，它长尾尖刺所发出的闪电威力惊人，甚至能够击穿树干，将藏身其后的猎人劈焦。一般的盔甲恐怕是挡不住这种攻击的。 “我主至大！” 可是正面硬吃了一道闪电的萨雷米爵士，却好似一点事都没有，将胸膛盔甲敲得铛铛作响，残余电弧在身上窜动。玄微子察觉到他这身变化出来的金光盔甲，居然自带不俗的法术抗力。 萨雷米爵士双手握住剑柄，这下轮到他进攻了，就见圣徽纹路在剑身处亮起，“怪物定身术”化作一道光柱直射黑剑齿豹。 蕴含强大定身效果的神迹一时间束缚住了黑剑齿豹，萨雷米爵士奋力再上，重剑在他手中如同树枝轻盈，带着弧光的几剑斩击，就让体型巨大的黑剑齿豹受伤流血。 吃痛的黑剑齿豹咆哮一声，挣脱了定身效果，不顾身上伤势，朝着一旁民居跃去，任由巨大体型将房屋压毁。 “怪物，你干什么？！”萨雷米爵士扫见屋内被压死的普通镇民，怒不可遏地斥责道。 玄微子用心灵链接赶紧说道：“那只是魔法兽，你跟它说什么道理？” 然而刚说完这话，星光体分身周围有点点火花出现，分身翻滚躲开，一团火焰就在方才位置爆法，将稍近一些的镇民炸得浑身着火。 “这是……精魂法术？”玄微子立刻明白过来，就见火把照明的边缘，珊多丽骑着一头剑齿豹缓缓走近，身旁精魂卫士一个个身披特制的树皮护甲、腰佩强弓、手持投矛，在剑齿豹伙伴陪同下，身形矫健地几步跃上围墙，立刻将星光体分身包围起来，另外一些则开始配合族人，收割镇民守卫的生命。 “你终于出现了。”玄微子让分身开口，远处听得一声熊吼，看来是沃夫见形势不妙，宁可忍受精神冲击，选择狂暴变形进行战斗。 而此时战况已渐见分明，缺乏训练的柴堆镇守卫根本不是土著们的对手，尤其是精魂卫士的反扑，立刻让形势急转直下。远处沃夫变成巨熊跟精魂卫士搏杀，萨雷米爵士与魔法兽在镇子中缠斗，剩下玄微子的分身要孤身面对珊多丽和一批精魂卫士。 “也好，请君入瓮，也该是印证我法力的时候了。”玄微子本人端坐在石砌小屋中，开始运神行炁。 其实这一场战斗，玄微子早就料到光凭镇民守卫难以取胜，所以为了一举功成，他必须将斑兽部族中最精锐的一批高手引出，然后借恒益子发动风雷之威集体消灭。 此刻恒益子就在屋顶天空中隐去了形迹，从几天前开始，玄微子就让恒益子沟通自然、聚引风雷，不动则已，一出手就要让敌人付出重大伤亡。 这也是为何玄微子一直只让星光体分身在围墙上应敌，他猜到自己的存在肯定会引出大鱼。一旦引诱成功，星光体分身也是一个最好的标识物，不用另外再去寻找敌人。 可当玄微子渐入静定，忽然察觉到一丝危险，这既是他事先施展的“危险预知”异能中，也是玄微子神炁合抱后自带的敏锐感应，虽然如今还做不到事前洞悉、推演未来，但这种预知警兆绝非凭空而来！ “如果我是珊多丽，真的会让族人不要命地冲击围墙吗？”玄微子心念电闪、转变思维：“就算此刻成功了，他们族人死伤严重，这个冬天可不好过！而且死伤的族人没有几年不能恢复，这样一场报复性的进攻真的有意义吗？如果不能彻底毁灭柴堆镇，以后殖民开拓只会不断推进，那今天的死伤只是徒劳，所以她的打算应该是……” 念头起处，玄微子毫不犹豫展开“力场屏障”，屋门破碎瞬间，赫然可见一对锋芒直刺眼前，半隐半现的锐利锋芒撞在力场屏障之外，承受突如其来的沉重攻击！ 玄微子抬手一个音波效果的“能量冲撞”，爆鸣声在小屋中响起，将隐身刺客推开。随即周身银光一闪，用“任意门”传送到楼顶，招来恒益子跟随自己身边。 “哼！是那个叫迦·卡丹的家伙？居然主动找上门来！”玄微子惊意瞬即消退，飞快思索起来：“他们是察觉到围墙上的是分身？不，应该没那么容易看出来……我明白了，是密室效果。” 玄微子的石砌小屋平时都有用木牌灵符上的密室效果保护着，如果用侦测法术窥探，只能看见一片朦胧和黑暗。但如此一来反而形成巨大破绽，柴堆镇家家户户都能被侦测感知，就这一座小屋不能，肯定会引起留意。而派遣一名隐身刺客潜入，本就合乎战场常理！ 迦·卡丹反应极快，一被玄微子察觉，直接解除隐身，冲出石砌小屋，回头就看见玄微子，毫不犹豫，手攀脚踩，三步功夫翻身站上屋顶，与玄微子对面而视。 玄微子开口就用土著语说道：“你叫迦·卡丹？刺杀没成功，居然还敢来我面前？” 迦·卡丹显然被玄微子流利的土著语所震惊，眼神只是变化一瞬，握紧手中两柄短刀，不顾一切上前直刺。 “找死！”玄微子没施展任何心灵异能，迎着上前抬手用掌一拨，破开迦·卡丹双刀攻势，身形抢入中线，抬肘侧身，顺势一记铁山靠将他撞飞！ 咚—— “这家伙身体怎么这么硬！” “这家伙力气怎么这么大！” 一前一后，玄微子与迦·卡丹各自心惊。 玄微子上辈子除了修炼丹道，武术亦是颇有造诣，穿越之后也有重新锻炼，只不过发现这个世界武术再高也敌不过种种奇能异术，反倒觉得没有多少用武之地了。 这回玄微子见迦·卡丹前来刺杀，动了较量武术的心思，好让对方彻底吞败饮恨。不曾想一记运足全身劲力、还搭配了“灵能之拳”的铁山靠，轰在对方肋下横膈膜位置，然而本该是躯干弱点，却像是撞上精钢柱一般，震得玄微子臂膀发麻。 而迦·卡丹也完全没料到，眼前这名看着纤细俊秀的入侵者，明明是施法者，不仅在武技上略胜自己一筹，而且身体居然能一下子爆发出这么大的力量。 现在迦·卡丹虽然只是后退几步，却也胸口发闷、窒息难踹，要不是有树皮护甲，加上与巨灵共鸣带来的防御，恐怕真会被撞碎胸膛！ 第15章 雷鸣 玄微子习武主要是为了健体防身，毕竟那时候他刚穿越到这个世界，心灵异能还没完全恢复。并且考虑到法术异能也有可能不起作用的场合，自己的武术功夫就是仅存的防身手段了。 而方才一击，让玄微子明白光靠武术，在这个世界恐怕难以立足。玄微子以“灵能之拳”将心灵异能加持在身上，强化徒手击打能力，这种能力足可以让他一掌劈碎实心石砖、一腿踢断半尺宽的树干，打在活人身上那可是断筋碎骨易如反掌啊。 结果一名土著部族的精魂卫士，身上就穿着堪比防弹背心的附魔树皮护甲，而且精魂力量在他周身环绕，简直比玄微子上辈子见过横练金钟罩还要坚实，铁山靠的劲力完全打不进去。 “不跟你玩了。” 感知到围墙上的星光体分身已经陷入了苦战，眼看就无法维持下去，玄微子不再与迦·卡丹纠缠，一个“飞行术”让自己身形缓缓飞起。 迦·卡丹强忍着胸口疼痛，紧盯着玄微子，发现对方根本没将自己放在眼里，而巨灵提供的敏锐感知让他发现，上方漆黑天空中正汇聚着强大的自然能量，竟然跟图腾守护者的力量颇为相似！ 玄微子凌空而立，恒益子在他头顶上方化作一团乌黑雷云，并且不断扩张，云团急速旋绕，张牙舞爪般卷动，石砌小屋上方风声呼啸、闷雷阵阵，吹得玄微子衣袍翻飞、长发乱舞。 恒益子是元素生命，但却是以玄微子的神炁为基础，参考了精魂使者的施法技艺，感通天地间巨灵精魂、凝合自然能量而形成，这一点倒颇有几分像是雷法中的雷部神将。 诚如雷法宗师王侍宸所言——“将者，一炁耳，出吾之炁以合天之炁，一炁而生诸气。”雷部神将可不是真有那么些天兵天将来相助行持雷法者，而是自身元炁与天地元炁交感和合，发动其威明猛烈的一面，从而有斩勘之威，不必真的显现出人形将帅模样。 此刻玄微子已远远超出心灵术士的范畴，煊赫风雷从他七窍生出，就连飞扬的头发也如雷火般闪耀青白之光，双臂十指电弧窜动。 值此功行将满一刻，一支箭矢从下方射来，箭簇带着晶体光芒，居然穿透了玄微子身前的“力场屏障”。若非周围狂风卷动，将箭矢吹歪，玄微子恐怕真要被射中！ “一定要杀死他！” 迦·卡丹眼见弓箭无用，立刻催动自身巨灵，背后如同长出看不见的翅膀，燃烧着自己的生命力，身形也离地腾飞而起。 玄微子念头一动，仅存的星光体快速聚成半透明的水晶墙壁，将这一击阻挡在外，短刀只能刺入玄微子两尺有余的前方，刀锋上居然冒出电锯转动般的火花。 “绝对不能让他完成法术！” 迦·卡丹心中狂吼着，坚定的意志强催着他的生命与巨灵共鸣，纯粹的生命力被转化为突破星光体墙壁的锋锐力量，短刀正一点点向玄微子胸膛逼近，星光体墙壁好似飞散的水晶一般逐渐瓦解。 “我一定、一定要保护——” “我饶恕过你了。” 眼前仿佛闪过珊多丽的背影，迦·卡丹就听见玄微子的话语，那是如同雷霆在耳边炸响的震动。 “超频震爆”——威力惊人的心灵异能，即便是轻声呢喃也能化作足以碾碎意识的脑中狂啸！ 迦·卡丹脸上还保持着愤怒激动的表情，可双眼迅速空洞下去，即便他试图以自己的意志对抗“超频震爆”，但还是无法抗衡玄微子那巨量灵能增幅带来的破坏力。 就见迦·卡丹瞳孔扩大，鼻血缓缓流出，身形不受控制地从半空中摔落，直接砸穿了小屋屋顶，只剩下一具不甘的扭曲尸体。 神炁运化已合自然，玄微子抿唇长啸，一道粗如水缸的雷电自漩涡云团中劈出，雷电炽白泛青，不及一瞬，正正劈向围墙上面对围攻的星光体分身！ 此时已经伤痕累累的星光体分身，面对着超过十名精魂卫士与他们的剑齿豹伙伴，左臂断折、一根投矛插在大腿上，眼看一名精魂卫士冲杀而来，分身即将被长矛贯穿，一道青白雷电轰落，使得星光体分身骤然光芒大作，身形裂解！ 精魂卫士与珊多丽见状一惊，尚不及反应，随即数十道闪电从裂解的分身扩散开来，扭动的电蛇直接贯穿精魂卫士的身躯，毫不留情地击穿树皮护甲与精魂共鸣带来的各种抗力，雷电威力席卷周围上百尺，如同一片雷网牢狱、电光火海，精魂卫士、剑齿豹与其他土著们纷纷受雷电穿身贯体，被轰得七窍生烟、全身焦熟。 仅仅是几个呼吸的功夫，登上围墙的土著就伤亡近半，离着较远未受波及的沃夫，虽然变成了熊人、理智丧失，却也被这天降霹雳所震慑，整个柴堆镇的战场陷入了一片沉默，连缠斗着的萨雷米爵士和黑剑齿豹都愣在原地没有动作，只剩下雷声远传的残响，隆隆地回荡在杳渺夜空。 而承受了部分散射雷电的珊多丽，举着木杖维持防御动作，水波状的法术护盾布满裂痕与缺口，身上彩衣和发梢居然也微微焦卷。她满脸不可置信地环顾四周，不久前还发誓追随自己、为老师报仇的族人们，如今居然变成了一具具焦黑尸体。 一些缺乏护甲的普通族人，尸体直接碎散成黑渣，受风一吹，飘零成灰。珊多丽看着满地尸骸惨状，眼前一阵阵发黑，几乎无法在剑齿豹玛冈背上坐稳。 “珊……”耳边传来轻微呼唤，珊多丽猛然清醒，她立刻寻声前往，就看见一名年纪较大的精魂卫士，此刻还保留着一口气，脸色焦红、身体大片烧伤，无力地靠着墙垛坐着，双眼甚至都已经被奔涌的雷电烧成晶体状。 “我立刻为你治疗！”珊多丽不顾一切，沟通巨灵、施展法术，治疗能量一波接一波灌输过去，试图维持对方生命。 “快走，珊多丽。”那名精魂卫士稍稍有力气开口说话：“敌人……太强大了，你是守护者，快走……” “不、不不不！”珊多丽疯狂摇头，泪水止不住地涌出，惶恐、错乱、懊悔、不甘，各种情绪在内心起伏激荡。 “我错了，老师死了，我不该、不该让大家前来的。”珊多丽扶着那名精魂卫士的手，这些人过去无不是看着她成长、伴随她学习的亲人，居然因为自己一时冲动，居然让这么多族人丧生。 强烈的迷茫和错乱充斥着珊多丽的心智，她彻底慌了，死了这么多族人，斑兽部族以后要怎么做？大量青壮死于自己的错误决定，回去之后要怎样面对他们家中担忧等待的父母妻儿？ “那也要你有命回去啊。” 一声叹息，玄微子负手飘飞而来，肩膀上云团状的恒益子一脸好奇地看着珊多丽。 凭借“阅读思想”，玄微子能够侦测到珊多丽此刻纷乱的思维，他一脸平淡地看着地上惨状，用土著语说道： “迦·卡丹是你派来的吧？他差点就刺杀成功了，可惜，差点。” 珊多丽泪眼一睁，错愕表情立刻转为绝望：“我应该想到的、我本应该想到的！迦·卡丹如果发现了这个人，一定会不顾后果地行动，我怎么会这么愚蠢！” 这些思维也没能逃脱玄微子的窥探，他继续说：“前锋部队潜行狙杀，然后派人冲击围墙，魔法兽越过围墙形成包夹，精魂卫士作为主力最终决胜，甚至还有迦·卡丹深入敌阵袭扰。你很聪明，如果让你和你的族人再修养生息几年，其实柴堆镇是抵挡不住的。如果你的老师图·冉迪还在，柴堆镇甚至早就被夷为平地了。” 珊多丽一听这话，擦干眼泪，表情决绝地问道：“你就是杀死老师的凶手？” 玄微子一点都不回避，点头道：“是我。” 珊多丽将木杖横在身前，表情坚定倔强，木杖顶端的黄色小花散发着生动光辉，似乎要与玄微子死拼到底。 玄微子刚一抬手，身后黑影骤现，那头魔法兽居然摆脱了萨雷米爵士的纠缠，奋不顾身地朝着玄微子扑来。 “就等你了。”孰料玄微子回头说了一句，掌心银光闪烁，顷刻间，数量成百上千、如同雪花般的水晶碎片喷射而出，密密麻麻如同千百刀刃，朝着黑剑齿豹射去，因为对方体型庞大，经过增幅的“水晶集群”几乎全数命中！ 但黑剑齿豹皮糙肉厚、生命力强悍，硬生生抗下“水晶集群”全部威力，落地瞬间身形一扭，长尾尖刺如同流星锤一样破风扫击而来。 眼见攻势效果不明显，玄微子毫不犹豫传送来到更高处的天空，朝下一个“能量波”，转化为音波效果，并且加催灵能威力，轰鸣声震耳欲聋，直接将黑剑齿豹拍倒在地，音波冲击让它骨肉酥颤、不得动弹。 “哦？”就是这么短暂交锋，珊多丽就已经骑上剑齿豹翻出围墙跑远，吹着哨声让剩下族人撤退，没有一丝犹豫地抛下了重伤难行的族人，同时带着愤恨目光，远远注视着半空中的玄微子。 这时萨雷米爵士一身金光、浑身浴血地跑来，问道：“不追击吗？” 玄微子扫了他一眼，显然没少对黑剑齿豹造成伤害，说道：“谁要去谁去，我是不追了。” 说完这话，玄微子朝着变成巨熊、还在发狂的沃夫飞去，施展灵能安抚他的精神，这才让他变回人形，跪倒在地不断喘息、干呕。 玄微子看着周围一片血肉模糊的惨烈景象，剩下一些镇民守卫和来不及逃走的土著在轻声呻吟，绝大多数人都已经爬不起来，甚至没有一处干净的落脚之地了。 “休息完了，就叫人收拾一下，我还有事。”玄微子留下一句话，然后朝着无力动弹的黑剑齿豹而去。 掸了掸外袍，玄微子方才其实已经算尽全力了的，主要是借恒益子施放的雷电，需要豁尽功力发动神炁，不能频繁施展，不过威力也相当可观，使得土著损失惨重，立刻扭转了战场局势。 如果光凭新学的一两个高级心灵异能，玄微子也无法瞬间挫败众多敌人，虽说他本人不会轻易失败，可其他镇民守卫支撑不住，柴堆镇也不是光靠玄微子三人就能守住的。 别的不说，要是迦·卡丹心思再狠毒一些，朝着粮仓放一把火，那么这个冬天的柴堆镇就等着饿死人吧。也不知道是珊多丽过于天真，没有选择这么做，还是柴堆镇众人的幸运。 给黑剑齿豹施展一个“心灵链接”，玄微子说道：“我知道你能够理解语言，说吧，你叫什么名字？” 黑剑齿豹身上布满大小粗细众多伤口，粘稠的鲜血正在不断流出，它浑身无力地趴伏在地，眼皮都快睁不开了。 “如果你配合我的安排，我会在适当时候放你离开。”说着这话，玄微子放出星光体，运起“灵根玉液”，将治疗效力传导到黑剑齿豹身上，陆续使得最主要的几个致命伤愈合。 “你不杀我？”心灵链接中传来的是成熟女性声音。 “我想了解魔法兽的生命奥妙。”玄微子说道：“诚然，我可以杀了你，对你尸体慢慢研究，不过我还是想看看活生生的魔法兽，究竟是如何施展魔法效力的。” 黑剑齿豹沉默良久，随后心灵链接中传来回答：“罗莎莲，这是我的名字。” “很好。”玄微子说道：“不过我还是要做一些必要的准备，我在你心脏、咽喉、大脑三处植入了星光体，这些东西平时完全不会影响你的活动能力。但如果你有任何伤害我的行为，我都会使其变成力场晶体，直接将你由内而外炸碎，而且我不需要任何咒语手势，只需要动动念头就好……哦，对了，最好也别袭击其他镇民。” 罗莎莲没有答话，闭上眼睛，似乎是表示了服从。玄微子只是微笑说道：“我知道你心中肯定不满，也想着什么时候报复，但我还是劝你明白现况。而且……事情也不是完全没有转变的余地。” 黑剑齿豹睁开了双眼，碧蓝色的硕大眼眸如同最上等的宝石，牢牢盯着玄微子，问道：“你什么意思。” “我也还在思考，所以这段日子你静心休养就好，有事情我再找你。”玄微子意味深长地回答说。 这时萨雷米爵士解除了身上那绚烂耀眼的金盔金甲，双手重剑也变回了原本长剑模样，看着黑剑齿豹，他察觉到治疗效力在它身上流动，颇为不安地向玄微子问道：“你治疗这个怪物做什么？还不快将它杀死？” “这是我的战利品，是死是活，当然是我说了算。”玄微子不想跟萨雷米爵士废话，没心思跟他那一根筋的思维较劲。 “可是这个怪物伤害了很多镇民，它——” “那你就去救人啊。”玄微子眉目渐冷，说道：“你不是能施展神迹治疗伤者吗？看看现在满地受伤的人，你又在干什么？” 萨雷米爵士心中似有不满，可嘴上又说不过玄微子，只好带着不信任的目光扫过黑剑齿豹，咬牙冷哼，默默转身离去。 第16章 罗莎莲 玄微子推开窗户，从屋顶掉落一片积雪。放眼远眺，天地间只剩下黑与白两种色彩，冰冷气息迎面袭来。柴堆镇中一些勤劳些的人家，已经开始出门清扫积雪。 距离珊多丽率领土著进攻柴堆镇过去了半个多月，原本窒闷的天气陡然转冷，连续几天的大雪，几乎要将柴堆镇埋在白雪之下。 虽然玄微子准备了足够药物，也与萨雷米爵士一起治疗镇子中的伤病，但还是有些镇民没能扛过去，连同之前战斗的死者，柴堆镇外又多添了几十座坟丘。 行功一轮，玄微子略作洗漱，然后将一根挂在房梁上的大块熏干肉取下来，推门离屋，来到不远处一座临时搭建的原木棚子，这是安置罗莎莲的棚屋。 玄微子刚靠近棚屋就站住了脚步，在外面绕了一个小圈才掀开干草帘，迎面是一团暖烘烘的气息，一头毛发黑亮的剑齿豹正闭目沉睡，发出微微鼾声，硕大躯体随着呼吸缓慢起伏。 玄微子将熏干肉放在罗莎莲面前，说道：“虽然你只要摄取少许能量就能存活，但硬撑可不好。” 罗莎莲立刻从沉睡中清醒，站起四足，比玄微子还要高，差点要将棚屋顶破，她盯着玄微子传来心灵交流：“我不用你来讨好。” “镇民们的骚扰，你置之不理就是了。”玄微子说道。 黑剑齿豹的脸上似乎露出冷笑表情一般，听她说道：“昨天有个男人在门前排泄，以为这可以羞辱我。我还准备看你踩上去后的表情。” “你对柴堆镇造成的破坏，人家这么做也是理所当然，没拿着武器冲进来，说明他们还有理智。”玄微子坐在干草堆上，默默以元神感应着罗莎莲的生机活力。 罗莎莲毫不犹豫地反驳道：“如果不是你们入侵者砍伐森林，夺取斑兽部族繁衍生息的家园，我们会来进攻你们吗？” “我没说你们做得不对。”玄微子答道：“但事情能不能成功，取决各种复杂因素，光凭一时复仇心切，并不能成事。” “这些话，等你们入侵者放下武器，就此离开才有资格说。”罗莎莲重新坐好。 玄微子不去跟她争辩，只是默运神炁，手上一团星光体在不断扭动，点点光毫在其中流转。 这段日子以来，玄微子每天通过治疗罗莎莲，了解了不少关于魔法兽的生命特性，已经大概摸索出其中思路。 有一点可以明白的是，像罗莎莲这样的魔法兽，她的出现并不是违背这个世界自然规律的异类产物，也不是智慧生命刻意塑造下的结果。 在罗莎莉的血脉之中，流淌着原始而纯粹的魔法能量，与她的生命形态相结合，于是拥有了天生的施法能力。但罗莎莲施法行为显然与法师不同，她不需要任何咒语或者手势，也非是基于逻辑的学习而获得施法能力，只是本能性地施展。 如果有的人与生俱来拥有施法能力，那他会将这种能力视作怎样的存在？多长了一条胳膊，看得更远、听得更细，能够喷射火焰或者冰霜？如此种种，后天发育对精神的塑造，会让这种人连思维也异于常人。 人类之中也有一些血统特殊、拥有天生施法能力的术士，这种施法能力统称为类法术能力。但这年头术士已经少之又少，文明社会中经历过不止一次针对术士血统的迫害，所以玄微子过去根本没法研究天生的类法术能力与施法者身心究竟有何等联系。 玄微子之所以关心这点，是因为丹道修行中也有一重境界与此相似。自“长养圣胎”，过“玄关之门”，再到真正的脱胎换骨。如婴儿新生，不仅肉身炉鼎炼形更生、仙身初成，连知觉思维都会重新经历发育，神通法力会自发而生。 只不过相似终究只是相似，玄微子上辈子当然印证过这等境界，也看得出和天生施法能力的具体差别。 丹道修士脱胎换骨，或是凭一己之力用功苦修，或是借助外丹饵药转化肉身炉鼎，但无论如何，心性功夫还是要靠自己的。神通法力说是自发而生，实则一是此前所修种种融汇贯通，成为新生身心的本能；二是到此境界，身心感应与知觉远超从前，不受物相我执之牵累，得大自由，自然能从天地间领悟出过往不曾有的神通法力。 所以较之天生的类法术能力，玄微子猜测丹道脱胎换骨后，神通自发所获得的施法能力，要么是无法驱散的超自然能力，要么是已经与身心存在完全融合的特异能力。 而魔法兽的类法术能力，要么是源于血脉中潜藏的异变因素，要么是侥幸受外界魔法能量影响下，身心能力出现转变。这些过程并不是自主的，如果外部条件不足，就无法推动身心能力的转变。即便看似是内在的血脉，也是基于种族生命特性传递下的结果，就像人不可能选择自己的出身于家庭一样。 罗莎莲的情况比较幸运，她算是二者兼备。一来是她这支剑齿豹族群，血脉中似乎本来就蕴藏着原始的魔法能量，只是野兽无法通过有效交配集中血脉特性，所以罗莎莲的出现也是偶然。 此外就是斑兽部族所崇拜的图腾巨灵，便是剑齿豹的形象。久而久之，斑兽部族获得与剑齿豹族群沟通交流的能力，而图腾巨灵也对剑齿豹族群产生种种细微难察的影响，两者交互作用的结果下，让罗莎莲在幼年时就开始产生身心转变。 原本应该是斑点毛发的剑齿豹，罗莎莲却浑身黑亮，并且体型越长越大，已经远远超过种群同类。 加上天生的施法能力，罗莎莲甚至在斑兽部族中，被认为是图腾巨灵的化身，平日里也少不了部族土著的奉养与伺候。而她也被委以重任，负责守护斑兽部族历代看守的圣地。 只不过这一次进攻柴堆镇，因为图·冉迪死亡，珊多丽找上了罗莎莲，请她帮助战胜入侵者。结果却败给了玄微子，至于被囚禁于此，也难怪她心中含怨。 玄微子默然不语，一直坐在干草堆上，似乎毫无防备的样子，手中星光体时有时无，闭着眼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但罗莎莲可不敢轻易动作，她能够隐约感知到玄微子的力量在自己体内游走，而且时不时停留在某处散发暖流，让罗莎莲感觉非常舒适，发出阵阵轻浅得呼噜声，差点就想翻身打滚了。 “原来是这样，有趣……我大概明白了。”玄微子笑了笑，顺手一样，星光体飞出变形，落地居然是一头银光闪烁、宛若水晶雕刻成的剑齿豹！ 罗莎莲一愣，发出不太愉快的低吼声，面对这只比她小得多的水晶剑齿豹，似乎是遇见什么针锋相对的敌人。 玄微子动动手指，将水晶剑齿豹招呼到跟前，然后像是逗猫般摸了摸它的下巴、肚皮。 “可惜，用处不是很大。”玄微子抬手一收，星光体回到他袖子中。 “你为什么能掌握图腾守护者的技艺？”罗莎莲不满且错愕地问道：“我看得出来，你那天晚上召唤雷电，以及现在变出的剑齿豹，其实都是以沟通巨灵的方式施展。你一个外人，怎么可能学得会？” 玄微子交叉双臂说道：“图·冉迪临死之际，试图将自己的灵魂与图腾巨灵结合，引动当时图腾圣坛汇集的自然能量来反击，结果被我用捕获了他的灵魂。我经过解析，自然学会了图腾守护者的技艺。” 说这话时，玄微子捻着一枚玻璃珠，在罗莎莲看来，就是邪恶的入侵者在肆无忌惮地炫耀战利品。 “不过嘛，所谓图腾巨灵的施法技艺，也确实够粗糙简陋的。”玄微子把玩着玻璃珠说道：“帝国法师把他们叫做精魂使者，这个名称还真是准确。” “为什么？”罗莎莉顺着对方的话语，想着从玄微子口中多套一些讯息，好方便日后离开告知珊多丽。 “图腾守护者沟通巨灵，是基于部族的图腾崇拜，是原始且纯朴的象形崇拜。这样的好处是能够相对集中的塑造部族的信仰，对于图腾守护者集中精神面向也有助益。”玄微子表情正经地一一解释： “但这种做法其实是将没有形象的自然灵分割出特定部分……准确来说是特定面向，反而将原本可以追求的广大眼界舍弃了。此外，部族崇拜的图腾巨灵相对单一，也将自然灵可能存在的无穷变化给压缩了，久而久之，形成的就是精魂。 你说，好好一个万物有灵的信仰基础，完全可以发展处融通万象、随缘应物的成就，最后落得一个固守精魂、路径狭窄的结果，也活该这帮土著被殖民者杀得族群凋零。” 罗莎莲冷哼笑道：“说得你好像有办法解决一样。” “办法我有，但肯不肯学、能不能下苦功转变顽固旧习，那是另一码事。”玄微子说道：“再说了，我那天施放雷电的技艺，看似与精魂使者一样，但根子上就有差别。” “什么差别？”罗莎莲有些好奇地询问。 “怎么？想套我的话，好回去告诉珊多丽？”玄微子看了罗莎莲一眼，眼中灼灼放光，似乎能看透别人心中所想。 罗莎莲微微一愣，小心不让自己流露出太多思维，她这几天也发现，这个“奥兰索医师”似乎能够侦测他人的思维，连自己也不例外。 “大体纲领其实很简单，就是内外交感而已。”玄微子面露苦笑：“但最简单，却也最难啊。以内在元炁和合天地元炁，以本我元神感通天地神灵，不仅要内在神炁合，也要能调动外在神炁合，如此方能驱动阴阳激变、万象生灭聚散。如果真能做到，别说区区一道雷电，就是宇宙万物、天地自然皆能随我心意运转发动。” 虽然“心灵链接”的交流可以无视语言的差别，但玄微子所说都是丹道雷法的内容，罗莎莲似乎也没能听懂，说道：“你是说沟通自然吗？图腾守护者就是这么做的。” 玄微子嗤笑出声：“简单一句沟通自然，你真以为那么容易吗？什么是自然？什么是沟通？我方才所说元炁元神又是何物，又是以何种方式展现于世间？两者又要如何结合？ 我方才说过了，图腾守护者的不足，正是他们对自然的认知与界定太过狭窄！自以为沟通自然，不过是凭灵魂误打误撞，正好契合一片狭小地域的环境，触动了本无具体形态的自然巨灵，有什么资格说是沟通自然？” 罗莎莲这回不说话了，她虽然是魔法兽，也拥有思考能力，却不代表她真的有非常高明的学识水平，至少在这个层面上，她与斑兽部族的土著没有太大差别。 玄微子叹了口气，扬了扬下巴，示意地上的熏干肉，说道：“你还是吃了吧，我没有收回送出去东西的习惯。” 罗莎莲用大爪子碰了碰熏干肉，有些嫌弃地说道：“我喜欢新鲜多汁的鹿肉，最好是肚腩部位。” “你可真能挑剔，我有空会弄来的。”玄微子起身整理一下衣袍，问道：“你之前守护的圣地，你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吗？图·冉迪似乎曾经进入过。” 虽然玄微子捕获了图·冉迪的灵魂，但其中残缺严重，关于圣地的内容几乎没有保留下来。 罗莎莲摇摇大脑袋，回答说：“我不知道，图·冉迪进入圣地的事情别人也不知晓，除了我，他瞒着部族其他人。” 玄微子沉思不语，罗莎莲问道：“难道你想进入？虽然估计现在没有多少守卫，但我还是劝你不要贸然闯入。图·冉迪就进去过一次，他出来的时候神智都有些不太正常了。” 玄微子眯起双眼，说道：“图·冉迪是不是进入那个圣地之后，才开始选择要进行仪式，发动洪水和风暴的？” “大概是吧，我平时不是很关心部族里的事情。”罗莎莲答道。 “我明白了，如果有空，我估计会去圣地一趟。”玄微子笑道：“反正你也不在那里守着了。” 罗莎莲沉默一阵，忽然问道：“我有个要求，如果你真的要去，能不能提前将你的施法技艺教给我？就是那个什么……什么内外交感。” “你怕我死在里面，所以想多套一些讯息？”玄微子敲了敲额头，说道：“此乃上乘道法，你恐怕是学不会的。再说了，你现在是我的俘虏，这种要求很荒诞啊。你自己不觉得吗？” 罗莎莲鼻子喷了喷气，说道：“你不愿意教就算了。” “不过嘛……”只见玄微子以一种奇妙的目光望向罗莎莲，让对方内心不禁一阵发寒。 “你在想什么？”罗莎莲后退了一步，即便是对敌时，她都没有害怕过，这回却真是生出恐惧感了。 “你能变成人类形态吗？”玄微子问道。 “不能。”罗莎莲心中奇怪，她干嘛要变成人类？ “那你能缩小吗？”玄微子又问。 罗莎莲冷哼道：“我觉得现在这个体型就不错！” “大有大的弊端，当初你要是小巧灵活一些，也不至于被我那么轻易打败。”玄微子看着手中能随意变大变小的“改良星光茧”，表情意味难解，说道：“等我想出适合你的方法，或许会来教你的，到时候就要看你的态度了。” 第17章 性命之功 沃夫看着眼前用大陶碗盛满的黑褐色汤药，时不时还有泡泡升起、涨破，苦涩气味光是让人闻一下就觉得眼花缭乱，差点让沃夫以为这是什么剧毒物质。 “赶紧喝了。”玄微子在一旁揣着手，没好气地说道：“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怕喝药？” 沃夫表情僵硬地扭过头来，说道：“奥兰索医师，这碗药真的能够解决狂暴变形的难题吗？” “这只是试验。”玄微子说道：“等一下我还会帮你调整……快喝快喝，这碗药也算是魔法造物，有时效的。” 沃夫深呼吸了几轮，捧着大陶碗仰头喝了下去，发出咕咚咕咚地声音，憋得脖子都发红了。 “嗝——”嘴角一圈黑褐色药汁的沃夫，打了一个长长的饱嗝，刚想说话，玄微子并指如剑，在他身上连点了数十下。 玄微子在地球时也读过各类武侠小说，里面提到点穴这种武功能把人身形定住、不得动弹，虽然有夸张不实之处，可对于修道之人而言，并非找寻不出其源流。 点穴之说，实际上源自于道家导引术，是一种以搓揉拍打、按摩屈伸等方式，使得气血流畅、筋骨活络，刺激生机活力的修炼之法。深入修炼，更有易筋洗髓、滋养腑脏之妙，是命功修炼的上佳门径。 玄微子点按的部位，都是一些血液运行、神经传输的要处，如果是带有恶意的击打，完全可以是伤害躯体的。玄微子此刻所做，是试图激活沃夫体内元炁发动，并且有选择性地控制具体方面的生机活力。 沃夫坐在一张躺椅上，那碗汤药在玄微子调整下，药力迅速发散，沃夫体内生机也在不断流转，发动神炁感应所察，生命活力如同交织成一片立体的大网，各种复杂信息在网道中飞速传递着。 玄微子指尖按在沃夫胸口，此时已入浅层定境。经由汤药刺激而起的狂暴信息，开始传向其他器官部位，却被玄微子中途“截留”，然后开始分类归纳，逐一查验对变形塑造的具体方式。 这个过程可谓是相当艰辛，人体内在信息之繁杂与庞大，人们平时是无法留意、也不会留意的，只有深入静定，以内观返照的功夫，详细揣摩与观察，才能梳理身体的具体情况。 玄微子也就是凭着自己元神功夫深厚才能玩这一手，哪怕此刻他将丹道法门全数讲与沃夫听，他要修炼出内观腑脏、调摄生机的功夫，也不知道要何年何月。 由于对沃夫身体内在信息的梳理，玄微子对心灵异能的认识似乎也加深了一层，那便是除却大脑与思维，身体这个整体也是具备灵能力量的。 玄微子仔细一想也暗自点头，从物质角度而言，神经系统遍布全身，各种经由神经传递的讯息与信号，其实也算是一种“意识”。更准确的说，恰恰是因为这些讯息与信号，构成了普通人对于“自我意识”的界定与认知。 正是因为有眼耳鼻舌身，所以能觉色声香味触，由此认为自己是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实体——即便这在修道人看来是最典型的谬误与错判，但不妨碍这种认识其实也是入道之门。 以导引术入手的命功，到底修炼的是什么？又如何能从此达到性命双修？窍门就在于此。生命活力带来的知觉感受，与自我意识本就是相互联系着的。 大脑并不是孤零零地存在于虚无之中，它既是意识的发生源，也是意识的聚集地。以命功修炼而言，大脑也是身体器官的一部分。 而究竟是因为有了这具身体所以才让我们有了认识外界的能力？还是因为具备意识，所以能够获得身体的掌控，从而与外界沟通？此两者便是命功与性功入手的分野，但是到了高深处，两者是不可分开看待的。 不知不觉间，玄微子发现自己对心灵异能的理解，已经超出了星界古老心灵术士的范畴，甚至是更进一步地挖掘出心灵异能的潜力。这可谓是得益于丹道修炼带来的认识，也是机缘所致。 当玄微子抽回手时，都已经过去小半天了，躺椅上的沃夫出了一身大汗，浑身油腻。玄微子挥了挥手，推开门窗，说道：“出去冲洗一下，屋里有水桶……你这是多久没洗澡了。” “呃……奥兰索医师你天天洗澡的吗？”沃夫一脸茫然地问道。 “出去。”玄微子有星光体覆盖身体，向来是一尘不染的，当然比柴堆镇的人要干净得多。 等沃夫冲洗完再进屋，就见玄微子手上拿着一个木牌写写画画，问道：“医师你在做什么？符文吗？” “类似，心灵术士的叫做灵纹，可那是纹在身上的，局限不小，我改良了一下，我管这叫做灵符。”玄微子说道。 原本的奥兰索就掌握少部分灵能物品的制作技巧，玄微子在吸收了他的记忆后曾研究过一段日子，加上从星界心灵术士那里学习到的内容，发现这类灵能物品都需要消耗大量金钱与贵重物资，身处偏远集镇的他根本别指望能制作出来。 普通的灵纹，需要用特殊的墨水针刻在身体上，其中能够贮存少量低级心灵异能。玄微子并不打算将自己画成九纹龙，于是结合道门的符箓法，制作成灵符。 然而道门符箓之法何其高深，玄微子眼下丹道功夫还不够，只能写这种鬼画符，连他都觉得惭愧。 他那个平时用来施展密室效果、回避侦测的符牌，其实就是灵符，只不过那时候玄微子丹道境界还有欠缺，只能通过融合部分星光体制作，而且每隔一段日子都需要重新充能。 现在的灵符仍然是融合了星光体，不过可以缓慢地自行吸收与转化外界能量，虽然层次很低，但还堪使用。 “我已经将你的狂暴变形记录下来，结合变形时的身体信息，制作这个‘消解灵符’。”玄微子将符牌递给沃夫，同时说道：“因为是专门针对你的狂暴变形制作，所以算是定制了。以后你只要将这个灵符贴身携带，施展狂暴变形之后，消解灵符会自动对抗冲击你心智的精神力量。” 沃夫接过符牌，立刻就感觉到一股熟悉气息，就像是摸着自己身体一部分，兴高采烈地说道：“也就是说我以后狂暴变形，可以保持神智清醒了？” 玄微子表情有些微妙，他说道：“这个灵符其实还不够完善，准确来说是我的能力还有所不足。你狂暴变形时的精神冲击，恰恰是用来缓解变形时带来的身体剧痛。我已经尽量保留你变形后的能量抗力，但剧痛刺激无法缓解，你只能靠意志硬撑。” “没事！我早就习惯了的！”沃夫一把将符牌塞进怀里，完全不觉得玄微子做得不足。 玄微子问道：“你习惯了？” 沃夫挠着大胡子说道：“其实我小时候在翠绿之环，接受狂战士改造，那时候在贤者们指导下进行狂暴变身，可没有缓解痛苦的麻药。” 玄微子一时无语，翠绿之环贤者的做法让他觉得实在过于粗暴简单，就算要打造什么狂战士，也没必要玩这一手折磨，搞得沃夫似乎对翠绿之环没有多少好感了。 “如果可以的话，其实我还想继续改良你的狂暴变形。”玄微子说道：“比如说身体部分变形，或者只保留狂暴下的抗力提升，而不进行变形。” “身体部分变形？我听说这过类似的东西。”沃夫憨笑道。 “哦？说来听听。”玄微子问道。 沃夫说道：“是伦底纽姆帝国北边的雅尔诺德王国，在很久以前也入侵过帝国，曾占了不少地盘。据说那个雅尔诺德王国是冰霜巨人的后代，身材高大，而且掌握一门叫做特化变巨术的技艺，能够让身体部分变大，甚至变化出冰霜巨人的特性，开口就是冰霜吐息。” “也是在旧大陆？”玄微子眨着眼问道：“他们有来新大陆殖民开拓吗？” “有一些，但是不像帝国那样成规模。”沃夫思考着说道：“金冠木自治领东边的雪峰自治领，总督貌似就是雅尔诺德人。” “有机会我会去了解一下。”玄微子转变话题：“最近镇子上还好吧？我看大家似乎对我收留那头剑齿豹有不少意见。” 沃夫面露苦色，只好回答说：“这个……很多人都说要处决那头剑齿豹，有些家伙喝醉酒就在它的棚屋外拉屎撒尿。不过要我说，不是奥兰索医师你圈禁着，它早就跑出来伤人了。” “不用跟我扯谎，其实你也觉得我的做法不妥当吧。”玄微子直言道。 “这个、这个……” “直说就是。” 沃夫只好说道：“其实就算不处决它，把它放走也好。它不是什么魔法兽吗？拿它作为筹码，要求斑兽部族花物资赎回，再敲他们一笔。” 玄微子眼眉一挑，笑道：“沃夫，你什么时候学会这招的？” “嘿嘿嘿，这不是跟医师你相处久了嘛，也该懂事了。”沃夫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玄微子敲着额头，淡淡说道：“我留下这头剑齿豹，是为了研究魔法兽的生命特性。不瞒你说，正是因为我对它的研究，所以才能针对你的狂暴变形进行调整。” 沃夫闻言急忙说道：“真的吗？那我回头好好劝劝大家……” “不，你不要跟别人说这件事。”玄微子说道：“你要是说了，大家只会觉得你有私心，加上之前面对袭击，主要是萨雷米爵士对抗剑齿豹。你这样一说，大家会怎么看待你这个镇长？反正就是一个边陲集镇，镇长和治安官，完全只需要留下一个。” “哦。”沃夫心有余悸地应声。 “放心，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玄微子说道：“等过几天天空放晴，我打算离开柴堆镇一段日子。” 沃夫问道：“医师你要去哪里？” “还记得之前猎人小队找到的那个土著遗迹吗？我打算去那里看看。”玄微子说道：“正好那头剑齿豹本来就在那里守卫，我让它带路，顺便让它离开柴堆镇。到时候你就说我将它赶进山林杀了。” “医师你打算一个人去那个土著遗迹？会不会太危险了？”沃夫说道：“不如我陪你一起去吧。” “没必要，我不是去寻宝的，只是去了解学习。”玄微子说道：“而且你就留在柴堆镇吧，我隐约感觉到，柴堆镇似乎还会有事。” 最近日子里，玄微子夜里行功，总是能感应到一股难以言说的危机感。只是这种感应十分微弱，就像是极远处的一道闪电，只有过了一阵才传来的悠远雷声。 玄微子断绝思虑，默运神炁作推演之功，所得寥寥，似乎一切变化都在若有若无之间。 不过新大陆无时无刻不在征战，殖民者杀土著，土著袭击殖民者，殖民者相互争夺资源而厮杀，土著部族间为了生存而敌对。要说危机，哪里没有危机呢？ 世间万物生生杀杀，本就如此。如果真有什么大事发生，说明大势早已注定，非凭孤身一人奇能异术所能扭转。既如此，舍弃顾虑，去那个圣地遗迹探险一番就好。 …… “我所修炼的丹道，其中包含大量关于锻炼心性的方法，但毫无例外，这些方法都是有一定危险性的。 心性修炼绝非一味静坐，而是需要细察心中各种念头变化起伏，或调摄、或降伏、或驱逐、或放下。具体方式又有心息相依法、持咒诵号法、观想存注法、坐而忘形法等不一而足。但无论如何，在驾驭心念的过程中，必然会面对各种源自于识神的重重阻力，更别说可能引起内心躁动的外界环境。 总之心性修炼一向入门艰深，而命功则不同。虽说一些命功修炼要求资质天赋，但哪怕愚钝之辈，也可以照搬章法地习练一二，当做是养生保健也是完全可以的……” 棚屋之中，玄微子用心灵链接与罗莎莲沟通，开口便大谈丹道性命双修的要义与区别，虽然有很多词汇与概念在这个世界的通用语中无法完整表述，但胜在心灵链接不局限于语言词汇，倒颇有几分声闻智慧、神念心印的妙处。 “也就是说，你要我修习你的那个什么‘命功’？”罗莎莲听得豹头发胀。 “我曾在古籍残卷中，寻得一部名唤《五帝仙函》的上古妙法。其中一卷《百兽吞形》，乃上古先贤参悟众生物类演变之理而创，修炼到高深处能变化形体、演化物类。”玄微子说道：“我借导引与存思之法，还参考了心灵异能中的‘超态变化’，整理出一门‘返胎易形’的技艺。但这并不是一道单独的法术，而是一套功法，能参悟多少，就看你的悟性了……” 第18章 存思 “我将一只乌鸦留在这里，你们有什么事情就跟它说，我会听见的。” 石砌小屋之外，玄微子将一只乌鸦放在窗台上，一旁小陶碗里盛了些碎坚果，沃夫和萨雷米爵士就在他面前。 “嘎——嘎——”乌鸦叫唤了几声，然后低头梳理羽毛，跟真实的乌鸦毫无差别。 玄微子笑着说：“要是有空，记得喂食。” 沃夫跟那乌鸦大眼瞪小眼，问道：“我记得医师你的飞鸟斥候都是咒法的创造物吧？怎么还要喂食？” “一个小实验。”玄微子没有细说，这其实是他重新参悟《百兽吞形》之后的一个想法。 《百兽吞形》乃是上古修士参演生灵物类变化之法，因为在地球上要实现完全的形体变化非常困难，所以《百兽吞形》中所述的外在形貌变化是次要，真正精义在于修炼形神，从而超脱众生物类之别。 如果深究玄理、追根溯源，丹道中形神俱妙、脱胎换骨的修炼与之颇有触通融汇。但在《百兽吞形》中，另外记载了具体施展应用，提到“吞飞禽走兽之形”的说法，甚至能够吞各种珍禽瑞兽之形，获得其天赋异能，转化生命形态。 在研究过沃夫的狂暴变形与罗莎莲的魔法兽生命特性之后，玄微子对《百兽吞形》有了另类的领悟，尤其是在这个魔法效能普遍存在、变化特性显著的世界，吞飞禽走兽之形而转化生命形态，也许不是一件特别困难的事情。 甚至更进一步，能够吞魔法兽之形，使得施法者变成魔法兽，同时能够施展对应的天生施法能力。这与心灵异能的“超态变化”也有相通之处，只不过心灵异能属于类法术，而真正的吞形变化，玄微子估计起码也是不可被驱散解除的超自然能力。 玄微子当然不会直接就开始修炼《百兽吞形》，星光体与他神炁相连，而且也极具变化特性，他用自身精血与星光体凝合固化为乌鸦形态，然后深入强化其鸟类生命特性，使其逐步转化成真正的乌鸦，这也算是某种“吞形”。 萨雷米爵士看着一旁变得跟普通剑齿豹体型差不多的罗莎莲，它脖子上缠了一根绳子，被“奥兰索医师”牵着。这位治安官大人不太满意地说道： “奥兰索医师，为什么不在镇子上将这头怪物公开处决？” 玄微子心里嘀咕道：“公开处决？要不要上火刑架啊？” “我还需要它带我去土著的遗迹。”玄微子有礼貌地说道：“况且魔法兽的死亡，不知道会带来什么异常后果，所以我将它带到森林中杀死，也是为了众人安全。” “或许我应该陪同奥兰索医师一起前往。”萨雷米爵士握紧拳头，激昂慷慨地说道：“异教徒的造物，也需要受我主照耀，才能破除邪恶。” 玄微子连忙摆手：“不用了，治安官大人还需要好好打理柴堆镇的事务，我这就先离开了……不用送了。” 不想跟一根筋的家伙纠缠，玄微子牵起黑剑齿豹，像风一样离开了柴堆镇。 …… “你不会真的要杀我吧？”在森林里，罗莎莲发问道。 “这就要看你的表现了。”玄微子拍了拍肩头上的雪。 罗莎莲低声咆哮了两声，心灵链接里发出质问：“你还要我怎么表现？跟你们饲养的犬类一样打滚讨好你吗？” “我要这些无聊的情感表达做什么？”玄微子说道：“我之前教你的‘返胎易形’，你领会多少了？” “我……”罗莎莲一时间无话可说。 玄微子说道：“还是太难了吗？或者说有什么困难？我教你的‘存思五气法’应该没什么问题啊？” “问题大了去了。”罗莎莲的语气有些气恼：“你说身体里有五个神明，每一个还穿着复杂奇怪、五颜六色的衣服，而且一个个的还有好几个名字，我记得这个、想起那个，实在太乱了！搞得我都睡不好觉了。” 玄微子托着下巴思索道：“看来是我执于旧见了，你明明不是人类，我却用人类的思维模式来要求。” 罗莎莲只觉得无奈：“就算是人类也没有这样的吧？还是说你们入侵者平时就在想象自己身体里有一堆神明、各种颜色的光在晃来晃去吗？” “呵呵呵，此法若是广传世间，搞不好会被神圣之主教会批成邪恶异教徒，一帮武装教卫就要浑身冒光地追杀我啦。”玄微子娓娓道来：“我教你的‘存思五气法’，其中所述五方身神，其实是腑脏功能的概括，是将腑脏器官‘物能化’。” “啥？你说的到底是啥玩意儿？”罗莎莲彻底懵了，就算是不受语言阻隔的心灵交流，有些概念表述都完全超出了她的理解能力。 玄微子敲着额头，心想跟土著野兽沟通交流实在是出乎预料的困难。 “那我就用你们土著的巨灵打比方吧。”玄微子斟酌着表达方式，说道：“你是魔法兽，应该知道巨灵原本是没有任何形态的吧？但你却能感知到巨灵的存在，对吗？” 罗莎莲点点头：“我能够跟斑兽部族的图腾巨灵沟通，不过对方并不是真正的活物，并不会直接回答什么。” “其实在我看来，图腾巨灵都还是相对狭隘的看法了。”玄微子直言道：“所谓巨灵，其实就是自然环境的一种信息表达，是一种存在方式。哪怕是毫无生命力的山脉石头，变化不息的流水浮云，都隐含着信息表达，只不过它藏得太深，又覆盖得太广，普通人无法感知其存在，就像只能看见山脉的一侧，不能纵观全貌，也无法深入探索。” “所以才有图腾巨灵？”罗莎莲忽然问道。 玄微子笑着摸了摸她的后背，对方却躲开了：“看来你还是有点悟性的嘛。不错，因为绝大多数人不可能直观认识到整个自然界的运转规律，从而感受全方面的信息表达，所以只能观察特定自然区域下的信息表达，这就是图腾巨灵的来源。而经过部族群体的长期崇拜，图腾巨灵日益具体化、实用化，渐渐演变成精魂。而这些精魂也必然蕴含着这片自然区域的信息表达，这个过程就是‘物能化’。” 玄微子和罗莎莲原本一直在森林中行走，此刻罗莎莲却定住四足不动，就像一只发呆的剑齿豹。 “我大概明白了。”罗莎莲忽然说道：“你教我的‘存思五气法’里面那些神明，其实是腑脏器官的精魂。” “这……勉强能够这么说。”玄微子一愣，又赶紧补充说道：“但你千万别忘了，‘存思五气法’最终是要激活腑脏的潜在功能，五方身神是假借其形而修身之真。不要光顾着那五方身神，就像图腾守卫者只懂得追逐着图腾巨灵或者精魂，忘却自然巨灵更加广阔宏大的信息表达，这其实是舍本逐末的行为。” 罗莎莲似乎解决了什么烦恼似的，脚步轻快地走动起来，转而又问道：“那在这之后呢？什么时候能够完全学会‘返胎易形’，还能随意变形？” 玄微子开始长篇大论起来：“按照我的设想，先‘存五气’，凝炼腑脏生机，随后‘召诸真’，以腑脏功能激活躯体其他部位，做到炼形易质。接着依照顺序‘守三一’，生命形态与思维模式开始逐步转化。等到了‘食神丹’内除旧执、外破旧相，你就应该能够变成人类形态了。如果想永久性变成人类，后面应该还要‘食金液’、‘食玄气’，等到了这一步，估计别说变成人类，别的动物和魔法兽，你也可以试着变一变了。” “这么麻烦？！”罗莎莲叫了出来。 玄微子补充说道：“我只是将完整步骤说出来，但具体实践起来，我估计你‘召诸真’之后，应该就会获得一定的变形能力。那时候应该会掌握‘缩小术’，也可以短暂变成人类了……运气好的话，还会有些超自然的增益效果。” 现在罗莎莲之所以是普通剑齿豹大小，还是玄微子用星光体将她变小，否则带着这么一头大猫出去逛，都不知道是谁溜谁了。 其实玄微子教给罗莎莲的“返胎易形”，是将《百兽吞形》与洞玄灵宝五符法结合起来，毕竟也是道家命功中最精妙的修持法门。而且说是命功，实际上从“存思五气”的步骤，已经初步涉及心性运用，到后面“守三一”中的“守天一”，元炁发动充盈紫府脑宫，心性功夫要求更高更深，一样是性命双修。 至于魔法兽变化为人类形态，并非是幻术迷惑感官，这在地球上是很难做到的。这一点还是归功于异界的规则法度，让罗莎莲不用修持得太高境界就能做到。 而且有些话玄微子也没说透，他也很关心这个世界的魔法兽修炼道法会是怎样一副情形，其中身心转化间的玄妙，这才是玄微子要留意的事情。 …… 一人一豹连续几天走走停停，这一回玄微子不是去奔袭刺杀，所以没有太急着赶往遗迹，反正那个地方又不会自己跑掉，所以就在森林中感悟自然气息，梳理精魂使者的施法技艺。罗莎莲每次休息也都在一旁伏卧假寐，好似入定一般，存思五气也有了一些进展。 玄微子这一回背了个挎包，里面装着一些食物与冒险道具，因为有“改良星光茧”，所以他可以将许多事物收纳成小玻璃球，甚至连活物都能收，大大节约空间。这种类似“次元口袋”的灵能效果，其实玄微子还没有完全摸清楚其中原理。 “想当初，我看那些俗世网络小说，里面主角随随便便就拥有收纳外物的空间戒指，当时还觉得毫无故事逻辑，凭什么空间戒指就能跟烂大街一样常见？没想到如今也轮到自己了。” 玄微子用星光体将玻璃球连成串珠，挂在手腕上，就像精致的水晶工艺品，折射出七彩光芒。 “有东西靠近。”罗莎莲忽然坐了起来，碍于玄微子的控制，她没法变回原本巨大体型。 “我知道。”玄微子一点都不慌，不说元神早有感应察觉，他的飞鸟斥候依旧在附近散开巡弋，早就发现一小支怪物群从远处靠近。 那是一群身高还不到玄微子腰部、皮肤灰蓝，相貌丑陋、鼻子耳朵尖长的雪地精，是新大陆北部一种普遍存在的生物。 地精这种生物无论新旧大陆都有存在，他们几乎可以适应一切生存环境，而且有大量亚种族群。 不过地精的智力实在低下，并且能力薄弱，就算其中有极少数偶尔获得施法能力，也不能跟人类相提并论。就算成群结队，也缺乏人类的组织能力，遇见稍微强大的敌人，地精们就会一哄而散。更不用说他们的武器护甲落后残破，也就欺负一下落单的行人。 而玄微子此刻看来，就是一个落单的行人，身边跟着的黑剑齿豹，更像是宠物，而不是强大的魔法兽。 “看来是平时惯于收敛，反倒引来此等无知宵小了。”玄微子轻声发笑，将一枚玻璃球弹出，一团闪烁着雷电的云团欢快地飞了出来，带着噼里啪啦的闪电，朝着远处雪地精群炸去。 既然是要外出冒险，玄微子肯定把恒益子带在身边，也正好让这个小家伙出来玩耍一下。 雪地精中有一名拿着骨杖的巫师，应该是族群的领袖，看见恒益子飞来，笨手笨脚地晃动着野兽腿骨模样的骨杖，叽里呱啦地念了一通，结果刚冒出些紫色妖火，迎面一道青白闪电，劈得它倒地抽搐，身后一帮雪地精立刻叫唤着逃亡，恒益子欢天喜地乱放闪电，就像玩弄猎物一样。 玄微子来到这个雪地精巫师一旁，罗莎莲看着远处雷电云团左冲右突，心中感叹：“图·冉迪要是也有这样的手段，斑兽部族也不至于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明明都是图腾巨灵的技艺，却被这个奥兰索医师发挥得这么厉害。” 只见玄微子施展一个“魅惑术”，然后一个弹指将雪地精巫师敲醒。 “听得懂我说什么吗？”玄微子用土著语问道。 只见穿着破烂兽皮、头戴羽毛冠的雪地精巫师面露谄媚之色，就像人类社会中那些弄臣小丑，连连说道：“懂的懂的，不知道伟大的长腿种大人有什么指示，可以让卑微的阿库玛·玛塔塔出一份力？” “长腿种？哈。”玄微子笑了笑，说道：“我叫奥兰索，是一名医师。你们雪地精在这片森林生活多久了？” “噢，尊敬的、伟大的、驾驭雷电的至圣奥兰索大人！”雪地精巫师阿库玛·玛塔塔顶礼膜拜一番：“我们卑微的族群已经在这一代繁衍了几千个春季，祖灵一直在庇佑着我们，指引我们等待至圣奥兰索大人的到来。” 第19章 机缘 也不知道是不是“魅惑术”的效果太过强烈，这只雪地精巫师一个劲地向玄微子讨好，不过对方也没有多理会，只是问道：“那你应该知道，森林中大瀑布往西，有一处远古遗迹，被当地人称为圣地。那是什么种族建造的？” “噢，回禀至圣奥兰索大人，祖灵曾屡次告诫我们，不能靠近那个地方，那里是神明离开大地的阶梯。”雪地精巫师回答说。 “神明？”玄微子沉思良久，然后抬手说道：“我要查看一下你的身体，别乱动。” 雪地精巫师十分恭敬地低头站立，玄微子指尖轻轻按在他头顶，发动神炁细细感应，过了一阵才收回手，说道：“好了，你可以离开了。” 玄微子召回了恒益子，只见雪地精巫师面露期盼，问道：“不知道卑微的我，还能够为至圣奥兰索大人做什么事？” “如果我以后有事，或许还会找你。”玄微子将星光体植入雪地精额头后说道：“现在你可以离开了。” 玄微子方才已经大概了解这雪地精巫师是如何拥有施法能力的，与罗莎莲有相近之处，也都是血脉中蕴藏着魔法天赋，但也有不同的地方。 按照法师的说法，这种与生俱来的施法能力，可能是类法术或者超自然能力，如果善加开发，也有不逊色于法师奥术的效力，但具体到单独个体，天生施法能力不可能非常全面。 而玄微子发现，类法术能力的源头也是多种多样的，既可以是源自族群血脉的魔法天赋，也可以是大脑或者灵魂的突变，而心灵异能其实也可以归入类法术范围中。就玄微子本人而言，他的“灵魂”显然是异常的。 但类法术能力的强弱，似乎也需要施法者本人的素质来支持，如果是大脑认知能力太过低下，那么就算拥有这份潜力与天赋，也无法发挥类法术能力。 雪地精巫师的情况就在于，他的智力与魔法亲和超过其他同族，所以才能拥有施法能力。但就算如此，要继续开发施法能力，就雪地精本身的素质，也非常艰难。 玄微子忽然想到，这个世界的生灵族类，其天生的素质也许是存在极限的，因而通过变形来获得素质上的加成，其实是一条比较便利的方式。 不过仔细一想，地球上的情况不也类似吗？人类的听觉、嗅觉、视觉等基础能力，未必比某些野兽强大。但是人类的能知力、想象力，极大扩展了人类的潜能，从而能够通过开发技术、构建组织来提升族群的生存能力。 可是话说回来，如今玄微子身处的这个世界，具备这样素质的生物可不只有人类，而比人类弱小的地精也并不是完全没有生存空间。 正如同盲目者以为天地自然是弱肉强食，却不知自然万象变化纷纭，生灵物类不过是各居其位、适者生存，然而天地自然才是众生不可回避的客观环境，如何面对各自客观环境，自然也诞生不同的文明形态。 “你在想什么？”罗莎莲问道。 玄微子忽然笑了：“我想地精能不能修炼道法。” 罗莎莲眼睛睁得大大的，不可思议地说道：“你……你居然想要将那些高贵的知识，传授给这些肮脏低贱的东西？你疯了吗？” “知识无所谓高贵。”玄微子说道。 罗莎莲有些着急地用前爪刨地：“我虽然不了解你们入侵者，但我至少看得出，你教我的东西绝对是非常高明的知识。你如果就这样教给地精，不怕他们以后强大起来，祸害其他种族吗？” 玄微子望着雪地精巫师离开的方向，回答道：“我如果真的要传授道法，当然也清楚如何制约这些家伙。更何况道法无所不包、洞明万象，地精也不是什么都能学的，我所修的丹道，这世上绝大多数生灵都学不会……当然，现在还不是传法的时机。” “那是什么时机？”罗莎莲有些迫切地追问道。 玄微子低垂眉眼，好似陷入恍惚之中，说道：“待得天地翻覆，三才杀机征兆出现。” 修炼道法是需要机缘的，凡俗之辈不能理解所谓机缘，总以为是某种不可知的力量或者命运。 但在玄微子看来却非如此，世人了解的道法，多是种种奇能异术、超凡脱俗的力量，稍深一些便觉得是长生久视、成就仙道。究其根本，道法乃是教人自我身心如何与世界相处。 而修炼道法的机缘，恰恰是要人们明白自我身心与世界相处出现问题。这通常需要人们吃过大苦头、遭过大劫难、挨过大痛楚，才能发现问题所在！如此方能知晓，既要向内省悟修持、又要向外认识流变，下苦功夫改造自我身心，这才是修道机缘！ 吃一堑长一智，这种话说着简单。可是当日常行事作为碰壁，又有几个人能够知道是自己过往的思维认识导致自己判断错误呢？而且要知道错在何处，还知道扭转自己的思维认识、改正既有的行事方式，这便是发挥元神的功用！能做到这些事，非悟性超凡的天才不可！凡俗之辈，天天吃亏都不自知呢，还谈什么修道？ 玄微子上辈子就曾尝试过有教无类地传授高深道法，可惜事与愿违，那些来投奔自己之人，无不是带着追逐强大神通法力、权位高人一等的心思。而玄微子最终败亡，也与这些事情相关。 直到险些形神俱灭、穿越异界，玄微子才隐约明悟修道机缘之难得，也恰恰是此刻才将事情想透彻。 如果要广传道法，那所需机缘更是深厚。所以玄微子说要“三才杀机”浮现，这个世界的众生不遭到极大苦难、不吃到惨痛教训，是不会有修道机缘的。 在此之前，传再高妙精深的道法也没用！ 罗莎莲何尝不是如此？她被玄微子击败囚禁，脱离了斑兽部族的侍奉，每天要被柴堆镇民羞辱，自我身心与世界相处出现了强烈错乱变动，这恰恰是她修道精进的机缘。 如果还是守护圣地、高高在上的罗莎莲大人，哪怕玄微子恭敬地将《五帝仙函》双手奉上，她都修炼不了。 往后前去圣地遗迹的路上，玄微子一言不发，罗莎莲也不敢多说话，只是默默带路。 …… 一片银白色的冰晶高墙耸立着，涌动的水流好像是一夜之间被冻成冰山，从超过百尺的高崖上延伸到下方，在阳光照耀下，反射出茫茫的亮白色，晃得人两眼发疼。 此地就是玄微子提到过的大瀑布，跨越河流再往西就是圣地圣地遗迹，沿着河流往下就是斑兽部族，两者相距不是太遥远。 眼下河水结冰，连这条瀑布也不例外，并且冻结速度超乎想象。这么庞大体积的冰块，按说应该很难维持自身重量，如果稍有外力震动，估计就会崩碎下坠。 玄微子与罗莎莲小心渡过冰面，又走了半天左右，就能看见茂密林木间的高大建筑物—— 那是一扇与山体融合的巨门，足有五六层楼高，并且不是石砌搭建，而是直接将山体雕刻塑造而成巨门。巨门边缘雕刻着各种纹路与图案，比起艺术性的美感，更多的是复杂严密的几何线条。 巨门上有一个青铜圆环，圆环表面镶嵌着白色的晶体，即便圆环早已斑驳，这些晶体依旧不改光洁晶莹。 玄微子能够感应到白色晶体中蕴藏着魔法能量，而且以非常特异的方式运行着。他从挎包中取出几枚洁白晶莹的箭簇，那是当初迦·卡丹刺杀自己时射来的箭，后来被玄微子收集整理，仔细查验过。 那时玄微子身上有“力场屏障”保护着，一般弓箭根本无法突破他的防御，可这种白晶箭簇仿佛无视了“力场屏障”的效果，如果不是强风吹歪了箭矢，估计玄微子还真会中箭。 几番查验和侦测，玄微子发现这种洁白晶体蕴藏了奇异的魔法能量，如果配合适当的方式，将其释放出来，可以干扰或者阻断原本的法术效果，形成类似“解除魔法”或者“反魔场”的效果，虽然作用范围非常小。而迦·卡丹应该就是与精魂共鸣射出箭矢，突破了玄微子身上的“力场屏障”。 但迦·卡丹运用晶体的方式还是过于粗劣，只不过当初玄微子手上只有箭簇上这少量洁白晶体，无法深入研究。 现在好了，看见圣地遗迹大门上就镶嵌着这么多特异晶体，玄微子可以断定，这些晶体就是图·冉迪从圣地遗迹中带出来的。 玄微子抬手一发“水晶碎片”射向青铜圆环，水晶碎片一接触其表面就消融地毫无踪迹。 随即，青铜圆环镶嵌着的白色晶体散发微微光泽，魔法能量开始联通整座巨门，只听得隆隆闷响，巨门门扇向内打开，引起周围气流旋动，吹得玄微子衣袍翻飞。 门后是一片漆黑幽暗，玄微子站在门外，向罗莎莲问道：“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进入？” “坦白说，我不愿意，但你会让我留在这里吗？”罗莎莲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你以前就没想过进来看看？”玄微子说道：“青铜圆环能够自行转化各种法术效能，这种机制我想斑兽部族的图腾守护者应该是清楚的。” “你什么意思？”罗莎莲问道。 “我在想，土著到底为什么要守护这种地方。”玄微子说道：“无论是出于信仰、传统，还是各种精神上的要求约束，那总归是有原因的。可是现在看来，如果圣地遗迹外没有人守护，随便一道法术就能打开大门，这感觉就像是等着人进去一样。” 罗莎莲讥讽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们这帮入侵者一样吗？看见门外没有守卫，就恨不得冲进去将别人家里的东西抢光。” “如果没有外面，又何必需要里面？”玄微子说道：“所谓门，不就是用来区分内外、用于通行的吗？真要让里面的事物彻底与世隔绝，要么将其摧毁，要么将永久埋藏，留着这么一扇能够轻易打开的大门干嘛？” 罗莎莲没有多说其他，玄微子继续说道：“而且你说过，图·冉迪进入圣地遗迹是隐瞒其他族人的，也就是说图腾守护者起码是知道如何进入的，否则连守护圣地遗迹的动机都没有了。” “说这么多，你还进不进去？再过一阵，门会自动关上的。”罗莎莲催促道。 “哦？还带自动的？”玄微子说着抬手放出一只飞鸟斥候，使其留在附近树林中把风看守，随后笑迈步进入，一人一豹没入黑暗之中。 …… “为什么不允许？柴堆镇的木料不是非常充足吗？我建造一座小型礼拜堂而已，花不了太多！” 柴堆镇中，萨雷米爵士与沃夫争吵起来，为了是否要兴建礼拜堂，双方争执不休。 沃夫还记得“奥兰索医师”的嘱托，加上他自己也不喜欢神圣之主教会，所以极力阻止对方，并且还给出一大通解释： “现在是什么时候？冬天！每年柴堆镇的冬天都有成打成打的人冻死，你以为我们那点木料够用的？谁知道今年冬天要维持多久？” 萨雷米爵士不忿道：“你们烧火只是用小块的柴薪，我用的是大块原木，哪里不行了？” “你以为那些原木是你说用就用的了？连我都不能说了算！”沃夫跺着脚说道：“柴堆镇的粮食一年只能收成一次，大家要吃饱饭，就要靠卖当地的木料，再换成粮食运回来。我们为了抵御土著已经消耗掉一批，如果明年融雪之后没有木料送出去，那么又要饿死一批人，到时候谁来负责？你吗？你有本事，倒是给我变出一堆粮食来啊！” 萨雷米爵士一愣，教会中的牧师掌握一种“造粮术”的神迹，可最多也只能让三五人充饥，而且都是一些没有味道的干粮，根本不能指望可以救助众多饥饿人群。 两人的争吵引起众人围观，镇民也有各自心思，小声议论着“今年砍的树已经少了，明年指不定还要挨饿。”、“建一座礼拜堂也没问题吧，我妈身体不好，总念着这事。”、“要不用那只怪兽留下的棚屋？”、“你疯啦！治安官大人才不乐意呢。”…… 此时一阵暖风伴随青草香气传来，就听得一个老迈声音说道：“缺粮食吗？我或许可以让大家吃饱饭。” 众人扭过头去，就看见一名服饰怪异的白胡子老人，手持一根与自己差不多高的橡木长杖，身上穿着像是兽皮与草枝混织的怪异袍子，腰间挂着石质符文牌子与陶壶，头发乱糟糟的好似鸟窝——而且还真的顶着几只鸟在头上！ “贵安，柴堆镇的诸位，我叫塔瓦隆，是翠绿之环的贤者。”怪异老人笑容和蔼：“或者可以叫我——德鲁伊。” 第20章 内动 巨大昏暗的空间中，一团由“舞光术”散发着的白色亮光悬浮在半空中，照亮了周围空间，这里是一条长长的通道，到顶部足有两层楼高，宽阔如同多车道马路，空荡寂寥、静谧无声。 两侧雄伟高大的墙壁上，是用类似马赛克瓷砖事物拼合成的图画，用红橙黄色呈现光芒放射的太阳，以蓝白色调表示波涛汹涌的海洋，或是以稳重黑褐瓷片来描绘高大山岳。 玄微子指尖在墙壁图画上轻轻划过，即便经历了不知多少岁月，墙壁上依旧光洁如新、一尘不染，似乎整个圣地遗迹中都充斥着奇异的魔法能量，让这里的环境维持在某个时间点，使得内中事物不曾腐朽变旧。 “好特别的环境，时空宛若静滞，但静中含动，却又不是简单的随物而动。” 玄微子心下讶异，类似的状况，他只在修行定坐中体验过，很难想象外部环境也一样的场景。 “我……不太舒服。”罗莎莲跟玄微子心灵交流起来：“我觉得好吵，似乎是耳鸣一样。” 玄微子开口说道：“这里的墙壁地面貌似会吸收回声，你现在听我的声音应该很怪吧？” 罗莎莲有些精神不振，回答道：“对，我好像能感觉自己体内血液流动，每走一步关节活动的声音咔咔作响，听得我头都快胀破了。” “很好，你开始摸到些诀窍了，虽然是借助此地环境领会到的。”玄微子还是继续用心灵链接交流：“原本‘存思五气’就是会有‘内动’这一过程，眼下还只是一些气血移行的挠动，到后面腑脏生机发动，情况会更明显、更剧烈。” “等等！你就不帮帮我吗？我感觉坚持不了太久！”罗莎莲叫唤道。 “我办法是有，可那都是适合人类身体结构的导引术。”玄微子一下子还真是有些无解。 毕竟入道初习之人，刚学会定坐入静，难免都会有这种“内动”情形，其实就是刚刚学会放下部分对外部知觉的感受，就会逐渐体验到来自身体内部的气血移行，其实这都只是非常浅层次的生理活动现象，还远算不得入门。 玄微子一边观察着墙壁上的图画，顺便拿出一个小本子和炭笔写生，一边跟罗莎莲解释起来： “根据不同人的情况，‘内动’有强有弱，一般最好的情况就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因为‘内动’本身不是修道之人要追求的，能够通过‘内动’观察到更深层次的生理活动现象，那才是重点。 可如果如果真的‘内动’现象过于激烈，以至于到了不得安宁的程度，一般会采取导引术之类的动功，通过长时间的习惯与锻炼，重新调理生理活动，这个过程也叫做‘调身’。通过‘调身’来‘调息’，最终达到‘调心’，实际还是要更好观察生理活动现象。” “你不是说那个什么导引术只适合人类身体结构吗？那你还有什么办法？”罗莎莲有些急迫地问道。 “不要急，越是这种时候，就越是考验和精进修行功夫的时候。”玄微子呵呵笑道：“你再坚持一下，等我画完这些……有趣有趣，原来是一种古老的魔法阵。” 玄微子对于这种时空静滞的情况非常感兴趣，他之前猜测这不是单纯一道法术可以做到的，眼下将墙壁图案描绘下来，几经推敲后便恍然大悟了。 魔法阵其实是一种复合型法术，通过精密地编织与引导，形成长久与多样的魔法效能。一个魔法阵基本能够同时实现多种法术效果，但其精妙之处绝对不是简单的线条描绘，而是要配合不同特殊材料的结合，将魔法效能束缚保留下来，使其缓慢发散开来，而不是短暂生效。 就玄微子所知，魔法阵是一门非常高深的技艺，但同时也消耗巨大、成本高昂。因为各处魔法节点都需要时常的维护来达到平衡运转，否则一旦失衡，其中蕴藏的魔法能量狂乱释放出来，人死阵毁都是轻的，各种魔法效能混合起来会有怎样的现象，谁也不能完全把握。 道门之中也有阵法之说，且种类繁多。上参星辰日月、天文气候，中合阴阳五行、九宫八卦，下演风水堪舆、山岳河川，而且与奇门遁甲、术数推演密切相关。即便玄微子上辈子修为高深，也没有将道门阵法玄机参透。 而且上述都还只是构建阵法所依托的环境与力量，道门阵法的功用也是层出不穷，对于修道人而言，守护洞府、迷踪避人都是小用。往大了说，奇门阵法可以用来辅佐治国安邦、排军布阵，就好比黄帝以奇门遁甲大战蚩尤，其实就是阵法之用。 “还是要继续深入，这里应该只是魔法阵的外围区域，虽然不太看得出能量流动的规律，但应该还是在里面的。”玄微子放好小本子，带着罗莎莲继续深入圣地遗迹。 刚走了几步，玄微子元神一动，说道：“有人来过此地。” 罗莎莲回答说：“图·冉迪是来过啊，你不是知道吗。” “不，就在不久前，有人来过这里。”玄微子站定不动，面朝通道尽头的黑暗，一阵碰撞声传出，随后便是快速奔跑的脚步声——前者脚步轻盈，但是呼吸略有一丝紊乱，后者步伐沉重，而且伴随盔甲摩擦的金属响声，但没有呼吸声。 玄微子心下暗疑，发动神炁，准备好心灵异能，就见来者跑入舞光术照明范围，一名扎着长发辫的褐肤女子，正是珊多丽。 “怎么是你？！”珊多丽方才一路逃跑，好不容易看见前方光亮，还以为是大门洞开，等她看清是玄微子后，脸色骤然惊恐万分，猛地停下脚步。 玄微子却没多说什么，目光一转，就看见珊多丽后方一个类人身影追来，定睛一瞧，竟然是一位手持剑盾的板甲武士！ 但这位板甲武士发出“哐哐”的步伐声响，仿佛板甲里面是空心一般，仔细观察，头盔缝隙之中散发出暗红色的魔法能量，就连肩腿缝隙间也是红芒隐现。 “构装体？”玄微子见状既惊又喜，这种由于魔法效能而有一定自主运动能力的活化物，可是非常不得了的魔法造物。 “罗莎莲大人？是你吗？”珊多丽此时也发现玄微子身旁的黑色剑齿豹，只不过由于她被玄微子变小了，所以让珊多丽一时不敢肯定。 就见罗莎莲点了点头，然后一声咆哮作为警示。那个构装体板甲武士朝着珊多丽一剑砍来，她狼狈躲开，呼吸急促地背靠墙壁，手中握着一根短木杖，看看板甲武士，又看看玄微子，最后看向被绳子束缚着的罗莎莲大人，复杂神色中尽是绝望，两眼红肿、面容憔悴，显然此前哭了不止一次了。 “我求求你，现在先救珊多丽！”罗莎莲连忙与玄微子心灵交流起来。 玄微子扫了珊多丽一眼，没有多说什么，而那个构装体武士一击不中站直身形，面向微微转动，正面朝着玄微子，好像是发起愣来了。 “哦，朝着我来了？”玄微子毫不犹豫，抬手张开五指，五枚力场能量飞弹脱指射出，带着亮紫色的光芒射向构装体武士。 然而力场能量飞弹没有造成预想中的破坏，而是与构装体武士接触瞬间被消融耗散！ 玄微子眉毛一扬，力场能量飞弹并不是被防护抵挡，这种法术被消融耗散的情形让他想起一种可能—— “能量免疫？” 念动甫止，构装体武士果断朝着玄微子冲来，它手中长剑泛起与之一致的暗红能量，相当于是魔化武器的效果，威势十足、动作标准地劈砍而来。 玄微子身形后撤，在“滑行术”作用下向翩然避过这下攻击，同时抬手施放火焰能量射线，橘红色的灼灼炎流直扑构装体武士。 谁料这足够将一个活人当场烤成熟肉的能量射线居然再度被消融耗散，而且使得构装体武士内部的暗红能量愈发旺盛，仿佛是有一部分魔法能量被转化成它的活动能力了。 “力场、火焰，我倒是想看看你还能免疫多少种！”玄微子运起闪电能量束，昏暗通道中一片青白强光闪烁，噼里啪啦尖锐刺鸣，电弧全数轰在构装体武士身上，使它动弹不得，强劲电流在其表面流动，又转而被导流至地面，消散无踪。 “这都行？”玄微子嗤笑一声，随意扬手，连续三颗脸盆大的寒冰能量球呼啸而出，如同雪崩一般劈头盖脸砸下，“砰砰砰”地连连脆响，立刻将构装体武士冻得通体霜白，盾牌碎裂，以剑杵地，动弹不得。 “真难缠啊。”玄微子虽然没有陷入苦战，但是眼前这个构装体武士竟然同时免疫力场、火焰、闪电三种能量，只有寒冰才能将其制服。 玄微子立马上前使用“星光茧”将这个构装体武士封印起来，他打算待会儿好好研究一下构装体的奥妙，至于眼下嘛…… “你、你……”珊多丽看着玄微子轻松解决掉这个构装体武士，联想起自己刚才狼狈逃窜的情形，再度明白自己与对方差距是有多大。 玄微子还没说话，罗莎莲上前几步拦在两人之间，她向玄微子劝说道：“你……能不能放过珊多丽？” “为什么？”玄微子没有开口，而是与之心灵交流。 “算我求你。”罗莎莲心里在赌，她这段日子跟玄微子相处下来，发现他对土著的态度并不像其他殖民者那样充满敌意，否则没有必要留自己一命，而且还传授给自己那些闻所未闻的特别技艺。 玄微子回应说：“你似乎没有求我的资格。” “我知道，我只希望你能放过珊多丽这一次，就这一次。”罗莎莲只是在苦苦哀求，她嘴里也发出轻浅的呜咽声。 玄微子沉默良久，遗迹通道中一片肃然死寂，就连彼此心跳呼吸都变得异常响亮。 “我已经放过她一次了。”玄微子说道，随后叹了口气，开口对珊多丽说道：“你听见了吧？” 罗莎莲表情一懵，原来玄微子方才不声不响朝珊多丽施展了“心灵链接”，然后以自身为枢纽，让珊多丽“听到”了罗莎莲与自己的交谈。 “罗莎莲大人，我……”珊多丽看见罗莎莲回头望向自己，随后意志一松，整个人无力地跌坐在地，眼泪止不住地流淌下来，仿佛无法承受巨大压力，崩溃一般大哭起来。 罗莎莲连忙上前，用脸颊抚蹭着珊多丽，问道：“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你怎么会来这里？” 珊多丽痛哭流涕，连说话也是断断续续的，玄微子在一旁盯着构装体武士上下打量，将事情前后听出个大概。 柴堆镇战斗之后，珊多丽带着少数残余族人回到部族聚落中，惨烈的损失让斑兽部族大受打击，许多族人的父亲、丈夫、兄弟死亡，甚至连尸体都没办法带回聚落。 斑兽部族历来要求，族人死后灵魂要与巨灵融合，尸体要妥善处置，否则便是亵渎了传统，也是让部族走向衰落的恶行。 而图腾守护者在族群中的职责，便是负责管理族人的生死大事。珊多丽这回领着众多族人进攻柴堆镇，不仅没有成功，而且严重破坏了传统，更别说来年耕种狩猎等等都需要的壮劳力大量死亡，这多重打击之下，族人开始对珊多丽产生质疑。 许多族人将这次进攻柴堆镇的失败归咎于珊多丽，说她为了给图·冉迪复仇，不惜葬送数百名部族青壮。更有人说珊多丽这么做是为了排除异己，让那些有可能成为图腾守护者的卫士死在入侵者手里。 总之一时之间谣言四起，偏偏珊多丽无法辩解，因为她自己清楚，进攻柴堆镇的确是她自己被仇恨冲昏了头，但现在明白过来，一切都迟了。再怎样懊恨，都已经无法挽回。 终于，族人对珊多丽的怨恨不可遏制的爆发了，先是将她的坐骑玛冈杀死，然后就是有人趁夜火烧珊多丽居住的小屋。如果不是珊多丽有法术护身、及时逃脱，恐怕已经死于同族之手了。 即便如此，珊多丽还是没有离开斑兽部族。然而面对惨重损失，以及殖民者的步步紧逼，斑兽部族一些人提出要迁徙远离，逃往南方，寻求其他部族的庇护。 并且理由很充分——图·冉迪过去就曾提出，万一无法抵挡殖民者侵犯，部族将要迁徙。 可是在斑兽部族离开之前，族中有人提议要处死珊多丽，以平息亡者亲人的愤恨。最终还是族中老人出面，选择放逐珊多丽，算是给她留了一命。 第21章 仇恨 按照斑兽部族的传统，被驱逐的人将永远不被接纳，灵魂无法回归巨灵，是仅次于处死的惩罚。 珊多丽毕竟曾为族人做过不少事，为产妇接生，为伤者治疗，协助她的老师图·冉迪庇护斑兽部族，许多族人也受她恩惠。这些事，族内老人们还是看在眼里的。 被驱逐的珊多丽只允许带上够她半个月的食物，孤身一人被放逐到冬天的森林中。她与图腾巨灵的联系也被彻底切断，施法能力大为减弱。 没有巨灵的庇护，要在滴水成冰的酷寒山林中生存是非常艰难的。通常而言，被驱逐的族人，其实也不可能活太久，只是给他们最后一点苟延残喘的时间罢了。 但珊多丽不甘心，她并不是怨恨自己的族人，而是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她想起了部族代代守护的圣地，如今斑兽部族上下只盼着向南逃亡，根本没有人继续守护。于是她独自一人冒险来到此地，希望能找到什么改变自己、改变部族的方法。 不管是什么远古的魔法器物，还是受到诅咒的邪恶存在，亦或者是要付出重大代价才能拥有的力量，这处圣地已经是珊多丽最后的希望了。 结果珊多丽刚进入没多久，就撞见这个构装体武士，而如今没有巨灵庇护的她，只能施展非常低级的法术，要不是撞见玄微子，恐怕只有死路一条了——当然，后面这些话她可没说。 罗莎莲在一旁深深地叹息，她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安慰，自己此时也是他人的俘虏，脖子上还绑着绳索，性命完全掌握在玄微子手上。 至于玄微子…… “嘶——这个构装体，整件板甲的材料都很特殊啊，看上去像是金属，但具体特性却有些像是晶体……晶体？”玄微子从挎包里掏出箭簇模样的洁白晶体，运起神炁来回感应，发现两者的确有近似之处。 “喂，你知不知道这种晶体到底是什么来历？”玄微子朝珊多丽问道。 珊多丽擦了擦泪水，悲凉凄切、语气哀沉地说道：“我不知道，但老师他……曾经在圣地中收集了一些，它能够与巨灵产生共鸣，阻断法术效果。” “阻断？我看不尽然。”玄微子敲了敲星光茧，说道：“这个构装体应该是用这种晶体与金属熔铸而成合金打造，使得它可以免疫部分能量伤害，也可以吸收与转化魔法能量，为自身提供动力，这个圣地遗迹的大门上，也是用这种晶体吸收转化魔法能量来开门的。” 珊多丽和罗莎莲这时候哪里有心思回应玄微子的话，一人一豹靠在墙壁相互安慰着。 时间就这样一点一滴流逝，玄微子耐心也好得很，慢慢利用星光茧，将那个构装体武士拆成一个个单独的盔甲部位。 普通人穿戴盔甲，各处部位还要用皮带绑紧牢固，但这个构装体武士不同，它就是一整套松散的活化板甲，依靠特殊的魔法效能拼在一起。 而且其板甲风格制式，也不是旧大陆以前那种光滑锃亮的骑士板甲，反倒是更具几何美感——乍看上去还有些像钢铁侠。 逐一检查盔甲部位，用上神炁感应与灵能侦测，玄微子大概摸索出这种构装体的结构形式。 所谓“结构形式”，与构装体外形并无关联，实际上是魔法能量如何运转与发挥效能。首先是打造这套板甲的材料，是以那种特殊的洁白晶体与金属融合铸造，甚至打造过程中就使得盔甲内部形成某种“回路”，确保能够吸收外界的魔法能量。 而盔甲内的魔法回路又与整个遗迹之中的魔法阵接合着，魔法阵像构装体提供活动的能量，似乎还能传递信息。 “原来不是这个构装体本身能够免疫能量伤害，而是魔法阵加持的效果。”玄微子发现这点后，默运神炁，细细感应着周围魔法阵，却无法深入其中，仿佛是看见一面坚固严密的精钢堡垒，所有门窗牢牢紧闭，无法深入感应，更遑论灵能侦测了。 “看来构装体内部回路与魔法阵接合的层次非常高，几乎是连成一体的。”玄微子感叹一句，这样的构装体能力对他来说有些鸡肋了。 心灵术士有一道创造系异能，叫做“星光构装体”，是创造一个由星光体塑造而成的构装体，而且伴随心灵术士能力提升，提供灵能越多，星光构装体的实力越强。 但这样的星光构装体除了给玄微子多一个肉盾打手，其实并没有太多帮助，虽然高级的星光构装体能够施展一些低级心灵异能，可面对激烈战斗用处不大。 当初萨雷米爵士刚刚来到柴堆镇，阻止他与沃夫战斗的便是星光构装体，偶尔用来偷袭一下还行，真要打起来，估计也就是被萨雷米爵士砍成几截的下场。 后来玄微子将星光构装体转化成自己的分身，那其实以灵晶仆为基础，参考了丹道身外化身的境界，展现出玄微子一部分人格，虽然能够施展比一般星光构装体更多异能，但能力比起本体远远不如。 尤其是柴堆镇一战，玄微子发现自己面对近身肉搏时并没有太过明显的优势，所以比起自己上阵格斗，近战能力强悍、无惧各种魔法杀伤效能、免疫控惑的构装体，更适合用来护法御劫。 可如果说要建立一个庞大的魔法阵来维系对构装体充能续航，反倒是舍本逐末了。毕竟这个构装体武士看着威风，可面对临场战斗，终究不够灵便，玄微子对付他的手段多得很， “休息够了吧？”玄微子将拆碎了的构装体收进玻璃珠，然后拍拍衣服对珊多丽和罗莎莲问道：“你们这么唉声叹气也不解决问题啊。” 罗莎莲没好气地瞥了玄微子一眼：“要不是你杀了图·冉迪，哪来后面的事？” “要不是图·冉迪要发动洪水和风暴，我干嘛要去杀他？”玄微子说道。 罗莎莲又一次反驳道：“要不是你们入侵者砍伐肆意树木、夺取我们的家园，图·冉迪干嘛要发动洪水进攻你们？” “要不是旧大陆人口膨胀、养不起那么多张嘴，哪来的殖民者跨洋渡海开垦拓荒啊？”玄微子说道。 “哼！狡辩！总之什么好处都是你们拿，我们负责死就是了！”罗莎莲气呼呼地说道。 玄微子一脸平常地耸了耸肩膀。 “你是说，你们入侵者也是不得不这么做吗？”珊多丽这时候眼神空洞地问道。 玄微子回答说：“我不会为殖民开拓的行为做任何道德善恶的辩解，殖民者与土著注定是你死我活的斗争。弱者被吞并消灭，这可不是单纯哪位高高在上的君主或者大人物下的命令，而是世事流变中的一环。” “弱肉强食吗？”珊多丽的表情有些绝望了，仿佛已经失去生存下去的动力。 “在很狭小的范围里，看起来是这样的。”玄微子说道。 “什么意思？”珊多丽稍稍提起一丝精神。 “不存在永恒的强大或者弱小，事物之间的转化与联系才是永恒存在的。”玄微子说道：“越强大、越复杂的结构，内在蕴藏的风险与危机往往也越多。成者易坏，全者易缺，极者易衰。任何事物都必然包含其对立面，且包含向对立面转化的内在动力，此所谓‘阴阳互根、阴阳相成’。” 珊多丽听得不太明白，却又似乎想到了什么，她问道：“像我这样弱小的人，也能变得强大，解救部族吗？” “众生皆有。”玄微子忽然笑了：“但你可别以为简单地以为弱小者就一定能变得强大了，你只是听到了一些模糊浅显的概念，你还不能深刻认识到阴阳之理。你所谓的变得强大的想法，其实仍然停留在未来可以遵循‘弱肉强食’原则上。” “那我究竟要怎么做，才能做到你说的那样，向对立面转化？”珊多丽追问道。 “你看看，你的想法仍然停留不变啊，你想得还是如何转化到强势地位，没有认识到你转化之后依旧面临衰弱腐朽啊。”玄微子摇头说道： “需知修道之人参演阴阳之理，乃是要明悟其中化转生灭之机。用浅显一些的话来说，便是要认识到事物之间的联系与转化，明白自我身心这个主体存在，不可避免地受到外部客体的影响，从而调整自我身心去与外部客体更好地交互。 境界高深者，能够明悟天地自然变化规律，掌握事物联系与转化的契机，能够吐故纳新、生机运动不绝，心神不受内外勾牵而应对事物，调动身体机能没有任何阻碍。 此正是——提挈天地，把握阴阳，呼***气，独立守神，肌肉若一。乃真人也！” 就连玄微子自己修行了两辈子，都不敢妄称有此境界成就，遑论一个连大道门径都摸不着的土著女性呢？ “你是不是有办法？”罗莎莲最近有些习惯玄微子的说话风格了，当他这么高谈阔论说着让豹头发胀的话时，其实是最容易交流的时候，于是连忙恳求道：“反正我们两个现在也算无家可归了，你就随便教点东西给珊多丽呗！” “哈！你说得好听，她有什么值得我教给她的？”玄微子冷笑道：“而且她的老师死在我手上，我还传授她高明技艺，你确定不是要我死得快些吗？” “那你就像对付我那样，植入星光体，总可以放心了吧？”罗莎莲说道。 “我有那么闲吗？”玄微子问道。 罗莎莲则赶紧劝说道：“珊多丽，如今你被部族驱逐，施法能力不如往日，就算在森林里当野人也活不长久。哪怕能够生存下去，稍微忍耐一下，去求一下他也好。” “我听得见的哦。”玄微子提醒了一句。 罗莎莲不依不饶地说道：“放心好了，这个家伙除了成天说一些听不懂的话，其实挺好相处的。我上次说要吃鹿肉，他还真就给我弄来了，只要乖乖听话，不要想着报仇，他是不会为难你的。” “噗——”玄微子笑道：“你这口才，不去当逼良为娼的老鸨真是亏了。算啦，她听不进去的。问题不是我担心她会报仇，而是她总猜测我担心她会报仇，所以不会将她留在身边。” “那你的意思是，你同意带上珊多丽，并且传授她技艺咯？”罗莎莲立马问道。 “你也变得狡猾了。”玄微子说道：“但问题是，她不值得我教啊。” 玄微子之所以肯传授道法给罗莎莲，就是看中她是魔法兽，而且还有与人交流的智力水平，这对于修炼道法、身心调整有很重要的关系。 如果就只是一个普通人类来到玄微子面前，他凭什么传对方道法？就算把头磕碎了也没那机缘啊。 虽然说珊多丽眼下的确是人生剧变的关口，但是能不能明悟自省，那完全是两码事，更多人往往是收到重大挫折就沉沦下去了的。 “唉，难怪历代祖师爷都不肯广传道法，我现在算是明白一点了。”玄微子心中叹息，自己之前说的一番阴阳之理，其实已经在暗中提点珊多丽了。 自古以来，修道之人收徒传法，可不是像世俗老师那样上课讲学，而是要在弟子的人生要节关口处考验点拨，好似润物细无声那般传授，事前是无法预料的，弟子通常要以后才能明白契机。 如果没有相当的人生经历，直接讲述道法要诀，是根本不能领会的。而能够听出话中真义玄妙的，都已经是悟性极高、心性超绝之人了。 而珊多丽现在……显然是没听出啥来，就当玄微子白费口舌了。 当然了，要别人放下杀师之仇，去拜仇敌为师，这也确实不是谁都能做到的，这其实便是在考验心性。 珊多丽不愿意，玄微子也觉得很正常，毕竟普通人的思维就是这样的嘛，没必要勉强。而且就普通人思维看来，玄微子也没必要带着一个随时要报仇的人在身边嘛。当然了，玄微子可不介意用心灵异能对她的心智做一些“微小”的调整。 “我明白了。”正当玄微子打算继续深入遗迹之时，珊多丽突然开口了，哀伤憔悴的神色中显露一丝坚毅：“我想要变得强大，我想要带领族人反抗殖民者，我可以放下对你的仇恨，所以恳求您能够收留我，指导我、传授我更高明的技艺。” “唉，还是没变啊。”玄微子挠着头，心想要别人立刻转变好像也不太实际，只能说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就想想有什么适合你的吧。不过在那之前……” 玄微子剑指一递，化作无形的星光体点入珊多丽额头，说道：“保险还是要做的。” 第22章 翠绿之环 “嘎——嘎——” 柴堆镇，奥兰索医师小屋的窗台上，乌鸦一如往常地朝路人呆呆地叫唤着。而此时那位叫做塔瓦隆的老德鲁伊正站在乌鸦面前，饶有兴致地观察着。 就见塔瓦隆头顶的鸟窝中，几只长着翠绿色羽毛的可爱小鸟正发出啾啾叫声，这位老德鲁伊抬手将它们放到窗台上，任由翠羽小鸟跟乌鸦交流。 “嘎——嘎——” “啾、啾啾啾！” 塔瓦隆杵着橡木长杖，颇为高兴地点头不已，他从怀里取出几枚红彤彤的多汁浆果，放在乌鸦边上的饲料小碗，乌鸦原地蹦了蹦，扑扇一下翅膀，随即低头啄食起来。 “教众们啊！你们要记得主的教诲，邪恶时刻都在诱惑着我们！”柴堆镇的围墙上，萨雷米爵士下方正簇拥着上百位镇民，他高举圣徽、挥动手臂、口水直喷、声嘶力竭地喊道：“我们必须团结在主的照耀之下，才能免于被邪恶侵害。你们要记住，邪恶会以任何形态诱惑你们！ 他会说他的药水能治愈疾病，实际是在用脏水毒害你们的身体，让你们死后身体爬满蛆虫！ 他会说他的占卜能够预知前程，实际是在引诱你的灵魂不断堕落，让你们无法升入主的国度！ 他会说他的巫术能够驱逐怪物，实际是与怪物内外勾结的欺骗戏码，让你们不得不向他奉献！ 他会说他的符咒能够保佑家庭，实际是让魔鬼潜伏在家庭中制造祸患，让女人变得不守贞操！ 教众们啊！你们应当远离邪恶的诱惑，遵循主的教诲！要与邪恶抗争到底，只有这样才能升往主的国度，安享永恒的美好！” 沃夫扣着耳朵，脸上一副看傻子的表情，远远望着萨雷米爵士的高声演讲，心里想着如何将这个狂热信徒赶走。 反正奥兰索医师不在，如果能赶走他，我也可以推脱是他受不了柴堆镇贫苦自己离开的嘛——沃夫心里脸上都露出笑意。 “沃夫，你在笑什么？”老德鲁伊塔瓦隆忽然出现在一旁，吓得沃夫一个激灵地站起身来，童年遗留下来的恐惧记忆，让他对这些翠绿之环贤者无比服从。 “没、没什么。”沃夫依稀还记得自己曾见过这位老德鲁伊一面，他可是翠绿之环的贤者，地位颇高。但在十多年前的幽魂海湾，帝国军队与精锐法师团联手合作，传闻已经将绝大多数的翠环贤者消灭了。 据说当时那一战异常激烈，也可以说是帝国创立以来双方投入施法者数量最多的一次战斗。组建了魔法议会的奥秘之眼、五芒星之塔、以太会等组织，召集了超过五百名高等法师，还有多位传奇法师助阵，无数元素侍灵、构装体与魔像蜂拥而至。加上帝国舰队和狮鹫骑兵天上海上围追堵截，将正在幽魂海湾附近巨石阵进行秘密会面的贤者们一网打尽。 由于参战人员众多、规模空前庞大，加上事后帝国与法师的大力宣传，所以那一战的情形几乎是世人皆知。幽魂海岸被恐怖的法术威能所破坏，由海岸向内陆延伸十多哩的陆地板块被各种强效极效法术震得粉碎崩裂，大片沼泽与密林被传奇死灵法术“永恒凋零”抽空了生机，至今法术效果还未消散，使得那里成为无人胆敢靠近的死地。 而翠环贤者们的反击也是强悍的，他们联手发动了“无尽复仇风暴”，形成了半径达数十哩的黑色暴风云，其中强悍雷电终年不息，酸雨如瀑，浓雾弥漫，冰雹与龙卷风永无休止地咆哮着。收割了不知多少花费重金堆出来的杰出法师，摧毁了武备精良的帝国军舰，撞入风暴云中的狮鹫骑兵尸骨不存。 更可怕的是，这团“无尽复仇风暴”在战后并未消散，而是形成了一种独特的气候现象，如同梦魇般在帝国沿海区域徘徊不定，毁灭了许多出海船只，也曾将数个帝国港口夷为废墟。 由于“无尽复仇风暴”与自然能量紧密结合的特性，帝国与魔法议会倾尽所有也无法将其驱散与解除。而且还有一些强大的海洋生物，跟随着这团“无尽复仇风暴”游弋出没，造就了许多在海盗与水手间的航海传说。 那时候沃夫还只是刚刚完成狂战士的转化仪式，根本没来得及参与那惨烈的战役。总之在那之后，也许是出于报复，在乡村地区有着一定信仰基础的翠绿之环就被帝国连根拔起，这个过程神圣之主教会也积极加入其中，大肆宣扬翠环乃是异教邪说，召集村民推倒巨石阵、火烧德鲁伊。 剩余顽抗分子要么就地处死，要么集体送往新大陆，作为最底层开拓者，光是跨洋渡海就病死了近半数。来到新大陆的民众，也只是跟奴隶一样，被商会联盟挑挑拣拣地贩卖。稍微听话一些、懂得手工劳作的，还能勉强混口饭吃，像沃夫这样难以管教的，直接被流放到最偏远的地方自生自灭。 其实沃夫有时候在想，翠绿之环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自己童年遭受各种折磨，如今来到新大陆，正好可以开始一段新人生。 “沃夫，你说那个奥兰索医师是心灵术士？”塔瓦隆的问题打断了沃夫的思考。 “嗯？呃……啊……没错啊，他是这么说的。”沃夫支吾应对道。 老德鲁伊面露笑容有些诡异，他把玩着腰间挂着的符文石片，说道：“我看不像。” “什么意思？”比起这些折磨自己身体的翠环贤者，沃夫还是更喜欢跟奥兰索医师亲近。 老德鲁伊呵呵笑道：“沃夫，我知道你不喜欢翠绿之环和德鲁伊，但是你要明白，我们德鲁伊的传承非常古老，历史上发生的许多事情，德鲁伊都有所了解。我们就像是站在文明世界之外的观察者，什么事情都逃不过我们的双眼。” 又在这儿吹了，你们这么厉害，怎么就被帝国和法师们杀光了？——沃夫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那您是说，奥兰索医师不是心灵术士？”沃夫试探着问道。 “心灵术士已经没落很久了，虽然现在也有一些流浪在世界各地的灵媒师、占卜师自称是心灵术士，但已经没有多少人能够继承心灵术士的技艺了。”老德鲁伊说道：“我猜测这位奥兰索医师，应该只是假借心灵术士这个名头，实际上另有传承。” 沃夫耸了耸肩膀，他对这些并不在意：“这也没什么奇怪的吧？旧大陆本就有很多零星的施法者小流派，像什么女巫、召唤师什么的，也不算是规范的奥术法师啊。” 老德鲁伊的笑声更沉重了：“你说的这些，其实都是奥术体系还没完善之前的小流派啊。而我看那个奥兰索医师不一样，他的那只乌鸦是很奇特的活化物，它既不像构装体那样需要频繁维护与充能，也不像元素体需要小心谨慎的灵魂束缚，更不是魔像那种体型庞大、笨拙迟缓，而是已经初步具备自主生命循环的存在，太神奇、太难得了！这可绝对不是心灵术士能够做到的。” “这……法师的使魔貌似也能做到吧？”沃夫没觉得什么奇怪的，倒不如说这年头的法师，几乎是“全能”的代名词。 “你不懂这里面的关键。”老德鲁伊说道：“法师的使魔只是一个泛称，可以是构装体，也可以是元素体，甚至可以是动物魔宠，总之是要受法师的灵魂所束缚。但高级使魔本身不仅仅是难以打造，而且消耗异常庞大。” 沃夫摸着大胡子问道：“可是我听说‘奥秘之眼’的传奇法师不是制作出跟活人一样聪明的使魔吗？” “那他有本事让那个使魔在不降低功能的情况下，与同等智力水平的人类一样只吃普通食物吗？”老德鲁伊似乎有些激动：“你不了解这里面的关键啊，生命体的精密与复杂，是任何构装体和魔像无法比拟的存在。哪怕是做出与这只乌鸦一样的自主生命循环能力，法师们所要消耗的物资和施法材料，足够养一小支军队了！这是施法技艺对生命现象认识的本质差别！” “哦，奥兰索医师的确擅长治病，您不也夸奖过他制作的药物吗？”沃夫说道。 “唉！你不是施法者，跟你说这些也没用！”老德鲁伊叹气道，转而看了沃夫一眼，问道：“怎么？你这些年似乎混得还不错，身上还带了一件魔法物品？” 沃夫愣了愣，他本能地摸着怀里，打趣道：“哪里有？成天砍木头，哪里混得好了？” 老德鲁伊盯着沃夫没有移开目光，沃夫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只得从怀中取出灵符，递给了塔瓦隆。 塔瓦隆端详着巴掌大小的木牌，用星光体绘制的灵符在平时没有任何痕迹，但是在“侦测魔法”作用下，显露出星星点点的银光。 看似微弱的点点银光，内蕴深厚得好似夜晚星空，与沃夫的身体形成某种若有若无的共鸣，并且一直维持在极低的效能。 “这个也是奥兰索医师制作的吗？”老德鲁伊对着灵符把玩一阵，说道：“居然是用来对抗大脑荆棘的魔法物品……好奇怪，他为什么要做这个东西？狂暴变形的设想应该没有错才对。” “狂暴变形又能怎样？翠绿之环最后不还是被消灭了？”沃夫在一旁满是厌恶地说道。 老德鲁伊说道：“既然看见我在这里，你就应该明白当年幽魂海湾战役的结果，并不是如帝国宣传那样吧？” “谁知道你们这些贤者当初躲到哪里去了？现在不会有人关心了。”沃夫强忍着心理上的不适：“怎么？难不成你还打算在新大陆搞以前那套？立什么巨石阵、橡木圣居？” “没错。”老德鲁伊直截了当地说道：“也许你还不清楚，我们之中部分人已经跟新大陆的图腾守护者联系上了，开始交流彼此的施法技艺。同时准备暗中联络更多土著部族，将图腾精魂与德鲁伊法术结合起来，在整个新大陆布置巨石阵，建立一个全新国度。” 沃夫张大着嘴巴说不出话来，他平时做事大大咧咧，可还是明白对方所说是何等要紧的事情。 “你们……你们这是要跟帝国对着干吗？你疯了？！”沃夫恨不得将眼前老头脑瓜砸碎，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老德鲁伊表情严肃：“我们经历过失败，所以吸收教训，明白了过去翠绿之环只是松散的互助结构，缺乏国家与组织的能力，所以面对帝国和法师才会一败涂地。因此我们要在新大陆改头换面，不仅要将德鲁伊传承下去，还要让翠绿之环重新在大地上绽放！” 沃夫一把将灵符夺回，愤愤道：“你们自己玩吧！我不奉陪了！” “你以为你可以置身事外吗？”老德鲁伊语气平淡地说道。 “你又想扯什么鬼话？还嫌折磨得我不够吗？”沃夫摇头道：“我觉得现在这样的日子挺好的，不用你来打搅。” 老德鲁伊指着远处正在宣扬教义的萨雷米爵士，说道：“你自己看看，这就是切身的威胁！你居然还视而不见？” 沃夫咬着牙，心中极为烦恼，他不喜欢神圣之主教会，也不喜欢翠绿之环和德鲁伊，他恨不得这些人都离他远远的。 这么辽阔的世界，难道没有自己的立足之地吗？！ “教众们！你们应当谨记！”萨雷米爵士的话语声在神迹的影响下，堪比教堂的响亮钟声： “主是你们唯一的神！只有在主的照耀之下，你们才能免于邪恶的诱惑与魔鬼的侵害！不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就说明他在与魔鬼勾结，是灵魂的堕落，将永远不能升入主的国度！ 教众们啊！你们要永远铭记！不接受主的教诲、不接受主的照耀，便必然是置身于邪恶的立场！这样的人，我们要将其肉体消灭，让神迹去净化他们的灵魂！” 围墙之上，萨雷米爵士高举双臂，神迹引来了璀璨光辉，照亮了大片范围，让聆听者沉浸在温暖与光明之中。 “没错！就是这样、就该是这样！”萨雷米爵士不经意间望向远处那两个翠绿之环的异教徒，他的信念仿佛更加纯粹了，他的神迹也更加强大了！ 第23章 创造 巨大的室内空间中，墙壁如同是黑曜石一般的材质，光滑而幽邃，构建起上下四方，并且找不到一丝缝隙。舞光术照耀下，明灿灿的黄金镶嵌其中，以粗细不一的纹路勾勒出各种几何图案，好像是在黑布上用金漆描绘。 圣地遗迹的通道尽头，就这么一个类似大厅的巨大空间，人类体型置身其中，油然生出自身渺小之感。即便是真真切切黄金遍地，这个地方也不会给人丝毫雍容华贵的感觉，反倒是清冷肃穆，颇有人去楼空的寂寥氛围。 而在两侧墙壁，影影绰绰各有一排人影，玄微子运足目力，竟然是上百个整齐划一的构装体板甲武士，靠着墙壁静默不动。 玄微子走上前去查看一下，还时不时抬手敲了敲，默默跟在他后面的珊多丽和罗莎莲看见这么多构装体武士，心里多少有些犯怵。 “你……你可别把他们都弄醒了，这么多数量，你恐怕也打不过吧。”罗莎莲担心说道。 “没事，他们身上的魔法回路并未开启。”玄微子说道：“就算是构装体，也需要充能和维护。这里整个遗迹内部布满了魔法阵，应该就是随时为构装体充能的……不过话说回来，规模这么庞大的魔法阵，也需要维护和能源供给。” 罗莎莲问道：“你是说里面有提供魔法阵能源的事物？” “有也不奇怪，但我更想知道这个遗迹的魔法阵具体是如何运转，而不需要维护的。”玄微子眯眼四处张望，自从进来遗迹之后，他一直感觉到此地保持着异样的静滞。 即便是对外完全封闭的空间，也不可能长久保持内部环境不变。尤其是有生物体在其中活动过的环境，或多或少会带来各种外在细微的物质能量，与内部环境互动，久而久之会产生各种异变。 别的不说，图·冉迪应该在不太久之前来过这个圣地遗迹，没理由让此地一点变化都没有，起码对于玄微子而言，在这种静滞环境中，任何细微变化都变得更容易感应才对。 可眼下还是什么都没发现。 “图·冉迪没跟你说过他在这里发现了什么吗？”玄微子对珊多丽问道。 珊多丽轻轻摇头：“老师他……他似乎来过圣地之后，施法能力就提升了不少。但他不肯多说自己究竟在圣地里做过什么。” “那你们为什么要守护这个圣地呢？”玄微子不解道。 “传说打造圣地的种族，教会我们祖先文字和语言，让我们摆脱了蒙昧。”珊多丽说道：“但后来发生什么，就说不清楚了，我们也只是按照部族传统代代守护圣地……听说别的地方也有这样的圣地，由其他部族守护着。” 玄微子忽然好奇地问起：“你们斑兽部族还与其他部族有所往来吗？” 珊多丽有些拘束地握住手臂说道：“一般每隔三年，部族中的图腾守护者要到‘共生之井’聚会一次。” “共生之井？那是什么？” “据说是能够联系所有图腾巨灵的奇特水域，不止南边有，据说在更遥远的地方也有共生之井，让那些地方的部族相互联系聚集。”珊多丽回答道。 “既然如此，不同部族间难道就没想过联合起来，抗击殖民者吗？”玄微子说道。 珊多丽嘴角艰难地抽动：“老师曾经提到过这事，但结果不是很满意。” 玄微子大概明白，像这种部族之间联合，不可避免会是强者对弱者的兼并。土著部族各自有着各自的图腾巨灵和信仰崇拜，不同的生活方式与传统习俗差异巨大，强行兼并往往带来矛盾加剧。而要化解这些矛盾，通常是靠漫长岁月的相处，靠时间将彼此冲突磨平。 当然，很多时候冲突还未平息，彼此就已经被外来者消灭了——比如来自旧大陆的殖民者。 毕竟面对殖民者的入侵开拓，可不是谁都有心思联合部族一起抗击，更多时候会是将其他部族推出去抵挡殖民者，自己在后方收拢残余人马，保全自己的部族势力。 “对了。”玄微子取出捕获了图·冉迪灵魂的星光茧，说道：“这个还给你，里面还有一些关于精魂使者……也就是你们图腾守护者的施法技艺内容，你先梳理一遍。” 珊多丽接过玻璃珠一样的星光茧，看着内中飘忽的细微光影，将其按在怀中，强忍着不让泪水涌出。 没有理会珊多丽的心情，玄微子来到黄金纹路密集的正门前——如果这面墙壁真能算是门的话。 玄微子剑指一抹眼前，心灵异能“遥视术”展开，这道异能可不是让人获得望远镜一样的视野，而是能够让意识穿越空间阻隔，能够感知到任意距离之外的事物。“遥视术”成功施展之后，施法者的意识会在目的地形成半实体的视点，能够朝各个方向来观察事物，但视点本身不可移动。 “遥视术”要求心灵术士对所观察的目标有所了解，可玄微子眼下对墙壁另一侧一无所知，他就是要验证自己的元神感应能否突破阻隔，窥探到本来不了解的事物。 然而“遥视术”的效力无论如何都穿透不进那金纹黑石的巨门，照理来说，哪怕后方是纯粹的山体内部，那也该看见一片黑暗，结果现在就像盲头苍蝇乱转，仿佛法术根本没有生效。 “果然还是不行啊。”玄微子施展一轮还是选择放弃，随后他凝神感应，脑海中自然浮现留在遗迹之外那只飞鸟斥候的视野，两者联系没有受到影响。 “也就是说，身处遗迹之中，并不会干扰到对外界的感知与联系。”玄微子思忖起来：“好像这个说法不太对，因为这个世界的预言与侦测法术，其实不完全是依赖直观空间的能量与光线传递。就像‘遥视术’，如果足够熟悉，甚至能够看见旧大陆的事物……这么说来，传讯法术也是不完全依赖直观空间的咯？所以法师的通讯晶塔不用搞铺光纤、发射人造卫星这些基建。” 可既然侦测法术不依赖于直观空间传递侦测信息，那么阻隔和遮蔽侦测的方式，也不是靠直观空间的物理封闭。就像在地球上，一些需要高度保密的电子信息，都是建立物理隔绝的服务器，连电路、光纤都是独立的，黑客再大本事也没法突破物理隔绝。 但这个世界的规则法度大为不同了，无论是预言、侦测还是传讯，本质上都是利用魔法传递信息，而这样的信息传递是不以直观空间为基础的——即便不少侦测法术依赖施法者要有视线相连，可是侦测所得的信息反馈，是直接出现在意识中的，同样也是非直观空间传递！ 而既然信息可以不依赖直观空间传递，那魔法效能本身也可以这样达到同样的效果咯？ 玄微子仔细一想，似乎确实如此。尤其是一些咒法创造物，如果是在地球上，那简直是无中生有般离奇。可是细究法术的具体施展和生效，要么是通过跨越位面的传送召唤，要么是联系各种元素能量聚合构建，形成魔法造物。 “等等，联系元素、勾招能量，这不是仙家摄物搬运之法吗？”玄微子恍然大悟，思路一下子拓宽开来。 华夏上古仙家修士，掌握一种不可思议之大法力，可以通过感应天地灵息，运转物性加以凝炼，感应日月山河摄物搬运，最终能够开辟独立的洞天世界。所谓昆仑蓬莱、海外十洲云云，除却凡人的夸张想象，其实大多都是古仙开辟的洞天世界。 洞天之中可以与外界一样，草木飞禽自然生长繁育，也可以有与外界截然不同的气候环境、生态物种，甚至可能连时间流逝速度都有差别，凡夫进入其中，颇有观棋烂柯之妙。 后世虽然也将修道高人的居所夸成是洞天福地，然而真正的洞天世界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入其中的。因为其特殊性，洞天世界的门户往往有严格的限制与阻碍，境界未至、法力不足，别说进入一探，连门朝哪个方向开都不知道。 心念及此，玄微子不禁想起，法师有一道非常出名的九阶奥术，名为“创造半位面”，而且也是典型的咒法系创造法术。 据说经由此术创造的半位面，地面与重力、空气与水分、温度与光照都能构建，可谓是兼具地水风火四大元素。而且只要不被限制传送，施法者可以随意出入自己的半位面，相当于是一个特殊的随身空间。 但有一点，这道法术极难掌握，说是九阶奥术，可却不是达到同样奥法环阶的法师就能施展的。传说只有精通咒法系的传奇法师才能创造属于自己的半位面。 当然，半位面这种特殊存在，并不是只能靠自行创造，这个世界就有许多特殊区域隐藏着通往半位面的传送门，而这些地方通常也是魔法能量异常的区域。这种地方对于这个世界的施法者来说，就是他们的“风水宝地”，估计但凡有些神异，都早早被人占据了，有什么半位面，也都被法师们牢牢把持着了。 “等等，莫非……”玄微子抬眼看了看面前金纹黑石巨门，这处遗迹中处于异常静谧的环境，算不算是魔法能量异常的区域？不依赖直观空间传递信息的“遥视术”无法窥见门后景象，会不会是门后连通着的特殊环境，阻断了自己的心灵异能？ 因为玄微子刚才施展“遥视术”，异能没有完整生效，哪怕门后真的是玄微子完全没见过的环境，也该是一片黑暗才对，不可能无法生效。 “珊多丽，你们精魂使者有没有特殊的侦测法术？”玄微子发问道。 “侦测法术？”珊多丽擦了擦眼角，细思说道：“我们有一道叫做‘巨灵目光’的法术，但是我现在施展不了。” “具体是怎样施展的，你说来听听。”玄微子说道：“说不定我有办法恢复你的精魂法术。” 珊多丽双眸多了一丝精神，于是跟玄微子讲述起这道法术的具体细节。 精魂使者——或者说图腾守护者，其实就是以他们的灵魂与图腾巨灵联系在一起。守护者通过图腾巨灵获得各种施法能力与感知能力，可以说图腾巨灵或者精魂便是他们的耳目、手足、武器盔甲。 但就像玄微子之前猜测过的那样，图腾巨灵本身是自然界信息表达的一个面向，而图腾守护者又基于个体的差异和灵魂强度，与图腾巨灵的联系只有狭窄的一部分。这就导致每一个图腾守护者所能掌握的法术类型相对单一。 珊多丽之前比较擅长治疗与防护，真要打打杀杀，她的实力并不怎么样。 具体到“巨灵目光”，其实便是守护者借图腾巨灵的特殊视野，从而看到一般人无法看到的事物与存在。 而且根据珊多丽转述图·冉迪教导的经验，“巨灵目光”并不是简单的侦测探知，而是能够真切看到另一个世界，另一种存在状态。 “这……莫非是阴阳眼？”玄微子赶紧问道：“你们施展‘巨灵目光’的时候，能不能看见死者灵魂？” “可以的……我们以前就是靠‘巨灵目光’来感知族人的灵魂，然后引导他们与巨灵融合。”说到这里，珊多丽情绪又有些低落了。 玄微子念头几转：“图·冉迪当初来到这个遗迹有所收获，肯定是他发现了我未能发现的东西。虽然我发动神炁能够感应到精魂的存在，但却不能像‘巨灵目光’那样看到另一个世界，这显然是身心状态与结合的形式不同。” 看着珊多丽憔悴得有些消瘦的外表，玄微子说道：“我也许可以恢复你的施法能力，但跟你过往沟通图腾巨灵的方式会有差别，就不知道你肯不肯接受了。” “请您教导我。”珊多丽细声细语地说道。 “现在你这样子，我可不敢胡乱传授。”玄微子回头看了这金纹黑石巨门，说道：“反正这东西立在这都不知道几千年了，就让它先等着吧。” 第24章 天人 玄微子并没有急于探险，他不像是那些为了金银财宝而来的殖民者、寻宝家，虽说这些遗迹中确实有很多黄金。 两人一豹离开了圣地遗迹，玄微子抬手招来了飞鸟斥候，他随手逗弄一下，朝珊多丽问道：“如果你在圣地没找到东西，你原本打算怎么办？” 珊多丽以细微幅度轻轻摇头，后方发辫晃了晃，听她说道：“我不知道，我……我没想这些事。” 其实珊多丽自己隐约明白，也许从一开始就没法在圣地遗迹中找到什么东西，绝望之际做出的选择，或许更多只是自暴自弃。等真的回过头来，仿佛一切事物都是离自己如此遥远和陌生。 玄微子没有说多余的话，抬手一扬，数十只飞鸟斥候从他身上飞脱而出，让它们带着玄微子的视野去侦测附近地形环境。 “先找个地方落脚吧。”玄微子说道：“我不可能带你们回去柴堆镇，在斑兽部族迁徙之前，你们俩也无处可去。” 眼看时日将暗，玄微子回到结冰的河边找了一处空地生火，从手串玻璃球里拿出帐篷和铺盖、炊具，用螺薯和干肉炖煮了一锅浓汤。 “嗯……没有我的份吗？”罗莎莲在一旁晃着长长的尾巴问道。 玄微子闻言一愣：“你连捕猎都不会了吗？” “会倒是会，可是现在大冬天的，好多动物都躲起来冬眠了，不好找。”罗莎莲说道。 玄微子笑了笑，说道：“还记得自己身体的‘内动’了吗？那其实是你本来就拥有的感知能力，只不过是摒除了一部分外在干扰。既然可以用来感知内部，当然可以感知外界。你怎么专注内感的，也可以用同样的方式专注外感，保证能找到冬眠起来的动物。” “但我平时就能看见听见啊，感知也没变得多敏锐啊。”罗莎莲说道。 玄微子纠正道：“因为你以前只是被动地接受外界传递到感觉器官上的信息，可是大脑处理感官信息的功能和程序是非常复杂的，等真到了你的意识产生明确‘感受’时，其实已经附带了大量的生理习性、心念认知、利益权衡，使得你以为自己感知到了外界事物。 实则不然，自你有生以来，先受生灵物类的遗传本能驱使，又经过后天的经历堆积形成习性，再而对外部环境构建一套认知，种种认知与利益权衡糅合成信念、立场、信仰等等，最终成为你一切行为的动力。 这便是由觉生念、由念生意、由意生相。所谓住相、着相执相，乃是人们无法认识到自己的意识判断、思维能力，其实是围绕着繁琐复杂的内外诸相而产生作用，以为自己观察到了客观现实，实际只是在内外诸相中打转转……行啦，别一脸傻气地看着我了，我说那么多，就是让你试着梳理感官信息，其实你能听见、能闻到，只是你自己没在意而已。” 说这话时，玄微子顺势卸下罗莎莲脖子上的绳索，同时解除她身上的“缩身术”，身形噌噌地变回一人多高的剑齿豹，。 看着罗莎莲还带着茫然呆傻地离开，珊多丽坐在火堆旁问道：“你……也在指导罗莎莲大人吗？” “算是吧。”玄微子搅拌着小锅里的炖汤，尝了两口，滋味平平。 “我不太明白，你为什么愿意传授和指导施法技艺，给我们这些……土著。”珊多丽说这话时有些难以启齿。 玄微子看了她一眼，说道：“我有我的用意，你无需理会。” 用餐时两人默默无语，玄微子看着眼前火堆光亮，心绪不禁回到从前。 其实玄微子当年也算是离经叛道一类了，他曾经被人评价为有“天人之资”，修行资质与悟性皆是超绝群伦，而且身兼多家道法精要，当世几乎没有能与他修为境界比肩者。 然而当年玄微子与仇敌斗法，他本来依仗神通法力稍胜一筹，以为从那之后自己便能屹立世间顶峰，结果那仇敌暗藏玄机，最后以不可思议之大神通，喝破玄微子天人五衰之劫，就此让他身死道消，元神也不入轮回，只在混沌中飘荡，连一丝挣扎也做不到。 如今身在异界，内省自照，或许上辈子自以为神通广大，但是离求证大道玄机还遥远的很，否则丹道修行次第精进，历经重重劫数，理应本心明澈，为何最后还无法应对天人五衰？ “本心既迷，则受习性所驱动；习性积累形成认知，基于认知塑造信念；因有信念才有行为动力。天人五衰乃是人生在世、元神蒙尘之后，复本归根必然要面对的难题，是伴随世间修行始终的劫数。我当年自以为勘破，实则五衰临头、劫数更烈，能留得元神，已经是天大的侥幸了。” 沉思良久，玄微子望着逐渐熄灭的火堆，隐约感觉到一丝凉意，如今他的修为虽然还不至于说水火不侵的地步，但至少已经无惧寻常寒暑，神炁运化自然生机流转、滋养炉鼎。 “对了，你不怕冷吗？”玄微子忽然想起这事，看着一旁珊多丽穿着并不厚重的衣物。 虽然精魂使者也有与“忍受环境”类似的法术，但那应该是与图腾巨灵维持联系才能施展的。 珊多丽摇了摇头，不过她好像也有些疑惑。 “伸手过来。”玄微子给珊多丽把脉感应一番，就见对方脸色微微发红。 玄微子过了一阵才松开手，自言自语起来：“虽然很像‘忍受环境’，但是看来看去，好像还有些额外的变化？” “忍受环境”只是一个低级的一阶法术，本质上就是形成一个围绕受术者的防护场，缓解一定程度内的炎热与寒冷，保持一定的干湿度。而且也无法应对其他恶劣环境，比如置身烈焰中也会被烧伤，下大雨时还是照样会被淋湿，只是不会那么容易感冒。 而珊多丽现在身上的效果，除了“忍受环境”，还有一定的“中和毒性”与“移除疾病”，更重要的是珊多丽在山林中混迹多日，身上居然一点都不脏，没有粘上灰尘泥土。 丹道修士修炼到一定境界，只要自己愿意，完全可以不染尘垢的，但那起码要有金丹大成的修为。 珊多丽如今身着彩纹衣、腰佩花木短杖，如果再骑上一头剑齿豹，倒真是挺像那不染尘埃的山鬼女魅。 “你……你为什么一直看着我？”珊多丽觉得玄微子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来回扫视，心想眼下只有自己与他单独相处，不禁有些畏惧担忧。 “他想要干什么？莫非他要对我……要真是那样，我该怎么办？我要反抗吗？那他会不会杀了我？啊~珊多丽，你现在已经一无所有了，反抗又有什么意义呢？如果他真的要对我做那种事……” 珊多丽脑海中一片混乱，胡思乱想起来让她无所适从。 “我在想如何将短暂的法术增益效果，改进成能够长久恒定在身体上的能力。”玄微子的话语打破了珊多丽的想象：“你没发现你身上的情况吗？” “什么情况？”珊多丽眼神闪烁，回避了对方的直视。 “也许是过去与图腾巨灵的沟通，已经让你的身体机能出现变化，使得你拥有了一些超自然能力。”玄微子说道：“只不过以前你通过沟通图腾巨灵施法，也可以清晰展现对应的法术，所以忽视了身体细微变化。即便如今跟图腾巨灵的联系被切断，这种变化依旧保留着，混合成一种比较特殊的超自然能力。” 珊多丽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说道：“好像是有这样的情况，但用处不是很大。” “无论是法术还是超自然能力，本身都只是用来应对不同环境下的技艺而已。”玄微子说道：“但是能够获得这些能力的机制与原理，才是重点。” 珊多丽听得半懂不懂，玄微子也不苛求她能够明白。他所修炼的丹道，注重调摄身心与天地自然的交互，对于外在的天地自然如何对身心产生影响，有非常深入的观察与认识。 “所谓魔法，其实不仅仅是单纯的能量物质聚合与离散，也包括信息的重构与解构。”玄微子刚开口，抬头就望见罗莎莲身形轻快、舔着嘴巴地回来了，听她传来心灵感应：“你继续说，我也听着呢。” 玄微子颔首道：“这个世界绝大多数法术，其实都是通过灵魂或意识去感知、联系不同环境中的信息，然后通过重构信息来对能量物质进行调配。只不过这个联系的对象与方式各有不同。法师的奥术是通过联系奥法星图，而你们精魂使者则是联系自然界的精魂。” 虽然玄微子用了不少这个世界的魔法学术用语，不过搭配心灵链接，珊多丽她们显然都能明白其中的概念。 “至于类法术。”玄微子望向正在伸舌头舔地上冰雪的罗莎莲，“其实也是通过意识去联系某种信息，只不过这些信息从一开始就存在于身体或者灵魂之中，更准确的说是某种特殊的生理与心智机能。” 其实这也是为何心灵异能属于类法术，那可远远不是因为心灵异能不需要咒语、手势或施法材料，而是心灵术士的大脑与心智有常人所不具备的特殊机能。这大概也能解释为何心灵异能的技艺并不兴盛，因为特殊机能往往意味着稀少。 “那超自然能力呢？”珊多丽问道。 玄微子说道：“除了意识，身体也可以参与魔法效能的呈现。因为任何生灵的身体能够维持某种形态，其本身就具备特定的信息表达，更不用说能量物质了。当意识与身体共同参与对信息的重构与能量物质的调配，这就是超自然能力。这就像两条绳子缠在一起，总比一条绳子结实，所以超自然能力难以被解除或驱散，但仍然可以被压制。” “那有没有不会被压制的？”珊多丽又问。 “特异能力不会被压制，因为这已经不是简单地身体与意识共同作用，而是身心结合与异变后的效果，特异能力已经成为自己身心的一部分了。”玄微子解释说道：“就像一些武者拥有‘陷阱感知’、‘直觉闪避’之类的特异能力，就是因为通过长久艰苦的锻炼，身体机能与意识在部分层面深度结合，已经演变成身心本能。” “身心结合与异变？”罗莎莲问道：“那像我这种也会有特异能力吗？” “你的黑暗视觉就是特异能力啊！”玄微子说道：“普通剑齿豹本来就有天生的昏暗视觉，而你作为魔法兽，异变程度更深，昏暗视觉自然就演变成黑暗视觉。我教你的‘返胎易形’其实是教你如何更好地让身心结合。如果你继续修炼下去，感知能力进一步提升，说不定还会有其他超自然力或者特异能力化的侦测法术。” 珊多丽看着自己问道：“那我身上的是什么法术？” “名字都是人取的，我哪里知道你们精魂使者原本管那叫啥？”玄微子说道：“不过你也别太高兴，你身上的超自然能力如果不加以深化身心共同运作，是不能长久维持的。” 珊多丽抬眼瞧了瞧玄微子，问道：“你有办法？” “办法我是有，但能不能成功，不完全在于我的指导。”玄微子不敢把话说全，他所知的道法丹经中，多的是调摄身心的技艺，但拿到这个世界未必都能通用。 何况修持道法，也要看各人资质天赋，不同人适合的功法技艺也是不同的。 “那……你什么时候可以传授给我？”珊多丽低下头去：“还是说有什么条、条件……”说到后面，她的声音细如蚊呐，都快听不见了。 罗莎莲在旁边看见这个场面，意味深长地瞥了玄微子一眼，好像在说“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了”。 玄微子俩眼一大一小地来回扫视她们两位，苦笑说道：“急什么？吃完就赶紧休息，修炼我传授的技艺，可不是一两天就能有成果的。” 说完这话，玄微子抬头一望，说道：“正好，飞鸟斥候已经找到适合的地方了，明天一早我们过去看看。” 第25章 御物 玄微子眼前是一处坡度平缓的半山腰，西北侧一条高耸险峻的狭长山脊延伸开去，滚动的云团跨过山脊向南散逸，形成薄薄雾气，细碎冰晶随风飘散，在阳光照耀下折射出一片虹光，如同幕布笼罩在半山腰之外。 而在半山腰的另一侧，一条从岩石缝隙涌出积雪融水汇聚成的溪流，蜿蜒曲折流经坡地，朝着下方流淌而去。 “不错，风回水绕，阴平阳正，用来打造清修洞府还算适合。”玄微子点头说道。 珊多丽与罗莎莲跟在他后面，四处望了望，问道：“你带我们来到这里做什么？” 玄微子说道：“往后一段时间，你们应该就住在这里。” 罗莎莲问道：“这里？这里什么都没有啊？是搭帐篷还是挖山洞？” “你眼之所见、耳之所闻、身之所触，怎么会没有东西？”玄微子笑道：“不用急，材料都齐全了，你们稍等一下就好。” 说完这话，玄微子抬起双臂，似乎是要施展什么奇异法术。 一分钟过去了、二分钟过去了……五分钟……十分钟，足足过去了半个多小时，玄微子依旧保持着抬起双臂的动作不变，就像一尊雕像般，在他后面的珊多丽和罗莎莲都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罗莎莲趴在地上打起了哈欠，心中想道：“干什么嘛？还以为他打算把山峰削平了，结果半天没点反应，行不行啊？” 珊多丽靠着罗莎莲坐在地上，也不知道玄微子打算干什么，百无聊赖地四处眺望，心想自己以后就要住在这种地方了吗？虽然视野开阔，可是周围没有其他人，感觉就跟监牢没什么差别。 正当两人昏昏欲睡之际，就见玄微子周身散发一股强大波动，他脚边有一些细小沙石尘土缓缓飘起。珊多丽与罗莎莲察觉到一丝异样，紧接着这股强大波动席卷四周，形成令人窒息的共鸣，宛若实质的压迫感迎面而来，脑中也有古怪嘶鸣回荡。 珊多丽与罗莎莲被这股压迫感逼得说不出话来，只得连连后退。当她们后退之际，就察觉到脚下地面一阵颤动、松软，眼见地底隆隆作响，巨大石柱拔地升起，附近更是传来木头折断的噼啪脆响。 抬头一看，漫天石块、泥土、铁砂、木头飞来，甚至还有涓涓水流被卷上半空。这些事物一块飞聚到玄微子前方，看不见的力量将它们切割、碾磨、拼接。半空中似乎还有火光闪现，陶冶坯料、烧铸金属。 伴随尘埃翻腾激荡，一座小型城堡出现在半山腰上，从外面看，城堡主体是两座房屋以及一座尖顶塔楼，外面一圈两人高的城墙。整座城堡规模不大，更像是地球上那种自带花园的私家别墅，但看上去更加坚稳牢固，而且隐隐散发着法术灵光。 “呼——差点累吐血了。”尘埃落定，玄微子这才放下手臂，撑着膝盖弯腰喘气：“憋足了劲，也就是这个规模了……原本还想弄一座水榭花园、亭台楼阁兼备的园林，但那玩意儿太复杂，施法难度几何级别上升，只能造这么个小城堡了。” “哇——这、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啊？”罗莎莲忍不住兴奋与好奇，四足蹦来蹦去地问道：“你这也太厉害了，居然一下子变出这么大一座房子！” “这勉强算是城堡吧。”玄微子擦了擦额头薄汗，说道：“怎么做到的……其实说到底就是‘御物’。” 罗莎莲没听懂：“呃……那是啥？” 玄微子想了想，估计解释了她也搞不明白，只好回答道：“一种比较特殊的念动力，或者心灵遥控。” “念动力？”珊多丽也是一脸惊讶地走上前来，不可思议地看着拔地而起的城堡：“我听老师提起过，法师有一道叫做‘法师之手’的法术，可以通过念动力让物体移动。但是、但是不可能移动出这么一座城堡啊！” 珊多丽简直觉得眼前这个“奥兰索医师”的能力已经完全超出想象了，就算以前就知道他很厉害，但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变出一座城堡啊？如果殖民者的法师都有这种实力，那么壮大部族抗击殖民扩张的想法，简直就是做梦了。 “哦，那个法术啊，我也听说过，心灵异能中也不乏念动力操控事物，但我这个御物之法跟这些都不一样。”玄微子说道。 珊多丽追问道：“哪里不一样？” 玄微子缓缓调息，说道：“御物的根本在于感应，而且是摒除识神后，元神显现、照见外物，达到的物我通感之境。我心动则物块动，我炁静则物自化……现在跟你们说这些太难了。总之你们理解成是一种特殊身心状态与外部环境结合后，彼此共鸣带来的心灵遥控。” 罗莎莲叹了口气，说道：“我忽然有些庆幸，当初你没用这种力量来对付我。” “什么？你想多了！”玄微子说道：“御物之法不能操控其他有意识的生物，这一点上连心灵异能的‘操控肢体’还不如！” “可是，这……”罗莎莲看看城堡，又看看玄微子，觉得这话怎么听着那么奇怪？ 玄微子只得跟她们解释道：“任何生物，其实都是身体与意识的结合，即便它的身体不是血肉之躯，哪怕是更极端的元素体、幽魂、虚体生命，在道法层面而言，它们也有它们的身体概念。 而御物之法，其实是我不再受原本眼耳鼻舌身的约束，扩大了我对自己身体概念的界定，流风是我、溪水是我、山脉是我，只要没有灵魂与意识的事物，皆可为我所御使。 施法的时候，我不会再去辨认这些沙石草木，因为它们就是我的一部分，你们抬手迈步、喘气眨眼，会觉得有什么陌生困惑吗？不会吧，因为这是你们的本能。 至于‘操控肢体’这样的心灵异能，本质上并非控惑心智遥控对方肢体，只是凭借灵能的念动力从外部干扰对方肢体运动，只要强韧豁免足够高——说白了就是对自我躯体抗干扰能力强大，‘操控肢体’就无从生效。所以看起来都是念动力或者心灵遥控，本质上两者相差甚远。” “那……这座城堡会维持多久呢？”珊多丽问道。 玄微子不是很明白她这么问的意思，说道：“这雨打风吹的，总归会有一天腐朽啊。但只要不是被外力摧毁，几百年总归是没问题的。” “什么？！”珊多丽急切问道：“法术创造出来的事物，不是都有时效的吗？” 玄微子这下听懂了，连忙摇头否定：“这个可不是咒法造物啊，我并不是依靠魔法让事物凭空出现聚合……但我只是将开采山石、砍伐树木、搭砌建筑等等步骤一口气完成，连材料都是就近招来，更类似于塑能与变化。 再说了，这里面还是空荡荡的，我只是完成了主体建筑，人家法师的‘庇护所’或者‘法师豪宅’，里面桌椅床铺家具齐全，自带秘法锁、警报术保护警戒，还有隐形仆役伺候，连热汤饭菜都准备好了，我这哪里比得过啊？” 珊多丽却说道：“那些都是有时效的法术，转眼就消失了。你建造的这座城堡却可以长久地屹立下去。” “长久？世上焉有长久不朽之物啊。”玄微子摇摇头，说道：“进去看看吧。” 两人一豹进入这座类似别墅庄园的小型城堡，玄微子自然是无甚好奇的，毕竟在他施法御物之前，此地一切细节都已经在脑海中纤毫毕现地构造完毕，如无此能，再大的御物之法也建造不出一座完整建筑。 珊多丽和罗莎莲倒是十分兴奋地四处观瞧，就见珊多丽跑进房屋之后，罗莎莲连连说道：“快！赶紧把我变小，我也要进去看看！” 玄微子抬手施放了一个“缩身术”，罗莎莲身形变成普通剑齿豹大小，灵活地窜入屋中。 虽然并不是玄微子所喜欢的华夏古风建筑，也无亭台楼榭、曲水流觞，不过修道人的打造洞府是为远离尘俗的清修，繁饰过甚倒是无益，在这寒风呼啸的山林中，坚固牢靠、遮风挡雨才是最实际的。 不过仔细想想，自己这御物之法也确实出乎预料的强大，如果是在地球上，神炁合抱后绝应无此等法力，应该是基于元神强大，所以在心灵对外物的掌控上，有着超乎寻常的能力？而且玄微子感应一番，发现整座小型城堡似乎还自带了防护法术的效果。 “这是……回避侦测？为什么不是密室效果？”玄微子沉思起来：“心灵异能中有‘回避侦测’，但我之前认为它只能阻碍一定程度的侦测，效果不够优秀，当初还特地制作灵符时加以改良，使其达到类似法师密室的效果，就是为了不让人知晓我在室内的情况。” 可仔细揣摩，玄微子便发现两者差异。“法师密室”构建的防护场，并不是简单地隔绝侦测，传讯法术还能内外沟通，而是另外对侦测法术的反馈信息进行干扰。所以朝法师密室施展的侦测法术，所见只有一团黑暗和朦胧。 但“回避侦测”则是从一开始就歪曲了侦测法术，更像是隐身战机吸收和偏转了雷达波。如果是成功回避了侦测效能，那侦测法术就是一无所得。 “这么看来，之前在遗迹中用‘遥视术’一无所得，应该是被某种回避侦测效能所吸收或偏转。” 所以看起来“回避侦测”要比“法师密室”低级，但并不能简单判定低阶法术就没有它的用处啊！认识到两者内在原理的差别，让玄微子大感法喜啊~ 珊多丽与罗莎莲在小城堡中里里外外转了一圈，非常兴奋地回到小院子中，看样子还真就把这里当成新家一样看待，只能说从一无所有、流离失所，到突然获得一幢大宅子，人生的转折和剧变，往往能够凸显一个人最本来的心性。 “看完了？”玄微子观察着珊多丽因为四处乱跑而微微潮红的脸色，说道：“往后一段日子，你们就住在这里，生活所需的家具和其他用品，你们要试着自己动手制作……这不会太难吧？” 珊多丽平缓一下心情，点头道：“编织衣物、布匹，制作陶罐器皿，这些我都会的。” “那就行。”玄微子继续说道：“我打算回一趟柴堆镇，可能过几天再传授你们其他技艺，食物你们自己找办法。” “我明白了。”罗莎莲欢快地说道：“你就放心回去吧。” “急什么？你以前都没房子住的。”玄微子说完这话，祭出恒益子，然后默运神炁，随即身形飘然飞起，一片云雾以恒益子为中心向外扩散，形成笼罩在半山腰的缭绕云烟。 这片缭绕云烟并不是固定不动的，而是伴随着山间的风旋绕徘徊，仿佛怎样猛烈的风都无法将其吹散。 玄微子落地之后，罗莎莲说道：“哎呀，多好看的风景，为啥要遮起来？” “此地视野开阔，并不是什么隐秘之所，虽然这座小城堡自带‘回避侦测’，可是还是会被肉眼看见，我不希望清修之所被外人得知。”玄微子说道：“如无必要，你们也不要离开这里太远，而且也不要跟别人提及此地。” 罗莎莲说道：“反正这附近也不会有其他人嘛。” “以防万一而已。”玄微子转而望向珊多丽，问道：“怎么？觉得我是在圈禁你？” “不，不是的。”珊多丽低下头去，不敢与玄微子视线相对。 “不用你怎么想，其实我就是在圈禁你。”玄微子说道：“作为斑兽部族曾经的图腾守护者，无论是柴堆镇殖民者还是过往族人的眼中，你都并不能被接纳。而在这些地方之外，多得是各路强者和难以预料的凶险，你以为离开这里就有立足之地了？收敛心思，等我回来之后，有的是让你吃苦的时候。” 说完这话，玄微子带上恒益子，纵身一跃，恒益子化作一团云光，裹住玄微子发出霹雳之声，破风穿云而去。 第26章 德鲁伊 云光刚冲出雾气，还没飞出几百尺，眼看着就往下急坠，玄微子一收云光，赶紧用灵能施展了个“飞行术”缓缓稳住了身形，看着肩膀上的恒益子，小东西脸上露出委屈的表情，眨着蓝汪汪的大眼睛，好像是在说：“不关我的事，是你太重了。” 玄微子摇头笑道：“看来眼下还不能仗着这点御物之法来飞行，果然修行之事来不得半点投机取巧，看起来都像是心灵遥控，可不代表自己就御风飞行了。” 将恒益子收好，玄微子还是选择乖乖用传送法术赶路，虽然说他的御物之法可以造出一座小城堡，看着挺唬人，但那无非是寻常之物集聚混合，跟普通人建造没有差别，只是靠着御物之法一口气加快了进程。 但是普通人就算有肩挑重担、拽倒公牛的力气，不代表他可以拔着自己头发飞起来，哪怕玄微子凭御物之法可以移山倒海，也不代表能够以道法飞行。 道法之中飞行腾空之术甚多，或御风、或驾云、或乘蹻、或化光遁去、或驱策仙禽，可其根本在于身心凝炼、内外妙合，形体自然可以不受拘束地飞腾遨游，一切风光云影，无非是所修法诀差异，显露外相不同罢了。 可如今玄微子的修行离此境界还远着呢，这副身躯连炼化后天精气都还没完毕，慢慢来吧。 …… “医师，你回来啦？！”柴堆镇中，沃夫正在闲逛，正好就看见玄微子，立马迎上前去。 玄微子扫视镇上环境一眼，说道：“最近镇子里没出什么事吧？” 沃夫挠着后脑勺说道：“来了一个人，是……翠绿之环的贤者，一个叫做塔瓦隆的德鲁伊。” 玄微子闻言一愣：“德鲁伊？他们不是都被帝国杀光了吗？居然出现在柴堆镇？” 就见沃夫闷闷地点头，玄微子运动元神，一只乌鸦扇动着翅膀飞来，落到玄微子手臂上。 “我明白了。”藉由乌鸦这些日子以来所见所闻，玄微子大概了解现今情况。 “也就是说，那位德鲁伊打算在镇外建立一处橡树圣居？”玄微子朝沃夫问道：“而且听他的说法，这个东西能够促进农作物生长……这是好事啊？你怎么一副不乐意的样子？” “我不喜欢他们！”沃夫像是闹脾气的小孩子：“医师，你别看那个德鲁伊好说话，他们以前可都是将活人带到巨石阵或者橡木圣居下面开膛破肚地搞祭祀，而且被祭祀的人还要被捆上柳条、挂起来风吹日晒，说什么为了维护原初誓约。那场面，血淋淋的，可坏可坏了！” 玄微子说道：“你是小时候吃得苦头太多，所以恨上了翠绿之环吧？” “总之都是些野蛮人，一点都不文明、不体面。”沃夫抽了抽鼻子说。 玄微子又问道：“那萨雷米爵士呢？他肯定把那位德鲁伊当成了邪恶的异教徒了，他们俩没有打起来吗？” “那个愣头愣脑的治安官也不是真的傻子啊，塔瓦隆厉害着呢。”沃夫说道。 玄微子凝神感应，他察觉到柴堆镇周围的自然能量朝着一个方向缓慢汇聚，而且从四面八方更遥远的地方而来，形成一片看不见的脉络根系，沿着地底流动，在空气中徘徊。 “嗯？有些像是土著的精魂法术？”玄微子立刻明白，翠绿之环与德鲁伊，应该就是旧大陆上的原始图腾崇拜，只不过德鲁伊发展出了翠绿之环这样的组织，而且施法技艺也更加高明精深。 当然了，结果还是被帝国与法师一通胖揍，支离破碎。 “奥兰索医师？”这时候一身体面羊绒大衣的萨雷米爵士走来，他略带不满地问道：“你已经将那头怪物处决了吗？土著的遗迹里可有什么邪恶存在吗？需要我借助主的神迹为你驱魔吗？” 一通不留情面的质问，说得玄微子有些发怔，他只好一脸遗憾地说道：“唉！虽然已经将那头怪物处决，可是那处土著遗迹我根本进不去呀！大门牢牢封闭，我花了好些功夫都打不开，眼看携带的食物要吃完了，就赶紧回来了。” “主告诫我们，不要贪恋追逐，应当完善现有的秩序与美德。”萨雷米爵士手按胸前圣徽说道。 “嗯？哦，好啊。”玄微子随便应付说道：“要没什么事我就回去歇着了。” 这回轮到萨雷米爵士发傻了，他可是带着商量事情的态度来的，怎么能够就这样把人放走。 “等等！”萨雷米爵士连忙开口道：“奥兰索医师知道如今镇子上的情况吗？” 玄微子瞟了沃夫一眼，说道：“好像来了个德鲁伊？” 萨雷米爵士重重点头道：“不错！这种邪恶的异教施法者，竟然出现在这片土地上了！奥兰索医师你也许不了解，德鲁伊最擅长污染土地、破坏庄稼，而且他们所出没的村庄，妇女的贞洁遭到败坏，而且还与野兽……苟合！这种祸害文明社会的邪恶存在，理应被彻底消灭！” “等等，污染土地？”玄微子觉得萨雷米爵士说得话越来越离谱，他听沃夫提起过的翠环贤者，更多时候是在乡村指导农耕、治疗伤病，偶尔也会为平民占卜、传授手艺，甚至一些有威望的翠环贤者，可以为农村土地纷争充当法官，比那些不管事只抽税的领主老爷好多了。 “没错！我亲眼所言，那个异教徒朝田地施展了邪恶的巫术！类似的情况我在帝国见过了，等次年融雪，田地上尽是小虫子的尸体，这种恶毒的巫术浇灌在土地上，种出的粮食不是在毒害众人吗？”萨雷米爵士咬牙切齿地问道。 玄微子沉思了一阵，紧接着问道：“那萨雷米爵士你事后就没做什么事吗？比如用神迹为田地驱魔啥的？” “我试过了，不管用！”萨雷米爵士压低声音说道：“我知道奥兰索医师你对药水、草药之类的东西很熟悉，所以我希望你可以去查验一下，那个异教徒到底是用什么样的手段欺瞒过神迹的。” 玄微子笑而不语，心想原来也有你们教会神迹做不到的事情啊。 “我会去看看的，但我可不保证能解决问题。”玄微子说道：“毕竟萨雷米爵士你……咦？你的神迹能力似乎有所提升了？” 萨雷米爵士闻言面露难得的喜悦，装作不在意地说道：“这都是蒙受主的恩赐，我只是卑微的仆人。” 其实玄微子早就想了解这个所谓的神迹究竟是怎样一回事、是如何通过身心而展现出来的，只可惜以萨雷米爵士的态度，断然不可能让玄微子仔细感应自己的情况。 而这回玄微子察觉到萨雷米爵士身上的灵光内敛不少，但浑身上下好似镀了一层金光，致密的神迹灵光形成恒定的防护效果，而且没有法术波动，是超自然力的效果！ 拥有超自然力的防护效果，不仅仅意味着无法被“解除魔法”所驱散，而且是身心高度协同运作的标志，再进一步就是身心结合了。 身心结合说来简单，却是一项高度困难且精密的大工程。这个世界由于特殊的规则法度，生灵物类的身心结合，可以是部分层面或者能力上的结合，从而获得一些超自然或特异能力。而丹道则讲究身心内外真如不二，是全方面的结合，其难度自然可想而知。 可惜眼下被催着干活，玄微子也不得不来到镇子外的农田，四处观察起来。 一片白茫茫的及膝积雪，基本是看不见农田的，玄微子也不知道那个老德鲁伊塔瓦隆究竟施展了什么样的法术，只能靠“灵光视域”到处侦测，却没发现什么施展法术后的残存灵光。 “萨雷米没跟过来，说吧，塔瓦隆到底想要做什么？”被积雪覆盖的农田上，玄微子朝跟随一旁的沃夫问道。 沃夫看了远处叉腰站立的萨雷米爵士一眼，然后压低声音对玄微子说道：“奥兰索医师，翠绿之环打算联合土著部族，在新大陆建国！” “嚯——”玄微子拉长了语调，这个情况他可是真的没预料到啊。 翠环贤者在幽魂海湾被集体歼灭的事情，他也有些许了解，此前并不十分在意，如今有一位翠绿之环的德鲁伊来到柴堆镇，虽然不太正常，也不至于会引起多大变化。但谁想到情况会一下子变得这么极端？ “那这位翠绿之环德鲁伊贤者，是来召唤你这个狂战士回归的吗？”玄微子问道。 沃夫摇头道：“肯定不是啊，但他来做什么，我也不清楚。柴堆镇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啊，要人没人，要矿没矿，除了砍伐树木，这里没有别的特产了啊。” “这可难说。”玄微子心里暗道。 “奥兰索医师，你说……他会不会是为了那个土著遗迹来的？”沃夫问道：“你到底有没有进去过里面？那里到底有什么？” “黄金，很多黄金。”玄微子回答说。 “真的？有多少？”沃夫忽然来了兴致。 “我说你就信啊。”玄微子笑道，不过他心里也有些顾虑，如果这位德鲁伊也是冲着圣地遗迹来的，那跟翠绿之环要在新大陆建国有什么关联呢？ 而且建国这种事可不是开玩笑的，这必然涉及到新大陆各方势力与利益的重新分配，注定会有一场大厮杀即将到来了。 在雪地上逛了一轮，回到镇子上就看见那名老德鲁伊杵着橡木长杖等候多时了。 “阁下就是奥兰索医师？”塔瓦隆询问道。 “嘎——”玄微子还没说话，落在肩膀上的乌鸦就叫唤出声。 玄微子察觉到这只乌鸦似乎对塔瓦隆有一丝莫名的亲近之意，并不是说这只特殊的活化乌鸦就真的有独立意识了，它只是玄微子以精血与星光体凝合而成。既不是飞鸟斥候那种耳目延伸，也不是随心而动的星光体分身，有一定的独立性，但并不是恒益子那种元素生命。 “是我。”悄悄安抚着乌鸦，玄微子对塔瓦隆说道：“贤者远道而来，不知道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 “呵呵呵，没什么，主要是为了传播翠绿之环的知识。”塔瓦隆按着胸口微微躬身行礼：“希望这不会打扰到奥兰索医师。” “我没事。”玄微子说道。 就见萨雷米爵士主动上前呵斥道：“异教徒！我们这里是守法者的村镇，不是你能捣乱的地方，还不赶紧离开？！” “别着急啊，我还没跟你说话呢。”老德鲁伊一派从容，指着玄微子肩上的乌鸦问道：“奥兰索医师，我很想了解你这个活化物的技艺。” “在那之前，我更想了解贤者对此处农田做了什么事。”玄微子问道：“虽然柴堆镇的收入主要依赖贩卖木材，可是还是有很多普通农夫要耕作的。” 塔瓦隆坦白道：“我施展了一个‘驱离害虫’而已，也许医师不知道，冬天的农田里，有许多害虫的虫卵等待孵化。一旦积雪融化、大地回暖，这些害虫就会成批出现，啃食新播种的作物。这个法术是对‘防活物护罩’的稍加改良，使得它能够单独杀死害虫虫卵，应该不算什么邪恶的巫术吧？” 玄微子问道：“防活物护罩居然可以调整具体针对对象吗？而且这个法术作用范围很有限，不可能笼罩大片农田，你是怎么做到的？” “呵呵，这个嘛，可就是秘密了。”塔瓦隆说道：“如果医师愿意交流活化物技艺，我倒是不妨将法术细节解释清楚。” “医师！你难道也同意让这个异教徒留下？”萨雷米爵士瞪大眼问道。 “可是在我回来之前，你们也没把他赶走啊。”玄微子耸了耸肩膀，说道：“你不是治安官吗？为什么同意他留下呢？” “都是那些心志不坚定的人被诱惑了！”萨雷米爵士不忿道：“区区一些治冻疮的药膏就把他们全收买了！还有很多人天天去听这个异教徒讲什么寓言故事。” 玄微子差点要笑出声来，只得轻掩嘴道：“这个嘛……我只是一名普通的医师，实在无法做主。对了，沃夫你是镇长，你怎么看？” 沃夫不喜欢翠绿之环，可也很厌恶神圣之主教会，既然能看见萨雷米爵士因此不快，他反而更开心了。 “我赞同让德鲁伊留下来。”沃夫两臂叉抱，笑吟吟地说道：“如果真的有本事，不如叫那位神圣之主照顾一下柴堆镇，别让大家冻得晚上不敢出门拉屎。” 第27章 交流 咚！ 用一排木板拼起来的粗陋院门被狠狠踢开，吓得那位年轻扈从肩头一抖，手里的长剑都差点拿不稳。 “呃，老爷，日安。”年轻扈从赶忙上前问好，他身上穿着厚实的棉底革甲，其中一手戴着连指手套，然而一个踉跄，左脚绊倒右脚，长剑顺势前刺，朝着萨雷米爵士的胸膛而去。 这一下猝不及防，但就见萨雷米爵士头也不抬，侧身一让，躲过了长剑直刺，随即抬手一扯，揪住年轻扈从衣领，让他不再前扑，立刻控制住了身形。 “对、对不起！”年轻扈从脸色臊红：“我被吓到了，下次不敢了。” 萨雷米爵士似乎没什么心思理会这些，问道：“练习得怎么样了？” 年轻扈从牢牢握住剑柄，有些兴奋地说道：“我已经将‘弗洛米六十式’全部记住了！一、一点不差！” 看着自己手里的手半剑，年轻扈从不禁有些热血亢奋。这种由于过去武装教卫兴盛而特地打造的长剑类型，既适合剑盾配合、也方便双手持握，配合手半剑的运用衍生许多武技流派，甚至已经发展成独立的武术范型，不是普通平民可以接触的高贵事物了。 “那你现在就给我重复一遍。”萨雷米爵士脸色阴沉地走到小院一角，将一个洗衣木桶翻过来坐在上面，抬手示意：“开始吧。” 年轻扈从有些害怕，心里怦怦直跳，他站在小院中心的空地上，此地经过勤奋的除雪和每天来回练习，干冷泥地已经被踩出无数脚印。 就见小院中剑刃破风声嘶嘶作响，长剑伴随人影动作，斩击、横扫、上下挑刺，随后就是一阵眼花缭乱的挥舞和步伐。 当年轻扈从演练到后半段，动作一下子迟缓下来，招式不再连贯，就像生锈的机械卡顿乱晃，仿佛是记不清招式动作了。 “老爷，我……”年轻扈从尴尬不已，也不敢看向萨雷米爵士。 年轻扈从的心思一下子就乱了，脑子里不断回忆，自己父母因为欠了一屁股债，不得已把乡村的土地抵给了包税老爷。来到城镇以为可以凭着一点手艺谋生计，谁料到城镇里的手艺人联合起来搞了个什么工会，把自己一家人赶出了城镇，在郊外跟一群流民抢那点根本吃不饱的救济粮。 结果后来连救济粮也没有了，说是什么城镇扩建，要“树立良好城镇形象”什么的，将流民全数驱逐，甚至派驻城的法师顾问放火，年轻扈从的父母都是那时候死的。 然而跟着流民浑浑噩噩地一路逃亡，并没有混出什么好结果，还是被贩奴队抓住，拉上了去往新大陆的船只。有许多像年轻扈从这样的旧大陆贫苦人，连在家园故土生存下去的权利都被剥夺了。 如果不是在岸边遇上萨雷米爵士，年轻扈从也许就要像他那些流民同伴，在半路上因为疾病与饥饿而死，只可惜爵士身上钱财不够，否则他还想从船上多解救几个奴隶。 更幸运的是，年轻人不仅摆脱了奴隶身份，还当上了萨雷米爵士的扈从。年轻人顿时感觉自己被拯救了，他不仅每天能面包吃到饱，而且还换了新衣服、骑上马，穿过新大陆好几座城市。而且几乎每到新大陆一处定居点，由于萨雷米爵士的关系，总是有神圣之主教会的教友们提供食物，还有靠近壁炉的温暖床铺。 虽说最终来到柴堆镇——这个文明社会的边缘，只能居住在这么一间低矮木屋之中，也没有以前老家那种巡游乡村的马戏团可看，但至少不会再被欺侮得无家可归。甚至萨雷米爵士还主动传授武装教卫的武技剑术，更让年轻扈从觉得自己人生彻底得到改变。 可不知为什么，在年轻扈从看来，萨雷米爵士自从来到柴堆镇之后，似乎心情一直不太好。年轻扈从内心不断祈祷，希望不要因为自己记不住招式，而被再次驱逐，失去如今的生活。 “武装教卫的武技，不是像一般战士那样，单纯靠锻炼获得的。”萨雷米爵士刚想发怒，却又叹了口气说道：“你如果未能受到主的感召，说明你的信仰还不够坚定，心中还怀有对神圣事业的怀疑。如果你能够从信仰中认识到神圣之主的伟大，全身心沉浸到神圣事业中，你就会获得种种启示与感召。” “我每天都有虔诚祈祷，可是主好像并不重视我。”年轻扈从惭愧道。 萨雷米爵士刚要说什么，可心中黯然，他也明白如今的情况。几百年前，旧大陆上神圣之主的信仰如同旭日一般照耀着世人，牧师、祭司和众多武装教卫怀抱着主的教诲，斩杀了众多邪恶存在。无论是狡诈的巫妖团、偷取婴儿的女巫秘教，还是贪婪嗜血的巨龙，甚至是非人种族召唤出来的恶魔，在神圣之主的光辉下，都要屈服败亡。 但今时不同往日了，伦底纽姆——这个原本位于旧大陆西海岸的小小城邦，其开国君主凭借种种手段，联合大小人类城邦与部族，结交各类施法者，在短暂时日内席卷吞并了旧大陆绝大多数人类的国家与领土，开创了人类这一种族有史以来最庞大的国度。 大伦底纽姆帝国之强盛，连神圣之主教会也不得不臣服，而且为了确保对教会的压制，帝国准许了施法者们设立公开的组织与教学机构，甚至后来出现了魔法议会。 原本因为教会驱逐迫害的各类施法者就像春天的新芽疯狂萌发，曾经只在阴暗角落躲躲藏藏的“奥秘之眼”，总结了大量魔法学术与技艺，总结出相当完善的施法体系——奥术，并且以法师自称，不再是过去那些千奇百怪的名号或称呼。 甚至连德鲁伊这种古老的施法者，也因为其主要头领人物是帝国开国君主的导师，从而得到重新发展，以翠绿之环的形式散布在帝国乡村与荒野。 这几百年来，神圣之主教会的势力不断收缩，而且由于帝国强盛带来生活富足、享受奢侈，崇尚清苦的教会成员也逐渐堕落，甚至出现过教堂有脱衣舞女应召的丑闻。 萨雷米爵士按着因为怒火而不断跳动的额头血管，不断告诫着自己，愤怒会让邪恶有机可乘，那些潜藏在人群中的邪恶与魔鬼，会让有信仰的人盲目，从而丧失对信仰的坚定。 “你也觉得那个异教徒是怀有好心的吗？”萨雷米爵士朝年轻扈从问道，语气有些逼人，似乎得不到满意答案就决不罢休。 “我、我、我……”年轻扈从被这股突然出现的威逼态势吓得说不出话来。 萨雷米爵士收敛起来，说道：“你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不用顾忌我的脸色。” “我只是觉得，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年轻扈从又连忙补救道：“当然了，我不是觉得那个德鲁伊有多厉害。我们老家以前也有翠绿之环的人，不过就是个会治羊热瘟的兽医，根本不会啥法术。后来也不知道他逃哪里去了，然后……然后我家的田地就被包税老爷收走了。” “可是——”萨雷米爵士还是不吐不快：“你年纪小，见识不够，这个镇子上的平民总觉得我在耸人听闻，但我说的都是亲眼所见！ 那些异教徒的确是用邪恶巫术污染了土地，种出的粮食吃进肚里，把村民变成了野兽！还有他们贩卖的药水，居然藏有诅咒效力，喝进去后连灵魂都被勾走！至于祸害女性贞洁，我是亲自到过乡下处理这事的，一点都不会有假！为什么他们就是不相信我？！” …… “真的，这些事的确发生过。”塔瓦隆面对玄微子的询问，毫不忌讳地点头道：“兽化瘟疫的失控传播，将诅咒法术与药剂混合的实验，以及一些过分崇尚生育、忽视伦理的守旧主义者，这些事确实发生过。” 医师小屋中，玄微子与老德鲁伊对面交谈，说起萨雷米爵士对翠绿之环与德鲁伊的指控，塔瓦隆非常坦然地回到说： “其实这也算是我们翠绿之环过去的一个错误吧，因为翠绿之环并不是法师公会那种规矩严格、等级分明的组织。” 玄微子给对方斟了杯茶，笑道：“也就是说，翠绿之环有很多品行不佳的施法者混杂其中咯？” “这么说，倒也没错。”塔瓦隆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创建翠绿之环的大德鲁伊认为，翠绿之环应该代表了自然的无限可能，要保持自然赋予我们的天性，不要过分干涉。所以……我想奥兰索医师你也明白了。” “可要是真的有人以翠绿之环犯事，你们也不去追究吗？”玄微子问道。 “有一部分还是会追究的，比如德鲁伊和巡林客之类的。”塔瓦隆说道。 玄微子好奇问道：“翠绿之环原来不只有德鲁伊的吗？” “德鲁伊最初含义，本来就是橡木贤者，但要培养德鲁伊并不容易。”塔瓦隆说道：“我们不像法师，并不追求开发智力与逻辑学识，自然是用来感知、用来体验的，所以没有非常明确的研究方向。 虽然翠绿之环对古德鲁伊的技艺加以重现和改良，可是培养一名德鲁伊还是很困难的。所以翠绿之环在创立早期，吸纳了许多不以逻辑演算为基础的古代巫术，也包括他们的施法者。至于这里面有多少人是真的怀有对自然崇敬，谁也没法保证啊。” 玄微子听完塔瓦隆这番解释，觉得德鲁伊这种施法者与仙家道法亦有几分相类，至少在原始时期有相似之处。但也许是学识传承上有什么缺陷，不能得到很好发展，无法像法师那样，仅仅几百年间就爆发式增长到如今规模。 不过回头一想，德鲁伊发展不好，那是相对于法师奥术而言的。心灵术士的传承中的缺陷更大，不仅没有正经的技艺传授，而且那帮古老的心灵术士干脆抛却肉体，在星界跟鬼魂一样飘荡。甚至有时候提及心灵术士，别人还以为是专精控惑系的法师。 “奥兰索医师，我听沃夫说，你是一名心灵术士？”塔瓦隆的话题刚好接上了思路。 “没错，怎么了？”玄微子有些拿不准对方的用意。 塔瓦隆的目光转向桌子边上呆呆站着的乌鸦：“不瞒你说，我们德鲁伊流传的记载中，也曾提到过心灵术士这种施法者，可他们已经消失许久了，不知奥兰索医师是从哪里学会的呢？” “呵呵，这个嘛……”玄微子只能从原本的奥兰索记忆中搜索起来，随便应付道：“我是在一位替人占卜算命的灵媒师那里学会心灵术士技艺的，也许是人家觉得我有天赋，所以就传授给我了。” 这种话说了等于没说，而且玄微子还带了一点心眼，如同古时候的修道人，有能耐的大多不会坦白师承，就算回答也是假托古人圣贤之名，自称得某某仙圣降世传法。 塔瓦隆又说道：“可是据我所知，心灵术士并不擅长动物或生命领域的法术。医师你的技艺很独特啊。” 心灵术士不擅长，可是道法擅长啊——玄微子在心里嘀咕道。更准确地说，道法所关注的，不是某些特定领域，而是生命主体与世界这个客体的相处交互方式，并且认识世界与自我的交互方式，往往是以整体观的视角来看待。 由于天地自然的变化是无穷的，所以道法通过认识世界与自我，从而掌握改变与调整自我的方式，理论上也是无穷的。 而玄微子所修炼的丹道，本身并没有明显偏向哪种特定的领域或现象。丹道所求心境，正是明通造化、随缘应物，不敢说万用万灵，但起码追求的是调摄自我身心，以能应对一切外部环境变化，且身心不迷不惘。 “其实并不是特别难的技艺，但我觉得贤者你学不了。”玄微子说道：“由于这只乌鸦的主要组合材料，就是从星界抽取的星光体，另外融合了自然界乌鸦的生命特性。我想后半部分，对大自然有深刻认识的德鲁伊，应该是不难的。” 塔瓦隆却有些狡猾地说道：“不仅如此吧？我所了解的星光体虽然有可塑性，但那只是物理形态上的可塑。想要往其中融合生命体的特性，这其中可不是那么容易转化的。” “这德鲁伊有点东西啊，瞧出了吞形之法的端倪，而且对星光体也有了解，来历不小啊。”玄微子脸上表情不改，心里对翠绿之环的评价略有转变。 “不是我不愿意教，而是这与心灵术士技艺相关。”玄微子话锋一转：“不过要是贤者愿意与我分享德鲁伊的施法技艺，我或许可以从中找到更好的结合方式嘛。” 塔瓦隆闻言也呵呵发笑，两人就像是熟悉的老朋友一样，彼此心知肚明地笑了起来。 第28章 意义 只穿着松软衣袍的玄微子盘坐在雪地上，低眉垂目、纹丝不动，方圆几百尺内都没有其他人，初升的朝阳带着一丝难得的暖意，照耀在冰雪覆盖的大地上，将经历一夜的严酷消融。 这时就见玄微子身上隐隐发出霞光，好似向着朝阳呼应共鸣，天地自然中的生机菁华不断在霞光中得到凝炼，围绕着玄微子缓缓流转，连薄薄的霞光也涌现出七彩九色，缤纷异常。 而在远处，老德鲁伊塔瓦隆扶着橡木长杖，他面前有一个水盆，魔法能量充盈其中，借此施展“高等探知术”，侦测着玄微子的方向。 这种侦测法术获得的魔法感官，可以在远距离侦测观察的同时，获得“侦测魔法”、“阅读魔法”、“传讯术”、“巧言术”等效果，而且保留施法者与感知相关的能力。这种远距离侦测的魔法感官还能进行移动，只要对受术者有足够熟悉，就能侦测到越多信息。 此刻从水盆中传来的复杂信息，让塔瓦隆惊讶不已，他不了解玄微子究竟在做什么，可是能够侦测到大量自然界信息，以异常高效的方式汇聚在这位“奥兰索医师”周围。他身上所散发的可见灵光更是不可思议，居然蕴藏了澎湃的生命活力，并且与自然界信息交接起来，就好像、好像—— “原初之兽？！” 沃夫就在塔瓦隆旁边，蹲在地上堆着雪人，听老德鲁伊的惊呼，问道：“那是啥？” “你不懂！”塔瓦隆似乎根本没有心思回答沃夫的问题，对方也撇了撇嘴。 昨天夜里，玄微子与塔瓦隆达成了共识，打算彼此交流施法技艺，玄微子愿意讲述活化乌鸦的制作方式，但他想要先了解德鲁伊的橡木圣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于是塔瓦隆把他带到种下圣居之种的镇外空地。 橡木圣居顾名思义，就是以橡木为基础，吸收转化自然能量生长而成，一旦长成则带有“圣居术”效果。经由翠绿之环改良，橡木圣居不仅仅有多种防护与增益效果，还可以缓慢转化附近自然环境，能够驱除瘟疫与害虫，让此地植物能够茂盛生长。 当然，橡木圣居的长成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塔瓦隆只是将种子埋下，萌芽时期还需要对其小心呵护。玄微子想要了解的，就是一枚种子，是如何能够长成自带法术效果的大树。 入定之中的玄微子，运神行炁内外交感，不断感应各种生机变化与发动，个中玄妙让玄微子想起《五帝仙函》中的《菁华妙气》。 按照《五帝仙函》所述，《菁华妙气》乃上古青帝伏羲所创，这些玄微子就当神话传说来听，但《菁华妙气》中所述，乃是感应与凝炼天地间的生机，这倒是非常符合远古纯朴的修炼之法。 人生在世，脱离原始蒙昧之后，目光外移，在认识世界过程中，本能地会寻找让自身能更完满、更长久存在下去的方式。这本就是道法追求长生久视的最初起源，也可以说是必然的尝试。 如此，《菁华妙气》在《五帝仙函》中位列经首，便不足为奇了。而且往后四卷仙经，都必然是以《菁华妙气》为根基，对生命、心灵、存在、自然等等内外一切进行认识的过程。 不过眼下玄微子运神行炁，可不仅仅是凝炼生机菁华，也是在调动神炁感应自然界中的大量复杂信息，以自我生机去推演生灵物类的存在形态，这又与《百兽吞形》有几分吻合。 但这种运转自身神炁、调摄身心去寻找合乎天地自然玄机的方式，反而更接近《五帝仙函》中的《灵枢宝匮》。 “丹道本就融摄古今身心修行精妙之法，与上古仙经妙法有互通之处也不奇怪。”玄微子倒也没太纠结，反正他是在一堆古籍残卷中找到的《五帝仙函》，上面还说此部仙经乃古仙彭祖收集整理而成，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估计也是哪位道家前辈收集了许多仙经妙法，经过自己整理后假托前人之名编撰而成，只是动辄搬来上古五帝的名头，也过于夸张了，怎么不说是道祖嫡传、太上法脉呢？ 收拾念头，玄微子吐纳一番收功，他大概弄明白德鲁伊这个橡木圣居的原理了，倒是与道家法器中的“祭炼法”有几分相近，但略显粗陋简单了。 “怎么样？奥兰索医师有什么评价吗？”老德鲁伊塔瓦隆看着玄微子踏雪无痕地走近，这回他更加笃定对方不是心灵术士了。 玄微子点头道：“很有趣，我大概明白了，这么对比之下，倒不如说是我的活化物技艺出了偏差。” 沃夫不想见塔瓦隆太过得意，于是说道：“不会吧？我看医师你的乌鸦惟妙惟肖，也没有法术波动，就是一只活生生的鸟啊。怎么会有偏差？” 玄微子抬手招来了那只活化乌鸦，说道：“我这只活化乌鸦，其实只是在星光构装体的基础上，以生物特性为框架，然后以我的心灵异能为驱动。它虽然能通过进食消化来维持活动能力，但是它很难再有进步和成长了。作为框架的生物特性反过来束缚住星光体的可塑性与能变性，虽然也有一定的侦测能力，但并不能像飞鸟斥候那样随时保持视野共享。” 然而除此之外，更重要的是星光体与玄微子神炁相连，玄微子又能以自身精血承载生命特性，成功构成生物框架。就这只活化乌鸦而言，星光体是其肉，生物框架是其骨，玄微子的精血是其神。 修道之人的精血不是普通血液，而是将自身生机高度凝炼后的“功能性物质”，其中蕴藏大量信息与构架方式。但精血乃修炼所得，不可随意挥霍，如无必要，玄微子也不会随便用自身精血制作活化物。 这只乌鸦活化物，其实是玄微子为了验证能否在这个世界炼制法器。 玄微子上辈子本就是炼器一途的宗师，清楚炼制法器之艰难——首先是要寻找适合炼器的天材地宝，其次便是要发动真火感应材料物性并加以凝炼，然后依据所用材料原本特性，赋予其种种法术妙用。 这样的炼器之法耗时长久，且对炼器之人内炼功夫、火候掌握要求颇高，稍有不慎便是器毁人亡的结果。当然，好处在于法器一旦成型，与炼器者身心一体，御器施法之时自然发动种种妙用护身，既是法器之用、也是修士之力，两者无有区分。而且心念一起便可将法器摄回，谁也抢夺不走。 对于玄微子这种修道之人看来，上等法器其实已经超出寻常器物的范畴，而是将外物形质完全炼化，凝炼无形神用，与自我形神结合。甚至法器成型仍然可以不断凝炼提升，炼成丹道修士的身外化身，或者也能将自己的化身炼成法器。 可这样纯粹以一己之力转变物质属性的真火炼器法，并不完全适用，后来诞生的“祭炼法”，反而更易下手。 “我的确有一种方法，可以通过调整能量信息来转化物质形态与功能。”玄微子说道：“这与橡木圣居的形式有相似之处，但需要一定的身心调整技艺。” “身心调整？”塔瓦隆呵呵笑道：“不瞒你说，我们翠绿之环也有类似的技艺，就是不知道能否与医师你的技艺一起参考？” 玄微子笑而不语，他倒不是有心藏私，而是翠绿之环这帮人，似乎要跟土著搞什么独立建国，自己传授道法技艺，会不会也被卷进去？ “说实话，我的这些技艺上不得台面。希望贤者在参考过后，不要跟别人说从我这里了解到的。”玄微子说道。 塔瓦隆脸上露出不解的表情，显得有些滑稽。他不太明白，这年头稍有一技之长的人，都恨不得自己为世人所知，以此聚敛财力物力、人力势力。因为只有高明的技艺与能力，才能保证自己拥有立足之地。 甚至魔法议会成立的初衷，就是一些高等法师在发明新法术后，以学术专利为由，要求学习这些法术的法师要上缴专利费用。这世道哪里会有掌握技艺而不愿为人所知的事情呢？就连被普通人所唾弃的死灵法师，也希望别人因为他们的强大技艺而恐惧。 “您的宽厚无私，将会被翠绿之环永远铭记。”塔瓦隆微笑着说。 当然，你要是不愿宣扬，我不介意说是自己开发的——老德鲁伊心里暗道。 回到医师小屋之后，用了一顿早餐，玄微子就开始传授祭炼法。 既名祭炼法，自然分为祭与炼。所谓祭，最初源自于鬼神崇拜，但到了修道之人这里，本质在于外感，既是外感炼化之物，也是感应炼化之物如何与其他环境交互。 而所谓炼，则是汇聚、调摄、运转、凝炼，使得散乱的信息得到调整，与能量物质结合后，形成有效的功能。 如果是在地球上，通常是布置道场坛台，辅以符箓咒诀，将需要祭炼之物置于其中，召摄天地间的物性灵息，借天地自然之力，使得器物本身缓缓转变。 其实祭炼法也并不是真的比真火炼器容易多少，布置道场要算黄道吉日、看风水堪舆，符箓咒诀也需要高功法师行持诵读、踏罡步斗，总之各种外部条件要求也很苛刻。 但这个世界奇能异术普遍，倒不是只有道法一途才能做到祭炼的效果。尤其是德鲁伊注重感知能力的开发，外感祭法他们比较容易掌握，如果是动植物领域的优势更显著。倒是炼法可能稍逊一筹了。 玄微子没办法，只能借用《菁华妙气》中一些采炼生机之法，讲述如何借自然生机来调整自身，然后再以自身生机去调整外物。 …… 山中小城堡里，珊多丽正在搓揉线条，虽然没有太多工具，不过这难不倒曾经长时间混迹丛林荒野的珊多丽。什么样的树木纤维丰富，适合剥取来制作线绳，哪种叶子适合编织，野兽哪个部位的骨头可以用来制作骨针等等，珊多丽都熟记在心，而且有罗莎莲帮忙，珊多丽根本不愁没法在山中存活下去。 尤其是充实的劳作，让珊多丽暂时忘却了这段日子以来被部族驱逐的悲伤，看着空荡荡的小城堡，珊多丽如今只想将它填满，装扮得就像一个真正能长久居住的家园。 “家园吗……”珊多丽放下手里的东西，四处看了看，院落之中空无一人，罗莎莲还在外面捕猎没回来，自己孤身一人在这空荡荡的小城堡，难免觉得寂寞。 “就算我真的学会了更多更厉害的技艺，族人真的能够接纳我回归吗？”珊多丽不禁自问起来：“如果他们问起我是从哪里学来这些技艺，我又要如何回答他们？难不成如实说明，我是从杀死众多族人的仇敌那里学会的吗？” 珊多丽觉得自己变得软弱了，她已经提不起对奥兰索医师这个人的恨意了，或许她本来就这么软弱，容易受到外界的影响而随意摇摆，所以在老师死后，她任由仇恨与冲动主宰了自己，率领族人去进攻柴堆镇。 如果自己当初选择忍耐，带领族人迁徙到别处，如今的结果是否会更好一些呢？ 而且当初自己期盼着能够驱逐入侵者，这种想法在如今看来也变得无比天真。如果自己能够做到，那么比斑兽部族强大的远方部族，早就能够将入侵者赶跑了，哪里还用得着她来改变局势？ “也许我该放弃这些想法了，但我的未来又在哪里呢？人生的意义又是什么呢？”珊多丽自言自语起来。 “既然有这种想法，就做好手上之事，莫做他念。”玄微子的声音飘然传来：“烦恼即菩提，你的忧虑困惑，正是你明心见性的机会。” 话声毕，玄微子从半空中落下。珊多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着澎湃的生命气息，问道：“我没听明白你的意思。” 玄微子说道：“如果要说人生的意义，那么只有修道才是人生的意义。否则一切追逐、欲求、需索，都是劳心耗神、促人短命的关键。对一切生灵而言，若有朝一日能知‘我非相、我是我’，才能远离烦恼。” “那远离烦恼之后呢？”珊多丽又问道。 “远离烦恼之后？哈！那才是刚开始呢。”玄微子笑道。 第29章 炼魂 等罗莎莲叼着一头野鹿回到小城堡后，就看见玄微子坐在园中，怀里捧着珊多丽那柄带着小黄花的短杖，闭目不语。 由于玄微子离开了好几天，心灵链接的效果无法维持，所以罗莎莲没法主动跟珊多丽交流，只是大大的豹头露出惟妙惟肖的疑惑表情，珊多丽见到后小声说道： “他说要了解这根短木杖的效果，方便他传授技艺给我。” 罗莎莲没想太多，走到一旁的马厩，那里已经被珊多丽改造成罗莎莲睡觉的地方，把野鹿尸体扔到里面去。 “原来如此。”玄微子并未被惊扰，只是将花木短杖搁在手心转了转，说道：“按照法师的说法，这是一柄次级超魔权杖。” “那是什么？”珊多丽问道：“这跟花木短杖是斑兽部族传下来的，我用起来感觉能够强化我的法术。” “这是法师对魔法物品的分类……正好，趁这个机会跟你们讲讲，也省得你们对法师一无所知。”玄微子耐心讲解起来—— 魔法物品其实是一个非常宽泛的说法，其中分类庞杂，但最基础有两个分类：储法与附魔。 附魔类的历史可以说是源远流长，其本质就是将魔法效能附着在物品之上，而魔法效能与使用者的灵魂或肉体联系起来产生效果。比如斑兽部族此前制作的树皮护甲，就是典型的附魔类。 而储法类则是事先将法术储存在事物中，通过特定方式激活，能够直接施放其中的法术，最经典的便是魔法卷轴。 这两类魔法物品并没有特别严格外形上的规定，比如同样是戒指，它既可以是让佩戴者提高反射豁免能力的附魔类，也可以是内中储存了五道“任意门”的储法类。 一般来说，附魔类物品只要佩戴在身上就能产生相对应的效果。有些擅长制造魔法物品的施法者，也可以让附魔类物品有开关功能，让佩戴者通过某些方式启动或关闭，以此保证其中附魔效果保持更长久的时间。 至于储法类物品的使用就有一定的门槛了，它需要使用者掌握如何使用魔法物品与装置，还要知晓特定物品道具的使用方式，比如专门的口令和手势。 反正储法类物品不会是拿到手就能立刻随便用的，哪怕是魔法卷轴，也不是一个文盲农夫展开来就能放出火球的，搞不好还会引起事故。 通常法师都会使用“侦测魔法”、“鉴定术”、“解析咒文”一类的法术来了解新到手的魔法物品。就像玄微子也会以元神感应探查事物一样。 而同样是柄杖外形的魔法物品，其实也有不少细节区分。法师使用最多的便是魔杖、法杖与权杖。 魔杖一般是细长棍棒，其中只储存了一道法术，但却可以使用多次，情况有些类似地球上的枪械与弹匣，手枪只能发射手枪子弹。而当魔杖内中充能次数用完，那就是一根普通细棍而已。 法杖形态多样，材质从金属到木材都有可能，而它则是储存了类型相近的多道法术，每一道法术也能使用多次。并且与魔杖不同的是，施法者可以将自己现有的法术补充进法杖中，只要是法杖所能容纳的。 权杖则更为特殊，首先它是既可以是储法类，也可以是附魔类。储法类权杖与法杖相似，也是储存多道法术，但每次消耗后，隔一定时间会自动充能恢复，不需要施法者自己补充。 而附魔类权杖则是自带了超魔效能，能够让施法者施展的法术提升威力与效果、增加射程和扩散范围。当然，这种权杖一般也只能为特定派系或领域的法术提供超魔效能。比如说擅长火元素的塑能系法师，拿着咒法系超魔权杖，就没什么用处。 不过，也有极少数高等施法者拥有的权杖，是兼容了储法与附魔，而那往往不是花钱能够买到的，因为光是制作本身就是相当困难的事情。 其实别看很多法师们都拿着长杖，那些可不一定都是法杖和权杖，有些只是拎着装装样子而已。 珊多丽这柄花木短杖就是属于附魔类权杖，而且是对医疗领域法术有强效化的超魔提升——虽然以法师的界定方式，这柄超魔权杖实属做工粗糙、品质低劣，但在玄微子眼中看来，却是暗合了祭炼法的原则。 “我猜测这柄短木杖应该是在很久以前受图腾巨灵与守护者的影响，在其内部构筑了超魔效能的形式，而且就如同它本身的外貌，虽然开花，尚未结果。”玄微子说道。 珊多丽有些听懂了：“你是说，这柄短木杖还能继续提升吗？” “起码还有一定的潜力。”玄微子说道：“不过与我接下来教你的东西有关，你仔细听好……” 玄微子在了解过德鲁伊法术后，重新改良了精魂法术。过往的精魂法术，珊多丽是需要与图腾巨灵以及精魂沟通，玄微子现在教的东西则是反过来，让珊多丽向内凝炼神魂，通过调整神魂本身，让自己的状态与精魂和自然巨灵“同调”。 这看上去仍然是珊多丽要与精魂和自然巨灵沟通，但是不存在需要以灵魂主动联系，因为神魂状态已经出现转变，可以反摄精魂为己所用，修炼至高深之处，有“炼魂御神”之妙，甚至以此直入阳神境界。 玄微子对比过精魂使者与德鲁伊，此两者虽然都是从原始图腾或自然崇拜发展而来的施法者，也都注重以感知为基础素质的法术，可精魂使者偏重于精神体验，而德鲁伊更重视自然界的实际物质。 对于玄微子这样的丹道修士，精神与物质同样重要，性命、形神、身心彼此勾连互根，不可须臾分离。然而对于这个世界的施法者，强求他们直接性命双修太过艰难，只能从一端下手，时机成熟再教更深入的功夫。 花了大半天功夫，玄微子这才将凝炼神魂的基本法诀与下手用功详细解说了一遍，珊多丽听完后眉头发皱，问道：“听起来好像很难啊，灵魂真的会变化吗？” 你问我，我问谁去啊——玄微子实在没敢说，其实他从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起就有这个困惑。 道家所言之“魂”，通常不是一个实体存在，而是精神与心智总体功能的统称。所谓魂安者神智清明、魄安者气血和畅，魂魄安定则身心清静，失魂落魄则身心不定，魂飞魄散则身死命绝。 至于丹道修士的阳神，倒是更具备实体性质，可那是凝炼魂魄后的高深成就，自我存在的能量物质与功能机制已经高度融合，这才有阳神出摄离体的可能。 但这个世界生灵的灵魂，却是一种实体存在，虽然普通人看不见摸不着，但是可以通过魔法进行侦测，甚至捕获，这就很神奇了。 玄微子传授给珊多丽的，是《五帝仙函》中《一元纯阳》的凝炼神魂之法。不过在地球上，此法乃是通过调整心智的功能机制，从而达到调整身体的结果，算是一种独特的性功修炼之法。 玄微子所不能肯定的，那就是是否能够通过调整心智的功能机制，从而影响到这个世界的实体灵魂。如果成功，那么珊多丽就可以让自己的灵魂与精魂同调共鸣，不用主动形成联系。 并且由于同样是性功修持的关系，此法与心灵异能也有一丝相近，玄微子想了解珊多丽是否也会获得类似心灵异能的法术能力，从而发现这个世界灵魂与心灵之间的关系。 珊多丽也许根本无法了解，她已经是玄微子眼中，用来验证实体存在与理念认知二者关系的实验品了——当然，前提是珊多丽的确能修炼有成。 “世界上不存在不会变化的事物。”玄微子靠着唱高调搪塞过去：“如果灵魂不会变化，那这个世界应该充满了死者的灵魂才对。” “哦。”珊多丽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然后又问：“那这跟短木杖有什么关系吗？” 玄微子将短木杖还给珊多丽，说道：“如果你能够调整转化自己的灵魂，那么当初图腾巨灵是如何影响短木杖，使其拥有超魔效能的，你也可以同样的方式来提升它。” 其实这种方式，就是另类的祭炼法，只不过是以自身灵魂与精魂共鸣，从而驱策自然之力，达到转化与增强魔法物品的效果。 珊多丽一愣：“你是说，要把我变成图腾巨灵？” “呃……当然不是这个意思。”玄微子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回答，因为他还真就是存了这种心思。 图腾巨灵说白了就是一定区域下的自然信息表达，而如果珊多丽能够达到“炼魂御神”的境界，她的灵魂说不定真就相当于图腾巨灵，可以完全掌握一定区域的自然信息，从而举手投足皆有风雷水火相助、山崩地裂之威。如果玄微子没猜错，届时这些法术效果应该都是超自然力！ “总之……你先慢慢练习。”玄微子说道。 珊多丽问道：“这种技艺叫什么名字？” 玄微子摸了摸下巴，说道：“原本没想过起名字的，既然你提到了，那就叫‘炼魂通神’吧……我还要这几天要闭关深修，你们没事别来找我。” 说完这话，玄微子来到小城堡最里处的一间石室，关上大门，默默调息调心，以此进入玄妙定境之中。 玄微子这次回来除了是给珊多丽传授道法，更重要是梳理这段日子以来的修行。 虽然先后了解到精魂法术、德鲁伊法术，也对心灵异能有诸多尝试和改良，甚至还能通过“星之冠冕”获得模拟法师奥术的能力，可这些都是术用，而非道法修炼之本，过于驳杂繁琐，未必有益于修道本身。 而且玄微子发现，由于自己开始修习了一定的精魂法术，自己的魂魄结构、身心结合模式，开始产生了些许的偏差。这里的偏差并非是指丹道修行上出了问题，而是这种身心结合的模式与心灵术士并不能完全兼容。 这种情况玄微子在穿越后隐约听说过，被世人称为“兼职惩罚”。 按照丹道修炼的原则，以及修道人追求道法自然，身心能够随意变化与转变内外形态，所谓八十一化、七十二变之说，就是比喻成就仙道者，身心形神随缘而化，再无拘束，更谈不上什么“兼职惩罚”。 如今玄微子远远还未达到这种境界，就连金丹大成还有一段距离，虽然此前仗着元神强大，各种随意转换身心、调整魂魄，但也终于遭到惩罚了。并不会因为自己是修道人、穿越者，这个世界就会给自己什么优待了。 幸好玄微子及早发现了这个状况，于是开始着手闭关，重新梳理过往修行与施法技艺，没有成果是不打算出来了。 …… 一片白茫茫的雪地中，三辆马车以不寻常的快速飞驰着，马车被加持了“羽落术”，轻盈得没留下明显车辙，就连拉车的马匹都是半透明浅蓝色的魅影驹，马蹄踩踏在雪地上竟然没有发出声响，仿佛是一列幽灵车队。 提乌斯掀开车窗，望着外面一片凄冷灰白景象，脸上也没多少好兴致。回头看看车厢之中，这里坐着同样披着法师袍的队友，辅助冥想和专注的熏香飘着轻烟，车厢中气味浓烈，让提乌斯怀疑自己的嗅觉是不是已经变得麻木了。 “唉，说好的轮岗值守，本来以为可以回火舞城的，结果说什么侦测到一处古代巨人遗迹开启，花了大半年才勉强定位，一找到大概方向，就急忙忙派我们来了。”提乌斯裹了裹法师袍，即便车厢中根本不受外界寒冷侵扰，但他还是更希望躺在新买回来的两个土著少女怀里，一想到这，提乌斯不禁换了个坐姿。 提乌斯对面一个戴着蓝宝石头环的中年法师冷笑道：“你也知道，现在帝国和魔法议会一听到古代巨人遗迹的消息就跟疯狗似的，恨不得将新大陆所有遗迹统统霸占。” 另一名稍微年轻的法师检查着自己魔法物品说道：“占得还不够多吗？我听说现在本土的法师已经不如新大陆多了，真就不怕旧大陆本土出现什么问题吗？” “嘘！”中年法师有些紧张，确认一下车厢中的“回避侦测”，才面露谨慎地说道：“你们也许不了解，可我已经听说了，帝国南部的蜥蜴人开始闹事，据说是因为一条亚龙已经进化成功了。” 第30章 法师与奥秘骑士 提乌斯听到这话心里一惊，问道：“真的有亚龙成功进化了？是什么方向的蜕变？灵魂强度是多少？” “根据小道消息，是金属化的蜕变，灵魂强度起码达到23级。”中年法师挠了挠已经后移得厉害的发际线。 提乌斯皱眉道：“23级灵魂强度的金属龙，还出现在帝国境内？不怕魔法议会里那些大法师组团去屠龙抽血、拔鳞剔骨吗？就算给它十万蜥蜴人，也成不了什么大事啊。” “能在帝国境内完成进化，并且没被发现，就足够说明问题了！”中年法师说道：“那么多预言和侦测，竟然都不能事先察觉，那就肯定是有高等施法者在干扰预言。” 提乌斯立刻想到一个不好的原因：“议会里那些大人物的政治斗争？有大法师跟龙类结盟了？这些大蜥蜴，一旦成功进化就高傲得不行，真的会顺从于某位大法师吗？” 中年法师阴恻恻地笑道：“说不定还是某位大人物的协助呢。搞不好不是结盟，而是灵魂契约。这样一来，议会内肯定要闹一阵子了。” 提乌斯只觉得烦心：“别波及到我们下面这些干活的人就好。” 年轻法师则说道：“反正我是打算在新大陆安家了，我看新大陆就不错，不少地方阳光明媚。不像伦底纽姆城，成天阴雨绵绵。” 中年法师以不易察觉的幅度摇头：“新大陆也乱啊，跟土著消耗了太多资源，南边沼泽雨林的蛇人与蛙人又搞各种小动作。还有一些殖民聚落不想给帝国交税，甚至跟土著勾结起来到处打游击，清剿了好几次都没清干净。唉，还是先看春季能否跟土著大联盟签订停战条约吧，估计都没得休息了。” 年轻法师还是怀着一腔热血，捶着自己膝盖说道：“都是那些总督和官吏办事不认真，也不知道帝国税收被他们截留了多少？叛乱的聚落和集镇，直接派法师在空中将其夷为平地，我看还有谁敢作乱？如果还是当年贵族封邑制度，领主和领民上下和谐，根本不会那么多人闹事！” “你以为事情这么容易啊？”中年法师也算见多识广：“帝国在旧大陆本土圈占土地，甚至不惜集中力量消灭翠绿之环，就是为了扩大放牧规模，维持帝国的羊绒纺织业。这样一来，反而搞到帝国本土粮食都不够吃的，只能在新大陆种粮食，源源不断往本土输送。 可是新大陆这边几乎天天打仗，前线消耗巨大，又要种粮食，又要开矿，还要四处抵抗土著与叛乱，哪里不需要人力？加上层层盘剥，很多早年间自愿前来殖民的开拓者，硬是被逼得家里揭不开锅，我那个女学徒家里情况就差不多是这样。” 提乌斯闻言笑着打趣道：“你那个女学徒天赋很一般啊，估计是因为她口技好，所以你才将她留在身边吧？”随即便是男人之间心照不宣的笑声回荡在车厢中。 中年法师笑完之后接着说：“唉，其实我有时候也想，我们好不容易成为法师、探寻魔法的奥秘，怎么一天到晚不是这里执勤、就是那里参战。我年纪越大，越怀念身为学徒的那段日子。那时候在学院里，虽然对着都是些糟老头子，脾气一个比一个臭，但根本不需要像现在这样。钱是赚了不少，但根本没有时间和空闲享受。 我最希望的就是像以前书上说的那样，在一个偏远的地方，修一座属于自己的法师塔，然后养三五个情人，关起门来，白天研究奥术，晚上大被同眠，然后生一堆白白胖胖的儿女……” “最好还要晋升为传奇法师，甚至要达到永恒不朽的存在，对不对？”提乌斯补充道。 中年法师摆手道：“我早就没有这种梦想咯，奥术能混到如今的中等水平，我已经满足啦。再进一步，说得容易，高等法师哪个不是金山银山堆出来的？而且各种明争暗斗，太要命了，搞不好连枕边人都是仇家派来暗杀自己的。” 年轻法师神色认真地说道：“我是一定要成为高等法师的，只有这样，我才能复兴家族荣誉。我不甘心被人踩在脚下！” 中年法师见状，默默不语。然而这个车厢中的法师，谁不是被人踩在脚下的呢？即便是被同龄人夸奖为天才的年轻法师，等真的离开了学院，才明白自己的能力其实并没有多么耀眼，一样是被地位更高、实力更强的人当做工具随意使唤。 当然，他们也很自然地随意使唤地位更低、实力更弱的人。 “提乌斯阁下，柴堆镇到了。” 三辆马车缓缓停下，车厢中的通讯水晶传来恭敬声音，那是来自第一辆马车中的奥秘骑士，他们负责前哨警戒，也是法师的得力助手。 奥秘骑士这个职业最初来源于“奥秘之眼”学院。由于大伦底纽姆帝国早期在旧大陆扩张事业非常迅猛，可是由于战争需求，光是靠学院体系培养出来的法师根本不足以应对前线激烈的战斗。 因而从军队与贵族子弟中培训相关魔法战斗人员的计划很快就得到推广，并且由于奥秘之眼的大力推动，这种经过一定程度奥术训练与武技锻炼的职业，就被称为奥秘骑士。 早年间奥秘骑士也的确是有贵族爵位的，是真正的骑士老爷。当然，伴随时代发展，奥秘骑士也开始逐渐泛滥，各种法师组织也尝试训练这种披坚执锐与施法能力兼备的职业，随便一个会放“熊之坚韧”的武术冒险者，都敢说自己是奥秘骑士了。 这就导致如今大多数奥秘骑士的施法能力，只是相当于严重偏科的低等法师。无非是经过适当培训的奥秘骑士也拥有使用卷轴、魔杖这类魔法装置的能力。 不过这样一来，只要各类魔法物品以及装置配给到位，奥秘骑士所能发挥的战斗能力，反而是超过学院派的低等法师。而且奥秘骑士数量众多，基本也是士兵军官出身，更能服从帝国的命令。 连年征战下来，帝国也大致摸出一套作战策略。尤其是要深入帝国控制能力没有达到的地方，面对复杂难测的情况，通常是需要派遣三名中等法师搭配十到二十名奥秘骑士，辅以充足魔法物品，以高机动性、高隐蔽性、高通讯力为特点，做到打击敌方要害，短时间内强效杀伤，最后还能及时撤退。 当然，这样的作战小队，法师的地位依然是最根本、最重要的，提乌斯就是这样一支奥法卫队的队长，而且他要求奥秘骑士都管他叫“阁下”。 “只有这样，才能让这些侥幸接触到奥术的泥腿子，保持对我们法师的敬畏！”提乌斯暗中咬了咬牙，这年头学奥术的人太多，都快让法师身份贬值了。 走出车厢，即便有“忍受环境”，让这几位法师阁下不受寒冷侵扰，周身如同处于和煦春日之下，但触目所见一片冰雪景象，地面泥泞肮脏，空气中飘散着木头稻草焚烧后的气味，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乡下、落后、愚昧。 “唉，这种地方，也不会有美女吧。”提乌斯这些年已经摸出一些规律了，美女是要靠少劳动、多花钱才能养出来的，贫苦寒冷的偏远集镇，估计都是些看上去跟雌性猿猴差不多的女人吧？ 十六名奥秘骑士在一旁排队集结，按照规定检查魔法道具、盔甲武器。当然，他们只检查自己的，未得允许，他们是不能触碰法师阁下任何物品的。 “好蠢，一个个排着队，有好几个看上去比我都大了，在乡下估计都能抱孙子了吧？”提乌斯在心里说道：“唉，要不要生个孩子呢？可我估计没有时间照料，如果希望他们也成为法师……嘶——” 提乌斯倒吸一口凉气，每每想到自己达到如今中等法师的成就，背后是帝国金阳币跟流水一样滑过指间，真让人不寒而栗啊。 只见十六名奥秘骑士，他们身上穿戴的盔甲主要是经过特殊炼金药剂浸泡过的皮革制成，要害部位塞了钢板，里面用锁子甲做内衬，小队长身上盔甲还有一阶附魔效果。 而盔甲外的斜挂武装带上，按照职责分工不同，分别有拳头大小的炼金手雷、五颜六色的细瓶药水、封装在木管中的卷轴。 奥秘骑士的武器也不是完全统一的，有的人手持盾牌，搭配的是钉头锤或者链枷，有的人身高臂长肩抗重剑，更有一人背着重弩，弩机上有着强烈法术波动，是经过个人改装的帝国“五型奥术弩”，配合元素箭头，完全就是移动炮台。 除此之外，一些比较注重保护自身的奥术游骑兵还会私底下跟法师购买魔法物品，手上戴着魔法戒指，只是看那制作工艺…… “既然都用秘银了，好歹弄点花纹啊，看看我这个蕴藏了‘抵抗元素’法术的戒指，还镶嵌一枚亮白色的钻石，周围雕刻出卷藤纹，摸上去手感丰富。”提乌斯颇为自豪地看了看自己的戒指。 “提乌斯阁下，奥秘骑士集结完毕，请您发号施令。”小队长一脸恭敬地说道。 “紧张什么？一个破小镇子，哪里要这么夸张的阵势？”提乌斯随意扬扬手，说道：“你出面去叫镇子里的那个、那个……是不是说有个治安官？总之你把管事的叫过来。” 小队长点头应承，然后叫了两个奥秘骑士跟他同行，往不远处的柴堆镇而去。 提乌斯坐在车边发呆，思绪继续发散，他觉得如果让自己的子女也成为法师，表面上看着风光，但为了学习奥术，就自己这点储蓄根本不够供养出一个中等法师来的——更别说万一资质不够，那大把大把的钱可能都打水漂了。 可如果不能晋升到中等、甚至高等法师，只是低等法师甚至是法师学徒，日子就更难过了。要么是在导师手下当苦力，没日没夜地制作魔法物品，赚点勉强够自己生活的薪水。要么是去到竞争较小的偏远村镇，靠卖药水、魔杖来混日子。 如果真是这样，脱离了严密的法师团体或组织，没有充裕的学习与进修机会，很可能连一些最基础的实验都做不了，奥术造诣一辈子无法提升。 “当冒险者、雇佣兵？别想了，真以为现实跟小说里一样浪漫吗？”提乌斯揉着脸颊，回想起两年前有一支冒险小队从自己手里买一张极效解离术卷轴，为了那点优惠价格，小队里那名长腿女战士靠着床上功夫才“说服”了提乌斯。 要是自己女儿以后被迫做这种事，提乌斯想想都觉得恶心。冒险者和雇佣兵就是这样，没有组织注定低人一头，只能卖命、卖力气、卖身子。 “唉，听说那支冒险小队最后被一群大地精消灭了，只逃回一个重伤的吟游诗人……其实我还挺怀念那个长腿女战士的，真有劲啊~” 提乌斯阁下还在那里浮想联翩，就听中年法师忽然开口道：“怎么是个神棍？” 神棍，是法师们对神圣之主教会成员的蔑称。那些成天喊着什么“我主光芒照遍大地”、“神迹拯救世人”的鬼话，法师跟他们最不搭调了。双方明里暗里较劲频繁，也就是同在伦底纽姆帝国的控制下，才没发生什么激烈冲突。 听闻旧大陆帝国疆界之外，神圣之主教会主要在非人种族国度的人类族群间传播，引起那些非人国度内部争端四起，闹得鸡犬不宁，甚至引起与帝国的边境冲突。 提乌斯打量着那名穿着羊绒大衣、表情严肃古板，似乎还带着几分贵族气质的神棍，真不知道在这种破地方端这架子给谁看？ “提乌斯阁下，这位是柴堆镇治安官。” 小队长刚介绍完，治安官高声说道：“我是大伦底纽姆帝国委派的柴堆镇治安官，神圣之主教会守护家族成员，红铜阶位的武装教卫！你们可以叫我萨雷米爵士！” “一个破爵士，装什么装？”提乌斯刚要骂，可想起队友中那位年轻法师也是帝国的没落贵族，只好抬手拿出一面金属牌，用工作语气说道： “我是大伦底纽姆帝国新大陆第二军团，五芒星之塔特派员，编号13奥法卫队队长提乌斯。收到命令前来侦察古代遗迹，请当地帝国工作人员全力配合行动，不得有误。” 提乌斯甚至懒得正眼多看萨雷米爵士，自己这边三位中等法师，十六名奥秘骑士，一个照面就能让这个破治安官变成灰烬。哪里还要搞什么口舌交锋，乖乖听话就好了。 “古代遗迹？”萨雷米爵士皱了皱眉头。 提乌斯问道：“你知道在哪里吗？立刻带路。” 萨雷米爵士摇头道：“我不清楚，我也是不久前才上任。我可以询问一下镇子里的人。” “那就麻烦尽快调查清楚，我们赶时间。”提乌斯不耐烦地说道。 第31章 敌人 “一整支奥法卫队？为了古代遗迹来的？” 奥兰索医师的小屋旁，萨雷米爵士叫来了镇长沃夫与老德鲁伊塔瓦隆，将镇子外的事情告知他们。 沃夫瞧了旁边塔瓦隆一眼，问道：“他们不会是来追杀你的吧？” 老德鲁伊头顶上的翠羽小鸟啾啾叫着，像是在生气地反驳，塔瓦隆则沉思说道：“我看不像，你们没跟奥法卫队的人交过手，他们真的要杀人，根本不会提前跟你商量。通常是以幻术为诱惑，奥秘骑士从侧翼突袭，法师负责在半空观察全局和施法……他们应该就是为了遗迹而来的。” 萨雷米爵士有些不安地四处看了看，问道：“奥兰索医师呢？” 沃夫说道：“他说要进行法术实验，担心动静太大，所以躲到山里去了。” “那他的乌鸦呢？不是说有什么事可以用来交流吗？”萨雷米爵士问道。 沃夫耸了耸肩膀：“谁知道，估计也带走了吧。” 塔瓦隆倒是猜到原因：“估计是为了改良他的活化物技艺，也就是说我们找不到他了。” 沃夫毫不在意地说道：“那现在怎么办？要等奥兰索医师回来吗？你的侦测法术能找到他吗？” 塔瓦隆答道：“给我两个小时准备，我可以试一下。” “现在哪里有这时间？！”萨雷米爵士跺脚道：“那群法师随时都要我说出土著遗迹的消息！” 沃夫说道：“我觉得奥兰索医师似乎对那个遗迹不是太重视啊，要不就将遗迹的位置告诉他们？反正镇子里的猎人就知道大概方位。” “不！”萨雷米爵士态度大变：“你不明白那些法师是何等贪婪，让他们得知遗迹之后，真不知道那些法师会做出什么邪恶行径！” 塔瓦隆却是淡定得多：“可是你拦得住吗？新大陆上已经有很多遗迹已经被帝国与法师所占据，还会缺少这一个吗？” 萨雷米爵士站在那里生着闷气，却一点办法都想不出来。他身为神圣之主教会的武装教卫，既厌恶翠绿之环这样的异教，却也非常憎恨法师。 尤其是法师与魔法议会对教会数百年传统积累的破坏，以及追求物质享受带来的人心堕落，让神圣之主教会的基础大受动摇。甚至有法师妄图窥探神圣之主与神迹，过往数百年间，发生过不止一次教职人员神秘失踪的事情，怀疑是法师为了进行试验而绑架。 与翠绿之环相比，法师的邪恶可谓是彻底颠覆了往日的伦理观念，召唤魔鬼与恶魔、以死灵法术奴役亡者、用控惑法术操纵他人心智、夺取活人灵魂来制作魔法物品……这种种罪恶已经无需掩饰，只要有足够力量便肆意而为。 萨雷米爵士见过太多由于法师的贪婪，导致大量无辜人群遭受祸害的情形。甚至新大陆的贩奴贸易，大半要归功于法师们，无论是充满腐蚀性的炼金草药种植场，还是时常面对塌方与地底生物袭击的宝石矿洞，无不是依赖大量奴隶劳作，来供养数量稀少的法师们。 法师身上的每一件魔法物品，都流淌着新旧大陆众多奴隶的鲜血！ “一旦让他们知晓遗迹的事情，柴堆镇将永无宁日！”萨雷米爵士下定决心说道：“无论他们在遗迹中找到什么，都会要求围绕遗迹建设各种繁重工程，到头来还是要柴堆镇平民去劳动。但他们绝对不会关心平民的死活！” 沃夫一脸稀奇地冷笑道：“原来治安官大人会在意这些事情的啊？” “难道你以为我不在意吗？！”萨雷米爵士气恼不已：“你们一个个都在背后笑话我，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我说的都是真话，可你们非要暗中误导镇民们！” 沃夫笑而不语，他跟这个硬脑壳无法交流。倒是塔瓦隆开口说道：“那你打算怎么办？你再不乐意、再不喜欢，你也要说出你的办法。别以为靠隐瞒就能应付过去了，只要稍微用些控惑系或预言系法术，镇民就会乖乖说出遗迹的位置。” 沃夫忽然有些奇怪地说道：“话说，为什么这些法师突然知道柴堆镇附近有遗迹？” 两人目光同时望向萨雷米爵士，对方毫不犹豫地反驳道：“不是我！你们居然会怀疑到我头上？那种异教的邪恶造物，毁了他还来不及，我怎么可能将消息传给贪婪的法师？” 沃夫说道：“奥兰索医师刚去过遗迹，会不会是……” 这回轮到沃夫被另外两人瞪视，他自知失言，干脆闭嘴不说了。 “应该不太可能。”还是塔瓦隆对法师了解更多一些：“新大陆这些遗迹非常特殊，一般的预言系法术无法侦测出其具体方位。况且你们没发现吗？这支奥法卫队也是先来到柴堆镇打听消息，而不是直奔遗迹的具体位置。” 萨雷米爵士问道：“也就是说，如果我们能让知道遗迹方位的镇民不透露消息，这支奥法卫队一时间也找不到遗迹？”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你怎么防备对方的控惑与预言法术？”塔瓦隆笑了：“哪怕不用法术手段，对付这些镇民，随便用拳头拷问一下就能让他们说出来了。” “我可以让知道遗迹方位的猎人暂时提升针对心灵效果法术的豁免能力。”萨雷米爵士说道：“这些法师对自己的奥术非常自信，如果他们问不出来，应该不会随意拷打。” “你凭什么这么说？”塔瓦隆反问道。 “他们嫌这里……不够干净。”萨雷米爵士一开始来到柴堆镇，就觉得这里又脏又臭，更何况是连车队都不愿意靠近的法师呢？ 塔瓦隆想了想，还是摇头道：“没用，就算你让镇民瞒住不说，可人家就是认定附近有遗迹。你既然知道法师贪婪无度，就该明白他们可不会轻易放弃对遗迹的搜寻，迟早会露馅的。” “所以我打算将他们全部铲除！”萨雷米爵士说道。 沃夫和塔瓦隆听到这话，都睁大眼睛看着萨雷米爵士，仿佛是看见什么怪物一样。 “你、你发烧了？堂堂神圣之主教会的武装教卫，居然说出这种话来？”沃夫都听得糊涂了。 塔瓦隆则沉默下来，一言不发。安静地让沃夫心里发毛，赶紧问道：“喂，老头！你不会是赞同这么做吧？！” “坦白说，我也不喜欢法师，尤其是仗着帝国与魔法议会势力的法师。”老德鲁伊脸色微微严肃起来：“而且我在柴堆镇种下橡木圣居的种子，当然不欢迎法师在附近来回探查。既然无法驱逐他们，还不如趁早动手。” 沃夫连连摇头摆手：“你们疯了、都疯了！就我们三个，哪里打得过那么多法师和奥秘骑士？” “没那么夸张！”萨雷米爵士说道：“除了三名中等法师，其余奥秘骑士除了装备好一些外，其实不难对付。” “呸！就是装备啊！”沃夫指了指自己：“你看、你看看，我身上除了两柄斧头还有啥？你看看你，一柄破剑、一块木牌圣徽。还有这个老家伙，成天杵着根拐杖，站都站不稳。这年头战斗，拼的就是装备和物资，我们三个要能耐没能耐，要装备没装备，怎么跟人家打？” 萨雷米爵士少有地露出笑容，瞥了对面老德鲁伊塔瓦隆一眼，说道：“你其实是高等施法者吧？” 塔瓦隆脸上笑意说不出的诡异，说道：“你也不差嘛，很受你家那位神圣之主的眷顾。如果附近有教堂的话，你应该可以进行‘洁净礼’，晋升成白银阶位了吧？” 萨雷米爵士饶恕了对方那轻佻不敬的语气，问道：“如果你能够尽力配合的话，我们也许可以将这支奥法卫队全歼。就不知道你肯不肯出力了？” “打住、打住！”沃夫赶忙开口道：“你们这是真的打算要这么干了？” 塔瓦隆解释道：“我并不是单纯出于对法师的厌恶，而是时间拖久了，他们找到遗迹的可能就越大。只要他们找到遗迹，一个通讯法术传出去，就有大量后续人手赶到，到时候什么都干不成了。” 沃夫瞪眼道：“可你要是杀了这么多法师和奥秘骑士，帝国军团怎么可能一无所知？” “所以要拖延时间。”塔瓦隆说道：“我种下的橡木圣居在奥兰索医师的指导下经过改良，只要天气转暖就能立刻破土而出。到时候能够召集翠绿之环的同伴赶来……我这么做，治安官大人不反对吧？” 萨雷米爵士确实不愿意见到翠绿之环势力强大，于是说道：“天气转暖之后，我也会发信告知教友，柴堆镇是一个需要教会守护的地方。” “那……合作愉快。”老德鲁伊手按胸口微微躬身，头顶翠羽小鸟蹦蹦跳跳，欢欣鼓舞起来。 “我明白了，不是你们疯了，是我疯了。”沃夫无力地坐下来：“神圣之主教会居然跟翠绿之环合作了？这他妈什么世道啊？” 塔瓦隆倒是一点也不纠结：“现在还不是动手的时机，我们最好还是要等奥兰索医师回来，如果有他出手协助，绝对能保证将这支奥法卫队彻底消灭。而且他也知道遗迹的位置，或许比我们明白那个地方的重要性，一定会与我们联手的……别坐着了，你还有事要做。” “……什么事？”沃夫有气无力地问道。 “去邀请法师老爷莅临柴堆镇啊。”塔瓦隆说道：“你这个镇长实在是不及格，我当年在乡下，可是手把手地教村民们怎样跟包税官和收粮队周旋。总之一句话——脸好看、话好听，就是不跟你谈正事。” “你们也干这些事的吗？”萨雷米爵士一愣。 “怎么？听起来跟你们教会慈爱院做的事很相似？”塔瓦隆笑道：“你们神圣之主教会可没少煽动帝国境外的人类族群抗税和搞独立啊。” 萨雷米爵士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作为人类和神圣之主的信徒，他理所当然认为协助同胞去对抗非人种族与邪恶力量是无比正确的事情。只不过如今了解到，自己所厌恶的异教徒也在做类似的事，甚至要与异教徒合作，一起抗击邪恶与贪婪的法师，心里的感觉十分古怪。 塔瓦隆用橡木长杖敲了敲沃夫，说道：“别发呆了，赶紧起来干活。我去野外与动物沟通，让它们去找找奥兰索医师，尽快让他回来。” “那我先去召集那些猎人们，让他们守好口风。”萨雷米爵士整理一下羊绒大衣，转身离去。 望着两人离开，沃夫只觉得迷茫，明明此前对立分明的两人，为什么转眼能够这么轻易地合作分工？ …… 一片黑暗之中，玄微子端坐不动，蓦然虚室生白，泥丸紫府中隆隆雷音一声普化，元神之功藉由生机，如甘露遍洒肉身炉鼎、百骸经络。 显现在外的神光内敛回旋，伴随元神之功返照中宫黄庭，五官知觉逆转内观，身心自然内摄。一身生机循行轨迹呈现，五脏六腑、正奇经络，一切生机神息升降出入，非依动念而观，实是自然明澈。 修行至此，此身反有身内之身。身内之身不在紫府、不在黄庭、不在丹田，而是后天精气凝炼若一，一身生机如得主宰，元神显而不失，自然内外交感。 神炁合抱则运化凝炼，神炁开阖则感应万物。功行还转，渐见圆成。 所谓元炁，乃是构成天地万物的基础，其表现在于事物之间的联系与转化。 所谓元神，乃是生命存在的本来形态，其表现在于客体环境对主体的影响。 由于事物之间的联系与转化必然存在，则主体不可避免地受到客体环境影响，能够认识到客体环境对主体影响，便是元神发动。寻找到主体与客体环境间的良好相处方式，便是神炁合抱。 用于身心之中，便是生命本身具备自我调节功能，以及健全的运行状态。用于身心之外，便是洞悉造化，能够适应一切外在环境，随缘应机而变。 所以，非是人为驱使神炁合抱，乃是神炁先天自然合抱。并非人要刻意性命双修，而是性命先天自然两全。实因后天食水谷荤素而育成肉身，见七情六欲而壮大识神，致使神炁两分、性命不全。 丹道修行，务求清静以显现元神，虚无以澄澈元炁，不执不忘、不守不失，神炁还转，则金丹不远矣。 第32章 丹剑 “说是不远，却是难如千沟万壑、九转登天啊。” 玄微子离定静坐，心中感叹一句，神炁自然与外物交感，眼界豁然开朗，天地万物都变得清晰透彻起来。 稍一凝神，石室墙壁恍若无物，元神感应轻而易举的穿透过去。 其实“穿透”这个说法并不准确，因为木石墙壁也是万物之一，玄微子如今是以元神与外物感通，剥除物碍，天地万物呈现在元神之前，照见自如。 这便是“天眼”。 道法中所谓“天眼”，其实就是元神观物无碍的感应之功，与视力无关，倒是与这个世界的预言法术有几分相似之处。传闻道家仙真以天眼观物，心念一起便可灵台远见，不仅仅是超越方位与距离，甚至能照见过去未来，立身处世趋吉避凶，这又涉及到推演之功了。 至于更高一层，能观云望气，察知世事因果流变，明晰人心好恶所欲，甚至扭转兴亡大势。境界至此就不是靠修行能够达到的了，而是要通晓人间事理、名利得失、物类演化、天象地文。 古人说得很玄，不过在玄微子看来倒是容易理解——包括天眼在内的许多高深道法，是需要靠广泛阅历和深入参与才能领悟的。传说上古轩辕黄帝，且战且修仙，修行既是调摄自我身心，也是参与社会治理与制度变迁的过程。 视一人如一国，五脏六腑如君相将官，各有职司。视一国如一人，君民舟水互合相依，命祚长久。 天眼一开，小城堡周遭一带如内景所见。那并不是任何一个方向的视线，而是超出常人知觉感官能力的“普照”，比心灵异能中的“全域视野”还要有用得多。 “嗯……既有‘灵光视域’和‘侦测魔法’，也有‘真知术’的效果。似乎还有‘防御预知’、‘战斗预知’和‘攻击预知’？聊胜于无吧。话说回来，怎么全是预言系的？” 玄微子哭笑不得，开天眼的法力在这个世界居然变成了预言系灵能大杂烩，简直是把自己变成了多频段多波次全面向的雷达基站了。 “这倒也好，半径一百多尺的天眼，我看谁能偷袭我？”玄微子回过头来内观肉身炉鼎，这回闭关，他的修为又有精进，倒不如说是重新巩固梳理了过去的根基。 丹道修行有炼精化气的次第，但精气之说历来混杂多义。既有先天精炁，也有后天精气。后天精气有水谷精气、腑脏精气、呼吸之气、经络之气等等说法，外行人看了就是千头万绪难以把握。 但有一点，丹道修行无非是逆反后天以近先天，同时认可后天之物发于先天，若修持有道，后天之物可反补先天。 炼精化气便是凝炼后天精气，以接合、滋养、补助先天精炁。 借医家人身四气之说，除却元气大体发自先天，与丹家之元炁有相通之处，作为人体生理功能的源动力，其余宗气、营气、卫气皆是后天之气。 宗气主化纳持衡、行血助息，由呼吸之气与水谷精气和合而成，形成人体活动的能量物质，是后天之本。与元气抟结运化，促成人体功能的运行规律，散布人身。 而后又分为营气与卫气。营气行于脉中，负责将能量物质输往全身，内入腑脏、外达肢节，循行不息。卫气行于脉外，对外抗御风邪，对内固摄温养，既能保护腑脏功能，也能滋润肌表。 丹道修行对腑脏研究甚深，对人体功能与物质的探究不曾稍止，追求生命自我调节功能的提升和健全，对体内能量物质的运化，要求趋近先天自然的状态。 只是，不同世界的先天自然状态，似乎也有微妙的差别。况且如今玄微子还未达到脱胎换骨的境界，肉身炉鼎的先天自然状态，仍然无法突破人类这一种族的极限素质，不存在丹道修行有成，就立刻浑身属性暴涨的好事。 不过四气混融，玄微子的体质与强韧确实稍有提升，而且对疾病与毒素的抗性也有增幅，同时“灵根玉液”也不再局限于自我恢复的疗伤能力，似乎还附带了“复原术”的效果。 “复原术”可不是针对伤口的治疗恢复，而是对人体基础素质与属性被外力破坏或异常减损后的复原。 要知道这个世界的死灵法术，有许多针对人体基础素质的破坏，如果法术抗力不够，就算靠着强韧或意志豁免过去，还是会硬生生接下半数伤害与负面效果，非常难缠。偏偏有些法师还特别喜欢用死灵系法术来作为强效杀伤手段，而“复原术”这个时候就发挥重要作用了。 可是玄微子的“复原术”效果似乎与心灵异能的“复原术”不太一样，丹道修行追求人体的先天自然状态，“灵根玉液”的复原效果，是四气混融带来强大自我调节功能，基于身心“异变”后的结果。甚至不必刻意施展，复原效果就一直存在，同时也依旧是不可被压制与解除的特异功能。 “神圣之主教会的牧师似乎也有‘复原术’，只是不知道与灵能复原术和我这个‘灵根玉液’有什么差别？”玄微子摸着自己身体，好像隐约还有个“复原肢体”的超自然能力，能够做到断肢重生。 “得了，不是预言系就是自塑系，要么感知强、要么体质高，强韧跟意志豁免噌噌地涨，就是没点转化系的攻击手段。这要是游戏加点，怎么点数全都加在保命上面了？我又不是肉盾，就连心灵术士最该擅长的控惑系都没强化多少啊。”玄微子自嘲起来。 说归说，但就丹道修行的原则看来，玄微子的修行并未偏差出错，毕竟但凡仙家道法，皆是追求形神俱妙与长生久视。而且如今身心情况与心灵异能也没出现冲突，无非是更重视自塑系和预言系异能的开发，进攻杀伤能力略显短板罢了。 毕竟修道之人也没几个是成天打打杀杀的，有那闲工夫还不如在洞府里修行。像玄微子这种，上辈子已经是很能生事的了，而且真死在他手上的人其实也没几个。 “不过在这个世界，要是不懂得打打杀杀，搞不好就被别人打杀了。”玄微子缓缓抬手，一柄半透明的八面汉剑凭空出现在手中，剑身内外散发着又薄又利的紫青光毫，侧耳倾听，内中隐隐有风雷之声。 这并不是创造系的心灵异能，而是纯粹以精神力量铸造而成的心灵能量剑——念刃。 根据星界心灵术士的说法，念刃这种技艺他们只是有过粗略的开发，没有深入研究。由于念刃技艺几乎是要集中所有心灵力量去塑造与维持，所以是要舍弃自身的心灵异能才能获得这种念刃。 不过对于玄微子并无此困难，反倒印证了他的一些想法。 丹道在形成早期，亦有丹剑两成的修炼之法。这其实便是剑仙法的源流。以剑象代喻金丹，丹成则剑成，剑成则飞神太空、剑出重霄。还融合了一部分以剑兵解的技艺，算是非常古朴的修炼之法了。 但剑仙法后来并没有太广泛地传承，虽然世俗小说里总是把剑仙、剑修夸得神异非常，可在实际修持中，内炼不及丹道圆融，外用不及雷法通达。倒是有些蜀地旁门，成天吹捧剑仙法如何超凡入圣，修到最后就是召摄五金之气、吐纳飞剑那一类，弄来弄去，总归只是难近大道的小术小技。 真要论正宗的剑仙法，还要数丹道宗师吕祖纯阳。当然，这主要因为玄微子修炼的便是吕祖所传丹道。 传说吕祖得火龙真人授剑，是真是假后人难辨，可就以玄微子这位修道后学看来，与其说是授予真正的飞剑法宝，倒不如说是传授丹剑相通之妙法。 而吕祖传承下的剑法，乃是“伏魔”、“却邪”、“破妄”的慧剑，如丹道一般，仍然重视内在调摄修持。不过传说吕祖用剑，动则雷霆相随，静则甘露润物，这一点又与雷法有几分相近了。 甚至在玄微子所知的秘传中，吕祖剑法对幽冥鬼物能水火炼度，对世间修士能削去三华五气，对仙佛神圣能谪落其位。玄微子毕竟还是有点门户之见的，祖师这么厉害是理所当然的，而且自己也能做到才对，否则就是对不起祖师了。 依据丹剑相通之理，玄微子运神行炁凝炼出这一柄念刃，而且还自带了电击伤害的附魔效果，相当于是二阶魔化武器了。 “可惜，就是还不算是真正的飞剑。”玄微子握着这柄念刃随意挥舞，昏暗石室中紫气清光流转不定，煞是好看。 不必将念刃放出，玄微子也已经清楚它在脱手后无法维持，而会散成一团闪电球。 凝神一转，念刃表面紫青光芒化作赤红烈焰，融金销铁的热力流转剑身上下，却丝毫不损玄微子握剑之手。 运劲再抖，火焰消散，寒霜密布，通体冰裂纹路，宛如是一柄造型脱尘的工艺品，寒霜伤害沿着剑锋透出沁骨冷雾。 随后叠指弹铗，无火无霜，剑身通透无色，但在弹指敲击之后，石室中竟有剑鸣声回荡不绝，是音波效果。 “这柄念刃能够像转化系灵能那样，随意转换火焰、寒霜、闪电、音波的能量攻击，加上其本身就是灵能汇聚而成，自带力场伤害，还能攻击虚体生物，可以说是泛用性强大了。美中不足就是无法当成真正的飞剑，不能放出去攻击。” 玄微子看着手中念刃，倒是异想天开起来。将念刃收起后抬手一扬，袖中飞出三个东西——恒益子、活化乌鸦、星光体分身。 恒益子上下观瞧，它似乎不太喜欢石室逼仄的环境，气鼓鼓地蹦来蹦去。活化乌鸦则是呆头呆脑地转动脖子，至于跟自己一模一样的星光体分身则是面无表情地站着不动。 这三者正好是元素体、活化衍体、构装体，而生命特性也是由高到低，且运作模式各有不同。 恒益子是玄微子之前结合精魂法术与粗浅雷法召聚而成的元素生命，它本身有低层次的智能，与玄微子的关系类似主仆。恒益子并不是直接从特定的元素位面召唤而来，所以要依赖玄微子的神炁生机而存。 活化乌鸦则是玄微子以精血和星光体凝合而成，是一个延伸到体外的“工具”。不用它的时候就像一台机器安静不动，但可以接受外界信息，再由玄微子主动提取。 星光体分身则完全是玄微子以星光体塑造而成，其一举一动都需要玄微子分心操控。虽然星光体与玄微子神炁相连，能够让分身行动灵活，但分心操控这一点总归是破绽。万一玄微子要全身心集中战斗，就不可能去操纵星光体分身了。 真要斗法厮杀，可不存在什么一对一的公平较量，如果能人多打人少，谁希望冒险玩什么以少胜多？古时候战场上的以少胜多，无不是集中兵力攻敌薄弱之处，造成局部范围下的以多打少。 玄微子前后搞这三个东西出来，其实就是希望摸索出一种与自己联系紧密、不会反噬的魔法仆役，类似法师的使魔，却又有自主能量物质循环功能、不需要施法者频繁充能。 眼下三者各居其一，能够结合起来的话，比起自己现在有限的身体基础素质，这种魔法仆役的力量远超常人。要是将念刃武器的功能赋予给它，而且变出的是大棒、长矛、重戟一类的武器，那岂不是相当于护法神将、四值功曹？ 可是玄微子也发现，一旦这种魔法仆役体型变大，能量消耗也是呈指数级递增。做出一个能自己进食的活化乌鸦容易，因为这个东西不需要战斗，而一个要能作为肉盾和战士负责保卫玄微子、并且吞吐庞大能量维持存在的魔法仆役…… “倒也不是没办法。”玄微子取出一枚玻璃珠，里面可见星图旋绕，这是他此前修炼将“星之冠冕”那部分魂魄结构从自己身上移除，随后寄存在星光茧中。 “星之冠冕”是玄微子尝试与奥法星图联系后的产物，对于如今玄微子本人而言用处不大，他仍然选择专心丹道与心灵异能的结合。 但奥法星图本身就相当于一个强大而浩瀚的能量源泉，“星之冠冕”就像是一个端口，如果将其移植到魔法仆役身上，是否能解决能量消耗的问题呢？ 第33章 何为神 珊多丽一手握住花木短杖，另外一手散发出朦胧柔和的明黄光芒，感知伴随这团明黄光芒向外扩散，形成一种特殊的侦测效能。 罗莎莲就在她旁边趴着，当明黄光芒照到身上时，她察觉到一丝异样，体内各处中好似有热流窜动，使得自己能与这股明黄光芒共鸣起来。 “珊多丽？这是怎么回事？”罗莎莲下意识地在心里问道。 “罗莎莲大人？”珊多丽脑海中听见对方的声音，说道：“你能够施展心灵交流了？” 罗莎莲近来没太用心修炼，摇头道：“不是我呀，这明明是你弄出来的，我还奇怪呢。” 珊多丽看着手上散发的明黄光芒，从玄微子闭关到如今有好几天了，她修习那个名称奇怪的技艺，重新获得了一些精魂法术，但与过往又有差别。 以前的精魂法术，是珊多丽的灵魂与图腾巨灵联系起来，从而获得属于自己的守护巨灵，让灵魂与守护巨灵不断结合，就能够慢慢获得一些精魂法术。 斑兽部族的精魂卫士也类似这样，只不过他们是通过守护巨灵与身体的结合，有一些精魂卫士能够获得少量法术，但更多是依靠守护巨灵来强化身体的力量与敏捷。 以前的守护巨灵，更像是图腾巨灵散出的一条分支，将图腾守护者联系在巨灵这根“主干”上，图腾守护者或者精魂使者的力量都来源于图腾巨灵。 而现在的情况有些特别，珊多丽并没有主动与任何一个图腾巨灵产生联系，精魂法术却依照过往习惯慢慢恢复，只不过原本用来感知死者灵魂的“巨灵目光”，除了可以侦测精魂和虚体，似乎还能与别人进行心灵交流。 “这是好事啊。”罗莎莲听完珊多丽的解释后说道：“这几天都不能跟你们交流，我都觉得无聊起来了。” 珊多丽只是默默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罗莎莲察觉到对方情绪似乎有些变化，问道：“珊多丽，你还在恨他吗？” “我……我不知道。”珊多丽垂下头说道：“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想，也许是我太不坚定了，老师与族人的仇恨，本来不应该放下的。可是我……罗莎莲大人，您不也是被他打败的吗？您又是怎么想的？” “我嘛，倒没有你这么纠结。”罗莎莲两只前爪交叠，下巴搁在上面，回答道：“我毕竟是野兽，在丛林里早就见惯了打不过就认输的事情。就像两头雄鹿争夺雌鹿，打不过的一方当然是开溜咯，难不成非要拼到死吗？趁没有受重伤前认输开溜，回头说不定还能找到别的雌鹿。” “可是——”珊多丽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所以然来，即便罗莎莲说的情况，她也亲眼目睹过。 忽然侦测法术传来别的信息，珊多丽来到小城堡外面，就看见一只毛茸茸的狐狸站在草丛边缘不敢靠近，珊多丽能够看见狐狸身上散发着奇异的灵光，于是将“巨灵目光”聚焦在它身上。 转眼间，一段段陌生信息随之涌入脑海，什么“法师”、“奥秘骑士”、“联手伏击”的说法，让珊多丽困惑不解起来。但她却察觉到其中蕴藏的危险，应该赶快将这件事告知玄微子。 珊多丽刚刚回到小城堡，就看见玄微子已经走出石室，在中庭小院一脸沉闷地揣着袖子，似乎在为什么事烦恼。 “你出来了？”珊多丽说道：“刚才外面有只狐狸，似乎带着消息来的，它说……” 玄微子天眼一开，自然就将寄托在狐狸身上的信息了解清楚，他皱起眉头，不满意地说道：“我才走了几天，就发生这么多破事，居然还想把我拖下水？” “发生什么事了？”罗莎莲询问道。 玄微子顺势展开一个百尺范围的“心灵感应”，这也是他新获得能力，比单纯的心灵链接更方便，能够同时维持和多个对象心灵交流。 “柴堆镇最近来了不少新面孔，先是一个翠绿之环的贤者，然后是一支来寻找圣地遗迹的帝国奥法卫队。”玄微子说道：“那位翠环贤者居然跟镇上的治安官联手，打算要消灭这支奥法卫队，并且请我帮忙，那只狐狸就是翠环贤者驱使动物来传信的……话说这里都能被他找到啊。” 珊多丽不太明白玄微子的态度，问道：“柴堆镇不是很仰仗你吗？你不打算回去？” “我回来闭关，就是为了躲开他们的。”玄微子没好气地说道：“别看就是个偏远小镇，一堆纠葛恩怨，我才不想掺和进去。现在居然还想对帝国军团的奥法卫队动手，我疯了才跟他们一块混。” 珊多丽也大概理清状况，问道：“可那个奥法卫队不是为了圣地遗迹来的吗？你也进去过，就不怕他们抢先霸占了遗迹吗？” 玄微子说道：“我是对那个遗迹有些好奇心，但还不至于为了遗迹，就将自己置身于强大势力的对立面。柴堆镇那几个家伙，以为杀几个法师容易，就忽视了背后更大的局势……嗯，你倒是提醒我了。” “什么？” “没事，一些实验思路而已。”玄微子打量一下珊多丽，说道：“看来你有点进步了，不过现在还只是恢复你原有的精魂法术。而且我猜你也发现了，你恢复的精魂法术，跟原本会有差别。” 珊多丽点头问道：“我正想问是什么原因。” 玄微子解释说道：“你过去通过修习精魂法术，出现了一些超自然能力，然而更基础的是身心状态的变化，形成全新的魂魄结构。就像将黏土捏成了粗糙泥坯，即便施法能力一度消退，可是这些成型的‘泥坯’依旧保留着。” 这种形容方式，珊多丽倒是很容易理解，说道：“也就是说，现在是泥坯里承载的事物变化了？” “只是稍微变了一点、很小一点。”玄微子点拨起来：“你别忘了，我教给你的‘炼魂通神’，仍然是要你与自然巨灵沟通，只不过是建立与过往不同的沟通方式。所以首先要变的是你身心状态，就像同样是水，在不同容器中会有不同的形状。自然能量以不同形式构造，会展现不同的魔法效能。而你眼下改变的幅度还很小，所以恢复的精魂法术也只是稍有变化罢了。” “哦……”珊多丽听得半懂半懵，又问道：“还有你这个技艺的名称，实在太奇怪了。前半段的意思我还听得懂，大概是要将通过某种方式改变灵魂，后半段的意思是让我联系神明吗？那是你们殖民者的神明吗？还是说自然巨灵的别称？” 玄微子心里叹气，只能说这个世界无论是通用语还是土著语，都无法清晰准确表达其中意蕴。就算有通晓文字、心灵交流这些超越语言的沟通手段，语言背后的文化传承依旧无法照搬挪用。 就好比“神”之一字，道家修士对其解释起码有四个，玄微子只得不厌其烦地跟珊多丽解释起来—— 首先概念最粗浅的神，就是鬼神崇拜之神。无论信徒将其地位抬得多高，力量有多么强大无边，对于修道之人而言都是外在鬼神。甚至更具体而言，但凡鬼神必因感应而生，不用刻意要求其存在状态与是否具有实体。 其二便是精神意识之神，此神对于修道之人便是识神，而诸如魂魄意志、思虑知觉等等皆属于此。 三则是物用之神，但凡是涉及规律、机制、功能的表现，便是此神。比如天地自然运行的规律、人体身心运作的功能机制。玄微子教罗莎莲的“存思五气法”中，将腑脏器官物能化，其实就是以神应物之用。 最高一等便是引起规律与机制出现的本源，对于修道之人而言就是元神。但还不是一般显现后的元神，而是要达到忘形齐物的境界，与万事万物互通的元神，无比接近于大道。其实光靠语言和思维，已经无法形容这个境界的“神”了。 此四者，本源之神与物用之神，一体一用。本源之神与意识之神，一里一表。鬼神之神则是意识之神对物用之神形而下之的变造。 其实绝大多数鬼神，本质上不会脱离智慧生命的认识范畴，无论其是否真实存在，其实都是将天地自然客观规律具体化、形象化的结果，甚至是智慧生命的社会规律与形态的具体化。 如此则诞生出各种自然神、人格神，以及负责社会关系与活动形式的社会神。 像玄微子这样的丹道修士，虽然嘴上不说，但对鬼神向无好感。他们所追求的，便是以意识之神向物用之神、本源之神靠拢和趋同。正所谓炼神还虚、炼虚合道，根底便在于此。 至于传授给珊多丽的“炼魂通神”，从道法角度来说，也是为求道而设。但如果要将其弄成感应鬼神的伎俩，倒也不是做不到，可那样便是舍本逐末之举了。 “说实话，我也不指望你能一下子弄明白。”玄微子说道：“图腾巨灵在我看来，其实已近于鬼神。不过精魂法术也非全是鬼神之学，自然巨灵则更近于物用之神，如果能够善摄身心，通达天地自然运行规律，你便会知晓所谓鬼神，其实也是一种现象而已，没有什么值不值得崇拜。” 只不过看着珊多丽和罗莎莲一脸迷糊样，玄微子就知道自己估计是白费口舌了。 珊多丽只得将话题带回之前柴堆镇的事情上去：“那你是不打算理会柴堆镇了吗？” “我是我，没有责任照顾其他人一辈子。”玄微子面无表情地说道：“更何况就算我在柴堆镇，也不同意贸然跟帝国军团的法师敌对。搞不好还会跟他们一起探索遗迹呢。” 珊多丽欲言又止，玄微子问道：“怎么？不希望遗迹被其他人霸占？你如果想要下山跟他们一起围攻军团法师，我倒是不会拦着。” “我原本以为，你是出于守护柴堆镇，所以才对我们部族……”珊多丽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 玄微子很干脆地回答说：“我当时只是选择了在柴堆镇栖身罢了。世间万物存在的意义，对我而言不过是取其用而修行。如果其妨碍修行，那便将其舍弃与放下，要是挡路就将其踢开。” 珊多丽这回不说话了，她再笨也能听明白，她的老师图·冉迪就是因为挡路而被“踢开”的。眼前之人的冷漠并非表露在外的性格，而是更深处的本性。 “不过嘛，帝国与法师那贪占侵夺的习惯，我也是有所耳闻。”玄微子说道：“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自己探索圣地遗迹，但眼下我还差点最后一点功夫。” 刚才珊多丽提醒了玄微子关于圣地遗迹的事，其实是让他想起那个从遗迹里带出来的构装体板甲。 之前玄微子试图将恒益子、活化乌鸦与星光体分身融合为一，并且还搭配“星之冠冕”为能量源，意图打造出一个强大的魔法仆役。设想很丰满，现实却狠狠抽了玄微子一巴掌。 “星之冠冕”与奥法星图的联系，的确可以为新的魔法仆役提供浩瀚能量，但魔法仆役的功能结构却无法支撑能量输入输出。好不容易费尽心机来强化功能结构，这回能量输入又不够了。 就算玄微子找到了更强大的能量源，魔法仆役的功能结构还是无法支撑，彻底陷入了两难境地。玄微子想尽办法，以各种方式运神行炁，不断调整星光体的内在特性，没日没夜的施法，却还是不能让此魔法仆役稳定发挥。 所以现在根本问题变成如何塑造一个“功能与能量”保持稳定的运行模式。 理论上，功能结构与能量物质保持稳定、不退不失的运行模式，恰恰就是丹道修士的金丹大成境界。但眼下玄微子自己都还没达到这种层次，让外物做到类似的情况简直是难上加难。 唯一的办法，就是寻找本来就能保持稳定的运行模式，同时还要具备实际形体作为承载——当初在圣地遗迹带出来的那套构装体板甲，不就是最好的对象吗？ 第34章 伏击 提乌斯阁下坐在椅子上发呆，搁在大腿上的法术书因为金属包角和锁链书封，压得他的大腿有些发麻，打着哈欠将法术书合上，靠在椅背四处望去。 这里是柴堆镇以外一处临时营地，营地中心是一座高大的深蓝色帐篷，表面是隔水帆布，中间有一层经过特殊处理的材料，能防火烧与防酸蚀，内层是保温用的棉毡，即便外面冰天雪地，里面也温暖如春。 帐篷内悬挂着一串串像是喇叭花一样的魔法灯台，保证法师们阅读与实验时提供充足光线。除了三张垫足了羊绒的松软床铺外，帐篷之中还摆着简易的附魔工作台，能够为魔法物品充能，一旁炼金时所要用到的各类玻璃器皿整齐陈列着，密封的材料匣表面散发着魔法灵光，贴着不同颜色标签。 虽然这样的环境比起那些高等法师的法师塔与私人奥术工房，无论防护机制还是功能设备都远远不如。可是想起几天前被那位大胡子镇长邀请自己去柴堆镇落脚，看见那些昏暗肮脏、带着屎臭和尿骚气味的低矮木屋，提乌斯阁下觉得那简直就是人间炼狱，回来之后立刻把那双有些发旧的皮靴扔了，换上另一双有飞行术效果、羽毛衬饰的靴子。 “这里的人居然能住在那种地方啊，简直比火舞城的贫民窟还要惨啊。”提乌斯阁下感叹道。 说起贫民窟，提乌斯阁下就想起几个月前在贫民窟黑市中淘来的一件特殊的魔法物品——愉悦护目镜。 这个分量堪比头盔的护目镜，带上之后能够看见各种幻术影像，正如其名，那些都是男女之事的真实画面，而且是第一人称视角。里面的女性除了是一些帝国本土非常出名的音乐家和歌手外，还有几名公爵夫人。 想到自己只能在新大陆听命执勤，甚至远赴文明社会的边缘，而制作这个愉悦护目镜的法师同行居然跟那么多名声显赫的高贵女士“有一腿”，提乌斯阁下就不禁火热起来。 眼下两位同僚正好不在帐篷中，提乌斯阁下赶紧戴好这个愉悦护目镜，一场激烈战斗立刻爆发！ 法师之手、局部变巨术、火焰附魔、熊之坚韧、牛之力量、加速术、加速术、加速术、灼热射线、局部缩小术、弱能术、疲乏波…… 当提乌斯阁下脸色微微发白地走出帐篷时，就看见中年法师跟奥秘骑士们围着木箱打牌，脚边堆着喝空的酒瓶，说说笑笑十分欢快。另一侧火堆烤架上挂着几只鸡和兔子，都是柴堆镇提供的食物，此刻正滋滋冒油。 就见年轻法师从柴堆镇方向走来，说道：“镇上的猎人已经找到遗迹了。” 提乌斯整理一下法师袍，问道：“终于找到了？之前问了大半天，那些猎人连话都说不利索。” 年轻法师皱眉说道：“我已经从他们那里问清楚具体方位和路线了，而且用了侦测思想，确认他们没有撒谎。” 提乌斯笑道：“你好认真啊。行吧，先吃完这顿饭，然后准备收拾东西。” 得到队长命令，奥秘骑士们也各自动作起来，像他们这样的奥法卫队，用次元口袋携带了充足食物，保证长时间在外行军与作战。 按照规矩，将烤鸡与烤兔最好的部位切下来，盛放在洁白陶瓷盘子上，搭配包菜叶与红柿果的沙拉，以及用黄油煎过的熏火腿片与燕麦面包，还有醒脑提神的薄荷水，这就是三位法师的一餐。 至于奥秘骑士们，除了分食剩下的烤鸡与烤兔，他们的食物主要是熏肉、熏鱼与干面包，不过这几天柴堆镇提供了不少酒水，虽然品质低劣，但更适合口味偏重的奥秘骑士们。 用餐完毕后，也是奥秘骑士们负责收拾东西、拆除帐篷、搬运器物。整理完这一切，三位法师启动车厢中的魔法物品，马车前方出现魅影驹。 这种用于牵拉马车的魅影驹是经过特殊改良的，维持时间更长，而且在恶劣环境的地面上也不会降低速度，对于长途行进和需要快速移动的奥法卫队，是最重要的交通工具。 “提乌斯阁下！请等一等！” 奥法卫队即将开拔，远远传来那位大胡子镇长的叫喊声，他与那位神棍治安官匆忙跑来，提乌斯有些嫌弃地问道：“你们有什么事？” 萨雷米爵士说道：“听说你们要前往那个古代遗迹？我们能否一同前往呢？” 提乌斯可不愿意身边跟着这么一位神棍，而且古代遗迹的调查，本就是相对隐秘的事情，谁能够将其牢牢掌握，一般也决定了谁能够从中获益最多。 诚然，按照五芒星之塔那些掌权人物的要求，提乌斯不觉得这处古代遗迹会属于自己，但能够确认其具体位置，上报之后的功劳应该对自己前程有很大帮助。 如果这个古代遗迹还有什么大发现，说不定自己能趁机获得大法师们的赏识，获得丰厚奖赏与进修资格，成为高等法师也说不定呀！ “我们是奉命去调查古代遗迹，你们不要跟过来。”提乌斯呵斥道：“还有，让你们发现遗迹的猎人管好嘴巴，不要四处乱说，否则你们作为地方长官，一样要承担罪责！” 说完这话，提乌斯钻进车厢，三辆魅影驹马车调转方向，朝着森林方向而去，抛下萨雷米爵士与沃夫两人。 等马车已经消失在视线中，沃夫说道：“你满意了？” 萨雷米爵士板着脸说：“现在才刚开始，希望塔瓦隆准备的陷阱能够有效。” 沃夫忽然问道：“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杀死这些法师与奥秘骑士，根本没有半点好处。” “正义！为了正义！”萨雷米爵士握紧了双拳，毫不犹豫地回答说。 “虚伪。”沃夫翻了个白眼。 萨雷米爵士罕见地没有反驳，只是自顾自地走开了。 沃夫没讨得了好，愤愤地朝地上吐了口痰。 …… 魅影驹马车一路行进，因为走得也多是伐木工和猎人出入山林的小路，不至于让马车无法通过。 眼见外面天色将暗，中年法师慎重问道：“赶了大半天的路了，要不要先在这里歇一下？” 虽然车厢有恒定羽落术的加持，可翻山越岭还是让提乌斯晃了大半天，头脑发昏无法专注，也没法好好休息。 提乌斯阁下刚想发言，年轻法师否定道：“我觉得还是尽快赶往遗迹附近，确认其没被占据与破坏，然后传回消息，让上面派人来驻扎……我之前在柴堆镇打听到一些消息，原来这片山林之中还有一个土著部族。” 提乌斯阁下捏着鼻梁说道：“这件事啊，我也听那个镇长提起过，不是说已经被打退了吗？这么个小破镇子就能赶跑的土著，我们用不着担心。” 年轻法师接着说：“不止如此，镇民们提到一个叫做奥兰索医师的家伙，据说他是一个很强大的施法者。之前一次土著进攻，就是他召唤雷电将土著击退的。” 提乌斯抬眼问道：“你想说什么？” 年轻法师提醒说：“这样一个人，我们这几天居然都没见过他，而且那两个镇长和治安官连一句都没提到过此人。我怀疑这里面有问题。” 提乌斯不发一语，中年法师问道：“你是担心，那个医师其实也是为了古代巨人遗迹而来的？” 年轻法师很认真地点头说道：“现在魔法议会寻找遗迹的办法，其实就是通过已知遗迹的魔法阵来进行广域侦测。如果别的遗迹被启动，魔法议会是能进行模糊探查的，就像现在我们要找的那一个。” 提乌斯这回开口了：“也就是说，那个奥兰索医师就是启动遗迹的人？他已经占据了那个遗迹，所以没在柴堆镇现身？” “很有可能！”年轻法师说道。 提乌斯与中年法师对视一眼，问道：“你是怎么打听到这些情况的？” 年轻法师答道：“你们应该不清楚，这些乡下刁民一旦聚在一块，就不会跟你们说实话了。不过只要找准机会分化他们，然后用钱财诱惑，再用上一点法术，就能让他们把话说出来。” 提乌斯问道：“那你还打听到什么消息？” “很可惜，柴堆镇的那些人根本不清楚施法者的分类，而且语言组织能力很差，说半天也说不出什么来。”年轻法师说道：“对了，他们好像提到过，说那个奥兰索医师是心灵术士……这种施法职业，我还是头回听说。” “心灵术士？”中年法师嘀咕了一句。 “你知道？”提乌斯问道。 “我也只是在书上见过这个名称。”中年法师说道：“一种很古老的施法者了，按照书上的说法，他们是通过开发纯粹的心灵与精神力量，以灵能来施法，没有法术位或者施法次数的限制。” 提乌斯问道：“那不就是古代巫术吗？以魔力为施法能量。可是古代巫术被我们奥术取代的一个原因，就是一个人的魔力根本不够施展几道法术的，而且恢复起来又很缓慢，长期用魔力施法还会损耗灵魂与记忆。” “灵能跟魔力还是有些区别的，但我所知的不多。”中年法师说道：“一个少见的施法流派，躲到这种地方，似乎也不奇怪。” “那还是继续赶路吧，以免有什么意外。”提乌斯将手放在传讯用的水晶球上，声音传达到前后另外两架马车：“继续朝遗迹方向前进，同时做好接敌准备。防护能量与抵抗能量伤害法术优先指定为闪电能量，做好控惑与心灵防护，万一……” 咣——！！ 林地之中突然有尖长石柱钻出，狠狠撞在第一架马车的底部，一口气将其顶飞！ 幸亏马车通体用厚木硬皮保护，这一记“刺石术”才没把车厢贯穿，而这也瞬间让提乌斯等人警惕起来。 还没等提乌斯钻出车厢，旁边传来一阵强劲冲击，又将马车撞翻在地，干这事的居然是一头浑身灵光直冒的雄鹿，它比普通雄鹿大了一圈，肌肉隆壮、狂喷热息。凭借鹿角将翻倒的车厢一口气推撞到树干下，震得里面三位法师四仰八叉。 “有埋伏！快救三位法师大人！”第三架马车中的奥秘骑士反应迅速，立刻蜂拥而出，魔杖一挥，亮紫色的魔法飞弹，发出破空嘶鸣，全数轰在大型雄鹿身上，让它连哀鸣声都来不及发出，瞬间血肉横飞。 奥秘骑士为三位法师争取了一瞬时机，提乌斯三人各自施展了“朦胧术”、“镜影术”和“弱效幻影”才敢爬出车厢，其余奥秘骑士也陆续赶来，将三位法师护在中间。 提乌斯刚一出来，就听得昏暗林地中，四面八方传来嗡嗡的虫翅扇动声音，用“光亮术”一照，竟然是密密麻麻的蝗虫群！ “草！快用火墙术！”提乌斯看见这情形也是吓了一跳，但长期作战让他保持了应有的判断。 命令一下，年轻法师掏出了火墙术卷轴，咒语飞快念动，眨眼间完成一道火焰环壁，二十尺高的熊熊烈焰耸立如墙，将试图靠近的蝗虫全数烧成飞灰。 但火墙术上面还有空洞，提乌斯咬咬牙，跺脚飞起，取出一根小铁棍，上面有一黑一白两只小狗雕像，将雕像一拧、彼此背对，阻挡生物靠近的“排斥术”随之展开。 隐形的魔法能量场环绕提乌斯周身，让蝗虫群要么在外徘徊，要么被火墙烧死。 “秘法视力！”提乌斯朝下一喊，中年法师将一个放大镜模样的魔法道具扔给了他，提乌斯接住之后四处扫视，立刻看见远处一阵魔法灵光。 “我正面方向山坡大树下，距离一百二十尺、目标一人，给我集中火力轰死他！” 提乌斯恶狠狠地下令，十多名奥秘骑士各自取出魔杖或卷轴，咒语声此起彼伏，年轻法师专注精神，将火墙拉开一条缝隙。 顷刻之间，黄绿混杂的强酸箭、亮紫跃动的魔法飞弹、白金耀眼的闪光尘，以及带着电弧的弩矢，狂风骤雨般的攻势一口气地朝着目标方向轰去。 可就见奥术狂潮席卷而至的瞬间，一阵翠绿柔光一闪，树下人影凭空消失，山坡上的大树被各种法术威能吞没，发出咔咔声响缓慢倒下。 第35章 激战 “是传送法术！准备次元锚！” 提乌斯眼见大树下的人影消失不见，立刻做出判断，同时利用“秘法视觉”道具四处扫视，就看见后方另有两道身影，在蝗虫群的掩护下快速逼近。 “果然不怀好意！”年轻法师见状朝着奥秘骑士喊道：“是柴堆镇的人，你们给我冲出去拦住！” 话声一落，年轻法师甩出一张“群体人类变巨术”卷轴，就见四名奥秘骑士体型瞬间变大，身上钉锤长剑也一并变大。 奥秘骑士们也分别用药水、魔杖，给自己身上施加“抵抗能量伤害”、“跳跃术”、“熊之坚韧”等法术效果，然后伴随火墙一开，四名十多尺高的奥秘骑士，迈着沉重步伐飞速冲出。 为首一名奥秘骑士手擎圆盾，启动了戒指上的“脚底抹油”，如同狂奔的公牛，裹风挟劲，狠狠撞向前来伏击的萨雷米爵士。 萨雷米爵士早做准备，“牛之力量”效果充盈全身，神迹力量灌注汇聚在手臂上，如同夜空中的晨星，狠狠一拳正面锤在盾牌上。 当—— 金铁交击的巨大响声传遍林间，身形比萨雷米爵士大了一圈的奥秘骑士竟然被击退了好几步！ 这些奥秘骑士也是愣了一瞬，但他们身上魔法物品充足，而且久经沙场，根本不会被这场面唬住，立刻包围上去，明晃晃的巨剑横扫，要将萨雷米爵士拦腰砍断。 “我主——” 萨雷米爵士不再伪装，手按圣徽开口暴喝，全身上下金光放射，如同力场冲击的效果将巨剑逼开。 “——至大！” 昏暗林地中，金光如旭日绽放，猎猎光焰朝四方喷薄。光芒之中，长剑迎风一振，“圣剑术”、“祝福武器”、“高等魔化武器”、“正义祝福”……各种神迹不计代价地磅礴涌出，凝聚成一柄不可直视的光耀之剑。 只听得一道沉重跺脚声，旭日金光周围的空气好像被挤爆了一样，身披金甲的萨雷米爵士身形如电地直冲而至，光耀之剑所经之处，留下一抹残光余烬，还有无法抵挡的终极杀戮。 为首持盾的奥秘骑士本能举盾抵挡，谁料想光耀之剑好似热刀切黄油般，不管有多少防护法术，连盾带人，一口气全数劈断！ 快，太快了！不及反应的攻击，其他奥秘骑士赶紧上前合力掩杀，巨剑劈落、链枷横扫，萨雷米爵士挥动光耀之剑应敌，魔化武器与之磕磕碰碰，多名奥秘术士竟然难以力敌、步步后退。 正当萨雷米爵士全身心投入狂热战斗中时，一道漆黑的“力竭射线”打断了他的动作，纵使萨雷米爵士此刻的强韧豁免高得异常，还是承受下半数效果，持剑手臂不禁松软下来，疲乏感渗透到身上每一个角落。 “死灵法术、又是这种邪恶的伎俩！”萨雷米爵士咬牙坚持，神迹力量在他身上就像不断燃烧的火焰，催促着他履行神圣与正义。 “草！我早就看不惯你们这些神棍了！”施展“力竭射线”的年轻法师毫不犹豫，手中顶着骷髅头的死灵法杖邪光满溢，第二道“力竭射线”，带着恶毒的漆黑光线射向萨雷米爵士。 “力竭射线”这道法术优势在于，即便受术者能够成功豁免，还是会感受疲乏，而且追加施展，能够让受术者力竭倒地为止。 但突然出现的一柄飞斧，打断了年轻法师的法术，虽然在“朦胧术”的效果下，年轻法师轻松躲过攻击，可是出于法师极度爱惜性命的习惯，他还是选择中断法术，给自己额外添加一个“护盾术”。 “妈的，就知道冲锋，你的‘防死结界’呢？！”沃夫这时候才追上萨雷米爵士，几招逼开了奥秘术士，朝他骂道。 萨雷米爵士艰难撑起身子，光耀之剑变得不再刺眼，神迹力量流动到身上金甲，不断驱散死灵法术的效果，并且形成能够抵御死灵法术的“防死结界”。 这时候就见远处一道雷电从天而降，虽然有“镜影术”掩护，没有直接劈在提乌斯身上，但也弄得他手忙脚乱地起来，各种“抵抗闪电”、“防护闪电”都给自己套上。 “德鲁伊，是德鲁伊！”阅历丰富的中年法师一下子就弄清楚了，喊道：“他在用‘召唤雷电风暴’！刚才他还用了‘疫病虫群’和‘树木传送术’！” 提乌斯震惊道：“全是德鲁伊的中等法术！怎么可能那么多？难道是高等德鲁伊？他们不是都在幽魂海湾死光了吗？” 德鲁伊法术不像法师奥术那样逻辑严谨、形式清晰，过去制约德鲁伊发展的一个原因，就是德鲁伊法术晦涩难学，需要大量繁琐古老的仪式来“启发”门徒与自然界的感知，甚至有一部分德鲁伊还保持着古代巫术以魔力施法的传统，能够连续施展多个中等法术，基本可以确认是高等德鲁伊了。 “没死光、肯定没死光！”中等法师慌忙地用魔杖给自己套防护法术，承受了一道雷电之后说道：“还记得那个‘无尽复仇风暴’吗？半年前就听说海上有德鲁伊在风暴带附近出没的消息，肯定是翠绿之环的残余势力！” “散开、都散开！先给我轰死那个神棍！”提乌斯一边下令，一边取出一张用金漆绘制的卷轴。咒语念完之后，一个大型火元素带着熊熊热浪，穿透位面阻隔降临此地。 中年法师脸色发苦，说道：“六阶卷轴，回去之后又要写报告了。” “又是高等德鲁伊、又是教会神棍，能活着回去就不错了！”提乌斯一挥手，大型火元素朝着拼杀中萨雷米爵士的沃夫飞去。 眼看战况焦灼，沃夫不再保留，手中伐木斧朝外扔出，随后咆哮一声，身形节节拔高，变成一头凶暴巨熊，跟奥秘骑士激斗起来。 但奥秘骑士们久经沙场，根本不打算跟变形后的敌人正面交锋，而是分散躲避，让别的队友用魔杖和卷轴来牵制。 一时间，各种低阶法术噼里啪啦地打在巨熊身上，任凭沃夫在变形后浑身坚韧如同穿了三层牛皮甲，还是照样被打得毛焦皮破，嘶吼连连。 “神圣不可阻挡！邪恶必将退散！” 迎战大型火元素的萨雷米爵士也遭遇到困难，略似人形的火元素露出一张狰狞面庞，周身火焰环绕，轻易近不得身。“炽焰法球”一枚接一枚吐出，四处乱滚，逼得萨雷米爵士来回闪躲；“灼热射线”自它两条粗臂呼呼射出，在地面留下橘红色的熔融焦径。 可即便如此，萨雷米爵士还是鼓起勇气，光耀之剑在大型火元素身上留下深深伤痕。这种元素生命不怕寻常武器穿刺挥砍，但是魔法与魔化武器还是能造成伤害。 即便被环身火焰燎得皮肤通红，萨雷米爵士还是不肯退却，硬咬着牙连续挥舞光耀之剑，十字弧光自大型火元素背后贯穿而出。巨量伤害彻底动摇了火元素的存在基础，自行消融瓦解，回归火元素位面。 鏖战一轮，还不及喘息，一团“臭云术”从旁边射来，笼罩住萨雷米爵士。令人恶心反胃的气味直冲大脑，萨雷米爵士被迷得睁不开双眼，呛咳不止地跑出臭云术范围，却又踩上刚刚布置好的“黑触手”。 如同章鱼触手一样牢牢缠抱而上的法术效果，坚韧而难以摆脱，萨雷米爵士刚要爆发神迹力量以脱离束缚，就见年轻法师一脸狞笑地扬起卷轴，“高等解除魔法”应声而出。 奥术威能瞬间将萨雷米爵士身上的“防死结界”粉碎一空，神迹力量塑造而成的金光盔甲也布满了裂痕，加上此刻被“黑触手”牢牢束缚，面对高举骷髅法杖的年轻法师，萨雷米爵士死期将至了。 “让你们这些神棍明白，法师才是这个世界的主宰！吃我一记……啊呀呀——” 年轻法师的“降咒术”还没发出，上方忽然出现一只大手，猛地抓住年轻法师的脑袋。 仔细一看，这只大手是众多树木枝叶交织组成。萨雷米爵士抬头一看，竟然是一个足有三十尺高的橡树守卫，借着树冠隐匿身形，居然一直都没被发现。 橡树守卫那坚硬粗糙的大手抓住年轻法师的脑袋之后，高高举起后，狠狠往地上一甩。 啪！ 年轻法师仗着身上加持的防护法术，即便挨了沉重一击，并没有当场死亡，身子颤抖着还要试图施法反抗。 橡树护卫那粗糙坚实的大手用力地揉捏起来，发出沉闷的碎骨声，粘稠血液从枝叶间渗出，年轻法师再也没有挣扎动作，两腿一蹬，彻底死了。 提乌斯与中年法师脸上都露出惊骇之色，提乌斯冷汗直冒，拎着“秘法视觉”道具四处查看，察觉橡树护卫身上的灵光特异，立马说道：“德鲁伊跟这玩意儿融合在一块了，给我打死他！” 奥秘骑士听到命令，五颜六色的法术从各个方向袭向橡树守卫，中年法师也取出“冰封法球”卷轴，伴随咒语声，一枚人头大小的冰冷能量球直射而出，正中橡树守卫躯干。 重重一击敲在橡树守卫身上，强烈的寒霜能量导致树木变得干冷脆弱，奥秘骑士们扔出炼金手雷，酸蚀液体泼洒在脆弱部位，橡树守卫不堪承受自身重量，躯干开始发生断裂。 老德鲁伊塔瓦隆不得已从一片碎裂木片中跳出，狼狈地滚落在地，手中橡木长杖也正剩下断裂的半截。提乌斯没有半点犹豫，射出“次元锚”命中老德鲁伊，以防他再用“树木传送术”逃脱。 而远处沃夫发出不甘的咆哮声，一柄魔化长矛贯穿了他的腹部，两名奥秘骑士用黑铁锁链将他两臂分开，三人合力将沃夫捆在树干上，举起利刃疯狂刺砍，伤得沃夫连连哀嚎。 “哼！管你什么高等德鲁伊，不过如此嘛！”提乌斯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看着被包围在中心塔瓦隆与萨雷米爵士，展开一张“死云术”卷轴，其余奥秘骑士用弩箭、魔杖来掩护，大量低阶法术不要钱似的连续轰炸，黄绿色的死云术罩下，转眼间就让被包围的两人遍体鳞伤。 萨雷米爵士杵剑在地、单膝半跪，治疗神迹一波接一波升起，却也让他身上的金光铠甲不断削弱。塔瓦隆急忙施展“造风术”，试图将腐蚀性的黄绿死云吹开，结果对面中等法师也同样用“造风术”将死云逼了回来。 一位机敏的奥秘骑士见状，抬手用魔法戒指放出“蛛网术”，立刻让塔瓦隆与萨雷米爵士两人身形受制，两侧更有“次级电击球”、“次级音波球”纷至沓来，轰得两人身形颠倒、口鼻流血。 “哈哈哈哈！我管你什么翠绿之环、武装教卫，在我法师奥术面前，统统都要臣服……啊——” 提乌斯阁下话还没说完，忽然感觉到背心传来一股巨力冲撞，即便有“高等法师护甲”护体、“高等虚假生命”在身，他还是感觉到自己骨骼破碎、内脏移位，口鼻一阵腥甜，身体就像断线风筝一样飞了出去。 “明明有‘镜影术’掩护，怎么会准确找到我的本体？”这是提乌斯神智未丧失前最后一个念头，随即远远击飞，沿着地势滚落斜坡。 提乌斯遭到袭击瞬间，中等法师毫不犹豫启动了贴身项链中的“任意门”，唰地一下来到半空中，靠着瞬发的“飞行术”悬停不动，胸膛里的心脏猛跳不止，低头看见一个恐怖的存在—— 那是一个两人多高的怪异类人形生物，健硕非常，腰围裙甲，通体靛蓝色肌肤，脸上长着鸟嘴，额上有第三只眼睛，头顶赤发乱舞，更奇异的是背后还长了一对黑色羽翼，点点银光流转，如同星象图案。 这半人半鸟的怪异生物，手中领着一根房梁般的八棱黑铁大棍，就是这个堪比攻城锤的玩意，一下撞在提乌斯后背，表面还有丝丝电弧跳动，凶悍非常。 “这、这是什么？！神棍的召唤物吗？天使吗？！”中等法师额头青筋直跳，他这一愣神的功夫，那半人半鸟的怪物抡起黑铁大棍，扇动星图黑翼，如同离弦快箭，朝着中等法师袭来。 中等法师惊怒交加，他在奥法卫队中，主要负责通讯和侦测，战斗力其实并不太强，眼下两位法师同僚身死，他可不愿意再纠缠下去，哪怕就这样逃跑会受到惩罚，他也不要死在这里！ “飞击掌”！ 中等法师几乎是以平生最快的速度使用卷轴，施展出一只半透明的力场大手，将袭近的怪异鸟人一掌推飞，以极大力量一口气将怪异鸟人按倒在地，引得尘埃飞扬、地面震动。 “撤退！”中等法师大喊一声，提醒了在场的奥秘骑士，然后立刻开始施展“传送术”。 正当中等法师开始飞速念咒，一股外来力量席卷全身，令他嘴合不拢、舌不得动，手指如同病弱老人般抽搐，无法完成法术施展的所有要素。 中等法师惊恐之际，眼珠转动，就见旁边树梢间，一名异常英俊的男性无声无息缓缓飘出，竖起一根手指立在唇前—— “嘘~” 第36章 有翼 “嘘~” 轻轻一声，无形的精神攻击在空气中激起涟漪，中等法师只觉得自己大脑被无形力量狠狠攥紧，击穿法术抗力、意志豁免失败，强烈的震慑让他精神涣散、视线模糊，如同是在床上不顾劳累地驰骋了三四次，几乎连灵魂都要被榨出去的感觉。 精神空白瞬间，另一股力量钻入中等法师身体，使得他肺部空气不由自主地排挤而出，中等法师由于恐惧而清醒了一瞬，但无论他如何尝试呼吸，身体却根本不能做出具体反应，就像全身麻痹一样。 窒息的感觉很快就涌进大脑，巨大的恐惧和震慑的余威笼罩着中等法师，他发现自己声带似乎还保留一丝活动能力，可由于肺部空气被悉数排走，自己喉咙只能无声地颤抖，舌头就像中风老人一样斜耷拉着，一句完整的话语都说不出来。 看着眼前这名英俊男性，中等法师已经丧失了一切胆量与勇气，泪水、尿水不争气地流了出来，如果可以，他愿意舍下一切来换取求生的机会。 然而自己没法说话了，对方只是默然微笑着注视自己，似乎在欣赏自己逐步走向死亡的过程。 “不、不不不！不要这样，我不要死、我不想死！求求你、求求你饶恕我！”中等法师猛然省悟，方才与奥法卫队交战的三人，除了一个此前不曾见过的德鲁伊，另外两人分别是柴堆镇的镇长与治安官，可是年轻法师提及的“奥兰索医师”并未出现。 如今自己被怪异的魔法所操控，连最简单的咒语都念不出来、弯曲一下手指都不能做到，这很可能就是心灵术士的灵能！ 靠着年轻时勤奋学习、丰富的阅读量，中等法师依稀还记得心灵术士擅长窥探与操控他人心智，传闻奥术中的控惑与传送法术都是从心灵异能那里延续发展而来的。说不定自己此时的想法，这位“奥兰索医师”就能听得一清二楚。 “求求您，我投降！我的一切魔法物品都愿意交给您，我还有两万金阳币的储蓄，都可以给您！噢、不！我不该欺骗您，五万、我还有五万金阳币，只要您愿意饶恕我，我愿以灵魂发誓。” 可不论中等法师如何求饶，对面的“奥兰索医师”依旧保持着静默与微笑，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 “我错了，我们错了！我们也只是奉命前来，如果您有任何要求，我们都会立刻照办，我还有等待照料的妻子儿女，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啊！求求您饶恕我，我什么都愿意干啊——” 面前的“奥兰索医师”一言不发，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了，中等法师根本无心理会地面上的情况，窒息感已经让他眼前发黑、眼皮沉重，就连心中的哀求声、呼喊声、诅咒声，都变得断断续续。 当中等法师彻底气绝而亡时，“奥兰索医师”这才收回视线，自言自语道：“肉体死亡后，灵魂的消逝，也是依照非直观空间的原则。如果不是图·冉迪那样，主动选择与某个对象结合，想要直接从新近死者身上捕获灵魂，反倒不太容易啊。可既然这个世界的灵魂是实体存在，那么灵魂的归宿又是哪里呢？真的有所谓的神国与地狱吗？” 说完这话，玄微子用星光茧将中等法师的尸体收走，想起方才对付中等法师所使用的心灵异能——先是“操控肢体”中断对方施法，然后“灵能震爆”使其精神受到震慑，紧接着“呼吸之灾”限制对方的语言能力，令其逐渐走向死亡。 这些都是相对中低阶的心灵异能，而且分别需要强韧与意志豁免，交错起来施展，能够使得对方手忙脚乱不及应对。尤其是心灵异能无需咒语手势，念头一起就能施展异能。 玄微子一边思考着如何改进自己心灵异能的进攻能力，一边回过头来观察地面上的即将结束的战况。 那个赤发靛肤、三目鸟嘴的黑翼鸟人，其实就是经过全新改造的恒益子。如今的恒益子不仅有强悍的躯体，并且具备快速的天生飞行能力，手中八棱黑铁大棍就是特殊的念刃武器，能够在多种能量伤害间来回切换。更不用说如今的恒益子有九牛二虎之力，八棱黑铁大棍横扫过去，寻常武者就是擦着就伤、碰着就死。 就见恒益子那鸟嘴一张，“粉碎音波”朝着奥秘骑士轰去，空气中肉眼可见波纹辐散，震得对方身上魔杖脆折、药瓶炸裂，两眼更是充血突出，只得勉强挥舞武器，却根本抵挡不住黑铁大棍当头砸落。 雷部神将来，脑花朵朵开。 恒益子身形如风、如火，这可不是比喻，而是他身上真有烈焰升腾、狂风怒卷，那名手持魔化重弩的奥秘骑士绝望地朝恒益子射击，电暴弩矢却被对方周身环绕的“风墙术”吹飞。 随后恒益子大棍横扫，咔喇喇连串脆响，沉重力量带着火焰附魔轰进奥秘骑士体内，半身骨骼断折，脏器碎烂焦熟。 而遭受如此重击，那名奥秘骑士居然没有被扫飞。原因是恒益子如今不仅拥有强悍体格，也同样精通各类武术，大枪大棍的横劲、棚劲，劲出透体而不散的精纯功夫，在这副躯体发挥得淋漓尽致，悍不可当！ 就连玄微子也暗暗赞叹，如果单凭自己，根本无法用念刃武器打出这种威力。这些奥秘骑士都穿有附魔护甲，这些经过附魔强化的护甲能够将华夏武术中的各类劲力耗散转移，血肉拳腿打在上面，再深厚的内家劲力也会被折损七八成！ 不过这也要看是谁在打，只要力量足够大，炮锤也能打出堪比滑膛炮的威力，就如同此时的恒益子。 而且搭配上念刃武器和各类法术，甚至恒益子还会主动给自己施展“牛之力量”、“风墙术”、“火焰护盾”，近身搏杀的力量完全碾压这些奥秘骑士。 有一个算一个，十多位奥秘骑士无一幸免，运气好的要么是大棍碎颅、或者断腰折脊，运气不好的就是被黑翼扇出的“魔法飞弹”轰成碎尸，或者被“寒冰射线”冻成冰雕，然后被一棍敲成粉红冰渣。 整个过程不超过三分钟，即便这还是奥秘骑士朝不同方向四散逃跑的结果。 “如果联手还击，凭他们身上的装备，也许能多支撑一阵，起码死在一块还不会太绝望。”玄微子看了看那些还保留着全尸的奥秘骑士，临死前那痛苦、绝望、惊恐表情，形成一幅幅扭曲的画面，仿佛在宣示着战败者的无能，或者是欲求未满的不甘。 玄微子的身形飘然落下，看着模样狼狈、表情震惊的三名生还者，似乎他们也没料到战场局势会瞬间转变，方才围攻的奥法卫队，最终死得比路边野狗还要凄惨，连一点有效还击都做不到。 “我是不是来得有些迟了？”玄微子打量一下塔瓦隆与萨雷米两人，他们都已经身上带伤地坐倒在地。玄微子漫不经心地朝老德鲁伊询问一句：“贤者，你的小鸟呢？” 老德鲁伊微微一怔，说道：“这么危险的场合，我当然没带它们来。” 玄微子笑而不语，也没有多问什么，随后又来到变形后沃夫旁边，将贯穿他胸腹的长矛拔出，小心地施法治疗。 “医师……对不起。”沃夫的传来心灵感应：“我劝过他们的，可是没能劝住。” “事情已经发生了，说这些也没用。”玄微子淡淡道。 玄微子嘴上没说，但他的确不喜欢塔瓦隆与萨雷米这次的决定。一者是出于狂热得盲目的信仰，一者则心怀鬼胎，自己躲到深山里面居然还能被找到。 “你们两位都会治疗，我就不多费事了。”玄微子治好了沃夫，掸着衣服对另外两人说道：“下回再有这些事，还是多审慎思考为上，毕竟我可不是每一次都能及时赶到的。” 老德鲁伊看着断折的橡木长杖，低头不说话。倒是萨雷米爵士强撑着疲惫伤体站起来，语气坚毅不屈地说道：“奥兰索医师，多谢你！这次铲除邪恶，你也出了一份力。这一切都在我主的注视之下！” 玄微子反问道：“你难道就没想过，万一我不能及时赶到，你们的结果可就不妙了。那时候你打算怎么办？” “为了我主的神圣事业，我已经献出了自己的灵魂！”萨雷米爵士发出高亢的语调，牵动了伤势连连咳嗽，咳了好一阵才说道：“更何况奥兰索医师你及时赶到，不就是我主安排的命运吗？我说了，这一切都在我主的注视之下。” 玄微子揣着袖子笑而不语，跟这种人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就让他自我发挥吧。 这时候就见恒益子从远处走来，腋下夹着一具……尸体？ “这个人，还没死，嘎！”恒益子走近之后，将那具“尸体”扔到地上，话语一断一断地说出来，语气有些稚嫩，最后还发出乌鸦一样的叫声。 沃夫这时候已经变回人形，浑身酸软地走近，看着恒益子两眼发愣，问道：“医师，这个是……是那只乌鸦？” “差不多。”玄微子笑了笑，没有回答太多。 魔法仆役的设想，最终在结合了遗迹中那个构装体板甲后，确实得以实现，将恒益子变化成如今这副模样。 以恒益子为神魂，以活化乌鸦为体魄，以构装体板甲的内在回路为经络，以星光体为腑脏，以“星之冠冕”为精气出入之门户。最终打造成这个外形好似雷部神将欻火元帅邓天君的特殊魔法仆役。 如今的恒益子已经不太算是元素生命了，但也不是什么精类生物，更不是构装体，就连玄微子自己也不太好定义了。不过就威能实力，现在的恒益子才真正算得上是玄微子的护法神将。 唯一的问题是，恒益子的语言功能好像还不够完善，说话都是一截截的，而且还保留着乌鸦叫声的口癖。这说明恒益子的魂魄结构还有缺陷，需要日后慢慢调整。 且去让恒益子打扫战场、收拾战利品，玄微子将那个生还的法师提乌斯阁下翻了个面，俯身把脉感应起来。 “这个家伙叫提乌斯，是奥法卫队的队长。”沃夫在一旁说道：“没想到这个家伙还没死，法师保命的手段太多了。” 老德鲁伊塔瓦隆开口说道：“这回是我疏忽了，没想到这帮人装备能这么好。前后战斗，六阶魔法卷轴用了三张，魔杖、药水几十种，而且全部奥秘骑士都有附魔护甲和魔化武器……这一支小队光是装备物品就值七八万金阳币，算上三辆魅影驹马车，估计在十万金阳币往上，这还没算后勤维护的花销……” 玄微子听到这话，心中也在默算。金阳币是大伦底纽姆帝国通行的黄金货币，但实际上在柴堆镇这种偏僻地方，普通镇民可能活一辈子都摸不到几次金币。大多数落后偏远的村镇，只有铜梨币和银锁币在流通。 金阳币和银铜兑换并不是恒定不变的，尤其是在新大陆。但要宽泛而言，一枚金阳币平均能换购一百磅小麦，普通人一年也就消耗三五百磅小麦，乡村四口之家一年下来二十枚金阳币基本就够活命了，而且还能过得不错。 十万金阳币，够四五千户普通乡村人家消耗，稍小一些的城镇恐怕都未必有四五千户人家。要知道柴堆镇虽然叫做镇，实际规模就是个偏远村落罢了，总人口也就是七八百人。 这么多的钱财，就为了装备这不足二十人的奥法卫队，如果算上他们的训练、学习和后勤，那花费几十个柴堆镇都不够支撑的，可见法师的耗费到了何种程度。 “呵呵呵，真是腰缠十万啊。不过反常必有妖，寻找一个遗迹，需要搭配这么好的装备吗？此举分明是在表示，争夺抢占遗迹，是需要强大武力为支撑的。”玄微子心中暗道： “但只是应付一个偏远村镇，哪里要这么多魔法装备和道具。如果这支奥法卫队事先有所猜忌，在柴堆镇就该出手了，哪里会等到被塔瓦隆伏击？也就是说，这么好装备，是为了防备或者针对其他人的……这下可就好玩了。” 第37章 审问 “十万金阳币？！”沃夫听见这个数字，头皮发麻地叫喊道：“完了！这下彻底完了！我们肯定是惹到什么大人物了，伏击了这么一支奥法卫队，帝国军团肯定会用预言法术探查的，我们根本隐瞒不了！” 萨雷米爵士两手交叠按在剑柄上，说道：“我会通知其他地方的教友，让他们赶来支援，一定要与邪恶抗争到底！” “屁！还扯这种鬼话！”沃夫朝着塔瓦隆与萨雷米歇斯底里地喊道：“你们这两个家伙，搞那么多不就是为了传教和壮大势力吗？要是真有本事，怎么一个被帝国杀得失踪多年，一个沦落到要来柴堆镇当治安官？真他妈把我当成傻子？你们两个就是丧家之犬！ 麻烦你们认清形势好不好？非要跟帝国和法师对着干，嫌命长啊？要是没有奥兰索医师，我们三个早就死无全尸了！草！老子在柴堆镇过得好好的，安生日子净被你们搅和了！” “闭嘴！”塔瓦隆也少有地发脾气了：“翠绿之环培养你的时候，可没让你变得这么胆小怕事。这次判断失误，下次小心谨慎就是了，除了骂人，你就不会别的吗？” “滚！滚你妈的！这回输成什么样了，还下次？就你这样还算高等德鲁伊？活该被法师欺负一辈子！”沃夫一口浓痰吐到塔瓦隆脚边，骂声不断：“还有，谁要你培养了？啊？还嫌折磨不够吗？什么狗屁翠绿之环？什么狗屁狂战士？转化过程中死多少人，真以为我不知道吗？当年黄金隘口，两百多名狂战士可是集体向帝国军团投降了，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你个死老头，还真是活在过去，以为翠绿之环是什么爱护自然、尊重平衡的组织吗？不就占着肥沃土地、山林物产，以此为筹码来跟富商和贵族老爷们谈判吗？只要是谈妥了，就把那片土地上的平民出卖了！全他妈肥了你们上层那些贤者！ 我早就听说了，当年开创翠绿之环的大德鲁伊就是预见到这种情况，所以才选择独自出走的！你们早就堕落了！还将各种罪责甩给其他巫术施法者。对，做错事的都他妈是临时工，就你们永远正确、永远健康！我呸！” 塔瓦隆怒意陡升，手中凝聚着自然能量，抬手就要放出法术轰击而去。 谁料沃夫毫不畏惧地拍着胸口，顶撞道：“来！朝着打，被你打死最好！让其他人明白，什么狗屁翠绿之环，其实跟法师没两样！都是一样贪心恶毒！” 萨雷米爵士皱着眉头不说话，塔瓦隆气得胡子乱颤，沃夫两眼满布血丝，眼看形势一触即发，一阵呛咳声打断了紧张氛围。 “哦，醒了醒了。”玄微子笑呵呵地看着苏醒过来的提乌斯法师阁下，说道：“这位法师，你没事吧？” “你、你们——”提乌斯看见自己被四人围着，吓得刚要动身施法逃跑，却觉得全身肌肉一阵撕扯般的剧痛传来，不由得重新躺倒。 玄微子说道：“你可别乱动啊，刚才那一棍带着力场效果，将你身体大半肌肉震伤了。如果不能及时治疗，十天半个月你都起不来，就只能被扔在这里喂野兽了。” 提乌斯惊恐万分，他竭力思索眼下状况，尝试发动身上的魔法物品。 “对对对，继续这样，我想看看你在无法念咒语打手势的情况下，是如何使用魔法物品的。”玄微子颇有兴致地点头道。 沃夫见状吓得叫了出声：“医师，不要让这个家伙做任何事！他一定会将消息传出去的！” 提乌斯可管不了这么多，他集中精神，启动了贴身项链中的“斥力法球”。 “幸亏花大钱买了精神启动模式的特制储法项链，只要有‘斥力法球’保护，我就能用‘传送术’离开了……等等？为什么没有生效？为什么没有反应！”提乌斯在心中大喊道。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玄微子连连颔首，一脸沉思模样，自顾自地说道：“原来实体灵魂与神魂概念有相通之处，由于意识判断在外部形成众多节点，能够与魔法物品产生联系。如果魔法物品的启动方式允许，就能够通过精神意识来使用，但反过来，需要使用者对物品中的法术效果有一定认识，这与御器之法的差别挺大的啊……” 沃夫三人一脸不解地看着玄微子，他也察觉到众人视线，于是笑眯眯地说道：“放心，我不会让他这么容易跑路的，就算想施法，也会被我消解掉。”说罢，玄微子拎着提乌斯手腕甩了甩。 提乌斯这下也听明白了，自己似乎是被对方以某种方式控制着，导致自己连用精神启动储法项链都做不到！ 可是这种感觉又不像是反魔场的压制能力，自己灵魂与奥法星图的联系并未中断，心智与精神也没有受到控惑。可就是法术位一片黑暗朦胧，自己与魔法物品的联系被遏制，完全是有力使不出来的感觉。 “你到底是谁？你们想要做什么？”提乌斯艰难地开口说话，喉咙中似乎还有腥甜血液。 “我是柴堆镇的奥兰索医师。”玄微子微笑道。 提乌斯双眼睁大，他算是明白了，自己这支奥法卫队已经彻底栽在对方手上，人家能够这么好整以暇地围着自己看，其他人估计已经死光了。 “我、咳咳……”提乌斯呛咳起来，话也说不利索，正觉得浑身疼痛，就发现一股温和的治疗效力遍布全身，大大缓解了痛楚。而这股治疗效力就来自那名奥兰索医师。 “奥兰索医师，难道这样的人你也要救吗？！”萨雷米爵士拔起了长剑质问起来。 玄微子头也不回地说道：“现在杀了这个法师，无补于事。而且一支装备精良的奥法卫队，来到这种偏远地方寻找古代遗迹，是很不寻常的迹象。在问清楚之前，谁也不准杀他。” “可是——” “警告的话，我不想说第二次。”玄微子语气渐冷。 就见恒益子在远处挥动八棱黑铁大棍敲碎了一块巨石，三只含火怒目紧盯过来，仿佛下一瞬间就要为护主人抡棍杀来了。 想起这个黑翼鸟人顷刻间覆灭了大半支奥法卫队，萨雷米爵士也不敢多问，只得任由玄微子做主。 “我很好奇，那个遗迹到底有什么东西，值得你们奥法卫队严阵以待的。”玄微子一手按在提乌斯手腕，同时施展异能“心智探针”，开始搜索对方的记忆与思想。 提乌斯只觉得伴随治疗效力传来另一股精神探知，两者缠结在一起，单纯只靠自己的意志豁免无法完全抵挡，就像是渗透进体内的魔法效能，需要用上强韧豁免来抗衡。 法师的意志豁免不低，但强韧豁免就一般了。而且眼下不能施法，魔法物品的加持效果被隔绝，仅凭普通的血肉之躯，根本没法抗衡这种前所未见的精神探知。 为了保全性命，提乌斯只得乖乖回答道：“是五芒星之塔的安排，要抢在奥秘之眼前面，成功占据古代巨人遗迹，获得其中‘上升阶梯’的使用权。” “古代巨人遗迹？”玄微子问道：“新大陆的遗迹是古代巨人建设的？” “是、是的。”提乌斯下巴打颤地回答道：“我们五芒星之塔中有雅尔诺德王国出身的冰霜巨人后裔，而古代巨人则是所有巨人的源头。经过辨认和考证，确认新大陆的遗迹就是古代巨人建造，但具体用途还没能确认。” 玄微子沉默一阵，古代巨人相对于如今这个时代，已经是非常遥远的传说了。大多数接受过历史教育的施法者，都知道在人类文明诞生之前，这个世界上就有过许多种族与文明先后出现。 古代巨人有过非常强盛且辉煌的文明，还与当时另一强大种族——巨龙，爆发过漫长岁月的战争。长久的争斗甚至改变了地形、气候，无意间使得其他种族能够更好的成长演化。 当然，如今这年头别说古代巨人，就连巨人的元素亚种也都衰亡得差不多了。可是没有谁会否认古代巨人对魔法拥有超凡的认识和掌控，新大陆上有古代巨人留下的遗迹，也难怪法师们会这么这么关注。 玄微子开口问道：“我记得五芒星之塔和奥秘之眼都是魔法议会的联合开创者，现在找到的古代巨人遗迹，居然不是在魔法议会中共享吗？” 提乌斯脸上露出怪异笑容，说道：“怎么可能？这两家早就彼此看不顺眼了。要不是我们五芒星之塔对巨人魔法有比较多的研究，奥秘之眼那帮老不死恨不得把我们踢开，自己独占所有新大陆遗迹。” “那我要是没猜错，你们前来探寻遗迹，就是为了防备奥秘之眼的法师？”玄微子问道：“他们什么时候来？” “我也不知道，我们在找到遗迹具体位置后，是要向总部传讯的。”提乌斯说道。 玄微子又问道：“那你们是如何知晓柴堆镇附近有古代巨人遗迹的？” 提乌斯无法隐瞒：“是‘上升阶梯’。从目前已知情况推测，所有古代巨人遗迹都是一个叫做‘上升阶梯’体系的一部分。某一个遗迹被启动了，其他遗迹也会知晓。但如今这个体系损坏严重，所以无法准确探知方位……具体怎样做到的，以我的地位还没资格了解，但大概方法就是如此。而且此处遗迹起码是大半年前就被发现了，只是花了很长时间去定位。” “大半年前？”玄微子有些奇怪，他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进入遗迹的行为被探查到，可是他进入遗迹也就是近半个月以来的事情。 而往前倒推，能够进入遗迹、并且加以启动的人，就只有图·冉迪了。 先将这些想法放一边，玄微子对提乌斯说道：“可你们是奥法卫队啊，你们这身装备应该是帝国军团提供的吧？花着帝国军团的钱财物资，用来为自己组织霸占古代遗迹，这算不算公器私用啊？” “现在都是这么干的啊……”提乌斯有些拿捏不准对方的意图，只好解释起来：“而且帝国军团已经不太受帝国制约了，很多军团长官都跟商会联盟、魔法议会的人密切往来。他们捞的钱，比我们这些下面干活的人多多了。我们消耗昂贵的魔法卷轴，事后还要写报告，说清楚为什么要使用，条件苛刻，盘剥严重，没赚到多少钱啊。” “是吗？我听你那位年纪略大的同僚说，他有五万金阳币的储蓄啊。”玄微子说道。 提乌斯倒没有多少惊讶，只是说道：“五万金阳币看起来不少，可是对于我们这些中等法师来说，根本不够晋升奥法环阶的。而且我们平时出任务，光靠军团配给的那点卷轴道具完全不够用，还要自己搭钱进去。赚得多，花的也多啊。” “那如果你们长时间不传回讯息，法师组织会怎么做？”玄微子问道。 提乌斯听到这话，差点以为对方要灭口，连连求饶道：“我、我什么都会说的，求求你别杀我！五芒星之塔应该会再派人来，但如今情况不明，我也说不准的。” “为什么？” “和约！帝国军团打算跟土著大联盟签订和约，现在所有精力都集中在这。”提乌斯说道。 玄微子听到这话笑了：“也就是说，在和约签订之前，要先弄清楚各自的势力范围和边界，把能抢占的都先占住，所以现在等于是四面出击、人手吃紧，我说得没错吧。” 提乌斯吞了下口水，小心地点头。 玄微子抬头看了老德鲁伊塔瓦隆一眼，他大概明白为什么翠绿之环这时候会冒头了，也许是打算趁着签订和约之后的时期，让翠绿之环与土著联手，建立一个新国家，以面对未来帝国的殖民扩张。 殖民扩张是不会轻易停下来的，如今帝国军团要签订和约，很有可能是内部分赃不均，军团与帝国本土又有利益纠纷，矛盾已经无法通过单纯的对外扩张来缓解。总之必须要暂时停下对外扩张的步伐，回过头来搞好内部。 而在这个冬天，不知有多少大小明暗的势力，在新大陆各处活动起来，为了古代遗迹、为了物资矿藏、为了交通要道，爆发了数不清的激烈战斗。 玄微子以前入定修炼时所生出的预感，应该就是在暗示这种局势的演变，没想到已经波及到柴堆镇这种偏远地域了。 第38章 魂魄 提乌斯看着眼前跳跃摆动的火光，表情麻木地坐在一条横倒的树干上，食物的香气从火堆上的汤釜传来，让又冷又饿的提乌斯生出一丝精神。 火堆旁另外坐着四个人，一名用砺石打磨长剑的武装教卫，一名端着木碗、满脸馋样的狂战士，一名闭目假寐的老德鲁伊，还有一名神情淡然的心灵术士。 此时那名心灵术士手里拿着一柄奇怪的扇子，手握着一根银质的小短柄，扇面是一片片黑色羽毛组成。就见他用黑羽扇朝着火堆扇风，火焰剧烈舞动，澎湃热力裹住汤釜，让内中食物更快熟透。 “呵呵，成了。”那名心灵术士说道：“大家尝尝我的手艺，还是头一回这么烹饪。” 端着碗的狂战士迫不及待，揭开釜盖，给自己盛了满满一碗浓稠热汤，吭哧吭哧吃了起来，却被汤汁烫的呼呼直叫。 他这举止引起一旁正在磨剑的武装教卫不满，说道：“急什么？用餐礼仪都不懂吗？你不做餐前祷告的吗？” 狂战士满嘴油光地说道：“行行行，你慢慢祷告，我来第二碗。” 老德鲁伊抬起眼皮说道：“人家奥兰索医师辛苦烹饪，你一句多谢也不说，就在这里自顾自地吃起来……医师，我代他说一声道歉，翠绿之环对他的教诲有所欠缺。” “哟，真会来事啊。要没奥兰索医师，你估计都埋地里养蛆了吧？”狂战士一拍胸膛，对心灵术士说道：“我不一样，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假意讨好。反正我的命就是医师你救的，以后你说要干啥就干啥。” 心灵术士轻摇羽扇，微笑着说道：“人啊，能够完全把握自己生命就是天大的幸运了，更别说把握别人的。对了，提乌斯阁下，你不用餐吗？” “呃……有我的一份吗？”提乌斯愣愣地问道，经过治疗，他的伤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就是如今所有魔法物品被拿走，又不能施法，就像是一个挨饿受冻的普通人，要不是有火堆取暖，早就在这深夜林地中被冻僵了。 “随意，自己盛就是。”心灵术士说道。 提乌斯不敢去直视对方，他觉得这个心灵术士的双眼有摄人心神的魔力，只得低下头去，拿起木碗给自己盛了一碗肉汤。 汤汁入口，温暖充盈全身，寒冷与疲惫几乎是瞬间被消融，惨败后的颓废心情也一扫而空。仿佛午后躺在天鹅绒沙发上，望着阳台外的热带海湾景色，清爽海风吹拂入屋，让薄纱窗帘轻轻飘扬。不用担忧法师之间的勾心斗角，无需理会军团繁琐危险的任务。 这一切是多么的美好啊……哦，最好天鹅绒沙发上还有一位身材高挑丰腴、肌肤细腻白嫩的女法师——就像传说中的“飞弹女王”弥菲赛缇丝那样。 咦？好像真的出现了？啊~高贵的“飞弹女王”居然在抚慰着我，真是美好的午后啊~ 坐在一旁的玄微子羽扇轻摇，暗中留心着提乌斯的情况。 “奥兰索医师，你在汤中加了什么东西？”这时候萨雷米爵士将长剑归入鞘中，没有用餐的意愿。 玄微子一脸无辜地说道：“一些可以入药的香料而已，可以帮助消化、调养精神，毕竟你们大战了一场，虽然靠法术治愈了伤势，但腑脏劳碌、心神紧绷，如果不懂得适度调养，恐怕是短寿易夭的下场啊。” 萨雷米爵士瞥了提乌斯一眼，问道：“那他怎么会变成这样？”显然是察觉到这位法师陷入了某种幻术之中。 “没什么，我只是在研究法师的心智结构。”玄微子回答说。 虽然玄微子之前曾经以“星之冠冕”联系上奥法星图，但他还是要在其他法师身上印证自己的猜想。尤其是要弄清楚，为何法师能够通过严谨的学习与逻辑演算，从而获得奥术施法能力。 就提乌斯如今的状况来看，他的五脏六腑并没有产生异变，只是一个缺乏锻炼的普通人，长期学习与使用奥术，也没能让提乌斯的生理机能出现超越性的转变。 就连提乌斯的大脑也没有预想中的变化，不存在所谓的“大脑利用率提升”。而且即便用药物引提乌斯的精神陷入色欲幻境，催发与繁衍本能最密切的大脑区域活动起来，也找不出与奥术施法能力相关联的痕迹。 这对于修炼道法的玄微子来说，其实是很颠覆性的发现。因为无论哪门哪派的道法，都是身心产生变化后获得法力神通。即便是那些不讲身心调摄的旁门左道，其实也是要通过各种方式，刺激身心表现出异常状态。 更有一些左道邪法需要天生身心异常者才能施展，久而久之形成“修道者三缺五弊”的说法。然而但凡是正宗道法修行，无不是教人全性保真、贵生存形，哪里会为了一点法力术用去戕害身心呢？ 可法师的奥术施法能力，显然不是基于身心变化，而奥法星图虽然是与实体灵魂相联系，但法师也不是直接去调整自己的实体灵魂啊，否则就应该是类似于珊多丽的“炼魂通神”了。 玄微子百思不得其解，他忽然发现自己对这个世界的法师了解太少，而且局限于修道之人“先修身心、后得法力”的概念中，一下子没有将思维转换过来。 “看来还是要让提乌斯主动施展奥术，然后观察施法过程中身心、魂魄与实体灵魂之间的关系。”玄微子轻摇羽扇，他此前已经在提乌斯体内植入了星光体，倒是不害怕他反抗，只是在想要如何做，才能让这位法师阁下更好地配合自己。于是一晃羽扇，让提乌斯的色欲幻境散去。 提乌斯从幻境中清醒过来，立刻知道方才是中了控惑心智的法术，眼下自己无能反抗，也不敢多说别的话，只能默默地担惊受怕。 老德鲁伊塔瓦隆在一旁安静用餐，吃得差不多，就看着玄微子手中黑羽扇，问道：“奥兰索医师，看来你的实验很成功嘛？那个强大的魔法仆役，居然能够变成一柄扇子随身。” 玄微子手中多出来的这柄黑羽扇，其实就是恒益子变化而成，这完全是一个意外的结果，玄微子一开始也没有预料到。 恒益子转化成雷部神将形象的过程，其实是糅合了真火炼器法与祭炼法。只不过玄微子是利用“星之冠冕”，勾摄奥法星图的能量。而将其有效组合而成的信息表达，则是来自玄微子本人存神炼将，经由神炁相连的星光体，内景外显而成型。 可活化乌鸦的生命特性作为运转能量的底层结构，无法被轻易改变，让恒益子的新形象保留了大量与乌鸦相关的元素，比如那乌鸦叫声的口癖和黑羽翅膀。 这看上去是尚未完善，但玄微子却察觉到不同寻常的妙处，那便是如今的恒益子已经拥有了完整的魂魄结构。并且“体魄”部分与星光体相连，还保持了一定的可变特性，于是玄微子顺水推舟，沿着既定的魂魄结构，将恒益子变成了这柄黑羽扇，平时没事就拿在手边，以自身神炁温养。 当然，这柄黑羽扇也完全可以当成特殊的法器来使用，但凡是恒益子所能掌握的法术，玄微子也能挥扇发出。 不过更准确地说，如今恒益子由于魂魄结构特殊，属于身心异常，他所掌握的都是类法术与超自然能力。只是比起轻摇羽扇施展法术，倒还不如让出恒益子去搏杀，杀伐之威要强悍得多。 玄微子跟塔瓦隆谈起自己这些日子对祭炼法的一些细节与改良，丝毫不顾忌萨雷米爵士在一旁听得眉头紧皱，但他好像又不太愿意在这种时候随便评价别人，只能默默做着祷告。 反倒是提乌斯听到玄微子提及如何利用奥法星图来为类法术能力提供能量基础这些内容，顿时好奇心冲散了恐惧，问道：“你说的这个方法，是血脉融合吗？” 玄微子还是头回听说这个词汇，问道：“血脉融合？那是什么？” 提乌斯沉思一下，反正具体的操作他也不懂，这些内容也算不上太过机密的东西。这伙人没有立刻杀死自己，要是能稍微讨好对方，说不定能增加保命的机会。 “是法师对术士血脉的研究过后，开发出的一种手段。”提乌斯说道。 “等等，术士血脉？这年头还有术士吗？”玄微子问道。 提乌斯瞧了旁边萨雷米爵士一眼，不敢在这时候说人类术士血脉是被教会迫害到断绝的，只好回答道：“人类之中的术士血脉基本已经断绝了，但是其他类人、非人种族中还有保留，而且数目不少。” “这倒也是。”玄微子点头道：“那血脉融合，是要与这些有术士血脉的种族繁衍后代吗？那会不会太慢了些。” “不、不是这样的。”提乌斯回答说：“那些高等法师怎么会有耐心等待让后代拥有术士血脉？他们是希望通过奥术，直接转变自己的血脉，从而获得类法术能力，将一部分奥术施法能力固化下来，不用过分依赖法术位。” 玄微子听到这话也是微微吃惊，摇晃羽扇的动作都停了下来：“你的意思是实质上的融合？完全转变身体内在机能，甚至连灵魂也产生变化？” 提乌斯回答说：“对。其实……巫妖转化也跟这种情况类似，巫妖也有不少类法术与超自然能力的。” “哼！”萨雷米爵士冷哼一声，充满正能量的神迹威能向外冲击，吓得提乌斯立马蜷起身子，唯恐对方要暴起伤人。 玄微子表情如常，心中思考道：“这个世界的变化法术很多，别说变大变小，就是变成其他生灵物类都不奇怪，而且也能获得相对应的加成，甚至包括对应种族的各种能力。也许对于这个世界的生灵而言，种族和外在形态并不是最关键的，内在的实体灵魂才是本质。 但变化法术不可能永久维持，这是否与实体灵魂有关呢？如果能够连实体灵魂也产生变化，是否就能获得类法术能力？可为什么是通过融合血脉、改造肉体，从而让灵魂产生改变呢？” “我的祭炼法，跟法师的血脉融合不是一回事。”玄微子用灵能安抚了提乌斯紧张情绪，解释道：“我关心的是身心与外部环境交互的功能机制，不知道法师之中有没有类似的相关研究？” 提乌斯回答说：“如今法师的进阶分支非常多，我……我一下子还没想起来，能不能给我一些时间仔细回忆。” 提乌斯发现这位“奥兰索医师”比起不像其他人对法师那么排斥忌惮，也许自己求生的机会就落在此人身上，无论如何也要把握好，而且能拖一天是一天。 “这也好。”玄微子说道：“我们等下就会返回柴堆镇，希望提乌斯阁下在路上能够仔细回忆，不要让我失望。” 虽然是平淡柔和的语气，提乌斯却不禁脸颊抽搐、牙关猛颤。他还记得之前看见奥法卫队的同僚们，一个个死状凄惨的模样，以及那个两人高的黑翼鸟人，要真是被那黑铁大棍敲一下，估计真会被打成肉酱吧？ “奥兰索医师，我不能容许这种事情！”萨雷米爵士噌地一下站起身来，抬手直指提乌斯，毫不留情地呵斥道：“你怎么能收留邪恶的法师？甚至还跟他交流学识？难道你也堕落了吗？” “哦嚯。”沃夫冷笑道：“行啊，爵士老爷，转眼就忘了救命之恩，大谈特谈正义邪恶了。人家怎么处理俘虏，还用你来插嘴啊？” “这不是一回事！”萨雷米爵士愤怒道：“我不明白，奥兰索医师你已经这么强大，为什么还要屈身学习卑劣邪恶的奥术？！” 玄微子面无表情，轻摇羽扇一言不发，提乌斯听到这话则有些不满，却不敢表露出来，只能在心里说道：“什么嘛？臭神棍，左一句邪恶、右一句卑劣。我一个中等法师，赢了我有什么好吹牛的？随便找一个高等法师，哪个不是能将你吊起来打？要不是仗着这个奥兰索医师，你们早就死得渣渣都不剩了。不就是看不得法师与奥术的兴盛嘛？酸，真他妈酸！” 第39章 返回 眼见玄微子一言不发，萨雷米爵士滔滔不绝起来：“奥兰索医师，我敬重你在柴堆镇救死扶伤的行为。但是你屡次举动都在挑战正义与善良的底线！上次救治怪物，这次救治法师，下一次呢？是不是要救治魔鬼？” 提乌斯听见这话，心里嘀咕起来：“你们神棍嘴上扯的魔鬼，大多数就是些魔法能量聚合而成的怪物，极端一些连各种元素侍灵和非人生物都打上魔鬼的标签。唱高调比谁都响亮，不就是用来迫害人的手段嘛。” 沃夫则一脸不爽地说道：“你要是觉得不痛快，自己滚蛋好了，谁乐意跟你相处？” “我是帝国任命的柴堆镇治安官！怎么可能擅离职守？！”萨雷米爵士沉声喝道。 沃夫嗤笑道：“你真以为帝国是铁板一块呢？我这脑子都转的过来，你还不明白吗？将你一个教会的武装教卫安排到柴堆镇，分明就是发配啊！就你这么乖乖听话来上任，还真觉得职责多重似的。” “你——”萨雷米爵士正想反驳，但对方所说他自己何尝不知？顿时心中生出巨大矛盾，可是出于对神圣事业的责任心和对正义的推崇，让他断然不能后退半步，他无法容忍堕落邪恶屡次发生在自己眼前。 玄微子这下才开口说：“如果提乌斯所说是真，那么后续很可能还会有法师前来找寻古代遗迹。这打退一波还有一波，你是打算坚守下去吗？” 其实玄微子已经觉得柴堆镇是一处险地，当初前往山中小城堡闭关修行，就是不想卷入翠绿之环与教会在此地可能爆发的纷争。眼下又牵扯上什么古代巨人遗迹，时日一长，恐怕会引来更多法师探索搜查。 玄微子并不认为如今的自己就有本事大杀四方，甚至就此在柴堆镇打牢立足根基，大搞什么高筑墙、广积粮的种田开发，那都是痴人说梦。 哪怕此前用恒益子一举击败了大半支奥法卫队，也不过是借着突然袭击和手段新奇，要是时间久了，被人摸清能耐，玄微子的优势也会很快丧失。 玄微子孤身寡人，拿什么跟资源充足、组织严密的法师去斗？如果上天真的眷顾穿越者，那也没见玄微子王霸之气一发，就让塔瓦隆与萨雷米纳头便拜啊。 “守护平民、守护正义，我绝对不会向法师屈服退让！”萨雷米爵士掷地有声地说道。 “那你打算怎么做？”玄微子问道：“这一回我们赢得很艰难，下一回要是来个高等法师，甚至帝国军团将柴堆镇视为叛乱聚落……情况可不是之前土著入侵了。” “我回去之后，立刻让我的扈从赶往最近的大城镇，通知教友前来！”萨雷米爵士说道：“只要在柴堆镇建一座神圣之主的礼拜堂，就能让法师们明白，这里是我主庇佑之地，绝对不敢乱来。” 提乌斯又在心里笑道：“真当我们法师是傻子吗？再说了，一个又穷又破的小村镇，哪里值得派驻多位教会圣职人员了？这里有丰足的税收吗？有大量信众吗？是交通要道，便于消息和物资往来吗？有什么特殊的魔法材料出产吗？这也没有那也没有，凭什么要建设礼拜堂？而且你们神棍的礼拜堂也分等级的好不好？如果就是个小礼拜堂，伪装成是强盗流民劫掠焚毁就好了，那些高级神棍心知肚明都不会追究的。就凭你？拿什么抵挡我们法师？” 玄微子在一旁，用心灵异能将提乌斯心里话听了个全，忍住不笑，只得对萨雷米爵士说道：“你要叫人前来支援，我并不反对。但我需要继续法术实验，所以这位法师的性命我暂且保下了。如果是五芒星之塔的法师赶来，说不定还要仰仗这位提乌斯阁下帮忙沟通。毕竟人家只是为了古代巨人遗迹而来，并不是真要将柴堆镇变成什么邪恶所在。” “没错！”提乌斯连忙说道：“我们五芒星之塔行事作风非常严谨，如果是要征用柴堆镇附近农田，一定会有具体的文书证明。前段日子我也见过柴堆镇的平民，他们都是辛勤劳作的帝国公民，这样的人理应得到善待。如果五芒星之塔后续派人前来，我一定会竭尽全力调停。之前的事情就……就当做是一场误会？” 提乌斯自己都觉得这话听起来别扭，明明是自己被对方伏击，眼下还要自己说此前战斗是一场误会。但为了保命，提乌斯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法师都是极度贪婪、不守信用的邪恶之徒！”萨雷米爵士丝毫不肯松口，说道：“如果奥兰索医师你执意如此，我恐怕要以治安官的身份，将你驱逐出柴堆镇！” “草！你疯了？！”沃夫首先发难：“你有什么资格这么做？真以为自己是治安官老爷了？我是镇长，我先将你驱逐出柴堆镇！” 萨雷米爵士瞪大了眼，环顾周围一圈，玄微子轻摇羽扇闭目不言，提乌斯似乎是在暗中偷笑，沃夫则是一脸凶恶地盯着自己，老德鲁伊冷眼旁观，默默期待事态发展。 “既然如此，那我倒是不便停留在柴堆镇。”这时候玄微子忽然开口道。 这话引来沃夫震惊目光，说道：“医师！这个家伙只是在鬼扯，你不用理会他！” “你想多啦。”玄微子脸色如常地说：“我最近要做不少法术实验，万一波及到普通人确实不太妥当。而且如果萨雷米爵士的教友前来，让他们另外大兴土木建设礼拜堂也不方便。我打算将我那座石砌小屋让出来，作为赠送给神圣之主教会的礼物。治安官阁下，你觉得呢？” 萨雷米爵士原本还保持着怒意的脸色减缓不少，倒是其他人皆深深感到困惑，“奥兰索医师”完全没理由在这时候退让啊？ “不至于吧，他真的怕了这个神棍？不像啊，还是说为了讨好教会？可是这个地方不会有教会的大人物来到啊。”提乌斯想不太通，只是希望这位奥兰索医师能够继续仰仗，等待未来法师同僚的解救：“希望五芒星之塔察觉到我们每天汇报通讯中断之后，能够尽快派来第二批人手，到时候将这伙人一锅端掉。神棍捆上火刑架烧了，德鲁伊拿去做解剖实验，熊人剥了皮做装饰，至于这个心灵术士嘛……等等，他为什么这么看着我？难不成我心里所想的都被他侦测到了吗？” 提乌斯这时候才发现玄微子用羽扇遮掩半张面孔，眼神尽是难以揣测的意味，让提乌斯立刻后怕起来：“他听到了，他肯定听到了！不行不行，别再想了！专心、专心……” 至于沃夫则在一旁连连劝阻，恳求玄微子留在柴堆镇。因为他既不能跟萨雷米爵士相处，也讨厌老德鲁伊，如果没有玄微子做靠山，他可就真的没有立足之地了。 “你这个镇长，称职与否不在于我啊。”玄微子略显严肃地提点道：“如果你能够早早听我劝告，平整土地、购置农具，开发附近山林的特产物资。为柴堆镇居民增加收入，为儿童少年提供教育，而不是学着他们父亲酗酒打架，改善此地风气习俗，何至于今日场面啊？” 沃夫羞愧地低下头去，这些话玄微子以前就跟他说过不止一次，但沃夫都以“事情做起来太麻烦”、“穷地方没那么多讲究”等理由搪塞过去。 如今萨雷米与塔瓦隆一前一后来到，柴堆镇平民已经开始不认他这个镇长了。以前没有这些人，镇民都觉得沃夫跟“奥兰索医师”关系亲近，有什么事情也希望沃夫跟“奥兰索医师”去说。 但现在一切都改变了。有了萨雷米爵士，众人可以跟随他去祈祷，从而获得神迹的祝福，以免心灵不安。有了老德鲁伊塔瓦隆，明年耕种收成说不定就得到保佑，不至于肚子挨饿。既然如此，还需要一个只会喝酒与睡寡妇的镇长做什么呢？至于上山伐木，柴堆镇的男人哪个不会呢？ 玄微子自己倒是想到了更多，这个世界的施法者，仅仅论杀伤效能与作战能力，毫无疑问是法师最强大，而且对敌手段也最多。 但世界上的事情可不是只有战斗杀伐，人活在世上需要吃喝拉撒、衣食住行，如果能够让施法能力注重向日常需求而发展，那么在社会上就会有立足之地。 就单独一个人而言，是无法做到全能的，即便是法师这个整体，面对整个人类族群的需求和发展，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全能。 …… 一行人乘坐奥法卫队的魅影驹马车返回柴堆镇，按照之前的约定，玄微子将自己石砌小屋清空。他对此地并无十分留恋，更何况当外界存在妨害修行的因素，那就是妥妥的“火宅”了。 “对了，不知医师打算怎么处理这些战利品呢？”老德鲁伊回到柴堆镇后，那几只小翠鸟又啾啾叫着回到他头顶，塔瓦隆指着车厢中的一堆附魔武器与铠甲、卷轴药水与杂七杂八的魔法物品，甚至还有各种出行在外的装备。 玄微子望向一旁瑟瑟发抖的提乌斯，这位法师阁下说道：“这……我没有意见，只是希望能够保证安全，等待与同僚的交涉。” “那就分了吧。”玄微子说道：“听说还有个次元口袋，里面有野营帐篷和附魔工作台？我需要这个，还有法术书和那个‘斥力法球’项链。” 四人很快就将奥法卫队留下来的战利品瓜分干净，按照萨雷米爵士的说法，他打算培训一批武装教卫，所以拿的主要是附魔武器和护甲，而塔瓦隆则取走大部分魔法卷轴与药水，沃夫只得到一柄一阶附魔的双刃斧头。 玄微子则带上提乌斯，驱使着魅影驹马车，将剩下杂物基本带走，一直去到森林边上，将野营帐篷从次元口袋中取出。 虽然叫做次元口袋，但实际上是一个行李箱外表的魔法道具，打开锁扣之后，里面是七彩虹光般的光泽，把手伸进去，集中精神就能摸到里面贮藏的事物。 来回几下，一座野营帐篷已经搭建完毕，提乌斯杵在一旁看着他兴致满满，不禁回头看了看柴堆镇方向，问道：“呃……奥兰索阁下，你似乎不太在意被驱逐的事？” “嗯？你说那个啊。”玄微子将帐篷钉索扎紧，说道：“你其实是在担心自己的安全吧？” 提乌斯微微点头，没有“忍受环境”，这大冬天的可让他不太好受，只想尽快钻入帐篷里的床铺。现在别说法术，随便一柄小刀都能要了他的命，真不知道这个心灵术士是怎么做到的。 “你在想我是怎样封印了你的施法能力，对吗？”玄微子忽然说道。 提乌斯脸色发白，也不知道是吓的还是冻的，被人听到心声可不是一件舒坦的事情，仿佛眼前这位心灵术士长着章鱼触须一样，缠住自己身体与灵魂，没有一处角落能够瞒住对方。 “其实我对法师的奥术施法能力也很感兴趣。”玄微子示意提乌斯一起进入帐篷，然后启动了里面的“忍受环境”，使得帐篷内如同春天温暖。 帐篷里各种器材工具完善，甚至还有一个煮开水的魔法水壶。玄微子见提乌斯冻得身形佝偻，笑着给他斟水，过了好一会儿才让这位法师缓过来。 “你想了解什么？”提乌斯有些庆幸，要是真落在那些野蛮粗鲁的家伙手里，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玄微子笑着问道：“我想知道，法师是如何构建法术位的。” 提乌斯闻言一愣，说道：“就这样？” “我已经知道法师的灵魂与奥法星图有联系，但是之后如何构建法术位，还是一无所知。”玄微子摊手说道：“像我这种乡下人，没钱去法师学院进修，所以希望你能够解决我的困惑。” “不是这样的。”提乌斯的回答非常古怪：“为什么会先与奥法星图有联系？” 玄微子忽然察觉有异，问道：“难道你们是先构建法术位的，然后才与奥法星图产生联系的吗？” 提乌斯一脸茫然地反问：“难道不是这样吗？” 第40章 因由 玄微子见提乌斯一脸茫然，从他的精神活动中也感应不到欺瞒，显然“先构建法术位、后联系奥法星图”，这种事情对于提乌斯而言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你们法师是怎样构建法术位的？现在就展示一下。”玄微子兴致满满地说道。 “我现在做不到啊。”提乌斯回答道：“我意识中的法术位现在都是一片漆黑，无法进行调整……” 玄微子一把抓住提乌斯的手腕，发动神炁感应起来。他之前是将星光体植入提乌斯的大脑，一方面防止提乌斯施法逃脱，另一方面是更好侦测他的思维活动。 但没想到如今提乌斯连调整法术位都做不到。这似乎是在表达，法术位是与思维模式、精神意识密切相关的功能，这些都属于“神魂”的范畴。 玄微子思来想去，抬手按住提乌斯脑袋，搞得对方异常不安，思绪也混乱起来。玄微子可懒得理会这些，运神行炁，天眼大开，将提乌斯一身五脏六腑照遍，强行突破强韧与意志豁免，干涉他的生机运行。 就见提乌斯身子一颤，随即两眼翻白，不仅仅是身体，就连心智也被玄微子所操控。 按照道家修炼的说法，提乌斯此刻就是犯了“风邪外客”，不论是所谓的鬼怪上身、阴邪附体，还是疠疾恶病、瘟邪瘴气，广义上都可以算是“风邪外客”。 然而任何人、任何生命存在，本来都具备一定抗御风邪的力量。这种力量强大，就是所谓的魂魄安定。 修道之人调摄身心、凝炼魂魄，让元神显现、识神退守，抗御风邪外客的力量也随之强大，在这个世界的表现就是意志豁免与强韧豁免远高于同等人群。 但玄微子给这么多人与非人把脉感应之后，逐渐发现这个世界的生灵，他们的魂魄极可能是天然分离的，依赖着实体灵魂维系魂魄功能不散失。也就是说，这个世界的生灵能否活着，要看实体灵魂的状态，而不是看身体状况。 “这么说来，表面上一个人肉体死亡，只是神魂与体魄功能的离散，实体灵魂没有现实环境为依存，则以某种方式消失……听说神圣之主教会曾经有过让死者复活的神迹，如果我的猜想没有错，只要有足够强大的能量物质重新构造躯体与魂魄功能，再用某种方式将实体灵魂牵引回来，那的确就是死而复生啊。” 玄微子暗自思忖，这个世界的情况与地球有很大差异，地球上的生灵一旦魂魄离散，死了就死了，根本不存在一个实体灵魂飘来飘去、轮回往生。所谓阴神鬼物，不过是因人感应而生，或许保有了生者的记忆与见知，但已然不是当年之人。 而修炼的依据，在于魂魄功能本来就是后天而成，凝炼魂魄逆后天而至先天。丹道修至阳神出摄，甚至最终炼化色身、成就如意法身，聚则成形、散则为气，凡力不能伤之。 “如果是这样，我能够穿越而来，也幸亏是修成了阳神。拥有类似这个世界实体灵魂的相似性质，才能托舍重生。”玄微子大概摸索清楚情况，又继续将注意力放在提乌斯身上。 提乌斯之所以不能够施法与使用魔法物品，是由于玄微子用星光体在大脑中限制了神魂的一部分功能，但没想到法术位也同样受到影响。 玄微子感应一阵之后，撤手收功，提乌斯头晕目眩，就像脑浆被搅得一团糟，就连眼前视线都变得模糊不清了。 “果然，法术位是基于神魂而被开发出来的功能，由于法术位的存在，灵魂与奥法星图就产生了联系……唔，这个说法不太对，奥法星图与灵魂的联系很可能是本质性的，法师是通过逻辑性的思维模式，认识到灵魂与奥法星图的联系，而这种思维模式的实际表现就是构建法术位！” 玄微子一通百通，不断思索起来：“所以法师施法，绝大部分魔法能量来自于奥法星图，法师调整这些魔法能量，形成具体法术，储存在法术位中。由于奥法星图中的魔法能量高度活跃且多变，所以奥术本身呈现出的多样性，也是其他施法体系无法比拟的……但奥术缺乏治疗效能，这是否说明，奥法星图与生命机能、体魄的关联度不大呢？这是否也是提乌斯身为中等法师，生命机能没有本质性变化的原因呢？” 当提乌斯完全清醒后，就看见玄微子捧着自己的法术书在来回翻看，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担心惹怒对方。不禁揣测起来：“轻轻松松就突破了我的意志豁免，这位心灵术士莫非是高等施法者？嘶——要是这样的话……” “哦，我借你的法术书看看，不要紧吧？”玄微子笑着将厚重的法术书合上，然后还给提乌斯。 “你……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了吗？”提乌斯按着额头，心想这位可别再弄了，简直是把活人当成了实验品，堪比那些为了研究死灵法术，大搞活体解剖的法师同行啊。 “有些思路了，多谢你的配合！”玄微子笑道：“这些日子你就在留在帐篷吧，不要到处乱跑，我估计还有很多事情要问你。” 说完这话，玄微子离开了帐篷，就见老德鲁伊塔瓦隆在不远处等待已久，脸上带着一副神神秘秘的笑容，目光时不时扫向玄微子手中的黑羽扇。 玄微子心中暗道：“来得好快啊。” 就见塔瓦隆问道：“奥兰索医师，法术实验进行地怎么样啊？” 玄微子答道：“贤者，我这一切还没开始呢。你有什么事情吗？” “是关于活化物的技艺。”老德鲁伊问道：“我想了解，你是怎样制作出那么强大的魔法仆役的？” “至于这么急吗？”玄微子暗道一句，抬眼一扫，塔瓦隆头顶那三只小翠鸟也是一脸好奇地看着自己……更确切地说是自己手中黑羽扇。 玄微子也不藏私，抬手一抛黑羽扇，一股子黑风平地升起，赤发靛肤、银光黑翼的恒益子现身，还带着点乌鸦的呆气，歪了歪脑袋，看向三只小翠鸟，发出“嘎——”地一声。 这回塔瓦隆能够仔细观察恒益子，两颗眼珠来回扫视，似乎异常兴奋，接连询问起来：“这种魔法仆役除了要用到星光体，还需要什么材料？医师你又是怎样进行组合的？如果不联系奥法星图，还能有别的能量来源吗？” 一大堆问题抛了出来，玄微子也没想到这个老德鲁伊一下子看得这么深，只不过他没有急着回答，转而问道：“我想要知道，贤者为何对我的魔法仆役那么感兴趣？” “这……积极了解不同施法技艺，算是我个人的一些兴趣爱好吧。”塔瓦隆回答说。 玄微子则直言道：“不是我不愿意说，只是此法较之我此前所说的祭炼法要更为困难，需要制作之人将自我内在身心的运作模式，投射到外物上去。这其中至少分为三个步骤——我向外投射运作模式，操纵魔法仆役吸收外界能量物质，能量物质依循运作模式而塑造稳定的结构形态。” 玄微子改良恒益子的手法，其实是介乎于“真火炼器”与“祭炼法”之间。一般而言，真火炼器是需要修士以自身功力改变外物，感应物性、火候凝炼、赋予妙用，这重重难关阻止了绝大多数修士。因为那需要精微深邃的感应之功、文烹武炼的火候之机、通明造化的运转之妙，条件异常苛刻。 祭炼法则是借助外力，通过各种方式来赋予器物妙用，凝炼物性则是一个缓慢过程，甚至不必要放在第一位。 而玄微子所说的“向外投射运作模式”，其实就是赋予妙用的过程，具体妙用是玄微子的魂魄结构——有什么比人体身心运作模式更玄妙、更精密的呢？ 这就是恒益子能够掌握各种华夏武术的原因，他不用额外修炼就堪比武学大家，玄微子已经将自己习武以来的手眼身法、应对技巧、搏杀经验完全赋予恒益子了。 “三个步骤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可真的不容易啊。”玄微子对塔瓦隆说道：“第一，能够完整清晰地呈现出一种身心运行模式吗？第二，这种身心运行模式对于内外能量物质运行能起到引导作用吗？第三，这样的身心运行模式需要怎样的具体形态结构来配合？如果做到这三点，才有可能制作出我这种魔法仆役。当然了，也不一定是要跟我这个一模一样嘛。” 最后一句话点醒了老德鲁伊，他问道：“植物与动物领域的也可以吗？” 玄微子笑道：“如果贤者可以呈现出相对应的身心运行模式，而且又有适合的具体形态，那就差能量物质的输入方式了。” “难道只能借助奥法星图的力量吗？”塔瓦隆惭愧道：“医师你也知道，我们德鲁伊更擅长借助自然界的力量。极少数出色的大德鲁伊能够直接联系元素位面，但那非常困难。” “确实，自然界的魔法能量离散而无序，要将其组织整合起来不是轻松事。”玄微子话锋一转：“不过我这个魔法仆役可不止是与奥法星图有联系，贤者且看——” 话甫落，就见恒益子双翼不动、自然腾空，空气中湿度迅速提升，在恒益子周身有薄雾集聚，电光一闪即逝，仿佛是强大的雷电法术即将成型。 “这……这是超自然雷电？！”塔瓦隆吃了一惊，说道：“这个魔法仆役居然可以做到这种事？” 玄微子故作疑惑地问道：“我见贤者你对雷电法术也有了解吧，不知道翠绿之环中是否也有类似技艺？不如相互参考一下？” 其实这才是玄微子在危急关头救了塔瓦隆等人性命的原因。此前伏击奥法卫队的事情，玄微子确实不愿掺和，不过想起橡树圣居还需要塔瓦隆的维护发育，而自己眼下又正好在研究如何炼制出真正的法器，橡树圣居的成长发育能够作为很好的参考。如果自己主动出手相助，就能让对方欠自己一份人情，往后有什么要求就容易开口了。 到时候不仅仅是超自然雷电，还包括德鲁伊法术中更多更精妙的内容，对于完善与扩展心灵异能都有好处，而且玄微子能够从中了解到认识世界的不同角度，更深入的领悟这个世界的规则法度，这才是道法修行的关键！ 至于塔瓦隆想要拖自己下水的心机，玄微子也懒得计较，自己这不也反过来让他主动求助了吗？ 塔瓦隆显然也明白自己欠了人情，他考虑良久，说道：“可以！我会抄写完整内容交给医师，而关于这个魔法仆役的事……” “在此。”玄微子很干脆地从袖子中取出一沓纸，甚至没有任何装订，就是他用通用语写下来的心得体会，也包括了一部分调整身心魂魄的内容。 老德鲁伊接过纸张，翻看了几眼，激动得手指颤颤巍巍，说道：“非常好、非常好！奥兰索医师，翠绿之环将会永远记住你今日的恩情。” “不用这么着急，我这里的内容是否适合你们德鲁伊，我还不敢保证。你验证过后，有什么心得体会，可要跟我细说啊。”玄微子说道：“而且比起这件事，我希望贤者为我解答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老德鲁伊兴致颇高。 “此时此刻的德鲁伊塔瓦隆，真的是站在我面前的这个人吗？”玄微子笑眯眯地问道。 老德鲁伊脸色一僵，问道：“医师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是我，还能是谁？” “我不是说你的人。”玄微子抬眼直视着三只小翠鸟，仿佛无视了眼前老人：“要不是伏击奥法卫队时，我察觉到一丝异样，恐怕还真不容易发现。你的灵魂已经寄宿在此了吧？那这具身体又是怎么回事呢？” 三只小翠鸟原地蹦了蹦，紧紧挤在一起，似乎是有些害怕的模样。 “医师真是观察细致啊。”塔瓦隆开口道：“如果可以的话，能否请医师为我隐瞒这件事情呢？” “我会考虑。”玄微子没有直接答应。 塔瓦隆又说道：“我不会向其他人说，医师你在深山一座城堡中，窝藏了袭击柴堆镇土著与魔法兽。” 玄微子眉毛一挑，笑道：“贤者打听得很详细嘛，你这算是威胁吗？如果是的话，略微显得有些拙劣了。” “确实。”塔瓦隆点点头：“我看得出来，医师你对柴堆镇平民并不十分重视，你也不会在意其他人的看法。你所忌惮的，其实是自己隐秘被别人窥探。” “就像你也在忌惮别人发现你的秘密吗？”玄微子冷笑道：“我懂了，我原本以为，这三只小鸟是你的动物伙伴，但其实是反过来，如今这副人类身躯，才是你的动物伙伴！” 老德鲁伊叹了一口气，说道：“医师，你就非要说出来不可吗？” “彼此彼此……难怪你对我的活化物与魔法仆役技艺那么重视。”玄微子说道：“你是想改造这具人类身躯？好让自己的灵魂转移到一具强大的躯体上？” 塔瓦隆深吸一口气，还是决定说道：“不尽然……医师你应该知道无尽复仇风暴的事情吧？” “有所耳闻，翠绿之环的杰作。”玄微子说道。 塔瓦隆继续说：“当初我是作为掩护施法仪式的成员之一，由于狂乱能量的波及，导致原本的身体受了重伤，灵魂不得已转移到动物伙伴身上。而我当年在翠绿之环中的称号，就叫做‘三只翠鸟’。” “那这具人类身躯呢？”玄微子说道。 塔瓦隆从腰间掏出一柄骨刀，往手腕处用力一割，伤口很深，足可以看见骨头和肌肉，以及用类似柳条的植物纠缠在关节肌腱处——骨肉呈现出不健康的黄褐与白斑。仿佛严重衰老腐朽的内在，外面裹了一层人皮，甚至没怎么流血。 眼见伤口迅速愈合，塔瓦隆说道：“其实这仍然是我原本的身躯，只不过大部分已经用魔法材料替代。怎么样？这个解释，让医师你满意了？” “你的做法，风险很大。”玄微子又问道：“那你之前所说的不尽然，又是为什么？还有其他人也需要新的躯体？” 塔瓦隆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医师你觉得，要怎样的力量，才能维持一片复仇风暴凝聚多年、徘徊不散？” 玄微子阖目思考一阵，立刻猜到一个答案：“巨灵？翠绿之环众多贤者灵魂形成的风暴巨灵？” 第41章 附魔学 天气尚未回暖，但至少已经不再有大雪纷飞，萨雷米爵士将身边那位年轻扈从派去莱根城，那里有神圣之主教会的礼拜堂，希望从那里获得支援。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了，柴堆镇中也安定下来，奥法卫队被消灭的事情，没有让普通镇民知晓，或者说他们也不知道那些法师代表了什么，也许只是跟贵族老爷差不多吧。 唯一有些引人注意的就是远处森林边上，偶尔会传来爆炸声响，据说那是奥兰索医师在做什么法术实验。镇民们见此情形也不敢随意靠近。 玄微子得了一丝空闲，平时就跟提乌斯学习奥术与多种语言，与塔瓦隆交流德鲁伊法术，甚至还拿中年法师的尸体做解剖。对这个世界的人类生理和魔法效能互动的关系有了更深一层的理解。 当然了，这些事情都要瞒着治安官萨雷米爵士，否则让他看见了，就怕真要把玄微子当成死灵法师了。 至于什么五芒星之塔、帝国军团，仿佛也忘了有这么一支奥法卫队的事情，玄微子还留着魅影驹马车中的通讯水晶球，也没收到里面传来的消息。 另外，由于如今的恒益子得到改良，不用必须留在自己附近，甚至可以远赴山中城堡，向珊多丽与罗莎莲传达消息。玄微子也能借恒益子发动天眼，直接观察她们两个的修炼情况，两头皆能顾及。 珊多丽修炼非常用功，精魂法术在快速恢复，而恒益子本来也就是以精魂法术为基础召聚而成的元素生命，对此也有非常直观的体会，可以相互印证。 倒是罗莎莲似乎对修炼不太感兴趣，比起变来变去，她更乐意维持原本形态，而且还问有没有能让自己变得更强壮、更敏捷的技艺。 “更强壮、更敏捷？”玄微子发动元神，以恒益子的形貌说道：“种族出身往往决定了肉体能力的极限，虽然你是魔法兽，基础素质比一般剑齿豹强大得多，通过修炼就能无限提升，那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罗莎莲趴在地上，就像慵懒的猫咪，甩着长长尾巴，说道：“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吗？或者像珊多丽那样，多获得一些超自然能力也好啊。” “你说得轻巧。”玄微子笑道：“珊多丽是由于过去长期与图腾巨灵沟通，让她的身心都在巨灵与精魂的作用下产生转变。我传授的‘炼魂通神’是让她发掘过往潜力，而不是单纯的提升。” 罗莎莲抬头望向施展了“凌空而行”的珊多丽，一幅小心翼翼地模样，像是踩在看不见的阶梯，在城堡塔楼周围绕圈行走。 “珊多丽以前可没这样的能耐啊。这也算是潜力吗？”罗莎莲有些嫉妒地说道。 玄微子说道：“这只能说明珊多丽以前对自己能力认识不足，或者说以前精魂法术有局限性。那么短时间突破成长，我也想啊。” 罗莎莲打着哈欠说道：“你可真偏心啊，把这么好的技艺教给珊多丽。” “你说什么？明明‘返胎易形’才更高明好吗？”玄微子顶着恒益子那张凶恶鸟脸，简直是要当场发飙的样子。 罗莎莲也被吓了一跳：“你别这么紧张嘛？可是我最近一直没练习出什么额外的能力来啊？” “那是你不用功。”玄微子变出一根短棍念刃敲了敲罗莎莲的脑袋，说道：“不过你之前说想要更强壮、更敏捷的技艺，其实也不是没办法。” “快说快说。”罗莎莲一脸期待。 “你在经历了‘内动’之后，应该能感觉到内脏有些朦胧柔和的力量向外发散了吧？”玄微子说道：“其实这是两方面的共同作用，一是你向内的感知有所强化，能够感受到自己的生机发动；其次是内脏功能初步整合，生机也变得活泼了。” “好像是有这些情况，最近我的胃口也变好了，吃什么都香。”罗莎莲还舔了舔嘴。 “那我教你一套新摸索出来的导引术，你在联系的过程中，不要理会肢体动作，而是要专注于感应生机发动。”玄微子说道。 然后玄微子跟罗莎莲讲起《龙虎易筋十二式》。这套导引术最初是虚靖天师见山中巨蟒与猛虎相斗，彼此争缠不休。虚靖天师从中从中参悟出推摩申引的精义。但不知因何，这套功法后来被潜入山中的狐妖所窃取，几经变造之后，形成典型的“妖法”。 魔法兽的形体结构、生机循行与人类不同，既然仙家道法过于精深，那就不如传授一门妖法。让罗莎莲专心一志地锻炼筋骨，至少也是一条路子，而且在顺便帮玄微子摸索出魔法兽的体魄功能还有什么潜力。 玄微子刚讲完功法，就见珊多丽身形缓缓从半空中飘落，脸上还带着兴奋表情，说道：“我终于会飞了，以前都不敢想象！” “你这不叫飞，就在半空中慢跑罢了。”玄微子不留情面地说道：“真要遇到战斗，半空中的慢速目标就是靶子而已。没有隐身、诱饵、反侦测的法术辅助，贸然飞行反而更危险。” 这个世界的虽然也有飞行法术，但普遍速度迟缓，就跟在地面上跑步一样，甚至还不如奥运会的百米飞人。 虽然如今法师奥术也开发出一些另类的飞行法术，可充其量就是堪比马匹奔驰的速度。所以法师的快速移动能力，仍然以传送法术为主。如果没有足够的法术掩护，飞上天其实是一件很危险的事，一轮箭雨或者标枪就能收割了法师大人的性命。 光是比速度，如今的恒益子振翅一扬，就有狂风伴随，身形迅捷如鹰隼。如果不计代价以魔法能量构成力场动力膜，还能一口气把自己当成活体炮弹打出去。当初恒益子就是靠这样成功偷袭提乌斯的——不过前提是提乌斯的“镜影术”被玄微子的天眼所看破。 所以在普遍拥有魔法技艺的环境，战斗更像是下棋对弈——你有“飞行术”，我有“飞弹风暴”；你有“镜影术”，我有“秘法视觉”；你有“任意门”，我有“次元锚”…… 更何况下棋对弈，彼此棋子分明，实际战斗却无法预料对方有什么后手底牌。法师之所以强大，不在于单个法师自身，而是法师拥有各类魔法物品的制作能力，这一点是过往施法者所不具备的，至少远不如如今法师发展得这么完善。 听玄微子滔滔不绝地讲述战斗经验，珊多丽不禁问道：“那如果我们精魂使者想要与法师抗衡，也需要学习制作魔法物品吗？” “斑兽部族之前不就已经开始制作魔法物品了吗？”玄微子笑着说道：“那些树皮护甲相当于一阶附魔，并且有防护火焰的效果。图·冉迪没有教给你吗？” 珊多丽表情有些凝重地摇头，玄微子说道：“其实附魔不是很难，正好跟你修炼的‘炼魂通神’也有相通之处，就一并教给你了。” 这些日子玄微子本人在帐篷里跟提乌斯交流，主要就是了解附魔学的知识。提乌斯本人就擅长制作魔法物品，也参与过附魔工作。 附魔，其实就是为普通物体添加魔法属性，但并不是完全扭曲与改变事物本身。所以在反魔场环境中，附魔物品也会被压制成本来状态。 甚至可以说，附魔是在拥有施法能力之后，最有可能被开发出来的技艺。无非是将魔法属性转移附着到物体上，所以土著能够制作出树皮护甲，倒也符合发展逻辑。 按照提乌斯的说法，“奥秘之眼”的法师们总结古代经验，开发出了现代的奥术附魔学，其中再分为“太阳附魔学”与“灵魂附魔学”。 奥术附魔学的根本，是以外在的能量源，经过与奥法星图联系的魔法阵，以及各种魔法材料，降低法师本人在制作附魔物品时的消耗。 于此对比，古代巫术的附魔技艺，往往是直接消耗制作者的鲜血与生命力，有的干脆是损耗灵魂。制作魔法物品，本身就是在消耗古代巫师的施法能力。而“奥秘之眼”有个更确切的说法—— “他们的附魔，不过是将自己的施法能力切割出来，寄存在外物之上罢了。” 所以当“奥秘之眼”清楚认识到太阳与灵魂是重要的魔法能量来源后，他们就着手开发现代的奥术附魔学，成批量出产的附魔武器与护甲，成为大伦底纽姆帝国扩张过程中，士兵们最为信任的宝贵事物。 以至于法师圈子中有个传说，“奥秘之眼”为了获取更多更庞大的魔法能量，想要打造一个半径十哩的超级太阳釜，然后将其抬升到空中追逐太阳，全天不断地吸收太阳光中的魔法能量。虽然这种事情从来未被实践过，但只要是见到上方顶着银色大釜的法师塔，就基本可以确定是“奥秘之眼”的驻地了。 然而“灵魂附魔学”，则名声相对不太好了。主要是因为，既然过去古代巫术的附魔技艺会损耗灵魂，那么就证明了灵魂本身是具备魔法效能的，自然也可以作为附魔的能量源。 而且经过研究，比起太阳光中那极易耗散、难以采集的魔法能量，灵魂天然就是高度富集的魔法能量。特别是智慧程度越高级的生命，灵魂中蕴藏的魔法能量就越丰沛。 由此，法师们还特地编撰出《灵魂强度等级》、《种族灵魂分类法》、《储存灵魂的十佳宝石与加工技术》等书籍，广为刊发，并且还定期修订再版，一度让灵魂附魔学十分鼎盛。 可是灵魂附魔学的发展，迅速引起一个问题，那便是“什么生物的灵魂最好用”。 鸡犬牛羊？飞鸟游鱼？还是什么地精、蜥蜴人、豺狼人？不不不，是人类，人类的灵魂就是最适合奥术附魔的多样性。 一开始只是流浪法师掳掠乡村孩童的零星案例，接着就是被伪装成遭受豺狼人袭击而覆灭的边境村落，然后就是被吟游诗人曝光的地下奴隶市场，众多高等法师与贵族皆参与其中。 有领地的贵族们以各种由头提高税收，将交不起税的领民卖给作为中间商的奴隶贩子，然后转手卖给法师们作为剥取灵魂的魔法材料，形成一整条成熟的贩奴行业。 这件事非常严重，一度引起全国性的动乱。这里面当然少不了教会的推波助澜，结果就是作为中间商的奴隶贩子、贵族的贪心管家、高等法师的学徒，被送上了帝国的行刑场，帝国从此立法禁止了“灵魂附魔学”，平息了大众的愤怒。 可是当新大陆被发现之后，尤其是与土著部族交战以来，“灵魂附魔学”渐渐复苏，如今已经是人尽皆知的秘密。 只不过用的是土著的灵魂，连自治领中最贫苦的垦荒者都拍手称快呢——此语出自魔法议会内部月刊。 “他们、他们竟然……”珊多丽听到玄微子的叙述，恨得全身发抖，连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除非有其他更优秀的技术取代灵魂附魔学，否则短时间内是别指望法师们会做出改变。”玄微子说道。 “你说这么多，是不是有更好的技术啊？”罗莎莲在一旁问道。 “我可不敢这么说。”玄微子说道：“只不过‘炼魂通神’可以看做是改变灵魂表面的魔法属性，其实就是在对自己进行附魔。如果珊多丽可以巩固自己的灵魂状态，将其与精魂结合，改变精魂的状态，从而让精魂与事物附着融合，不就是另一种附魔吗？” “这……真的可以做到吗？”珊多丽眼圈还是红红的。 玄微子说道：“理论上是可以的，而且这种附魔技艺，就是从你那柄花木短杖中获得的启发。如果我的设想没有偏差，不仅可以利用精魂附魔，而且附魔后的物品还能继续以此技艺再度强化。 其实我推测，图·冉迪也是这样制作树皮护甲的，只不过他是与图腾巨灵沟通，所以就能凭他一人，制作出多件树皮护甲。但图·冉迪这么做，需要自身灵魂与图腾巨灵高度融合……” 后面的话，玄微子没有多说，他猜测这就是为何图·冉迪死后，灵魂能够与图腾巨灵产生共鸣狂暴的状态。但图·冉迪的做法并没有脱离古代巫术的范畴，制作树皮护甲的过程，自身灵魂与图腾巨灵一损俱损，导致玄微子捕获的灵魂也是残缺的。 “而我现在教给你的办法，并不会损耗自身灵魂，唯一的前提就是需要你能够转变游离精魂的状态。那是需要非常精细的操作，纯粹看自身功夫，没有捷径可走。”玄微子对珊多丽说道。 “那你快教给我！”珊多丽现在恨不得将这些技艺统统学会，然后好传授给其他部族，让大家拥有反抗法师的力量。 “大体还是跟‘炼魂通神’相关，我只讲一次，顺便给你留下一个‘记忆之种’，以后参照着来练习。” 如今的恒益子也能照样传导玄微子本人的心灵异能，而玄微子则通过珊多丽身上的星光体，将全新的精魂附魔技艺注入其中，成为一枚无形的“记忆之种”，使其能够长久保存在珊多丽脑海中，如同神念心印一般，只要她动念就能完整想起其中内容。 第42章 心法 玄微子出离定境，端坐在帐篷之中，周围地上摆着四枚宝石，形成一个小小的灵能防护结界。 即便恒益子就是玄微子的护法神将，但要借他的躯体来与远处的珊多丽对话交谈，还要额外施展心灵异能，玄微子仍然需要入甚深定境。 为了保证安全，玄微子从奥法卫队的次元口袋中找到四枚未加工宝石，以“注能入石”的技艺，分别将“力场屏障”、“惰性障壁”、“星光体保护”以及“触发术”注入其中。 同时在注能过程中，将四者与自己的精神联系在一起，当自己处于入定状态时，就会自动触发三道防御异能，并且自动维持。而一旦灵能消耗达到一定程度，就会提醒玄微子离定收功，这当然也包括遭遇袭击的时候。 玄微子眨了眨眼，就见提乌斯坐在旁边不远处整理魔法材料，看见自己睁开眼，他有些心虚地问道：“你、你醒了？我见你睡很久了，所以就自己找了点事做。” “我这可不是睡觉。”玄微子说道。 “也对，哪有人是这样坐着睡觉的？”提乌斯又问道：“可是像你这样两腿缠着，不会觉得太累了吗？我刚才学着坐了一下，腿都发麻了。” 玄微子低头看着自己盘腿姿势，只是很常见的散盘，还不是两脚交叉盘在腿上的结跏趺坐。 “你们法师也有冥想、静思来恢复法术的方式，那你们平时是怎么做的？”玄微子转而问道。 提乌斯起了兴致，介绍起来：“一般是先是看有没有专精学派，你也知道，我们法师分为八个学派，不同学派的思维形式、逻辑结构也是有差别的，在此基础上构建法术位，就像夜空中星座一样，有着各自不同的分布位置与运行规律，这也导致法师有专精学派，就会有相对应的禁制学派。” “这我明白，毕竟每个人的认知方式都有或多或少的差别。我如果没猜错，应该存在一个通用的基础冥想方式吧？毕竟也有法师选择全学派通才的道路。”玄微子问道。 “有是有，可那条路的确不好走。”提乌斯说道：“目前已知的高等法师，绝大多数都是有专精学派的。说回冥想，这个词汇最初来源于高等精灵，传说是与他们的天赋有关，而到了人类法师这里，只是借用这个词汇，本质上并不是跟高等精灵那样，通过冥想来恢复魔力的。” “你们法师对精灵也有了解吗？”玄微子问道。 “有一点吧，但基本也都是一些书上的记录，我本人可没见过精灵。”提乌斯没有理会话题的偏离，继续说道：“法师的冥想，其实就是对法术位解构、重构的过程。因为每次施展法术，都会给精神带来负担，如果不能通过冥想来维护法术位，长此以往，也会损伤施法能力的。这就是为什么法师需要经常记忆法术的原因，并不是法师每次施法就把那个法术忘记了，而是需要调整法术位本身。” 玄微子暗暗点头，他在穿越到这个世界之初，就了解到不少关于古代巫师施法导致身体病弱、伤残的说法，甚至还会变得疯疯癫癫。由此看来，这个世界的施法能力，有不少是会伤及自身的。反倒是法师奥术，摸索出一条相对稳定而安全的道路。 “至于冥想的方式嘛。”提乌斯说道：“那些啥都没有的流浪法师或者冒险者就不提了，像我们这里就是用熏香……呃，就是这个。” 提乌斯从一旁床铺底下取出一个有些类似茶壶模样的陶制熏香炉，两侧有花纹栅格，里面就是盛放特殊香料。 玄微子探头过来闻了闻，然后默运丹功一阵，皱着眉说道：“这玩意儿闻多了容易上瘾，而且越往后，需要的量越大。” “这个嘛……已经算好的了，听说新大陆南边沿海的炼金草药种植园，就有专门种植强效熏香草药，也能提高冥想能力。”提乌斯说道，心里却不禁想起这个奥兰索医师平时经常进入冥想状态，也不知道具体在做什么。 玄微子说道：“靠药物总归不是好事，服用久了，人体反而会有不良病变。” 提乌斯偷笑道：“那要是真的解决不来，就去找那些神棍呗。假意皈依，接受洗礼，自然会有主教级别的人物来治疗。” “这也行？”玄微子面露惊异。 “不就是钱的事嘛？”提乌斯笑道：“不管是大区主教还是高等牧师，就不用过日子了？早就不是苦修的年代啦！” 玄微子也陪着笑，问道：“那还有没有其他辅助冥想的方法？” “有是有，可接下来都是要花大钱才能做到的。”提乌斯说道：“我们五芒星之塔就研制过通体水晶的冥想椅、冥想房间。甚至还有将‘庇护所’与‘法师豪宅’改良成辅助冥想的‘水晶位面’。我看奥兰索医师你对冥想也很有研究，不如了解一下我们的产品？如果办理了年度会员，还会有优惠。如果是终身制会员，还有法师助手一对一地服务。” “？？？”玄微子满头问号，刚才还在讲解冥想技术的法师，怎么一转眼变成推销员了？ “可惜我身无分文，就是个穷乡僻壤的医师而已。”玄微子感叹着摇头道。 提乌斯此时压低声音，说道：“奥兰索医师，我们五芒星之塔不像奥秘之眼，认定奥术有不可动摇的至高地位。五芒星之塔一直积极吸收各方施法者的突出技艺，尤其是像心灵术士这种极少流传的施法体系，我们五芒星之塔是很欢迎的！” 玄微子听闻这话，立刻变得严肃，厉声呵斥道：“提乌斯阁下，我可是杀了你不少同僚啊！你居然能这么心安理得地拉拢敌人吗？你的良心呢？你的怜悯呢？你就不怕夜里做梦梦见他们的灵魂向你哭诉吗？” 提乌斯吓了一跳，差点以为对方要动手灭口，可见玄微子除了开口呵斥，并没有其他动作，于是壮着胆子说道：“奥兰索医师，我们只是奉命办事。现在事情办砸了，当然要想办法弥补。而且现在虽然各方势力都无暇顾及柴堆镇，但只要等到春天签订和约，五芒星之塔肯定会重新关注此地。医师你是懂得应变的人，而我也希望挽回失败的结果。” 其实若论势力、人力、物力、财力，五芒星之塔都不如奥秘之眼。而为了缩小差距，五芒星之塔非常积极地研究另类的施法技艺，在奥术的基础上进行各种进阶开发。 提乌斯算是见识过玄微子的心灵异能技艺，光是能够封印施法能力这种手段，足可以赢得五芒星之塔的青睐。而且看其他人与玄微子的交流态度，提乌斯猜测他应该是一名高等施法者。 如果能够拉拢到一位高等的心灵术士，提乌斯这次外出任务的失败，说不定就能免除惩罚。要是能跟这位“奥兰索医师”搞好关系，学到什么另类技艺，未来的高等法师行列中，有自己的一席之地也说不准啊。 玄微子则瞥了提乌斯一眼，心中说道：“也难怪旁人对你们法师多有怨憎，功利贪占之心极重，为了一己之私几乎无所不用其极。对于有着朴素善恶价值观的人，的确不适合跟法师混一个圈子。” 然而玄微子对提乌斯的态度并没有什么特别看法，说起来自己也曾经是私心很重的人。他认为丹道本就是“自私”的，世间万物都是为了自己修行的资具，甚至被人批判为要以一己之私凌驾在众生之上，妄拟己心为天心。 只不过修道之人的私心，跟普通人的私心是两码事。普通人元神蒙尘、心随物转，所谓私心不过是因循内外诸缘、变幻不息，一刻不停，只是为目中美色、口中美味奔逐劳碌，所谓有私，实则害己。 而修道之人的私心，乃是元神清明、真常应物的功夫，既然知道此生难得，当然要爱惜自身，这也是道法修炼的初衷。 我命由我不由天，这是何等的“自私”。 玄微子还没想好如何回答，元神中就察觉到有人靠近，用御物之法隔空挑开帐篷帘门，就见沃夫背着双刃巨斧来到外面。 “有什么事，进来说吧。”玄微子说道。 就见沃夫不太开心地进到帐篷中，一来就对玄微子说道：“医师，你真的不打算回镇子了吗？” 玄微子不用特地施法侦测都能知道，萨雷米爵士现在肯定在召集镇民，将自己那间石砌小屋改造成礼拜堂，一切都是那么顺畅，仿佛神迹马上就要降临在这个偏远小镇了。 “如今这状况，还不如离他们远一些。”玄微子呵呵笑道。 沃夫瞧了旁边提乌斯一眼，说道：“医师，你要跟法师交流，我没意见。可万一日后其他法师前来追究我们伏击杀人的事情，要怎么做才好？” “你可以说说你的想法嘛。”玄微子一抬手，提乌斯身形定住动弹不得，而且还剥夺了他的五官知觉，说道：“不用顾忌，直接说就是。” “趁现在赶紧逃跑！”沃夫说道：“不要再管柴堆镇了，有多远跑多远！” “往哪里跑？”玄微子说道。 “往哪里都行！”沃夫说道：“当然，不要直接往东，那样会很明显。我的意思是向南，离开金冠木自治领。跨过犬牙山脉，去南边的大平原。” 玄微子笑道：“你说得轻巧，不同自治领，法规条令都有差别，好比不同国家。而且别的地方就真的安全了吗？越发达的地方，自然会有越多的竞争。而换了地方，可不代表我仍有如今的优势，你那点本领就更不够用了，难不成要去做冒险者、雇佣兵？而且据我所知，南边形势更乱吧？一样是打得你死我活，想要避乱，未必会比柴堆镇更好。” 沃夫闻言低头不语，玄微子说道：“沃夫，你到底想要什么样的生活？是柴堆镇以前那种枯燥平静的日子？还是能够释放你体内狂暴的冒险？” “我不知道，我心里好乱，镇子上的事情越来越多，我都理不过来了。”沃夫烦闷地捡起一块石头又往地上扔。 “那你为什么不肯自己离去呢？”玄微子说道：“以你的身手，在荒野求生并不艰难，也能区别的村镇改头换面过日子，为什么要来询问我呢？你仔细想想，心里到底还埋藏了什么样的念头？” “我……也许是害怕吧。”沃夫说道：“其实以前柴堆镇的日子也不是多么平静，要是没有医师你照顾，恐怕柴堆镇早就被土著给覆灭了。” “心有偏，则内魔生。内魔生则七情妄发、六欲丛生。”玄微子展开心灵感应说道：“气过紫府、神落黄庭，魔境随性滋生。魔境不止惊怖骇然，亦有圣贤魔、仙佛魔、适志魔、欲乐魔，一切种种困扰，引得识神张动。内魔炽盛，行止无端、进退失措……” 以心灵感应传入脑海的丹法内秘，不仅仅是简单的话语，也包括了直指本性的调摄修持。 沃夫不像珊多丽那样，有精魂法术的基础；也不像罗莎莲，身为魔法兽而有抽离寻常思维判断的能力；更不是塔瓦隆那样根基已成的施法者。 由于自幼被转化成狂战士，沃夫的身心发育过程被严重扭曲，在玄微子看来，就是典型的身心皆偏。 玄微子之前说要改变沃夫狂暴变形的问题，并不是随口一说，他也不打算单纯制作什么灵能物品来压制沃夫体内的狂暴力量，而是要让沃夫通过自力更生，将已经沉沦至狂躁魔境中的身心解救而出。 所以比起珊多丽的“炼魂通神”，或者罗莎莲的“返胎易形”与妖法导引术，玄微子教给沃夫的，就是最正宗的丹道心法，并且直指心性。 以虚静制躁动，以定心破执念，不是靠外在的事物来影响狂暴，而是将清静的本来面目显现出来。 如果没有这种能力，玄微子制作再多灵能物品也不可能彻底改善沃夫的狂暴变形。只有属于自己的力量才能真正被控制，而玄微子恰恰是希望见到能够有自我改变的能力。 只有自己一个人修成的丹道，不叫丹道。这就是修道之人的门户之心。 被心灵感应带入丹道内秘妙境的沃夫，宛如大梦一场，恍兮惚兮，也不知道能够领会多少。 玄微子抬手一弹，提乌斯身子一震，从封禁中清醒过来，大口喘气道：“刚才、怎么回事？我忽然感觉不到外界一切了！” “如果你真想了解心灵异能，就好好回味方才那种感觉吧。”玄微子笑着起身说道：“现在你们都跟我来，有个小东西来拜访了。” 第43章 莱根城 玄微子领着沃夫与提乌斯来到帐篷后方的树林中，就见一个小小的身影害怕地冒出头来，是那个雪地精巫师阿库玛·玛塔塔。 “雪地精？”提乌斯愣了愣，这种生物在法师眼中，就是冒险者们永远杀不完的小玩意儿，它们数目众多，又胆小怕事。虽然有大地精这样的近亲物种，可充其量就是舞台上给人逗乐子的小丑。 “至圣……奥兰索大人。”雪地精巫师小心翼翼地从树干后走出来，它的羽毛冠破破烂烂，身上的袍子被撕出了几个口子，手上的骨杖更是只剩下半截，一副败军之将的惨状。 “噗嗤！医师，你什么时候收养的宠物？”沃夫打趣道。 “路上偶然遇见的。”玄微子也很奇怪，他之前给阿库玛·玛塔塔施展的“魅惑术”应该早就消散了，它怎么还会来找自己，而且仍然管自己叫做“至圣奥兰索大人”？ 地精的卑劣性格，玄微子也是听说过的，一旦遇上比自己强大而仁慈对手，它们就会卑躬屈膝、求饶不止；如果是没有怜悯心的敌人，地精们又会竭力巴结，说自己多么能干苦力，以求保命——当然，这些行为的前提都是来不及逃跑。 基本不存在地精在见识过对方强大后再度去找麻烦的，像阿库玛·玛塔塔这样更不像是来打家劫舍的了。 玄微子谈了个响指，潜藏在雪地精巫师身上的星光体自行传导治疗效力，让它恢复精神，同时问道：“你受伤了？是遇到敌人了？” 阿库玛·玛塔塔被治疗之后，精神恢复不少，连连点头道：“是的是的！我在被至圣奥兰索大人教育之后，就回到巢穴之中，认真带领族人工作。我们在地底里养蘑菇和鼹鼠，而且不断往下挖洞，挖出更多洞让小崽子住！” 提乌斯在一旁说道：“好奇怪啊，地精按说没有挖洞的习惯，它们并不擅长搞建设，这一点它们不如蜥蜴人守规矩。” “闭嘴，你个长腿种，我在跟至圣奥兰索大人说话！”阿库玛·玛塔塔蹦跶着尖叫出声，一副小人得志的架势，搞不好还想踹提乌斯一脚。 “我——”提乌斯忍住了骂脏话的冲动，他现在不敢多生事端，毕竟这年头施法者养什么奇怪宠物的都有，万一这个雪地精真是奥兰索医师的宠物呢？ “什么狗屁玩意儿，连只雪地精都敢这么跟我说话了？我可是法师！你连给我端夜壶的资格都没有！”提乌斯心中大骂道，又赶紧甩头暗道：“不行不行，现在不能乱想，估计都会被奥兰索医师听见了……” 玄微子没有理会一大一小两个活宝，只是抬手虚指阿库玛·玛塔塔，自然使其过往的经历浮现在脑海中。 那是一段纷乱而模糊的经历，不是玄微子使用心灵异能无法窥测，而是阿库玛·玛塔塔的知觉与记忆确实出现了错乱，雪地精同族的争斗声、尖叫声，还有挖洞的敲凿声、塌方声，然后就是一片片模糊、像是打了马赛克的影子，非人非兽，以缓慢的速度蠕动靠近，将许多雪地精吞噬。 阿库玛·玛塔塔也曾奋力反抗，它摇动骨杖、引来火焰，可惜凭它那点施法能力，根本抵挡不住来袭的强大存在，很快败下阵来，只得依循本能逃跑，一口气冲出地表，在森林中徘徊多日，终于找到“至圣奥兰索大人”。 “那是什么东西？”玄微子眉头一皱，因为阿库玛·玛塔塔的脑海中也没有明确印象，他根本没法叙述具体形象，让提乌斯来参考比对。 “我不知道，我只是发了疯地逃出来，想要跟至圣奥兰索大人求救。”阿库玛·玛塔塔一脸可怜兮兮，轻轻拽着玄微子的衣袍下摆，只是可惜雪地精那张面容实在有些不堪入目，所以更多是显得滑稽。 “估计是什么地底生物吧。”提乌斯耸着肩膀说道：“这样的东西新旧大陆都有很多，但大多数深居地底的生物其实无法适应地表环境。但是地底生物之间也会互相厮杀，争夺生存环境。” 沃夫摸着大胡子问道：“那要是它们冲出地表呢？” “那就却之不恭啦。”提乌斯说道：“地底环境有很多特殊魔法材料，单纯在地表勘探挖掘，鬼才知道要挖到什么时候。所以有地底生物冲出地表，那说明地底有复杂的环境和通道，我们反而可以沿着这些通道去探查侦测。而且说不定地底还有什么古代遗迹或者宝藏，有点胆量的冒险者都会去一探究竟。” “你的意思，是让我去当一回深入地底的冒险者？”玄微子忽然回过头来问道。 “呃……我没有这个意思。”提乌斯不太明白对方为什么这样问。 “如果只是一般的地底生物争斗，我是懒得理的。”玄微子指了指阿库玛·玛塔塔：“只不过我发现它似乎是被心灵异能影响过，所以无法看清袭击者的形貌。” “心灵异能？”提乌斯有些吃惊，按说这种施法能力本来就很罕见了，自己能撞见一位心灵术士都是走大运了，怎么可能又来个掌握心灵异能的地底生物？ 玄微子笑道：“很反常，对吗？我也是这么想的。” 沃夫问道：“医师你打算去探查吗？我也去！” “你个镇长不当了？三天两头往外跑。”玄微子问道。 “不当了！”沃夫一拍胸膛：“被你点醒之后，我就知道自己不适合当镇长，这个破镇长，谁爱当谁去当。反正他们也不需要我多插手。” “你的选择，自己承担。”玄微子转眼望向提乌斯：“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来？” “我？这……”提乌斯可不喜欢爬进地精那又脏又臭的地洞，还是更愿意待在帐篷里。 沃夫扣着鼻孔说道：“萨雷米那个家伙天天传教，说什么要恢复忠厚农夫在勇敢骑士带领下推倒法师塔的光辉历史。” “我去！”提乌斯立刻变了面孔：“我从小就盼着当冒险者了！被野蛮巫师占据的矮人山陵，有眼魔盘踞的地底裂谷，以及有巨龙筑巢的法师塔，都等我们去征服呢！” “那就说定了，反正次元口袋里东西都齐全，我们直接上路就好。”玄微子朝着帐篷方向施展御物之法，一阵物件破空飞掠声，伴随“砰”地一声合拢，行李箱模样的次元口袋隔空飞来。 提乌斯还是头回见识这么夸张的念动法术，有些紧张不安地问道：“我们现在就出发吗？可是我……” 玄微子打了个响指，说道：“我解除了你一二环阶的法术位封印，要是表现够好，我可以多解除一些。” 沃夫则指了指自己的双刃巨斧，对提乌斯说道：“我劝你别动什么歪心思，否则把你剁成人棍，让你活活疼死！” “知道、知道。”提乌斯先给自己施展一个“忍受环境”，没有充足魔法物品的法师，实力其实是大打折扣了，低阶法师搞不好会被一名普通士兵砍死。 玄微子这时候转向对阿库玛·玛塔塔说道：“带路吧，我们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霸占了你的巢穴。” “对了，这件事不告诉萨雷米和塔瓦隆吗？”沃夫问道。 玄微子扫了柴堆镇一眼，说道：“他们不等我表态就自己做事，那我做什么也没必要向他们报备。” …… “请问一下，教会礼拜堂怎么走？”年轻扈从一身风尘仆仆，一手牵着马匹缰绳，脸被寒风冻得发红，眉毛还带着丝丝白霜。 此地是莱根城，金冠木自治领西部最大的城镇，地处交通要道，是周围小型聚落物产中转的重要枢纽。无论是木材、毛皮、粮食还是各类殖民地特产，都汇聚在此。 这里有着夯土与石砌混杂的城墙，由于土著几乎不会逼近莱根城，顶多只有一些流民强盗，所以城防比较疏松。商旅也喜欢来这种地方做生意，比起最偏远的聚落村镇，还是城市更让殖民者觉得安心。 同样，在人口密集的聚落中，基本都会有神圣之主的礼拜堂，供居民祈祷祝福，也是治疗伤患疾病的重要场所，没有人不知道其位置。 可惜年轻扈从上一次跟萨雷米爵士，只在莱根城的教会中停留了一晚，他早就记不清方位，只好向路人询问起来。 “大路直走到头转右就看见了。”路人看了年轻扈从一眼，问道：“怎么？受伤生病了？” “哦！不是，我是来寻找教友支援的！”年轻扈从已经觉得自己是教会的一份子了。 “那你小心点，现在莱根城教会的日子可不好过。”路人说这话时，眼珠子警惕地扫了扫周围。 “发生什么事了吗？”年轻扈从记得莱根城教会的确不算太繁荣，可也不至于日子不好过，上次他还在那里喝了两大碗奶油浓汤呢。 “还能有什么事？那个赤红伯爵要取缔莱根城的教会。”路人说道：“小伙子，我看你也是有虔诚信仰的人，趁现在麻烦还没上身，就赶紧跑吧，迟了就来不及了！” “赤红伯爵？是莱根城的领主吗？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喂，你别走啊……”年轻扈从还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那个路人裹紧衣服，一声不吭地扭头离开了。 年轻扈从捉摸不定，只得牵着马匹，按照指路来到教会的礼拜堂。然而此时礼拜堂外一片寂寥，甚至没有人扫雪，这完全不合规矩。 谁不知道神圣之主教会的圣职者们掌握治疗伤病的神迹？每天都会有来教会礼拜堂的病人，就算没有掌握神迹的圣职者，来祈祷祝福的人也是络绎不绝的，怎么可能会有礼拜堂外空无一人的情况？ 年轻扈从上前敲门，敲了好几次，砸在厚实木板上的拳头都隐隐发痛了，才有人前来开门，而且非常谨慎地开一条小缝隙。 “礼拜堂不开放了，回去吧！” 阴暗中吐出一句话，眼看着门缝就要合上，年轻扈从喊道：“我是萨雷米爵士派来的！请求教友的支援！” 大门后面的人沉默了一阵，说道：“你等一下。”然后礼拜堂大门再度牢牢闭上。 年轻扈从环顾四周，礼拜堂附近似乎变成了某种禁地，没有人敢靠近，远处街道上的行人稀疏，偶尔有几个朝自己望来，就像见到什么倒霉鬼一样，避之无恐不及。 等了好一阵子，礼拜堂的大门才重新打开，走出一名头发苍白的消瘦老人，正是莱根城教会的主教，他穿着一件朴素的白色牧师袍，说道：“你是萨雷米教友的扈从？快进来吧，马匹拴在门外。” 拴好马匹，年轻扈从赶忙进入礼拜堂中，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昏暗，完全没有神圣之主礼拜堂那种光辉灿烂、明光熠熠的气象。 “萨雷米教友叫你来做什么？”老主教问道：“他在柴堆镇遇到什么难题了吗？” “老爷在柴堆镇已经开始修建礼拜堂了，但是苦于人手不足，希望莱根城这里能派几位教友前去协助。”年轻扈从扫视一圈，发现此地神职人员不如自己之前来过的多。 老主教也回头看了一眼，叹气说道：“你不知道，赤红伯爵打算取缔教会在此地力量，我们不少人都受伤了。” “怎么会？他这么做不怕引起教会的反击吗？”年轻扈从只觉得不可思议。 “教会现在……恐怕也是无力应对了。”老主教似乎也苍老了不少：“你赶路很累了，先去歇息吧。凯尔登，你带这位教友去休息。” 老主教坐在长椅上叹息，年轻扈从只得跟着那个叫做凯尔登的神职人员离开。 两人来到一侧厨房，凯尔登给年轻扈从端来一杯热牛奶，问道：“你怎么回来了？柴堆镇日子不好过吗？” “还好吧，主要是情况比较复杂。”年轻扈从也是憋了一肚子的话，看对方跟自己差不多大，于是痛痛快快地倾诉起来：“现在柴堆镇除了我和老爷，还来了一位翠环贤者，老爷跟他似乎有些矛盾。而不久前听说还有一伙法师来到柴堆镇，听老爷的说法，他们是来找什么古代遗迹的。” “遗迹？你是说土著守护着的遗迹？”凯尔登眼神中止不住地流露出兴奋之色。 “嗯，最初也是柴堆镇的猎人发现的。”年轻扈从有些疲惫：“其实大家耕田劳作、好好过日子不行吗？非要为了这些东西打打杀杀，这多累啊。” “对、对对。”凯尔登连连点头，说道：“你饿了吧？我给你弄些吃的来，你就现在这里好好休息，有什么事，主教都会解决的！” 第44章 赤红伯爵 “柴堆镇附近有古代遗迹？你确定？！” 伯爵官邸中，赤红伯爵坐在香木宝座上，身穿色泽鲜艳的金边红色法师袍，头戴红宝石金冠，一手握住红宝石权杖，一手撑着胡须茂盛的脸颊，比起法师，更像是俯视臣民的强势君王。可当他听见下方凯尔登的话语时，也不禁瞳孔一缩，坐直身子问道： “这些话是谁跟你说的？如实回答！” 赤红伯爵的话语声带着点燃血液般的骇人魔力，让凯尔登脸色泛起不自然的血色，他两手紧紧揪住牧师兜帽，头也不敢抬起地说道：“是、是几个月前来我们这里留宿过的教会成员……他是一个武装教卫的扈从。” “武装教卫？”赤红伯爵用红宝石权杖敲击地面，空荡荡的会客厅中，壁炉火焰摇曳不定，好似有什么恐怖存在要飞扑而出，将凯尔登吞噬一般。 “萨雷米、那个武装教卫叫做萨雷米！他自称是要去柴堆镇担任治安官的！”凯尔登一口气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都抖出来：“他在柴堆镇已经开始修建礼拜堂，打算让教会派驻更多人手，所以派他的扈从来这里求助。” “柴堆镇？”赤红伯爵半信半疑：“那种破地方，要什么治安官？” “真的，是真的！”凯尔登解释起来：“那个萨雷米据说还是什么贵族，有爵士的头衔，还是红铜阶位的武装教卫，他是宣教院出身，所以对法师比较、比较……” 赤红伯爵脸色阴冷：“哼，宣教院那些神棍，惹得事还少吗？你刚才还说，有一伙法师去柴堆镇了？是什么人，打听清楚了吗？” “那个扈从也不清楚，只不过我多问了几句，似乎柴堆镇最近多了一批附魔装备，就是那个萨雷米带回来的，连那个扈从本人也分到了一件。”凯尔登说道。 赤红伯爵一拍椅把，吓得凯尔登连大气也不敢喘，只有赤红伯爵自己心里明白—— “一伙法师，还有一批附魔装备？莫非是军团的奥法卫队？看来柴堆镇附近的确有古代遗迹！可如果是奥法卫队，应该会经过莱根城停留驻扎，为什么我完全没有了解这方面的消息……莫非是五芒星之塔的人手？” 凯尔登一直没等到赤红伯爵的反应，心里也害怕极了，他身为莱根城教会的神职人员，连神迹都不曾掌握，只是靠着干打扫足够用心，才能留在教会之中。 而最近一段时间，莱根城领主赤红伯爵以“居民举报”、“神职人员贪污”等名义，捉拿本地教会成员，凯尔登也一度入狱。面对烙铁，凯尔登选择放弃了自己的信仰，私底下投靠了赤红领主，回到教会之中收集情报，并且定时回报。 “你回去替我办一件事。”赤红伯爵不知从哪里取出一个手指大小的玻璃试管，里面是淡红色的液体，“将这瓶药剂混入那名扈从的餐饮中，不要让其他人察觉。” 凯尔登暗暗吞了口唾液，他小心接过玻璃试管，问道：“大人还有什么吩咐吗？” 赤红伯爵语气森冷，即便温度宜人的待客厅，也仿佛是冰窖一般：“没有了，你给我继续监视礼拜堂的情况，再有什么人物往来，立刻通知我！” “是、是！” 赤红伯爵语气一转：“不用那么紧张嘛。我只是觉得如今的教会太过腐朽了，如果你愿意配合我的行动，那么等到莱根城教会整肃过后，我会举荐你成为本地主教，帮你做好上下打点。” 一想到自己能够成为万人景仰的一方主教，又是莱根城这种交通要地，凯尔登就不禁亢奋起来，在心里欢呼起来：“我也能成为主教了！我看以后谁还敢嘲笑我？！” “好了，你下去吧。”赤红伯爵忍俊不禁，这个凯尔登家伙的需求欲望，他看得一清二楚，心想道：“这样也好，以后莱根城只需要有我一个人的声音，比起那个坚守清贫、顽固不堪的老主教，还是这种蠢笨如猪的神棍更好驯服。” 等凯尔登离开后，赤红伯爵从香木宝座上起身，来到待客厅另一侧的房间，关好门窗、启动“法师密室”，然后摘下一幅挂毯，露出后面一个八角星芒图案，中间是一只半睁不睁的眼睛，奥术力量在赤红伯爵的驱使下渐渐发动。 “等等，这种事情真的要告知奥秘之眼吗？”赤红伯爵忽然停下动作，八角星芒图案的幽幽蓝光骤然消退。 赤红伯爵原地走动起来，这是他思考事情的习惯：“奥秘之眼那伙人，觉得我的血魔法太过残旧，在接纳我成为理事会成员的事情上总是搪塞推托，傲慢得不行。我这些年向他们输送的利益还少了？不就是嫌贫爱富吗？ 如果等我彻底掌控了莱根城，将附近主要的香木产地、高品质黑铁矿划归自己名下，一样可以长久自立，开办魔法学院，吸引人才与财富。到时候下层有产粮地，中层有香木特产与冶炼加工，上层有我的学院来制作魔法物品，我的势力就大大扩张，金冠木西部也能更加繁荣了！ 但要是奥秘之眼知晓此地有古代遗迹，以他们比巨龙还要贪婪的性格，不仅仅是要彻底霸占古代遗迹，估计连我的莱根城也要瓜分掉一部分利益。甚至为了‘奥术的纯洁性’，将我一脚踢开，空降一位成员来管理莱根城。草！还真有可能！” 赤红伯爵这下心急如焚起来：“可是听凯尔登的话，五芒星之塔的人很可能已经抢先一步发现古代遗迹了，那要不我现在向五芒星之塔示好？反之他们也比较容易接纳另类的施法者，可是如今的局势，这样做不就要跟奥秘之眼为敌吗？” 奥秘之眼的势力，赤红伯爵可是亲眼见识过的。 新大陆的帝国军团，就曾经有过一位高级将领，认为以奥秘之眼为首的魔法议会对帝国军团事务插手太过。通过吟游诗人的组织“吹笛人”，将奥秘之眼是如何通过各种魔法物品的采购项目，对军团将领进行回扣式贿赂的事情，曝光到新旧大陆路人皆知的地步。 结果，这位高级将领三天之后以“与女秘书有不正当关系”、“与属下将领的女家属通奸”、“组织幼女不合法交易”等等罪名，当天判决、当天用刑，尸体挂在城楼上吹了三个月，没人敢去收尸。 赤红伯爵仍然记得在那不久之后，那位将领的妻子与女儿就出现在高级会所里，成为很受欢迎的“菜品”，甚至连点菜还要预约排队呢。 至于回扣贿赂的事？拜托，别妨碍大家赚钱好不好！ “还是不要直接跟奥秘之眼对着干，但是在我自己地盘上的东西，我先处理一下，总归是没有问题的吧？”赤红伯爵立刻想通了：“现在各方都在为和约签订前做准备，柴堆镇附近覆灭了一支奥法卫队，应该不会引起太多关注，要是我能完全掌控那处古代遗迹，就算事后五芒星之塔再派人来，我也可以凭此为筹码跟奥秘之眼谈判。” 想到这里，赤红伯爵重新将挂毯盖好，遮住奥秘之眼的符文，转而拿起一枚传讯魔杖，吩咐道：“所有人暂停魔法实验，整理装备道具，目标——柴堆镇！” …… “至圣奥兰索大人，就在前面了。” 玄微子三人在雪地精巫师阿库玛·玛塔塔的带领下，穿越森林，来到一处山洞之外，周围用树枝、破兽皮与骨头架起了简陋的雕像，似乎是用来吓唬野生动物的。 “先不急，一直在赶路，先歇一下。”玄微子见提乌斯有些疲惫，于是让众人休息进食，然后叫来阿库玛·玛塔塔，给他把脉感应起来。 地精对环境的适应能力，有时候甚至还在人类之上，从寒冷的雪域到炎热的荒漠，上至高山峻岭、下至幽暗地底，似乎都是地精的出没范围。 而且它们还会由于环境的差异，演变出大量亚种，并且突变迭代、种群演变的速度非常快。一支迁徙到另类环境的地精，只要不是迅速消亡，几代下来就能适应当地环境而异变，偏偏地精生育能力又是堪比老鼠的智慧种族——姑且算是智慧种族吧。 地精这种生物的体魄似乎相当亢奋，会根据外部环境迅速进行调整，由外而内，甚至影响到生殖繁衍系统，导致演变速度极快。 “不可思议，真是不可思议。”玄微子连连感叹：“方外天地、造化玄奇，真是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啊。” “噢！至圣奥兰索大人，我身上难道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吗？”阿库玛·玛塔塔声音尖锐刺耳地问道。 “没有，我只是在检查的魂魄功能，发现你的体魄十分特殊，与人类差别很大。”玄微子说道。 “体……魄，那是什么？”阿库玛·玛塔塔问道。 “嗯……我想想啊，该怎么解释呢？”玄微子思来想去，总不可能直接照搬《内经》中那句“并精而出入者谓之魄”，于是用上心灵感应解释说： “体魄是相对于神魂而言，是与生俱来的感官本能，不需要后天训练与教导。比如你能感觉到冷热痛痒，不需要教导就知道吧？” 阿库玛·玛塔塔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提乌斯则在一旁问道：“你是说天生的法术能力吗？” “不不不！体魄指的是生命存在的基础功能，不管是智慧生物、还是野兽飞鸟，都有各自的体魄。”玄微子解释说：“比如说鸟类的飞行能力，大多数也是不用教导的，这勉强可以算是体魄的范畴。 但除此之外，体魄也包括了生命存在与外界互动的能力。比如沃夫，你对寒冷环境的耐受能力更强，这就也属于体魄。形体强健，往往体魄也壮大。” “你说的这个体魄，是指强韧豁免吗？还是说体质？生命活力？”提乌斯从次元口袋里掏出可口的杏仁饼干边吃边问。 “好像都不太对，因为体魄本身不能与外部环境、种族特性割裂看待。”玄微子指着阿库玛·玛塔塔：“你觉得他强韧豁免很高吗？不见得吧，但他的体魄功能其实挺强的，因为地精的适应能力在他身上也有体现。” 提乌斯发现玄微子对这只雪地精用上了指代人类与类人的“他”，表情有些古怪，却又不好明目张胆地嘲讽，于是问道：“那这个体魄强大又有什么用处呢？难不成可以变成巨龙？它要是能变成个大地精就不错啦。” “不好说，我现在还不敢确定。”玄微子一脸认真地说道：“因为体魄是属于相对低级的生理与感官机能的概括，体魄强大，未必能直接锻炼出什么法术能力。” 阿库玛·玛塔塔听见这话，有些消沉地低下头去，玄微子又说道：“可别以为低级就不好啊，所谓低级，往往指是底层、基础、根本，如果能让体魄强大，会相对让身体的基础素质有所提升。” 道家所言之体魄，其实较之神魂更近于先天。广义而言，父母精血相交一刻就已经是后天了，但在那时候起，“体魄”就在渐渐发挥作用。甚至还在母胎中的婴孩，体魄较之神魂功用更大。 而且在具体修炼中，炼魄要比炼魂更难，因为那涉及到生命底层机能的调整，非元神主事不可为之，而且凶险更甚。 阿库玛·玛塔塔也是机灵十足，人模人样地躬身说道：“至圣奥兰索大人，卑微的阿库玛·玛塔塔就是因为太过弱小，所以才不得不向您求助。让你劳烦前来我这肮脏狭小的巢穴，已经是我的罪过。如果您能够传授我变得强大的技艺，我将会带领族人永远敬奉至圣奥兰索大人，舍弃丑陋祖灵的错误信仰。” “我……噗——”提乌斯刚喝了口水，听到这话全喷出来了，心中说道：“这地精也太能拍马屁了吧！等等，奥兰索医师，你那一脸认真思考是怎么回事啊？你不会真要把什么技艺传授给地精吧？那可是地精，是地精啊！” 幸好玄微子没有立刻答应，而是说道：“我一下子还没想到适合你的技艺，不用急着想这些，先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进攻你的巢穴吧。” 第45章 蘑菇 白色的魔法光源照过，洞穴墙壁湿漉漉的，地面上搞不清是泥土还是什么东西堆积而成，有好几串地精脚印。墙角是各种啃干净的野兽碎骨，空气中飘荡着古怪的骚腥气味。 提乌斯捂着鼻子，还时不时提起法师袍下摆，满脸嫌弃。沃夫则是不得不微微躬身，地精生活的巢穴地道实在太过狭隘。 玄微子此时已经召回了恒益子，手中羽扇轻摇，跟在阿库玛·玛塔塔后面，朝着巢穴深处走去。 地精的建设能力很差，它们几乎无法有效动员族群来兴建什么工程或建筑，往往只能栖息在天然洞窟或者废弃建筑中。即便有阿库玛·玛塔塔担任族群巫师，他也没办法要求族群完全按照要求，只能靠着权威与法术来命令族群外出收集材料。 所以在这处洞窟之中，少有的几处兽皮窝棚、鼹鼠圈栏，大多还是阿库玛·玛塔塔与以前的雪地精巫师打造的。 不过此时，这些窝棚与圈栏中都是空无一物，仿佛所有活着的事物都消失了。 “你们平时吃的东西就是蘑菇吗？”玄微子目光扫过一处角落的蘑菇簇群，白色、红色、褐色的蘑菇大小粗细皆有，而且长得十分茂盛。倒不如说茂盛过头了，密密麻麻挤满墙角，提乌斯望了一眼都有些不寒而栗。 “是的，我也想学长腿种那样种穗子草，可是小崽子们怎么教都不会。”阿库玛·玛塔塔有些气恼地说道。 玄微子默默点头，地精这一族群，整体智力水平低下，偶然出现一个像阿库玛·玛塔塔这样的族群巫师，也只是保证族群日子过得好一些，指望他们能有什么大作为也很困难。 只能说凡事有利有弊，地精拥有出色的环境适应与快速演变迭代的能力，可大脑和神魂层面严重滞后，思维与想象能力薄弱，这也导致无法建立高效的社群、组织。 虽然玄微子不敢完全照搬地球上的经验，可就目前看来，这个世界的人类能够在一千多年的时间里，快速崛起，占据大片宜居地域，先是有神圣之主教会，然后有大伦底纽姆帝国，很显然就是组织能力发展的结果。 若论身体的基础素质，人类不如各种亚龙、亚巨人和食人魔；要是较量环境适应与忍受能力，人类不如地精、豺狼人；如果是比拼施法能力，人类只能说是钻了空子，在古代巨人、巨龙先后消亡，精灵族裔不知去往何方的时代，正好给了人类以崛起的时机，颇有些“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啊。 不过，当代人类的施法能力，更多是建立在组织能力的基础上，单独一名法师或者教会圣职者，并不能造福多数人。即便如今施法者占据人口仍是绝对少数，可是凭借组织建构，施法者的能力不仅仅局限于放几个火球或者治疗三五伤者，而是可以提高人类整个族群的能力上限。 虽然目前这种组织结构，并不代表族群中大多数人能过上好日子。相反，以法师为主的剥削压迫，对大多数人类而言是极其残酷的，是切身之祸。 可偏偏如今人类不可能舍弃这种以法师与奥术为主的施法能力与组织体系，毕竟无论新旧大陆，各种智慧生物也都在与人类长久交锋中不断成长。莫说原地停留，人类光是进步稍慢，恐怕都会面临其他种族的反扑与围攻——这些事，都是近来与提乌斯交流中所得知。 玄微子上辈子意欲广传道法，有两重想法，第一当然是要证明道法人人可修可学，而且是想打破师徒授法的传统。第二便是眼见红尘俗世看似繁华，但人人皆随波逐流，贪图声色口腹之欲，沉沦永无止境。不修道炼己、不明心见性，众生皆在苦海之中，不得超脱。 而要做到这些事，玄微子曾经认为，非要有凌驾于众生之上的权势不可为之，众生也需要他的点化。 修道之人不传道法、不护道统，那还修个屁的道？既然因循丹道修炼有成，自然对所修之法抱持愈加坚定之心。玄微子正是上辈子成就高绝，门户之心反而越强烈。 “我草，什么玩意儿？！”沃夫的惊呼声打断了玄微子的思绪，他抬眼望去，在微弱光亮照耀下，前方是一处较为空旷的洞窟，近半数墙壁长满了——蘑菇？ 那已经不能算是蘑菇了，而是某种生物集群，在凹凸不平的洞窟墙壁散布成大片菌毯，红橙蓝绿什么颜色都有，条状、块状、畸形肿瘤状的蘑菇毫无规律地疯狂滋生，甚至有的还在发出心脏似的搏动，伴随搏动，传导出幽幽光泽，仿佛整片生物集群就是“一只”生物。 “祝你蘑菇丰收。”玄微子似笑不笑地拍了拍阿库玛·玛塔塔的肩膀。 雪地精巫师害怕地尖叫起来：“不是的！我们从来没有种过这么多蘑菇！小崽子们平时吃的都是又粗又长的大白菇，有时候煮鼹鼠汤用的是灰头菇，而红头菇是有毒的，只有我敢偶尔吃一下！这些、这些我都没见过！” 玄微子盯着那一片五颜六色的奇怪蘑菇群，随后抬手一道“火焰束”，橘红焰流喷射而出，洞窟中顷刻热气充斥，蘑菇群转眼被火焰烧成焦炭，各种酸臭气味滚滚飘来。 “站在我身边。”玄微子朝众人提醒一句，羽扇一晃，“风墙术”被塑造成一个法球模样的气流护罩，将酸臭气息吹开，而他手中“火焰束”丝毫不断，将蘑菇群焚烧穿透。 而在蘑菇群后方的洞窟通道中，布满了同样潮湿滑腻的菌毯，甚至还有许多冒着荧光的蘑菇四处滋生，仿佛原本的雪地精巢穴，已经变成了蘑菇王国。 玄微子轻摇羽扇走上前去，风墙护罩以他为中心继续移动，其余三位紧跟在他身边，小心警惕，沃夫更是将双刃巨斧架在肩上，随时准备战斗。 看着墙壁上散发着蓝色微光的蘑菇，玄微子抬手摘下一片，来回端详之后，毫不犹豫丢进嘴里。 “医师你在干什么？！不要命啦？！”沃夫吓了一跳，而提乌斯看见这一幕，捂着嘴巴差点要吐出来。 玄微子没有理会他们两个一脸惊慌失措，咀嚼一番后吞进肚子里，默默感应起来。 “放心，毒性并不强烈。”玄微子说道：“我只是想看看这些蘑菇与人体会产生怎样的反应，哪怕是毒，也要知道是怎样生效、作用在哪些器官。这些蘑菇，似乎能够入药啊……” 玄微子一边内观腑脏，一边思索起来，自己以身试药的举动，颇有神农尝百草的气度，让他想起在《五帝仙函》中，传说由炎帝神农所创的《天地大器》提到过“鞭百草以知物性”的仙家法力。 《天地大器》，可以说是《五帝仙函》中提及炼化外物最多、最精妙的一部了，里面不仅有各种上古丹方、药方，还有讲述炼制法器的功夫。单是论内容，《天地大器》要比其他四部都多。 《天地大器》中提及，炼丹、炼器其理相通，甚至炼丹、炼器的过程，本就是在炼人、炼己。外火候运用得是否恰当，根本在于修炼之人的内火候是否崇正。 最终，《天地大器》不仅要将人身炼成一件法器，甚至也要将山川木石炼成法器。更进一步，上下四方、古往今来、寰宇内外、天地万物，无不成器。 所谓“鞭百草以知物性”，玄妙在于鞭百草所用之器，其实是被赋予了体察物性变化的妙用，如果玄微子有这样的法器，那当然不用亲自试吃蘑菇来研究其效用。 虽然这个世界也有“侦测毒性”的法术，但并不能表现毒性生效的具体细节。而道家丹药学，讲究草木金石皆可入药，和合方药又有君臣佐使、七情配伍的说法，就算是毒物，用得好也能救人性命。 “嗯，到时候找塔瓦隆要翠绿之环的草药与人体方面的书籍，我不信他们对这方面没有研究。”玄微子擦了擦唇角，扭头望向通道深处，开口说道： “目标很近了……哼，有趣，还真是心灵异能！” 阿库玛·玛塔塔有些害怕，扯着玄微子的衣摆不肯撒手。提乌斯则掏出法术书，习惯性地扫了几眼。 一行人沿着如同肠道内壁的环境深入，前方是雪地精的聚落，原本应该是三层环状阶梯的大型洞窟，此刻中心处长着一棵两层楼高、肥硕异常、通体幽幽蓝光的巨型蘑菇。 这棵巨型蘑菇的中下部也是大块大块的肿瘤状，好似半透明的液囊卵泡，能够看见成群的雪地精被困在内中，像是泡药酒一样。 而在上方的菇伞表面，有无数莲蓬状的孔洞，喷着滚热气息，密密麻麻骇人异常。里面还伸出了数十条又软又长的触手，末端居然是各种生物的眼球，看见玄微子一行人来到，数十条眼球触手齐刷刷地望过来，要多诡异有多诡异、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现在去叫那个神棍过来还来得及吗？”提乌斯下巴打颤，忍住强烈的反胃感说道：“这种场合让他来，比较合适。” 玄微子忽然回头，说起毫不相关的事情：“好好记住这副场景，说不定是你学习心灵异能的机会。” 提乌斯先是怔愣不言，随后心中一喜，强忍着不适感，集中精神记住眼前这恶心诡异的场面。 然后玄微子向前两步，以心灵感应问道：“就是你用心灵异能操纵雪地精族群向下挖掘的吗？” 那没有五官、也没有任何发声功能的巨型蘑菇，摇晃起来，同样以心灵感应回答道：“是迈昂做的事。” 玄微子挑了挑眉，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迈昂需要来到地表，找寻古代巨人的遗迹。”巨型蘑菇的眼球触手伸到近前，来回扫视玄微子，已经只有不到十尺距离了。 玄微子问道：“迈昂是你的名字？你没有第一人称的表达吗？” “迈昂就是迈昂。”巨型蘑菇回答说。 “你为什么要来找寻古代巨人的遗迹？”玄微子问道。 巨型蘑菇没有回答，只是左右晃了晃那肥硕恶心的躯体。 玄微子只好转而问道：“是谁告诉你附近地表有古代巨人的遗迹？” “星界。”巨型蘑菇回答道，语气没有一丝起伏。 玄微子微微点头，说不清脸上究竟是满意还是愤怒。沃夫在一旁问道：“这个东西好像没有什么敌意？” “小心点，这种生物的思维模式不是一般人可以揣测的，搞不好它下一秒就要将你肢解，然后丢进强酸池里。”玄微子冷笑道。 “这种生物……似乎是蕈人。”提乌斯插嘴道：“可我还是头一回见识，据说它们是生活在地底的真菌生物，能够与其他生物进行心灵交流，但这个蕈人已经没有人形了。” 玄微子说道：“它的心灵异能很强大，而且我怀疑它吞噬融合了不少生物，才变成如今这副模样的。” 提乌斯还是有些不适感，问道：“地底居然有擅长心灵异能的生物，这可是大发现啊。” 玄微子没有说话，因为与巨型蘑菇的交流中，他已经知道这东西的来头不小，必定与星界星灵术士相关。它藉由心灵异能，诱导操控雪地精向下挖掘，方便它突破地层而出。 巨型蘑菇“迈昂”应该是天生拥有心灵异能，而且与星界心灵术士有过沟通。它来到地表附近的行为，揭露了很多事情—— 一、星界心灵术士恐怕对古代巨人遗迹了解颇多，甚至知晓其具体位置和用途。 二、与星界沟通交流的行为，也许会暴露在现实位面的具体位置。否则的话，没有理由派这个巨型蘑菇前来地表寻找古代巨人遗迹，至少这是星界心灵术士可以派遣的人手中，距离古代巨人遗迹最近的了。 三、地底的确还存在掌控心灵异能的生灵物种，星界心灵术士与之沟通，没有受到地层阻隔的影响。搞不好比起地表，地底才是他们耕耘的环境。 “那帮心灵术士，也对古代巨人遗迹有兴趣吗？”玄微子暗自惊疑：“幸亏我此前一直有所提防，不跟星界这帮心灵术士接触太深。看这个迈昂的情况，似乎连自主意识都有些薄弱，不知道那帮心灵术士有没有从中搞鬼……话说连他们也开始插手，真是什么牛鬼蛇神都要陆续登场了。” 联想至此，玄微子说道：“这里是雪地精的聚落，你能否将它们释放。” “这些是迈昂的食物。”巨型蘑菇回答，不过面对阿库玛·玛塔塔唧唧哇哇的喊叫声，巨型蘑菇说道：“迈昂需要一个更灵活的躯体，如果你们能够做到，迈昂可以释放它们。” 第46章 空境 “灵活的躯体？”玄微子上下打量巨型蘑菇，发动天眼感应，发现这个巨型蘑菇是与周围成片菌毯环境相连的，它本身更像是一片“森林”，而不是一棵植物。 察觉到玄微子天眼中的心灵异能，巨型蘑菇将眼球触手缓缓缩回，肥硕形体就像超大块布丁晃晃悠悠，它没有表情，玄微子只是从微弱的心灵波动中，侦测出它有一丝期盼意愿。 “我们需要考虑一下。”玄微子说道：“希望等下你不要将通道封闭了。” “迈昂会等待。”巨型蘑菇回答道。 玄微子领着众人缓缓退出洞窟，然后拿出密室灵符，隔绝外界侦测，直接对阿库玛·玛塔塔问道：“如果要爆发战斗，我估计救不了你的族群。” 阿库玛·玛塔塔有些困惑地问道：“连至圣奥兰索大人都做不到吗？” “它的心灵异能很强大，而且施展起来如同本能一样灵活。”玄微子说道：“我猜测它补充灵能的一个方式，就是吞噬生物。你的族群现在大部分被这个巨型蘑菇所困，泡在特殊的液囊中，处于一种昏睡迷梦的状态，应该就是它的备用食物。” 沃夫满脸稀奇地问道：“蘑菇还会吃动物啊？” 提乌斯则笑道：“你们翠绿之环就培育过陷阱食人花啊，能从林荫小径旁窜出来埋伏入侵者，你居然不知道？” 沃夫鼻子喷气道：“谁管他们折腾出啥玩意儿来了。” “不同。”玄微子说道：“塔瓦隆跟我说过，食人花其实是特殊的树人。借用魂魄之说，德鲁伊是对树人的体魄功能加以改造。但如今这个巨型蘑菇更像是一片森林，它的体魄功能与周围菌毯环境连成一片，要杀它并不容易。 它没有心脏、大脑这类生命核心器官，必须要以强大的法术效果一口气消灭。否则留下一点菌毯，搞不好就能死而复生。而且它从地底深处来到这里，谁知道在更深处还有没有它的菌毯培育场？” “这东西的实力很强大吗？”提乌斯狡猾笑道：“嘿嘿，如果这个东西落在法师手中，说不定还要装进超巨型玻璃瓶里做成标本，有事没事割两片肉下来，用牛油香煎，搭配帝国南部的葡萄酒~” “如果是你们之前那支奥法卫队，与它交战估计都不知道怎么输的。”玄微子指着阿库玛·玛塔塔说道：“我之前探查他的记忆，甚至无法看清到底是什么东西进攻雪地精聚落。要不是它主动收敛心灵异能，说不定在刚才你们眼中看见的根本不是一棵巨型蘑菇，而是一片模糊扭曲的异样光影。 而它可以通过吞噬其他生物来补充灵能，除非短时间内消灭它，否则时间拖得久了，它的灵能就能不断恢复。” 提乌斯脸色一僵，想起中年法师曾经提及，心灵异能并不是靠法术位来施法的，而是通过消耗灵能。灵能与魔力又有不同，正是因为缺乏高效恢复魔力的途径，法师才会开发出法术位这种施法方式。 “如果我真的能够掌握心灵异能，那是否能以灵能来施展奥术？”提乌斯追问道。 玄微子说道：“现在想这些还太早了……我目前不打算与这个迈昂起争执。” 主要是这种生物真是太奇特了，它的存在给玄微子揭示了心灵异能完全不同的发展方向，而不是仅仅局限于大脑为主的神经系统。 玄微子甚至猜测，这个叫做迈昂的巨型蘑菇，之所以会与星界那帮心灵术士扯上关系，应该就是它这种介乎于“有我无我”的心灵状态。 迈昂作为一个整体，并不能算是虫群意识，但它也没有一个相对独立的主体意识。同样，人类与类人生物的种群观念，它应该也不能理解。 现在的问题是，驱使迈昂前来的星界心灵术士，到底怀有怎样的意图？他们要在古代巨人遗迹中找到什么？ 提乌斯问道：“那现在怎么办？它说要一个灵活的躯体，你难不成变一个给它？” “思考不要那么机械嘛，把它变灵活不就得了？”玄微子说道。 “什么意思？”提乌斯不解道。 玄微子没有回答，而是带领众人回到洞窟之中，看见巨型蘑菇后说道：“我有一个办法，但需要你的配合，在此之前，你先释放这些雪地精。” 巨型蘑菇似乎是在思考，过了一阵后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玄微子抬手一抛，黑羽扇落地变成恒益子，站在旁边护法，他本人盘坐在地上，运神行炁，在心灵异能的作用下，周身霞光流转，照得洞窟之中一片梦幻瑰丽。 巨型蘑菇有些兴奋地晃动起来，随之下方大块肿瘤状的液囊纷纷破裂，抱成一团团的雪地精哇哇怪叫地滚了下来，一时间慌乱不已。 “小崽子们，都过来、过来！”阿库玛·玛塔塔赶紧挥手，将这一大群雪地精带走。 提乌斯与沃夫懒得理会雪地精逃命一样地离开，只是留心观察玄微子的情况，就见他周围流霞幻光明灭不定，最终聚拢成一团看不见、却能清晰感知到的“火焰”。 这团无形的火焰有着极为庞大的能量，提乌斯在远处看得阵阵心惊，他只在少数达到九环奥术能力的高等法师身上，察觉到类似的气息。而且玄微子身上的无形火焰要更为纯粹，仿佛连精金也要一触即融。 这时候，那棵巨型蘑菇已经不停地颤抖，说不清它到底是恐惧还是兴奋，总之菇伞不断撑大，几乎要遮住整个洞窟。 就见恒益子后退两步，巨型蘑菇陡然一甩，菇伞就像一张大网，猛地倒过来罩住玄微子，直接将他吞了进去！ 咕咚，响亮的吞咽声在洞窟中回荡。 “妈——呀——”提乌斯被这场景吓得浑身鸡皮疙瘩直冒，就连沃夫也要举起斧头劈去。 “不要急，嘎！”恒益子一把按住沃夫的肩膀，同时把吓得坐倒在地的提乌斯拎起来晃了晃。 “奥兰索医师都被吞进去了，你居然一点也不急吗？”沃夫猛地一用力，发现自己居然无法挣脱恒益子的手掌，肩膀如同是嵌进了铜墙铁壁之中，一点都动弹不得。 “医师这只鸟人，力气居然这么大？”沃夫暗自吃惊。 “主人，要炼器，不会有事，嘎——”恒益子说道，然后将手松开，提乌斯掉到地上，喘气道： “吓、吓死我了。以后有这些事，能不能事先提醒一句啊？一棵大蘑菇生吞活人的场面，会有心理阴影的。” 恒益子歪了歪脑袋：“你们，留在附近，别乱走，嘎！” 沃夫揉了揉隆起的肩膀肌肉，说道：“你都这么说了，奥兰索医师应该就是做好准备了，那你小心照看，可别闹出什么意外。” 恒益子抬手虚握，念刃大棍赫然上手，表面赤火紫雷奔腾，他用力地点头，然后就像忠诚的守卫般，牢牢注视着巨型蘑菇。 等沃夫与提乌斯两人来到洞穴外，就见那名雪地精巫师阿库玛·玛塔塔唧唧哇哇、手舞足蹈地指挥着其他雪地精，分派完工作后，才扭过头来问道： “至圣奥兰索大人呢？为什么你们两个长腿种出来了？” 阿库玛·玛塔塔说的是土著语，提乌斯身为长期驻扎新大陆的法师自然也算通晓，回答道：“他在里面忙……也不知道具体是做什么，反正我们别去打扰了。” “我让小崽子们去找吃的了，可没法照顾你们两个长腿种。”阿库玛·玛塔塔一脸神气地走开了。 提乌斯气得牙痒痒，细声嘀咕道：“臭地精，居然敢看不起我？” “我劝你不要胡乱动手。”沃夫像是看笑话一样说道：“奥兰索医师似乎挺重视这个小东西的，它要是被弄死了，医师说不定会把你当成肥料埋了。” 提乌斯也无奈地笑了：“我当然知道，我可是陪着他，帮忙把自己同事给解剖了的。” “还有这样的事？说来听听。” “在这之前，你先给我说说奥兰索医师以前在柴堆镇的经历和故事。” …… 放眼所见，是一片碧蓝色的海洋，天空中有无数孢子群，或紫或红，五彩缤纷，如同云雾飘荡。 低头仔细观察，所谓“海洋”，其实是无数如同水母一样通透湿软的菌菇，聚成汪洋。随着无数菌菇的摆动，碧蓝海洋形成浩荡波涛。 “有趣，这就是你的精神世界吗？”玄微子低头打量自己，此刻自己身披云霞仙衣，长发飘拂，足下五色云光拱聚，一派仙真形容。 “这里是迈昂的念合领域，念合领域就是迈昂。”海天之间，无数道辨不清是男是女的声音响起。 伴随声音，解释了何为“念合领域”——其实“念合”本来就是蕈人的天生能力，它们通过散发出孢子，让族群集体的思维彼此联通，甚至能够以念合，进入一种共同冥想的特殊状态。 在这种念合冥想状态下，同一个族群的蕈人，精神世界会完全连成一片、不分彼此。在环境艰苦的幽暗地底中，此举能够摆脱沉闷，甚至让精神彻底升华。 而这支自称为“迈昂”的蕈人族群就是这样步入了升华，精神世界不再区分你我，甚至连形体都完全融合，最终变成了那棵巨型蘑菇，以及不停扩张的菌毯环境。 “舍形窍、断我执、觉真空，你们曾经以为，这样的状态才是最好，没错吧？”玄微子笑道 海天风浪席卷，暗潮汹涌，玄微子视若无睹，继续说道：“空中虽见涅槃，却未得究竟。我执虽断，但此身仍在红尘。未证脱胎换骨、不知婴儿之妙，未渡苦海轮回、不解造化玄玄。” 玄微子虽然这么说，但也在感叹这个世界的生灵，各有求证之果。迈昂蕈人竟然通过念合冥想，硬是走出一条佛法证空之路来，即便稍微有些偏差，可是能证此等境界，堪称上乘功果了！ 丹道虽然融摄了一些佛法，但根底仍在道家，尤其是贵身、贵生的功夫学问，佛法远不如道家精深广博。纵然佛家中也有些传承要讲修身养炼，但最终多是不伦不类，甚至流弊于邪魔外道。 而玄微子之所以被巨型蘑菇吞入，其实是为了更好摸索它的物性禀赋。因为他近来一直在摸索，如何在这个世界重现真火炼器之法。而炼制法器的第一步，其实是要寻天材地宝。 因为真火炼器需要以感应物性加以真火凝炼，如果只是寻常凡物，物性驳杂、灵息散乱，寻常感应凝炼之功根本炼化不动。如同烈火淬炼矿石，如果矿石品质粗劣，那么到最后恐怕会被炼到没几分东西剩下。 而所谓“天材地宝”，实际上就是天然物性精纯凝炼的事物，在各种自然条件作用下，如同受到天地之力的凝炼。修道之人能够更加轻易地感应其物性并加以炼化。 这个世界各种奇特的魔法材料层出不穷，却不代表它们都是天材地宝。玄微子曾经想过直接取用星光体，却发现此物对于自己，更像是指甲与身体的关系，只是丹道神炁功夫外延而出能力，除非自己的丹道功夫能有更大的突破，否则以如今的修为，是无法将星光体当成炼器材料的。 至于像秘银、精金这种材料，玄微子发现凡是经过冶炼铸造的，反倒失去原本的精纯物性，不适合用来炼制法器，除非自己能找到原初矿脉。 思来想去，还是只有特殊生物的身体部位或许适合作为炼器材料。如同罗莎莲那样的魔法兽，天生筋骨强悍，而且其生命特性也自然凝炼在筋骨之中，可谓物性精纯。 不过玄微子还没闲到到处杀魔法兽，剥皮抽筋来炼器。只是这回见到迈昂蕈人，他想到《天地大器》对其前者《菁华妙气》有过一段设想——能否将活着的树木炼成法器，而不损树木生机？炼成法器之后，树木是否还能不断成长发育，甚至最终成为通天达地的“建木”？ 前人的设想，玄微子并没有看到答案。而巨型蘑菇也是一种奇特的“树木”，他这回就要亲自验证一番，所以必须要与“迈昂”深入交流。 第47章 鲜血 年轻扈从在马背上打着哈欠，远远就能望见柴堆镇方向升起的炊烟，路边有三只小翠鸟发出啾啾的叫声，时不时在积雪融化后的地面啄来啄去，看见年轻扈从骑马靠近，撒欢一样飞开了。 当年轻扈从回到柴堆镇时，就看见那座原本属于奥兰索医师的石砌小屋，已经完全变成了小礼拜堂模样，外围还多搭建了一圈棚屋。屋顶上方架起了一个巨大的木质圣徽，旭日光芒放射图案真的隐隐有白光环绕，让年轻扈从心安了不少。 此时就听见小礼拜堂中传来圣歌合唱声，虽然有些杂乱和走音，但年轻扈从已经能够感觉到众人的信仰在不断汇聚，仿佛在缓慢形成神迹力量。 年轻扈从忽然想起了萨雷米爵士的教导——神迹就是用来证明主的存在，而主、无处不在！ 借着窗户，年轻扈从观察着小礼拜堂中的镇民，他们虔诚地合唱着圣歌，有的人十指紧扣、低头作忏悔状，有的人双目紧闭、却止不住热泪涌出，还有的人忘我地咏唱起来、也没有旁人嫌弃。 “主啊，与我同在。”年轻扈从感觉自己浑身血液都要沸腾起来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在他身上自然浮现，眼前众人虔诚祈祷的场景是如此美妙，值得自己倾尽所有去维护与奉献。 在这一刻，年轻扈从终于明白，为什么萨雷米老爷会如此坚定，面对任何危险都能勇敢无惧。他并不是受到什么誓言或者律法的约束，而是内心完全沉浸在神圣之主的教诲与感召中。 而主的感召在哪里体现？就在此时此刻，就在眼前信众！ 年轻扈从看到了光，那不是火焰的光亮，也不是太阳的光明，他的灵魂就是“光”！ “你回来了？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萨雷米爵士的话语声打断了年轻扈从的沉浸感，原来他不知不觉已经等了许久，小礼拜堂中的信众都纷纷散去。年轻扈从脸色一红，赶紧低头说道：“老爷，对不起！莱根城教会说抽不出人手，当地领主赤红伯爵也在找他们的麻烦。” “哼！什么赤红伯爵？就是自封的头衔，他根本没有贵族血统和家谱！”萨雷米爵士不快说道：“帝国怎么能容许这样的人顶着贵族头衔？这不是在败坏贵族的名声吗？” 年轻扈从说道：“老爷，我听说那个赤红伯爵好像还是法师呢。” “又是邪恶的法师！”萨雷米爵士一拳砸在旁边石墙上：“这几天奥兰索医师也不见了，我看他真是被法师诱惑得堕落了！” 年轻扈从不懂这些复杂的事情，也不敢多说话。就听萨雷米爵士直直望来，问道：“嗯？你蒙受感召了？” “什么？”年轻扈从懵懂不解。 萨雷米爵士微微露出笑意：“你自己还没察觉到吗？你蒙受主的感召，已经拥有施展神迹的力量。好、很好！今天晚上我来指导你，如何更深入地体会主的神迹。不能浪费这样的机会！” 年轻扈从喜出望外，惊讶问道：“我、我成为教会的武装教卫了？” “不一定，如果你更乐意展现神迹，而不是与武技融合，或许会成为牧师。”萨雷米爵士忽然说道：“你怎么流鼻血了？” 年轻扈从抬手一摸，鼻孔中有黏稠血液缓缓流出，他非常羞愧地说道：“我……我先去处理一下！” 看着年轻扈从跑远的身影，萨雷米爵士心中宽慰地摇摇头，虽然他从一开始就不指望能从莱根城请来教友支援，但如今多了这么一位蒙受感召的教友，说明自己坚守的信仰无比正确！ …… 看着血盆中的景象一闪即逝，赤红伯爵低声骂道：“这是什么狗屎运？居然在这种时候获得神迹！” 距离柴堆镇数十哩外，一处多年前修建的哨岗塔楼旁，赤红伯爵及其一支三百多人的私人卫队驻扎在此，搭建了一个临时营地。赤红伯爵本人此时正对着一个血盆施法。 由于金冠木自治领没有帝国军团驻守，基本是就是放任给殖民者自行组建防卫力量。一些已经初具规模的城镇，帝国军团会承认其领主身份，而不是另外派遣总督。 像赤红伯爵这样的人，他本人并不是什么贵族，只不过是娶了一个落魄贵族家庭的小姐，但帝国军团也没有追究他用这个头衔。 身为掌握血魔法的施法者，赤红伯爵也不是魔法学院培养出来的正统法师。若要往上追溯，血魔法与死灵法术有相通之处，甚至与吸血鬼关联密切。 赤红伯爵当然不是吸血鬼，但并不妨碍他在钻研古老的血魔法后，开发出名为“鲜血衍体”的技艺。 以自身血液为基础，通过炼金术制作的药剂，只要让对方服下，就可以缓慢地将对方转化成自己的鲜血衍体。一开始能够借助对方的感官能力来探知事物，逐步转化后能够操控对方的身体，甚至让自己所受伤害转移给鲜血衍体。 更甚者，以鲜血为媒介，将自己灵魂转移到全新的躯壳上去，以此达到永恒不朽——只可惜赤红伯爵还没这样的本事。 鲜血药剂一旦进入他人身体之中，不是毒素、不是疾病、不是诅咒，甚至不像大多数死灵法术那样充斥着负能量，所以能够轻松绕开各种防护效果与豁免能力。 “虽然面对教会神迹，贸然进行鲜血沟通还是会产生排异反应，但幸好没被发现……呵呵呵，血魔法追求的力量，可是更稳定的超自然能力，而不是动不动就会被解除掉的法术效果。”赤红伯爵心中自得非常，抬手一招，将盆中鲜血吸入一个牛角状的玻璃瓶中，转身面对一众学徒与追随者说道： “你们预言侦测做得怎么样了？” 一名脖子上挂了一串六棱水晶柱的预言法师说道：“回禀伯爵大人，柴堆镇方向的确有充沛的自然能量汇聚，应该是翠绿之环正在进行某种仪式法术。但我们无法准确定位翠环贤者，也许他是一名高等施法者，规避了我们的侦测。” 赤红伯爵把玩着红宝石权杖，笑道：“难道会是高等德鲁伊？不是说最近在新大陆发现了翠绿之环的踪迹吗？他们死灰复燃了？” 赤红伯爵还记得自己年轻的时候，曾经假冒为翠绿之环的成员，以乡村巫医的身份做血魔法实验。当然，也有一些无知的村妇会来投怀送抱，他也不介意展现一下雄风壮志。 要不是撞上那些巡林客来追查，自己也不至于像逃亡一样来到新大陆，不过也让他侥幸避过了翠绿之环覆灭的灾祸。 赤红伯爵可不像德鲁伊与巡林客那样崇敬大自然，比起捉摸不定的自然之力、空泛烦闷的大自然，他还是更乐意跟人体与鲜血打交道。 下方学徒们正在讨论如何针对高等德鲁伊和武装教卫，然而说来说去，无非是魔法物品不足、缺乏强效杀伤手段，推三阻四的模样，真让赤红伯爵感到不满： “行了！说这么多，不就是盼着我主动出手吗？” 赤红伯爵身为高等法师，浑身上下带了十几件魔法物品，左右手加起来六枚戒指，头上宝石王冠给他提供恒定“秘法视力”，就连身上这件金边鲜红法师袍，都充斥着强大防护效力。 比起面前这些杵着便宜木头法杖、腰揣劣质魔杖的学徒，赤红伯爵简直像是武装到了牙齿。 毕竟导师与学徒之间，可未必会有什么亲密与忠诚，反倒背叛与压迫比比皆是。导师防备着学徒，限制其获得太多魔法物品，甚至靠着无休止的重复劳动，消磨其施法能力的进步；学徒则忌恨着导师，暗中以各种伎俩积累搜刮，将法师工房中魔法物品与材料偷到外界兜售，甚至与其他法师勾结，里应外合，试图取代自己的导师。 这其实才是绝大多数法师的日常，即便是奥秘之眼、五芒星之塔那些大学院、大公会，内部的勾心斗角还少了？无非是靠着高等法师镇住场面，不让矛盾爆发损及公会组织罢了。 所以这一次集结私人卫队，赤红伯爵都没有说是要为了古代遗迹而来，他唯恐自己学徒与随从中，有什么人心怀鬼胎，趁这种时候汇报给他人，因此是以“清除领地内教会势力”的名义前来柴堆镇。 反正这种地方，条令法规都是赤红伯爵说了算，连此地的教会势力都要被他所掌控，杀个德鲁伊和武装教卫，那都不叫事。 只要能确保古代遗迹落入自己掌控之中，那么自己就有与各方势力谈判的筹码！为了扫清一切障碍，任何不服从的施法者都是潜在的敌人！ “派人去柴堆镇收税！”赤红伯爵大手一挥，说道：“就说帝国军团即将驻扎金冠木自治领，每个村镇都需要缴纳剿匪税、治安税、道路维护费、户籍登记费……有多少条目给我收多少税费，最好逼得他们起来造反。如果不行，就给我挨家挨户搜查，要是看见藏有武器和盔甲，一律定性为与当地土著勾结，截杀军团奥法卫队，意图叛乱！到时候直接将柴堆镇夷为平地！” …… “喂！你真该尝尝，这群雪地精居然能把螺薯烤得这么香。” 雪地精巢穴之外，沃夫抱着几个螺壳形状的烤薯，这种新大陆特有的根茎作物，容易栽培且产量丰富，成为开垦荒野的殖民者不可或缺的主要粮食。 提乌斯躲在一个睡袋中翻着法术书，眼见对方递来的烤螺薯，翻着白眼说道：“你就不怕那些家伙下毒？地精的手段阴险得很！” “毒？我不怕中毒的。”沃夫笑道，他自从被转化为狂战士以来，可以说免疫了绝大部分毒素与疾病，甚至生吃肉类也能轻松消化掉，只不过这并不妨碍他贪吃的习惯。 提乌斯无话可说，感叹这个壮汉的心也太大了，就算不怕地精，也不怕身为法师的自己吗？一旦在睡觉时防备下降，他有的是办法弄死沃夫，然后自己趁夜逃跑。 “法师之所以强大，绝不只是因为奥术施法能力，而是我们能通过学习与掌握知识，从而获得解决问题的不同思路与方法。如果只懂得靠施放法术来战斗，那不过是一群以奥术为棒槌的野蛮人而已！” 学院老师的教诲言犹在耳，提乌斯如今算是有切身体会了。 以前在奥法卫队，有着同僚们的援助与掩护，有着一帮奥秘骑士给自己当肉盾、做诱饵，又仗着一堆魔法物品和卷轴随便消耗，看起来风光无限。 但等到这一切助力都失去了，提乌斯才明白自己能够掌握的，只有自己的“知识”。 “有心事？”沃夫在一旁将螺薯连皮嚼了吞咽，看见提乌斯心不在焉，于是问道：“还是在想怎么逃跑？” “跑？能跑去哪里？”提乌斯苦笑道：“你不是我们法师，不知道我们的艰苦。” “那说来听听嘛。”沃夫直接躺在旁边，两臂枕在后脑勺，两脚叠起晃来晃去。 提乌斯像是吐苦水一样：“无论是帝国军团还是五芒星之塔，对于失败者都是有惩罚的。我这一回外派，死了那么多队友，军团职务和补贴肯定是没了。在五芒星之塔中，我也要背负罚款，搞不好后半辈子就要靠不停制作魔法物品来还债了。” 沃夫嘲笑道：“你保住了小命还嫌不够啊？” “法师就是这样的了，只要不爬上高位、没有更强大的实力，就注定是被别人压一头。”提乌斯挠着头，很是烦恼地说道：“可法师做什么都要钱啊！学习奥术需要重复进行大量实验，需要有严谨的训练与研习体系。而光是提高奥法环阶还不够，现在谁还靠法术位施法？魔法物品、卷轴药水、炼金附魔，全都是靠真金白银堆出来。 如果想要有自己的法师塔与魔法工房，那更是大把大把的钱啊！有些高等法师表面光鲜，但是为了打造属于自己的法师塔，背了一屁股债务，光是还债就花了二三十年。甚至为此要给大富商、大地主当顾问，说白了不就是当打手、做保镖嘛？ 甚至有些女性法师，过的日子跟高级娼妇没两样，而且还有专门为这方面需求而开设的联谊会。一想到这些，我就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法师的尊严，什么时候变得可以随意践踏了？” 第48章 大器 “我当法师可不是为了过这种毫无尊严、负债累累的日子！”提乌斯愤恨不平地说道：“我们是法师，是探寻世间奥秘与真理的先行者。我们从残章旧卷中发掘出埋藏于历史尘埃中的无边伟力，我们能够改变现实、点石成金，我们能够扭曲时空、窥见未来。一切已知的我们都能掌握，一切未知的我们都将掌握，我们是法师啊！” 提乌斯用力紧捏，将那块烤螺薯抓得软烂，想起自己那两位法师同僚，此前还在大谈未来向往与期待，眼泪就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尤其是那名出身贵族家庭的年轻法师，家族荣光的复兴、奥术成就的追求、高人一等的地位，这一切都随着血肉模糊的尸骸，埋进泥土里，被腐蚀殆尽。 还有那个中年法师，估计他都想着不久将来要离职退休，带着自己那个情人学徒过安生日子了吧？呵呵呵……搞不好那位情人学徒听到他的死讯，转眼就跟别的法师睡觉了，唉，真是悲哀啊…… 可说这么多又有什么用呢？自己的命运此时都不由自己所掌握。 提乌斯抬头瞧了一眼，沃夫早早就睡着了，伴随缓慢悠长的呼吸，提乌斯察觉到一阵阵如同潮汐的波动，从沃夫身上发出。 “唉，这个家伙有奥兰索医师做靠山，到哪里都睡得着。而我还不知道能不能讨好他学到心灵异能，未来……唉，未来又会在哪里呢？” 提乌斯就这样胡乱吃了些东西，也没有做例行的冥想，钻进睡袋里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在半梦半醒间，提乌斯见到了很多东西，先是一脸惨死模样的两位法师同僚，朝着自己呼救，他们得不到救助，又好像要将提乌斯拖下地狱。 而在“地狱”里面，放眼所见则是密密麻麻的大蘑菇、小蘑菇，而且居然长到自己身上来了。攒聚在一块、如同石榴籽的液囊卵泡，如同疱疹一样遍布皮肤，让他瘙痒无比。还有那带着眼珠子的恶心触手，朝着自己身体攀附而来，勒得提乌斯喘不过气来。 “醒醒，醒醒！你个贪睡的长腿种！”雪地精巫师那刺耳锐利的嗓音吵醒了提乌斯阁下，自己居然还被它那脏兮兮的脚踹了好几下。 “吵什么吵？！”提乌斯烦躁地回答，眼见天色发亮，没想到自己只是做了个短暂的噩梦，就已经过去一夜了。 阿库玛·玛塔塔一脸领导者气派地说道：“哼！你这个长腿种，懒成这样，比我们那些小崽子还不如。” 提乌斯恨不得一口气将自己法术位上的法术全都轰到这个又脏又臭的雪地精身上，看看这些劣等物种的勤奋，到底有什么用？！ “喂，你们过来看看！”沃夫此时早已站到雪地精巢穴之外，看着内中放射出的大片蓝色光芒，仿佛里面有一个强烈的光源。 提乌斯并没有感觉到明显的法术波动，于是施展了一个“侦测魔法”，雪地精巢穴中放射出的蓝色光芒只是纯粹的自然光线。 “这没什么事吧？”提乌斯揉了揉脸颊，想起之前那位奥兰索医师做实验的时候，尝试将心灵异能注入各种材料，引起了好几次爆炸，他丝毫没有面对危险的感觉，反倒是一脸寻常地思考与总结经验。 “医师那只大鸟人就在里面守着，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沃夫抓着大胡子说道：“不过还是进去看看吧，你们要不要来？” 阿库玛·玛塔塔听不懂通用语，不过多少明白对方的意思，径直往巢穴走去，身形没入大片蓝光之中。沃夫也在其后进入，只留下提乌斯一个人。 “妈的，要是真有什么意外，我可是要跑路的啊！”提乌斯跺了跺脚，只好壮着胆子跟随而入。 迎面放射而来蓝光并没有让视线受阻，很快就来到最深处的洞窟。恒益子依旧站在一旁守卫，而正中心的巨型蘑菇此刻形态大变，仿佛是一尊青蓝色的宝石雕塑，周围恶心的菌毯和液囊消失不见，只剩下孤零零的一棵巨型蘑菇，散发着明亮蓝光。 沃夫三人看得目瞪口呆，就见巨型蘑菇变得越发通透、晶莹，逐渐显现出内中一个模糊人形，正是玄微子。 此时就见巨型蘑菇微微摇晃，它不再是像活物那样晃动，而是急速震颤起来，带着碎裂声咔咔作响，如同冰层破裂、山峰崩毁，压抑已久的能量要一口气向外迸发。 三人见状不禁生出回避之意，却顿时感觉浑身手脚完全不受控制，居然被无形的力量所操控束缚，就像中了“群体定身术”，什么豁免能力都抵挡不住！ “性归真寂，命还真体。心物一元，有无如意！” 伴随清朗声韵，蓝光放射到了极致，向内坍缩倒卷，无形的冲击力摇晃着巨型蘑菇，碎裂声愈发密集，接连成串。铿然一声，整棵巨型蘑菇销融破碎，散作漫天碎晶。 就见玄微子身形凌空盘坐，低眉垂目，抬手一引，洞窟中漫散飞射的碎晶有规律地盘旋起来，像是被心灵异能、又像是被不可言说的奇妙力量所牵引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集聚成形。 最终落在玄微子手中的，是一柄碧蓝色的如意，曲柄芝头、云卷云舒，像是以宝石一体雕刻而成，内中没有丝毫杂质，通透非常。光看外表，就是一件精美绝伦的工艺品。 玄微子身形缓缓落到地上，那股无形的束缚之力也骤然消失，沃夫三人这时候才能够重新动弹，此前景象映入眼中，都张大着嘴巴说不出话来。 看着手中曲柄卷云状的如意，这东西就是巨型蘑菇生机物性被完全凝炼后的产物，除了真火炼器法，玄微子还依靠心灵异能对其进行调整。至于为何会变成如意外形，或许恰好契合了心灵异能“万事如意”的特性。玄微子顺其自然，取名“碧云如意”，也算是“迈昂”重获新生后的灵魂与心灵寄托之物。 “医师，你、你、你可真牛逼啊！”沃夫半天憋不出一句好话，只能用乡下俚语来夸赞玄微子了。 玄微子一甩碧云如意，轻轻敲在沃夫那大秃脑门，“当——”地一下，发出震耳欲聋的钟声，回荡在洞窟之中，震得沃夫身形直颤。 “你这种人，就是欠缺当头棒喝，是该敲打敲打。”玄微子将碧云如意斜挽在臂间，话虽然说得严肃，脸上却没有多少怒意。 提乌斯也是惊叹不已，制作魔法物品的场面他见得多了，绝大多数过程无非是在趴在附魔台旁，专心致志加工各种宝石与魔法材料，还要小心翼翼防止魔法能量失控。稍微有点本钱，会利用魔法阵引导巨量魔法能量。但是见玄微子的做法，感觉就是将那棵巨型蘑菇转化成这柄模样奇怪的短杖，根本不需要其他材料和繁复辅助。 “你……您这是怎么做到的？”提乌斯语气恭敬起来，比起单纯的心灵异能技艺，如果能把这一套制造技艺也学到手，那岂不是财富源源不断地滚来？ “此乃炼器之法……其实我也是侥幸，此法尚需完善啊。”玄微子捧着碧云如意端详一下，然后遥遥隔空一指，阿库玛·玛塔塔身形缓缓离地飘起。 就见这个雪地精巫师有些兴奋地摆动着手脚，以不疾不徐速度飞了起来，它哇哇地尖叫着，兴奋得唱起了地精的歌谣。 “飞行术……不对，这个更像是‘翱翔天际’。”提乌斯很快就辨识出玄微子给阿库玛·玛塔塔施展了一道“翱翔天际”。这道法术的飞行速度不如“飞行术”，机动性也一般，但胜在持续时间很长，甚至可以凭此来进行长距离的移动与行进。 但一般的“翱翔天际”，只能朝自己施展，除非制作成卷轴或者魔法装备给其他人，并不能用法杖隔空一指就让别人获得法术效果加持。 “难道这件魔法物品，可以转变一般法术作用的目标？”提乌斯直切要害地问道。 玄微子暗赞法师的敏锐洞察力，点头说道：“首先，我施展的仍然是心灵异能。其次，你说的倒的确没错，只要是在我心灵感应范围内的，都能被我以心灵异能加持。” 心灵异能过去一大短板，那便是大量增益效果只能对自己施展。玄微子虽然能通过对他人植入星光体来传导心灵异能效果，但那还是要事先做好准备。 而且星光体寄存在他人身体之中，传导心灵异能的过程也是会消耗星光体的，即便对于玄微子而言，这种消耗不值一提。 更何况植入星光体这样的行为，不是谁都乐意的，如果别人事先有防备，也可以用意志豁免去抗衡。而星光体要在对方体内造成伤害，人家也能用强韧豁免去对抗，并非万能的手段。 如今玄微子借碧云如意施展心灵异能，就不再需要刻意用星光体传导了。因为御器之时，身心神炁与法器妙用一体，“自我”的范畴被延伸扩展，只要是在玄微子元神感应范围内，心灵异能就可以直接生效。 而玄微子之所以说还需要完善，其实是这种能力如今只能藉由碧云如意才可以施展，还不完全是玄微子本人的能耐。 “这件魔法物品就是用那棵巨型蘑菇制作而成的吗？”提乌斯惊奇地问道：“它体内是有什么特殊结晶吗？我听说有些魔法兽的大脑或者要害器官内部，会有结晶凝结，是很珍稀的魔法材料。” “你搞错啦！这就是迈昂，那棵巨型蘑菇！”玄微子把玩着碧云如意，笑道：“它还没死呢，你说的话它听得一清二楚。” 提乌斯又猛然想起之前看到的恶心场面，以及昨晚的噩梦，浑身发冷地问道：“这、这东西是活的？” “要不你自己试试？”玄微子说这话时，直接将碧云如意塞进提乌斯手里。 提乌斯两手捧着这堪比精美工艺品的法器，愣在原地还没说话，脑海中就听见一道幽幽声音： “你有什么需要迈昂帮忙的吗？” 听到这声音，提乌斯吓得两手一软，碧云如意直接往下掉落，玄微子隔空一摄，将法器收回，笑道：“你不喜欢也别乱丢啊……明白了吧？这件魔法物品可不是谁都能用的。制约得住，它是你的；制约不住，你就是它的。” “什么意思？”提乌斯搓了搓手掌，总担心会粘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玄微子说道：“它勉强可以算是权杖吧，只不过使用它需要让自己的心灵与之形成一种紧密不分的联系。可它同时还是一个强大的心灵异能活体，如果使用它的时候有什么疏忽，反而会被它干扰自己的心灵。到时候分不清到底哪个是自己、哪个是迈昂，可就不是一个心灵术士拿着灵能权杖，而是一根灵能权杖有一个活人载体了。” 提乌斯听说过一些古老的魔法物品，上面附带着诅咒或者古老灵魂，使用者或是被诅咒缠身，一辈子无法摆脱魔法物品带来的厄运，或是直接被古老灵魂占据了身体，变得神经兮兮、疯癫狂乱。 “奥兰索医师，您、您没有问题吧？”提乌斯真的服了玄微子了，做一些会炸伤自己的实验就算了，居然还会使用祸害心灵与灵魂的权杖，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思维模式啊？ 玄微子说道：“我不同，我不是像一般权杖的方式来使用的。正如同炼器，相对应的便是御器。” 提乌斯笑着擦擦汗：“你们心灵术士的词汇都是这么的……高深莫测啊，听起来不像是通用语。” 玄微子解释说：“我问你，你有过与外在器物相互感知的体验吗？一件没有生命的死物，仿佛有了意识。比如你在欣赏一尊雕像时，感觉它好像也在看着你，不是它有了意识，而是你的意识赋予外物，以它的视角来看自己……搞清楚了，我说的可不是活化法术。有意识与是否能活动，不是一回事。” “这……心灵术士都这样思考的吗？这些话，感觉像是搞艺术的人才会说的。”提乌斯听得有些糊涂。 玄微子居然一脸认真地点头道：“如果你对艺术有过研究，说不定还真能够更好地领会我刚才所说的内容。因为艺术创作，本身除了是创作者对外界的观察，也是在将外界对自我影响展现出来的过程。” 说到这里，玄微子忽然明白，为何《天地大器》这部功法会有这个名称了。既然御器是身心与外物一体，那么有什么外物是时时刻刻与身心一体的呢？ 无他，唯有天地而已。 第49章 占有 玄微子让提乌斯与沃夫两人坐下，然后讲起了自己对炼器和御器之法的感悟。 “无论是炼器还是御器，这些技艺都有一个重要的世界观前提，那就是人并不能抽离于现实世界而存在。但人与世界的相处，也许不是你们所想的那样。”玄微子说道：“就好比我问，你的身体真的属于你自己吗？” 沃夫挠了挠胸口，说道：“当然属于我的啦！难不成还会是别人的？就算是被转化成狂战士，我的身体还是我的。” 玄微子转而望向提乌斯，身为法师，他的思维认知能力远超沃夫，而且他隐约明白玄微子所说的话应该有什么深意，于是顺着他的话说道： “难道我的身体不属于我自己吗？” 玄微子将一枚注入了“惰性障壁”的宝石递给提乌斯，问道：“你能使用这个东西吗？” 提乌斯小心辨识起来，再用“侦测魔法”看来看去，微微点头道：“给我点时间，我能够将其施展出来。” “那是什么样的原理，能够让你能够使用呢？”玄微子补充道：“这可是灵能物品，虽然广义上仍然属于魔法，可是与法师奥术毕竟还是有差别的。” 提乌斯一下子没太想明白，只能按照学院教科书上的说法解释：“能够与使用者灵魂产生联系的东西才算是魔法物品，而这种联系会在灵魂外围形成各种模糊节点。使用魔法物品，其实就是通过各种方式来调整这些节点。有的是用口令或咒语，有的是靠动作手势，还有一些通过精神意志直接进行调整。” 说到这里，提乌斯忽然知晓玄微子为何能够封印自己法术位的同时也让自己无法使用魔法物品了。那种力量的确不是反魔场，而是一种特殊的心灵异能，限制了自己灵魂与外界的联系功能。 提乌斯继续说道：“法术位能够被开发出来，其中一个原因就是过去的法师发现了使用魔法物品时，灵魂外围会形成这些模糊的节点。而普通人即便懂得使用魔法物品，也不可能同时装备太多，因为灵魂外围节点是有限的。 不过在灵魂附魔学带动的灵魂强度研究后，法师对灵魂节点的认识也提高了，甚至能够拥有更多的灵魂节点来佩戴与使用魔法物品。当然，这仍然是有极限的，而且种类越多、功能越复杂的魔法物品，对灵魂与精神的负担就越重。” 玄微子微笑道：“我不了解所谓的灵魂强度与节点，但在我这里，其实就是一个对自我范畴的认识与界定问题。比如说，为什么一个魔法戒指戴在我手上就对我产生效果，因为一般人认为，戴在身上的物品，其实也是‘自我’的一部分。” 提乌斯点头道：“也确实可以这么说。所以能够使用魔法物品的，必然是能够认识到‘自我’这种概念的智慧生命。像普通的猫猫狗狗，或者是失能的植物人，就算给他魔法物品，也不能发挥其中的效果。” 提乌斯终归接受过正规严谨的教育，不仅仅是掌握魔法理论，也有一定的哲学基础。倒是沃夫已经是两眼放空，微张着嘴巴什么也说不出来。 玄微子这时候露出狡猾的表情，问道：“那又如何界定‘自我’呢？” 提乌斯刚想说什么，但脑子里思路一下子乱套了，嘴歪眼斜、十指无序乱动，就像中了“弱智术”一样，嘴里说着：“我、我……”一句整话都没有。 “其实绝大多数人……包括智慧生命，只是有一个朦胧的概念，仿佛是有这么个‘自我’的存在。”玄微子望向一旁威严挺立的恒益子，以及在半空中挠着屁股的雪地精巫师，继续说：“他们并不是真的认识到‘自我’，而是基于眼耳鼻舌身的器官，形成色声香味触的知觉，以此种种对外部概念的定义，反过来确立了‘自我’的存在。这样的‘自我’，是必须依靠与外部环境交互而形成的。” “这、这……”提乌斯觉得有哪里不对，赶紧问道：“难道不是先确立了‘自我’，然后才能使用魔法物品吗？” “占有心，一切都是这种思维模式作祟。”玄微子说道：“并不是某人戴上魔法戒指，就自然让魔法戒指产生效果的。而是他的‘占有心’起作用了，灵魂随之与戒指中的魔法效能产生触动，因而推动了其中效果加持在此人身上。这就是为什么失能无知的植物人，即便是自动激活的魔法物品都对他不起效果。只有起了‘占有心’，你的灵魂才知道要与魔法物品形成联系。” 提乌斯怔愕不言，玄微子继续说道：“那我再问你，你的鞋子是你的吗？” “当然是我的……”提乌斯有些心虚地说道。 “你凭什么说这鞋子是你的？”玄微子反问。 “它穿在我的脚上、那当然就是我的了。”提乌斯回答道。 “脱下来，放到一边。”玄微子随手一指。 提乌斯照他说的做，脱下鞋子放在一旁，玄微子继续问道：“现在这鞋子还是你的吗？” 提乌斯有些糊涂地回答道：“应该……还是吧？” “凭什么？这鞋子此刻已经不再与你有任何接触，它就放在地面上，为什么还说是你的？”玄微子问道。 “可这是我花钱买的啊！”提乌斯理所当然说道。 玄微子抬手将阿库玛·玛塔塔招来，指着地上那双鞋子说道：“穿上。” 阿库玛·玛塔塔朝着提乌斯一脸讥讽怪笑，将那双不合脚的牛皮鞋子穿上，吧嗒吧嗒乱逛起来，还时不时向提乌斯撅起屁股晃来晃去，十足的嘲讽之意。 可提乌斯没有发作，只是满头雾水，听玄微子问道：“现在，这双鞋子是你的吗？” “这……就算被抢走，那还应该是我的啊。”提乌斯有些倔强地说道：“我是在火舞城的‘阿兰朵皮具店’购买的，还有票据呢！” “你对这双鞋子的占有，是依据一张写着一些文字符号的纸片吗？”玄微子笑道：“那我写一张纸条，说明你提乌斯阁下从此就是雪地精巫师阿库玛·玛塔塔的奴隶，你是否就成为他的奴隶了呢？” “当然不是！这种东西没有法律效力！”虽然这么说，提乌斯很清楚对方说的并不是什么法律条文、财产归属，而是一些更本质、更深层的事物，但自己完全想不通其中缘由。 玄微子这时候才认真说道：“你对鞋子的占有，不是法律、不是票据、不是金钱，而是你的‘占有心’，是你对‘自我’界定的延伸，你认为这双鞋子属于你自己。实际上鞋子就只是鞋子而已，它不过是由一堆皮革、绳线、胶水组合而成的物品。它不会被任何事物所真正占有，不过是世人‘占有心’作祟。” 提乌斯头脑发胀、双眼充血、浑身发热，感觉自己的意识像是被各种心灵异能轮番轰炸。 玄微子又重新望向沃夫，问道：“现在再回答我，你的身体真的属于你自己吗？” 沃夫吞了口唾沫，说道：“应该是吧……你看，我这手脚身体都连在一块的，总不能把我剁碎了来问吧？这多不合适啊。” 玄微子笑道：“那我问你，你是怎么长大的？” “就、就这样长大的啊。”沃夫补充了一句：“虽然我经过狂战士转化，那正常肯定还是要正常长大的，要吃肉、要喝水、要喘气。” “那好，那些你吃的肉、你喝的水、你呼吸的空气，是你的吗？”玄微子紧追不舍。 “那、那些……那些东西进到我身体里了，就是我的！”沃夫不讲理地反驳起来。 “也行，那在你吃第一口肉、喝第一口水，甚至在你第一次呼吸前，你的身体是你的吗？”玄微子问道。 沃夫嘴巴打颤，只好呲牙咧嘴地回应道：“是我的！” 玄微子笑眯眯地点头，随后表情一肃：“那在你出生之前呢？你的身体是你的吗？” “我出生之前，哪来的我啊？！”沃夫这下完全搞不懂了。 这时候提乌斯插嘴道：“你出生之前，你的身体是你父母孕育的。”他算是摸索出一些思路了，可很快他又联想到下一个问题。 果不其然，玄微子问道：“那在你们父母出生之前，你们的身体是你们的吗？” 这回提乌斯和沃夫两个彻底傻眼了，这哪里是什么心灵异能的研修探讨，分明是人与自然啊！ “不论什么样的生命存在，都不是凭空出现的，是能量物质在不同信息表达下的结合。”玄微子说道：“包括你我身上穿的、用的，平时吃的、喝的，哪怕是一呼一吸，都是来自于天地万物。所以我会说——无论是炼器还是御器，这些技艺都有一个重要的世界观前提，那就是人并不能抽离于现实世界而存在。” 提乌斯毕竟是法师，对位面和各种特殊存在有所了解，不禁问道：“也包括虚体生命吗？我记得‘以太会’对各种幽灵、鬼魂和非实体存在都有研究。它们不需要任何生物所依赖的能量物质。” “但它们也需要环境。”玄微子说道：“其实所谓的虚体生命，也有属于它们自己的‘身体’，只是表现与普通生物不一样，同样不能抽离于现实而存在。只是我所说的‘现实’，比一般意义上的现实位面要更为广大……甚至可以说是一切存在的总和。” 提乌斯捏了捏鼻梁，那个雪地精巫师在旁边用碎石子垒起了一座小金字塔，然后又一把将其推倒，发出尖锐刺耳的笑声，他只得问道：“这与那个……‘占有心’有什么关系？” “‘占有心’乃是识神作用，归根结底要追溯到那个依据对外部环境知觉反馈而形成的‘自我’。其实那个‘自我’的本质，就是识神，是自以为对身体的占有。”玄微子说道：“因为识神，你的身体只不过是被一团由知觉、判断、概念、认识等等假相所占有，你并不能真正掌控自己的身体。” “为什么不能？”沃夫挥动着健硕的手臂。 玄微子说道：“如果你的身体真的属于你自己，那么你应该可以完全控制你身体的器官与能力，你能够清晰地了解到外部环境正在对你的身体造成怎样的影响，能够毫无阻碍地观察到内部环境有任何病变或异动……这些，你做得到吗？如果做不到，你凭什么说这个长着四肢的肉团是你的身体？” 见沃夫与提乌斯茫然地对视一眼，玄微子只好“先以欲勾牵”引他们入门，说道：“真正控制自己身体的人，可以发挥自己器官的全部功能，不仅躯体强韧倍增、生命力旺盛，而且能够依据自身天赋特长，获得各种不可被解除的特异能力。更甚者寿命得以延长，外表形容不老、筋骨气力不衰！ 而且要做到这样，就必须元神主事、识神退藏，从而认识到外部环境如何对自己身体产生影响，这就再度回归了我所说的——人不能抽离于现实世界而存在，正因不能抽离，外部环境对自己身体的影响则必然存在。而认识到这种影响，又恰恰是元神的表现。” 提乌斯猛然省悟，问道：“那你方才提及的炼器、御器之法，莫非是说，人就是那个‘器’？” “不错！炼器即炼人！”玄微子斩钉截铁地说道。 太上有云：修之于身、其德乃真。为什么修炼、修行要基于身体？其理便在于此，此身不可能抽离于外部环境而孤立存在。道家修炼不似佛门，趣死乐空、非要求个究竟涅槃。 仙道贵生非是无凭之语，立身于世，受生成人，如果不修行、不能贵生全形，那真是活了也白活。 玄微子这一番长篇大论，除了是借此机会试探提乌斯与沃夫两人的悟性、资质，也是在提点碧云如意中的那个“迈昂”。 当然不能直接说迈昂就是修佛有成的高僧，但它舍形去执的做法，在玄微子眼中就是修炼有偏，需要花心思重新调教点化。 除此之外，玄微子也是在重新审视自己的修行。因为比起识神对身体的占有，妄想对世间万物的占有，或许才是自己上辈子修行的弊病之源。 丹道之中，元神显现清明不失，对身体功能完全掌握，达到形神俱妙、身心不二的境界，是为“金丹大成”，到此境界需勘破妄心之劫，照见真妄之辨。 此身既不能抽离现实世界而存在，又要为我元神所主宰。那若是向外延伸，是否意味着，自我能够成为现实世界的主宰？以自我本心来占有现实世界的一切存在与变化？ 第50章 不净 道法修炼的本质，就是教人如何与世界相处。人既然不能抽离现实世界而孤立存在，那么修炼过程本身也不可能排除内外因素的互动。 丹道修炼虽然以“炼己”为根本，但绝对不是只修“内在”。甚至是大多数人平日以为心灵、精神等属于“内在”范畴的事物，于丹道修炼而言，其实也是“外在”。 如人身乃食五谷荤素、聚摄精气而成，那人心其实也是见五色、闻五味、听五音，假以七情六欲和合而成。 所谓“不依外物”、“不假外求”，哪里是这么容易做到的？甚至丹道修炼至高深处，内外藩篱也不再是普通人想象的那样分明。 “那学习心灵异能，是不是就要是舍弃那个什么‘占有心’？”提乌斯这时候说道：“有些专精惑控与幻术系的高等法师，似乎也热衷于搞哲学思辨呢。” “舍弃‘占有心’？哈！你以为你能够舍弃？你知道最大的占有心是什么？”玄微子反问道。 提乌斯一下子没回答上来，倒是沃夫直觉般地说道：“难道是生命？” “不差嘛，稍微有些进步了。”玄微子夸了一句，说道：“人活着，而且能够知道自己‘活着’，这是一件非常不得了的事情。对生命本身的‘占有心’，驱使着我们要继续活着。如果连这份‘占有心’也没了，呵呵，那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就像失能的植物人，他是没有‘占有心’了，难不成你会说他擅长心灵异能吗？这根本不是一码事！” 提乌斯说道：“可是我听您说的那什么元神、识神，似乎是将‘占有心’放到很低的位置上啊。既然是驱使我们生存下去的动力，为什么会地位这么低？” “那是因为你们只能看见‘占有心’在起作用，而忽略了更本质的事物。”玄微子想了想，说道：“那我跟你打个比方吧——你的身体就是一个国家，元神是皇帝，识神是首相，而首相下面有一批执政官员，是识神的众多具体功能，占有心只是其中之一。 或许可以把它当做是传达官，成天举着号角到处吹。上下民众见不到皇帝，当然只能看见它传达消息，可是消息本身是否真实反映了皇帝本人的命令，那可就难说了。反过来，皇帝要了解基层民众的生活状况，也要依赖这位传达官四处了解情况，但到了皇帝那里，是否见到基层的事实，这也两说。” 提乌斯这时候却说道：“可要是皇帝本身昏庸呢？毕竟……呵呵，咱们那位陛下……而且为啥一定要是皇帝？几百年前还没有伦底纽姆帝国呢。” “呃……”玄微子愣了愣，用碧云如意敲了敲自己的头，不同世界的认知差异又一次造成沟通困难。 无论是道家修炼还是医家治病，但凡以“君相臣民”体系进行比喻解释，其君主一般都是树立成垂拱而治、无为而无不为的形象，是一种理想模式，并非具体指明哪位君主。 可是这个世界的政治环境跟华夏传统价值体系天差地别，虽然有皇帝，可旧贵族、大地主、大富豪一样有深厚的势力底蕴，同时也存在神圣之主教会、魔法议会与法师公会等等介乎世俗内外的组织，各自为政。就连远征到新大陆的帝国军团也堪比自成一国，根本不是那种中央帝国、天下一统的模式呀！ “那……即便是领地贵族，伯爵老爷手下总要有个管家吧？管家下面也有文书吏、税务会计、工匠管事、守卫队长这些人员吧？”玄微子只好说道：“而且我说的君主，是那种理想化的君主。我来问你，如果你是一片领地的伯爵老爷，你希望过什么样的日子？” “那最好就是不用我到处忙，领民乖乖缴税，周围商路畅通，没啥天灾人祸，然后我自己可以认真研究奥术。”提乌斯嘿嘿笑道：“可哪里会有这样的好日子啊？” “那好，作为伯爵老爷的你，就是元神，你的领地就是身体，你的管家就是识神，而占有心是什么？”玄微子问道。 提乌斯按照先前的比方，回答道：“大概就是……出去查税收税的小吏？” “你这么想也可以。”玄微子笑了笑：“要是税务小吏私自抬高税款，你觉得领民会怎么做？而他还要暗中克扣税钱，告诉你的管家，领民不肯缴纳足额税款，你的日子又会怎么样？” 提乌斯满脸苦意：“这还过什么日子啊？税收重了，领民要么变成流民匪盗，要么直接揭竿而起冲进城堡里。而我收到的税钱不够，我也没法组织起军队来对付流民。到最后两边都输了，倒是税务小吏卷钱跑了。” “这便是上下不通。放在人身上，就是形神不合，从而生出种种弊病。”玄微子说道：“可是你能想象你的领地里没有税务小吏的日子吗？” “不可能，总归要有人去做这些事的，无非是领地小一些的，让管家兼任这份工作。”提乌斯立刻就明白过来：“也就是说，‘占有心’对人而言，是必然存在的，只是如何运用的问题。” “正是如此。”玄微子说道：“如果没有‘占有心’，不仅魔法物品都用不了，甚至连正常活着都很难。可是普通人的身体只是依照‘占有心’而活动，就像是领民只能见到税务小吏，有什么苦难都不能传达到你这个领主的耳中，除非你能够统御你的‘占有心’。” 提乌斯知道玄微子要讲重点了，有些兴奋地问道：“那我要如何统御‘占有心’。” “简单，原本的税务小吏不是欺上瞒下吗？你换人来干不就成了？”玄微子笑道。 “换人？”提乌斯没听懂。 玄微子晃了晃碧云如意，问道：“还记得我之前让你牢牢记住巨型蘑菇的景象吗？你现在能够清楚地回忆出来吗？” 提乌斯点点头：“我可以通过冥想，让这些记忆重现出来，但能有多清晰就不好说了。” “那你现在就开始冥想，不要管其他事情。”玄微子刚说完话，怀中碧云如意缓缓飘出一缕异香，徘徊在提乌斯周围。 提乌斯调整精神意识，迅速进入冥想状态，开始将此前的记忆重现出来。虽然一般来说，法师的记忆力远超常人，但他们更多是将记忆力集中在与施法能力相关的事情上，不必要的记忆会埋藏在脑海深处。 可这一回，提乌斯察觉重现而出的记忆无比真实，那恶心的巨型蘑菇，脓肿得将要破裂的液囊，一大片毛茸茸的菌毯，还有那诡异的眼珠触手。 原本处于记忆中的其他人身影倏忽不见，巨型蘑菇居然朝着自己缓缓逼近，纹路交错的肌理、流淌滴落的黏液、若有若无的呓语、腥臭浓浊的异味……这一切都挤到了提乌斯面前，充斥了他的意识，仿佛形成某种不可名状的恐怖事物。 提乌斯甚至忘记了要退出冥想状态，面对这种骇然恐怖不知过了多久，几乎要让他精神崩溃、理智消融。 正当最后一丝理智将要被淹没之际，不知从何处一点火星飞落在巨型蘑菇之上，瞬间将其全部点燃，如同是被极效加强效化的火焰法术所笼罩。 这火焰带着焚山煮海的威力，将巨型蘑菇本身烧得干干净净、不留灰烬，连同周围的菌毯也被彻底抹除，甚至记忆中本该存在的地底洞窟环境也都一烧而空，徒留白茫茫的大地，让提乌斯的心灵沉浸在空灵之中。 然而这份空灵也过分寂寥了，当提乌斯刚动了一丝念头，天空中一片碧波湛蓝，如同汪洋大海倒悬在上，万顷水流冲刷而下。仿佛是比教会神迹还要圣洁的水流冲刷过提乌斯的身体，将一切残留污浊洗刷一空，所见所触纤尘不染。 当烈焰与水流相继离去，提乌斯只觉得身体安宁自然，没有受到丝毫纷扰，精神纯粹通透。既不是那种女体享受过后的愉悦，也不是研习奥术时的充实严谨。 …… “医师，他怎么了？”沃夫见玄微子晃了晃碧云如意之后，提乌斯就陷入一种特殊的沉睡状态，呼吸细长得几乎是要停顿下来。 “我引他进入了一种特殊的幻术状态之中，如果他能够把握这个机会，说不定真的能够领会心灵异能。”玄微子笑道。 玄微子指引提乌斯的办法，其实就是变种的“不净观”，其源自于佛法四念处，分别为——观身不净、观受是苦、观心无常、观法无我，依次第步步深入。 但纯粹的“不净观”与丹道修炼贵生之理并不完全相通，所以玄微子所传的“不净观”，糅合了高功道士的水火炼度之法，超拔苦海、受生化形，解脱污浊之后还要归还本来面目。 法师在运用精神意识上，比其他人有不少优势，可提乌斯是否真能练成这“不净观”，玄微子也不敢肯定。 而玄微子所说的“换人”，其实是依靠“不净观”，将旧有的思维与意识模式打破重塑。既然观身不净，那便水火炼度、复观己身。如果把握得好，凭此“水火不净观”，即便不能获得心灵异能，也能对自己的精神、心念有深入把握，甚至能在一定程度改善体质、祛除疾病。 “我刚才的话，你听懂了多少。”玄微子这时候对沃夫说道。 沃夫傻笑道：“医师，你这不是欺负我嘛？我连镇长都当不好，还什么皇帝啊、领主啊，我哪里懂得这么复杂的事情。” “我知道、我知道！”雪地精巫师阿库玛·玛塔塔这时候跳出来回答说：“就像我领着小崽子们出去，也是要按照规矩来的！我要提前猜测路上有没有行人或者走散的野兽；我也要率先冲在前头，以此带领小崽子们；败退的时候我也要最后离开，掩护好小崽子们；对于敌人强大弱小也要懂得判断；事后抢到或捕猎到的东西，要公平分配，不能自己全占了！” 沃夫经由心灵感应听懂了阿库玛·玛塔塔的话，错愕不已地说道：“这还是地精吗？怎么比人类还聪明啊？” 玄微子笑道：“知道不等于得道，如果你真的能够判断敌人强弱，又怎么会栽在我手上呢？” 阿库玛·玛塔塔一脸谄媚地说道：“如果不是这样，又怎能遇见至圣奥兰索大人呢？” “倒是嘴利。”玄微子摇头感叹，手掌一翻，掌心有一颗晶莹剔透的蓝色圆珠，说道：“这个东西给你，只要埋进土里一段时间，就可以长出一种特殊的蘑菇，食用之后会让你们雪地精筋骨变得强壮、感官变得敏锐。但这种蘑菇不能多吃，否则会损伤大脑。另外，这颗珠子千万不要吞进肚子里！” 阿库玛·玛塔塔小心地接过蓝色圆珠，跪在玄微子面前无比恭敬地说道：“赞美至圣奥兰索大人！您就是我们的神！” “不用搞这一套。倒是你以后惹了什么麻烦，别搬出我的名头。”玄微子指点道：“这枚圆珠可以反复使用，而长出来的蘑菇如何分配也是你自己判断。我再教你一套《五刑律》，你可以教给脑子好用的同族……另外有一件事，我要你去办。” “至圣奥兰索大人的吩咐，我都会竭尽全力去做！”阿库玛·玛塔塔发誓一样说道。 玄微子指着巨型蘑菇迈昂突破而出的地穴，说道：“这里直通地底，空间足够让你的族群繁衍生息。但我需要你探明地底环境，有什么特殊事物都尽量留意和记录下来。要是有什么危险事物，暂时回避、不要惊动。” “我知道、我知道！”阿库玛·玛塔塔蹦蹦跳跳地说道：“地底很暖和，可以养很多鼹鼠，小崽子们以后就能多吃肉，长得高高壮壮的！” 玄微子点了点头，然后开始传授《五刑律》。此法假托法家刑律之名，主旨在于“变肌肉、去骨节、离觉知、断淫/行、绝生命”，其实仍然保有道家“正言反说”、“以杀言生”的特质。这套功法基于身体与体魄功能而设，由外而内锻炼形体，通过体魄来增强神魂。 只不过这种功法后来在存思、服气等各种内炼法门的冲击下，很快变得没有用武之地，留在残经旧卷中，无人欣赏。玄微子本人修炼丹道，自然用不上这等修炼之法。但对于地精这种思维能力低下、体魄变化特性明显的种族，却有微妙的契合感。 第51章 真性 玄微子送给阿库玛·玛塔塔的蓝色圆珠，是以真火炼器完毕后，残余的真菌聚合物，一旦入土沾水就会长出蘑菇。 但因为经过玄微子真火凝炼，所以真菌的物性也被转化了，相当于是外丹方药，就连玄微子也不敢贸然吞服。哪怕是以此珠重新培育出的蘑菇，吃进肚子里也会让人血脉贲张、气息鼓荡，就像一种效果强烈的兴奋剂。 按照《天地大器》中的说法，炼丹与炼器其理相通，都是以火候凝炼物性，只不过炼丹多了君臣佐使的配伍讲究。 而且修道之人所炼丹药，一般不是给普通人吃的，需要有一定修为根基来炼化药性。品质越高的仙丹要求越多，不仅仅所需材料贵重难觅，炼丹的时机、地点、火候、丹炉、风势都有诸多讲究，更别说自古炼丹都要防备鬼神，开炉成丹之际更有不可预料的异象。 就是因为这么多繁杂要求，外丹法传至中古便开始衰微了，非帝王集一国之力不可为之。偏偏需索仙丹者往往又未必有炼化丹药的功夫，所以吃一个死一个，更加累及外丹传承发展。 玄微子如今来到异界，各种物类的禀赋药性与地球大为不同，虽然辨识过不少草药，可炼丹所需何止草木？外丹法想要搞得好，可能是堪比法师学习奥术一样烧钱的大行当，所以玄微子也没法开炉炼丹，只能做些普通药剂药水，充当乡下医师了。 而且外丹法也有自身的弊端，那便是所费物力精力浩大繁重，最终有福享用仙丹者数目寥寥。因而对于玄微子这样的丹道修士而言，更多是参悟外丹法门中的玄妙与火候功夫，真要费工夫炼丹，那还不如找些杂粮蜂蜜搓点辟谷丸得了，那玩意儿至少解饿。 仔细思考，这个世界的法师何尝不是如此？大量物质资源的集中才能培养出一名法师，但法师的奥术施法能力，却不能反过来解决民众的衣食住行需求。 …… 当提乌斯醒过来的时候，就看见一大群丑陋的、散发着臭味的雪地精，在阿库玛·玛塔塔的指挥下，重新将窝棚和鼹鼠圈栏搭建起来，而自己大腿边上居然还有一坨雪地精的排泄物。 提乌斯正要发怒，转念却想道：“我干嘛要跟这群雪地精生气？我骂它们也讨不了好处，它们也许还听不懂。算了算了，先离开再说。” 换了一双鞋子，提乌斯挤着一群雪地精离开了巢穴，外面依旧是白天，他深呼吸了一番，感觉神清气爽、浑身轻松，找到不远处跟沃夫谈话的玄微子，兴奋地问道：“奥兰索医师，我是不是坐太久了？” 玄微子看了他一眼，说道：“看来你资质还算可以，你已经坐了整整一天了。” “整整一天？”提乌斯吃了一惊，要知道他平时冥想也没法坚持三个小时以上啊。哪怕是睡觉，也不可能坐着睡一整天，而且还没有腰酸背痛！ “眼下先不说这些事，柴堆镇有麻烦了。”玄微子一抬手臂，三只小翠鸟落到上面，好像很生气地鸣叫着，却让人看着觉得十分可爱。 “这不是老家伙的动物伙伴吗？”沃夫问道。 玄微子没有当面捅穿塔瓦隆的秘密，说道：“它们是来传讯的，莱根城领主赤红伯爵以柴堆镇截杀奥法卫队、私藏非法武器与护甲等罪名，已经将柴堆镇攻占下来了。” 沃夫听到这话，猛地一把揪住提乌斯，唾沫直喷地问道：“是不是你通风报信？！” “等等，不是我！”提乌斯赶紧摆手道：“我们之前赶来柴堆镇，甚至没在莱根城停留过！那个赤红伯爵是奥秘之眼的外围会员，我们不可能跟他通风报信的！” “不是他，我一直留意着的。”玄微子说道：“我已经让我的魔法仆役前往柴堆镇打探情况了，不过据说萨雷米爵士和少部分人已经趁乱逃离了柴堆镇。” “草！口口声声对抗邪恶、守护良民，真遇到事就跑路了？”沃夫愤愤不平地骂道。 玄微子说道：“他是有口难辩，截杀奥法卫队的事情你们的确干过了，甚至还在镇子中搜查出军团的制式附魔武器，再怎样狡辩都没用。当然，最重要的事情是打不过。那个赤红伯爵貌似是高等法师……我没说错吧？” 提乌斯见对方看向自己，只好回答说：“根据我们的情报，赤红伯爵是死灵法师，而且还掌握一些特殊的超自然能力，一直希望挤进奥秘之眼的理事会，但也没得到准许。如果是他亲自出手，那确实能够轻松胜利。” 玄微子微笑着看了看那三只小翠鸟，其实老德鲁伊塔瓦隆根本没有参加战斗。从萨雷米爵士开始修建礼拜堂，塔瓦隆就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能放出三只翠鸟过来，说明他的“身体”此刻需要回避惊扰。 至于老德鲁伊究竟在干什么，在玄微子看来不言而喻。 实际上柴堆镇根本没爆发什么激烈战斗，赤红伯爵只是让手下人入屋搜查，起了争执后施放了两个法术，萨雷米爵士就带着几个人灰溜溜地逃跑了。 将柴堆镇大概情况告知另外两人，沃夫问道：“医师，你打算怎么做？” “这种时候突然来柴堆镇，那位赤红伯爵太闲了吗？”玄微子冷笑道：“既然他是奥秘之眼的外围会员，那么五芒星之塔死了几个法师，他应该开心才对，为什么要大张旗鼓来柴堆镇执法呢？” “他……该不会是听到什么风声了吧？”提乌斯细声地自言自语。 玄微子在一旁当然听得见，问道：“你怀疑赤红伯爵也是为了古代巨人遗迹而来的？” 提乌斯有些困惑地说道：“即便是，也不该是他这种外围会员来处理古代巨人遗迹啊？奥秘之眼人手再怎么说也比我们多，派一个高等法师前来不成问题的。” “外围会员，在奥秘之眼中有什么影响力吗？”玄微子问道。 “不好说，这是很宽泛的说法。”提乌斯说道：“甚至旧大陆一些大富豪大地主本人没有任何施法能力，但是由于向奥秘之眼提供大量捐赠，也能获得外围会员的身份，甚至有专门的高等法师去做顾问。如果是这样的人，他们的一举一动都是受奥秘之眼关心的，已经可以算是盟友了。” 玄微子问道：“那你刚才说的理事会又是什么东西？” 提乌斯露出一丝怪异表情，说道：“你可以将那当成是奥秘之眼的最高权力机构，能够成为理事会成员，至少是掌握七阶奥术的高等法师，至今人数都没超过一百人。” “没超过，那就是接近咯？将近一百个高等法师，那也是很恐怖的数字了。”玄微子说道。 “其实奥秘之眼理事会更重视成员对奥术本身的发展与研究，而不仅仅是奥法环阶。有些人年纪轻轻掌握八阶奥术，但是也进不去理事会。”提乌斯说道：“这个赤红伯爵估计也就差不多吧，如果是有什么偏门技艺，那就更不能进入理事会了。因为奥秘之眼理事会要求‘奥术的纯洁性’，甚至向魔法议会提出过奥术血脉改造计划，让全人类获得奥术施法能力。” “还有这种事？不过听起来不好实现啊。”玄微子说道。 “何止是不好实现，完全就是异想天开啊！就跟浮空太阳釜一样扯淡。奥秘之眼理事会经常有这些狂想。”提乌斯说道：“奥术的纯洁性……这种话完全就是自相矛盾。现代的奥术本来就是总结了大量古代巫术、占星术、炼金术才逐步形成的。他们奥秘之眼诚然是走在最前列，但不能把奥术当成神明一样，放在至高无上的地位，那根本不是学习奥术该有的心态！” “哦？没想到你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玄微子有些好奇。 提乌斯笑容一僵，只好回答道：“这话不是我说的，是‘飞弹女王’弥菲赛缇丝的一次演讲。” 每每想到“飞弹女王”那动人姿态和高高在上的气质，提乌斯身子就不禁燥热起来，而且也变得硬朗了。 没有理会提乌斯的遐想，玄微子说道：“估计也是冲着古代巨人遗迹来的，只不过这位赤红伯爵似乎很有雄心壮志，打算自己包揽下来，而且连同柴堆镇都控制住了，就是要杜绝消息传播。我要是没猜错，他现在一方面派人追杀萨雷米爵士，同时也开始清洗镇上的民众了。” “为什么？柴堆镇的民众根本没法威胁他！”沃夫不满地问道。 玄微子提醒说道：“知道获取情报的人，往往也了解如何封锁情报的传递。不论他是如何了解到奥法卫队被截杀的情况，只要来到柴堆镇，就能随时拷问镇民了解到巨人遗迹。为了封堵消息外传，杀人灭口是最直接的手段。” 提乌斯在一旁练练点头：“对啊对啊，奥秘之眼做事就是这么粗暴蛮横、毫不讲理的。不像我们五芒星之塔，总是怀有关爱态度来做事，不要对普罗大众造成伤害……” “你就扯吧！”沃夫打断道，向玄微子询问起来：“医师，你是真的不打算救柴堆镇的民众了吗？” “救？怎么救？赤红伯爵带了几百号人来柴堆镇，而且还不是当初土著进攻的情况。”玄微子说道：“更何况现在哪里只是救一镇之人那么简单啊？” 先是奥法卫队，接着是受星界心灵术士驱使来到地表的迈昂，然后是莱根城领主，搞不好开春之后又有什么势力瞧上了柴堆镇。 原本玄微子的确不是很想管这些事情的，毕竟羁縻于外事无异于修行。可如今炼器有成，对修道、修行、修炼有了重新的领会，玄微子明白一味回避事态发展，无益于道法修炼。 修道不在于清修定坐、调息行功，任何修行成就，都必须回到现实作为中进行检验，而不是光靠定境中那点体悟。 就像有人自称本心不为外物所动，光是靠说没用的，必须要应物、接物、待物，确确实实本心历尽磨砺纷扰而不动，这样的修行成就才算是真。 道法之中的无为，并非无所作为，凡俗愚庸之辈不解经义，以为无为的对立面就是“有为”，实则大谬。 无为的对立面是人为，即伪饰而为，是假、是虚妄。而无为的本意是立足于“真”，如果不能切身践行、照见真性，天大的修为也是伪饰。 更何况如今玄微子的修为已经到了“九还转”，想要再进一步到“紫金丹”，就不是靠单纯修炼行功可以做到的。 门外汉总是说一个人本心、真性如何，实际上未破妄心、臻至大成境界，就没资格谈什么本心真性。因为一个人出生落入后天，本心真性就是被诸相所蒙蔽。既如此，凡俗之辈也没资格提什么无为而无不为。 而光是靠定坐修炼，想要照见真性是很困难的。在定境中或许会有一二体会，但是离定收功后又复归蒙尘，这终究是在大成门外徘徊。 道法教人与世界相处，本心真性是真，天地造化亦是真。而世间人事也一样蒙蔽着天地造化，修道之人如果要逆后天而至先天、通达天人之妙，就需要内证真性、外参造化。 所以一名真正向往大道的修士，是不该回避世间人事、红尘纷扰的，层层剖析、缕缕辨明，勘破世间迷障、直指道法自然。 眼下要勘破的，恰恰是“回避繁琐、但求清静”的心念，自以为能得清静，何尝不是一种蒙蔽真性的伪饰之为呢？一步退步步退，还转之后仍还转。 “医师，你在笑什么？”沃夫见玄微子站着不说话，却忽然露出笑意，仿佛想通了什么难题。 “呵呵呵，我在想接下来要怎么做。”玄微子心里感叹道：“上辈子自己明明有度化众生的宏愿，更有欲夺天下之志的野心，怎么来到异世界就缩手缩脚了？当年我修行未成，反出师门时也不曾这样畏首畏尾啊。哼！管你什么牛鬼蛇神，真当我是任人揉捏把玩吗？都打上门来了，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第52章 预谋 鞭子抽打在皮肉上发出“啪啪”的脆响声，回荡在柴堆镇，响亮异常，反倒掩盖了挨受酷刑之人的呻吟声。 柴堆镇的礼拜堂外，临时立起了几根木桩，上面捆着几名猎人与农夫，身上尽是鲜血淋漓的鞭痕，伤口在干燥寒风中迅速凝结，使得他们的皮肤呈现出不健康的青紫色。 “这就是触犯法律的下场！”行刑完毕后，拎着马鞭的行刑官朝着围观的民众怒吼道：“按照金冠木自治领魔法物品管理条例，不准私自打造、保存任何附魔武器与护甲！冒险小队与雇佣兵必须得到许可才能接受委托任务！你们在此地垦荒，这些事早就被多次告诫过，现在公然违法，就该接受处罚！” 柴堆镇民众聚成一团，也不敢抬头直视，只是默默挨训，一如天空弥漫的阴云和吹拂的寒风。 在一旁的天鹅绒帷帐中，赤红伯爵坐在香木椅子上，手捧红酒，他细细品了几口，看着遍体鳞伤的受刑镇民，叹了口气，说道：“可惜，这时候要是有考尔高原出产的鲜美牛排，搭配帕拉汶德的鹅肝……可惜了，这些乡下人连惨叫声都是那么单调。呵呵，看哪，连乌鸦都飞来了。” 捆绑着镇民的木桩上，落下一只乌鸦，似乎是被血腥味引来的，等待大快朵颐的时机。 听到这话，赤红伯爵身旁捧着酒瓶的学徒悄声问道：“老师，要不要我去给他们加点料？正好最近培养出一种可以钻入人体血管中的小型变种水蛭，能够操控它们啃噬对方内脏，让这些不遵守法律的人更缓慢、更痛苦的死去。” 赤红伯爵晃着杯子，只是抬了抬下巴，示意对方去做，自己则将目光望向另一侧堆在地上的事物。 那是清一色带有五芒星之塔铸印的附魔武器与护甲，武器是用品质上佳的钢铁，混合了少量炼银，使得武器表面充斥银白亮泽。这样的武器即便不用附魔，也能对虚体生命造成伤害，尤其是对抗被土著召唤而出的精魂怪物有明显效果，这是与精魂使者长期交手后的经验。 等真正看到成批量的附魔武器，以及停在柴堆镇远处郊外的魅影驹马车，赤红伯爵能够完全确定有一支由五芒星之塔特派的奥法卫队，被柴堆镇潜藏的不明施法者所截杀。 “那个武装教卫不可能有这种实力。”赤红伯爵站起身来，在帷帐中踱步沉思：“还有那个高等德鲁伊，自从我们来到柴堆镇后就没出现过，莫非是事先察觉到我们而逃离了？要真是这样，恐怕还要防备他们事后反扑……反正也要探寻遗迹，倒不如就在柴堆镇这里扎稳脚跟，以便未来更好处理事务。” 刚想到这里，帷帐外就有一名法师随从汇报道：“伯爵大人，我们搜查过了，都没发现那名高等德鲁伊的存在。倒是镇民似乎提及柴堆镇还有另一个施法者。” 赤红伯爵一皱眉头：“一个破小镇子，哪来这么多施法者？教会、翠绿之环、五芒星之塔都往这里插手了……说吧，是什么人？” “根据镇民的说法，他叫奥兰索，是镇上的医师。但具体施法流派，镇民们只说是心灵术士，其他了解不多。不过冬季来临前，柴堆镇曾经被土著进攻过，还是这名奥兰索医师率众击退了土著。” “哦？倒像是有点本事的。心灵术士？没听说过。”赤红伯爵挥了挥手，说道：“告诉其他人，在税费调查结束前，任何人都不准离开柴堆镇。” “呃……包括我们吗？” 赤红伯爵点头道：“对，除非有我本人同意，什么人都不准离开柴堆镇。还有，柴堆镇的防御工事太差劲了，让士兵们重新修筑砖石围墙，所有掌握‘化石为泥’、‘化泥为石’的法师，都要参与到里面去。” 那位法师随从有些担心地说道：“伯爵大人，这人数可能不太够，短时间内无法完成。” “柴堆镇里不都是人吗？”赤红伯爵不太愉快地说道：“不管男女老少，都给我拉上去干活，挖泥、烧砖、采石、夯土，难不成都让法师来干吗？你也是法师，动动脑子行不行？现在是冬天，他们也不用下田种地，镇子上就有存粮，有免费的劳力你还想怎么样？ 还有，留下一些法师和士兵来督工，遇着敢作乱的家伙就地斩杀。这些乡巴佬，掉几个人头就会乖乖听话了。记住了，偶尔也要给他们当中肯卖力的一些肉吃，只有这样吊着他们胃口，他们才会拼命干活。” 看着手下人有些慌乱地离开，赤红伯爵心中烦闷：“这些从学院出来的法师，一个比一个迟钝，奥法环阶是不低，可是脑子里都只有书本上那些僵硬的知识。不过这样也好，太聪明的人反而不好驾驭。” 放下帷帐帘幕，赤红伯爵重新往盆中倒入鲜血，一阵咒语过后，帷帐之中红光大作，血盆之中光影闪烁，赤红伯爵深吸一口气，头脸直接浸入其中。 …… “咳、咳咳……”脸上带着烧伤的年轻扈从连连咳嗽，奔跑中气息不匀，脚步一歪就跌倒在地。 这下动静立刻引起在前面奔跑的萨雷米爵士，他赶忙回头扶起年轻扈从，问道：“没事吧？还能不能坚持？” “老爷，我、我可能快不行了……”年轻扈从只觉得呼吸无比苦难，眼前景象也是一阵阵发黑。 萨雷米爵士却说道：“不！我绝不会再放弃任何人了！来，我扶着你走。” 他毫不犹豫将年轻扈从的手臂搭在自己肩背上，此时就见后方射来几道“灼热射线”，萨雷米爵士扯下圣徽高高举起，一面由神迹力量形成的扇形盾将橘红色的射线热流抵挡在外。 “爵士，快跑吧！不要管那个家伙了！”还有几个跟着萨雷米爵士的镇民，看见紧追不舍的法师与士兵，吓得脸色惨白，已经要扭头逃跑了。 萨雷米爵士吐出一口浊气，咬牙道：“不就是几个低等法师和普通士兵吗？就这些追兵，我应付得来！” 说完这话，萨雷米爵士小心将年轻扈从放到一块大石后面，然后拔出长剑跳了出来，朝着追兵喊道：“我是柴堆镇治安官，你们——” 他话还没说完，“火球术”、“火焰箭”、“灼热射线”等一堆火系法术扑面袭来，追兵们根本不听他的废话。 砰—— 一团巨大火焰在萨雷米爵士身上绽放开来，足可将身披重甲的普通人炸成碎片的法术威能，却无法撼动他分毫。 余火散去，身披金甲的萨雷米爵士手握光耀之剑，面对半空中飞行的法师，没有丝毫惧意，反倒是身形一蹲，猛地顿足起跳，神迹让他拥有惊人的跳跃能力。 唰！ 光耀之剑在半空中留下一抹光路，萨雷米爵士竟是飞身扑近一名法师身前，随之便是毫无阻碍地斩破“法师护甲”，将大片血花泼洒开来。此举吓得另外几名法师纷纷远避，给自己套上“隐形术”、“镜影术”作为掩护。 “小心！武装教卫可以随意引导神迹力量来增强运动能力，飞高一些！士兵们，给我牵制住他的动作！”其中一名法师连忙下令，朝着萨雷米爵士落下的位置，施放一道“蛛网术”，正好束缚住他。 萨雷米爵士毕竟没有飞行能力，狼狈落地之后被蛛网纠缠手脚，神迹力量强行爆发开来，挣脱束缚。此时数十名士兵手持长柄武器攻来，长矛刺体、钢叉锁脖、斧镰扫腿、重锤砸背，几乎是一起围攻才将萨雷米爵士摁倒在地。 这群士兵中显然有几位高手，非常精通如何应对武装教卫，而且都是集中攻击身体发力部位，让萨雷米爵士就算有神迹力量护身而不受伤，几次想站起来都被绊倒。混乱间居然还有人给萨雷米爵士手脚套上铁链锁扣，然后七八个士兵一起拖拽，才将他拖到一根树桩上。 此时就见半空中的法师们咒语念毕，各种火系法术连续攻击，狂轰乱炸不已。 “我主至大！” 可惜这些攻击对此刻的萨雷米爵士就像挠痒痒，他高声大喝，浑身力量陡增，比“牛之力量”还要强大，直接崩断铁链，光耀之剑顺势劈开一枚落下的火球，在身旁两侧轰然炸开，周围无人胆敢靠近。 “我们的法术伤不了他！这不像是红铜阶位的武装教卫啊！该不会是白银阶位吧？”一名法师惊恐道。 其余法师脸色也变得难看了，神圣之主教会的武装教卫分为“黑铁、红铜、白银、黄金”四个阶位，尤其是晋升到白银阶位的武装教卫，就不是他们这些缺乏装备的低等法师所能应对的了。 在场参与追击的都是学会三阶奥术的法师，而要再进一步提升奥法环阶，所花费金钱已经不是他们能够承担的。因此这些法师要么去做风餐露宿的冒险者，要么受地方长官雇佣，养家糊口至少不成问题。 但是让他们去跟以狂热无惧出名的武装教卫拼命？抱歉，要加钱。 半空中的法师们都已经心生退意了，没有法师的支援，地面上的普通士兵中即便不乏好手，也不可能拖延太久。只不过谁也不想主动背上撤退的锅，赤红伯爵的手段，大家也都是知晓的。 萨雷米爵士浑身金光灿灿，光耀之剑吞吐着炽白光焰，正要再度飞身扑出，却忽然停顿身形，似乎察觉到什么危险笼罩周围大片空间。 忽然间，就看见玄微子的身影从空气中走出，那不是传送法术光芒闪烁后的出现，而是像藏在什么透明幕布之后，先露出腿脚，然后整个身体跟着走出。 当玄微子出现之后，周围一切似乎都变得安静下来，连空气流动也迟缓了，而且半空中的法师与地上众多士兵都无法发现玄微子的存在，只是茫然地停留在原处。 “萨雷米爵士，别来无恙。”玄微子斜捧着碧云如意说道。 “这是怎么回事？奥兰索医师，这是你做的？”萨雷米爵士察觉到这些追击者都陷入了古怪的幻术影响，全都定在原处一动不动、眼神空洞。可是这么大范围的幻术，仿佛是绕开了自己，没有触发到丝毫豁免能力。 玄微子回答说：“不错，我见阁下战斗艰难，所以特地出手了。” “不需要！请尽快撤去幻术，我要堂堂正正打败这些人！”萨雷米爵士想到自己面对一帮低等法师都这么费劲，还要玄微子出手帮忙，不由得生出羞愧之感，反而更刺激他要表明神迹威能的想法。 “萨雷米爵士，我相信你一定能够击败这些人，但我需要的不是此时胜败，倒不妨让他们自以为胜利。”玄微子说道。 萨雷米爵士说道：“我不明白医师你的意思！柴堆镇已经被邪恶的法师所占据，你难道要置之不理吗？” “柴堆镇的情况我已经大致了解，但是光杀那么几个人不解决问题。”玄微子捻指一弹，凭空出现了一颗人头，正是与萨雷米爵士一模一样，仿佛是刚被被利刃砍下，还带着不甘表情。 萨雷米爵士见状一惊，问道：“医师你究竟想干什么？快收起这种邪恶的事物！” “我在想，正义的彰显并不会排斥智慧的运用吧？”玄微子只好语气缓和地说道：“我已经让他们陷入幻觉之中，自以为将你成功斩杀，并且会带上这颗伪造的人头回去复命。只有这样，阁下才能免于追捕，收复柴堆镇的事情才能更好安排。” 听到收复柴堆镇的话，萨雷米爵士这才稍微放松下来，问道：“奥兰索医师打算怎么做？” “我的魔法仆役已经潜伏到柴堆镇，现在还需要探听更多情报，特别是与赤红伯爵相关的事情。”玄微子说道：“不过为了保证对方信服阁下已经被杀，我还希望阁下协助一件事。” “什么事？” 玄微子面露笑容地说道：“我需要阁下将神迹力量注入这颗伪造的头颅，放心，这颗伪造头颅只是我以心灵异能创造，绝对不是拿活人冒充。为了不被轻易识破，还要请阁下以神迹力量来辅助。” 当然了，只有这样，才能让你乖乖注入神迹力量，我就能趁机截留一部分，好好揣摩所谓的神迹，到底是什么玩意儿了——玄微子心里畅快笑道。 第53章 云梦 看着赤红伯爵派出的追兵们拎着一个人头离开，玄微子这才缓缓撤去“云中梦”。 “云中梦”是玄微子新创出的心灵异能，必须要以御器之法施展，本身也与迈昂的灵能天赋有关。 迈昂可以自行散发出扭曲他人感官知觉的灵能波动，让其他生物看不清、忽视它的存在，甚至完全颠覆感官知觉。只不过这种心灵异能还不够完善，在玄微子将其形体凝炼成碧云如意后，结合“伪造感觉”这道心灵异能，提升为完全掌控他人感官知觉的广域幻术。 其实说这是幻术好像也不太准确，因为此法也囊括了心灵惑控效果，无法仅以“真知术”来看破幻象。但反之，就算意志豁免能够对抗，五官知觉还是会看见幻象。 更重要的在于，“云中梦”所塑造的幻象，是玄微子以元神内景构建而成，加上有碧云如意合力加成，堪比两位高等心灵术士联手施展，意志豁免要求极高，就算是“真知术”也难以完全看穿。 此外，“云中梦”所展现的景物，还会随玄微子心念而变化运转，不是一成不变的幻象。甚至能够让深陷幻象之人参与“演出”，自以为已经杀死了萨雷米爵士，拎着伪造的人头，满怀战胜后的兴奋离去。 至于他们是如何战胜这么一名实力不俗的武装教卫？每个人心中，或多或少都会觉得自己有大发神威、出色发挥、运气爆棚的机会，而玄微子不过是以“云中梦”将这种念头勾动出来，幻象自然在众人感官前推演形成。 “镜花水月，梦幻泡影，众生皆在相中。即使能看破幻中相，却未必能看破心中相啊。”玄微子暗暗叹气，这话说的何尝不是自己呢？ “奥兰索医师，你真的有把握收复柴堆镇吗？”萨雷米爵士问道。 玄微子扶了扶碧云如意，问道：“如今占据柴堆镇的赤红伯爵，是莱根城的领主，而且柴堆镇本来也算是他的管辖范围。从他手中收复柴堆镇，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萨雷米爵士斥心中尽是失败受挫的不平，回答说：“那个赤红伯爵不是合法贵族，而且横征暴敛，我们这是在反抗暴政！” “反抗完之后呢？你不要跟我说把他抓住之后要搞什么公审。”玄微子语气冷淡。 “莱根城如果失去了领主，我会联系那里的教友，让他们组织守法的市民，其当中推选出长官，这样一来……” “噗——哈哈哈哈！”萨雷米爵士还没说完，玄微子忍不住笑了出来，对方脸色严肃，问道： “奥兰索医师，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说得不对吗？” 玄微子笑着摇头摆手：“不是，我只是觉得，我们现在要做的事情，可是杀死一名地方长官取而代之，阁下想的居然还是什么推选市民？” “这……要不然呢？”萨雷米爵士不明白对方的意思。 玄微子说道：“好，姑且就当赤红伯爵已经被你我所杀，柴堆镇已经收复，可此举已经是彻底的叛逆行为，即便是处于金冠木自治领，我们在帝国军团面前也没有一点解释余地。阁下打算如何应对接下来的难题？还有，别忘了之前截杀奥法卫队的麻烦，现在还没了断呢。” “我会向帝国军团解释！有什么事情我来承担！”萨雷米爵士义正言辞地说道：“奥兰索医师你担心的不就是事后帝国军团的追究吗？只要赤红伯爵一死，我就会通过莱根城教会联系更多教友，同时组织起莱根城与周围村镇平民，让他们联合起来面对帝国军团的责难。” 萨雷米爵士其实早就看不惯帝国军团这样粗放地委任地方长官了，而且比起法师来担当领主，由教会带领忠实虔诚居民，才能更大程度地展现教会引领民众、主导信仰的力量。 玄微子有些无奈地挠头，只好直白一点说道：“如果帝国军团要来讨伐呢？要知道开春之后军团与土著签订和约，本质就是争取时间，让帝国军团能够整合新大陆的殖民地，金冠木自治领虽然偏远，可眼下发生领主被杀的恶劣事件，不就正好给帝国军团以借口，派遣大军消灭叛逆吗？ 而且莱根城处于交通要道，人家要重新掌握也是理所当然的。至于教会……你就没想过赤红伯爵为什么要对莱根城教会动手吗？如果没有更高层人物的默许，赤红伯爵会这么公然对抗教会？” 萨雷米爵士气呼呼地说道：“如果帝国军团已经堕落到放弃信仰的程度，那我不介意带领莱根城和周围村镇的民众，为了神圣之主的事业抗争到底！” “哇！阁下真的好勇敢啊，这是要争取去做殉教圣人吗？”玄微子阴阳怪气地说道。 结果萨雷米爵士更加笃定信念：“如果我主真的要我在此刻献身，那我将不再犹豫！” “阁下想当殉教者，就要拖着这么多人一起死吗？你问过别人了吗？非要这么一厢情愿？”玄微子冷笑道：“如果你真要教会取代赤红伯爵，那我就问你，你要让教会占据莱根城和周围村镇，你有想过如何具体治理吗？换了一位统治者，你要采用怎样政策？如何安抚原本莱根城中的商户，而不是让他们吓得逃窜？你说要联系民众，要如何让他们信服你的统治，而不是转眼投靠到帝国军团？ 莱根城位于交通要道，成败得失皆依赖于此，你如何保证帝国军团一到，不会截断交通，让一座城镇无法从外界获得粮食与物资供应？那你是打算据城而守还是在荒野打游击？可是如果没有周边村镇支持，你带人在外游荡能支持多久？” “我、我……”萨雷米爵士没想到玄微子一下子抛出一大堆问题，逼得他无言以对。 “统治一座城镇与占据一座城镇是两码事。”玄微子说道：“据我以前了解的情况，赤红伯爵虽然是法师，但是在治理莱根城一事上颇有成效。他每年都会派士兵巡逻交通要道，请工匠平整道路，对往来客商有各种优惠待遇。而到了春夏之交，农夫去年存粮即将耗尽，他又会从莱根城仓库中调配一部分粮食作为低息贷款，让农夫渡过难关。周围村镇的许多物资特产能够卖得出去，都依赖赤红伯爵与各路商旅的关系和密切往来，这其中当然包括柴堆镇。 另外，赤红伯爵大量招揽低等法师与中低等战士前来莱根城，给他们分地、分房，同时大量制作魔法物品向外界销售，以此利润来吸引更多外来冒险者扎根。虽然莱根城总体上还是偏远城镇，但至少活力焕发、朝气向上。你现在取代了赤红伯爵，打算将莱根城变成教会的势力范围，其他与法师往来密切的商旅会怎么看？” 萨雷米爵士气愤答道：“商人堕落到这种程度，难道还要跟他们妥协吗？我就不信没有虔诚慷慨的富商追随教会！只要我们在莱根城站稳脚跟，就会有富商为了身体健康来教会祈祷，他们自然会在那时候主动捐赠！” 这回倒像是玄微子挨了一记“灵能震爆”，震慑原地、怔愕不语了，他只是问了一句：“萨雷米爵士，冒昧请教，你当年家里有多少地产？多少仆人？” “地产？我家就一幢郊外别墅，除了一名老管家和扈从，请不起其他仆人。”萨雷米爵士说这话时没有半点愧色：“清贫本来就是我主的教诲之一，贵族不能应为自己的身份而骄奢放纵。我们家作为教会的守护家族，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 “什么狗屁贵族？不就一破落户吗？”玄微子在心里骂了一句，感叹深陷鬼神崇拜之人真是无可救药。 虽然玄微子还没仔细研究截留下来的那部分神迹力量，可是见萨雷米爵士这么顽固的想法和传统观念，甚至到了罔顾现实情况而行动的地步，真不知道未来会是一个怎样下场啊？莫非掌握神迹的都是这种人？ “不过这样也好，你越坚定，我越好使唤。”玄微子心里暗道，没再跟萨雷米爵士纠结，来到后方将那些被卷入“云中梦”幻象的人一一弄醒。 玄微子毕竟是头一回将“云中梦”运用在实战中，波及范围很大，但是要同时转变这么多人的感官知觉非常困难，所以没参与战斗的其他人，就直接用心灵异能震晕过去。 实际上像年轻扈从这些人，根本不知道玄微子的出现，只是眼睛一翻白就昏迷不醒了。 玄微子晃着碧云如意，思量道：“这算是不分敌我的‘灵能震爆’啊，施法范围一大，要操控细节就很难了。不过御器之法与心灵异能一样，施展方式非常灵活，或许能够将范围性的异能转变成针对个体的集中攻击，也能反其道而行之。这就相当于可以随时切换各种异能的强效、极效、增远、延时等等效果……这么说来，碧云如意也可以算是魔法权杖啊，其实如意这种东西，本来就跟权杖差不多嘛！” 玄微子朝着年轻扈从隔空一指，却见对方没有立刻清醒，微露困惑，正要检查，萨雷米爵士抢先一步挤了过来，抬手施展神迹治疗，似乎不太信任玄微子的心灵异能。 “行行行，不跟你抢。”玄微子算是懒得计较这些了，继续让恒益子在柴堆镇观察情况，心里谋划着接下来的安排。 …… 哗啦！ 赤红伯爵从血盆中抽出头来，脸上没有沾上半点血迹，但却带着三分狐疑、七分不解的表情，就像看见本该召唤出火元素的魔法阵中蹦出一头小猪，完全无法理解的样子。 萨雷米爵士身边那名年轻扈从，就是赤红伯爵此前故意放走的，一开始就是为了留一个眼线，故意跟随在萨雷米爵士身边，同时将其缓慢地转化成完全的“鲜血衍体”。 然而刚才赤红伯爵一直在暗中操控着年轻扈从的躯体，却不料被忽如其来的力量震晕过去。 可这时候，离奇的事情就发生了，赤红伯爵与年轻扈从的鲜血联系并没有因为衍体昏厥而中断，他甚至察觉到一股能量在年轻扈从的周围高效地运转着。 只可惜隔着昏厥的鲜血衍体，赤红伯爵没办法有效侦测到底发生了什么。但那种高效运转的能量，让赤红伯爵产生一丝熟悉之感—— “就像……就像是人体的生命活力笼罩了那一片空间，这怎么可能？难不成那个家伙被什么东西吞进肚子了吗？不不不，那不是实体物质，而是一种与人体生命活力有同质性的能量场，但这怎么可能做得到？ 莫非是那个高等德鲁伊出现了？听说九阶德鲁伊能够展现原初之兽的特性，施展‘形体变化’时会拥有有强大的生命能量场……可不对啊！原初之兽恰恰不像人类，而刚才那种生命能量场拥有非常纯粹的人类特性，这怎么可能？” 赤红伯爵满脑子困惑不得解释，接连问了几次“怎么可能？”，仿佛是遇到了有生以来最大的难题。 “血魔法虽然与吸血鬼有关，但本质上是探寻人体生命本质的魔法技艺。”赤红伯爵在小小的帷帐中来回急走：“死灵法术中有许多跟生命相关的学问，只不过是外行人和无知愚民当做是邪恶手段，却也不想想，人为什么会活着、又为何会死亡？身体为何会随着时间推移而衰老？ 那些就知道用死灵法术射来射去、驱使尸体的无能法师，根本摸不着生与死的极大奥秘！至于将自己转变成巫妖的贪婪鬼，永远不能明白，鲜活的身体才是应对各种变化的最佳载体，而不是机械地将身体当做容器，灵魂到处搬来搬去！” 赤红伯爵忽然有些烦恼地挠起头来：“柴堆镇居然有精通这种生命技艺的施法者？这断然不会是德鲁伊！莫非就是那个奥兰索医师？ 对！就是他！做什么不好，偏偏做医师，肯定是像我当年一样，趁机研究人体生命活力！没想到真有人摸索出来了啊！那接下来，哼哼……” 第54章 挑衅 看着地上那颗人头，赤红伯爵脸色平淡地听着低等法师们如何吹嘘将那个武装教卫击败，仿佛是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战斗，他们是如何如何智计百出，那个武装教卫是如何如何痛苦挣扎。 “行了，这是你们的赏钱。”赤红伯爵将一个撑得满满的钱袋扔给法师们，说道：“你们去监督围墙修建的工作。” 有一名法师问道：“伯爵大人，这种地方修围墙干什么？又没有什么贵重事物。” 赤红伯爵保持着耐性解释说：“柴堆镇曾经遭受过土著袭击，而且和约签订之后，不仅帝国军团会全力整肃殖民地与自治领，土著大联盟也会向外扩张吞并各地的小部族，搞不好以后金冠木西边就会有一堆土著了。 我打算趁此时机，将柴堆镇打造成前线要塞，以应对未来可能更频繁的土著袭扰。这样莱根城就能处于后方安全地带，对你们也是有好处的。” “伯爵大人真是目光长远啊，我们都没想到这些事。”听到下属们的讨好，赤红伯爵只是甩甩手让他们退下，自己坐在香木椅子上，盯着扔到地上的那颗人头。 “假的！就算残存着神迹力量，扰乱了法术侦测，但我也能肯定这人头是假的！是不是从人体割下来的头颅，我还看不出来吗？”赤红伯爵没有一丝犹豫就判断出情况来，他望着那些低等法师的背影，心中想道： “即便用上‘侦测思想’也没发现欺骗的用意，可想而知，他们的确打败并且杀死了那个武装教卫。至少他们是自以为如此的。莫非这与那个人体生命场有关？让他们集体陷入了某种惑控法术影响？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法术啊？过去从来没听说过。” 赤红伯爵所掌握的血魔法，让他对尸体、血肉有着异乎寻常的敏锐辨别能力，一眼就看出这颗萨雷米爵士的人头是魔法的伪造物。 出于法师的谨慎作风，赤红伯爵在帷帐后用鲜血画了一个魔法阵，然后叫来学徒，将这颗头颅放到里面去，以魔法能量牢牢束缚着，这才施展出各种侦测法术。 赤红伯爵小心操控着血液连接上头颅，血魔法的特殊就在于其能量源除了奥法星图，也包括血液本身。 一般法师只认为灵魂拥有富集的魔法能量，却忽略了人体本身作为自然事物之一，本身也蕴藏有魔法能量。古代巫师施法所消耗的魔力，恰恰就是灵魂与生命共同结合后所出现的力量。 所以古代巫师掌握的法术能力，反而以超自然能力为主，辅以少量类法术能力，法术效果一般更加稳定持久。 但碍于魔力的萃取技术落后原始，古代巫师的法术远不如后世法师奥术那么威力强大，也缺乏与奥法星图联系后那种多变与精密特性。尤其是过分损耗魔力，也会损耗灵魂与生命活力。 不过赤红伯爵却认为，生命体本身就是一个不亚于奥法星图的复杂体系，而古代巫师其实对生命体的开发也不够深入，只是流于表面的粗糙使用。 就像如今赤红伯爵用于施法的鲜血，可不是一般血液，而是蕴藏丰沛魔力、汇聚了许多活人灵魂的“魔血”，相当于是以鲜血为载体，使用活人灵魂进行附魔后的特殊魔法物品。 血魔法最大的难题就在于如何平衡魔血与奥法星图两股能量，稳定性与精密度往往是相互排斥的，除非有更特殊强大的结构作为支撑。 飘然离地的鲜血构成立体的魔法阵，从不同方向刺激着头颅的魔法效能，就见那颗头颅微微颤动，忽然爆发出耀眼光芒——就是那些神棍特有的光耀！ 赤红伯爵赶忙后退半步，瞬间启动了法师袍上的防护法术，他旁边的两名学徒也早早跑远，要知道在战利品中藏着害人手段，可是暗杀法师的经典招数啊！ 不过那颗头颅终究没有发出想象中的爆炸，光耀散发过后，头颅本身居然在飞速的消融，如同融雪一样，逐渐变得无色透明，随即化作一道响亮如雷的声音传遍整个柴堆镇—— “想知道古代巨人遗迹的方位吗？大瀑布以西，有胆量就来吧！” 轰隆隆的闷雷余音，徘徊在天空中远远散去，柴堆镇内外正忙碌于围墙修建的民众、士兵、法师们，全都愣在原地没有动作，抬头仰望天空，还以为是打雷了。 而赤红伯爵也是被忽然发出的巨大声音所吓得手脚僵硬，这并非是音波能量的法术，而是纯粹的巨大声响，鲜血魔法阵没有事先做这方面的防备，居然让这句话传得众人皆知了。 “你、你算计我？！”赤红伯爵怒不可遏地咆哮，鲜血魔法阵中的头颅消融得一点不存，就像是咒法创造物到了时限自动消失一样，已经无法追溯了。 然而这句话透露的信息，才是真正让赤红伯爵愤怒的原因。他正想趁众人修建柴堆镇围墙的时机，自己在附近仔细侦测探查遗迹方位，没想到对方主动将消息抖露出来。 而且是这么毫无限制地大肆传播！ 回头看见自己学徒那疑惑中带着贪婪的目光，赤红伯爵明白自己前来柴堆镇的用意已经被对方所掌握。 新大陆古代遗迹中充满宝藏的说法由来已久，如果能够霸占遗迹中的宝藏财富，谁还甘心给别人卖命干活？赤红伯爵哪里不知晓自己手下那帮学徒与法师的心思？他自己也是这样一步步走来的！ 现在倒好，古代遗迹的方位人人都知晓了，而且说不定还有人试图要将消息传到外界去，引来更多强大势力的干预。那自己未来的一切安排、宏图伟业，统统都会因为现在的变化而夭折！ “不！先冷静！也许这就是那个家伙挑拨的伎俩，我可不能被蛊惑了。”赤红伯爵摩挲着手上的戒指，心中暗道：“如果在古代巨人遗迹里找到宝藏财富，那分给他们换取忠诚也没有问题。现在要先立刻控制住局势，不能让消息传出去！” 赤红伯爵心中愤怒至极，脸上反而露出深不可测的笑容来，他心知做出此事之人分明是在向自己挑衅，迂腐死板的武装教卫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刚才那也不像是德鲁伊的法术，就只能是那个“奥兰索医师”了。 “好，很好！你真的引起我的注意了，希望你躺在解剖台上的时候，不要喊得太小声啊！”赤红伯爵咬牙切齿地说道。 …… 啪！ 一块直径超过十尺的巨大山石被寒光一扫，石块斜斜滑落，平整光洁的切口，如同是被利刃削过，没有多余的裂缝。 晃着几乎跟身体等长的尾巴，罗莎莲非常满意，尾巴上那甲质尖刺如今已经变成叶刃矛头模样，寒光闪耀，在罗莎莲操控下灵活甩动，如同是锋利狠毒的鞭刃，断石切木轻而易举。 “哈哈！看来真的变厉害了！”罗莎莲发出欢快的呼噜声，身子一扭，长尾带着丝丝跳跃的电弧轰在山石上，啪地一声击碎了整块山石。 “好好好！威力比以前大了不少，果真有用啊！” 自从修炼了《龙虎易筋十二式》后，罗莎莲近来身体正在发生各种转变。首先是筋骨力量提升不少，躯干肢体之间的协调运动能力突飞猛进，可以将全身力量汇集在一处，而不是像以前那样，仅仅靠着庞大身躯和重量冲撞敌人。 其次就是尾巴末端的尖刺变得更加锋利，已经堪比附魔武器，就连天生的类法术能力也增进不少。罗莎莲有信心，如果再次对上那个浑身冒着金光的家伙，自己肯定能稳占上风。 这段时日以来，罗莎莲与珊多丽都专心修炼，只不过像罗莎莲这样的体型，在小城堡里发挥不出来，珊多丽带着她来到不远处的山坡上来演示成果。 至于珊多丽，就见她握着花木短杖，一旁冻结的溪水在她引导之下，迅速解冻，涓涓细流在她身边飘动。抬手一挥，水流向外激射而出，利刃一般在地面上划出深深沟壑，将远处一大片树冠平整削下，看得罗莎莲一阵心惊。 “珊多丽，你变得好厉害啊。”罗莎莲说道。 珊多丽如今的精魂法术已经恢复到能够利用精魂与罗莎莲进行沟通的程度，就听罗莎莲说道：“以前你的法术似乎都没那么大威力的。” 珊多丽微微放松精神，说道：“或许是与精魂的联系变得紧密了，我自己其实并没有比以前多消耗什么，很自然就将水流塑造成这样了。” 罗莎莲蹲在地上，用爪子挠了挠耳朵，语气中带着笑意：“奥兰索那个家伙，还是挺有本事的嘛。现在的你说不定比以前还要厉害了。” 珊多丽听见这话，脸上却没有多少喜悦表情，回避着应了一声。 罗莎莲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心中叹息道：“唉，他们两个如果不是有这样的遭遇，也许会成为很好的朋友吧？哎呀！我为啥要在珊多丽面前提起他啊！ 还有，那个奥兰索医师说话怪里怪气的，成天说些豹头发胀的话，听都听不懂。以后我得改改这些古怪词汇，变成‘剑齿豹扑击’、‘剑齿豹摇尾巴’、‘剑齿豹抖动’！” 罗莎莲正想着以后怎么处理珊多丽和玄微子那纠结的恩怨关系，忽然嗅到一丝陌生气味。其实她不是嗅觉变灵敏了，而是最近多了一种特殊的感知能力，一旦有任何生物靠近，都会有本能般的察觉，同时呈现在五官知觉上，从而分辨出到底是什么东西在靠近。 “珊多丽，有人来了。”罗莎莲心生警惕，她们在深山之中，除了玄微子，还从来没见过有外人。 珊多丽握着花木短杖，望向云雾缭绕的山坡下方，抬手轻轻一拨，雾气自然分开一条路径，显露出下方一个身影。 从外表上看，是一名略显衰老、脸色焦黄的土著女性，珊多丽一眼就认出对方并非斑兽部族的成员。她身上穿着深黄色的粗布袍子，彩色的环带缠在腰上，随意打了个结。手臂、脖子、脚踝处都有打磨光洁的小石珠串，鼻子上居然还穿着纯金的鼻环。背上、腰间都揣着长短兵刃，锐利的目光扫视着珊多丽与罗莎莲，咧嘴笑容露出两排尖锐牙齿，更像是某种肉食野兽，而不是普通人类。 “你是什么人？”珊多丽问道。 那名土著女性抬手按了按额头，随后划弧展开，就像是做了个奇怪的行礼动作，用土著语回答道： “我是风豺部族的图腾守护者——赛卡赞。不久前拜访过斑兽部族，得知前任守护者图·冉迪不幸身亡。在协助斑兽部族迁徙之后，前来寻找被驱逐的守护者珊多丽，想必就是你吧？” 珊多丽听见风豺部族这个名头，记得自己老师去往“共生之井”聚会时，就曾经跟风豺部族的人有过沟通。他们是南方一支非常强悍的部族，在与入侵者频繁做着周旋斗争，甚至深入敌境劫掠。 只不过风豺部族的作风并不太能让其他部族所接受，他们部族培养了很多巨灵卫士，以闻风豺狼为动物伙伴。但是当这些巨灵卫士的实力达到一定程度，则要将自己的动物伙伴亲手杀死并且吞食，从而与之融为一体。 所以风豺部族的图腾守护者与巨灵卫士，都是带着几分豺狼形象，甚至传言他们之中有的人失手反被动物伙伴所杀所食，成为游荡于荒野之中的受诅咒者，无法得到任何部族的接纳。 这样的部族作为战士去厮杀很常见，让他们来协助斑兽部族迁徙，这就不禁让珊多丽心生疑惑了。 “我就是珊多丽，你是怎样发现这个地方的？”珊多丽记得玄微子说过这里不会被人发现，可为什么还是会被对方找上门来？ 赛卡赞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笑容吓人地说道：“这里确实有干扰侦测与探查的力量，但是不妨碍我依赖嗅觉啊？闻风豺狼能够从半年前留下的气味中找寻踪迹，若非如此，也不会被叫做闻风豺狼了。” “那你来这里做什么？”珊多丽握紧了花木短杖，她有些摸不准对方的用意。 “我是来迎接图腾守护者回归的。”赛卡赞说道：“斑兽部族虽然已经离开原本的定居点，但是他们之中没有人能让图腾巨灵一同离开。这样的部族在荒野中无法得到庇佑，以后面对其他部族，必然是低人一等的，只能做些最苦最累的活来勉强延续。难道珊多丽你要眼睁睁看着这样的情况发生吗？” 第55章 钟声 玄微子睁开眼睛，吐故纳新，轻轻吐气，一团光焰燃烧不息。伴随玄微子一呼一吸，神炁开阖，这团微弱的光焰聚在他手心，如同火焰升腾摆动。 “奇怪。”玄微子意念一散，手心光焰飘然散去，只剩下黎明时分的一片漆黑。 这团光焰其实就是萨雷米爵士此前施展的神迹力量，被玄微子以星光体截留了一部分加以保存。 星光体本就介乎于虚实之间，形成星光茧不仅仅能够保存实体事物，也能将流变不定的魔法效能固化在某种状态下。加上如今玄微子已经掌握炼器之法，以元神定力驱动星光体，连无形的魂魄结构也可以封存保留。 比起奥术魔法的多变特性，神迹力量更加稳定而纯粹，甚至纯粹得超乎玄微子的想象，而且能够与玄微子的心念相呼应，往返出入，对炉鼎生机有补益滋养的效果。 玄微子之前就跟提乌斯打听过关于教会的神迹力量，法师毕竟对这个世界的魔法有深入了解，即便神圣之主教会对法师十分排斥，但法师们对神迹力量的构成和来源，多少还是有些认识的。 首先是正能量，作为神迹力量最主要的成分，正能量让神迹力量在对抗死灵法术、负能量伤害以及治疗伤病方面，有远超奥术的效果。 这种能量与道法修炼时，人体内发动的生机正气颇为相似。只不过生机、正气，更多是对人体总体器官功能的概述，而不是具体某种能量。玄微子倒是可以依照正能量在人体中生效的具体特性，对“灵根玉液”加以改良。 然而与正能量产生联系却不容易，法师凭借奥法星图也无法汇集足够正能量来形成治疗效力，目前已知的就只有神圣之主教会掌握相应的技艺。 所谓“技艺”，也就是法师会这么表达。对于神圣之主教会的圣职者而言，神迹力量是要以信仰为前提，不断向内审视自己的灵魂。 反正经过提乌斯的叙述，圣职者的信仰其实并不是面对一位具体的神明形象或者某种超凡意志，而是对正义、善良、慈爱等等信念的坚守。 然而是否存在一位名叫“神圣之主”的神明，法师们至今无法证实。对于习惯了逻辑思维的法师，注定他们难以接受与崇拜这么一位虚无缥缈、超感官的存在，这也是法师将教会成员蔑称为“神棍”的原因。 甚至“奥秘之眼”多次向魔法议会提议，要集结所有法师的力量去研究神圣之主，将神明的真实面目揭露于世人眼前。但这项提议对教会太过冒犯，引起激烈反抗，搞到皇帝要亲自去劝阻“奥秘之眼”，好不容易平息事态。 玄微子听完提乌斯的叙述后，就总觉得教会圣职者获得神迹的方式，似乎也有“心法”的讲究。 只不过比起道家修炼讲究清静无为，圣职者有意使得灵魂向某种状态转化、趋近。单从这一点来看，倒是让玄微子想起了佛门密宗的本尊上师法，然而圣职者的“心法”中，似乎没有具体的本尊法身形容，反倒是与更抽象的概念相合。 就玄微子以前观察萨雷米爵士，他的神迹力量既有从外界引导而来的正能量，但也有自身灵魂的力量，两者结合才是真正的神迹。 玄微子之所以感到奇怪，是因为神迹力量这种结合运转方式，与道法中“内外阴阳互为根基”有相似之处。 道法修炼到一定层次，施展神通法力就不再是简单地依靠修士自身法力去推动外在力量，而是要内外互依、阴阳互藏。雷法的精妙之处便在于此，所以即便如今玄微子在心灵异能上已有颇高成就，但还未掌握真正的雷法。 而萨雷米爵士的神迹力量则恰恰有这种内外互依的特性，他本人的灵魂并不是作为主要的驱动力，而外在的正能量虽然不会自行聚合成，但也有其运行作用规律。当两者相互结合，才能完全形成神迹。 “难怪我当初见萨雷米爵士浑身阳焰灵光，看来那就是神迹力量自然维持的状态，正能量与萨雷米爵士的身体结合，应该也会有一些稳定的超自然能力。” 玄微子暗暗点头，要不是了解萨雷米爵士那倔强性情，他还真想好好观察那名新近感受蒙召的年轻扈从，探查其魂魄结构在神迹力量影响下产生怎样的变化。 “可惜，眼下不是好时机。”玄微子轻掸衣摆，赤红伯爵已经在凌晨时分，带着十来名忠心学徒与随从，悄然离开了柴堆镇，往古代巨人遗迹方向而去。 玄微子是故意将遗迹消息散播出去的，倒不如说如今柴堆镇附近有古代巨人遗迹的事情，已经不算是什么秘密了，继续掩盖毫无意义。 对赤红伯爵及其人手进行挑拨离间是其中一项用意，但是将赤红伯爵调离柴堆镇也是玄微子的想法。 “如今赤红伯爵已经离开柴堆镇，你可以安心了吧？”玄微子朝着一旁三只翠鸟说道。 老德鲁伊塔瓦隆在跟玄微子交流完各种技艺后，就不知躲到什么地方进行仪式了，玄微子猜测他其实仍然在柴堆镇，只不过其他人找不到他。而飞来寻找玄微子的三只翠鸟，仍然寄托着塔瓦隆的灵魂，说明他目前的状态还是要小心赤红伯爵这种敌人。 “啾啾~”三只翠鸟连连发声，就像一段清脆的小调。 “你要等到春天发芽才能完成转化？真把自己当成树了？”玄微子摇头叹息，只好说道：“也罢，你无法动手，也在我预料之中。但别怪我没有提前说明，开春融雪之后，来到柴堆镇的势力只会更多，你们翠绿之环想要在此站稳脚跟，仅凭你一个人是远远不够的。” “啾、啾啾？”三只翠鸟扑扇着翅膀蹦来蹦去，似乎是有些着急。 玄微子说道：“人，我需要更多人口。我不信你们翠绿之环没有办法。我已经想好了，柴堆镇以后不能再作为一个边陲村镇，而是要将其打造成殖民者与土著交汇的枢纽要地。为了达到这一点，柴堆镇需要大量人口，不论是殖民者还是土著，只要你们翠绿之环能弄来，这里就能分地给他们。当然，如果你们翠绿之环有本事，完全可以将他们纳为信徒。” 三只翠鸟发出啾啾叫声，好像不太明白玄微子的意思。 “你之前不是有本事找到我在山里的城堡吗？不久之前，也有外来的土著发现了。”玄微子笑道：“看来我还是小瞧你们了，光凭‘回避侦测’并不能躲藏起来。” 赛卡赞找到珊多丽的事情，玄微子已经通过留在小城堡的飞鸟斥候有所察觉，他并没有出手阻止，眼下他确实分身乏术了。 斑兽部族要迁徙离开，但其他的土著部落却朝着柴堆镇逼近，以后这个地方注定会是殖民者与土著交锋的中心，玄微子就是要趁这机会，引各方势力插足于此。 古代巨人遗迹将会是一个放任各方竞逐的筹码，而这其实还是赤红伯爵给玄微子的启发。 不过在那之前，赤红伯爵的性命可留不得。因为任何规则与权力结构的重塑，都伴随着暴力行为，不打出一个权力的真空环境，什么事情都做不了。 …… 天色微微放亮，赤红伯爵就已经骑着快马来到大瀑布附近，冰河解冻流水潺潺。 一名学徒说道：“按照柴堆镇猎人的说法，这个地方就是大瀑布了。再往前不远就能看见遗迹大门。” 赤红伯爵骑在马背上，说道：“小心一些，搞不好这是敌人设下的陷阱，侦测法术都给我用起来。” 这回赤红伯爵给众人赐下了一些魔法物品，魔杖、卷轴都纷纷施展出来，在严密警戒下，众人骑马涉水渡过冰水混杂的河流。 然而只听得耳边一阵钟声传来，赤红伯爵勒住缰绳，一手抄起红宝石权杖，他感觉到一股干涉心智的力量笼罩了大片区域，自己虽然依靠意志豁免抵抗过去，也架不住浑身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什么人？！”赤红伯爵刚要动作，身下马匹居然将他掀开，发狂一般乱跑乱跳起来。 “连马匹也被影响了吗？”赤红伯爵身形矫健，向后跳离马鞍，然后“飞行术”、“火焰护盾”等效果接连上身。 然而这一扫才发现，刚才还跟在身后的一众学徒与随从都消失不见，让赤红伯爵先惊后怒。 “幻术？”赤红伯爵一抹头顶金质头冠，“秘法视力”效果自然加持，眼前却是一片片闪烁不定的身影交错，似乎是已经发生战斗，还有那个武装教卫偶尔出现。 可这种感觉就像是观看舞台上的默剧，而且画面一闪一闪，断续不连贯，仿佛被幻术影响的是自己。 赤红伯爵恰恰对幻术最不擅长，那种玩弄感官知觉的法术，在他看来只能糊弄普通人，法师根本不缺乏应对幻术的手段。 他手上红宝石权杖一甩，红宝石变成了一颗眼球向四周扫视，这种血肉化的“窥视魔眼”，就是赤红伯爵的额外视力，一旦施展出来与他血脉相连，如同一道恒定的“真知术”，而且是不可被解除的超自然能力。 “看到你了！” 赤红伯爵借助血肉魔眼，立刻看见与自己高度平齐、站在不远处树梢上的玄微子，二话不说，手上戒指射出一道细长绿色射线，正是大名鼎鼎的“解离术”！ 这种将物体分解成灰烬的法术，有极为强大的杀伤效力，加上被赤红伯爵极效化后，猝不及防施展出来，即便是一头猛犸巨象也要被轰得粉碎。 但玄微子不动不摇，“解离术”的绿光射在他面前一堵透明的星光体墙壁上，轻松挡住这致命一击。 随即半空中一道闪电狠狠劈在赤红伯爵身上，伴随震耳音波，意图将他身上的魔法物品震碎。 可环绕在赤红伯爵周围的“火焰护盾”居然陡然变成一层血膜覆盖在体表，音波冲击之下，只是让这层血膜波纹翻涌，而没有造成更多伤害。 “哦？”玄微子露出一丝惊奇，但身形还是立在树梢上，无需丝毫多余动作，一道“强制感官链接”以御器之法施展，将不净观的景象传入赤红伯爵脑海之中。 半空中的赤红伯爵眼前一乱，精神虽然受到了刺激，可也自动触发了早已预备好“任意门”，身形瞬间来到离地一百多尺的空中，靠着强大的意志豁免，硬是从不净观中挣脱而出，但他还是被那不可名状的景象吓了一跳，连忙从次元口袋中掏出一瓶强化心智的药水猛灌入口。 “这就是心灵术士？果然不是一般人物！”赤红伯爵将叼在嘴角的药瓶吐走，掏出一张“迷宫术”卷轴，还未施展出来，半空中凭空出现大片水晶碎片，如同密集冰雹打来。 “草！这个家伙施法不用任何动作的吗？”赤红伯爵察觉到玄微子施法频率奇快无比，一般法师就算有法术默法、瞬发的技艺，也都要配合调整法术位，不是什么法术都能瞬发的。 仗着鲜红法袍展开防护法术，赤红伯爵硬顶着密集水晶射击，专注意识快速念咒，发动了“迷宫术”卷轴，打算一举擒下那个“奥兰索医师”。 再定睛，玄微子已经不在视线范围之中，赤红伯爵手中血肉魔眼瞧见对方居然来到自己身后远处，旋即又听见一道钟声，这回声音直逼大脑深处，如同烙铁贯耳直捅，几乎要让他脑浆沸腾起来！ 玄微子这次是下了狠手，御器施法如同与迈昂达成“超能共鸣”，然后施展出的“超频震爆”，已经超出玄微子自身极限，空气中甚至无端传出钟声，赤红伯爵额头上都已经浮现肿块，血管迸裂，双眼充血浮凸。 但也就是这一瞬间，赤红伯爵手中权杖脱手飞出，血肉魔眼狠狠一瞪，“迷宫术”的混杂光团笔直射出，罩住玄微子，一下子将其拖入异次元迷宫之中！ “中计了吧？！没想到老子的权杖跟我血肉相连、能够自行施展法术吧？哈哈哈哈——咳咳咳咳……” 赤红伯爵一把召回了权杖，按着几欲迸裂的脑袋，此刻的他七窍流血，每次咳嗽都是要命般的剧痛。要不是长久练习血魔法，让他生命力与体质远高于一般法师，刚才那一下攻击恐怕就能让他脑袋破碎、当场死亡。 第56章 血与火 赤红伯爵掏出两瓶治疗药剂灌进嘴里，几乎要迸裂开来的脑袋这才勉强消除疼痛，以血魔法的驱动下，赤红伯爵对治疗药剂的消化能力比寻常法师快得多。 但他也发现玄微子的“超频震爆”不是直接对血肉之躯进行杀伤，而是通过冲击精神意识，从而使得自己生命活力产生紊乱。就算治好了伤势，赤红伯爵的意识中还是残存着轰鸣的钟声，眼前视野天旋地转，空间感错乱，让他无法集中注意力。 “幸亏我早做准备，复制了自己一部分大脑和脊椎，移植到权杖之上。”赤红伯爵看着自己手中红宝石权杖，顶端那枚红宝石已经解除伪装，变成一颗四处乱瞧的魔眼。 死灵系八阶奥术中，有一道叫做“克隆术”的法术，法师能以此制造出自己的复制体，一旦原本身体死亡，就能够让自己的灵魂转移到复制体上，从而获得新生。 但这道法术在发明之后，能够成功施展的法师其实没有几个。一是制作复制体的难度极大，需要各种手段维持活力而不腐烂；二是灵魂转移风险很高，甚至发生过转移之后的法师，奥法环阶下降、记忆受损的情况。 不过赤红伯爵另辟蹊径，复制自己部分器官，以备不时之需，甚至制作出这柄血肉权杖，作为自己的“副脑”，哪怕主体遭遇到震慑惑控、昏迷失能等情况，也能施展少量法术，包括已经施展的卷轴法术，也可以让血肉权杖代为引导。 赤红伯爵望向地面，自己那帮学徒与随从正在被三个人攻击，而且他们似乎都像是中了什么幻术，意识迷茫、手脚无措，被轻而易举击败，就剩下自己在半空中。 “有点本事。可惜，施法者的战斗往往就是这样，一个失误就注定生死。”赤红伯爵冷笑不止，掏出一张“力场监牢”卷轴，咬着牙强行专注意识，朝着“奥兰索医师”消失的位置施放。 “迷宫术”能够将人拖入异次元迷宫之中，但这道法术维持时间只有几分钟，万一对方提前找到出口，一样会突破而出，回到原来消失的位置上。 赤红伯爵为了应对这个情况，“力场监牢”形成一个透明的正方体，只要那个“奥兰索医师”回到现实位面，就会被困在其中，任由自己处置。 “差点忘了，还要准备一个‘次元锚’，这个家伙可是会传送的。”赤红伯爵耳边钟声幻听让他有些烦躁，扫了地面上一眼，自己那些学徒和随从，居然都被那个武装教卫带人全部砍倒了。 赤红伯爵怒极反笑：“好，很好，省得我去慢慢找了。自己找上门来，我就将你们一个个做成血肉魔像！” “你这个权杖是怎么制作的？”一道声音从旁边传来，赤红伯爵扭头就看见玄微子，距离自己不过十尺，探过头来一脸好奇，惊得他汗毛倒竖，抬手发动戒指中的“力竭波”。 如同阴冷黑风的“力竭波”迎面轰在玄微子身上，这种法术不能以任何形式豁免，却被玄微子自行发动的“灵根玉液”流转全身，将负面效果一洗而空。 玄微子一脸从容，碧云如意在手上打个转，迈昂施展一道“造成痛苦”、自己施展一道“体验剧痛”，两道异能同时叠加轰在赤红伯爵身上。即便他凭着强悍的意志豁免抵抗过去，却还是都受伤害。 一个瞬间，裂颅碎脑的剧痛陡然回归，震得赤红伯爵口不能言、手不能动。 幸亏血肉权杖作为副脑还维持情形，趁机施展魔法项链中的“任意门”，连忙躲避。然而当传送法术的光芒笼罩上赤红伯爵的瞬间，另外一股力量掺杂其中，让他产生一丝空间错乱感。 “恶意传送术”！ “噗”地一声轻响，赤红伯爵的“任意门”竟然被反制失效，而且“恶意传送术”导致内脏伤害，让赤红伯爵一口鲜血喷出口鼻。 不待反应，玄微子已经抬手剑指点在赤红伯爵额头。 “死亡冲动”异能，如同洪水般的暗示疯狂挤入赤红伯爵意识深处。这是属于迈昂特有的灵能天赋，要人舍离形骸、解脱生苦，加上玄微子从旁驱动、增幅灵能，直接击穿赤红伯爵的法术抗力、意志豁免。 “死吧！”玄微子指尖轻推，一道冲击波直接将赤红伯爵身形撞飞。 在半空中如同断线风筝的赤红伯爵在“死亡冲动”的干预下，自行解除了“飞行术”，在没有任何防护的状态下，从一百多尺的天空中下坠。 啪—— 大脑率先着地，堂堂莱根城领主、八阶法师赤红伯爵，在河滩边留下一团血肉模糊的尸体。 “有点本事。不过你说得没错，施法者的战斗往往就是这样，一个失误就注定生死。”玄微子重复了一遍赤红伯爵的话。 看着迷宫术自行解除，半空中出现了另一个玄微子，而那不过只是星光体塑造的临时分身，甚至没有半点心灵异能，只是即便用上侦测法术，都会发现与玄微子有着相同的生命气息。 其实赤红伯爵一直都处于“云中梦”的影响下，但他身上魔法物品丰富，而且意志豁免很高，玄微子确实不能完全影响他的感官知觉。 不过具体战斗从来都不是简单地拼数值、拼能力，赤红伯爵能看见的，往往是玄微子让他看见的。 当赤红伯爵第一次传送之时，玄微子也随之传送，只不过他是将一个临时分身传送到赤红伯爵身后，以“超频震爆”对精神的冲击，掩护再度施展的“云中梦”，赤红伯爵则是将一个“迷宫术”浪费在临时分身上。 只是一个错判，玄微子就已经逼近赤红伯爵身边，然后便结束战斗了，整个过程不超过三分钟。 当玄微子身形落到地上之后，萨雷米爵士与沃夫、提乌斯合作，就已经将赤红伯爵那批学徒与随从杀光，他们在被“云中梦”干扰下，全都挨了一发增幅过的“灵能震爆”。 没有良好装备道具的他们，震慑在原地被轻易收割掉性命，即便是法师也是一刀一个。 “医师，没想到这么快就搞定了啊！”沃夫从来没感觉这么爽，抬脚踢了踢倒在地上的尸体，手上还牵着几匹马的缰绳。 萨雷米爵士拭去长剑之上的血迹，玄微子的实力出乎他的预料之外，根本没发生什么想象中那旷日持久、狂轰乱炸的战斗，自己甚至没出什么力，人家就搞定所有事情了。 只有玄微子自己清楚，在炼成碧云如意之后，御器之时自己就相当于和迈昂达成“超能共鸣”。心灵异能的威力堪比是一整个蕈人族群合念发动，更有海量灵能供玄微子施展各种增幅心灵异能。 能够群殴，谁还会傻乎乎地单挑？赤红伯爵也不可能乖乖舍弃自己那身魔法装备和物品啊。 提乌斯全程只施展了几个低级法术，见尸体上还留下不少魔法物品，立刻变作勤奋农人俯身拾取麦穗，一件件都收拢到怀里，像是大丰收一样。 “真不愧是高等法师啊，太有钱了！”提乌斯看见摔成肉泥的赤红伯爵，丝毫不觉得脏污，抖了抖那件如血鲜红的法师袍，又将手上戒指一个个摘下来，甚至来不及辨识。 然而当提乌斯将手伸向那根血肉权杖时，权杖自己弹跳而起，地上一滩血肉“呼”地飞起，朝着提乌斯扑来。 提乌斯还没来得及动作，身形一闪就被“任意门”带走，屁股重重摔在地上，落在玄微子身边。 “死而不僵，真是难缠。”玄微子盯着赤红伯爵那团自行飞起组合的血肉，后方学徒与随从们的尸体像是吹气球一样膨胀起来，受到血魔法力量的牵引，朝着玄微子众人飞扑而来。 玄微子当机立断，施展了提乌斯那个“斥力法球”项链，一个微微发亮的半球体力场将四人笼罩在内，像是玻璃罩子一样，将飞扑过来的膨胀尸体阻隔在外。 就见那些膨胀尸体如成串炮仗爆炸，酸蚀气体与毒雾瞬间弥漫而开，形成大片红褐色的怪异云团，笼罩了半径近百尺范围，而且还在不断滋长，像是一片有自己生命力的魔法云雾。 “死灵法术！”萨雷米爵士脸上充满排斥之意，即便隔着力场保护，他也能感觉到那强烈的负能量气息。 “似是而非。”玄微子却说道，他能够感应到原本多趋向于死亡、沉寂的负能量法术中，蕴藏着生机发动的微小力量，发动天眼感应一番，不由得惊异起来： “居然是微生物？这团负能量云雾里面有大量微生物！这怎么可能？” 但玄微子转念间又想通了，负能量的使用虽然多与死灵法术相关，但是生命体死亡后，受微生物腐蚀朽坏的过程，其实也是自然循环的一部分，所以负能量本身并不带代表邪恶。 腐朽、死亡、衰败这些特性虽然属于负能量，但是自然界中生生灭灭无时不有，即便是异世界也一样，端看如何观察和运用罢了。 光是从这一点，就看出这个世界确实能人辈出，赤红伯爵对于死灵法术的掌握和探求，有非常高明的见解，而非局限于一般的法术运用啊！ “可惜、可惜了啊。”玄微子摇头叹息。 沃夫抡着双刃战斧问道：“医师，有什么可惜的？那个家伙好像活过来了！” 玄微子笑而不语，赤红伯爵的魔法技艺让他很感兴趣，如果能早些了解到，说不定自己还会跟他好好结交。然而如今仇怨已结，自己未来谋划之中也没有赤红伯爵的立足之地，只好杀了。 眼见赤红伯爵的尸体不断组合、拼接，在魔血的维持下，形成一具勉强能够站立的扭曲身体。如今的赤红伯爵面容破碎，已经不能正常说话，只是发出一些咕哝声，血肉权杖与他的脊柱融为一体，突出到脑门的魔眼发出狰狞血光。 “我怎么可能会死在这里？我是法师！我是掌握血魔法的法师！我的生死只有我自己能够掌握！我的理想，我的未来，你们……” 赤红伯爵的灵魂在疯狂推动着魔血的能量，他如今已经化作可怖的血肉魔像，发出一声嘶吼：“该——死——！！！” 玄微子视若无睹，碧云如意一横身前，斥力法球之外，“火焰爆发”于半空中无端而现，一时之间，漫天火卷百尺方圆。 烈焰燎空，无情向外爆发，如同火牛出城狂奔，以排山倒海之势将酸蚀毒雾一焚而尽。结冰河水瞬间蒸腾成大片滚烫白雾，河滩碎石被烧得覆上一层橘红熔岩，极高的温度让空气也被同时点燃，火焰疯狂向外扩散！ 轰—— 火海过后，斥力法球之外一片白雾迷蒙，玄微子长吐一气，这样的法力他还是头回展现。以代表真火的崇正心念火候，运用在心灵异能之中，将转化系异能所塑造运用的能量提纯凝炼到了极致，瞬间爆发出来，的确造成相当惊人的威力。 “这样施法，实在太耗精神，看来身心和合境界未至，果然还是火候未到啊。”玄微子撤去了斥力法球，晃动碧云如意吹散周围白雾。 不远处，赤红伯爵的身体只剩下焦炭状的躯干，四肢已经成为地面上的焦黑痕迹，再也不能反抗，生机彻底断绝。 虽然损失了一个研究法术的优秀对象，可玄微子也不会后悔，抬手用星光茧将赤红伯爵剩下的尸体收走，回头就看见提乌斯等人一脸不可思议，玄微子看了看自己，问道：“看什么？我脸上有东西吗？” “不不不，我只是没想到，奥兰索医师你居然一下子就打败了那个赤红伯爵。”提乌斯这下不敢再多动什么心思了，玄微子刚才施展的那道心灵异能，威力堪比专精火系塑能法术的九阶法术“火焰新星”啊！ 九阶法师，那即便在强者如云的奥秘之眼中，也是地位崇高、不容冒犯的存在。能跟这样的人物搭上关系，提乌斯真觉得自己那些同事死得太值了！ “你放心吧！等我混出头了，就将你的妻子和情人学徒接过来，她们要是生下孩子，我来替你养！”提乌斯心里向那名已死的中年法师同事暗暗发誓。 探听到提乌斯心声的玄微子暗自发笑，只不过自己有几斤几两，他还是清楚的。如今仗着碧云如意和御器之法，玄微子的实力确实飙升不少。方才那道“火焰爆发”，无非是类似于法师的超魔升阶，然后再强效、极效化，已经是自己杀伤效力的极限。 这招充其量欺负一下刚才那个半死不活的赤红伯爵，真要让他完好无缺地应对，人家一个“火焰免疫”就能在火中跳舞了。 更何况现在玄微子的丹道修为仍然止步于“九还转”，对心灵异能的领会也没有本质性的提高，相较于手段层出不穷、实力惊人的九阶法师，自己还是别太狂妄的好。 玄微子掸了掸衣服，说道：“难不成还要有什么惊天动地、你死我活的搏斗吗？早点打完早点收拾残局，赶紧回柴堆镇吧，可惜人头留不下来，我只能伪造一个，吓唬一下剩下的人了。” 第57章 伸张正义 八棱黑铁大棍带着雷光电闪，如同房梁横扫而过，几道身影被抽飞到半空，又重重摔落。惊恐的士兵们发出尖叫声，慌乱地在远处朝着那个黑翼鸟人搭弓射箭，却被它周围环绕的风墙所阻隔。 有几个中等法师急忙念咒，试图用上“冰风暴”、“黑触手”拖慢那个黑翼鸟人的动作，却不料其速度奇快无比，甚至抓起一名士兵的大腿，当成投掷武器扔了出去，砸得法师们慌乱无措。 在赤红伯爵死后，玄微子就给恒益子下了指令，让他在柴堆镇中发动袭击。伪装成乌鸦模样的恒益子一直没被发现，在接到指令后，直接将赤红伯爵指定作为监工的学徒脖子拧断。 恒益子身形两人多高，宛如一尊力比九牛、速如鹰隼的可怖魔像，配上念刃武器，雷鸣电暴效果兼具，又有风火护身，在柴堆镇中实行突袭，转眼间就将主要的领头人物生生砸死。大棍之下骨肉碎烂，连全尸都留不住。 遭遇突袭的法师与士兵们还没搞清楚状况，有的人急忙去找赤红伯爵，却没想到自己的上司已经趁夜离开。 没有上司下令指挥，更重要是缺乏高等法师坐镇，众人士气彻底崩溃，剩下的法师面面相觑。他们根本不敢飞到半空中，唯恐变成恒益子的靶子，只能躲在刚刚兴修的一段石砌围墙后方。 然而面对能够自如飞翔的敌人，什么围墙都毫无意义啊！ “赶紧逃吧！我们手上卷轴已经用完了，就凭咱们那点法术位，根本打不过这个鸟人！” “可是、可是这么做等同擅离职守、临阵退缩，赤红伯爵杀起人来不顾情面的！” “草！他自己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肯定是带着那些个马屁精去找什么遗迹了。他才不会管我们死活！” “那要是等他回来呢？我们岂不是没有立足之地了？” “我是懒得管了，趁现在回莱根城，收拾东西跑路吧、吧……看上面，那个东西又飞回来了！！” 恒益子打死几个反抗激烈的法师与战士，发出尖锐的禽鸟音鸣，整个柴堆镇都能清楚听见，仿佛那是催命的警报声，让剩下的法师们心惊胆战。至于同行的士兵，法师们才懒得管他们的死活。 眼见恒益子手持黑铁大棍、浑身焚风卷动，三眼鸟喙之相狰狞凶恶，吓得法师们拼尽最后勇气施展各种法术，试图搏出一条活路。 但恒益子没有动手，而是头一抬望向别处，振翅疾飞离去，放过了这群残存的胆小法师。 “快！趁现在！先离开柴堆镇再说！”法师们见状，给自己施展“朦胧术”、“隐形术”，偷偷摸摸地从一处围墙缺口溜走。 然而走了一段路，翻过一条缓坡，迎面看见几个人迎面走来，其中一名壮汉将一颗头颅笔直扔进法师们的怀里。 “喂，你们是在找他吗？”沃夫扛着双刃巨斧嘿嘿笑道，一脸不怀好意。 看见赤红伯爵的脑袋，这群法师吓得手脚发软，赤红伯爵可是掌握八阶奥术的高等法师啊！他在莱根城的地位就是无人能够忤逆反抗的绝对统治者，而且他那一身的高级装备，就算是来十个八个中等法师也不够看的好吗？怎么说死就死了？ 这时候玄微子挺身而出，一脸义正言辞地说道：“赤红伯爵推行暴政，让治下民众苦不堪言，如今已经被正义之士萨雷米爵士所杀！”说罢还抬手一指，萨雷米爵士头顶更是隐隐发光，如同行走在地上的圣人一般。 一旁萨雷米爵士愣了愣，他还没想通为什么玄微子将这件事推到自己身上，脑海中就听到对方的心灵交流：“你不是希望推翻邪恶、彰显正义吗？只有这样做，人们才会更加信赖教会，不是吗？” 萨雷米爵士一想到深陷赤红伯爵残酷暴政之下的无辜民众，还有在邪恶法师的贪婪行径下，多少人饱受苦难而无法感受主的光辉，他内心就不由自主地涌出强烈的责任感，仿佛只有自己才能拯救普罗大众。 只不过想到自己并没有亲手杀死赤红伯爵，而且要依赖欺瞒手段来获得众人认可，萨雷米爵士内心就有一股无法忍受的罪恶感，与拯救众人的想法产生矛盾，让他备受煎熬、十分矛盾。 “看哪！我们的英雄是多么谦虚，即便亲手斩断了罪恶，也没有半点骄傲，谦恭的他遵循着古老的骑士美德，腰间的长剑饱饮了恶人的鲜血，他为神圣之主在大地上彰显了光辉！迷途之人啊，你们应当悔悟，放弃无谓的抗争，投入为民众建设与奉献当中去！” 玄微子用上心灵异能，给萨雷米爵士套上一层又一层的“特效”，又是头顶光环、又是背生羽翼，恨不得直接将他弄成地上先知、人间福音、守护天使。 而萨雷米爵士心中的矛盾感也渐渐消退，也不知道是被心灵异能所影响，还是他真的觉得自己应当为迷途之人指引未来。 倒是另外两人看得目瞪口呆，提乌斯低声悄悄问道：“奥兰索医师疯了啊？怎么把那个神棍吹成这样？简直、简直……比神棍还神棍！” 沃夫嗤笑道：“估计这就是那个什么……什么‘捧杀’？医师以前跟我说过，要把一个人弄垮弄臭，最好就是把他抬得高处，让他的问题和缺陷暴露得更加显眼，到时候针对他的人会更多。” 提乌斯点点头：“我明白了，奥兰索医师也不喜欢这个神棍，但是不好直接动手。可是奥兰索医师这么做，就不怕让这帮神棍势力扩张吗？” “那我就不知道了。”沃夫耸了耸肩膀，他对这些事一向不喜欢动脑子。 至于赤红伯爵手下那帮法师们，早就连连求饶了，他们也不管是不是萨雷米爵士动手，反正赤红伯爵都死了，自己还有什么反抗能耐？还不如赶紧求饶，或许还能换一条大腿抱抱。 所以当萨雷米爵士回到柴堆镇的时候，镇民们纷纷出来迎接，欢呼雀跃，像是看见拯救自己的大英雄，将站在围墙上高大雄壮的恒益子抛在一边。 而在柴堆镇礼拜堂之外，或站或躺两百多号人，都是赤红伯爵手下的法师与士兵。他们都是被恒益子或擒捉、或打伤，有的见状不妙干脆扔下武器投降。总之堆到一块，就像是俘虏一样等待处置。 萨雷米爵士来到这伙人近前，刚想说要将这些人统统处决，以彻底消除邪恶，不过玄微子抢先说道：“治安官阁下，这些人听从了赤红伯爵的错误言论，从而迷失了方向。与其杀死他们，不如以继续修建柴堆镇围墙为惩罚？” “这样……好吧！”萨雷米爵士只是木然地点点头，就听见一位农妇冲了出来，尖叫道：“萨雷米爵士，不能放过那个行刑官！他杀了我的丈夫和儿子！您一定要为我们伸张正义啊！” “伸张正义！伸张正义！”镇民们齐声大喊，他们此前被赤红伯爵欺压，这时候终于可以报复了。 萨雷米爵士看了玄微子一眼，对方笑着抬手一招，那个肥头大脸、满脸油光的行刑官被“念控投掷”从人群中隔空抽出，直接摔在愤怒的群众脚边。 “不、不！我只是听命行事的，我……啊呀——”行刑官挣扎着要爬开，就被那名农妇一脚狠狠踹在裤裆，随后镇民们一拥而上，行刑官只发出了几声惨叫，很快就没了声息。 萨雷米爵士颇为满意地点点头，玄微子又取出赤红伯爵那颗伪造的脑袋，对一众俘虏说道：“你们的主子已经被萨雷米爵士亲手斩杀，现在我推荐萨雷米爵士成为莱根城的临时总督，你们谁赞成、谁反对？” 一众俘虏面面相觑，他们大多只是赤红伯爵手下的士兵和随从，只是为了挣钱糊口，在殖民地安家立业。哪怕是他的学徒，也没有多少死忠之心，更何况人家连赤红伯爵都杀了，自己那点本事，恐怕连跑都跑不了。 萨雷米爵士没想到事情会这么轻易地完成，只好问道：“这样恐怕不妥吧？医师你之前不是还说统治一座城市很困难的吗？” “当然！不过这些困难在阁下带领的虔诚信众面前，都将会彻底克服！”玄微子激昂慷慨地说道，让整个柴堆镇沸腾了，民众们欢呼起来，将萨雷米爵士高高抬起，每一个人都试图触碰一下他的身体，仿佛是见证了圣人的降临。 玄微子看着这一幕，脸上笑而不语，提乌斯和沃夫靠近过来，询问道：“医师，你真的打算让这个神棍去做莱根城的总督？他能干得好吗？” “他干得好不好跟我有什么关系？”玄微子笑了，看了提乌斯一眼，说道：“倒是你的机会来了，想不想争取一下？” 提乌斯两眼发亮，兴奋显露在外，问道：“什么机会？” “两件事。第一，带领这帮人继续修建柴堆镇围墙，而且要向外扩建一倍的城区。”玄微子说道：“第二，你现在可以联系五芒星之塔了。” 第一件事提乌斯倒不意外，不过第二件事让他有些吃惊：“医师，你是让我主动联系五芒星之塔吗？我、我要说什么吗？” “有什么说什么，如实告知你这段日子以来所见所闻……如果你乐意的话。”玄微子托着下巴说：“当然，如果你能让五芒星之塔往柴堆镇投入人手和建设，这里也是欢迎的嘛。” 提乌斯好歹是见过世面的，他知道很多殖民地城镇，早期建设都是需要不计代价地大量投入，建设城镇、打通道路这些都是轻的，如果要长期发展，需要建设通讯晶塔，自然附带需要有一批长久驻守的法师与奥秘骑士，随之而来的便是各种魔法物品的消耗…… 总之这里面有很多油水可捞，而提乌斯眼下算是得到了玄微子的准许，能够联系五芒星之塔，那以后有什么往来沟通，恐怕都要经过自己了。 提乌斯不禁联想起那些靠着人脉关系往来于总督、富商与法师之间游说的掮客和中间人，哪个不是珠光宝气出入高档会所左拥右抱？出手阔绰、随手撒钱。更有的人前后簇拥着高等战士与法师作为顾问保镖，甚至能够花钱娶到旧大陆的公爵之女，摇身一变获得贵族身份——就算这年头贵族地位远不如前，但那种凭借财富凌驾于凡俗之上的滋味，谁不想尝尝？ “我~我一定会努力的~”提乌斯想象着美好未来，哪天自己身兼奥术与心灵异能，晋升到传奇领域，伟岸如神明一样接受众人跪拜，围绕自己身边的有高傲青春的公主、成熟性感的女伯爵、知性温柔的女富豪、长腿翘臀的女骑士……哦，还要有“飞弹女王”弥菲赛缇丝，自己终有一日要征服这位女王呀！ “对了，我现在的情况，恐怕不太能约束这伙人。”提乌斯身体燥热地搓着手，说道：“不知道医师您能否……” 玄微子打了个响指，说道：“我已经解除了你的所有封印，次元口袋也还给你。我既然表明了态度，也希望你能有相应的表现。” “知道！我一定竭尽全力，不会辜负您的期待！”提乌斯感觉自己时来运转了，法术位的回归让他仿佛再度体验晋升成中等法师那种兴奋，立马朝着那帮俘虏说道：“起来！都起来！已经给你们留下一条性命了，不想死的就赶紧给我起来干活！别给我装死！” 玄微子补充一句：“起不来的让我治疗就行。”然后走过去给伤者包扎、施法治疗。 看着提乌斯像是赶羊一样将那伙士兵与法师带走，沃夫问道：“医师，你这是打算要重新建设柴堆镇吗？” 玄微子点点头，说道：“天时地利已备，现在就等人。” “等什么人？” “各种人。”玄微子转头看向沃夫，问道：“你这个镇长确定不想当了？” 沃夫像是拨浪鼓一样摇头：“现在情况越来越复杂了，我没有提乌斯那样的脑子，也不像萨雷米那么受欢迎，倒不如安心跟在医师你身边。” “那也好，眼下你就跟我来，正好去见一伙人。”玄微子将伤者逐一治疗完毕，抬手一招，恒益子变回了乌鸦，两人悄然离开了柴堆镇。 第58章 通神 珊多丽站在昔日的图腾圣坛前，图腾柱周围尽是带着泥污的脚印，甚至还有利器敲砸圣坛石墩的痕迹，似乎之前有人试图靠蛮力带走图腾柱，结果无功而返。 珊多丽明白，图腾柱不过只是巨灵与现实联系的媒介，并不是将图腾柱带走，巨灵便会随之离开的。 图腾守护者真正要守护的，并不是这一根用老旧树干雕刻而成的图腾柱，而是部族的信仰与传统。图·冉迪曾经教导过珊多丽，图腾巨灵真正的载体，并不是图腾柱或者守护者的法术，而是部族众人。 但这个载体需要图腾守护者小心维护的，如果部族散落或者被吞并，部族的信仰与传统被消灭，那么巨灵也彻底失去与众人沟通的可能，图腾守护者的力量也将完全消失。 珊多丽自己就经历过力量的消失，在玄微子的指导下，修炼“炼魂通神”，成功获得精魂法术，如今的她并没有与图腾巨灵产生联系，却不妨碍她站在图腾柱前，能够切身体会到巨灵的“哀伤”。 珊多丽用额头轻轻靠在图腾柱上，巨灵是无所谓喜怒哀乐的，它的哀伤其实就是守护者的哀伤。 这一刻，珊多丽似乎明白玄微子所传授“炼魂通神”，她彻底沉入了精魂的世界中去。 …… 看着斑兽部族曾经的聚落，一道彩虹直冲天际，自然能量开始飞快汇聚起来，比当初图·冉迪试图发动风暴还要致密凝炼，并且正飞快地按照某种结构编织起来，似乎是一场庞大的仪式法术。 玄微子察觉到这种变化，只是微微皱了皱眉，一旁跟随的沃夫则是有些紧张，问道：“医师，这帮土著又在干什么呢？咦？他们怎么都不见了？” “被我们击败之后，他们就开始计划迁徙了。”玄微子说道：“不过斑兽部族走了，以后说不定会有更多土著部族到来。” 说这话时，两人来到空荡荡的聚落中，那棵位于图腾圣坛上方的大树，此刻正通体散发着彩虹光芒，罗莎莲和赛卡赞正在外面等候，一眼就看到玄微子和沃夫。 罗莎莲看见玄微子，非常兴奋地跑了过来，刚要说什么，就见玄微子肩膀上的乌鸦猛地化作一团黑风，朝着后方赛卡赞扑去。 赛卡赞刚想对来到此地的玄微子质问一番，突然出现的巨大黑翼鸟人，带着几分鹰爪模样的大手闪烁着寒光，朝着自己抓来。 赛卡赞反应敏捷，俯身一滚躲过了擒捉，抽出手臂上两支骨制飞刀，刚一起身就朝着玄微子和恒益子分别掷出。 玄微子身形不动，迎面射来的飞刀被沃夫一斧头拍开，却在碰撞瞬间炸出一团冷冽寒霜，将沃夫逼退两步。恒益子则是振翅一扬，压缩的强风将飞刀吹飞，抬手一招，念刃武器化作一条长鞭，鞭梢炸出破风爆响，如同巨蟒捕猎，一下就缠住了赛卡赞。 这位面向带着几分豺狼气质的女猎手没有丝毫慌张，肩膀一沉，整个身子居然滑出牢牢颤卷的念刃长鞭，轻盈一跃脱身而出，从后背抽出黑曜石短矛，三步并作两步，眨眼间追上了掠地飞行的恒益子。 玄微子微微讶异，他感应到赛卡赞依靠“行动自如”来挣脱束缚，然后口不念咒地发动了“跳跃术”与“大步奔行”，这种施法方式非常类似翠绿之环中巡林客的法术，只不过这位女猎手施展起来是超自然能力，而且与她的筋骨接合非常紧密，几乎快到了特异能力的程度！ 赛卡赞此刻面容真如豺狼般狠厉，黑曜石短矛发出寒冷薄雾，朝着恒益子直刺而去。 然而恒益子身强力壮，犹胜虎豹牛马，单脚顿地，“粉碎音波”竟是从脚发出，震荡周围地面，使得赛卡赞身形稍偏。恒益子上身后翻，一招“子房下桥”，躲过矛锋还不止，另一脚灵敏直戳，正正点中赛卡赞腋下，一脚戳得她肩膀脱臼。 但挨了沉重一击的赛卡赞脸上连一丝痛苦表情都找不到，借势向后跃出一段距离，上半身扭动一下，脱臼的肩膀居然自己重新接上。 虽然拉开距离，却不代表赛卡赞就此停手，几乎是落地瞬间，她再度扔出一柄骨制飞刀，在半空中居然变成了数十近百把骨制飞刀，而且都具有实体！ 不过这样的攻击对恒益子毫无用处，它黑翼一张，暴风呼啸吹散飞弹，随之一片“魔法飞弹”如同战机导弹齐射般的场面，朝着赛卡赞袭去。 恒益子的法术能力不是非常高超，目前最高只会一两个四阶奥术。但架不住它与奥法星图相勾连而获得能量，本身结构功能又是玄微子精心打造，只要不是被反魔场所压制，他便能大量施法，而且还是类法术形式。这就相当于是一名身强力壮、武技超凡的术士了。 面对成片“魔法飞弹”，赛卡赞不慌不忙，呼吸停顿下来，玄微子以天眼感应到她的心跳骤然加速，全身筋骨似乎被赋予了某种强烈的活性效果，然后原地一跃，旋身一踢，竟然将迎面射来的“魔法飞弹”朝着玄微子方向踢来！ “还能这样？？”玄微子这回是真的长见识了，不过他也无需额外动作，注能晶石自动维持着多重防护效果，任由“魔法飞弹”在面前炸碎。 “等一下！别打了！”罗莎莲连忙劝阻道：“她不是敌人！她是来帮珊多丽的！” 不过这回玄微子根本没理会她，倒是沃夫听见心灵感应中的声音，似乎没啥意外的样子，朝罗莎莲笑道：“看来医师还是留了你一条命嘛，别晃了，小心被波及到。” 罗莎莲则很是紧张，说道：“不是！珊多丽正在进行巨灵仪式，你们在外面打来打去，让她受到打扰怎么办？！” “哼！我就是来算这笔账的！”玄微子呵斥道：“你们倒好，直接就跟这个家伙离开，看来我的宽容让你们觉得可以随意作为了？” 话声一落，玄微子用碧云如意遥遥一指，“操控肢体”、“灵能震爆”、“呼吸之灾”三道异能毫无间隔地接连而发，赛卡赞正欲冲杀的身形猛地停顿下来。 赛卡赞正要试图施法解除负面效果，恒益子的念刃长鞭再度破风缠上，强劲电流沿着长鞭传来，赛卡赞瞬间被青白色的电弧笼罩全身。靠着惊人的强悍体质和特殊的伤害减免能力，死撑着不倒下，但她那编成一串串的发辫也被电得青烟直冒。 恒益子飞到赛卡赞身边，一抖长鞭将她甩倒在地，然后抬脚重重踩在她的背上，这份沉重的力量足可以让公牛脊梁断折，却也仅是压制住了赛卡赞而已，还没让她彻底断气。 “我对于不问自取的人，向来没有好感。”玄微子缓步上前，用土著语对赛卡赞说道：“你能找到我在山中的城堡，我只当是偶遇路人，但你不应该未得主人许可就带走里面的东西。我想即便是你们部族之中，对偷窃行为也是会有惩罚的吧？” 赛卡赞被恒益子踩在地上，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但她却丝毫没有软弱，说道：“珊多丽不是你的物品！她是图腾守护者！你……” “不用跟我说这一套。”玄微子抬头望着冲天而起的彩虹，说道：“你将珊多丽带回这里，无非是想借她的力量将斑兽部族的图腾巨灵引出。你是想要夺取斑兽部族的图腾巨灵？我很好奇，你究竟会怎么做？” 赛卡赞只是面露残忍地咧嘴一笑，没有回答。 “什么？你不是说好了要让珊多丽重新回归部族的吗？！你到底有什么企图？”罗莎莲听到这话，气得弹出爪子，恨不得一巴掌把赛卡赞的脑袋拍碎。 “是土著大联盟派你来的吧？”玄微子一边看着冲天彩虹，一边问道：“我听翠绿之环的德鲁伊提起过，南边的大联盟已经吞并了许多部族，而他们的做法其实是将各部族的图腾巨灵融合到一起。一些顺从的部族能够获得较好的栖息地与交易机会，而不服从的部族则是会被打散兼并，图腾守护者甚至会被杀死。你们就是负责干脏活的吧？” 赛卡赞说道：“你不是都知道了吗？还要我说什么？” 恒益子脚下微微用力，压得赛卡赞身体咔咔作响，即便骨头断折、内脏挤压，她还是面不改色，丝毫没有屈服认败的意思。 “你们留在这里，我去看看珊多丽的情况。”玄微子懒得多废话，一道“星光茧”将赛卡赞封在内中，同时让恒益子严密监视。 玄微子走入大树根茎之中，拾级向下，来到图腾圣坛。此地狂风无端自动，无数散逸于自然界的精魂从四面八方汇聚于此。 而珊多丽此刻漂浮在图腾柱上方，七窍大张，彩虹光芒急涌而出，衣物被狂乱的自然能量销毁，各路精魂交织汇聚在她身上，甚至能够看见她皮下之中有彩光流动的轨迹，宛如一幅活生生的立体经络图。 玄微子发动天眼，感应到珊多丽此刻神魂已经构成一条四通八达的道路，图腾巨灵与她的灵魂彼此交缠，将周遭精魂不断吸引至此。 按照提乌斯的说法，精魂使者所沟通的精魂，其实也是一种虚体生命，但是属于相当低级的层次，而且离散于自然环境中。虽然精魂与灵魂类似，也有一定的魔法能量，但要利用它们非常困难。 以法师们的能力，还不如直接召唤元素位面的元素体，因为元素体本身就是元素位面实体化的精魂。 不过在玄微子眼中，不论是精魂还是图腾巨灵，无非都是一种特定的信息表达，换成修道之人的说法，则是“天地灵息”。 天地灵息不是能量，更不是玄微子上辈子在小说中看到的什么“灵气”，而是一种自然本来存在的律动。它并非是已经完整呈现于现实的“有”，而是万物演化之初、蕴藏一切变化可能与契机的“无”。 于丹道修士而言，是“胎动”，是“玄关一窍”，是“真空生妙有”。 其实当修道之人真能感应天地灵息时，就已经不是一般修为了。内外交感，契合天地运转变化之妙，借自然律动而修身养炼，低则餐霞辟谷，中则五行运变，高则参同造化。 当然，这个世界规律法度另有不同，从精魂使者的角度，只有自然巨灵这个整体可以算是天地灵息。而图腾巨灵已经是相当片面，精魂则又是等而下之，已经“从无到有”。 珊多丽如今能够将无数精魂导入自身，说明她修炼“炼魂通神”确实有些成就，但在玄微子看来完全是用错了地方。 虽然没有看见之前的情况，不过玄微子料定珊多丽是以“炼魂通神”去跟图腾巨灵沟通，而且不是以自己神魂为根基去沟通与调和外物，而是反过来将自己融入了图腾巨灵的状态，顺着图腾巨灵的模式，汇集无数精魂。 “我若不来，你恐怕就会跟图·冉迪一个下场，只不过你或许还能保留身体，但那时候你还是不是你自己，可就难说了。” 玄微子明白珊多丽这么做是为了族人，或许她也未必完全相信赛卡赞，但眼下情形，只能说珊多丽并没有足够的能力应付困难。 摇头轻叹，玄微子运神行炁，碧云如意斜挽在臂间，两腿一盘自然腾空，心灵异能的力量向外扩张，如同一波又一波的激扬洪涛，展开元神内景，将所有冲向珊多丽的精魂全部接纳下来。 以御器之法展开元神内景，其实也是将迈昂的念合领域展开，面对同样无形的精魂，落入元神内景的精魂被赋予了相应的形象。 顷刻之间，玄微子元神内景之中竟是拔地成山、裂壑为川，飞禽聚散于枝头，走兽奔逐于林中。斑兽部族过去漫长岁月生活过的周遭环境，规模庞大而又精细入微地呈现出来。 精魂涌入不息，元神内景中的事物景象不仅是简单地扩大，还会伴随岁月流转而演变，恍惚间百千岁月，竟有桃源深处不知魏晋之感。 玄微子对此一切，只是谨守灵台清明，端拱普照而观，任他万物生杀，唯我天心神用。 第59章 经络 珊多丽一阵激灵地清醒过来，就发现自己躺在地上，全身赤裸，盖着一件黑色长袍。当她看见玄微子一手按在图腾柱上，背对着自己的身影，如同冷峻孤峭的山峰，不禁害怕地坐起身来，用长袍遮住自己身体。 “醒了？”玄微子头也不回地说道：“我教你的‘炼魂通神’，并没有与图腾巨灵融合的做法。灵魂是让你保持自我意识的存在，图腾巨灵却是自我意识尚未萌发之前的混沌与蒙昧。我并非说二者不能融合，但如今的你还没有这种能力。此举除了冒险寻死，再也没有任何意义。” 珊多丽紧抿双唇一语不发，玄微子继续说道：“看来当初我不该将图·冉迪的灵魂还给你，你应该是从中学会了融合图腾巨灵的方法？你这么做是为了拯救族人？不对，你是想复仇吧？” 珊多丽眼睛微微睁大，先是露出一丝恐惧，随即像是豁出去一般，微露恨意地说道：“没错！我就是想要借助图腾巨灵的力量复仇！我绝对不会饶恕你！” 玄微子这才扭头过来，瞥了珊多丽一眼，说道：“你说的这些我又不是不知道，但是这样就想复仇，太天真了，也太短视了。面对强大的仇敌，先要有耐心，不能指望朝夕之间击败对方。同时要发展自己、打牢基础、结交盟友、发展势力，必要之时，向对方展示软弱与忠诚，让对方麻痹松懈。 以为获得什么不可思议的强大力量，就能扭转局势、报仇雪恨，既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也是辜负了亡者，除了幼稚至极，没有其他可以形容的话语了。” 珊多丽露出凄冷的笑声：“这算什么？你还要教我如何向你复仇吗？” “我教你，你肯学吗？”玄微子转过身来，笑着问道：“我从来没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敌人、朋友、善良、邪恶，这些不过都是人们为了存活在世界上，对外物附加的概念，并非事物的本性，也不是生命的意义。我不需要这些，所以也不曾担心过你是否要复仇。你真要杀我，我难道还会乖乖站着让你杀吗？” “你不过就是依仗自己的强大，可以随意欺凌弱小而已，不用说得好像很有道理一样。”珊多丽站起身来反驳，用长袍勉强遮住身体。 “确实，跟你讲道理并不合适。”玄微子一举碧云如意，周围空气中忽然出现一团星光闪烁的雾气，从中射出几条半透明的星光体触手，一下子将珊多丽手脚身体捆住，吊在半空中。 玄微子抬手将自己那件长袍收回穿上，半空中由于全身赤漏而大感羞耻的珊多丽不禁闭上双眼，身子微微发颤，不敢想象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位于地下的图腾圣坛一片寂静，玄微子抬手一引，半透明的星光体触手在珊多丽身体各处缓慢游移，如同亵渎纯洁的毒蛇吐着蛇信子，针刺般的细微触感刺激着珊多丽身体各处，让她不经意间发出低吟声。 玄微子脸色如常，发动天眼来仔细观察珊多丽此时情况。 之前珊多丽被无数精魂冲击身体，在她体内以特定的轨迹运行，并且飞快地改造了珊多丽身体的精微结构。若非玄微子及时插手干预，恐怕珊多丽此时就应该是灵魂被彻底融合的结果，剩下一具被图腾巨灵操控着的躯壳，完全丧失了自我意识。 这也许就是赛卡赞的企图，引诱珊多丽成为斑兽部族图腾巨灵的容器，然后将其掠走。至于后面会发生什么事情，谁也无法追究了。 至于如今珊多丽的情况，可以说是因祸得福了。因为玄微子发现这个世界的经络也能够“法天象地”！ 所谓经络，并不是寻常人想象中体内的管道或者通路，而是人体精气运行系统功能的总称，更接近于现象，而非结构。光靠解剖是无法发现经络存在的，至少玄微子解剖了那位中年法师的尸体，用各种手段刺激，也没有让经络重现。 不过从其他人的身上，玄微子也能发现有经络的存在，而且其基本功能——联络腑脏器官、沟通上下内外、运行全身精气，依旧与地球情况类似。 与地球的差别在于，这个世界有更多非人类、非人形的智慧生物。就好比罗莎莲，她的经络就更像是熏蒸形态，敷布于腑脏与筋骨部位，玄微子猜测她修炼“返胎易形”进境困难或许与此有关，所以传授的《龙虎易筋十二式》，恰恰是让她自行调节出有效的经络循行方式来，使得生机精气的运行更为高效。 可除此之外，类人生物的经络与地球最大的差别，就是没有“法天象地”的基础。 华夏经络理论其中一大要点，就是经络乃人与天地相应的功能现象。即天地间阴阳消长进退的运动变化，也会相应地表现在人体之中，而且以经络为传导的关键。 所以人体的先天自然之态，其实是与天地自然的运转变化相感应的。《五帝仙函》中，《灵枢宝匮》所讲述的修炼之法，便是教人如何寻找这种天人应象、先天自然之态，最终达到周而复始、生生不息的境界。 从这个意义上讲，丹道修炼与《灵枢宝匮》的关联最为密切。就像《五帝仙函》里提到过，《灵枢宝匮》乃是轩辕黄帝所创，玄微子对此的怀疑最少，即便非是黄帝本人所创，也是合乎黄老之道的修身之法，其义理内涵与丹道息息相关。 但是在这个世界，玄微子居然找不到人体的先天自然之态！也就是说，在地球上本应该是病态的生理结构，在这个世界会演变成类法术能力的功能基础，而不是伤及人体结构的病症。 比如提乌斯这种法师，经络现象跟普通人没啥差别，但并不影响他的施法能力。可是像沃夫这种被人为改造过的狂战士，其经络则完全是另一种循行方式。就更不用说雪地精了，阿库玛·玛塔塔与他那些低智力的同族，甚至连经络之数都不一样！ 这、这不修真啊！——玄微子当初想到这里，真是有些抓狂了。 不过这回珊多丽的情况，让玄微子找到一丝突破。精魂引导着自然能量冲击珊多丽的身体时，会按照其自有的运行规律，在珊多丽体内循行运转，并且对她的腑脏器官进行调整。 虽然这种调整完全是外力的影响，但精魂本身具备的信息表达，与珊多丽的炉鼎生机能够稳定地结合在一起，确实是一条“法天象地”的路子！ “瞎猫撞上死耗子，你这运气真是堪比跌落悬崖找到神功秘籍啊！”玄微子盯着珊多丽，心中感叹起来。 玄微子之前思考的总是如何以调摄神魂来沟通精魂，“炼魂通神”便是延续这种思路而创。但是让精魂来改造炉鼎生机、人体经络，那不亚于引风邪入体，稍有不慎就是身死道消的下场。而且修炼丹道之人，最忌讳让这种风邪外客附体，玄微子并不愿意以身试法。 这回珊多丽的冒险之举，倒是无意中帮了玄微子，一个能够与天地自然相呼应的经络系统，说明这个世界也存在一种暗合天地循行的身体状态，这对于玄微子往后的丹道修炼、雷法行持都提供了极为关键的认识角度。 正是因为有了“法天象地”的经络循行，玄微子顺势摸索起经络穴位。只不过眼下没有好的刀针材料，他就只能暂时以星光体模拟针灸，让触手沿着珊多丽经络循行轨迹爬行，发出细锐如针的力场，刺激经络、热灸穴位。 玄微子本人运神行炁刺激，由线寻点，从中探索出动静流敛的穴位。如同寻水流注之井泉沟渠、池泽渊海，疏泄导引。好比古人治水，并非一味筑堤坝遏洪，而是依照地利环境，引导水流。 珊多丽一开始还想强行忍耐，但被玄微子这一番上下折腾，汗如浆涌，肌肤潮红，身体之中似乎有各种轻微力量在牵扯、挠动，酥痒如麻。偏偏此刻手脚被触手束缚，根本没法反抗，只能紧闭嘴巴，发出闷闷的娇哼声。 “呼！大概算是摸索出七七八八了，就是内行经络还要花点功夫。”玄微子有些兴奋，然后对珊多丽说道：“你这回算是走运了，不过凡事祸福相依，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个？” 珊多丽心里是又恨又急，口吐热息地问道：“坏消息。” “你那柄花木短杖被图腾柱毁了。”玄微子说道。 “好消息呢？” “我将图腾柱变成了全新的权杖，以后你就能拎着图腾巨灵四处跑了！”玄微子向后一抄手，图腾柱拔地而出，然后飞速旋转，变成一根细长而没什么特色的木杖。 说来也是神奇，这根图腾柱作为图腾巨灵与现实联系的媒介，可以流通汇集自然能量，主要是依靠图腾守护者的触发。可一旦触发之后，就像点燃的木头，历经火焰被烧成了焦炭，反而有别的用处。 可以说珊多丽一通误操作，加上玄微子的插手干预，让图腾巨灵完全注入到图腾柱中，强大的自然能量汇集之后，使得图腾柱本身变成了一件特殊的魔法物品。如同经过天地自然的力量凝炼，是几近成为法器的“天材地宝”。玄微子也不客气，顺势加了一把真火，使其完全成器。 见玄微子将木杖拎在手里，有些无礼地把玩，珊多丽恼怒道：“还给我，那是我们部族的宝物！” “打住！”玄微子说道：“你可能还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之前试图与图腾巨灵融合，本来应该是死路一条的。但我中途插手，阻止了精魂和自然能量的过度冲击，同时将你与图腾巨灵分离开来，然后将图腾巨灵固化在图腾柱中，费了我极大心血，我不打算轻易将这图腾权杖直接交给你。” 珊多丽被对方上下打量扫视，强烈的羞耻感让她使劲并拢双腿，听到玄微子这话，她有些绝望地问道：“你究竟想要什么？” 玄微子轻轻招手，触手将珊多丽拉到近前，他眉目清冷地抚摸着珊多丽的脸颊，将汗湿粘在脸上的头发拨开，然后手指沿着下颌、脖子、锁骨，一路向下…… 他忽然靠近到珊多丽，几乎是贴着她的耳边说道：“你如今的身体，能够孕育出体魄最完美健康的婴儿，如果让别人知道了，你恐怕不会有太好的下场。” 珊多丽内心狂跳，刚担心自己即将受辱，玄微子却忽然退开，说道：“图腾权杖我可以给你，但是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吗？” 珊多丽只是错愕地摇摇头，听玄微子说道：“那个风豺部族的赛卡赞负责为土著大联盟夺取各地小部族的图腾巨灵。按照她的计划，你应该会成为图腾巨灵的活体容器，由于没有自我意识而失去反抗能力，事后就会被她劫掠带走。 同时她让风豺部族将斑兽部族带走，名义上说是协助迁徙，我看实际上就是顺势吞并。所以你想要拯救自己的族人，究竟是只拯救斑兽部族，还是要拯救面临殖民入侵的整个土著族群？” 珊多丽听到这话，回避了对方的目光，只不过玄微子抬手将她的脸掰过来，直视着她说道：“我给你一个机会拯救自己的族人，但接下来你必须要服从我，不能再有冒险冲动的行为，因为你不可能永远这么幸运。” 珊多丽眼中泛起泪光地问道：“我凭什么相信你会帮我？你对我们造成的伤害还嫌不够多吗？” “你完全可以将这当成是我的阴谋，能不能拯救你的族人，不完全在于我。”玄微子忽然笑了：“反正现在我想对你做什么，你都无法反抗，不是吗？” 珊多丽脸色发红，身体不由自主地发热。不知为何，她忽然觉得玄微子身上散发着一股让她迷醉的气息，明明自己对他是如此强烈的抗拒，却还是沉迷于这种无可奈何的屈服。 察觉到珊多丽的思考，玄微子有些满意地点点头，就像将要完成一件艺术品。 比起慢慢寻找适合的对象，玄微子更乐意亲手调教出一个符合自己设想的外炉鼎。在此之前，珊多丽根本入不了玄微子法眼，一介莽撞的女土著，虽然有些天赋才智，但对于男女和合双修之法，她的素质不过是会行走的肉团。 但现在珊多丽全身经络通达，借助巨灵精魂的力量易筋洗髓，就如同璞玉未雕，天资极佳。如果能在心性上加以调教，对道法修炼有所成就，其实是很适合作为和合双修的外炉鼎。 至于玄微子提及的“孕育婴儿”之类的话，也不是凭空捏造，只不过一般的配偶恐怕还不适合，非要金丹大成之人不可。而玄微子眼下尚未恢复到这种境界，所以只是吓唬珊多丽而已。 第60章 谋图 换上玄微子的一套备用衣物，珊多丽拿着图腾权杖来到地面上，就看见不远处身形庞大的罗莎莲正眯着眼睛，安逸地舔着自己的爪子，沃夫则用篝火烤着一条鹿腿，偶尔用手撕下肉条尝尝味道。 更稀奇的是旁边有个黑翼鸟人，脚下踩着一个半透明星光茧，赛卡赞在其中维持着狰狞表情一动不动。 至于玄微子，则在远处站着，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珊多丽！你终于出来了！”罗莎莲很兴奋上前两步，问道：“你没事吧？咦？这件衣服不是奥兰索的吗？我见他以前穿过。” 珊多丽眼神闪烁，问道：“你就一直在外面等着吗？” 罗莎莲回头看了玄微子一眼，说道：“奥兰索那个家伙说了，不让我们去打扰你。对了，赛卡赞的事……” “我大概知道了，之前我是有些心急了。”珊多丽想起刚才玄微子跟自己提及的事情，又仔细回忆老师图·冉迪以前提及在“共生之井”与其他部族交流的见闻，或许斑兽部族早就已经被其他部族觊觎，随时都在准备将其吞并。 不同部族之间可不都是友爱亲近的，有的部族在大平原上的放牧，有的部族沿着河流耕种，有的部族在山林中狩猎，彼此生活方式与传统千差万别，沟通起来总会是有各种困难的。 老师图·冉迪其实是赞成部族之间联合起来对抗入侵者，但他不能忍受斑兽部族被其他强势部族吞并，所以最终选择去往圣地遗迹找寻解除困境的方法。 风豺部族历来是在荒野上奔逐狩猎，他们不耕种、不放牧，对于生存艰难的弱小部族，往往是以“弱肉强食”的理由将其直接抹杀，并且还声称是为了让各个部族保持警惕，不要忘却自然竞逐的残酷。 尤其是在面对殖民入侵，风豺部族的势力不减反增，而且他们部族之中的图腾守护者不止一人，赛卡赞也只是其中一员。 不过看见赛卡赞如今的情形，珊多丽莫名生出一丝安全感，明明制服赛卡赞的人是自己痛恨的玄微子，为什么自己会有这种感觉？ “他到底想要做什么？”珊多丽想到这里，内心泛起一股奇怪的感觉，让她坐立难安，只是望着远处玄微子的背影。 …… “你是说，如今的风豺部落是土著大联盟的军事力量之一？”玄微子朝着手臂上三只翠鸟问道：“不过我看那个赛卡赞的实力，还没到能跟高等法师较量的程度。” 三只翠鸟相互梳理着羽毛，偶尔回头啾啾叫了两声，玄微子就自然听见了塔瓦隆在心灵交流中的回答：“风豺部族应该算是最早进行改变的那批部族了，他们的图腾守护者本来就偏重于近身缠斗，后来在‘天空歌者’的指引下，选拔部族中的巨灵卫士成为图腾守护者。” “‘天空歌者’？我听说过，据说他被帝国军团视为最强大的精魂使者，光是悬赏就价值三百万金阳币。他应该就是土著大联盟的领导人了？”玄微子问道。 “领导人这个说法可能不太准确，他可以算是倡导者。”塔瓦隆回答说：“‘天空歌者’在大联盟中主要负责提建议，他本人并不参与具体决策与行动。当然，他偶尔也会做预言，更像是一个精神导师……不过更重要的是，他或者她，没有人见过‘天空歌者’真正的样子。” “很神秘嘛。”玄微子问道：“就连你们翠绿之环都没打探出这位‘天空歌者’的真实情况吗？” 塔瓦隆回答道：“你不知道，最初恰恰不是我们主动拜访‘天空歌者’，而是他找上门来。那时候他是以一头野猪形象出现的。甚至之后翠绿之环与土著部族交流技艺，也是‘天空歌者’倡导，否则我们哪里能这么轻易扩大影响力？” 玄微子笑道：“难怪会被帝国军团如此忌惮，这位‘天空歌者’所谋甚大啊。” 三只翠鸟叠成一串，啾啾叫着：“我们猜测，‘天空歌者’很有可能是传奇精魂使者。” 玄微子敲了敲额头，这个世界所谓“传奇”，最初只是用来形容那些掌握了超越凡俗的技艺、战斗力和施法能力的人物，还没有太明确的标志。 不过历史上确实有一些对自身技艺的掌握超出一般范畴的强者，他们对技艺背后的规律有着不同寻常的认识，也是在这过程中，陆续出现一些世人公认的“传奇人物”。 目前已知的传奇人物，数量稀少，而且还要算上历史的积累。比如几百年前，伦底纽姆帝国开国皇帝的那位大德鲁伊导师，就是典型的传奇人物。 而在灵魂强度研究完善之后，法师则将灵魂强度超过二十级视作传奇层次。这么做确实让传奇人物的区分变得简便，但也有人对此提出异议，特别是没有施法能力的战士。 如果真要追溯历史源流，最早传唱“传奇”的，偏偏是数量最多的战士。而古往今来，甚至无论什么种族，都不缺乏一些战斗技艺极为高超，甚至力量、敏捷、耐力、反应都远超普通人的强大战士，拥有以一当百、单骑冲阵的战绩。 相比起以灵魂强度或者施法能力为衡量标准，战士是否达到传奇层次，标准非常模糊。更何况如今这个年代，施法者地位远远凌驾于战士之上。传奇战士又怎样，能挨几发火球？ 如果“天空歌者”真是一位传奇精魂使者，他不仅是一种无形的威慑，更重要的在于，“天空歌者”代表了一种可能，精魂使者也有晋升至传奇层次的可能。 “对了，那个叫做珊多丽的精魂使者，我看她好像发生了很大变化？”塔瓦隆问道：“你又传授了什么神奇的技艺吗？” “误打误撞，并不是什么特定的技艺，倒有可能开发出精魂法术的一条全新道路。”玄微子笑道：“等我总结完毕之后，可以跟翠绿之环好好交流，不过我眼下正好有一件事，或许你们能够做到。” “说来听听？” “从风豺部族手中解救斑兽部族。”玄微子说道。 三只翠鸟愣了愣，也不随便叫唤了，就听塔瓦隆问道：“风豺部族可是土著大联盟的势力，从他们手里抢人，恐怕不太妥当吧。” “不要说得这么难听嘛。”玄微子解释道：“我打算让一部分土著迁居到柴堆镇附近，比起像风豺部族这样强盛且富有侵略性的部族，我想大联盟里面应该也有不少贫弱且饱受欺压的小部族吧？如果他们待不下去，你们翠绿之环可以找机会引导他们来此定居发展。” 塔瓦隆问道：“你是想让殖民者与土著一同建设柴堆镇吗？” 玄微子反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三只翠鸟摇摇头：“我们翠绿之环不像帝国军团那样鄙夷土著，实际上很多边境上的小村镇，都与土著部族有暗中往来贸易，大联盟甚至欢迎殖民者带着工具与技术去他们那里开垦建设。” “这莫非也是那个‘天空歌者’的提议？” “不错，他主张土著要积极学习殖民者的技术，以此获得与殖民入侵对抗的能力，但也反对一味仇视殖民者。”塔瓦隆叹了一口气，说道：“实际上大多数殖民者，无非是在旧大陆被逼得没有谋生之路，所以才来新大陆垦荒的。如果他们在土著那里能过上更稳定安生的日子，还真不一定会效忠于帝国。” 玄微子说道：“光靠怜悯与同情，解决不了问题。我不仅要让土著部族迁居至此，而且还要将改良后的精魂法术传授给他们。” 塔瓦隆笑道：“奥兰索医师，你这是在跟我们抢生意啊。” 玄微子回答道：“我并非为了传教而网罗信众，而且由我一个殖民者传授精魂法术，他们怎么可能会放心？我打算让珊多丽去传授。” “哦，难怪她都穿上男装，原来那是你的衣服，你们俩是不是……”虽然是三只小翠鸟的模样，可还是露出了一丝猥琐的眼神，还连连说道：“放心，这些事我们也见过。翠绿之环致力于让殖民者与土著结合。” 玄微子只是说道：“所以为了让珊多丽在这件事上能更好操作，我需要她回归斑兽部族。只不过她之前是被族人驱逐，回归总归要有个理由。” “所以从风豺部族中解救族人，这个动机就相当充分了。”塔瓦隆弄清了玄微子的做法，问道：“奥兰索医师不打算直接出手？” “我都把他们一个图腾守护者拿下了，已经帮的足够多了，不可能什么事都由我来做，否则他们永远无法成长。”玄微子说道。 “我会联系人手，但我还是希望医师你不要与大联盟的关系闹得太僵。”塔瓦隆说道。 “我会小心衡量。”玄微子话锋一转：“倒是你们翠绿之环，真是打定心思要加入土著大联盟了？” “奥兰索医师似乎对这件事有想法？”塔瓦隆问道。 “只是一些个人见解。”玄微子说道：“我对‘天空歌者’不熟悉，但是从他对风豺部族的指引来看，难道不是以壮大部族的名义，将这支专事战斗的精悍部族给分化了吗？以前一名图腾守护者，众人还知晓服从何人，现在有多位守护者，风豺部族又该听谁指挥呢？” 塔瓦隆默然不语，玄微子继续说道：“‘天空歌者’的强大，恐怕不在于他本人是否达到传奇层次，而是他对土著大联盟的微妙掌控。别的不说，就拿你们翠绿之环来举例子，一支来自于旧大陆的施法者势力，凭什么会得到‘天空歌者’的邀请？ 除了只是交流施法技艺、增强大联盟的实力，会不会有制衡原本大联盟中部族的用意？外来者没有立足之地，全凭他这位邀请者支撑。翠绿之环有用，就是土著的盟友；当你们没用的时候，就会被闲置一旁；万一你们与大联盟的利益产生对抗，‘天空歌者’会回护你们吗？” “你说的这些，我们也明白，只是如今翠绿之环还在复苏当中，而且为了重新发展，不得不寄托于土著大联盟。”塔瓦隆说道。 玄微子说道：“依靠别人的允准与邀请，终究不是长久之计，翠绿之环还是要走自己的路。一个家庭中的兄弟姐妹尚且会因为家产而起争执，相互杀戮。而一个教派的扩张，这里面牵涉到多少利益得失？翠绿之环的教义虽然与土著的图腾信仰有相近之处，但落实到具体细节，谁能保证这种融合是一帆风顺的呢？” “奥兰索医师是建议我们翠绿之环脱离土著大联盟吗？”塔瓦隆问道。 “不一定，眼下更不是时机。”玄微子说道：“更何况我又不是你们翠绿之环的成员，这些话本不是我应该说的。” “医师你过虑了，你对翠绿之环的协助，我们会永远铭记！”塔瓦隆说道：“或许你不清楚，你指导我的技艺，对目前的翠绿之环有多么重要。” “既然不清楚，你就不要说了。”玄微子不喜欢亏欠他人，也不喜欢别人亏欠自己，想着要如何报答。结果因为各种无谓的缘法恩情拖累自己，真是坏人修行。 修道之人向来都是孤独的，因为孤独恰恰是消解内外纷扰的良药，能让人更专注的内观身心、外察流变。即便是落入红尘之中，身心仍要澄明清静，太多恩怨纠葛，无益于修行。 目送三只翠鸟离开，玄微子晃了晃碧云如意，望着逐渐昏暗下来的天色，破败空旷的土著聚落，多了几分寂寥苍凉之感。 玄微子还在思考如何指点珊多丽更加精妙的道法，面露沉思地踱步来到篝火旁，就见沃夫搓着肚子打了个长长的饱嗝，他扭头傻笑道：“医师，不好意思啊，那条鹿腿被我吃光了。” 看着沃夫那没有一点惭愧的表情，玄微子摇头苦笑：“也许你这种人就适合浑浑噩噩、漫不经心地过日子了。” 第61章 人生 内勒姆法师躺在真皮躺椅上，赤身露体地享受着精油按摩，负责按摩的是三位肤色各不相同的成熟女性，她们分别来自于旧大陆的帝国本土，以及帝国南方的部落，还有一位新大陆土著女性。 内勒姆法师对女性非常挑剔，他不喜欢那些过于年轻、缺乏阅历的少女，咋咋呼呼地一点都不稳重，跟这种女性相处，实在不符合他这位掌握九阶奥术、成熟老练的法师形象。 女人，往往是要经历过生育，才懂得如何照顾他人。内勒姆法师就是专门寻找这种女性，并且花重金从他们丈夫那里“聘请”过来，作为生活女仆。 虽然以内勒姆法师的身份地位，他完全可以抬手一指就将这些女人抢走，甚至多的是手下人替他去办这些事。但内勒姆法师不喜欢这样，完全丧失了风度与优雅的法师，简直是败坏法师群体的风气。 奈何如今这个世道，很多法师的行事作风已经越来越粗暴了，动不动就以奥法环阶衡量一切，还有些人就是仗着自己是什么学院出身、哪位导师门下，仿佛那样会给自己带来更大的利益与声望一般。 “法师之间的较量，哪里是光看奥法环阶了？就算给你一堆魔法物品和卷轴药水，照样有人手忙脚乱，被土著一标枪射穿脑袋的。” 想到这里，内勒姆法师就不禁回忆起来，作为最早参与新大陆开拓的随军法师，自己有不少战友与同僚早早战死，甚至有一名专精塑能系的老上司，被魔法兽咬掉了胸膛以下的身子，在惨叫中死去，让内勒姆法师至今还时不时梦到他的死状。 “唉，战斗这种事，就应该交给专业的人去做。比如奥秘骑士、战斗法师，而不是让我们这些学院出身法师去前线拼杀，简直是对人才的浪费啊。” 内勒姆法师轻轻叹了一口气，其中一名女仆就将按摩的手伸到他的两腿之间。本来这种行为是有些冒犯的，但内勒姆法师哪里不清楚这些女仆的想法，比起她们那些无能平庸的丈夫，能够为一位高等法师生儿育女，哪怕是私生子，也会让她们未来生活好上百倍。 “过来吧！”内勒姆法师也正好来了兴致，一把将那名女仆扯上躺椅。因为他每次做精油按摩，所有人都是剥光衣物的，彼此擦得油光滑亮，就是为了方便接下来的事情。 …… 狠狠发泄了一轮之后，内勒姆法师扶着腰下床，披上了紫色的细绒睡袍，从铅制保险箱中取出一瓶“移除疲劳”喝了下去，皱起眉头嘀咕了句：“这帮炼金术师就不能加些甜味剂吗？又苦又涩！” 如今已经八十多岁的内勒姆法师，外表看上去也就是正值壮年、三十出头的样子，为了达到这种效果，不仅要靠各种法术延长寿命与青春体态，还需要花大钱维护。 比如方才的精油按摩，就是一种由炼金术师制作的“防衰老精油”，不仅需要均匀涂抹身体各处、按摩特定部位，还要剧烈的出汗运动来达到吸收效果。 当然，不用别人多提，做完精油按摩之后的体育运动，也就只有男女之间那些事了。实际上在火舞城中，就有好几家浴场，专门提供这种精油按摩服务，但只有法师与大富商消费得起。 不过内勒姆法师不喜欢去公共场所做这些事，更不喜欢跟那些年轻人玩什么“耐力竞技”、“人马冲锋”、“转盘赌局”。弄到最后，好几个玩疯了的女法师都要堕胎流产，消息传到上面，“飞弹女王”都亲自发信训诫了自己，让他在火舞城大搞“新生活运动”。 身为火舞城的首席法师顾问，内勒姆法师对火舞城中魔法事务有着最高的决策权力。但法师毕竟不是脱离社会而存在，很多法师的违法行为并不与他们的施法能力直接相关，这就需要内勒姆法师去跟当地总督和商会联盟沟通洽谈、交换利益。 内勒姆法师晃着酒杯来到阳台上，俯瞰着下方繁华的火舞城。 这座城市建立在一片土著聚落的废墟之上，火舞城的名称，源自于当年五芒星之塔的传奇法师席邓斯施展的“火焰超新星”，这道融合了“流星爆”、“高等爆炎术”、“活化火焰”等一系列火系法术，将数千名土著连同整个聚落化作一片舞动的火海。 内勒姆法师还记得，那位被称为“炎魔”的传奇法师席邓斯，已经将自己身体半元素化了，其他法师走近他身边三十尺距离，都要给自己施加“抵抗火焰”或“防护火焰”，否则会被这位性格与外表一样火爆的传奇法师，一句脏话喷成焦炭。 “何必呢？把自己弄得全无人样，我记得他连一个子嗣都没有吧？传奇法师混成那种情况，真不知道还有什么人生乐趣？”末了，内勒姆法师补充了一句：“还是‘飞弹女王’能给咱们五芒星之塔撑场面啊，据说这年头的贵妇们都学着女王穿衣服了？没有‘忍受环境’，把衣领开这么低不怕着凉吗？” 内勒姆法师靠在阳台上，他所处的位置是一座耸立高塔的中间段，但距离地面也有六七十尺的距离了，足可以俯瞰整座火舞城。这并不是他本人的法师塔，而是设立在火舞城的通讯晶塔。 火舞城地处枢纽，一条发源自犬牙山脉的大河流经此地，转道向南。另外火舞城正好处于金冠木与雪峰自治领之间，南边是黑岩行省，同时掌握着三大地区的往来交通要道，可见其重要性。 而且五芒星之塔在此地修建了新大陆高度数一数二的通讯晶塔，设立了分院机构，派驻了多位高等法师，俨然成为新兴的魔法学府，是五芒星之塔集中力量开发耕耘的势力范围。 内勒姆法师作为火舞城的首席法师顾问，平日工作也包括主持分院教学和通讯晶塔的安全保卫，所以他就干脆住到通讯晶塔的外围建筑上，有什么消息自己也能第一时间获取。 轻轻的敲门声让内勒姆法师收回思绪，就听见外面传来女性声音：“老师，例会时间到了，通讯连接已经完成。” “嗯，进来吧。”内勒姆法师随便应了一声，这种隔段时间就要进行的例会，无非就是听一帮老家伙们发牢骚、抢经费，实在无聊得很。 不过，也许这就是人生吧~ 进入卧室的是一名二十七八岁的女法师，她穿着遮盖全身的宽大法师袍，看见内勒姆法师披着睡袍没有一点意外，只是淡淡地扫了床上三名瘫软女性一眼，然后说道：“我来帮老师更衣。” 内勒姆法师对自己这位学徒一向非常满意，她做事勤恳，而且从来没有怨言，而更重要的是，她已经为自己生了三个孩子了。只不过两人没有实际的夫妻名分，但这也是内勒姆法师满意的一点，她从来不向自己讨要什么名分地位，只是默默做事，所以自己一部分财产也委托给她管理，也算是一些弥补吧。 衣服换到一半，内勒姆法师闻了闻，说道：“你换香水了？” “嗯，以前那瓶用完了。”女法师只是简单地回应了一句。 内勒姆法师兴致勃发，一把抱住实际身材很好的女法师说道：“我们好久没亲热过了……放心，我很快会弄好的。” …… 将腰带重新扯紧的内勒姆法师，急急忙忙来到用内藏铅片的秘银大门外。一位负责看守的魔像警卫将大门推开，让内勒姆法师进入后，将其重新关上，然后握着长柄斧矛，如同雕像般守卫在外。 内勒姆法师进入之后，迎面是一个不太宽敞的小房间，周围墙壁通体以秘银打造，布满了繁复的魔法阵线条，还用各色宝石镶嵌，放射着幻术光芒，形成一圈立体的人物影像。 这些人都是五芒星之塔派驻各地的高等法师，在例会上进行汇报交流，沟通情报与消息。而这个房间，被各种反预言、反侦测的法术所保护着，严禁这些高层秘密情报被外界探知。 内勒姆法师坐在一张特制的秘银椅子上，冻得他屁股发凉，就见那一圈略显沉闷的人影都忽然转过脸来，像是看到突然出现的自己。 “内勒姆，你迟到了！”一位梳着大背头发型的法师面露不悦地呵斥道。 “内勒姆，你是不是顾着搞女人了？”一名苍老枯瘦的法师笑声难听地问道：“八十多岁的人，还装得这么嫩，你要是能把花在女人肚皮上的精力，分出一半来研究奥术，估计可以开发出自己的专属法术，成为大法师、进入魔法议会了。” “齐达罗克大法师，在您面前，我永远都是晚辈。我本事低微，自然不能加入魔法议会。”内勒姆法师抬手按胸、微微躬身，脸上一副恭敬面容，不过由于面前只是幻术影像，不担心自己的想法被察觉到，于是他在心里骂道： “臭老鬼，上次见着你的时候，一股子老人臭味，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失禁了。我搞女人怎么了？她们哪个不是欢迎我去搞的？我要真是放开约束，信不信每天晚上二三十个饥渴少妇冲进我的卧室？” 结果有一名面容刻薄的法师说道：“如果内勒姆法师觉得自己本事低微，不如回学院重新进修？火舞城首席法师顾问的位置让出来给有本事的人。” “在齐达罗克大法师面前，我当然本事低微。但我不像狄安特阁下，堂堂八阶法师，被一群半兽人佣兵追着疯跑。”内勒姆法师面露笑容地讥讽道：“我还记得因为这件事，‘奥秘之眼’专门请人画了一幅《狄安特大逃亡》，阁下在画里可是丑态万分，连带着让五芒星之塔大丢颜面呢！” 这位狄安特阁下发怒道：“放屁！那一次本来就是‘奥秘之眼’资助了那伙半兽人佣兵，他们之中还有血神信徒，召唤出的奇马拉幻灵，法术抗力和能量防护高得要命，我当然要先撤退！” “够了！”苍老枯瘦的齐达罗克大法师打断两人没有营养的争执，说道：“各地有什么情况，都总结汇报吧。” 齐达罗克大法师虽然尚未晋升到传奇境界，但他可是从帝国开创活到如今的人物，靠着各种法术延续寿命至今，而且坚持不转化为巫妖。由于他自创了“法术反射护罩”，而被认定为“大法师”，成为魔法议会的早期成员。 这位大法师在五芒星之塔中地位崇高，即便是“炎魔”、“飞弹女王”这些传奇法师都对他倍加尊敬，是在场与会众人的领袖。 内勒姆法师将那份早就由属下整理好的报告拿上手，却见与通讯晶塔相连的手镯发出微微震动。能够在自己开会时传来讯息的，一般是十万火急的大事，内勒姆法师无奈地打开通讯，希望不是法师乱搞实验召唤出啥怪物来…… “什么？赤红伯爵死了？！”内勒姆法师惊叫出声，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与会众人向内勒姆法师投来目光，有人问道：“赤红伯爵？不是金冠木自治领那个领主吗？” “听说他懂得血魔法，可惜不接受我们的招揽，一心一意要加入‘奥秘之眼’的理事会。” “他可是八阶法师，是谁杀的？” 内勒姆法师敲了敲手镯，说道：“这里面没说，只是提到可能与当地教会有关。” “教会？慈爱院那帮女神棍要搞分裂，他们尚且自顾不暇，现在动手杀死一个八阶法师？还是‘奥秘之眼’的外围会员？你这消息准不准啊？” 内勒姆法师抬头说道：“是那支派去寻找古代巨人遗迹的奥法卫队传回来的消息，而且他们找到遗迹位置了！” “什么？你确定？又有遗迹被发现了？” 内勒姆法师敲了敲手镯，等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奥法卫队损失很大，也许就是被赤红伯爵截杀了！只不过赤红伯爵又被教会所杀。” “等一下！你是说派出去寻找遗迹的奥法卫队是被赤红伯爵截杀的？那岂不是说‘奥秘之眼’也发现那个遗迹了？他可是‘奥秘之眼’的外围会员啊！” 内勒姆法师有些紧张：“不清楚，传来消息的人说他们只是猜测。现在莱根城陷入了混乱，而且外围会员死亡，‘奥秘之眼’迟早会收到消息的！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第62章 各种安排 “赶紧派人手去抢占古代巨人遗迹！”齐达罗克大法师语气严肃，苍老松弛的脸上露出狠辣表情：“内勒姆，从现在开始，金冠木自治领临时划归到你的管辖范围，我会向女王与炎魔汇报。你务必将古代巨人遗迹管控起来！” “是！”内勒姆法师又收到一条通讯，继续说道：“目前教会已经开始接管莱根城了，而奥法卫队剩下的人留在一个叫做柴堆镇的小地方，据说是得到当地人的庇护。” “我们派出去的奥法卫队，顶多只是由中等法师带队，如果真是赤红伯爵动手截杀，能保住性命就不错了。”有一名狄安特阁下冷笑道。 “但如果真是教会杀了赤红伯爵，还占据了莱根城，那他们的用意就非常明显了。那帮神棍一直没少打算在新大陆建立自己的势力，甚至还有抄经院的家伙搬出教义，允许土著皈依，真就让不少土著奴隶温顺下来，不再成天想着造反呢。” 在场有法师反驳道：“可神棍终究不能够信任，要是放任他们发展壮大，我们对各地物资生产的掌控就严重下降。商会联盟那帮奸商和高利贷吸血鬼，摇身一变就会成为教会的虔诚信众，只为了多赚几个铜板！” 齐达罗克大法师突然问道：“赤红伯爵是‘奥秘之眼’的人？” 内勒姆法师回答说：“一个不入流的外围会员，他统治的莱根城一带，太过偏远了，不受重视。” 齐达罗克大法师眼珠一转，心生一计，说道：“将赤红伯爵被教会所杀、莱根城被占据的消息，通过其他渠道转述给‘奥秘之眼’，让他们去跟教会周旋。我们将目光放在古代巨人遗迹上就好，内勒姆，这件事还是你全权负责。” 内勒姆法师低头应承，齐达罗克大法师继续说道：“如今新旧大陆各地都不太平，我可以跟你们透露——多拉贡大法师带着那条刚刚完成进化的银龙，算是铁了心要跟‘奥秘之眼’决裂，女王带着一批人正在跟他洽谈，希望能将其拉拢成为盟友。 但是眼下情况不容乐观，多拉贡还打算建立龙族国度，麾下集结了大批蜥蜴人和半兽人，甚至拉上纳哈萨一堆酋长，控制纳哈萨废土里的矿藏，处理不好就是一场大战。” 有位法师问道：“龙族国度？多拉贡这个龙类博士对龙族的喜爱有些病态了吧？” 齐达罗克大法师冷笑道：“女王猜测，多拉贡这个老怪胎，很可能是极为罕见的龙脉术士，只不过奥术成就很早达到传奇层次，几百年来靠着研究龙类魔法，居然隐瞒了他的真实天赋。如今引导一条亚龙成功进化，他当然不用再隐瞒下去了！” 在场其他法师面面相觑起来，虽然说传奇法师实力强大，但目前可没有哪个传奇法师说要自己建立一个国家的。这倒不是有哪条法律禁止传奇法师这么做，而是法师到了传奇层次，无非为了两件事忙碌——更漫长的寿命与更强大的施法能力。 虽然有些法师认为他们的终极目标是一切的真理与知识，可具体到实际表现，无非就是谁活得更长久、谁的魔法更强大。 然而光是这两件事，就足够让传奇法师忙活了。真要成为一个国家的统治者，成天应付大大小小各级官员的扯皮，国家税收和生产是否稳定，不是这里洪水、就是那里饥荒，对于埋头奥术研究的法师来说，这些事情简直是浪费时间。 这就是为什么魔法议会设立之后，派驻各地的法师通常都是以顾问的形式，而极少有直接担任地方长官的。尤其是追求自己施法能力进一步提升的法师，平日里的奥术研究充实而忙碌，就算给一个总督、国王的位置，都未必愿意去坐呢。 更何况如今大伦底纽姆帝国仍然强盛，要在帝国南部建国，面对的压力非常沉重，这种国家的统治者必然忙碌于各种治理琐事，就算真的有漫长寿命，高高在上地享福不好吗？ “就是，还有那么多女人等着我去搞呢！建立国家？疯了吧？这要死多少人？老家伙们总是有这些不切实际的理想。”内勒姆法师在心里摇头感叹：“呵呵，看齐达罗克老鬼的态度，估计也很羡慕多拉贡那个健康长寿的身体吧？谁叫人家是龙脉术士呢？现在身边还跟了一条龙，两个传奇强者配合，‘奥秘之眼’也不敢轻易拼命吧？” “内勒姆，你除了要控制古代巨人遗迹之外，还有一件事情要办。”齐达罗克大法师的话语打断了内勒姆法师的遐想：“金冠木自治领已经是开拓的边陲了，现在和约签订基本没有阻碍，既然赤红伯爵已死，我们五芒星之塔可以主动与土著达成联系。” 内勒姆法师听得有些发愣，问道：“与土著达成联系？大法师是希望我们扶植土著部族中的势力吗？” 齐达罗克大法师点头道：“就是这样！这次签订和约，说明帝国军团短期内难以大规模扩张了，土著大联盟在天空歌者的操控下，迟早会形成一个完整的国家。如果真的让他们将所有土著整合起来，会对我们在新大陆的事业造成巨大压力，所以要在他们扩张成功之前，扶植亲近五芒星之塔的土著势力。” “这事已经得到女王的同意了？”内勒姆有些担忧地问道，毕竟这可不是什么小事。 齐达罗克大法师答道：“这就是女王的亲口要求。如今的情况，我想诸位也都明白，席邓斯大人已经缺乏管理事务的能力了。而伴随帝国军团的力量收缩，我们五芒星之塔的对外策略也要做出相应改变。不能像‘奥秘之眼’那样四面出击，而是要占据有利的制高点。 我知道诸位当中，对于联系土著、扶植势力一事可能并不重视，但我奉劝你们要明白，人是杀不光的，土著大联盟的出现，就足以说明这点！只要我们要在新大陆长久发展下去，则不可避免要与当地土著打交道。既然是这样，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盟友，而且是一个依赖于我们的盟友。” 有人旋即问道：“那为什么不跟大联盟的天空歌者达成联系呢？” “一名真实情况至今尚未摸清的传奇精魂使者，完全不在我们的掌控之下。”齐达罗克大法师露出狡猾的笑容：“再说了，留下这么一个敌人，让他去跟‘奥秘之眼’较量，不是更符合五芒星之塔的利益吗？” 与会众人纷纷点头，虽然同为法师组织，但五芒星之塔一向对奥秘之眼心怀忌惮。作为奥术之路上的先行者，奥秘之眼势力广大，魔法议会四成席位都由他一家独占，帝国的大多数利益都与之相关，甚至有人戏称“奥秘之眼”就是帝国的影子内阁。 “内勒姆，你立刻让那名奥法卫队的成员去搞清楚，附近有没有土著部族，如果有的话，去了解他们需要什么。必要的话，五芒星之塔可以提供相应的帮助！”齐达罗克大法师认真严肃地说道： “诸位！一旦军团与土著签订和约，帝国内部的利益矛盾就会相继涌现！未来的日子不再是让诸位躺在女人肚皮上快活的日子了！想要保住现在的优渥生活，就给我打起精神来！将手底下的人手重新清理一遍，有才干、能冒险的就要提拔，没本事、就只会拍马屁的，就统统踢走去挖螺薯！” …… “呵，提乌斯挺聪明的嘛。”玄微子站在一道高崖边上，望着下方被风豺部族驱赶着的斑兽部族。 沃夫在他身边听到这话，问道：“那个法师干什么了？” 玄微子在柴堆镇留了一只飞鸟斥候，专门用来跟提乌斯保持联系，得知他已经与五芒星之塔高层发去消息。 “他把奥法卫队被截杀的事情，推到了赤红伯爵头上，而赤红伯爵的死又推到了教会头上。这种只说别人愿意听的话，最能迷惑他人。”玄微子笑道。 沃夫有些担心：“可毕竟是我们动手，万一那些法师用预言法术怎么办？” 玄微子摸了摸下巴，答道：“预言法术也不是什么事情都能探查得一清二楚，而且我和塔瓦隆的实力，应该会干扰一部分预言法术的探查。更何况是提乌斯主动说谎，他们自己人怀疑应该会降低很多，而且他把古代巨人遗迹的事情也上报了。” “这……医师你就不担心那些法师抢占了遗迹？”沃夫问道。 “我又不是寻宝人，里面的黄金宝藏我不感兴趣。”玄微子说道：“我关心的是古代巨人遗迹到底有什么魔法原理，而这不是光靠我一个人独自摸索就能了解全貌的。我恰恰需要对巨人魔法与遗迹有所了解的人，这样才能更好地进行发掘与认识。” “那医师你收留那个土著，是不是也有这种想法？”沃夫随即猥琐一笑：“嘿嘿，还是说，医师你是包养了那个女土著？” 玄微子用碧云如意敲了沃夫脑袋一下，说道：“我拿她进行试验是不假，但仅仅她一个人成效还不够。未来柴堆镇一带也许会有更多土著聚居，从更多人身上试验出‘炼魂通神’的效果，对我认识世界有更大的帮助。” “呃……这啥意思？”沃夫挠挠头问道。 玄微子眺望着远方天空说道：“任何奇能异术的发展，都不是孤立的几名强者或高手能够做到的，而是需要大量人才。不仅是时间上过去与现在不同阶段的人才，也要在空间上生活环境与文化背景有差别的人才，以及在社会各个阶层、各类群体中的人才。” 沃夫张大了嘴问道：“啊？那么夸张的吗？” 玄微子笑道：“就好比法师的奥术，如果不是有战斗的需求，为什么会有各种威力强大的塑能系？与之相对的，也会有防护法术与变化法术的发展需求。如果不是有往来沟通的需求，为什么会有各种咒法系的传送法术？而为了制约，相对应就会有‘次元锚’、‘反魔场’等防护系法术的诞生。 奥术能发展到今天的规模，除了是因为奥术本身发展潜力的灵活多样，也是与参与奥术开发的人本就来自社会不同层次与环境，拥有对事物不同的认识角度与思维模式。而且过去法师的知识也能传承到今天，让后人加以补充修正。甚至奥术本身已经是现有对天赋资质要求最低的施法体系了，尽管仍然有要求。” “好像是这么个意思。”沃夫问道：“那翠绿之环是不是就是因为不如法师奥术发展得好，所以就衰败了啊。” “这方面原因占一部分吧。”玄微子说道：“主要是施法体系的发展，也是依赖于组织的培养。就我从塔瓦隆那里了解到的德鲁伊法术，也有不少威力强大、效果丰富的，但他们的人才培养上出现了问题。这其中或许与德鲁伊法术的学习有关，也与翠绿之环本身的组织形式有关。 就好比你的狂暴变形，最初这种变形能力来自于一支名叫‘易形者’的古德鲁伊，但是在翠绿之环重现古德鲁伊法术的过程中并不顺利，只能转而用药物和实验的方式，将这种能力强行移植到人体上。” 沃夫指着自己说道：“医师你的意思是，我这样子还是他们成功进步了？” “是不是进步不好说，但总归是一种尝试。”玄微子说道：“现在有一个现成的标本，你要不要学习一下？” 沃夫探头望去，就见玄微子另一侧的星光茧之中，浑身各处扎满了力场细针的赛卡赞微微抽搐，似乎还想挣扎，却连眨眼都困难。 “这个……我是要学习什么？不用跟她一样吧？”沃夫宁可被大斧头削去一块肉，也不想被针扎满全身，看上去毛骨悚然啊！ 玄微子笑道：“哪里就靠针扎了？她是用特殊手段将自己身体转变异化，而你是受外力干预而转变异化。可是她对身体机能的运用效率，远远在你之上，我教你一套《五龙捧圣炼形法》，让你的潜能激发出来。既然不做镇长了，就把心思放在修炼上吧！” 第63章 部族 《五龙捧圣炼形法》的名字起得很大，最初甚至可以追溯到古老的“服五芽真气法”。在符箓法脉中不断完善发展，一部分发展为五雷法的基础，用于结煞行符；另一部分则与守一内炼相结合，成为内丹法养炼炉鼎、调摄五气的步骤。 但《五龙捧圣炼形法》并不是让初学者修炼的，而是需要一定的根基，配合服食外丹饵药、餐霞采风，可以说是针对修道之人而设的“促进消化功能”。 只不过眼下玄微子没有什么外丹饵药给沃夫吃，而餐霞采风对心境要求很高，适用于远离尘俗的山居隐士，沃夫显然不符合。 可如果细究起来，外丹饵药、餐霞采风，无非是利用外在事物，引导对自己身心状态进行转化，不一定要强求是什么七还九转的仙丹灵药。实际上沃夫成为狂战士，就是一种服食外丹后身心转化的过程。 而沃夫虽然已经成为狂战士，但对自己身体机能的利用效率并不高。就像有一股丹毒药性残留在四肢百骸中，根本没来得及彻底消化，否则的话，他的狂暴变形应该可以维持正常神智。更进一步，将狂暴变形时的各种提升，维持在原身状态而不失。 当然，更重要的是，玄微子此前已经将丹道内秘以心灵异能暗中传入沃夫的潜意识中。当沃夫陷入睡眠时，潜意识自然显现，会推动沃夫的心息相随，如炼睡功一般。 有这样的基础，再修炼《五龙捧圣炼形法》，就能够将狂暴变形的力量调摄起来，至于具体会有什么实际变化，就要看沃夫的机缘了。 玄微子抓住赛卡赞之后，一直在用力场细针探查她的经络穴位、腑脏运行，发现她的体质与强韧豁免非常高，筋骨强悍如同天生护甲，拥有伤害减免能力。而且能够将生命活力转化成一种干扰魔法的“能量场”，可以将魔法飞弹踢开。 从塔瓦隆那里了解到，风豺部族的巨灵仪式，是要将自己的动物伙伴生吃吞下，玄微子就猜测那是一种特殊的身心转化技艺。甚至可以说是“同化”，比如赛卡赞那堪比闻风豺狼的嗅觉。 只能说，无论是翠绿之环，还是精魂使者，都在利用外部事物转化身心这条路上有所尝试。但是他们的技艺大多散乱而缺乏系统归纳，粗犷且极具风险。 就像丹道修炼中，也讲究转化身心，也有服食丹药、餐霞采风，但必须要讲究次第境界。就连服丹也讲究时节气候，而不能简单地把人当成泥坯塑造。 “医师快看，珊多丽冲上去了！”沃夫听完玄微子传授功法，摇头晃脑来回记忆了好几遍，就望见远处珊多丽骑着罗莎莲，手中高举图腾权杖，追上了两支缓慢行进的部族。 这一支由赛卡赞带来的风豺部族成员数量不过一百多人，但个个骁勇善战，天气还没转暖，很多人袒露着上半身，脸上、身上抹了各种战纹，手中看似简陋的武器隐隐灵光闪耀，脚边或许还有豺狼作为动物伙伴，呲牙咧嘴左右环顾。他们对待人数远多于自己的斑兽部族，就像驱赶着羊群一样轻松。 虽然如今的斑兽部族中还有几位精魂卫士，但面对凶名在外的风豺部族，如果胆敢反抗，就是一顿不问缘由的殴打。风豺部族的成员向来难以交流，如今只是服从赛卡赞留下的命令，将斑兽部族往南边赶。至于会去到什么地方，斑兽部族的男女老少也不清楚。 珊多丽此时跨下骑着罗莎莲，在地面上奔跃如同一道黑色闪电，风豺部族的成员虽然事先有所察觉，却没料到对方来得这么快，罗莎莲一个急刹加甩尾，如同一座小山峰砸在地上，震得举着短矛逼近的风豺卫士摔倒在地。 “我是斑兽部族的图腾守护者！我命令你们立刻释放我的族人！”珊多丽一举图腾权杖，周围升起一片“利齿旋风”，如同是千百根剑齿豹的利齿虚影飞旋起来，一众风豺卫士被利刃割伤刮倒。 如今这柄图腾权杖就已经相当于图腾巨灵本身，珊多丽可以利用它轻易沟通施展强大的精魂法术，而且图腾权杖仍然可以“赐予”珊多丽各种她原本不会的法术，前提就是珊多丽对巨灵与精魂的沟通深度，也可以说是“炼魂通神”的修为深浅。 “快阻止她！”风豺卫士们并没有丝毫退缩的意思，远处有人奋力掷出投矛，矛尖闪烁着雷电与火焰的光芒，破风而至，就算无法命中珊多丽，射中体型庞大的罗莎莲总不成问题。 然而珊多丽只是一挥图腾权杖，一股犹如龙卷风的环状风墙，将她与罗莎莲护在内中，足可贯穿铁板胸甲的投矛也被吹飞。 巨大的狂风将周围地面吹得草叶乱舞、飞沙走石，逼得风豺部族的卫士们睁不开眼，闻风豺狼伏地低咆，连前进一步都做不到。 看到这一幕的珊多丽，自己都感到奇怪，就算以前不止一次在图腾柱前施展法术，可她从来没有感觉到像现在这么轻松随意。仿佛驾驭自然能量就像呼吸走路一样，法术效果不用高度专注就能随之形成。 奔腾的精魂不再是像以前那样，需要自己以灵魂与意识去小心沟通引导，而是身体之中有热力充盈流动，周围大地、空气、火焰、水分都与自己有某种联系，就像默默等待着自己唤醒的小动物。 珊多丽没有迟疑，放开了内心的束缚，“炼魂通神”好像真的让她察觉到这些熟悉而另类的存在，图腾权杖辐散出彩虹光环，引得周围空间经纬居然错叠起来。 嘭嘭嘭！ 接连几道响声，周围地面上居然同时出现了四个元素体——形态狂放张扬、热力喷薄的火元素，宛若丰腴女性、与珊多丽有几分神似的水元素，电闪雷鸣不断、飘忽如烟的气元素，体型高大厚实、步伐震撼地面的土元素。 “居然是召唤，而不是聚合？”站在高崖上观战的玄微子微露疑惑，自言自语道：“这么说来，四元素位面也是广义自然的一部分？不仅仅是靠咒法系奥术能与之形成联系，精魂法术通过溯源到自然巨灵，也能与四元素位面沟通？” 珊多丽这一手“召唤元素集群”，与玄微子最初将恒益子召摄聚合而出完全不是一回事，即便按照法师的分类，他们这都算是咒法。可珊多丽的做法属于以精魂法术牵动了不同位面，玄微子则是创造，而且还多了活化效应。 继续观察战场，珊多丽似乎对自己一下子召唤来四个元素体都有些吃惊，她还记得玄微子跟自己说过，利用图腾权杖施展的精魂法术，不完全是她本人的能力。 但只要珊多丽手握图腾权杖，这四个元素体就完全由她所操纵，珊多丽立刻说道： “你们的守护者赛卡赞已经被我擒获，想要换回她，就立刻释放我的族人！” 谁料这伙风豺部族的卫士们承袭了赛卡赞惯有的死硬不改，就算面对四个元素体，以及能够引动龙卷风墙的珊多丽，他们还是没有半点惧意，有的人舔了舔满嘴尖牙，仿佛是刚吃了生肉，牙缝舌头还带着血丝，连人带兽，朝着珊多丽发出吼叫声。 “珊多丽，不给他们一些苦头吃，这帮狗东西是不会退缩的……瞧我的！”罗莎莲与珊多丽沟通一番，然后仰头发出如雷震耳的咆哮声，响彻荒野。 随即就见罗莎莲后方一阵尘土飞扬，一大群剑齿豹奔袭而至！ 斑兽部族这回迁徙，除了少数精魂卫士的动物伙伴，并没有带太多剑齿豹离开，毕竟没有精魂卫士的引导，它们终究只是野兽，部族也没有那么多肉类喂养它们。 可罗莎莲作为剑齿豹中最强大者，其实一直与附近山林中的剑齿豹族群维持着联系。得到玄微子的准许，她早早就呼朋唤友，将那些剑齿豹纷纷叫来，一下子叫来一大群剑齿豹。 珊多丽见状胆量大增，高举图腾权杖，任由彩虹光环扩张，“群体抵抗能量”、“群体魔牙术”等效果笼罩着剑齿豹群，如同一支随时扑出的猛兽大军。 “帅虎豹为军，还真有几分轩辕与蚩尤战于涿鹿的气象呢。”玄微子剑指一引，笑道：“我就助助威风吧，那边也该来人了。” 得到玄微子指令的恒益子，一直隐藏在珊多丽上空，负责应对意外。不过此时珊多丽胜局已定，恒益子则是开始缓慢扇动双翼，以元素精魂的本质，勾招自然能量，引动风雷之力，驱云赶雾、兴风作浪！ 顷刻间，珊多丽上空乌云急聚、迷雾下降，紫电腾空，如同云中巨蛇一闪而过，雷声好似神明砸锥，每一下都敲入胸膛之中，惊心动魄不已。 实际上恒益子此刻还真就是在以锤砸锥，念刃武器变成了与一根凿锥、一柄金槌，好比雷法邓元帅大行雷霆之威。每一次敲击，发出惊人雷电，炸得云中白炽放光，映出恒益子双翼阴影笼罩大地。 …… “快看！那是怎么回事？” 在珊多丽西南方向十多哩的半空中，三名骑着双翼天马的土著望向那一片乌黑雷云，恐怖的雷声电光，如垂天巨幕的黑翼阴影，即便相距遥远，也让他们惊异不已。跨下双翼天马向来以英勇无惧闻名于土著大联盟，此刻居然也有些逡巡不前之态。 “不是说我们救援的是一个北方小部族吗？怎么、怎么是这幅场景？就算是传说中的‘西风骑手’也施展不出这样的雷云风暴吧？！”一名土著惊愕问道。 另一位土著安抚着身下双翼飞马，说道：“这不像是风豺部族那帮人能搞出来的，或许就是斑兽部族的法术呢？” “真要这么厉害，还要我们去救吗？” “不过……这会不会翠绿之环的人对我们的暗示？他们以前好像一直有这种意思啊。”有一名土著省悟道：“我们飞马部族就是因为失去巨灵庇护，法术能力薄弱，为了换取大联盟的接纳，甚至不得不奉献我们豢养的飞马。如果我们能学会这种雷暴能力，岂不是能重现过去‘西风骑手’的辉煌？” “对啊！‘鹿冠’那个家伙跟我们说这件事的时候，神神秘秘的，还说什么他过些日子也要去北边。” “不管怎么样，我们先去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如果真是能够结交的盟友，总归比老被大部族欺压要来得好！” …… 轰—— 一道水桶粗细的雷电从天上劈落，将一名风豺部族的卫士直接劈得青烟直冒、倒地抽搐。 珊多丽看着天空中宛如弥天华盖的雷云，她猜到这是玄微子的手笔，但没料到会是这么大的场面。 正要惊叹，脑海中就听见罗莎莲说道：“哎呀，你别太当回事！我闻着空气中的气味，发现这雷云根本没你想得那么夸张。你看，连对面一个人都劈不死，就是奥兰索那个家伙喜欢吓唬人，吓不了豹！” 珊多丽想起当初柴堆镇那一战，玄微子施展出的雷电可是一瞬间杀死了数十人，那种场面珊多丽记忆犹新，绝对不是眼前这种小打小闹。 “如果是他亲自出手，风豺部族这些卫士估计也是眨眼间化作灰烬吧。”珊多丽叹了口气，然后朝自己族人喊道： “看见了吗？巨灵仍然庇护着我！快随我回去重建家园，而不是受他人胁迫着逃亡！” 斑兽部族众人看见珊多丽比起过往更加强大的情形，早已羞愧不已，当初鼓动部族驱逐珊多丽的那些人，悄悄缩到其他人身后，不敢与之对视。 风豺部族的卫士们面露犹豫，他们自幼被严苛教育，即便是再艰难的环境，都不能有丝毫退缩，因为自然的残酷不会因为你的退缩而消失。其他部族对于他们而言，不是“他人”，而是自然残酷的一部分。 这么想是一回事，怎么做又是另一回事，毕竟不是谁都有赛卡赞那样被打败后依旧没有半分屈服的硬骨气，只要有其他族人稍微露出一丝退意，那就仿佛不是自己率先屈服。 此刻就听得半空一阵马匹嘶鸣，响亮的质问传来—— “风豺部族，你们又在劫掠其他部族了吗？！” 第64章 幻术 三匹双翼天马在半空中盘旋，骑在马背上的三位骑手持握长矛，如同神明使者一般，在质问声后，将电光闪烁的长矛好似一道雷电向下投掷。 但投矛没有命中任何人，只是射到一名风豺卫士脚边作为警示，天马骑手继续说道：“‘天空歌者’已经多次勒令你们风豺部族，不准强行干涉其他部族的迁徙行为，大联盟中各大头领也都赞同，你们是要公然违抗禁令吗？” 天马骑手虽然只有三位，却威风凛凛、气势高昂，风豺部族众人见状，显然没有继续硬撑下去的必要，摆手打了个招呼，就像捕猎不成的狼群，带着不甘之色逃离此地，甚至没有多问关于赛卡赞的事情。 珊多丽没有料到中途会有其他部族的人插手帮助，看着双翼天马缓缓降落到近前，珊多丽撤去了法术，四个元素体身形坍缩，消失于现实位面。 “你就是斑兽部族的图腾守护者吗？”为首一名骑着黑色双翼天马的骑手，他身穿着厚厚的兽皮保暖衣，缠头裹脑只露出风霜之色满布的五官。骑手将之前投掷而出的长矛收回，胯下天马即便收拢其双翼，也远比一般马匹要高大强壮，后颈鬃毛如同火焰乱扬。 “没错，我叫珊多丽。” 骑手微微点头，他的嗓音嘹亮，说道：“我叫肖·达恩，是天马部族的骑手。我们收到消息，前来援救被风豺部族劫掠的斑兽部族……不过现在看来，似乎用不着我们出手了。” 两人交谈这会儿功夫，天上那雷云飞快消散，仿佛刚才那雷鸣电闪的恐怖场面只是一场幻术。 …… “说是幻术倒也不完全是假啊。”玄微子站在高崖山，恒益子变成了乌鸦模样落在他肩膀上，注视着下方情况。 对他这样的修道之人，所谓的幻术与这个世界的幻术系法术并不完全相通。 幻术是相较于道家正法而言的概念，泛指不重视大道玄理、长生根本，只追求法术灵验，都是“幻术”。 这样的幻术小到草绳化蛇、投石变鱼、无火煮饭这等乡下巫婆神汉的伎俩，还有剪纸变人、指花花开、筷子分水这种常见于史书传记的神异手段，甚至枯木逢春、裂地涌泉、撒豆成兵，已经堪比仙家神通的大法力，其实也可能是“幻术”。 真要强行类比，这里的道家所言之幻术，其实既有变化系、又有咒法系，当然也不缺乏迷惑感官的幻术系，还有收惊迷魂的惑控系，就连赶尸役鬼这种接近于死灵系的手段也有，辟却刀兵毒虫的防护系也不会少，倒是回风返火、吞云吐雾的塑能系不太突出。 其实这些幻术，除了是久远流传下来的民间巫术，还有很多本身就是正统道法失传后支离破碎的片段，源流混杂、几经嬗变，传承不全才逐渐演变至今。 甚至可以说，但凡是“术”，皆是虚幻，唯有道法才是真，方能长久。 而一名修道之人，并不会排斥幻术，但要重视道法根本，幻术终归只是应事手段，而且施展起来，仍然有所消耗。一些规模庞大、惊天动地的幻术，一样要以神炁阴阳为本，缺乏内炼修养，过分依赖幻术就是自取死路。 好就好在恒益子的能量源来自奥法星图与自然界，这种容易形成联系并且方便调动的能量体系，施展法术比在地球上轻便太多了，也难怪这个世界奇能异术遍地，就算不是人人都能掌握，但也不会有人把这当成稀奇事物。 也正是因此，就不难明白，为什么对魔法效能认识最深、施法体系发展最为广大的法师，他们大多数并不追求“内炼”，主要是实在没必要啊！ 要将各种法术效果固化在自己身上，成为相对更灵活的类法术或更稳定的超自然能力，不是一般的困难。 虽然其他施法体系也有相应的尝试，可就玄微子如今了解到的情况，他们也并未找到稳定的道路。 玄微子本人如今的丹道修为较之上辈子巅峰状态，也还只是刚摸着门径的层次。可即便如此，丹道修炼的精深程度，让玄微子几乎没有办法直接传授给这个世界的其他人。 尤其是以丹道根基与心灵异能形成联系，这一点玄微子就没法让其他人重现。一则是玄微子练就纯阳不灭之元神，心性之纯粹、心境之广大，于心灵异能一途上几乎是有他人不可比拟的极佳天赋。而光是让提乌斯这样一位中等法师认识心灵异能，就要花功夫引他入不净观中锻炼心识神智，开发心灵异能的潜力，如今还不知道能走多远。 其次，玄微子对于道法有着高屋建瓴的见解，不敢说一窍通则百窍通，举一反三至少是不成问题的。可他不能指望别人都跟自己一样。 修道是一项大事业、大工程，比在自己身上动手术还要深入细致。尤其是关乎心性的修炼，不亚于一边拆毁自己居住的房屋，同时还要修建一栋全新建筑，想要这个过程不至于“屋毁人亡”，需要非常非常精细巧妙的功夫。 太上有云，治大国若烹小鲜。而道法修炼视一人为一国，调摄身心何尝不也是“若烹小鲜”，这也是为何丹道修炼总是讲究“火候”，火候轻了重了，都不是好事。 所以如今玄微子传授于他人的道法，都不算是真正的丹道，都是些不能作为完整体系的辅助型功法，而且多数是因人而异，符合他们各自原本掌握的技艺与天赋，做些小修小补。 唯独沃夫，是玄微子真正传授了丹道内秘的人，可眼下还不能清楚明白地告诉他，只能用《五龙捧圣炼形法》这种功法来从旁指引。否则受知见障影响，很可能一辈子都无法勘破。 “沃夫，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很高傲？甚至有些自以为是了？”玄微子忽然问道。 沃夫正在一旁按着玄微子传授在攀足拉筋，听到他这么问，有些奇怪地说道：“我要是说实话，医师你不会敲我脑袋吧？” “直说就是了。”玄微子淡淡一笑。 “确实有一点……”沃夫抬手用大拇指和食指比了一个细小距离，然后赶紧补救道：“当然，也就一点点。我发现医师你不仅是对塔瓦隆那个老家伙，连同翠绿之环、神圣之主教会，还有那些法师，其实都不太看得起。” 玄微子笑而不语，碧云如意一晃，一旁赛卡赞浑身水晶状的力场细针突然消失，赛卡赞从静默中突然清醒过来，一看见玄微子就立刻后跃开来，察觉自己所处陌生环境，立刻抄出武器作戒备状态。 “哎哟？这是还想打架吗？”沃夫甩着胳膊上前，将手指关节捏得噼啪响，朝玄微子问道：“医师，你教我那一套东西，不是要身体动起来才更好练习到位吗？我能跟这个家伙打一架吗？” “打呗，你要是能从中领悟出什么，那才是本事。” 玄微子没有阻止，而沃夫则是一脸狞笑，他这回没有施展狂暴变形，而是一抡背上双刃巨斧，朝着赛卡赞大步疾奔，巨斧抡圆直劈，不是单靠臂力，而是靠着全身筋骨力量将巨斧“甩”出去。 这种双刃巨斧重心靠前，与其靠刃口劈伤对方，倒不如是利用重量与速度连劈带砸。沃夫显然对这类武器得心应手，朝着赛卡赞就是疾风暴雨般的冲杀。 赛卡赞手持黑曜石短矛，显然不是用来进行格挡的，但她身形极为敏捷，恰到好处避开沃夫迎面一击，趁沃夫斧头攻势略过面前，暴露出肩背破绽，游刃有余地刺出黑曜石短矛。 谁料沃夫看也不看，肩一沉就巧妙避过寒气森冷的矛尖，健硕如他，此刻身段柔软如水，就像一团滚动肉球，身形在极为狭窄的空间中直接打转，双刃巨斧第二波攻势竟然速度倍增地刮来。 赛卡赞显然没料到对方这一手，眼下距离实在太近，她根本来不及躲闪，硬生生挨了重重一击，带着血花飞了出去。 但被斧刃击中赛卡赞只是借势退开，沃夫这一下猛击居然不能将她一劈两段，可见不仅仅是体质强悍，而且皮肤筋骨的自然强度，已经为她提供了不俗的伤害减免，最最朴素直接的物理攻击，也不能形成致命伤。 赛卡赞不愧是久经战阵的风豺部族精魂使者，她翻身一滚，手按伤口就给自己一个“治疗中度伤”，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但沃夫可不会给她太多恢复的时机，此时的沃夫就像一架转动的螺旋桨，以身为轴圆抡巨斧，而且每转一圈，身体筋骨往返催加力量，导致越转越快，名副其实的“钢铁风暴”，带着粉身碎骨的威力，朝着赛卡赞撞来。 这下即便是赛卡赞也不能仗着自己的伤害减免来硬抗此等攻击了，她一抖手中黑曜石短矛，变成一柄黑冰长矛，直接朝着沃夫直刺。 两者碰撞，发出一阵冰霜爆炸，大片冰晶碎片四射开来，打断了沃夫攻势一瞬。 赛卡赞当即发狠，施展“豺狼形态”，上半身变成豺狼模样，朝着沃夫暴露在外脖子动脉咬去！ 可沃夫好像事先预料到，巨斧攻势一停，身形就陡然变大的几分，赛卡赞狼吻一至，咔地一声咬在粗壮熊颈上，而且还在不断变大，直接将她的嘴巴撑开，只留下浅浅牙印。 狂暴变形几乎就是一瞬直接就完成了，这种状态下的沃夫，同样也有伤害减免能力，面对自带超自然“魔牙术”的赛卡赞丝毫不怵。 而且横壮的熊罴之躯，光是靠重量就将赛卡赞压倒在地，一巴掌朝着那豺狼脑袋拍去。 但就算这样，赛卡赞还是坚持施展出“行动自如”、“猫之优雅”，从决死境地中滑溜钻出，让熊掌拍在空处，砰地闷响砸出浅坑，击得尘土飞扬。 脱出束缚的赛卡赞恢复人形，抽出腰间黑铁短剑，她朝着玄微子骂道：“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玄微子用心灵感应劝住了沃夫，然后对赛卡赞说道：“我还以为你真的不怕死，原来还是有理性的嘛。” 赛卡赞舔了舔牙齿，一如既往地狠厉表情：“你很厉害，如果你真要杀我，根本不用浪费时间。” “如果是想靠着夸奖，好让我分心松懈，从而反击或者脱逃，这种想法趁早放下。”玄微子向前迈出半步，周围空气为之一滞，心灵异能排山倒海压上，如无形锋锐突破意志豁免，直入意识深处，轰得赛卡赞眼前一黑，五感不由自主地逐一剥离。 对待这种惯于丛林厮杀心境的人，什么痛苦折磨、惊骇恐怖是吓不住的。但他们对形体知觉的依赖太深，剥离五感对他们而言，简直是比死还要可怕，如同心无所依，仿佛要成为受诅咒者一般。 当赛卡赞再度清醒过来时，浑身冷汗地倒在地上，不远处玄微子和沃夫正带着笑意看着自己。 “你可以走了。”玄微子说道：“至于斑兽部族，不能跟你们离去。” “你这么做，是跟大联盟为敌，你就不担心后果吗？”赛卡赞声音沙哑地说道。 “不用你担心。”玄微子晃了晃碧云如意，光是这个动作细节，就吓得赛卡赞直接头也不回地夺路而逃。 “有这么吓人吗？”玄微子笑着摇头，然后对沃夫说道：“看明白了？你比人家还是差不少。虽然拥有狂暴变形护身，又有翠环贤者靠魔法灌输进大脑中的武技，你面对擅长战斗的敌人，并没有多少优势。一旦战斗时间拖得久了，你那猛打猛攻的势头消磨干净，人家就能扭转局势了。” 沃夫伸展一下身体，不好意思地说道：“这不是想在医师你面前表现一下嘛。” “面对敌人，什么华丽夸张的法术效果、花里胡哨的武技招式都是屁话。有本事一拳头把对面砸成肉酱，废话什么？”玄微子朝着高崖下方缓缓回转北方的斑兽部族，说道：“我们离开吧，不管如何，未来柴堆镇会更热闹。不论是谁，都该早做准备了。” 第65章 饮血 年轻扈从抱着一大摞卷轴、文书，分量多到要用下巴压着，晃晃悠悠地走下楼梯。过道上来来去去的忙碌人影，远处传来争吵声音，透过玻璃窗，就能看见领主城堡外排着队的许多商贩与民众。 赤红伯爵死后，萨雷米爵士带着年轻扈从和一伙新入教的教友赶到莱根城，在当地民众面前展示了赤红伯爵的头颅，并且宣布莱根城暂时由神圣之主教会代为掌管。 这件事在莱根城引起巨大轰动，原本城中还有赤红伯爵手下一批法师和守卫，遇到这种情况完全丧失了斗志，任由当地教会将萨雷米爵士迎入领主城堡。 至于莱根城中的商贩和大户人家则有些紧张，他们都是与赤红伯爵签订了长久的合同，因为有地契与低廉的租税，所以才选择留在莱根城谋生。如果新上任的统治者否认赤红伯爵以前的约定，那他们在莱根城中的财产可能会遭受损失。 所以萨雷米爵士刚进驻领主城堡的当天晚上，还没来得及做祷告，精明的商户们就排着队要来求见萨雷米爵士，而且往教友手中塞钱袋子，就连年轻扈从自己都被塞了好几个。 “这才一个晚上不到，你们就堕落了？！”知道这件事的萨雷米爵士将前来求见的商户赶了出去，然后拎起鞭子抽在众人身上，大骂道： “就是因为这种贪婪，才会让莱根城的风气如此腐朽！总是贪图眼前一点小利，而不知道放纵这种行为，会对信仰造成多大的破坏！” 暴怒的萨雷米爵士当时恨不得拔出剑来惩戒罪恶，莱根城的老主教连忙劝阻，只好召集起领主城堡中那些文书吏与会计员，开始收集整理赤红伯爵留下的档案。 但萨雷米爵士信不过以前赤红伯爵的人手，将他们统统赶走，要求年轻扈从负责整理档案文件。 “我就不信，没了赤红伯爵的人，我们就无法管理莱根城了？当年我也在抄经院中学过如何整理文书档案！”萨雷米爵士说道。 结果推开领主城堡中的档案库，密密麻麻堆满墙壁书架的卷轴和文书，看得众人一阵头晕眼花，从莱根城开拓至今，各种土地产业开垦、买卖、归属的记录，都被集中在此。 光是整理文书档案还是次要的，萨雷米爵士要求莱根城的商户拿出各自的文书档案重新核对，然后颁发本地教会新发行的许可，只有获得教会许可的商户才能在莱根城继续经营。 不过这一回必须是萨雷米爵士本人亲自认定、诚信经营的商户店铺才能获得许可，而他对于商人一向抱持怀疑，于是让教友传告莱根城居民，允许他们对过去商人的不法行为进行举报。 这个消息一传出，立刻就有大批居民蜂拥而至，他们高喊着“让教会主持公道”、“还我薪水”的口号，来到领主城堡向城中商户疯狂举报。 不到半天时间，事情就开始失控了，一些城中手工匠人还没去举报，就自行组织起来，冲入商铺与大户人家中抢劫。 部分有钱的商户虽然也聘请了低等法师作为“安保顾问”，可是面对动辄几百名兴奋狂热、手拿铁锤的工匠，还靠着材料与咒语才能施法的低等法师，见形势不妙，早早就跑路了。 至于莱根城原本的守卫士兵，他们最初都是由赤红伯爵一手提拔组建的私人部属，现在长官已死，他们对于新来的萨雷米爵士只是表面服从，实际上放任莱根城中的混乱，逼得萨雷米爵士将他们的队长叫来，勒令整顿城中治安。 年轻扈从听见萨雷米爵士与守卫队长争吵，那位守卫队长一直在说什么“武器生锈残旧”、“盔甲缺乏维护”、“守卫训练荒废”、“前任拖欠薪水”，总之就是各种理由推脱，不肯派人去管理治安。 “你真当我是傻子吗？这记账本上面写得清清楚楚，赤红伯爵两个月前就给守卫队一批全新的武器和盔甲！就连守卫队的薪水都是每月按时派发的！”萨雷米爵士指着书桌上那厚厚的账本，手指使劲，几乎要将账本戳穿。 将头盔夹在腋下的守卫队长耸了耸肩膀，说道：“先生您刚到莱根城，不明白我们这里的情况。这记账的都是那些文书吏和会计员，薪水能不能发到手上，我们可管不着，以前我好几次向伯爵申诉，他总是一拖再拖。就连两个月前的盔甲都是从其他地方买来的二手货。您瞧，我这件胸甲凹凸不平，还打着铁皮补丁，这都还是请城中铁匠修补过了。” 这位守卫队长看上去的确不算富足，一件带裙部甲片的铁皮胸甲，里面穿着厚厚的灰色棉衬，腰间挂着一柄旧式骑士剑，这副尊容放到帝国首都伦底纽姆城，连当城门卫兵都嫌寒酸。 “你当我是傻子吗？”萨雷米爵士反驳道：“赤红伯爵之前带去柴堆镇的士兵，盔甲武器齐全，怎么到你这里就是这样？装出一副穷样跟长官要钱的戏码，我看得多了，你骗不了我！” 守卫队长只是说道：“先生，我已经如实汇报情况了，信不信是您的事。” 眼见对方坚持否认，萨雷米爵士反而问道：“还有！我听说守卫队中竟然有人跟着暴民一同打砸抢烧？你对手下的人居然没有半点约束吗？” “没钱啊，先生。”守卫队长回答道：“就是因为赤红伯爵拖欠薪水，可守卫士兵们总要养家糊口吧？他们穷苦久了，难免会生出这些心思。现在先生您来了，不就正好让教会好好教训他们，让他们懂得安分守己，不要给别人添麻烦。” “不要试图逃避责任！你要是干不好，那以后也别干了！教会管理之下的莱根城，不需要你这样的大蛀虫！”萨雷米爵士发狠道：“我也跟你说明白了，神圣之主教会才不怕你们这些小手段！我现在是给你机会改错，否则将来清算，罪恶之人都要送上火刑架！” 守卫队长也有脾气，只是压着愤怒说道：“如果先生真是这么认为，那我辞职就是了。”说罢就将胸膛徽章扯下来扔到书桌上，将头盔戴好，转身离开。 萨雷米爵士气得发抖，手按剑柄，恨不得直接将那个守卫队长劈成两截，但内心立刻涌出种种念头：“不行不行不行！要是放任愤怒，不就跟这些堕落者一样了吗？哼！你们都看不起我，都认为我管不好莱根城吗？我偏要做给你们看，就是让你们承认我做得比法师更好！让民众看清你们这群堕落的大蛀虫！” 强忍着愤怒的萨雷米爵士憋得脸色发红，忽然察觉到一旁有人窥视，喝道：“什么人？！” 哗啦啪啦—— 年轻扈从怀里一堆卷轴文书掉落在地，他满脸尴尬俯身去捡，说道：“老爷，是我！” 萨雷米爵士累得吐气而出，坐在椅子上，问道：“各种房产地契都整理好了吗？” “都、都在这了。”年轻扈从慌乱地将一份份卷轴文书整齐放到书桌上，同时说道：“我都校对过了，文本上都没什么错漏，就是有几家的仓库好像没有记录。” 萨雷米爵士揉着眉角说道：“那些应该都是赤红伯爵跟有钱富商私下商谈，所以都没有收录进来。不过我从他的私人书房里搜出一本账册，里面倒是记得清清楚楚。” 年轻扈从侍立在旁不敢说话，萨雷米爵士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发脾气不对？” “噢！不是的，那些有钱人可坏了，我从小时候就知道，老爷您做的大好事，民众们肯定都支持的！”年轻扈从连忙说道。 “民众？唉……”萨雷米爵士靠在椅背上，骂了大半天的他口干舌燥，说道：“民众里面也不尽是好人的。那帮暴民也是民众，他们这样公然入屋抢劫，甚至还有淫辱妇女的行径，还能算是好人吗？” 年轻扈从问道：“也许他们以前是被欺压得太狠了？所以如今才要发泄？” “真要把莱根城弄得满地狼藉？对谁都没有好处啊。”萨雷米爵士只觉得一片混乱无序，是他最厌恶的状况：“而且现在人手太少，莱根城教会中的教友全部由我调遣，也不够应付现在的情况。也许要将那批文书吏和会计员叫回来……但前提必须是服从教会的领导，而且最好是皈依了的信众。” “那……老爷是要让我去做这件事吗？”年轻扈从问道。 萨雷米摇摇头：“我打算让老主教去办，他在莱根城很多年了，对这里的人很熟悉，什么人可以信任，他比我懂……你现在有一件事。” “什么事？”年轻扈从得到萨雷米爵士的信任，只觉得热血澎湃，两天两夜没睡觉的他，丝毫不觉得困乏。 “还记得赤红伯爵那间私人书房吗？里面有很多亵渎的邪恶物件，我还没来得及处理。”萨雷米爵士说道：“你现在已经初步掌握神迹力量了，按照我教你的方法，去辨识那些魔法物品，然后做好归类。” “好的！还有什么要做的吗？” 萨雷米爵士紧皱着眉头说道：“按说我们不应该留下那些亵渎的邪恶事物。但眼下我们手中缺钱，又一直找不到赤红伯爵私人掌管的金库，只能将那些魔法物品变卖还钱。不过其中最邪恶的那部分，必须要毁灭掉，这也是我给你的任务！” 年轻扈从站着了身子，激动地说道：“我一定会完成！” “那你去办吧，有什么困难再来找我。”萨雷米爵士挥挥手，抬起书桌上的摇铃一晃，朝着门外喊道：“下一个！” 刚喊出声，又有人赶紧冲进来，朝着萨雷米爵士诉苦了……年轻扈从不管那些，兴奋地来到领主城堡最高一层，推开赤红伯爵的私人书房。 就见这里摆着摆着各种魔法器材，靠着墙壁的巨大书柜塞满书籍和瓶瓶罐罐，里面泡着各种人体器官，部分居然还在砰砰跳动，骇人非常。 年轻扈从按照萨雷米爵士的教导，施展了一个“侦测魔法”，眼前一片灵光闪烁，照得年轻扈从有些睁不开眼，花了好一阵子才勉强适应这种感觉。 在神迹力量的指引下，年轻扈从发现一个角落处散发着强烈灵光，而且稍微注视，就让自己心口不断猛跳，仿佛是看见什么亲近事物。 年轻扈从走近角落，像是本能一般拧动一个花瓶，旁边墙壁就弹出一个小隔间，年轻扈从将手伸进去，里面是一瓶如血液般鲜红的液体，内中飘荡着星星点点的光辉。 年轻扈从被这种景象震惊了，他木然地拔掉瓶封，失了智般将鲜红血液往嘴里灌入。 …… 夜深时分，年轻扈从迈着沉重的步伐来到领主城堡一旁的厨房，此时此地只有一盏昏暗的蜡烛照明，里面有一道人影不知道在鼓捣着什么。 年轻扈从脚步声震惊了那道人影，他猛一转过身来，是教会成员凯尔登。 “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是谁呢！”凯尔登嘴巴里塞着香肠、左手提着烤鸡腿、右手握着酒瓶、怀里揣着浆果面包，满嘴满手都是油光，连忙解释说：“我真的太饿了！你、你可不要说出去啊！” 年轻扈从只是缓步走近凯尔登，对方不禁有些紧张，想起自己之前曾经将柴堆镇的消息透露给赤红伯爵，如今赤红伯爵却死了，不知道自己当初告密的行为，是否被对方知晓，所以这些日子他都非常紧张，唯恐暴露了什么。 “这个……你是不是也饿了？”凯尔登嘴巴里的食物还没嚼干净，说道：“要不你也吃点吧？我看你这些天都忙得没时间吃东西，连眼睛都发红、红了……” 凯尔登看着年轻扈从那异常发红的双眼，感觉身体里的血液居然沸腾起来，这不禁让他想起赤红伯爵。刚要动作，年轻扈从突然扑上，张口咬在凯尔登脖子上。 凯尔登惊恐万分，他想要喊叫求救，喉咙里只传出低浅的水液声，他试图反抗挣脱，却不料对方双手十指如同钢铁一般牢固。 转眼之间，凯尔登皮肉飞快地干瘪下去，血液连同灵魂被一抽而空，只剩下一具空洞的尸体。 重新站起来的年轻扈从擦了擦嘴角，饱饮鲜血的他长长吐出一口气，在昏暗的厨房中按着额头不禁冷笑道： “呵呵呵呵……没想到啊，真的没想到啊！鲜血衍体果然能承载我的灵魂，虽然非常冒险，但还是让我成功逃脱了！如今的我，重获新生了！” 第66章 到来 “没用，完全没用了。” 柴堆镇外的法师帐篷中，玄微子一推实验台，赤红伯爵剩下那块焦炭状的尸体被他解剖成一块块零碎，但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了。 此时玄微子身边有一团银白雾气环绕，其中伸出几条半透明的星光体触手，末端变成了各种手术刀与细针形状，在玄微子的操控下，如同庖丁解牛一般，将那尸体中的器官筋骨细细分离开来。 这些星光体触手是一道名为“星光蔓生怪”的心灵异能，玄微子原来并不会，倒是迈昂从星界心灵术士那里学到。自从察觉到星界心灵术士能够探知到自己的所处位置，玄微子就打算暂时不再与星界进行沟通了。 “星光蔓生怪”跟“星光构装体”类似，都是星光体的创造物，并非从星界召唤而来。只不过“星光蔓生怪”更倾向于形态的多变，而“星光构装体”更重视塑造后的稳定性。 按照迈昂的描述，“星光蔓生怪”是模仿一种名为蔓生怪的特殊植物，它们主要生活于湿地、沼泽和雨林之中，本身形态就是由活化植物纠缠在一块的腐烂堆积物，会吞噬路过的一切活物。 据说蔓生怪最初就是古代巨人创造出来的魔法生物，但是由于巨人与巨龙的交战，导致蔓生怪原本的生活环境被彻底破坏，使得这个物种几乎彻底灭绝。 而“星光蔓生怪”这道异能就是用于模仿这种半活化的生命特性，只不过对于如今的玄微子而言，为星光体造物赋予生命特性，反倒不是什么难事，所以干脆将“星光蔓生怪”当成随身“黑触手”来用了。 用意念操控下的“星光蔓生怪”，可以做到非常细致灵活的工作，而且不可能出现手滑手颤的现象。以御器之法施展这道灵能，等同是手把手地教导迈昂获得“身体”的概念。 反正迈昂本来就不是人，未来如果真的需要获得灵活移动的身体，也不一定非是四肢五官具足的人形嘛。如果它乐意，也可以做一个到处飘的触手怪——前提是它“长养圣胎”已足，能求证“脱胎换骨”的境界，到时候就可以利用星光体，以及玄微子传授的《灵枢宝匮》，重塑一个法天象地的有机身体。 要达到这种境界，可真就是猴年马月了。因为无论是丹道修炼中的“脱胎换骨”，还是依循《灵枢宝匮》寻觅法天象地的先天自然之态，对于没有人身的迈昂都极为困难，因为这些道家修炼的经验，基本都是建立在以人身修炼的基础上。 偏偏道家修炼是最讲“以人为本”的，就连异类禽兽的修炼，也要脱去禽兽之相。“脱胎换骨”既是针对修道之人，也是指引这些慕道向仙的异类。 玄微子本人上辈子当然求证过“脱胎换骨”的境界，也知道此关对于异类极难求证，所以他也不苛求迈昂能进境迅速。而且不同世界，规则法度有异，谁就说只有人身经络是法天象地的呢？ 这个世界古有巨人、龙族、精灵等强大族类此起彼伏，若论施法能力、身体素质，哪个不是远胜人类？他们对规则法度的摸索与探寻，未必就比当代人类浅，更别说玄微子这个外来户了。 玄微子之所以收走赤红伯爵的尸体，主要就是与之交战时，发现他的体质远胜一般法师，生命活力旺盛如河马犀牛，筋骨虽然不是非常强壮，但腑脏的气血运转功能，简直是堪比习练内家拳法多年的高人。 内家拳之所以冠之以“内”，就是相较于筋骨皮肉之力，更重视腑脏与气血对人体运动带来的影响。虽然在玄微子看来，人体本就是浑然若一，任何外在筋骨皮肉的运动，与腑脏气血都脱不了干系，硬是要分出一个内外有别、崇内轻外毫无必要。 传说内家拳修炼到了极致，能让“气血如汞”，这话被小说家吹捧得很夸张，实际是对腑脏功能的开发到了一定程度，甚至能够感知到气血循行状态。 这其实就是通过形体的锻炼，走出一条由武入道、内视己身的路子来。 赤红伯爵就有些类似这样，即便是只剩下焦炭残尸，也能从中发现经过特殊锻炼痕迹的腑脏器官，难怪他喝了两瓶药剂，能够转眼间治疗伤势。 虽然当代法师与炼金术师开发出不少药剂，但是喝下去的药剂总会有一个消化生效的过程。哪怕是已经通过灌注魔法效能的魔法药剂，能够保证尽快治疗伤势，也不能做到像教会治疗神迹那样，短时间内完全治疗恢复。 从赤红伯爵的情况看来，他显然是知道药剂治疗效果与人体的腑脏功能相关，而且他的法术与血液关系密切，至少也认识到气血功能对人体的影响。 “突然有些后悔把你打成这样了。”玄微子看着一团焦炭说道：“可惜啊，为了将教会推出去跟奥秘之眼纠缠，你也只能乖乖受死了……” 想到这里，玄微子甩手创造出一只飞鸟斥候，然后朝内中输入一段讯息，命它飞往莱根城。 玄微子相信赤红伯爵应该留下了很多东西，尤其是与他本人魔法技艺相关的书籍笔记。如果萨雷米爵士不需要这些东西的话，或许自己可以接收过来。 离开法师帐篷，玄微子来到柴堆镇上。在提乌斯的带领下，如今的柴堆镇已经成了一个大工地，石砌的围墙正在慢慢修筑而成。 法师通过“石墙术”、“塑石术”，在已有岩石地面上，很快就耸立起一段围墙。而在其他位置上，通过夯土砌砖，或者是法师用“化泥为石”，一点点将围墙修成。较之过去那用原木拼排而成的简陋围墙，气派多了。 这个世界的工业技术并不发达，但并不妨碍魔法本身拥有塑造与改变外物的能力。尤其是奥术鼎盛的当下，法师能够创造出各种雄伟壮阔的建筑与景物，修一段城墙还真不是什么难事。 而且玄微子打听之后才知晓，莱根城与许多新大陆城镇的城墙也是这样修成的，一些法师就是靠这种方式来维持生计。 不过真要比较建筑与施工能力，最优秀的还是矮人，不过如今矮人很少来新大陆参与殖民，估计是忍受不了离开陆地渡海远航。而跨海传送既昂贵又无法大量运送人力，所以矮人还是集中在旧大陆。 玄微子刚打算去看看塔瓦隆种下的橡树圣居，提乌斯却朝他跑来，气喘吁吁地说道：“医师、医师！我有件事，你一定要帮帮我！” “又怎么了？我说过心灵异能急不得，水火不净观你每天修炼一两次就差不多了，太频繁的话可能会变成精神病的。” 玄微子这些天没少被提乌斯缠着问心灵异能的事，上回在雪地精巢穴里进入不净观定境中，后来这些日子没有玄微子的引导，提乌斯却总是摸不着门径，更做不到在定境中维持太久时间。 “不是那件事。”提乌斯说道：“我之前不是跟你说了吗？五芒星之塔会派人来柴堆镇，已经约定好就是今天了。” “哦。”玄微子就木木地应了一声，看提乌斯的模样，于是问道：“那你是打算搞什么欢迎仪式吗？柴堆镇现在还是个大工地呢，也找不出司仪小姐穿着旗袍给你列队欢迎啊。” “什么司仪小姐？旗袍又是什么东西？”提乌斯把气息喘匀后说道：“是关于的的事情，我对上面的人说了，是得到你的庇护，所以才能活下来。” “这好像不是假话吧？你担心什么？”玄微子倒不意外。 提乌斯不好意思地说道：“这……我在通讯水晶里，把你说成是柴堆镇中隐居的高等施法者，所以五芒星之塔希望见你一面。他们可能把你当成是此地的主人了。” “这不是他们想的，而是你说的吧？”玄微子毫不掩饰地说道：“不过你将奥法卫队失败的责任推到赤红伯爵身上，倒是做得不错。说吧，你们五芒星之塔是不是打算邀请我加入啊？” “是有这方面的意向，估计会有一些合作。”提乌斯说道：“另外就是关于土著的事情，医师你确定真的会有部族在柴堆镇附近定居吗？” 玄微子答道：“他们已经在来此地的路上了，拖家带口肯定走得慢。你不也说了，五芒星之塔想要联系当地土著部族吗？” 提乌斯说道：“对对对，是这样的，为了更好与当地土著打交道，如果有愿意学习奥术、成为法师的，能不能请医师代为引荐呢？” 玄微子沉默了一下，提乌斯见他若有所思，连忙说道：“放心好了，五芒星之塔愿意为医师你提供赞助，只要能让土著接触奥术，就是受我们五芒星之塔的庇护，他们的部族也会加以善待和援助，不会让他们去做苦力劳役的！” 玄微子抬手一指赤红伯爵手下那群伯爵，说道：“当了法师，就不是苦力劳役了？” 然后一指提乌斯，说道：“当了法师，真的会受到组织的庇护吗？” 提乌斯愣在原地，表情立刻消沉下来，大多数法师的情况他自己清楚，但他也明白，如果自己没有成为法师，肯定不会比今天日子更好过。 “好了，你说的事情，我会考虑，如果你有本事争取到土著去当法师，那也是你的成就，不必非要靠我引荐。”玄微子问道：“对了，你们五芒星之塔的人是怎么来的？也是坐魅影驹马车吗？” “不是了，他们这回直接用‘传送法阵’过来。”提乌斯回答道。 “传送法阵？那貌似是九阶奥术吧？真舍得花钱啊。”玄微子感叹道。 提乌斯说道：“这样比较省事嘛，毕竟火舞城中就有专设的‘传送法阵’，医师你要不一起来看看？” 跟着提乌斯来到柴堆镇外一处小山坡，玄微子一眼就看穿这座小山坡是靠“幻景术”形成，两人可以直接走进去。其中是大约方圆三十尺，地面上铺着一张五芒星大地毯，星芒尖端立着五根秘银材质的导航杆，用来指引传送法术的目的地。 提乌斯小心检视着导航杆，玄微子运起天眼仔细观瞧，发现此地已经被某种预言法术牢牢锁定，五根导航杆之间，魔法能量正在缓慢地自行构建、编织。 这并不是提乌斯本人施法，而是来自远方的魔法效能与导航杆产生共鸣，空间的经纬开始产生重叠、交错，而魔法能量也将原本空间中的占有物——包括空气排挤开来，形成一个真空而安全的环境，保证传送法术的成功。 然后就是类似闪电一样的光芒在导航杆之间闪烁，一阵刺眼强光后，六道身影齐刷刷站在地毯上。 为首一名法师身材高大，褐色头发梳理整齐，胡须刮得不留青茬，看上去只有三十多岁，身披天蓝色法师袍，手中杵着一根文明杖模样的细长权杖。他脸上带着自信笑容，容光焕发，就像正午的太阳，光是站在那里，就让人感受到他与奥法环阶的联系是何等紧密，就连空气中的游离能量也受到丝丝牵动。 “这就是九阶法师？”玄微子瞬间做出判断，脸上却没有丝毫变化。 倒是一旁的提乌斯吓得几乎膝盖一软，说道：“内勒姆院长？！怎么是您来了？” 内勒姆法师笑着说道：“怎么不能是我呢？提乌斯，你这次做得不错，看来学院的教导你也没忘记，知道要用幻术掩护传送。” 提乌斯半躬着身回答道：“多谢院长的称赞，我一定会继续努力！” “好了，不用那么紧张。”内勒姆法师一派轻松随意，转眼看向玄微子，说道：“想必这位就是奥兰索医师了吧？我从提乌斯那里听说过你，不知道你是哪一家魔法学院毕业的呢？” 说这话时，内勒姆法师走上前来，要跟玄微子握手。玄微子也不客气，抬手握住，回答说：“哪里是什么专业的魔法学院？我就是从一位替人占卜算命的灵媒师那里，接触到一些不入流的魔法技艺而已。” 第67章 试探 两人手掌接触瞬间，玄微子就感觉到一股侦测效能从对方手上毫无顾忌地涌来，试图上上下下探查自己。 玄微子脸色不改，运神行炁，收敛气息、蛰藏生机，不让对方有机可乘。 “我这个经过改良的超自然‘解析弱点’，通过肢体接触进行侦测，能够无视法术抗力与意志豁免，反而是要以强韧豁免来对抗，居然什么都侦测不出来？”内勒姆法师心中讶异：“不对，这家伙到底是不是活人啊？怎么连脉搏都停了？可是他的仍然有体温，不像是那些浑身负能量、冷冰冰的巫妖……” 而玄微子也暗中感叹，内勒姆法师的侦测法术就像是一个高精度、多频段的检测仪器，不仅试图侦测自己的施法能力，也在侦测如“灵根玉液”这样的特殊能力，甚至连身体的基础素质和弱点，都要被侦测。 “不愧是九阶法师啊，没有任何准备就施展出这样的侦测法术，而且无视法术抗力与意志豁免。这分明是超自然能力，果然不可小觑啊。” 玄微子感叹完，却没有站着让对方侦测，他也发动了天眼去探知对方。元神感应之中，仿佛眼前并不是一名法师，而是奥法环阶的浮光掠影，磅礴浩瀚的奥术能量在他身上形成各种致密且庞大的无形结构。 玄微子发现，内勒姆法师身上有着三层防护法术，其中一层是比起“高等法师护甲”还要坚实、堪比厚重板甲的基础防护；另外一层是具有吸能效果、能够将低级法术转化吸收；还有一层是特殊的力场护甲，似乎是朝向外部的“反应装甲”，能够自动抵御格挡外来的敌对攻击。 “这一般人还真的没法跟九阶法师对抗啊。他光是站在原地不反抗不动作，低等法师连伤及他一根毫毛都做不到，意图近战搏杀的武者，会被自动触发的力场反应装甲直接弹飞……而且这些防护效果好像都已经恒定在身上了？” 玄微子目前也还只是靠着将几枚经过注能的宝石随身携带，能够以海量灵能自动维持防护，而人家九阶法师却直接将一整套相互配合的防护法术恒定在身上。 虽然是个人就知道将这么多法术恒定加持在身上要耗费大量金钱与物资，可光是这样就足以证明实力的差距了。 就算有钱，也不是谁都能做到这种程度的！ 玄微子听提乌斯提起过，魔法恒定术虽然可以让部分法术维持时间永久化，但这个只是理想状态。 首先自然是越高级的法术越难以被恒定，而且恒定化所消耗的物资与材料也极为庞大，以至于一些高阶法术的恒定化相较于低阶法术，简直是指数级的差别。 其次就是将法术恒定在施法者身上，也会占据一定的灵魂节点，相当于佩戴着魔法物品一样。灵魂节点具体也是表现在神魂层面，如果恒定太多法术效果，甚至会对施法能力产生“排挤效应”。 打个比方，法术的恒定化相当于让人背着负重物，总不可能让人扛着上百斤的重物还脚步如飞吧？魔法物品卸下之后还能重新穿戴，而恒定的法术效果一旦被强行解除，就不能自动恢复了。 虽然像内勒姆法师这样的九阶法师，要解除他身上的恒定效果非常困难就是了。 内勒姆法师显然也察觉到玄微子在侦测自己，只是笑着松开了手，陌生的施法者见面互相试探倒是常理，唯独一旁的提乌斯看得冷汗直冒，唯恐两位高人之间产生什么不愉快。 “占卜算命？奥兰索医师对这方面也有了解？”内勒姆法师一派从容，就像行走在自家花园一样，跟玄微子并肩行走起来，提乌斯和其他法师跟在后面。 “略懂。”玄微子不是谦虚，而是异世界的星象变化与地球不同，导致天干地支格局迥异，四柱十神全都乱了套，过往的术数基础基本作废大半，只能回归最原始的“阴阳判吉凶、五行定运化”。 内勒姆法师问道：“哦？不知道是哪一方面？星象？骨卜？卡牌？还是看手相？” “应该算是星象吧。”玄微子只好顺着对方的话来说，毕竟当代法师的预言系奥术，主要是结合了占星术发展而来。至于其他的占卜手段，对于法师奥术来说，更多是乡下巫师的三流技艺，难登大雅之堂。 内勒姆法师笑道：“哦？那就正好了。我们五芒星之塔在旧大陆拥有魔法学界最大的星象观测仪，负责操控它的威思顿先生是占星术的专家，有空的话我可以介绍给你认识。” “那我就先说声多谢了。”玄微子对于五芒星之塔的拉拢并不排斥，利用都是互相的。 内勒姆法师远远望着还在兴建围墙的柴堆镇，像是有钱的大富翁视察自己的产业一般，杵着权杖说道：“不错啊，干得热火朝天，但规模还不太够。” 提乌斯上前连忙问道：“不知道院长打算扩大多少规模呢？” 内勒姆法师笑道：“我们五芒星之塔希望将这里打造成第二个火舞城，尤其是要作为与当地土著友好沟通的重要城镇。别的不说，起码要兴建一座通讯晶塔。奥兰索医师，你觉得呢？” “我是没异议的，但还要考虑本地其他人的态度。”玄微子面露深意地说道。 内勒姆法师有些不解，问道：“这……教会不是已经将重心放在莱根城了吗？不知道柴堆镇还有什么人，值得奥兰索医师如此关注？” 随即就见三只翠鸟从众人头顶飞过，在它们飞行轨迹后留下星星点点的翠色光羽，朝着柴堆镇北方飞去。 忽然间，地面产生细微震动，如同是海洋潮汐一般，一阵阵波浪向外席卷。 三只翠鸟在半空中盘旋绕圈，如同三团苍翠之焰，点燃了大地之下流动着的自然能量，一棵树苗破土而出，伴随脉动光流，时间仿佛被加速了一样，树苗转瞬间茁壮成长。 远远就能听见树木蜿蜒生长、根系钻透土地发出的咔咔声响，一片苍翠碧绿绽放，不可计量的自然能量疯狂灌注于此，繁茂树冠遮天蔽日，更有一阵冲天直举的巨树虚影展开，屹立在大地之上。 而这样还不够，在翠绿光霞直冒的橡树周围，地面隆动，条状巨石破土而出，环列一圈，形成巨石环阵，“圣居术”效果立刻形成，笼罩了方圆一两百尺。各种法术效果不要钱一样的展现出来—— “防死结界”、“侦测魔法”、“忍受环境”、“行动自如”、“防护能量”、“抵抗能量”、“消除隐形”…… 望着那翠光大作的橡木圣居，内勒姆法师愣在原地说不出话来，他身后一众法师也是惊愕不已。就连猜到这是塔瓦隆杰作的提乌斯，也没料到会见识到这种场景。 “这是……翠绿之环？”内勒姆法师一眼就认出来了，指着那橡木圣居向玄微子问道：“这里有翠绿之环的成员？还、还……” “还是高等德鲁伊”这话，内勒姆法师一下子说不出来，他虽然知道翠绿之环成员在新大陆出没的消息，但一些散落在外的翠环成员并不能说明什么，根本不值得他一位九阶法师留心。 可眼前情况不一样了，翠绿之环之所以有此名头，就在于这种橡树与巨石环阵组成的“橡木圣居”，可以说这个东西才是真正的“翠绿之环”！ 大伦底纽姆帝国开国皇帝，据说就是在古德鲁伊的翠绿之环中，得到其导师的指点，拔出了一柄象征皇帝身份的长剑——当然，这些都被法师们当成支持皇室统治合法性的童话故事。 但不可否认，一个能够打造“橡木圣居”的翠环成员，其成就类比法师，相当于开设魔法学院与建造一座法师塔！ 令人震惊的场面还未结束，就见那颗茁壮的橡树结出一枚巨大橡实，如同吹气球一样迅速膨胀，由于自身重量，脱离枝头掉落在地，摔出几道裂缝，苍翠光毫迸射而出，一口气撑破橡实外壳。 那是一道通体翠光的模糊人形，如同是最纯粹的自然能量聚合而成。与此同时，三只小翠鸟飞到这道翠光人形之上，体型变化，与翠光人形逐渐融合。 最终，一名身穿翠羽长袍的中年男性缓缓飘落在地，站在玄微子与内勒姆法师一众面前。他的面容与塔瓦隆有几分相似，只不过此刻须发皆黑，甚至在阳光照耀下，隐约显出苍翠之色。 形容体态焕然一新的塔瓦隆只是扫了内勒姆法师一眼，然后对玄微子深深躬身按胸行礼，说道：“奥兰索医师，多亏您的指导，我不仅完成橡木圣居，而且获得‘不老身躯’，翠绿之环将会是您最忠实的伙伴。” 内勒姆法师听到塔瓦隆这么说，他先是本能地用上侦测法术各种扫视，完全不在意对方。不过塔瓦隆好像也乐得对方这么做，只是长身而立，气息与后方橡木圣居相连，魔法灵光简直笼罩了半边天空。 “不老身躯？真是不老身躯？！”内勒姆法师别的没多想，看见对方那健康而充满生命活力的身体，内心生出强烈的渴望，然后猛地回头盯着提乌斯，话语像是从嘴里蹦出来一样： “这件事你怎么不早说？！” 提乌斯欲辩无言。他哪里知道会发生这些事？他只是记得玄微子跟他提过不要靠近塔瓦隆做实验的地方，他当然乖乖照做，甚至不敢随便窥探，谁曾想会突然出现这么一个橡木圣居？ 内勒姆法师扭过头来，脑海中心念急转，虽然他身为九阶法师，但法师爱惜生命的程度与奥法环阶成正比。尤其是享受过富足美好的生活，内勒姆法师对于女人的欲望不曾消减，哪怕是为了追求更长久的生命，内勒姆法师也不愿意转变成巫妖或者什么奇奇怪怪的状态。 他想要更极致的享受！他想要更健康的生命！他想要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 “生命，本身就是最大的欲望啊。”玄微子根本不需要任何侦测思维的手段，就能猜到内勒姆法师此刻心中所想。 对于追求长生久视的丹道修士，玄微子太清楚这种欲望了，因为这是扎根于生命本身必然存在的欲望，向内探求修持，也一定会面对这种欲望。 作为生命，其根本欲望就是延续自身。无论其有无智慧，也无论其是否存在高级的认知能力。甚至这种欲望本身就是生命延续的动力，是物类繁衍的基础。 而这种欲望更进一步，衍生出的便是色欲。 对于个体能力强大的高等法师而言，他们对于延续自身的想法必然是相当强烈的，比起繁衍后代，让自己更长久地存在下去的欲望，说不定会更为强烈。 方才玄微子探查过内勒姆法师的身体，察觉到他的炉鼎生机是依靠着药物与法术才能维持如今这种状态，实际寿命远远超过表面所见，可见他对自己生命的占有心。 虽然这个世界延长寿命的办法很多，甚至能转化成永生的巫妖，也可以像星界心灵术士那样抛却躯壳、精神长存，但躯体付出的代价都太大了，让部分人望而却步，总想另谋生机。 塔瓦隆如今重塑躯体，德鲁伊法术又有进步，获得不老身躯，而且得到玄微子指点《菁华妙气》，形骸生机恢复青春鼎盛之时，因为衰老而导致的身体素质下降，也再度提升，可以说是飞跃式的进步。 也难怪他偏偏选择这个时候现身，特地在内勒姆法师面前显摆炫耀。当然，塔瓦隆一开口就把玄微子拖了下水。 “你这倒是一点都不客气啊。”玄微子心里暗笑，就见那位内勒姆法师脸上保持着僵硬笑容，玄微子只好问道： “内勒姆阁下，这位是翠绿之环的塔瓦隆德鲁伊，五芒星之塔是否能在此地修建通讯晶塔，最好还是先获得他的首肯，我可做不了主啊。”玄微子一望塔瓦隆，笑眯眯地说道：“我说得没错吧？” 塔瓦隆知晓玄微子的用意，虽说他并不喜欢法师，但眼下为了长久发展，也不得不妥协，只是保持着风度说道：“如果这位法师阁下选择要在此地修建通讯晶塔，我也不好反对，只是我需要获得一项权利。” “什么权利？”内勒姆法师问道。 “翠绿之环在新大陆传教的权利！” 第68章 丹道 “你说什么？！”内勒姆法师惊愕不已，随即否决道：“这不可能！帝国已经将你们翠绿之环定为非法教团，你们还想找死吗？” 要不是亲眼看见塔瓦隆建立了橡木圣居，而且似乎与玄微子有某种密切往来，加上内勒姆法师自己内心各种盘算之下，否则早就要抡起权杖抽人了。没想到对方狮子大开口，张嘴就要合法传教的权利，这哪里是他能够决定得了的？ “你没资格下这个决定，将我的要求原封不动回报给你们上面的人。”塔瓦隆自信十足地说道：“别以为我们翠绿之环真的对如今局势一无所知，你乖乖去跟那位‘飞弹女王’说明情况。” 内勒姆法师脸色发沉，他原本以为柴堆镇最多可能有神圣之主教会的势力，没想到忽然出现翠绿之环的大人物。能够建立橡木圣居的德鲁伊，哪怕在几十年前，也是数目稀少的强大施法者。 而橡木圣居就相当于法师的法师塔，甚至在翠绿之环中的地位要更加崇高，就眼前情况来看，塔瓦隆肯定是要在此地长期发展势力的，那岂不是与五芒星之塔的未来方略产生冲突？ 可别的不说，内勒姆法师真的很羡慕德鲁伊这不老身躯啊！ 强盛如奥秘之眼，汇聚了最优秀的炼金术师，花了几百年都无法制作出传说中可以让人不老不死的贤者之石，只能靠转化巫妖、融合异怪等方式来延长寿命，彻底告别了鲜活的身体。而一般人类法师又没有特殊血脉，就算勉强用法术延寿，身体也有衰老的一天。 但是让内勒姆法师低头向德鲁伊请教技艺？身为九阶法师的尊严，让他开不了这个口。 “两位，能不能先听我说句话？”玄微子见场面僵持不化，主动开口道：“内勒姆法师阁下远来是客，不如先让他将此地情况汇报清楚。有什么难处，大家往后商量着来嘛。比如翠绿之环的传教，不用一下子放开，可以先在金冠木自治领一带实施。如果谈得来，希望塔瓦隆贤者能够允许五芒星之塔在此地修建通讯晶塔。” 玄微子哪里不清楚塔瓦隆的用意，他之所以一上来大开口，就为了后面好讲价妥协。翠绿之环在新大陆广泛传教，塔瓦隆自己也清楚眼下不可能做到。玄微子顺水推舟，给内勒姆法师一个台阶下，就看他接不接了。 更何况塔瓦隆与翠绿之环真正传教与发展重心，仍然是放在土著之间，而那部分又不是五芒星之塔能管辖到的，本来就是一份稳赚不赔的买卖，这回翠绿之环可谓是大大得益了。 塔瓦隆倒是很配合玄微子，毫不松口地说道：“除非五芒星之塔准许传教，否则休想在柴堆镇修建通讯晶塔。” 内勒姆法师也冷静下来，他的奥术造诣虽然高，可是专精防护系，并不擅长面对面的战斗。如果不是必要，他并不想在柴堆镇树立两个高等施法者敌人，这会让往后工作的推进变得十分困难。 “在新大陆传教的权利，我们五芒星之塔说了不算，你在这里喊得再大声也没用。”内勒姆法师两手交叠按在权杖上，端正起来：“不过你们的要求，我会向上汇报。希望你们的态度不要再三变更。” 塔瓦隆冷笑模样，一语不发，玄微子做起和事老，说道：“不论如何，内勒姆阁下都是带着诚意来的，我们可以商谈的东西还有很多的嘛。” 听到这话，内勒姆法师眼神一亮，他记起刚才塔瓦隆对玄微子的感谢，不禁暗自思量起来： “对了！他的体质与强韧都很高，不像是一般的施法者，德鲁伊也是典型高强韧豁免的施法者，他们两个相互交流技艺似乎也不奇怪。” 想到这里，内勒姆法师下定心思，说道：“那我先去进行通讯联络，劳烦你们稍等。” 说完这话，内勒姆法师领着手下一行人来到远处空地上，从腰间一个精巧的小皮夹中掏出一个象牙材质的拱门小模型，轻轻一弹，拱门小模型直接在半空中大放光芒，一扇水晶大门出现在地面上。 玄微子还是头一回见识“法师豪宅”，这扇水晶大门就这样孤零零立在地上，周围没有其他事物，但玄微子却可以感应到门后还有另一片特殊的空间。 “法师豪宅”这道法术就是创造出一个异次元空间，而且内外环境不会相互影响，能够保证法师在内中的安全，算是高等法师出门旅行的必备法术了。 玄微子在那里仔细观察，内勒姆法师进入后关上门户，整扇水晶大门缓缓隐去，但是在天眼感应下，还是能发现一处异次元空间的节点。 “不知道强行破坏这处节点，会发生什么事？”玄微子心里不禁猜想起来。 内勒姆带来的几位法师守在附近，不让其他人靠近，玄微子则对塔瓦隆说道：“看来你恢复得不错？而且提前出来了。” 塔瓦隆“出关”的日子比预想中要早，他兴致极高，说道：“我原本以为要更久一些的，但确实如奥兰索医师你说的那样，在‘入定’之后，能量物质的转化与结合，比想象中要快很多。这种冥想方式，是你们心灵术士特有的吗？” “算是吧。”玄微子只好解释道：“我是一支比较特殊的心灵术士，我的前辈们认为，心灵的力量并不是孤立地存在，身体也蕴藏着心灵的力量。可以这么说，生命就是心灵与身体的相互结合。” 提乌斯也在一旁听着，他觉得有些奇怪，问道：“身体也有心灵异能的潜力吗？” “难道你的大脑不是你身体的一部分吗？而且你的呼吸、心跳，还有许多细微的生理机能活动，都处在你的意识掌控之下吗？”玄微子问道。 提乌斯摇摇头：“当然不是，平常人哪里会理会这些东西。” 塔瓦隆则说道：“翠绿之环中倒是有一些控制呼吸与心跳的技艺，与你说的有关吗？” 玄微子立刻否定道：“不对不对，我的心灵异能并不是要你们控制呼吸与心跳。或者说，刻意的控制反而是背离我这一支心灵异能的技艺。” “那要怎么做才能激活身体中的心灵力量呢？”提乌斯不解问道。 “感受。”玄微子斟酌了半天，才用通用语勉强解释起来：“或者说——认识自己。既然知道这种力量的存在，那要首先感受它、体验它，然后才能把握它。而这就是一个认识自己的过程。” 塔瓦隆闻言，饱含深意地笑道：“确实很像心灵术士的技艺。” 提乌斯没有听出德鲁伊的暗讽之意，追问起来：“那要如何认识自己呢？” “从放下思虑的安静之中，从剥离纷扰的虚无之中。”玄微子说道：“我这里说的安静与虚无，不是让人呆着不做事，而是对外界信息的判断和处理，不会干扰自我意识……这样表达，你这个法师应该能听得明白吧？” 提乌斯点了点头，玄微子继续说道：“你所拥有的感知功能，其实比你想象要强大和敏锐得多，你无时无刻不在接收着来自于外界的信息，甚至包括在你睡觉的时候。而你的身体获取这些信息之后，会进行一系列的、你不能直接感受到的筛选与加工进程，这些信息也许会被扭曲变造，也许会被增添附加，同时会勾牵连带各种旧有的记忆，形成一个庞大的信息体。 而你对外界进行认识，其实是针对这个庞大而复杂的信息体，你本人的意识并没有直观地面对外界，只是靠着一个个信息体来与外界进行交互，任何行为与判断，也都是依据信息体而做出。久而久之，各种信息体的堆积累加，就会形成顽固的观念，彻底主导你的思维认识。 可我之所以说身体拥有心灵的力量，便在于此。因为这种对于外界信息进行自主筛选加工，其实是极具潜力的。如果反过来加以把握，感知能力会有极大的提升，增强对内外事物的认知能力，同时获得强大意志，不被各种情绪与判断所干扰。而且由于对自己身体的认识加深，也能让身体与心灵的协调运作，维持稳定的生理机能，开发出一些特殊能力也不足为奇呢。” 提乌斯听得一愣一愣地，又问道：“这个‘对外界信息进行自主筛选加工’……是不是你以前提到的‘识神’？” “没错！”玄微子察觉到塔瓦隆也在侧耳倾听，说道：“但识神需要有元神来驾驭。而所谓元神，其表现就在于能够认识到外界客体对主体不可避免的影响。既然外界信息的接收是自动的，对于外界信息的筛选加工也是自动的，那么能对这两项功能保持观察与认识，不就恰恰是让最根本的自我意识展现出来吗？这个过程，我称其为‘元神现’。 只不过要让元神显现，不是一步到位就能做到的。安静与虚无，从外在层面看，是减少接受过多过杂的外界信息，从内在层面看，是更好地观察与剖析信息体，能让元神逐步驾驭识神。如同一位被首相架空的皇帝，重新掌控国家权力。而具体做法有很多，我教你的水火不净观只是其中一种。” 提乌斯若有所悟地说道：“医师你当初说，占有心对人很重要，这么看来，识神也是非常重要的咯？” “当然！”玄微子说道：“对外界信息自行筛选加工，而且一刻不停，这是一个何等精密复杂的系统？但你敢舍弃这种能力吗？那样的话，你就是一个只剩下基础生理机能的血肉之躯了！真就是比地上一棵野草还不如了……啊，我不是在侮辱植物。”玄微子后面一句是对塔瓦隆说的。 “很有趣的说法。”塔瓦隆笑着问道：“我只是好奇，医师你所说的元神、识神，除了人类之外，其他生物也有吗？” “有！”玄微子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元神、识神并不是灵魂，而是对能力的概述！但凡是活物，就必然拥有这两种能力，甚至广义而言，整个世界本身都有！” “这么夸张？”塔瓦隆嘿嘿发笑，似乎有些不相信：“识神的概念我听明白了，倒是元神有些奇怪。智慧生物就算了，哪怕是一条鱼、一只飞鸟、一棵树木也有你说的元神吗？” “有！”玄微子非常干脆地回答道：“你是德鲁伊，依你对动植物的了解和认识，它们在面对外界自然环境变化的时候，难道所有个体都会选择旧有的本能习性去应对变化吗？” “当然不会！”塔瓦隆说道：“习惯生活在城镇的人不明白，处于文明之外野兽，往往会有各种生存智慧。能够在各种残酷环境中生存下来……医师你是说，元神就是这种根植于生命遗传中的智慧吗？” “有一点接近，但并不完全是。”玄微子言道：“因为生命遗传中的智慧，也会演变成本能习性啊。它能够为族群的祖先躲过灾祸，就一定能够为后代面对从未经历的灾祸提供帮助吗？不见得吧。” 塔瓦隆沉默不言，玄微子则说道：“元神强大，则能够更加深刻地认识到外界客体环境对主体自我的影响，从而做出超脱旧有本能习性、思维模式的选择行为，最终跳出灾祸与困境的束缚，得大自在！ 而我之所以说整个世界都有元神，恰恰就体现在生命物种的演化上啊！你是德鲁伊，又在新大陆游历过，应该看得出新旧大陆类似生物种类的不同演化方向吧？这就是生命本身面对外界客体环境对主体影响下，做出的选择啊。 只不过以生命现象的总体来看，这种行为并不是出于主观判断和选择。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以生命族群为单位，对环境变化适应能力、演化潜力越强者，元神越强大。 而从国家政治而言，也是一样的，面对国内外纷繁局势动荡、不可预测的天灾祸乱，越能组织起力量去应对，越能尽快适应新局面和解除危机的，元神越强大。 所以我这一支心灵术士的修炼，不仅仅是局限于个人能力与技艺的提升，而是要将这门技艺放到国家社会、天地自然的大环境中进行比对，让自我身心与整个庞大的社会环境、自然环境进行交互，并且相对应地做出各自的调整。” 说了一大通的玄微子就像是狠狠发泄了一番，心中叹道：“也只有这样，才能当得上是‘丹道’，而不是拘泥于搬运精气、取坎填离的内丹法、内丹术啊。” 第69章 合作 塔瓦隆听玄微子这通长篇大论，有些好奇地问道：“奥兰索医师，你这支心灵术士有具体名称吗？” “什么具体名称？”玄微子没明白过来。 塔瓦隆笑着解释说：“任何施法者体系都不是孤立的一条发展路径，翠绿之环的德鲁伊，跟古德鲁伊就有很大差别。而德鲁伊之中也有‘风暴使’、‘易形者’等变种分支，像我如今这样，则是‘圣居祭司’，因为我的法术与橡木圣居有密切关联，掌握一般德鲁伊所没有的技艺与法术。” 提乌斯也在一旁点点头：“我们法师不仅仅有八大学派的专精法师，也有对个别类型法术深入研究后的进阶变种。像飞弹女王开创的‘魔弹射手’，还有奥秘之眼的‘异形学者’、‘虹彩学者’。就连战斗法师与奥秘骑士，也被认为是特定的变种施法者。” 玄微子这算是听明白了，这个世界的施法者似乎很喜欢搞各种分类，而且分得越细越好，明明进阶变种之间也有大量相似性，却还是要强调各自差别，非常讲究“专业”。 虽然道家修炼之中有不少类别区分，华夏自古修道法脉传承也有不少，其开创祖师也是从不同角度与方向阐解大道玄妙，可最终结果却是走向相互融合。 就像道家修炼中最广为人知的丹道与符箓，其实两者各自内涵都相当庞杂，真要细分，也都能拆出几十上百道传承。可是到后来，丹道与符箓都在相互融合，不仅仅是应用上的配合，而且连内在义理都有相互渗透。 强行用这家修丹道、那家画符箓来进行区分所谓的“门户”，那不过是古代帝王为了方便统摄教门的政治手段，与道法精妙无关。甚至容易让初学之人陷入这种狭隘的“门户之见”，可谓是祸甚于福。 玄微子都已经将丹道之所以为“道”的缘由说明白了，结果他们还是在问“专业”，让他感叹弘道不易。 “虽然在技艺法术上交流甚多，但这些人终归做不了道友啊。”玄微子在心中感叹，这种为了更强大力量、更精妙技艺而结交的人，他上辈子也是见得多了。 “我们没什么具体名称，就是心灵术士。”玄微子回答两人的疑问。 提乌斯摇头晃脑、一本正经地说道：“医师啊，这可不行。如果以后你要传授他人心灵异能的技艺，没有一个响亮名头，别人可不会来。” 玄微子笑道：“你的意思是让我开办学院、广收学徒？” 塔瓦隆也说道：“以奥兰索医师你的学识见解，完全可以这么做。而且魔法学院，本身就是一个扩张势力、集中财富的地方。由于人类当中的术士血脉几乎彻底断绝，施法者的能力难以遗传，导师学徒之间才能构成更紧密的利益关系。看看奥秘之眼与五芒星之塔吧，这些法师组织最初都是魔法学院，如今却是爪牙耳目遍布各地的庞大势力，已经不怎么受帝国约束了。” 这么露骨的话语，说得一旁的提乌斯也有些尴尬，不过他眼下已经下定决心要抱紧玄微子这条“大腿”，所以也在一旁怂恿道：“医师，我看你并不排斥传授他人技艺，但是不能老是做好人啊！这年头知识就是金钱、知识就是力量、知识就是权势！让更多人学习心灵异能，你的追随者越多，你获得的好处也就越大啊！没理由让好人吃亏，你说对不对？” 玄微子扫了两人一眼，他传授众人道法，本意是从他们身上总结现象、挖掘规律，然后完善自己具体的修行。至于开宗立派这种事，玄微子太清楚有多麻烦。 开宗立派，无论是在地球还是在异世界，不论冠以怎么崇高美好的理由，其本质上要与不同来路的人物打交道，要寻求利益以维持组织生存，要完善组织内部的利益分配，还要寻求组织发展延续的道路。 这当中条条项项，每一件都不是玄微子一人能够做成的，他可不会被眼前这两位吹捧两句，就真当自己有能力开宗立派、广收弟子了，上辈子的教训还历历在目。 玄微子确实有弘道传法的愿心，但却不一定非要通过直接兴办魔法学院来实现，而且他想传授的是道法，并非是单纯的心灵异能。 传法与教学，两者相通却有差异，尤其是在不同文化与世界观下，差异会更加明显。道家传法是要教人成人、成真人，而教学是教人成才。 毫无疑问，这个世界的法师与奥术，就是教人成才最为显著的体系。然而成才本身只是让人获得技艺，却没教人如何成人、如何与世界相处。所以这个世界的法师纵使实力强大，却还是尽一切所能夺占万物，他们永远处于一种莫名的不安，需要以法师为中心构建一个“绝对安全”的世界。 玄微子忽然明白，这不就是最典型的“妄心”吗？占有外物的本质不是占有事物本身，而是受占有心驱动，要世间万物顺应本心而成，将现实当做自己的妄心。 可是转念一想，自己何尝不是这样的人？上辈子强要事事顺心如意，认定此乃“直指本心”，却不知本心早已沉沦妄境。 “难怪他们说我入魔已深，原来是指这个吗？”玄微子忽然自言自语起来。 “医师你在说什么？”提乌斯没听懂。 玄微子一下子想到天边去了，赶紧将思绪扯回来，说道：“魔法学院的事先不用急，柴堆镇如今情况，还养不起一帮顾着练习心灵异能的施法者。倒是翠绿之环可以趁这个时候好好发挥了。” 塔瓦隆说道：“放心好了，橡木圣居在此，此后粮食收获将不会有难题。我也会将‘植物滋长’传授给来此地定居的土著部族，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 “光是粮食还不够，还要让他们学会更多谋生手段。”玄微子说道。 塔瓦隆则回答道：“奥兰索医师，土著也不是真的跟帝国宣传那样愚笨无知，正常起居生活所需要的物件，他们一样可以自行打造。哪怕是帝国本土的普通民众，未必真的就比新大陆土著高明多少。” “这倒是。”玄微子点点头，“不过帝国军团的殖民开拓，主要是依赖法师的力量。土著要在此地长久立足，也需要发展与改良法术，光是靠德鲁伊法术让粮食增产保收还不够。” 塔瓦隆脸上闪过一丝得意的笑容，却没有明说什么，只是点点头：“这点我们明白的，不知道医师有什么想法呢？” 玄微子摸着下巴问道：“我见法师那个魅影驹马车就不错，法师的魅影驹是咒法物，我在想能不能通过精魂法术也创造出类似的精魂马匹，作为载具或者坐骑。不仅在困难地形健步如飞，甚至能够改进到水面行走、凌空而行。毕竟人员和物资的往来运输，还是要靠载具，不可能个个都靠‘传送法阵’代步吧？那是个九阶法术，还没法额外带太多负重。” 提乌斯则条件反射般地说道：“如果医师你需要，可以跟我们五芒星之塔购买啊！魅影驹马车不是很贵的。车厢还可以进行个性化改装，提供精金夹板、通讯水晶、保暖床铺等各种设备，甚至还有欢愉工具。如果一次性购买十辆，立刻享受九五折优惠，还不赶紧抢购？” “说实话，这些广告词是不是你们五芒星之塔毕业考试的一部分？”玄微子哭笑不得地说道。 “别问了，我也觉得很羞耻……”提乌斯抱着脑袋说道。 …… 当内勒姆法师从法师豪宅走出来时，脸上带着轻松神色，来到玄微子等人面前，对塔瓦隆说道：“我们五芒星之塔经过商议，准许翠绿之环在金冠木自治领内传教。” 这其实已经达到塔瓦隆的设想了，他并未表现喜悦，问道：“你们法师从来不会无缘无故让步，说吧，你们有什么要求？” “第一，古代巨人遗迹将由我们五芒星之塔开发，翠绿之环不得阻挠。”内勒姆法师说道。 这回则轮到玄微子开口：“阻挠倒不会，但是我们也许可以联合开发，彼此共享开发成果，这样才能更好合作。” 内勒姆法师问道：“奥兰索医师已经去过遗迹了吗？” “曾经进去过，但了解不多。”玄微子说道：“不过我对古代巨人的魔法也颇感兴趣，听说五芒星之塔收集了巨人魔法相关技艺，不知能否让我参考一下？” “在适当时候，可以。”内勒姆法师没有完全答应，继续说道：“第二，除了通讯晶塔，我们五芒星之塔要在柴堆镇设立一间战斗学院，并且派驻一支奥秘骑士。” 玄微子与塔瓦隆对视一眼，然后说道：“可以，不过费用和建筑材料，恐怕要你们自己承担。” “没有问题！”内勒姆法师轻松笑道：“当然了，这间战斗学院也欢迎当地人加入，我们的奥秘骑士会对他们进行培训，无论是作为日后加入五芒星之塔，还是外出做冒险者，都只需要廉价学费。” 玄微子则说道：“那我再多加一个要求，如果可以的话，能否让更多殖民者来此地开垦？” 内勒姆法师对此并没有反对意见，只是有些奇怪：“可以，只不过恐怕短时间内找不到太多殖民者。” 塔瓦隆则冷笑说道：“内勒姆法师阁下，火舞城作为奴隶交易的重要城镇，我就不信你没参与过！” 内勒姆法师有些惭愧，要知道火舞城虽然是繁华城镇，但也很多人由于生活所迫，不得不将自己卖做奴隶。只不过火舞城的奴隶行业比较“规范”，从最穷苦、一无所有的苦力，到懂得一些手艺的失地农夫、无业匠人，甚至是还不起贷款的市民，这些奴隶都被分出个三六九等。内勒姆法师的生活女仆就是从这些规范的奴隶市场买来的，而且是“专门订购”。 他只能说道：“奴隶是有，但奴隶行业主要是商会联盟的人在管理，我不可能开口就让他们送人过来，除非你们肯出钱……” 玄微子朝内勒姆法师招了招手，两人单独走远，说道：“不知道内勒姆法师来柴堆镇工作，是为了五芒星之塔的公务，还是为了自己未来的发展？” “这……当然是公务啊。”内勒姆法师没太搞明白对方的用意，虽然他如今也有私心。 “我有一条发财的路子，不知道内勒姆法师有没有兴趣？”玄微子说道。 法师，不论是实力高低，总归是爱财的，他两眼放光地问道：“什么发财的路子？” “一条通往幽暗地域的道路。”玄微子说道。其实这件事在他将迈昂炼制成器时候就了解了，迈昂来到地表，顺势打通了一条曲折的道路，直通地底深处的幽暗地域。 内勒姆法师倒吸了一口气，地底世界一向被公认为是充满危险、也充满机遇的地方。由于矿物往往深埋地底，而地表矿藏大多被严格管控，所以要是谁能掌握通往幽暗地域的道路，就等同掌握一条源源不绝的生财之道。 “你为什么会跟我说这件事？”内勒姆法师简直不敢相信，这种发财机会居然有人会平白无故告知外人？教会的神棍都不会发这样的善心好吗！ “放心，我也想从中赚钱，不过我一向信奉合则两利。”玄微子嘴上这么说，心里想的却是借此拉拢内勒姆法师。 因为内勒姆法师如果能够从幽暗地域中获得巨大利益，他是不愿意被五芒星之塔瓜分掉一部分的，所以在这件事情上，把握得好，反而能够让内勒姆法师为自己所用。 对于贪生怕死、穷奢极欲的人，顺应着他的性情，就能将其把握得住。 纵使是内勒姆这样的九阶法师，一旦被利欲熏心，也会盲目起来。 “那……奥兰索医师你需要什么？”内勒姆法师还是保留了一丝理智。 “这是友谊的第一步，内勒姆法师阁下可以将这当成一次投资。”玄微子说道：“而且现在这条通道下方有什么，我还不清楚。不过如今有一窝受我约束的雪地精正在探索，等时间差不多了，我会将情况告知阁下，稍后也可以去看看。” 第70章 仙家法宝 看着眼前耸立着的巨大石门，周围繁复的几何纹路好似隐藏着远古的奥秘，内勒姆法师抬手画了个圆圈，魔法能量灌输到大门上的青铜圆环，其中镶嵌着的白色晶体光芒大作，推动石门缓缓打开。 “内勒姆阁下似乎很清楚如何打开古代巨人遗迹的大门？”一旁的玄微子问道。 在确定了双方表面与私下的合作之后，玄微子与内勒姆法师，带着提乌斯与其他法师来到古代巨人遗迹外，塔瓦隆并未跟来，翠绿之环似乎对此并不感兴趣。 听到玄微子这个问题，内勒姆法师说道：“我们五芒星之塔在对新大陆巨人遗迹进行考察后，发现古代巨人对奥法星图的认识与开发非常深入，所以我们也学会了一些经过变种和简化的巨人魔法。” 玄微子当初来到这处遗迹时，就发现内中魔法阵与构装体都非常“工整”。虽然也追求一定程度的几何美感，可更为重视魔法效能的严谨性，与法师奥术的精密性、机械性有近似之处。 “莫非古代巨人使用的就是奥术？”玄微子有些困惑，因为内勒姆法师刚才驱使魔法能量的手段，反倒有些接近古代巫术。 内勒姆法师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说道：“这话可别在奥秘之眼的法师面前说，他们一口咬定奥术就是他们所开创的。但现在越来越多的考古研究发现，以奥法星图为主要施法能源、以逻辑演算为基本施法方式的体系——如果这便是奥术的定义，那么远在我们法师之前就存在了。” “不过我看古代巨人的奥术，跟现代法师的奥术也有不小差别吧。”玄微子说道。 内勒姆法师朝后面跟随的法师打了个手势，他们几个开始从次元口袋中取出各种大小器具物品，同时配合“庇护所”法术，没多少功夫就搭建起一个带简易围墙的环形营地，将古代巨人遗迹的大门给堵住。 “奥兰索医师对巨人魔法很感兴趣吗？”内勒姆法师笑着问道：“但巨人魔法可不太好掌握，不是靠个‘变巨术’把身体变大就拥有巨人的身体素质了。” 玄微子听明白对方的意思了：“巨人魔法与巨人的生命特性相关？” 内勒姆法师看着大门洞开的巨人遗迹没有着急进去，而是取出一颗鸡蛋大小的宝石，令其自行飞入内中侦测探路，对玄微子说道：“不仅仅是这样。我们五芒星之塔有一些雅尔诺德王国的亚巨人和冰霜巨人后裔，虽然能从中探索出古代巨人的生命特性，也能通过变化系奥术编织出巨人的生命特性，但最根本还是在于古代巨人的灵魂。” “这样啊……”玄微子忽然想到一件事：“那古代巨人遗迹作为他们的魔法造物，能否从中研究出古代巨人的灵魂特性呢？” 内勒姆法师笑了：“奥兰索医师，你这种思维模式，不像是跟着占卜算命的灵媒师训练出来的。” 玄微子说道：“就不要挖苦我了，这个遗迹我进去过，并没有什么危险，大门快要关上了，还不进去吗？” 内勒姆法师点点头，他让其他人留在外面顾守，与玄微子一同进入。 一段短暂音节，围绕内勒姆法师周围升起三枚光源，将昏暗通道照亮，清晰可见两侧壁画，周围环境依旧静默无声。 “看来静滞现象并未被破坏，这个遗迹保存得不错。”内勒姆法师说道。 玄微子问道：“其他地方的巨人遗迹被破坏了？” “倒不如说，保存完整的其实没有几个。”内勒姆法师说道：“并不是所有巨人遗迹都被土著部族守护着，有些干脆被其他种族霸占，当成了巢穴。有一些则是被殖民者破坏了，等法师们赶到时，里面但凡值钱一些的东西都被搜刮走了。” “我很奇怪，古代巨人既然留下这么多遗迹，难道就没有什么强大的防御机制吗？”玄微子没有提及之前遇到构装体武士的事，但那样的防御机制对他来说也不算强大。 内勒姆法师解释说：“其实这些古代巨人遗迹，基本可以确认是处于废弃状态了。‘上升阶梯’这个说法，奥兰索医师听说过吗？” “只是有所耳闻。” “这是我们在另一个遗迹中找到的残缺记录，里面提到古代巨人试图进行一项超大规模的仪式法术。”内勒姆法师说道“古代巨人不仅仅在魔法上有极高的造诣，而且对生命物种的研究也很深入。如今新旧大陆之间的海洋，就是古代巨人进行物种演化的试验场。” “这与‘上升阶梯’有什么关联吗？”玄微子问道。 内勒姆法师转了转权杖，说道：“说不好，也许是为了进化，要将自己的生命层次再度提高，也许是为了逃离这个世界。我们猜测，这些古代巨人遗迹的建造时间，已经是巨人和巨龙战争的后期，双方力量都遭受了严重削弱。” “即便如此，巨人还是建造出这种规模的魔法造物啊。”玄微子说道。 内勒姆法师却没觉得多稀奇：“如果可以操纵着新大陆所有智慧物种协助自己，那也不算多么夸张。我们法师比较过巨人语和新大陆的土著语，发现其中有相似之处，这说明新大陆的土著人类，远古之时就是巨人的附属种族。就连新大陆南部的蛇人、蛙人都曾经是古代巨人随意使唤的奴隶，蛇人还保留着与古代巨人交流的历史记载呢。” 玄微子点了点头，如果说法师有什么优点，那就是不会盲目崇拜古代的魔法技艺，他们既是在不断挖掘历史上各个种族的魔法技艺，却也在不断地发展与改良现有的奥术体系。 如果只看时间，现代奥术成型至今不过两三百年，哪怕是在这个异世界的人类文明中，也只是一段短暂岁月，可法师奥术的成就，已经大大影响了这个世界的种族格局。 两人来到通道尽头，遗迹最深处的巨大空间，看着那镶嵌着黄金的黑曜石巨门。当初“遥视术”不能看透这面墙壁，如今玄微子小心发动天眼，感应之功变得更为精微深入，隐约能从中察知到一丝高度凝炼的物性，比自己炼制的碧云如意还要凝炼得多！ “咦？怎么有些像是法器？”玄微子暗暗吃惊，他原本并不指望能感应到什么，却有了全新的发现，甚至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因为玄微子所感应到的，并不是黄金黑石巨门后方的实际事物，而是一种非直观空间的“存在”。玄微子之前以为这面巨门连接的是一个特殊半位面，但此刻感应却完全不同。 虽然在重新参悟《天地大器》后，玄微子明白炼器之法与仙家开辟洞天世界有相通之处，但两者仍然是有天壤之别，就像小孩搭积木跟建造隐身战机的差距，对万事万物的认识与利用，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上。 可眼下以天眼之功所感应到的，即便依旧模糊，但分明就是通过类似炼器之法的手段，所形成物性凝炼的“法器”，甚至足可以说是“仙家法宝”了。 仙家法宝对于玄微子而言其实并不陌生，他上辈子有幸接触过上古仙家炼制的法宝。 与一般法器相比，仙家法宝不一定是威力更大，而是物性被凝炼到极致，能够随神念变化、与形神相合。仙家法宝本身所蕴含玄理，与丹道修炼至“出神入化”境界，阳神出摄、化身变幻有相通之处。甚至可以说，仙家法宝就已经是另一个化身了。 玄微子在那里专心发动天眼感应，内勒姆法师则在两侧观察那些空心板甲的构装体武士，用侦测法术来回探查，有些激动地点头，说道：“这回收获颇丰啊！居然一下子就有一百多套奥能铠甲，而且都保存完好！” “奥能铠甲？”玄微子眨了眨眼，回过头来问道。 “噢！你们应该还不清楚，这是我们五芒星之塔新开发的魔法物品，就是在研究过遗迹中这种特殊的构装体，然后结合了古代巨人魔法后的成果。”内勒姆法师兴奋地问道：“你不觉得这些构装体很像铠甲吗？但是它们与巨人体型完全不符合，那做出来是给谁穿的呢？” 玄微子说道：“是给附属于巨人的人类奴隶穿吗？” “没错！”内勒姆法师说道：“但那时候人类还处于非常蒙昧落后的时代，别说法术了，连武技都没有如今这么完备。只要穿上这种构装体，就能够自动获得各种效果加持。不仅是立刻拥有堪比中高级武者的力量，而且各种战斗技巧会直接灌输进身体，不用教导就能精通。” 玄微子冷笑道：“这么说来，古代巨人就是拿人类当炮灰嘛，穿着构装体铠甲，无非是去跟巨龙战斗。” “准确来说，是跟龙类的低等族裔战斗，哪怕是穿上构装体铠甲，也不可能真的能一下子拥有屠龙的实力。”内勒姆法师说道：“我们五芒星之塔以这些构装体为基础，改良出奥能铠甲，就是用来装备给部分前线作战的法师。” “为什么是装备给法师？”玄微子问道：“法师披甲施法，如果没有额外训练，是有可能失败的吧？就算是战斗法师，也不缺防护法术的物品道具。” 内勒姆法师这时候搓了搓手指：“这样的机密，我可不能随便说。” “我在这种偏僻的小地方，哪里攒得下钱哟。”玄微子连连摇头道：“而且幽暗地域的通道我都打算跟你共享了，内勒姆阁下你可一点诚意都没有啊。” “哎呀！我可是希望与奥兰索医师你结成长久的合作伙伴，光是那点合作关系怎么够？”内勒姆法师表情丰富地说道：“奥兰索医师你似乎对德鲁伊法术也有研究？连那位德鲁伊塔瓦隆的橡木圣居，都是在你的指导下完成的？” 眼下除了他们两个没有外人，很多话就可以开诚布公地说了，玄微子也不藏着掖着：“我是提供了一定的技术支持，但主要还是人家德鲁伊法术有高明的成就。就不知道内勒姆阁下对哪一部分感兴趣了？” “不老身躯！”内勒姆法师毫不犹豫地说道：“我需要获得像高等德鲁伊那样的不老身躯，尤其是与之相关的技艺！” 玄微子说道：“大概技艺框架我可以向你提供，但我觉得你未必做得到。” “哦？为什么？” “德鲁伊的力量来自于大自然，而他们获得施法能力并不是法师那样的学习演算，更倾向于对自然界各种歧异差别的容纳。”玄微子说道：“这些想必不用我多说，帝国与魔法议会联手覆灭了翠绿之环，我不信你们对德鲁伊法术没有一点了解。可你们当中有谁兼职德鲁伊的吗？” 内勒姆法师摇头否定，玄微子说道：“尤其是‘不老身躯’这种能力，从表面上看是能量物质对身体状态的转化，可内核却是以特殊的思维模式，重新构建身体的信息表达，是心灵与肉体，达到跟大自然共生的水准。 可是大自然并非一成不变，更不是只有孤立的几种现象，而是充斥着多样性、多变性，塔瓦隆就是改造自己，深度适应了自然界这些特性，这应该跟法师的思维习惯相差很远吧？就算你们不说，法师的思维模式，应该还是想要‘改变世界’居多。” 内勒姆法师一脸认真严肃，不得不赞同玄微子的说法，只是不服气地问道：“难道就不能专注于能量物质对身体的转化吗？奥术同样具备多样性啊，德鲁伊法术在这一点上还不如奥术呢。” “奥术是具备多样性，可是你能学会所有奥术吗？”玄微子反问道。 “……不能，可以说没有法师能做到。”内勒姆法师回答说。 玄微子又说道：“而且我说的并不是认识到自然界多样性，而是让思维模式适应这种多样性，甚至要深入到灵魂整体，不光是取用灵魂的部分魔法能量。如果光是靠奥术来获得德鲁伊那样的不老身躯，恐怕需要极为复杂庞大的运算量。” 内勒姆法师听到这话，很是无奈，刚打算放弃，就又听见玄微子说道：“不过，不老身躯可未必只有德鲁伊法术这一条道路。” 第71章 奥能 “你还有办法？快说来听听！”内勒姆法师难掩兴奋地说道。 见对方被自己牵着鼻子走，玄微子当即说道：“我发现内勒姆阁下你的身体生理处于一种很特殊的迟缓状态，让衰老现象被大大延后，我想要知道你具体是怎么做到的，然后才能相对应做出判断。” 内勒姆法师说道：“这是我通过对防护系奥术深入研究之后的成果，不过还要搭配炼金术师的药剂。” “光是这么说还不够，我需要深入探查一下你的身体情况。”玄微子呵呵笑道：“毕竟我是医师嘛。” 内勒姆法师有些不太情愿，毕竟所谓的“深入探查”，无非就是对自己施展法术，这往往需要自己主动降低法术抗力与豁免，可如果对方暗藏了什么恶意手段，那岂不是相当于将所有防护能力解除，放任对方直接攻击脆弱的身体吗？ 绝大多数法师，在缺乏法术防护的情况下，身体素质就是普通人的水准，只有少数对魔法有深入探究的高等法师，在一定程度上让身体素质得以强化与转变。像内勒姆法师这种，便是专注于延缓衰老，可自身体质与强韧豁免并没有太明显的提升，也就是靠着强效的炼金药剂，在床上能够以一挑三。 “如果内勒姆阁下不愿意，那也可以跟我说说，你平时用的是什么药剂吗？”玄微子倒是对他所说的炼金术师的药剂挺感兴趣，或许能为自己日后炼制外丹饵药提供帮助。 “这个倒是没问题。”内勒姆法师很随意就答应了，从次元口袋中取出两瓶炼金药剂：“这一瓶‘防衰老精油’，是要配合按摩擦在身上的。这一瓶是‘肉体再生’，需要定时服用。这两瓶都送给医师你了，如果还有什么要求，尽管说。” 这两瓶炼金药剂都是用精巧的小玻璃瓶为容器，表面居然还有浮雕花纹，光是成本估计就值不少钱，见内勒姆法师这么阔绰随意地送给自己，只能说高等法师是真的有钱，炼金药剂都当成零食饮料了。 玄微子拔开瓶塞闻了闻，然后也分别试用了一下，小心感应其药性，同时问道：“五芒星之塔汇聚了很多炼金术师吗？” “这一点，恐怕还是奥秘之眼更占优势，毕竟奥秘之眼的创始人就是一名兼职了炼金术师的传奇法师，他开创的炼金学、魔药学与突变学，几乎是凭一己之力打造了学术框架，所以最优秀的炼金术师还是集中在奥秘之眼。”内勒姆法师说道。 “哦？我还以为奥秘之眼是一群法师联合起来创建的，居然有单独的创始人吗？”玄微子发现过去奥兰索记忆中的传闻，与现实情况并不完全一致。 内勒姆法师像是有些幸灾乐祸地说道：“这位一度被尊称为‘黄金智慧’的创始人，可是被教会一位地上圣人剁成了碎尸，奥秘之眼将此视为丑闻，往后当然绝口不提这位创始人了。” “地上圣人？就是教会中的传奇圣职者？”玄微子有些吃惊地问道：“教会当年有这么强大的人物，居然还挡不住刚刚崛起的奥秘之眼吗？那时候不可能有太多高等法师吧？” 内勒姆法师说道：“谁知道呢。那位地上圣人打败‘黄金智慧’后就消失了。教会的说法是蒙受感召升入主的国度，不过在我看来，就是同归于尽而已。” 五芒星之塔与奥秘之眼的关系，可谓是“同行即冤家”，能让奥秘之眼遭受损失，对于五芒星之塔的法师来说就是好事。也不需要玄微子去离间分化，他们之间就会为了利益相互竞争，玄微子只要借此形势从中获利、周旋立足就好。 “我倒是有些想法了，可以改良‘肉体再生’药剂。不过还需要更多关于炼金学的知识，尤其是需要各种炼金材料进行实验。”玄微子趁机追加要求。 “那在柴堆镇附近打造一间炼金工房好了，就让提乌斯负责管理，你觉得怎么样？”内勒姆法师能够调动的财力物力非常惊人，摆摆手就同意玄微子的要求了。 “你可真是慷慨啊。”玄微子倒是不客气。 内勒姆法师说道：“医师你先别急，这间炼金工房是要作为中转与加工幽暗地域出产物资的地方，以后也许还要继续扩张与派驻人手。但我希望这件事情要做得相对隐秘一些，你觉得呢？” “没有问题，提乌斯也是适合的负责人选，以后你我之间有什么消息，可以通过提乌斯转达。”玄微子直接说道。 内勒姆法师满意地说道：“那就此约定了，我希望奥兰索医师你能尽快提供成果。要是效果显著，以后柴堆镇可以有更充足的投资嘛。” “好好好。对了，关于奥能铠甲的事……” 内勒姆法师这才记起来，说道：“为什么是给法师穿戴是吧？其实经过改良的奥能铠甲，穿在法师身上就不是一般意义上的铠甲了，而是一件带有活化效能的魔法物品，能够主动辅助法师施法，甚至能将一部分法术暂时储存在奥能铠甲上。至于构装体灌注战斗技巧、增益身体素质的效果也是有所保留，能够让面临近战偷袭的法师，拥有不亚于中高级战士的实力。” “这也太犯规了吧。”玄微子有些感叹地说道。 “哪里犯规了？”内勒姆法师问道。 玄微子说道：“法师本来就已经仗着奥术，拥有强大的杀伤能力，传送、飞行等机动能力，以及远距离通讯能力，现在连近战格斗能力都要霸占，这战士与众多武者的饭碗都被你们抢光了。” 内勒姆法师哈哈笑了起来：“我没看出来，奥兰索医师你居然是战士同情者啊？这年头战士除了站岗和巡逻，还有什么用？有点资质的都尽量转行去当奥秘骑士了，再不济也要锻炼出使用魔法物品的能力，或者转行去当游荡者、斥候，否则只能做廉价炮灰。” 玄微子默默点头，说道：“如果环境一直如此，纯粹的战士终有被淘汰的一天。” “哎呀，被淘汰的东西还少吗？我们要向前看嘛。”内勒姆法师笑道。 玄微子环顾周围一眼，说道：“你们五芒星之塔是打算将这些构装体全部改良成奥能铠甲？” “不错！”内勒姆法师问道：“莫非奥兰索医师对这些东西也感兴趣？不过我事先声明啊，这些构装体我可是要上交给组织的，不可能自作主张送人，希望你能体谅。” “不用，反正我已经有一套了。”玄微子心中暗道一句，也知晓对方不会将改良奥能铠甲的具体技术细节告知自己，随后又开口问道：“那你们在古代巨人遗迹就只是收集这些东西吗？” “当然不是，这个遗迹本身就值得长期研究。”内勒姆法师说道：“每一个遗迹都是‘上升阶梯’的一部分，如果能够对此地魔法阵进行解密，就能掌握遗迹中的‘上升阶梯’，从中抽取出奥能晶体。” “奥能晶体？”玄微子问道：“是不是外门大门上镶嵌的那些白色晶石？” 内勒姆法师点头道：“奥能晶体是传导与储存魔法能量优良的载体，可以说找遍新旧大陆，都没有这么好的材料。” 玄微子问道：“这么要紧的事情告诉我，你不怕出什么意外吗？” “奥兰索医师你说笑了，你之前既然来过遗迹，却又主动跟我们五芒星之塔联系，可见我们是很好的合作伙伴。”内勒姆法师说道：“而且抽取奥能晶体是非常漫长艰难的工作，不是单靠一两名法师就能完成的。更主要是抽取成本就很高，要是奥兰索医师你有办法，我们还欢迎你加入协助呢。” “那我以后说不定还要出入此处遗迹，内勒姆阁下是否准许呢？”玄微子顺势问道。 内勒姆法师思考了一阵，说道：“可以，等我出去之后给你制作一个特许证明。希望奥兰索医师能与我们共享这份研究。” “只要五芒星之塔提供相应的巨人魔法支援就好。”玄微子与内勒姆法师对视一眼，随即两人开怀大笑。 玄微子脸上大笑，心中却是讶异且疑惑。看内勒姆法师的态度，他们法师要获取奥能晶体并不容易，但图·冉迪之前来此遗迹，分明带出了少量奥能晶体，可见精魂法术与古代巨人遗迹有某种特殊联系。 仔细回想，新大陆土著在远古前就是巨人的奴隶仆从，土著的语言文字也受到巨人语影响而形成，那么土著的精魂法术，是否也与古代巨人的魔法技艺相关呢？但精魂法术与现代奥术的差别非常巨大啊。 那自己刚才感应到的那个高度凝炼的物性，是否就是奥能晶体的本质呢？自己既然可以感应到，又能否将其整体取出？更重要的是，内勒姆法师似乎并未察觉到那个类似仙家法宝的东西？ “精魂法术的重点在于联系，而非奥术的侦测探知。莫非图·冉迪获取奥能晶体，是将自己的灵魂与那个类似仙家法宝的东西联系起来？这……”玄微子很快就有了猜测，尤其是在非直观空间规律下，图·冉迪的做法很有可能达成。但这种联系举动，会勾招到什么玩意儿出现，谁也没法事先预料。 而且无论是精魂法术还是法师奥术，都没法一次性获得大量奥能晶体，可见这背后还有更深层次的难题没有解决。玄微子只能暂时维持对这个遗迹的观察和研究。 …… 当传送法术的光芒消逝后，提乌斯这才松了一口气，他站在玄微子身边问道：“奥兰索医师，这回你为了拉拢内勒姆院长，可算是大出血了。” 玄微子已经回到了柴堆镇，跟内勒姆法师商谈完其余事项，这位九阶法师可不会一直呆在这种偏僻地方，直接传送回火舞城，带来的其他法师负责在古代巨人遗迹内外研究驻守，也不用旁人去管。 “怎么说？”玄微子平淡自然地问道。 “幽暗地域的通道啊！”提乌斯仿佛是自己被割肉了一般，说道：“明明那群雪地精已经是你的手下了，为什么还要跟别人分享幽暗地域的通道啊？让那群雪地精去挖矿，收益就都是你的了！” 在离开古代巨人遗迹之后，玄微子带着内勒姆法师去雪地精巢穴参观过那条由迈昂钻破的通道入口，对方也同意让雪地精作为探路先锋，摸清楚地底环境，还许诺要给雪地精送来一批武器装备。 玄微子回答说：“收益？哪怕遍地黄金宝石，不能形成可以创造财富的产业，那就是一堆石头粪土；即便富可敌国，不能有足够实力来守护财富与产业，那就是一个虚弱的空架子，永远替别人打工；可没有相应的技艺与学问，再多的财富也不能转化成真正的实力；如果不能认识事物之间的联系与转化、缺乏应对事物流变的智慧，那么一切技艺与学问也有过时无用的那天。” 提乌斯一脸发苦：“哎哟喂，奥兰索医师，别再说大道理了！那可是数不尽真金白银啊！就算要分，也不用分给内勒姆那个老色鬼啊！你是不知道，他最喜欢祸害有夫之妇，而且私生子一大堆，甚至还不小心搞过自己的女儿！” 内勒姆法师一走，提乌斯就立刻转变了态度，不再口称“院长”了。 “不用你说我都猜得出来。”玄微子蔑笑道：“这个家伙贪生怕死到了极致，一堆恒定化的防护法术套在身上。不过这样的人才好掌控啊，要是来个有什么宏大志愿、做事一丝不苟的人物，那就算用巨大利益诱惑，人家恐怕还会趁势吞并了柴堆镇，彻底让我没有落脚之地。 而我用幽暗地域为诱，就是好将他拖下水，这样柴堆镇既是在五芒星之塔的庇护下，也成为关联内勒姆私人利益的重要地区，公私两方面作用下，才能让他用心排除掉祸及柴堆镇的不利因素——尤其是来自与法师的不利因素。” 提乌斯多多少少听懂了，皱着眉头问道：“也就是说，医师你是给柴堆镇找了一座靠山？” “嫌不舒服？觉得像我这样的人，没理由找法师当靠山？”玄微子看透了提乌斯的那点小念头。 “差不多。”提乌斯自己就是打算抱玄微子大腿的，没想到对方反过来找五芒星之塔做靠山。 “我是我，柴堆镇是柴堆镇。我一个人遇到麻烦当然可以跑路了，但想要干事业，就需要根据地。”玄微子说道：“你之前不还怂恿我开办魔法学院、传授心灵异能吗？如果没有五芒星之塔做依托，光靠我自己一个人根本办不成什么大事的。 不论是心灵异能还是别的什么魔法技艺，从来不是单独某个强大人物就会得到广泛传播的。甚至是要反过来，必须要有大量中低层次的参与群体，这项技艺才有长久发展和进步的动力。 你如今已经知晓我与内勒姆法师的私下协议了，你以后做事说话最好都谨慎一些，可造之材往往都是伴随着风险的。” 第72章 各自来到 就见地平线上出现一大群土著，肩挑背扛、驮兽牵拉，为首一人骑着体型巨大的黑色剑齿豹，手擎权杖，半空中悬挂一道彩虹，两侧是天马骑手拱卫，可谓是威风凛凛。 沃夫眯着眼睛眺望，说道：“还真的来了啊。” 而在沃夫身边的，是如今形容甚威、身披翠羽的德鲁伊塔瓦隆，听他说道：“对于土著部族而言，南边日子也未必真的那么好过。大联盟中不乏强势部族，对弱势部族瓜分兼并。奥兰索医师给他们一条生路，他们当然愿意来。” “那是奥兰索医师让他们来的，没有他的准许，这些土著可没法在此地定居。”沃夫原本还想管对方叫“老家伙”，可是如今塔瓦隆变成这副庄严英伟的样子，倒是让沃夫有些自惭形秽。 塔瓦隆笑道：“沃夫，你是下定决心要跟随奥兰索医师了？” “那是当然，以后别再说我是什么翠绿之环的狂战士了。”沃夫挠了挠下巴，昨天他把自己的大胡子刮干净，比过去显得年轻很多。 就见塔瓦隆肩头翠羽微微耸动，有三只雏鸟从里面冒出头来，啾啾鸣叫，塔瓦隆取出几枚浆果喂食它们，漫不经心地说道：“看在过去的情分上，我跟你说明白了，奥兰索医师绝对不是如他自己所说那般，是什么心灵术士。没有相当完善与全面的教育，是不可能造就出他那种施法者的。奥兰索医师表面是在传授技艺，可我看他只是拿你和那个法师当实验品而已，包括前来定居的土著部族，也都一样。” “说得你们翠绿之环好像不是这样似的。”沃夫冷笑道：“可你从来没问过我们愿意不愿意，只是在那里自以为是、居高临下。” 塔瓦隆没有生气，而是说道：“当形势危急的时候，你就会明白，事情根本由不得你愿意不愿意。虽然我还没摸清底细，但奥兰索医师要做的事情，恐怕比我们翠绿之环还要大。” “什么事情？”沃夫不禁发问道。 “想知道，为什么不自己去问奥兰索医师呢？”塔瓦隆笑容中饱含深意。 沃夫鼻子喷气，懒得跟他多说，一个跨步跳开，往柴堆镇的方向走去。 土著斑兽部族要搬来柴堆镇附近定居的消息，很早就传开了，镇民最初的确慌乱了一阵子，不过这段日子以来，柴堆镇居民也算是见惯了各种大场面，就算他们不肯同意，事情也轮不到他们说了算，或许早已逆来顺受惯了。 而且玄微子所圈定的土著定居处，并不是柴堆镇之中，而是离着还有一两哩的荒郊野地，那个地方很久之前就被柴堆镇伐木工砍光了树木，但一直没来得及平整开垦。 实际上柴堆镇这种地方，垦殖开荒的进程远不如新大陆殖民早期那么迅猛，玄微子与塔瓦隆也都认同，这个地方如果加以开发，是完全能够养活更多人口的。 只不过作为曾经杀死许多斑兽部族的“仇敌”，玄微子没必要显露，而是将迎接斑兽部族的工作委托给塔瓦隆，毕竟随之而来的天马部族的骑手，也是与翠绿之环早有联系的。 沃夫现在不当镇长了，自然乐得空闲无事，平日里除了修炼玄微子传授的《五龙捧圣炼形法》，就是到处瞎逛。 柴堆镇新建的石砌城墙已经基本完工，赤红伯爵那批剩下的法师与士兵，自从得知此地已经受五芒星之塔所庇护，也干脆改旗易帜，成为提乌斯的手下，反正跟谁混不是混？ 提乌斯得到玄微子与内勒姆法师的认可，俨然成为柴堆镇当地的“法师顾问”，他带着人开始在新扩建的城区中各种规划，除了修建全新的炼金工房，还有战斗学院的位置划定、靠近城门的马厩车行，就连市场区、商铺区都确立了大概方位。 当然，也少不了即将兴建的通讯晶塔，已经陆陆续续有五芒星之塔的人手，送来一批又一批的建筑材料和魔法物品。 “普通材料都先往大仓库送，魔法材料就放到炼金工房旁边的小仓库。”提乌斯拿着羽毛笔在货物清单上写写画画，同时指挥着手下一帮法师与士兵，其中有些还是不比他差多少的中等法师。 “等等！这导能铜锭的数量好像跟清单上的不符合啊！”提乌斯骂骂咧咧地说道：“这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给我搞克扣材料这套？柴堆镇的通讯晶塔是内勒姆院长指定的重要任务！我现在就去给他传讯，货物你们给我送到小仓库里，另外贴上一张纸条，凡是数量和品质不过关的，我以后一个个找他们算账！” 提乌斯面前那帮士兵只是负责搬运货物，对提乌斯的抱怨半懂不懂，愣在原地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办。沃夫正好路过，撑在柱子旁看见这一幕。 “你来了正好，帮帮忙！”提乌斯直接朝沃夫招手说道：“搬起这两箱货物，跟我去炼金工房！其他人别愣着，继续干活！” 沃夫一脸稀奇地说道：“等会儿！我怎么就成了你的手下了？” “哎呀！你就帮个忙嘛！”提乌斯说道：“你我都跟着奥兰索医师学习，在我们法师看来就是同学啦。同学之间帮个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以后你有什么困难，你也可以找我帮忙，你说对不对？” 沃夫没有反驳，他一俯身，轻轻松松就把两大箱铜锭搬了起来，提乌斯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你这家伙力气也太大了，那些士兵一人一箱都走得晃晃悠悠，你这就直接搬起来了？” “最近我力气好像是变大了一些。”沃夫抽了抽鼻子，努嘴道：“话说，你怎么知道我在跟医师学东西的？” “这还用问吗？我早就看出来了。”提乌斯低头盯着货物清单来回翻看，朝着炼金工房边走边说：“我当初见你的时候，你真就跟野地里的熊一样，又脏又臭。可近来你不仅那一身膻腥味消失了，而且你好像还获得了伤害减免能力。” “有吗？我都没留意。”沃夫瞧了提乌斯一眼，问道：“那你跟医师学的那个啥啥啥玩意儿，学得怎么样了？” 提乌斯回了对方一个嫌弃眼神，说道：“那叫做‘水火不净观’！” “啊，对……这都是什么语言啊，这么拗口。”沃夫舌头都快抽筋了。 提乌斯说道：“我用‘通晓语言’侦测过，貌似是一种单字符、多组合的象形文字，我见过奥兰索医师有时候会在手边写出来。不过这没啥大不了的，有些法师也喜欢自创文字，甚至还加上各种秘密解读方式，以此杜绝他人侦测破解自己的独门技艺。” “你扯远了。”沃夫提醒说。 “哦哦，你是说我练习得怎么样。”提乌斯叹了口气：“也就那样吧，我每天冥想都会尝试。医师说了，这是需要时间积累与磨练的，我既然已经有一定基础，那就慢慢将冥想转变为定境，到时候‘定中生慧’，就能逐步掌握心灵异能了。” 两人说话间，就来到新修建好的炼金工房。目前这还是一座木石混合的三室小屋，一根烟囱朝天上散发着白气，旁边一个储物仓库，大门上用魔法墨水画着符文。提乌斯念了句咒语，大门自行打开。 “放地上就好。”提乌斯写了张纸条，然后贴在木箱上。 重新关上大门，提乌斯走进炼金工房，里面各种箱柜摆满了瓶瓶罐罐，内室之中还有蒸馏器皿、导流管道、加热灶台，只不过眼下还没开始大搞炼金实验，所以屋中暂时没有传出难闻刺鼻的气味。 提乌斯见沃夫跟着进来，也没责备，扭头问道：“对了，奥兰索医师还没回来吗？” 沃夫摇摇头，说道：“医师说他要将自己的房子搬过来。” “对哦，镇子外面那个帐篷他都让我拆了。”提乌斯没太明白：“可是他的房子不是被改造成神棍的礼拜堂了吗？那些镇民还成天抱怨神棍不在了。” 沃夫扣着鼻子道：“萨雷米那个家伙不回来更好，估计他在莱根城混得不错吧。” “扯鬼呢。我这里已经有一帮莱根城的法师来投奔，说那个神棍把莱根城搞得乌烟瘴气。”提乌斯一边嘲笑，一边坐在斜面桌旁，抄起羽毛笔在上面绘画。 与此同时，斜面桌一侧有一个木质人偶，大体能看出是女性身形，伴随提乌斯动作，人偶表面幻术光芒流动，显现出一件衣物。 “你在做什么？”沃夫探过头去观瞧。 提乌斯说道：“这是奥兰索医师之前提到过一种叫做旗袍的服饰，我打听清楚之后，打算重新设计改进。” “你还会做裁缝？”沃夫有些惊奇。 “我才不会，我只是设计好后，让火舞城的裁缝去做。”提乌斯露出满脸期待：“而且最好要让‘飞弹女王’试穿一下，这样我就能得到她的青睐了，呵呵呵~” 看着提乌斯一脸嬴荡的傻笑，沃夫望向那幻术光芒变成的服饰，说道：“这衣服也太不方便了吧？裹得紧紧的，也没法迈腿跑步。” “你说的没错！”提乌斯大笔一挥，幻术光影变幻，听他说道：“我打算直接开叉到腋下！” “嚯——”沃夫说道：“这不就披着俩门帘子吗？这还算是衣服吗？这是方便迈腿了，路人就光看腿了。” “你懂什么！我这么设计就是方便别人看腿的啊！大不了加几条绳子方便固定。”提乌斯说道：“这样还不够，胸口要裁剪开来，然后小腹到胸下也要开出一条缝……” “你这不行，后面的布也裁了，直接露出整个后背，这样才够方便伸手！” 正当这两人讨论得热火朝天之际，外面传来敲门声，打断了两人的兴致，提乌斯一拉开门就骂道：“没瞧见外面挂着的牌子吗？打扰了老子实验，把你们卖了都赔不起！” 然而站在门外的是萨雷米爵士那位年轻扈从，他被提乌斯迎面直喷，抬手擦了擦口水，有些害怕地说道：“我、我是来给奥兰索医师送书的，我听别人说要先来这里传达？” “这不是萨雷米身边那个扈从嘛？”沃夫说道：“奥兰索医师还没回来，你就先等着吧。” “哦。”年轻扈从身后牵着两匹马，马背上都挂着许多书籍，说道：“那我就先回礼拜堂了，还烦请你们跟医师转达。老爷说了，以后我就留在柴堆镇宣教，你们有空可以来做祷告。” “行行行！医师回来之后，我们会跟他说的。”提乌斯一贯厌恶神圣之主教会，尤其是他发现这个年轻扈从也获得神迹力量，分明就是一个小神棍。 年轻扈从只是很有礼貌地行了个礼，面前炼金工房的门“砰”地一下关上。年轻扈从脸上表情没有变化，只是莫名生出几分寒意。 他回身将两匹马牵走，望着周围不断兴建营造的柴堆镇，亲近又陌生，偶尔遇见镇民向他问好，年轻扈从都是乖巧礼貌地应声，直至来到小礼拜堂外。 年轻扈从将马背上挂着的一捆捆书籍卸下，带着莫名思绪抚摸着，却猛地抬起头，惊异地顾盼起来。 一股强大的法术波动由远方天际传来，虽然无声无息，却明显得让柴堆镇附近所有施法者都察觉到了，就连一些敏感的士兵与普通人都抬起头来，仿佛是什么庞然大物塞进了自己脑海中。 就见西北方向的天空中，竟有一座小型城堡在半空中漂浮，下方是卷动的碧绿云团，飞速盘旋，其中更是隐有雷声传出，乘逼人威压凌空飞渡而至。 来者正是玄微子，既然如今要在柴堆镇长久驻足，闭关的城堡没有必要留在深山之中。但他没办法将整座城堡传送到柴堆镇，因此御器施法、神炁合将，玄微子本人身形定坐在城堡之中，如意生碧云、神将化风雷，人、器、将三者合一，直接将整座城堡拔地腾空，以倾山移峰之势，降临柴堆镇上空。 地面上众人看见乘碧云飞来的城堡，都错愕震惊得停下一切工作，而玄微子只是凝神内守，抬起剑指隔空一点，柴堆镇外一处空地竟是闹动不已。 只听地面闷雷响彻四周，尘土飞扬，一座堪似法坛的九层峰丘破土而出，碧云环裹城堡，似鹅羽鸿毛般，稳稳落在山峰之上。城堡坐落峰顶，碧云如潮水倒卷，这才镇住地面闹动，尘埃落定。 第73章 筋骨 “书都放在这里了。”年轻扈从将好几本金属包角的大部头放到地上，就见那位“奥兰索医师”正背对着自己飞快地翻阅着书籍，看了几眼后塞进面前书架上。 “嗯，放地上就好。”玄微子随意应了声，没有任何额外动作，一根半透明的触手从他肩头无声伸出，来到年轻扈从跟前，就像某种恶心的软体动物般，晃动了一下诡异的末端软须，其中隐约有紫色光雾流转，好像在审视着年轻扈从。 正当年轻扈从露出紧张表情，那半透明的触手便已向下伸去，将地上的书籍缠卷起来，带到玄微子面前。 年轻扈从松了一口气，他朝四处观瞧，这座被玄微子“搬”来的城堡，论规模并不算太大，但通体散发着微弱且特异的法术波动，看似是利用魔法建造而成，却给人一种错觉，仿佛这座城堡不是垒砌而成，是“生长”出来的。 想起昨天晚上，柴堆镇内外所有人都在谈论“奥兰索医师”能让一座城堡飞在半空中，年轻扈从——或者说赤红伯爵，也不禁心生忌惮，在意识最深处思索起来： “这个家伙的实力深不可测！这种让城堡浮空的法术，奥秘之眼的九阶法师也要消耗价值昂贵的魔法材料才能做得到！看来我当初真是轻视他了！以后千万要小心，不能让这个家伙看出破绽。” “对了。”玄微子忽然转过身来问道：“赤红伯爵应该还剩下许多仪器与魔法材料吧？为什么只带回这些书籍？” 年轻扈从回答道：“我家老爷说了，赤红伯爵的魔法材料都是剥削劳苦大众积累来的。如今莱根城正好是需要用钱的时候，所以他打算将这些魔法材料出售，用于补贴莱根城的居民。” “哦？他还懂这些啊？”玄微子笑着问道：“最近萨雷米爵士在莱根城还好吧？” 年轻扈从点点头：“老爷已经跟当地教友一起，向莱根城居民传播教义、弘扬福音，很多不法商人都被关进监牢里等候判决，居民们都拍手称快呢。” “好吧。”玄微子只是挑了挑眉，对此没有评价，转而问道：“那你这次回来，是打算留在柴堆镇了？” 年轻扈从回答说：“是的，老爷让我留在柴堆镇，主持这里的教会事务。毕竟柴堆镇的民众也需要时刻感受到我主的光辉……我听说好像有一批土著要在附近定居，这是真的吗？” 玄微子承认道：“是这样没错，你有意见？” “没有没有！”年轻扈从赶忙摆手，说道：“只是老爷说了，要我尽力宣扬我主的神圣事业，如果土著当中有向往我主光辉的，能不能……” “这件事你不用问我，你有本事，尽管传教。”玄微子说道：“不过我也可以事先提醒你一句，如今翠绿之环已经获得在金冠木自治领的传教权利，更不用说土著部族就有自己的传统信仰。你要是传教的时候惹怒了人家，我可不会替你收拾烂摊子……毕竟我在柴堆镇，只是一介医师而已，具体管理事务，你去找提乌斯或者塔瓦隆。” “明白，我明白了。”年轻扈从有些紧张，似乎不太能面对玄微子的直视目光，说道：“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退下了。” “等等。”玄微子拿着碧云如意敲自己肩膀，说道：“其实我对贵教的神迹也很感兴趣，你能否让我把把脉？” “什、什么？”年轻扈从一下子没听明白。 “就是让我摸一下你的脉搏。”玄微子身形一闪靠近面前，闪电般抓住年轻扈从的手腕。 年轻扈从猛地一惊，觉察到一股绵厚柔和的力量逼入体内，本能般一拧手臂，直接挣脱了玄微子的手指，说道：“请医师您自重！我、我先离开了！” 说完这话，年轻扈从就像一阵风地逃出书房、逃离城堡。他跑得额头见汗，心中惊惶道：“好险！要是被他发现我的实际情况，恐怕真就是死路一条了！以后还是尽量躲开这个奥兰索医师，等我将当初手下那些鲜血衍体吸收干净后就远走高飞！” 轻轻摩挲着手指，细微的刺痛感很快消失，玄微子自言自语起来：“萨雷米找的这个扈从不差嘛，不仅掌握了神迹，连武技也进步神速，刚才那一下甩手挣脱居然还含有崩劲功夫？这教会传授的武技很是不俗嘛。” 这个世界也有很多武技流派，远在大伦底纽姆帝国建立前，就已经由神圣之主教会和旧大陆上众多雇佣兵组织所开创，也曾一度兴盛无比。 可是在现代奥术发展起来后，这些武技流派迅速衰落。倒不是没有人练习了，而是对于普罗大众而言，武技练得再好，也不如飞在天上放火球的法师显眼瞩目。 不过玄微子这些日子以来仔细研究，也发现了一些特别之处。 这个世界的武者与地球上靠着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的武术家不同。虽然两者表面上都是靠食物获得外界能量物质，配合各种锻炼方式加以转化，以此来提升身体素质，掌握格斗技巧。具体到战斗，还是要实打实的劈砍刺砸，不存在长剑一挥就剑气乱飞、光波扫射的情况。 可这个世界的武者仍然有不凡之处，且不提经过恰当训练就能掌握如何使用魔法物品与装备，光是各个武技流派对武者身体生理机能有不同层面的提升。 尤其是最基础的筋骨强度、运动能力、肢体协调，中等战士的水准就已经大大超越地球上习武之人的极限了。玄微子在调查过赤红伯爵手下那批士兵中，发现有些人的筋骨强悍得不像话，哪怕不披甲，直接被弓箭射中躯干，也会被致密的肌肉组织减缓伤害。 虽然在如今这个魔化武器常见的环境，这点筋骨强度依旧白搭，但足以让玄微子发现其中奥秘了。 灵魂，这种身体变化的源头依旧是实体灵魂。这个世界的武者在锻炼武技时，或多或少也利用到了自身灵魂，即便他们自己也说不出太确切的状况。可他们也确实发现，哪怕没有施法能力，也能掌握一些近似于魔法的特异能力。 其中最为共通的一点就是“快速恢复”，部分战士不需要额外的医疗，集中精神就能自愈部分伤势，只要不是断手断脚、死灵法术造成的伤害，一般的外伤可以恢复过来。而且治疗药剂他们也能更快消化吸收。 就这么看的话，似乎中等战士比起一般人已经强大不少，奈何这个世界遍布各类魔法技艺，魔法的杀伤威力已经远远超出战士自身的防御与自愈能力的极限，根本不可能有谁是靠着血肉之躯硬抗魔法伤害，哪怕身披附魔铠甲也不会冒险。 “沃夫最近已经能够在不进行狂暴变形的情况下，掌握伤害减免能力，而普通的战士连这一点都做不到，刀砍斧剁还是会受伤，这确实没法比啊。”玄微子翻着赤红伯爵的书籍笔记，里面提到了许多人体实验的成果，其中就有关于如何强化体质的部分。 只不过赤红伯爵的方式，都是在掌握血魔法技艺的基础上，对于普通战士与武者而言，没多少参考价值。 玄微子之所以研究起这些，其实也是为自己考虑，他发现自己修炼的丹道，其中本来包括许多易筋洗髓的炼形功夫，可是对筋骨的提升，并没有想象中显著。 筋骨在这个世界的身体素质归类中，理应与体质、力量都有关系，而玄微子本人体质与强韧豁免也很高，却更重视腑脏功能，显然是偏科了。 丹道修炼次第中，到了金丹大成境界，要求肉身炉鼎“打成一片”，腑脏、筋骨、经络气息通达、浑然无碍。要是腑脏强旺而筋骨不足，恐怕是摸不着金丹大成的境界。而这只能说明玄微子丹道修炼不足——也就是对于世界规律法度的认识不足。 毕竟上辈子修炼丹道之辈，神炁还转的过程中，自然循行全身经络，达到易筋洗髓圆满之境，有的修士在此过程中蜕皮更齿、白发反乌，还能补全先天不足与缺陷。 可如今这个世界，玄微子的肉身并没有法天象地的经络，所以在身体层面主要增强的是腑脏功能，而大脑属于奇恒之腑，于是也额外增强了玄微子的心灵异能。 现在玄微子从珊多丽身上大概摸索出完整的经络系统，还在缓慢的调摄过程中，就差对筋骨系统的研究了。 自从将城堡驾云腾空搬到柴堆镇外，玄微子就基本将心思放在这上面，除了翻书查阅，还有就是了解这个世界的炼金学、魔药学。如果真要提升转化筋骨，利用药物也是一条途径。 玄微子埋在书堆中，根本懒得理外面的事情，还是塔瓦隆亲自找上门来。 “奥兰索医师，你这样偷懒可不好。”塔瓦隆还没敲门，一条星光体触手就自动把门打开，就看见玄微子躺在书堆上，周围好几条星光体触手将书籍提在半空中，时不时移动到玄微子面前。 玄微子抬头看了塔瓦隆一眼，说道：“斑兽部族已经安顿下来了，现在不需要我做什么吧？我有事自然会去找珊多丽的。” 塔瓦隆抬手将一根悄悄搭上自己肩膀的星光体触手拨开，说道：“珊多丽如今在斑兽部族中的威望很高，当然不会有什么事，我来是找你帮忙的。” 玄微子问道：“帮忙？橡木圣居都完成了，你直接联系翠绿之环的其他人，让他们传送来柴堆镇不就好了？” “奥兰索医师居然看出来了？”塔瓦隆问道。 玄微子皮笑肉不笑地说：“你们橡木圣居原本是什么样的，我不清楚。不过柴堆镇这一个橡木圣居不仅仅是汇聚了自然能量，而且似乎还扎根到一个奇特的位面中，能够与其他地方的橡木圣居产生联系。我猜测你们这是在模拟法师的通讯晶塔？而且还融合了‘树木传送术’，使得橡木圣居能够作为特殊的传送门。” “我们过去虽然败给了法师，不代表我们一点长进都没有。”塔瓦隆说道。 “如果翠绿之环能在新大陆各处建起橡木圣居，那就等同拥有多个便于往返的传送门，以及不亚于法师的通讯能力。这样一来，通讯与机动能力的优势，就不再是只有法师掌握了。”玄微子说道：“我猜猜，橡木圣居作为翠绿之环重要的魔法杰作，本身就拥有‘圣居术’的效果，还可以作为固定的防御工事。而当橡木圣居逐渐遍布新大陆，翠绿之环的势力范围也在变相扩大。” 塔瓦隆说道：“等我的同伴来了，将他们介绍给医师认识。” 玄微子只是轻轻点头，接着说道：“不过橡木圣居可不是这么容易建成的，我要是没看错，你作为圣居祭司，灵魂与橡木圣居相互联系。橡木圣居要是被破坏，你也会遭受创伤。另外，你本人不可能建成第二座橡木圣居，翠绿之环眼下有那么多高等德鲁伊吗？” “所以我现在就来求奥兰索医师来帮忙啊，”塔瓦隆脸皮如城墙般厚：“橡木圣居遍布新大陆的伟业，可不是一下子能做到的，但我们翠绿之环能做到的事也不止于此。” “说吧，到底是什么事情。”玄微子挥手撤去星光体触手。 “我南边的同伴目前正协助大联盟作战，眼下遭遇到一些困难，我想邀请奥兰索医师你帮忙。”塔瓦隆说道。 “这不太好吧。”玄微子佯装不快，说道：“无论是你们翠绿之环，还是土著大联盟，都应该是你们独立抗争，怎么就直接拖我下水呢？” 塔瓦隆赶紧解释：“当然不是要奥兰索医师你亲自出手，我是打算制作一批柳条人去协助战斗。过程需要我集中精力去施法，也许会将附近地表的水分抽干，导致自然能量紊乱，对于近来播种时节不便。我记得医师你的魔法仆役掌握超自然雷电的技艺，不知能否操控天气，下一场大雨呢？” 玄微子盯着塔瓦隆沉思许久后说道：“我可以帮忙，但我需要翠绿之环中更多魔法技艺，比如说狂战士的转化仪式，以及‘易形者’的变形技艺。” 第74章 三才 珊多丽握着图腾权杖，正专心致志地沟通精魂，空气与大地中流动着的自然能量，却难以被引导，不能形成完整的法术效果。 “奇怪，怎么会施展不出来？”珊多丽抬头望着阴沉暗淡的天空，心事重重。 斑兽部族如今搬来柴堆镇附近，已经开始定居生活，之前众多族人对此怀有强烈不安。 珊多丽还记得那天刚来到柴堆镇外，远远就看见自己当初住过的那座城堡，从半空中飞来的情形，落在一座同时拔地而起的小山丘上，那一刻恐怕无论是谁都生出了敬畏之感。即便事后知晓，做这件事的人就是那位奥兰索医师，众多族人已经生不出对他的仇恨了。 颠沛流离的日子，让族人对拥有强大力量之人的敬畏，已经转变为崇拜。甚至有些族人对于能够生活在柴堆镇附近，当成是受到奥兰索医师的庇护，仿佛是过去自己冒犯了人家一般。 就算当着自己时嘴上不说，珊多丽通过精魂，也能“听到”族人们的私下议论，说她是选择屈服于奥兰索医师，才换来族人能在柴堆镇定居的机会。甚至有的人说珊多丽每天晚上都要去城堡里“服侍”那个奥兰索医师。 “根本不是那样的。”珊多丽扶着图腾权杖自言自语起来像是赌气一般，也不知是在向谁解释：“明明我是去听他传授法术技艺，还教我怎么指点其他人……” 可无论珊多丽如何试图说服自己，难道她就不是屈服于那个奥兰索医师了？每当想起自己在柴堆镇的惨败，珊多丽内心就反复纠结，她只能强迫自己专心在让族人生活起居这些事情上。 看到远处柴堆镇在法师们的协助下，各种建筑物飞快地拔地而起，珊多丽隐约明白，土著部族似乎不仅是在战斗上比殖民者要弱小。 “精魂法术在庇护民众生活上，其实是有潜力的，但一个部族想要壮大，只靠寥寥几个精魂使者是不够的。‘炼魂通神’我已经帮你改良，降低了入手难度。你回去之后可以传授给你的族人，通过图腾权杖引导他们感知到精魂。”玄微子在一天晚上对珊多丽说道。 珊多丽有些担忧：“可是……我也许还不能很好地教导他们。” “没有谁是天生就懂得如何做老师的。”玄微子说道：“你在教导别人的同时，也是在反过来审视自己的能力与缺陷。我教你的‘炼魂通神’，并不是就代表了最高的准则，它也要适应练习群体而做出相应的改变，而你就是作为改变的主体。” “那我应该传授给什么人？”珊多丽有些茫然地问道。 玄微子当时说道：“你自己决定。有才能的人未必忠诚，忠诚者未必通晓应变，擅长应变的人未必沉稳，稳重之人未必天资优秀。不同的人要放在不同位置上，发挥他们各自长项。我就说这些，如果你连判断自己朝夕相处的族人都做不到，那斑兽部族以后也难以壮大。” 珊多丽想到这里，就听见上方天空传来闷闷雷声，她立刻就分辨出将要下雨，只好暂时回到自己的小屋之中。 斑兽部族如今居住的房屋，都是用泥土和干草垒成一圈矮墙，屋顶用木板和树皮覆盖，将内中地面挖低，用火烤干泥土，铺上草席与毛毯，遮风挡雨不成问题。珊多丽作为图腾守护者，还可以自己独占一间，其他族人如今还是要十几人挤在一间小屋当中睡觉。 “除了继续修建居住的房屋，还要重新栽种各种作物与果实，最近得到那位德鲁伊贤者的帮助，族人今年就不用再挨饿了。嗯……培育牲畜也要尽快，不知道天马部族那几位骑手能弄来多少牲畜？”珊多丽将头埋在膝盖里嘀嘀咕咕，双脚叠在一起拨弄着脚趾：“还有，要尽快学会通用语，族人也要识字。以后估计少不得要跟殖民者打交道，也要跟他们做生意，没有钱，什么都做不了……” 珊多丽昏昏欲睡，却听见有人在外面拍打着门帘，发出呼呼低声。 “罗莎莲大人？有什么事吗？”珊多丽这才发现外面一直没下雨。 如今已经能自行变成普通剑齿豹大小的罗莎莲，回头看了城堡一眼，说道：“奥兰索那个家伙要我来找你。” “有什么事情吗？”珊多丽顺手带上图腾权杖问道。 罗莎莲示意对方骑上自己，回应道：“谁知道他要干什么……不过我看他成天躲在城堡里，估计是又搞出什么新鲜事物了。” 一人一豹转眼来到小山丘上的城堡，珊多丽能够看见一条条半透明的星光体触手如同藤蔓般爬满墙壁外围，还时不时地朝四周张扬晃动，远远看上去就像是城堡本身变成一只活生生的怪物一般，让寻常人不敢靠近。 自动打开的大门、从触手末端发出的光芒，都让眼前景象颇为怪异。珊多丽抬头望去，城堡中那座塔楼的顶端被削去了尖顶，被改造成一个小平台，玄微子就站在上面。 “来了？”玄微子看见她们两个就招了招手，珊多丽用图腾权杖敲了敲地面，脚踏空气，身形自然升往高台，罗莎莲只得表情发愣地看着，不过玄微子好像也没找她的意思，只得无聊地趴在地上，慢悠悠地甩尾巴。 “你来施法。”玄微子面前搁着一张桌子，上面是一个怪异的三足铜釜，里面盛着灵光隐现的清水，两旁点燃的蜡烛火苗高窜，却丝毫不会乱舞。 珊多丽低头看了一眼，这个高台大概成八角形，每个边上都画着三行或连或断的线。而一站在此处，珊多丽就察觉到四面八方的自然能量都汇聚于此，然后传导至高空之中。 “原来是你把自然能量都抽空了？”珊多丽说道：“难怪我刚才施展不了法术。” “不光是我，还有塔瓦隆。”玄微子说道：“我们联手将柴堆镇附近的自然能量全部积蓄起来，形成一个类反魔场，但只能限制引导自然能量的法术。”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珊多丽有些顾虑地说道：“自然能量可不仅仅是用来施法的，要是长期这么做，此地的植物也会枯萎。” “我明白，我这么做类似于水坝蓄水，不可能一直积蓄不放。”玄微子说道：“单纯的自然能量就像散漫而无目的流水，放任不管并不能普遍滋润草木和生灵。德鲁伊法术与精魂法术都擅长引导自然能量，但二者也有不同。 像你这样的精魂使者，是通过精魂来引导自然能量；而德鲁伊则是让自身直接与大自然构成联系纽带。如果要比入门难度，其实精魂使者比德鲁伊更容易。” 珊多丽想起不久前看见的那个橡木圣居，自然能量的汇聚比起老师图·冉迪当初发动风暴与洪水还要浩大磅礴，不禁有些气馁：“可是精魂使者有几个能像高等德鲁伊那么厉害呢？” 玄微子说道：“精魂使者中也有高手，否则怎么可能组成大联盟，逼得帝国军团要签订和约呢？真有本事高歌猛进、独占新大陆，殖民者又为何要跟你们土著共处呢？” 珊多丽微微点头，虽然玄微子这话说得很刺人，可她也不得不赞同。紧接着又听玄微子说道：“不过帝国军团并不会就此停止扩张的步伐，他们只不过是要回过头去处理内部，等重新整顿好，殖民扩张就会再度启动。所以别以为现在就是可以放松的时候。” 珊多丽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压迫感，只是问道：“那你现在就是为了将来变化而做准备吗？” 玄微子闻言愣了愣，他现在其实只是在试验法术，没想得太深入，于是答道：“你非要这么问，那大概也算是吧。” “你……为什么要帮我们？”珊多丽下定勇气问道：“伤害我们的是你，帮助我们的也是你，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玄微子靠在一旁围栏上，叉抱手臂说道：“我在寻找一个更完美、更长久的存在方式。” “什么意思？”珊多丽完全没听懂。 “人，身处于这个纷繁复杂的世界中，这世界上的一切事物，对于自我这个个体而言，是客体环境，会对自我造成不可回避的影响。”玄微子说道：“而在这当中，自我价值的实现，就是在个体与客体的相处中，找到完美而长久的存在方式。” 珊多丽脸色古怪，说道：“你这些话，太、太……” “太空洞、太虚无了，是吗？”玄微子说道：“你还没从具体的实践中有所体会。但我可以提醒你，存在方式建立在三种相处关系中——人与自然、人与他人、人与自我。 人与自然表现了人的自然属性，人与他人揭露了人的社会属性，人与自我追问了人的存在本质。 天地自然是靠不住的，因为自然环境与资源要素的有无变化，并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就像生活在沙漠中的族群，不能怪责天不下雨，而是要思考如何利用现有资源，调动人的认识能力去改造出更适合的生活与生产方式。 组织群体是靠不住的，小到家庭、中到族群、大到国家，都有一定的运作规律与利益分配模式，而为了各自生活与生产方式的延续与扩张，利益分配的斗争是永远存在的。指望一个人人平等、你好我好大家好的美好世界凭空降临是愚昧的妄想，而应该是通过更高效与更长久持续运作的生活生产模式，寻找与之搭配的社会关系。 自我身心是靠不住的，身体有生老病死之苦，心灵受七情六欲之累，尚且不能完全把握自我的主体本质，也不能真实地认识到客体环境。贪图愉悦感官的体验，顽固死守既定的观念，进不能造福他人，退不能悠游山林，守不能自性清明，徘徊无定、随波逐流。受各种言论话术鼓动，认不清立身所处，分不明谁敌谁友，搞出各种分类群体，非此即彼、攻伐无算。 到头来个个行尸、块块走肉，这样的玩意儿，假中之假、妄中之妄，还算是人吗？” 珊多丽听玄微子大讲一通，先是认真思索，随后困惑不解，接着又恍然有悟。 “这些话，你先记住。”玄微子说道：“眼下不要指望一下子完全弄懂。” “我有个问题。”珊多丽说道。 “说。” “你刚才说的三个相处关系，前两个都给出的解决方法，可是第三个却没有说完。”珊多丽觉得玄微子不应该疏忽了这一部分。 “首先，我教你的‘炼魂通神’就是解决方法，至少是其中一条。”玄微子说道：“至于其他……人活在世上，终究是为了自己。再次回到你之前的疑问：我为什么要救助你们？我现在可以给你一个简单回答——我就是为了我自己，我传授给你的技艺，是要观察对你们部族造成什么影响，既是对个人的，也是对族群的，也是对天地自然的。我会以此为参考，反过来修正我对客体环境的认识。 你不需要以为我会出于什么愧疚与罪恶感，或者善心大发就这么做，你最好也不要怀有这种先入为主的想法揣测他人，因为这也会蒙蔽你对外界客体环境的认识。至于如何发展壮大斑兽部族，这不是我的责任。” “我明白了。”珊多丽深深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吐出，仿佛将心头沉甸甸的分量卸下，向玄微子询问道：“那你要我来这里做什么？” “施法。”玄微子指着面前自己摆的简易法坛说道：“塔瓦隆目前在橡木圣居中准备制作一种魔法造物，会抽取大量自然能量与水分，而你则是反过来，既要施法降雨补充大地水分，还要让被抽取的自然能量再度参与循环流动，而不至于让刚刚播种的秧苗发育不良。” 珊多丽有些吃惊地抬头望向天空，说道：“这么大规模的法术，我恐怕做不到。” “你不行，图腾巨灵可以。”玄微子说道：“而且你不仅仅是要完全驱动图腾巨灵，甚至要深入到自然巨灵的层次，直接调动自然能量的流动。规模的广大，图腾巨灵已经代劳，你要做的是感知的深入，这个法坛就是为你准备的，我会在一旁为你护法。” “可是……” 珊多丽还在迟疑，玄微子抬起一根手指，她就感觉无法说话，玄微子没有张口，声音直接传入脑海：“这是你悟道的机会，这样的机会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这也是斑兽部族自救的开端，而不是总依赖哪位强者的援助。” 第75章 常青 昼夜晨昏交替，风雨晦明升降，柴堆镇迎来了一段热情澎湃的日子。 在玄微子的指导下，珊多丽的“炼魂通神”长进不小，借助图腾权杖发动精魂法术，已经能够保证柴堆镇一带风调雨顺，配合施展“植物滋长”，柴堆镇外围已是大片葱绿田野的景色，和风吹拂，草木芬芳飘扬，让忙碌劳作的众人也不禁心旷神怡起来。 而斑兽部族也逐渐适应了在柴堆镇附近定居生活，珊多丽从年轻族人当中挑选资质符合者，传授他们精魂法术，并且开始效仿她的老师图·冉迪，制作特殊的树皮护甲。 这种树皮护甲的材料来自于斑兽部族过去定居点附近一种常绿树种，在精魂法术经年累月的微弱影响下，最终形成一种特殊的纤维材质，并且富含胶质。 图·冉迪是最初发现这种特殊材质并且进行加工的人，不过碍于过往技艺粗陋，所以找到适合加工的树皮材质并不多。反倒是珊多丽在学会“炼魂通神”之后，利用精魂巡游侦测，寻物效率大为提升。 一开始还只是珊多丽与几名刚刚接触精魂法术的族人在制作树皮护甲，在玄微子的提醒下，他们尝试将树皮护甲出售给提乌斯。 提乌斯原本也不太瞧得起这些土著制作的魔法物品，简直就像是去乡下旅游，被当地人吹上天的土特产。不过在让手下一些奥秘骑士与士兵试验过后，不约而同地发现这种树皮护甲的优点。 比起用炼金药剂浸泡加工的特制皮革，树皮护甲的价格便宜得多；而相较于掺入炼银的金属盔甲，树皮护甲则更加轻便灵活，对劈砍、穿刺、钝击等伤害的减免效果并没有明显劣势，而且对火焰与闪电能量有一定抗性。 当然，树皮护甲的缺点就是太简陋了，就是一件背心模样披在躯干部位，不能保护全身。 珊多丽当时还想辩解，只要掌握精魂法术就能够与这种树皮护甲形成共鸣，获得覆盖全身的防护效果，却被一旁观察的玄微子暗中劝阻。 近来一直在业余时间进行“服装设计”的提乌斯创意十足，他发现树皮护甲其中蕴藏极大商机，于是向珊多丽提议，希望斑兽部族制作更多树皮护甲，而且要制作不同部位的护甲，提乌斯则为他们设计护甲款式，不仅仅要做成铠甲，最好还要做成更加柔软轻便的法师袍。 玄微子则顺水推舟，让他们联合建立一个商会，斑兽部族负责制作这种树皮护甲，提乌斯来对外联系商旅与销售渠道。 “不过想要这种产业能够长久发展，以后就不能大肆伐木和进山狩猎了。”玄微子说道：“而且作为原料产地，我建议斑兽部族要圈定受精魂影响的森林范围，同时尝试培育类似树种，以保证原料的长久供应，而不是一次性的掠夺开发。” 珊多丽觉得这样理所当然，这本就是他们斑兽部族历来的传统，要是将森林中的事物搜刮一空，部族也无法长久在一个地方繁衍生息。 “可是……不伐木、不狩猎，柴堆镇本地人怎么生活？只靠耕田，他们可吃不饱的。”沃夫以前就是伐木工的头头，他很清楚柴堆镇就是靠伐木才能延续至今。 提乌斯笑道：“现在我们可是在做大生意，以前砍点木头换粮换酒的日子早就过去啦！” 沃夫不太服气地说道：“你们赚钱是你们的事，我问的是柴堆镇原本那些居民，他们可不会做什么树皮护甲，你挣到的钱也不可能分给他们，难道我说得不对？” 提乌斯耸了耸肩膀，毫不在意地回答：“那可不关我的事，人家斑兽部族好歹能做出这些魔法护甲来，如果不服气，你让那帮乡下人也搞出些挣钱玩意啊！怨别人能挣钱，这算什么能耐？” 沃夫额头血管直跳，提乌斯又说道：“而且你都已经不是镇长了，那就别替人家多想。再说了，现在柴堆镇正需要人手继续扩建，火舞城正不断送奴隶来呢，有的是活干，你穷就是因为你懒，扯那么多借口干嘛？” 由于内勒姆法师安排火舞城送来一群奴隶，如今提乌斯管理着一大批人手，城区的完善、建筑的修建，甚至连农田耕种都几乎都由奴隶来出力。相比之下，原本柴堆镇居民除了伐木，并没有明显特长，就连工作勤劳这一点上，还不如新送来的奴隶。 这些日子柴堆镇民众除了耕种自家那点原有的农田，就是混迹与礼拜堂与酒馆。镇里的猎人与伐木工有少部分跟着萨雷米去往莱根城，剩下的无所事事，现在玄微子提出要限制伐木与狩猎，自然是让镇民本就困苦的生活雪上加霜。 “我记得天马部族送来了一种叫做驼羊的牲畜吧？”玄微子对珊多丽问道。 “有的，你打算让柴堆镇居民饲养它们？”珊多丽目前基本能用通用语跟众人交流了。 玄微子点点头：“总归要给他们找些事情干，否则成天沉醉在酒精与盲目崇拜中，无益于事，反倒容易生出事端来。” 珊多丽明白玄微子的用意，而且自从上次在法坛招雨之后，她看待事物的方式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于是补充道：“驼羊长得很慢，而且也用不着多少人来饲养照顾。我看不如这样，在柴堆镇和森林的边缘整理出一片特定的田地，用来栽种草药。这些草药需要人手看管照顾，但不需要施法能力。” 玄微子露出满意表情，提乌斯好奇问道：“草药？你们斑兽部族还懂得这些？” 珊多丽则是一副略显深意的笑容：“是我懂，如果提乌斯阁下愿意提供你们法师的草药学知识，我也可以共享斑兽部族长久积累的经验。” 玄微子听到这话差点笑了出声，没想到珊多丽也学会自己那一套了，提乌斯在心中默默计算，又抬眼看了看玄微子与珊多丽，心里暗道： “这个珊多丽几乎每天晚上都要往医师的城堡跑，换谁都看得出来是什么关系，我以后想要在柴堆镇长久发展，学习心灵异能，说不定还要讨好这个女族长……” “我可以提供草药学知识，甚至可以帮你们搭建温室，但是产出的草药不能随便贩卖，毕竟这些是炼金与魔法材料，我可以在炼金工房制作成药剂，对外出售……收益也算在那个商会里面。”提乌斯可是一点利润也不肯放过，又回头看了沃夫一眼：“现在这样你满意了吧？镇民们有活干了，草药又是值钱玩意儿，工钱上亏不了他们的。” 沃夫有些不忿地哼了哼声，他也没那口才去跟提乌斯狡辩。 提乌斯询问起来：“对了，这种树皮护甲有什么具体名称吗？一个好名字容易拓宽销路和吸引顾客……医师，这回你可别再说没有名字了，也别起那种谁都听不懂的名称。” 玄微子微微一怔，只好望向珊多丽说道：“是你们斑兽部族的物产，你来起名字吧。” 珊多丽思考了一阵，说道：“不如叫做‘常青之衣’？” “好，常青之衣护身，如同树木不枯黄、不凋零，终年生机勃发。”玄微子看了珊多丽一眼：“你以后或许可以让常青之衣朝着这个方向发展。” 珊多丽认真点头，提乌斯说道：“哎呀！连广告词都替我想好了！那商会名字干脆也叫‘常青商会’，反正我们的业务主要就是围绕着植物原料。” “随你。”玄微子说道：“这件事你最好跟内勒姆法师汇报一下，如果有需要，我们可以单独跟他进行一些合作。” “我懂我懂！”提乌斯精神亢奋，感觉比狠狠干了一名贵妇还要爽快。 沃夫挠了挠后脑勺，说道：“这件事要不要跟塔瓦隆说一声？” “对啊，毕竟他可是德鲁伊，花花草草他可是专家。”提乌斯问道：“不过这些天怎么都没看见他？” “他带着一批柳条人南下助战了，据说是为了争夺一处优质铁矿。”玄微子说道。 当初德鲁伊塔瓦隆委托玄微子施法降雨，就是协助他在橡木圣居汇聚自然能量，制作了一批名为“柳条人”的特殊树人。身为“圣居祭司”，塔瓦隆与橡木圣居有着灵魂上的联系，可以随时施展“回返真言”回到柴堆镇。橡木圣居遭受一切外力侵扰，他本人都能清楚察觉，无需担心有什么意外。 提乌斯说道：“马上就要签订和约了，战斗双方反而要力争优势。” “这些事，还轮不着我们来管。”玄微子摆摆手，让众人各自干事，倒是沃夫闲得无聊，跟着玄微子往城堡走。 两人回到城堡中，罗莎莲正趴在空地上晒太阳，鼻子上有一只蝴蝶落下，看她一派悠闲自在的模样，玄微子说道：“你们两个闲下来，反而不知道该朝哪里用功了？” 沃夫蹲在地上发闷，罗莎莲打了个哈欠，吓走了蝴蝶，回应道：“有啊，但我都练习了几个月，除了上次有些进步，之后就没什么变化了。而且我也不用干活啊，你哪里见过剑齿豹刨土织布的？无聊死了，我现在就想歇着。” “无聊？这说明你们还不够空虚。”玄微子说道。 罗莎莲抖了抖耳朵，问道：“空虚是什么好事吗？” “那我问你，什么叫无聊？”玄微子反问道。 罗莎莲在心灵感应中的回答也是有气无力的：“就是没事可干，什么时候都提不起精神来。” “无聊，其实是注意力的对象，不符合自己价值观而形成的体验。”玄微子说道：“你们两个无聊，说明你们心中还抱持着价值判断。” 这些过于专业的词汇，让罗莎莲有些烦躁：“你又扯这些了，就不能说一些让豹明白的话吗？” 玄微子说道：“那我来问你们，你们练习我教的技艺，究竟是为了什么？” “有用啊，如果没用还练来干嘛？”罗莎莲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玄微子望向沃夫，他也是点点头，说道：“就是……为了练习之后变得厉害，那总归也是有用的。” “有用，这个就是价值。追求有用，这就是价值判断。”玄微子说道：“但这里面还有些细节是你们平时忽视的。所谓‘有用’，就必然存在主体与客体，是主体与客体之间的关系，是客体对主体的积极影响。但客体对主体只有积极影响吗？” 沃夫摇头道：“不是，以前翠绿之环培植一种毒蘑菇，狂战士吃了之后可以增强力量，但也会变得更加狂乱失智。” “没错，客体对主体的影响有好有坏，而从更广大的空间、更长远的时间来看，客体对主体的影响是不可避免的，无论好坏。”玄微子说道：“普通人观察世界、认识世界，就是通过各自原有的价值判断。但是价值判断的形成，是一个极为复杂的过程。 它既有物种遗传下来的本能，也有出身环境导致的传统，还有生活中形成的习性，以及学习认知影响的概念……你们没发现吗？价值判断在这个过程中不断积累，那你们对‘有用’的判断，到底是变多了？还是变少了？” “变多了。”罗莎莲说道。 “变少了。”沃夫回答道。 “等等！怎么会是变少？”罗莎莲四足撑起身子，朝沃夫问道：“难道不是懂得越多，感觉有用的东西越多吗？珊多丽就是不断学习，才有今天成就啊？” 沃夫则有些困惑地说道：“我也说不清楚，只是我觉得……为什么要‘有用’？这世界上的东西，凭什么要对我们‘有用’？难道不是我们去用它们吗？” “对啊！难道不是要不断增加知识，才能更好地运用事物吗？”罗莎莲气得呼噜噜：“如果不是这样，殖民者中的法师，凭什么这么厉害？不就是他们懂得多吗？” 沃夫脑筋转不过来，望向玄微子希望获得回答，对方只是说道：“世间万物，本来无所谓可用不可用，而是因灵智而分别。‘有用’这个价值判断是基于各种遗传本能、观念习性、认知权衡而形成，那只是对极小一部分的事物加以判断，只是对真实世界极为偏颇狭隘的认识。 其实你们是站在的不同角度来思考。罗莎莲你认为需要更多的知识才能更好的判断事物价值，而沃夫则是认为观念本身反而约束了判断事物价值的能力。 你们之所以无聊，是因为练习技艺没有让你们持续变得强大，没有满足你们的价值判断，所以也无法集中注意力。” “那这跟空虚有什么关系呢？”沃夫问道。 玄微子笑道：“你们难道就不能放下既有的价值判断吗？难道就不能让充斥着各种价值判断的内心空虚下来吗？哪怕一阵子也好。练习技艺为什么就一定要怀有某种目的呢？为什么一定要求实现某种价值呢？一个东西存在于世上，难道就非要有什么意义吗？ 当你们可以消解掉价值判断，那个真正的自我就会浮现，到那个时候，万事万物‘有用’与否，只在你们心中。甚至‘有害’可以转变成‘有用’，‘有用’也会转变成‘有害’。所谓‘一阴一阳之谓道’，‘阴阳不测之谓神’，大道玄机尽在于此，你们好好领悟吧！” 第76章 晶塔 看见沃夫与罗莎莲一大一小两张呆傻面孔，玄微子笑着说道：“听不懂就别勉强了，接下来估计还会有一段空闲日子，我劝你们抓紧修炼，不要真的等到危机临头才后悔。” 正如玄微子所言，柴堆镇此后迎来一段安定平静的日子。虽然对于柴堆镇原本的居民而言，他们居然要听从一名土著女族长去种前所未见的花花草草，但好在这些东西是那位“法师老爷”提乌斯所需要，而且承诺会发工钱，手脚勤劳的还有额外奖赏，众人也不好多说什么，就连礼拜堂那位年轻扈从也没有反对的声音。 外出协助战斗的塔瓦隆一个多月后就回来了，看他志得意满的样子，就知道翠绿之环肯定又有斩获。而且不久之后，天马部族的骑手肖·达恩引领一批散落土著来到柴堆镇附近，在珊多丽的协助下定居于此。 这些散落土著已经没有各自的部族和守护者了，他们都是被大联盟强势部族打散兼并之后，剩下的老弱妇孺。珊多丽将这些人统统收留，并且将他们视作自家族人一样，让他们参与各种生产劳作，并且挑选恰当人选传授精魂法术。 得知珊多丽无私传授精魂法术，天马部族那几位骑手也十分好奇，不过珊多丽没有急于教导，而是将他们带到玄微子面前检视。 这些天马部族的骑手，也掌握一些无需图腾巨灵的精魂法术，而且他们的施法能力居然来自于双翼天马。当这些骑手骑上他们的动物伙伴，两者灵魂会产生特殊共鸣，也就是说双翼天马反倒在某些状况下代替了图腾巨灵。 尽管如此，天马骑手的施法能力还是相对薄弱。一般的图腾守护者起码还有每天自然恢复的施法次数与外界精魂协助，天马骑手却还是靠魔力施法，如果不是有生命力强健的双翼天马辅助参与，光靠骑手本人，根本没法持久作战。 但天马骑手在久远前本就是以作战骁勇为闻名，如今退步到这种程度，看见能提升自己能力的技艺，又怎么会不心动呢？ 玄微子倒没有额外的功法传授给他们，“炼魂通神”对于精魂法术而言，本就是大同小异的。 学会“炼魂通神”的天马骑手并没有让部族成员集体前来柴堆镇，这其实也是珊多丽与塔瓦隆的意思。天马部族是土著大联盟重要的斥候人手，要是贸然脱离大联盟，很可能会引来对方明显敌意。 这些事玄微子没有插手太多，他仍然专注于将肉身炉鼎的腑脏、经络、筋骨三项功能联系起来。偶尔去巨人遗迹转悠一下，依旧没有什么新发现。或者去找阿库玛·玛塔塔，询问修炼进度。 至于幽暗地域的情况，目前仍然在向下探索的过程中，要知道迈昂当初在四通八达的地底曲折上升了几十哩，有些探路的雪地精一不小心就有去无回了，阿库玛·玛塔塔也不敢让小崽子们乱闯。 而常青商会在提乌斯的筹划中建立起来，他本就在火舞城结识了一些商人，几经联络沟通下，终于有商旅陆续来到柴堆镇。 也许多得萨雷米爵士搅乱了莱根城情况，一些习惯与法师往来的商会也选择到柴堆镇做生意。而“常青之衣”的名头也逐渐传了出去，甚至还吸引到一些冒险者小队前来柴堆镇。 如此一来，柴堆镇肯定需要建设商铺、酒馆和众多服务场所，这就让新扩建的城区中，地皮价格飞速上涨。提乌斯一边夸奖玄微子有先见之明，一边感慨目前柴堆镇还不够大。 …… 一座略似尖锥的通讯晶塔立在空地上，大约三十多尺高，内中是大量导能铜管密集排布，用炼金药剂蚀刻出魔法阵，在节点处镶嵌各色宝石，表面再用附魔金属板覆盖。而顶端则是一枚经过特殊加工的二十面水晶。 当这座通讯晶塔启动之时，魔法能量流动起来，表面会显现出繁复回路，驱动水晶转动。整座通讯晶塔将会接入奥法星图之中，源源不绝地获得“短讯术”效果。 通讯晶塔作为魔法议会的最高成就之一，比法师塔更能彰显当代奥术的兴盛。由于通讯晶塔接入奥法星图，还糅合了多系奥术形成综合传讯效果，使得法师利用通讯晶塔，能够无视距离和地理阻隔进行沟通。 而且如今的通讯晶塔，在法师们孜孜不倦的改进下，已经有不同的款式。除了是为了一般通讯，还能够辅助制作“短讯术”、“风讯术”等类型的魔法物品；同时也可以作为远距离传送法术的定位点，毕竟凡是通讯晶塔，都必然是被法师们严格保护的场所。 同时由于五芒星之塔与奥秘之眼的斗争，双方对各自掌握的通讯晶塔加以改良，开始设定特有的通讯“频段”。如此一来，也出现了针对传讯法术的侦测与反侦测手段，这也影响了往后通讯晶塔的建设。 火舞城的通讯晶塔之所以修建得那么高耸宏大，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为了霸占足够多的“频段”，在火舞城附近范围内，可以监听其他法师的传讯法术，甚至能够封堵除了五芒星之塔成员以外的一切传讯法术效果——虽然这么做很烧钱就是了。 听着提乌斯那充满自豪的讲述，玄微子眯着眼睛打量眼前这座通讯晶塔，说道：“对具体法术效果的深入开发，你们法师还是比德鲁伊高明啊。” “那是当然！”提乌斯挺直了腰杆，柴堆镇的通讯晶塔花了好几个月终于建好，他作为柴堆镇法师顾问的地位也日益稳固。 玄微子提醒道：“你可别太得意，我说的是法师这个群体，没说你，群体往往就意味着位子比人重要。通讯晶塔是典型的集体智慧成就，尤其是其中的普适性，很值得学习。” 提乌斯低声道：“医师，这个通讯晶塔我已经设置了一条与内勒姆法师单独联系的频段，这一个是我制作的传讯道具，现在交给你。” 递到玄微子手上的，是一个红宝石六棱柱，大拇指粗细，与通讯晶塔产生共鸣波动。 “你有心了。”玄微子微笑着收起传讯红宝石，问道：“说吧，你想干什么？” 提乌斯揣摩着双手，有些紧张地说道：“奥兰索医师，是关于心灵异能的事……自从你传授我‘水火不净观’已经过去小半年了，为什么我还没能获得心灵异能呢？” 玄微子想了想，用手指轻轻点在提乌斯额头，然后又给他把脉，最后才说道：“你的法师思维习惯太过于顽固了，神魂层面的转变缺乏内在动力。” “您的意思是说，我不适合学习心灵异能？”提乌斯问道。 玄微子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示意提乌斯跟他来到一处无人城墙上交谈——如今的柴堆镇已经初见规模了，外围的城墙这些日子又经过加高加厚，看起来更像是城镇，而不是乡下村庄。 玄微子望着城外一望无际的田野风光，说道：“心灵异能是意识的全部能量，还记得我以前提到过的神魂体魄吗？总括而言，魂魄都是意识范畴，所以都拥有灵能潜力。” 提乌斯问道：“医师您的意思，是说我们法师专注于精神意识，而缺乏身体的锻炼？所以无法发掘自身的心灵异能天赋？” “直接从身体之中开发心灵异能，对天赋要求反而更高。”玄微子说道：“我所说的神魂，其实就是一般人理解的意识，只不过那是位于浅表层面的意识。你们法师就是在神魂层面构建法术位，向内触及灵魂，向外联系奥法星图。所以对于法师而言，施法时所消耗的魔法能量，几乎完全来自于奥法星图。” 提乌斯对此再熟悉不过了，问道：“既然神魂拥有灵能潜力，法师也是操控神魂，为什么我没法掌握心灵异能呢？” “形式不同。”玄微子说道：“我这些日子以来，大概摸索出来了。法师是在神魂层面构建法术位，如果形象比喻，就像是将水冻结成一块块冰，神魂的形式被固定下来。而心灵异能则是开发神魂整体的灵能潜力，所以保持着流水状态。” 提乌斯听懂了一些：“也就是说，心灵异能要求神魂——也就是思维意识更加灵活？” “灵活这个说法太宽泛了。”玄微子补充道：“如果让我来说，我会说更能摒弃旧有观念、更能专注分辨思维细节、更能认识自己记忆与习惯，心灵异能就越强大。实际上神魂的潜力与底蕴非常广大，在我看来，这就是法师的奥术能力不断提升的基础。” 提乌斯趴在城垛上叹气：“医师，您是希望我继续走法师这条道路吗？” “我不能决定你的未来，你现在已经掌握六阶奥术，但我听说晋升高等法师很费钱吧？”玄微子问道。 提乌斯捂着脑袋说道：“大概需要二十万金阳币的费用……可问题是花了这么多钱，哪怕集中所有精力去学习，也未必能提升奥法环阶。医师，您最近不是也在研究炼金药剂吗？有没有什么提升智力的药水啊？” “哈？你在这想什么呢？”玄微子说道：“药水喝进肚子里，还要有一个消化吸收的过程，而如何让药物效果充分发挥，这里面就涉及到腑脏功能、经络功能，以及充分调动生机的底层意识功能——也就是体魄。你连神魂都没搞好，还想一步登天去锻炼体魄？或者你想兼职武者？” “我才不要！”提乌斯一想到自己为了练出浑身一块块肌肉，没事出一身臭汗，还要忍受肌肉拉伸的痛楚，他就不禁打了个冷战。 再说了，自己都已经是法师了，为什么还要兼职武者？哪怕是最不入流的法师，也不会去兼职武者。因为一旦兼职武者，就等同是否认了法师与奥术的尊严，旁人会怎么看自己？武者通过努力学习奥术，那是进步；法师兼职武者，那可就是自甘堕落了。 “那我倒是有个办法，就不知道你肯不肯冒险了。”玄微子露出狡猾的笑容。 “什么？”提乌斯起了兴致。 “既然法术位是在神魂层面构建的，那就将法术位解构。”玄微子语出惊人：“你现在的情况是神魂整体不够灵活，那就不如退一步，解构掉一部分法术位，给自己重新调整神魂的机会。如同寒冰消融成水，顽固化作柔软，变化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解构法术位？”提乌斯吃了一惊，问道：“医师您是让我舍弃掉法术位吗？” 玄微子点头道：“对，退一步是为了进两步。你现在法术位占据着神魂层面，而你又没有能力提升的迹象，神魂没有更多余地给你发挥，那就不如舍弃一些法术位，尝试开发心灵异能。而且舍弃环阶越高的法术位，给神魂变化的余地就越大。” “难不成我要舍弃掉六阶法术位？！”提乌斯无法接受，连忙摆手：“不行不行！我还要靠这些法术位来制作魔法物品，这可是我的命根子！” 玄微子只好摊手说：“那我就没办法了。‘水火不净观’并不能凭空提升你的神魂能力，而是重新整合你的思维意识。你既然久观不能定，说明以你目前的条件不适合这么练习。再继续磨练下去，或许十几年之后能够获得一丝丝提升，但你愿意等下去吗？” 提乌斯可不想熬到头发花白、满脸皱纹才有这么点成就，但是舍弃法术位这种事，对于法师来说真的太要命了，他一下子也拿不定主意。 此时就见玄微子又将那枚通讯红宝石掏出来，此刻表面微微闪烁光芒，玄微子闭目摩挲一下红宝石表面，提乌斯问道：“内勒姆法师找您了？” 玄微子睁开眼睛说道：“和约已经签订了，火舞城要进行一场盛大的凯旋仪式，内勒姆法师邀请我去火舞城。” “这好事啊。”提乌斯说道：“不打仗了，也不用死人了，大家就好好搞建设吧。” 却听玄微子冷笑道：“谁说不打仗就不死人了？搞建设一样死人，内部利益分配与斗争，照样是赤裸裸的你死我活，只不过大家都不注意罢了！” 提乌斯听到这话不禁心惊，问道：“奥兰索医师您打算应邀去火舞城吗？” “去，当然去！”玄微子近来接触了不少技艺，可无论是丹道修行还是心灵异能都没有什么进展，枯守在柴堆镇也无明显裨益，倒不如出去见见世面，转变一下观念。 提乌斯刚打算说一起去，玄微子的话就堵上来了：“你就乖乖留在柴堆镇吧。如果真要舍弃部分法术位来练习心灵异能，眼下这短暂的和平时间最恰当了。” 第77章 九转复九转 一望无际的葱绿原野上，河流蜿蜒曲折，好似一条珠串玉带往远处延伸，碧蓝的天穹笼罩在平坦大地上，让视野毫无阻碍、极为开阔。 原野上有一群散落的野牛，悠闲地低头吃草，随意闲逛。渡鸟落到它们的肩背上稍作停留，没过一阵又振翅飞起，直往北边飞去。 地平线上隐约可见极远处朦胧的高塔，仿佛是荒野中的灯塔，为四面八方的旅人照亮了前程。 沃夫气喘吁吁地追上了站立眺望的玄微子，就见他罕见地穿戴着全身重甲，还扛着一个大背包，包括那柄双刃战斧，走起路来哗啦叮咣作响，他艰难地说道： “医师！让我歇会儿！你跑得太快了，我怎么都追不上！” 玄微子笑道：“你这种人，就该拿鞭子抽才知道用功。之前在柴堆镇总是懈怠，现在是让你好好补课！” 沃夫只觉得胸膛之中一片火辣辣，耳边砰砰直跳，撑着膝盖说道：“我可是两百磅负重，还要每天狂奔几百哩地，这哪里是人干的？” “你的筋骨强悍，但只是身体各个部位自作主张。”玄微子把玩着碧云如意，说道：“不论是修炼《五龙捧圣炼形法》，还是为了锻炼出更高明的武技，都必须让全身筋骨关联起来。让你抱桩站不住，让你打坐没耐心，那就跑起来吧！跑他个日行千里、夜走八百，让狂暴之力伴随肢体运动发动起来。” 沃夫硬撑着站起身，后仰张臂大吼了一声，像是在发泄什么，却有个东西从大背包中掉了出来，是一只油光水滑的黑猫。 “喵！”黑猫很不满地叫唤了一声，睡眼惺忪地挠了挠自己耳朵。 “罗莎莲，你居然还睡得着啊？不错不错。”玄微子微微赞许道。 罗莎莲的声音在两人脑海中响起：“都快把我晃晕了……沃夫，下回你跑的时候不要乱晃，后背要稳。” 沃夫不客气地指着还没他脚板长的黑猫说道：“你就负责睡觉，还那么多怨言吗？医师，把她变大，待会儿让她来扛东西！” 罗莎莲喵地一声拱起后背，说道：“我才不要！是你们自己带的东西，别让我来背！” 沃夫很是不爽，朝玄微子问道：“医师，凭什么她能一直睡觉？我从来没见过这种锻炼方式的！” 玄微子随意漫步，对他们两个解释道：“你们两个修炼层次与阶段不同，当然要用不同的方式方法啊。” 在收到内勒姆法师邀请前往火舞城的讯息后，玄微子便启程动身。不过他没有独自一人出发，而是带上了沃夫与罗莎莲。因为他们两个在柴堆镇中是典型的“闲人”，也都是筋骨强悍之辈，适合玄微子作为修行参考。 他们三个没依靠传送法术来缩短行程，玄微子根据两人实际情况，给他们安排了“修行功课”。沃夫一路上身负重物，不断奔行，一次又一次地刺激他身体的潜力。罗莎莲则是反过来，被玄微子变成小黑猫塞进背包里，在外界晃动与扰乱中，内守蛰藏，去体验生机运转。 “层次？阶段？”罗莎莲如今像是一只优雅的黑猫，迈着轻快猫步跟在玄微子旁边问道：“你们这些施法者不都是分成低中高等级吗？或者是一到九阶的法术。我现在算是哪一阶？” “我说的可不是这么粗暴简单的划分啊。”玄微子哈哈笑道：“不同的技艺，本身就有各自的阶段，有些技艺在部分层面上会有相通之处。” 沃夫勒了勒背带，满脸大汗地问道：“我记得医师你之前提到过‘易筋洗髓’，这是不是其中一个阶段？” “没错，这是按照医师们从生命研究的角度来说。”玄微子说道：“五气朝元、易筋洗髓、脱胎换骨、出神入化。这四个阶段……更准确来说是境界，是最简略的划分了。要往深了说，每一个境界都有极大的学问，有各种细分的技艺与修炼方法。” “那我们都算是易筋洗髓了吗？”沃夫问道。 “这个嘛……”玄微子确实有些犯难，因为他说的这一套，在地球上无疑是能行得通的。修道之人往往需要调摄五脏五气，让身体潜能与天赋生机完全显现出来，达到五气朝元的境界。如此才能进入下一步易筋洗髓，让身体产生变化，超越常人的极限，经络循行之象渐渐合乎天地自然，身心达到一种全新的状态。 然而在这个世界，无论是武者还是施法者，往往都会由于各种原因，即便身体潜能尚未完全发挥，通过各种锻炼与魔法加持，身体机能超越常人并不是什么难事。所以无需五气朝元，便已在易筋洗髓。 “在如今这种情况下，不需要强求五气朝元与易筋洗髓谁先谁后。”玄微子也并非顽固死守过去的修炼经验，说道：“五气朝元是挖掘身体潜能与天赋生机，易筋洗髓是让身体产生原本没有的变化。我教你们的技艺，其实是让两者并行，只不过侧重不同。” 沃夫若有所思：“好像是这样啊。医师你让我负重长跑，主要是挖掘身体潜能，但我身体的变化，早在转化狂战士的过程中发生过了。” “话是这么说，但转化狂战士并不是你自主进行的变化。”玄微子提醒道：“等你将身体潜能一点点开发出来，就能够完全掌握狂暴变形的力量，要不要变形、变哪里、还是只提升伤害减免能力等等，都可以自主选择。” “那我呢？”罗莎莲走到玄微子前面，晃着末端带了一撮白毛的尾巴问道。 “忘记我之前跟你说过的经络了吗？”玄微子说道：“而且你平时就跟珊多丽相处，以你的敏锐感知，应该察觉到她生命活力与外界自然能量产生的细微交互吧？”。 罗莎莲懒得走了，跳了起来连爬带抓，趴到玄微子肩膀上，说道：“哦哦，我记起来了。这就是你之前每天晚上在珊多丽身上摸来摸去的原因吗？” “哇！人家奥兰索医师晚上办事，你就在旁边偷窥的吗？”沃夫调笑般说道：“麻烦给人家一些隐私好不好？” 罗莎莲回头“喵嗷！”一声，然后说道：“你懂什么？是他让我旁观的。而且珊多丽也很享受好不好？每天晚上被他摸得浑身湿漉漉的……哎呀！你干嘛打我？”说到后面，罗莎莲被玄微子用碧云如意敲了一下头。 “我算服了你们俩了。”玄微子扶额叹息，说回正事：“我从珊多丽身上发现了一种能够高效运转与调动自然能量的经络系统。非要比较的话，其实她是等同五气朝元与易筋洗髓皆已圆满，比你们俩都要高明了。” “真的吗？”罗莎莲问道：“那你现在算什么境界了？” “易筋洗髓途中。”玄微子很干脆地回答道。 “这不可能！”沃夫最先开口：“医师，你连那个赤红伯爵都能拍死，那可是掌握八阶奥术的高等法师啊！你怎么可能还不如珊多丽？” “两码事，我说的境界，与施法等级并不完全对等。”玄微子说道：“而且珊多丽只是身体素质上达到了这两重境界的圆满，而我所修炼的技艺要复杂得多。” 沃夫想起塔瓦隆之前提及的事，小心谨慎地问道：“医师，你说的应该不是心灵异能吧？” “的确不是。”玄微子说道：“我修炼的是丹道，更准确的说法是混元金丹大道！而且是其中最为正宗的《九转金丹直指》！” 玄微子说得豪气冲天，可惜哪怕是以心灵感应表达，另外两位还是没法领悟其中玄妙。 “那这个……丹道，也分很多境界的吗？”沃夫问道。 “不同传承，具体入手之处千差万别。如同登山的不同路径，所见风景各自不同，但也会有相似之处。”玄微子边走边说，刚好看见旁边有一头年老体衰的野牛，趴在地上缓慢喘息，似乎行将走到生命的终点。 玄微子来到老牛身边盘腿坐下，老牛也没有排斥，玄微子示意另外两位也略作歇息，自己斜捧着碧云如意，发动心灵感应，好似升坛讲经一般，开口妙语内音，听着入耳声闻： “就以我自己所修炼的《九转金丹直指》来说，总共有一阳生、上天梯、元神现、三华聚、药归壶、神炁合、化炉鼎、九还转、紫金丹这九重境界。此刻我尚处在‘九还转’过程中。” 有些秘密玄微子没有完全说透，那便是由于他如今这具身体并没有法天象地的经络，所以“化炉鼎”这一境界根基并不稳固，所以眼下学习各家技艺，结合这个世界的规律法度，重新调整自己的丹道修行。 正所谓“基础不牢，地动山摇”，丹道修炼每一境界次第，都是后续修炼的基础，自古丹家当中，不乏内结幻丹、臆想功成之人，前面基础偏差了，往后要矫正就越难。 “等等！是不是有哪里不对？”罗莎莲就像小猫一样，前爪搭在玄微子膝盖站了起来，问道：“你之前不是提到后面还有什么‘脱胎换骨’和‘出神入化’吗？你这里怎么就剩一个了？” 玄微子沉默了一阵，说道：“我所得知的《九转金丹直指》，就是只传授到这里。虽然我从别处了解到其他丹道传承，但后面的路是我自己走出来的，仍然没脱离《九转金丹直指》的范畴。” “怎么说？”罗莎莲虽然听得半懂不懂，却很好奇地问下去。 “九转方成紫金丹，金液往返复九转。真空妙有凝圣胎，炼就混元出函关。”玄微子口占仙缘一首，解释道：“既然是《九转金丹直指》，炼就‘紫金丹’后，那便是又一次九转金丹。‘紫金丹’只是以身心为炉鼎的小金丹，如果能够出神入化、五五合一，便是内外先后混元一片。金喻不朽、丹曰圆满，那时候才是真正的金丹！” “不朽？医师你是说永生吗？”沃夫好奇问道：“就像那些法师追求永生不朽，丹道也能做到吗？” 玄微子说道：“若无还转圆满、真常应物，这样的永生不朽无非是枯木顽石。你们现在想这些还太远了。” 罗莎莲问道：“那我们修炼的也是丹道吗？” “不完全是。”玄微子说道：“我传授给你的‘返胎易形’、包括珊多丽的‘炼魂通神’，来自于遥远世界的五位古老帝王的传承，名叫《五帝仙函》。而我也只是摘取其中片段传授给你们。《五帝仙函》可以说是丹道的前沿探索，丹道则是总揽内在修炼的精要。” “噫~你是不是偏心啊，不肯传授我们更高明的技艺。”罗莎莲那小小前爪来回踩着玄微子衣袍上的褶皱。 玄微子笑道：“你以为丹道是这么好学的？你连‘返胎易形’都练得拖拖拉拉，就别指望修炼丹道了。” “那我呢？”沃夫指着自己问道。 玄微子没有点破，而是说道：“你继续专心修炼那个《五龙捧圣炼形法》吧。我之前去看过阿库玛·玛塔塔，人家可是真的练出一些本领了，搞不好能从雪地精变成绿地精，甚至变成熊地精、大地精。” “不会吧！这年头地精都变得这么厉害了？”沃夫深感危机逼近，要是自己连个雪地精都不如了，那他这个狂战士就别混了！ 玄微子笑而不语，其实他传授给阿库玛·玛塔塔的《五刑律》，只能勉强开发出雪地精的一些血脉天赋，不太可能彻底提升这一种族的生命层次。只能说种族的生命素质，是存在其极限了，指望一套神功变能够不断提升，那是痴人说梦。 罗莎莲四处探头闻了闻玄微子，无缘无故地问了一句：“你在做什么？” 玄微子笑了笑，一甩碧云如意站起身来，说道：“走吧，快要到火舞城了，我感应到有一支商队在附近经过，去看看。” 玄微子没有多说什么，沃夫也跟在身后背扛重物追了上去。只有罗莎莲回头看着那头老牛，方才明明还是病弱将死的状态，此刻却散发着充沛的生命活力，身形一轻地站了起来，朝着渐行渐远的玄微子仰头叫唤，仿佛是依依不舍的样子。 第78章 商人 海伯利安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直起腰板时一阵抽痛感传来，压得他腰背又驼了下去，有些暴躁地朝前面的马匹抽了一鞭子，让拉车的两匹老马走快了些许。 然而这辆装载货物的重型马车，本来就走不快。至于给车厢添加“羽落术”，那可是非常昂贵的消费，他肯给车轴上点油就不错了，难不成还指望能像传说中教会的“救济圣人”那样，驾着飞天驯鹿车到处送礼物吗？ 海伯利安早就不是把睡前故事当真的小孩子了，想当初他十六岁来到新大陆，当过码头工人、混过帮派、干过走私，原本打算跟一个酒馆女郎结婚生子，谁料想新上任的总督大搞整风运动，许多酒馆女郎被当成败坏社会风气的典型关进监狱。 年轻热血的海伯利安，还真找上一伙帮派成员试图劫狱，结果却是听说因为整风运动下狱的人，被总督卖到新开拓的自治领。 冲动的海伯利安舍弃了在大城镇谋生的机会，一路深入内陆追寻，等他找到那位酒馆女郎时，对方已经嫁做人妇。 看见那由于辛苦劳作而干裂的双手、再无油亮光泽的脏乱长发、被酗酒丈夫殴打而留下的嘴角淤痕，以及对生活再无希冀的麻木眼神，海伯利安在新大陆安居乐业的美梦彻底破碎了。 之后的岁月，就没有什么激情可言了。海伯利安靠身上最后一点积蓄，买了一身简陋装备，然后去给帝国军团当雇佣军，去跟野蛮血腥的土著战斗。狂野的精魂怪物，神出鬼没的毒箭射手，潜藏地底的夺命软泥……总之那是一个既要命、却也是锻炼人的环境。 海伯利安不像他的其他战友，没有将雇佣薪水花在随军妇女和酒精上面，这在朝不保夕的雇佣军中显得特立独行。 在当了几年雇佣军后，身边战友像是野地里的草，烧了一茬又换一茬，海伯利安改头换面，当起了随军商贩。 随军商贩做的都是些小生意，从卖烤肠馅饼和甜果茶、改善士兵伙食，到贩卖受欢迎的麻叶果、醒脑水，以及明面上属于违禁品、可私下谁都心知肚明的附魔装备——毕竟就靠帝国军团配发的那点破铜烂铁，真到了魔法横飞、怪物咆哮的战场上，普通的金属板甲就是铁皮包人肉，就连军团步兵都自嘲是“罐头”。 如今海伯利安已经发展成有五辆重型马车的小商队，军团普通士兵的吃喝用度他都能满足，甚至有时候还会承包一部分军团伙食，算是一位编外的军需官了。 然而再往上，就不是海伯利安能够做到的了。他平日里能接触到军团中身份最高的，无非是一些中低级军官，以及没有晋升希望和意愿的战斗法师。插手大宗魔法物品的买卖，可是想都别想。就连那些附魔装备，都是海伯利安从各种渠道淘来的二手货。 大伦底纽姆帝国曾经大肆宣传，新大陆是一个靠着自己奋斗就能获得富足生活与崇高地位的乐土，但真到等踏上新大陆，才明白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 已然人到中年的海伯利安望着茫茫无尽的原野，不知为何生出了一丝疲惫，心中暗道：“也许干完这一票，真的就应该定居下来了？军团与大联盟已经停战，也没有什么大仗要打了，挣钱的机会和路子都让商会联盟牢牢霸占，我现在储蓄，过一个安稳的后半生总是够的……” 想到这里，海伯利安不知为何又想起那个几十年前认识的酒馆女郎，自己当时可是杀死了她的丈夫，直接在尸体旁边办事的。杀人强暴这种事，新大陆的自治领每天都不知道多少例，除了大城镇稍微管一下，偏远村落根本就是一片无主之地的情形。 如今的海伯利安对建立家庭不感兴趣，不过倒是可以买个女奴，反正前方的火舞城正好就是内陆主要的奴隶交易中心。 “这年头连土著奴隶都贵了，东帝国商会居然还搞什么体质分类，女奴价格飙升不止，这到底是奴隶还是公主？难怪这年头酒馆女郎也都叫做公主了。” 海伯利安百无聊赖之际抬眼一扫，远处被风吹伏倒的野草间有两道身影，动作不大速度却很快，转眼间就来到海伯利安的车队前。 “日安，两个先生。有什么需要的吗？”海伯利安没有放弃任何一个挣钱机会。 就见那名身披重甲还扛着大背包的壮汉到处乱闻，馋得就像饿了三天三夜，大背包中还有一只小黑猫冒头出来好奇观瞧。 “奥兰索医师，你闻到了吗？是肉肠的香味！”那名壮汉说道。 一旁那位英俊的“奥兰索医师”扫了车队一眼，问到：“你们在半路上也卖食物的吗？” “哈！我们这可是随时能够生火烹饪的移动餐车！”海伯利安朝着后面招呼一声，坐在边沿上的伙计跳到地上，将缆绳松开拉动，像是一间小棚屋的车厢居然向外展开了屋檐一样的结构，露出内中一个小型厨房。 屋顶挂着一串串扎好的肉肠和风干肉，腌鸡腌鱼塞在角落，大块奶酪码在墙边，两个小炭炉上面搁着平板锅，里面布满了油渍。至于其他调料、工具可谓是一应俱全。 玄微子看见这么一个移动餐车，感叹这个世界普通人也一样拥有高明的谋生智慧。而一旁的沃夫早就开始“点餐”，虽说这种餐车，能吃到的也就是普通的食物。 伙计们的动作很快，几下就给沃夫端上一盘烤肠配甜菜馅饼，沃夫吃相一塌糊涂，而罗莎莲闻了闻，然后露出了呕吐的表情，跳回了背包之中。 “这位先生，您不吃点东西吗？”海伯利安问道。 玄微子顺手结账，说道：“我暂时还不饿……你们这是要前往火舞城吗？” “是的，先生莫非也是同路吗？”海伯利安赔笑道。 玄微子点点头，眺望火舞城的方向，说道：“受邀去观看仪式。呵呵呵，毕竟帝国军团是凯旋而归嘛。” 海伯利安脸上堆笑，心里却完全不是这样想，玄微子又问道：“老板你是从前线过来的吗？我之前一直在乡下行医，倒是对前线战况有些好奇呢！” “不瞒这位先生，我以前还当过雇佣军呢。”海伯利安掀开外套，里面穿着一件链甲。 玄微子眼眉一挑，海伯利安压低声音说道：“别看帝国军团老是吹什么连战连捷啊、斩首数千啊，其实情况根本不是那样！如今土著大联盟实力根本不是殖民初期的野蛮部族可比了。就拿最近一场爆发在河谷的战斗，土著大联盟诱敌深入，让帝国军团一支五百人队几乎被彻底歼灭！” “我记得帝国军团的五百人队，起码会有好几位中等法师协助吧，而且连事先的预言侦测都没做好吗？”玄微子觉得有些奇怪，因为这个世界由于奥术的快速发展，军事战术也朝着一个奇怪的方向演变。 像那种成行成列的大规模方阵，与重骑兵集群冲锋这类战术，在奥术强大的范围杀伤效能下，已经变得脆弱不堪。而奥秘骑士与战斗法师的快速培养，以及传讯法术的普及应用，让军队建制偏向于组织小规模、机动力强的形态，五百人队已经是“大规模”阵容了。 更别说在这个世界，战斗已经逐渐倾向于“专业化”，平民被招募为士兵，光是靠那点基础操练，连低等武者都算不上。做炮灰都没那士气迎着火球冲锋，搞不好还浪费粮食、加重后勤压力。 而帝国军团的五百人队，不敢说各个都手拿附魔武器，但肯定都是职业士兵、通晓战术，而且与奥法卫队类似，有战斗法师、奥秘骑士搭配掩护，搞不好还有高等法师作为主力和指挥。怎么可能轻易被歼灭？ “听闻是大联盟中一位图腾师出手了，逃命回来的士兵说，战斗发生在傍晚时分，那时候的情形，半座山都活了过来，变成了超超巨型土元素。一口气就将上百名士兵踩成了肉泥，他回来之后连一点肉都吃不下，几天就饿得皮包骨头，估计是被吓的。”海伯利安说得有模有样，仿佛是他本人亲临战场。 玄微子听得有些糊涂，问道：“图腾师？这是什么新职业吗？” “先生不知道？那是魔法议会发行的《施法者指南》里提到过的，具体我也不太懂，貌似是能够将好些个图腾结合起来，变成某种强大的精类生命。”海伯利安摸了摸怀里，又回头四处找了找，从车厢夹缝中抽出一本带着油渍的小册子，递给了玄微子。 玄微子接过这本《施法者指南》，角落上还印着“第三版”的说明，可见是不断修订的普及刊物，连这种商队老板都有。 玄微子随意翻阅，在关于土著施法者中，的确提到图腾师这种职业，不过下方说明主要还是推测，提到图腾师的出现，可能与土著大联盟吞并众多部族有关联。 “莫非这就是风豺部族试图让珊多丽与图腾巨灵融合的原因？”玄微子隐约猜出图腾师的来历，既然珊多丽就有类似的技艺，不排除其他部族也掌握与图腾巨灵融合的手段，只不过是反过来操控了图腾巨灵，并且让自己转变成精类生命。 要知道不同生命种类，不仅仅是身体的具体生命特性有差别，而是在灵魂层面上有本质差异。图腾师能够让自己转变成精类生命，那便是灵魂本身也产生了变化。 “如此说来，这个世界也有人摸索出类似‘炼魂通神’的路数了，而且一下子召唤出堪比小山的土元素，也证明我以前的设想没错。”玄微子暗暗思虑，将小册子还给了海伯利安。 “先生也是施法者吗？”海伯利安忽然问道。 “老板怎么看出来的？”玄微子算是默认了。 “气质。”海伯利安答道：“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见过的人多了，多少也练出一双好眼睛。” 其实海伯利安也有些摸不准，因为他平时根本不用猜测，这年头法师大多浑身魔法物品，他已经是中等战士，多少能够感知到魔法波动，只不过商人之间向来流传着一些说法——某些强大的高等施法者，往往喜欢掩盖自己的真实能力，混迹于普通人群之中。 万一眼前这位“奥兰索医师”就是这样的人呢？身为商人，海伯利安年轻时的冲劲早就被消磨殆尽，更懂得处事圆滑，尽量不要得罪人——因为他没有任性的资本。 “不入流的乡下施法者罢了。”玄微子说道：“老板是要前往火舞城？那不如同行吧？我也是头回来这样的大城市，乡下人不懂规矩，说不定还要跟老板讨教讨教。” 海伯利安脸上诚惶诚恐，心里却有些兴奋：“哪里的话！我是要称呼先生为奥兰索医师吗？” “随意就是。”玄微子见沃夫吃完，海伯利安让伙计们重新绑好车厢。 玄微子与海伯利安有说有笑，商队朝着火舞城缓缓行进，俗话说望山跑死马，等他们赶到火舞城，已经黄昏时分。 放眼望去，面前一座巍峨雄城屹立大地之上，足有四五层楼高的城墙，表面没有一丝砖石垒砌的缝隙，通体散发着魔法灵光，都被魔法加持过。城垛上彩旗飘扬，仿佛是在欢迎来宾，但其中微微露头的重型弩炮则暗藏杀机。 玄微子随便数了一下，光是朝着自己这一面城墙，就足有三十多台重型弩炮。发动天眼感应观察，这些重型弩炮居然还都是构装体！搞不好发射的是魔法弩箭，还能自动上弦填装，完全是自动化的防空武器了。就算是能在天上飞行，也未必有本事撑得住这些重型弩炮的一轮齐射啊！ 当然，比起这些，火舞城最显眼的莫过于是堪比地球上摩天大楼的通讯晶塔。这一座通讯晶塔的顶端不再是一枚宝石，而是一个不断转动的经纬仪，通体流光溢彩，奥术能量正在疯狂奔流，彰显着不容侵犯的绝对实力。 第79章 有钱人的生活 “真有钱啊，这么高的通讯晶塔，还有那么多构装体弩炮，搞不好整座城墙都是用防护系奥术所加持，这已经不是光靠砸钱能够打造出来的了。”玄微子见此情形也十足惊叹。 一旁商队老板海伯利安听到这话，笑着说道：“奥兰索医师有所不知，这座火舞城就是五芒星之塔花重金、投入无数人力物力打造的，以此表现比奥秘之眼还要雄厚的实力。” “这算是在比富吗？”玄微子笑着看向海伯利安：“老板懂的不少嘛。连五芒星之塔与奥秘之眼的竞争都那么清楚。” “做生意嘛，跟各路同行交流，或多或少打听到一些消息。”火舞城的城墙就像一面高崖，让海伯利安不得不仰望道：“不过来到这里，基本就算是五芒星之塔的核心势力范围了，奥秘之眼本事再大，也不敢来这种地方搞事。” 玄微子没有应声，他跟着这支小商队靠近火舞城的城门，城门之外另有一片低矮棚屋，多数是些临时搭建的街边摊，也有像海伯利安这样用马车改造成移动店铺的。 那些城门外的守卫也没理会城外商铺，因为他们并不算是火舞城的“居民”，而进出火舞城，显然是要经过关检才准放行进入。 玄微子等人面前正排着几队人马等待进城，前方众人虽然有些烦躁，可是看见城楼上那举着法杖巡逻的战斗法师，以及甲胄光亮的城门守卫，谁也不敢胡乱声张。 要是有点“侦测魔法”的能耐，就能看见城楼内暗藏了大量法术，从防止潜行渗透的“真知术”、“秘法眼”，到封锁门洞进出的“蛛网术”、“黑触手”，还有让人无法逃窜的“次元锚”，至于各类塑能系法术符文，更是如上弦之箭，随时可以倾泻而出。 “看来斗争很激烈啊，否则也不至于如此防备。”玄微子天眼感应之中，城楼一带的准备法术密密麻麻，法术灵光简直要把人照瞎。 “奥兰索医师，你有没有火舞城的出入证明？”海伯利安小心翼翼地说道。 玄微子问道：“你是说进入火舞城，需要出示证明？” “其实一直都有这方面的条例，不过平日管得比较松，没有的话给点钱也能进。”海伯利安说道：“现在的情况嘛，你也知道，凯旋仪式肯定会有很多人涌入火舞城，要是有什么不法分子，会让大家都很紧张的。” 玄微子从怀里逃出一张巴掌大小的卡片，类似地球上的信用卡，却是以秘银为材质，背面是一枚宝蓝色的五芒星印记，正面是带着奥兰索之名的认证与许可文字，卡片通体闪烁着微微晶光，看起来就价值不菲。 “这个应该可以当做证明吧。”玄微子说道，这张卡片是内勒姆法师离开柴堆镇之前送给他的，凭此卡片能够出入古代巨人遗迹，为此玄微子还要“滴血认主”。 “蓝宝石星徽？！”海伯利安眼尖，一下子就认出玄微子手中卡片，不由自主地叫了出声，差点吓得没站稳。 “哦？这东西很贵重？”玄微子随意用手指夹着卡片，上下晃动。 海伯利安简直有些不可思议，蓝宝石星徽可是五芒星之塔对外颁发的高级证明，只有对五芒星之塔做出杰出贡献与帮助的盟友才能获得。要么是向五芒星之塔捐赠了大量资金与土地的大富豪，要么是有着深入魔法交流、却不愿意加入的高等施法者。 虽然蓝宝石星徽之上还有更为罕见的翡翠星徽，但那已经属于传说级别的存在，光是眼前的蓝宝石星徽，就绝不是海伯利安可以高攀的了。 “不知道奥兰索医师……是从哪里获得这个蓝宝石星徽的？”海伯利安还是不敢贸然轻信，如果对方是从死人身上捡来的，那说不定还会被五芒星之塔视作敌人，自己可就别跟这位灾星走太近了。 玄微子抬了抬下巴，示意火舞城方向，说道：“就是火舞城的内勒姆阁下，我们在不久前有过合作。” 海伯利安听得那叫一个心惊胆跳，内勒姆法师可是火舞城的首席法师顾问，虽然火舞城另有总督，可谁不知道火舞城本就是五芒星之塔在新大陆建设的核心城镇呢？自然，内勒姆法师就相当于是火舞城真正的领导者。 如果真是内勒姆法师颁发的蓝宝石星徽，代表这个奥兰索医师随时可以跟内勒姆法师见面谈话，这样的人物对于火舞城而言，是不容忽视的盟友。要是能够跟他搞好关系，岂不是相当于跟五芒星之塔有某种利益往来了？也许还能将自己商队的生意做大？ 海伯利安正踌躇犹豫之际，前面人群已经顺利进城，负责关检的城门守卫不耐烦地朝着玄微子他们招手大喊：“后面的还要不要进城啊？不进城就别挡路！” 玄微子上前出示了手中的卡片，城门守卫看了一眼露出惊讶表情，赶紧让人叫来驻守城楼中的法师，并且对玄微子说道：“请先生稍等，我们需要确认一下您的证明。”话里话外都带上了敬意。 “好吧。”玄微子没有多问，他原本的确没太在意内勒姆法师送的这张卡片，对方只是告诉自己可以凭此出入巨人遗迹，没料到还是上流社会的通行证。 海伯利安在那里欲言又止地接受其他城门守卫关检，甚至没有心情跟打惯交道的城门守卫送上“往来礼数”。 就见一名驻守法师匆匆忙忙地跑了下来，身上还带着一丝酒气，两眼发肿地问道：“蓝宝石星徽？是哪位贵客到了？” 驻守法师来到玄微子面前，检查起星徽卡片，然后又给自己带上一副眼镜，瞧了瞧玄微子后，立刻露出恭敬表情：“原来是奥兰索医师，失礼了、失礼了。” 这位好歹也是掌握四阶奥术的中等法师，看见玄微子就像乡下老农撞见领地贵族，惭愧的表情中带着几分敬畏，眼中流露出唯恐工作办砸的忧虑，心中回荡着各种抱怨：“完蛋了！居然是内勒姆院长亲自颁发的蓝宝石星徽，这位肯定是高等施法者了，话说为什么他这么低调啊！连个开路和通报的手下都没有，是特地来戏耍我们这些底下干活的人吗？” “那我可以进城了吗？”玄微子没什么好计较的，收起蓝宝石星徽，心想这么贵重的玩意儿，不知道会惹来什么麻烦。 “可以、可以的！”助手法师赶紧补充道：“奥兰索医师持有蓝宝石星徽，可以入住我们火舞城的接待旅馆，不知道您是否有这需要呢？” 玄微子却说道：“我只是乡下医师，恐怕没太多钱住好地方。” “不用钱的！”驻守法师说道：“这是作为持有星徽卡人士的待遇……我现在就安排车马送奥兰索医师前往入住！” 玄微子初来火舞城，人生地不熟，也懒得另外寻找什么酒馆旅店，对方既然有安排，他也顺其自然。 而海伯利安在一旁瞧见这一幕，他依依不舍地催着马车前行，总是想跟玄微子搭上话，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对方察觉到自己的视线，只是微笑点了点头，算是告别了。 当玄微子与沃夫登上驻守法师安排的接客马车，海伯利安懊悔不已地跺脚道：“贵人啊！这样一位贵人就这样从我面前溜走了！等等，他最后那个笑容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他知道我之前卖的那一盘食物要价贵了？不会吧，这么一位大人物不可能会在乎那几个铜板。不好说啊，这年头法师都是怪脾气，最讨厌别人欺瞒自己……” 海伯利安越想越觉得如此，瞬间额头冷汗直冒。要知道冒犯一位高等施法者，等待他的极有可能是连痛快一死都嫌奢侈的下场。 “完了完了！要是现在追上去，搞不好他还会觉得我纠缠不清，他之前故意不说自己有蓝宝石星徽，显然就是为了试探我啊！早就听说有高等法师喜欢玩这一套，没想到真的让我撞上了！” 海伯利安头皮发麻，站在路中央抓耳挠腮，不断思考如何弥补这个无心犯下的过失。 …… 伴随着天色将暗，火舞城却没有陷入漆黑，尤其是乘着马车来到内城区，穿过一道高而窄的城墙，透过车窗就能够看见路旁的明亮而不刺眼的灯光，那是一根根灯柱，只不过顶端玻璃球罩中是一团漂浮的魔法光源。 平整干净的地面，并不是石板砖路，而是类似沥青的特殊材料，让木质车轮行进在上没有丝毫颠簸。更神奇的是岔路口偶尔能够看见半透明的魔法仆役，拎着扫帚做清洁。 比起建筑密集、人口稠密的外城区，内城区居然显得异常宁静，就像是进入了地球上那些高档的别墅小区，路旁种植着各色观赏树木，以及被修剪出不同形象的低矮植物。 从另一侧交错经过的马车，内中传出女子欢笑的声音和浓烈的香水气味，沃夫就像饿了三天三夜的馋猫，探头出去用力吸嗅。 “哎呀！你挡着我看风景啦！”趴在车窗边缘的罗莎莲一脚踹在沃夫的秃脑门上。 沃夫则满是兴奋，一点都没在意，跟罗莎莲一大一小俩脑袋，看着车窗外后掠而过的豪华宅邸、奇妙景象、幻术光影，露出了惊叹不已的表情。 玄微子则是暗自发动天眼一路感应探察，发现内城区家家户户都有“回避侦测”或“法师密室”的效果，除此以外，还有各类暗藏的防护法术，有些宅邸外面摆着类似镇宅狮子的雕像，显然是某种构装造物，整体防御真是堪比堡垒工事的级别。而半空中还有运送货物的魔法浮碟飞过，将货物送到豪宅门口，有仆人出门领取。 “看来但凡越有钱的地方，奥术对生活起居的改善就越明显，这内城区的生活品质已经很‘现代化’了。”玄微子有些感慨，由于奥术的存在，这个世界的物质享受产生了巨大的差异。 偏远如柴堆镇，在玄微子到来前，不过只是一个寒冷、潮湿、满地脏臭尿骚的穷苦地方，人们目不识丁，只是麻木地活下去，有什么病痛也只是靠着意志硬撑，撑不住了便是往野地里一埋，生前物什被亲人邻居分了，然后就这样被遗忘，仿佛不曾出现过在世上。 而火舞城则完全是另一幅景象，外城区虽然大体还勉强有些类似中世纪城镇，可内城区在奥术的改造与辅助下，不仅飞速迈向“现代化”，甚至有些“科幻”了。 马车停在了一座三层大宅之外，外面是铁栏杆大门，站着两名身披锃亮胸甲、橘红披风的高大卫兵，另有一名穿着紫红色羊绒衫的侍从，上前问了声好，主动替玄微子打开车厢门。 “奥兰索医师是吗？我们已经收到通讯，请随我来。”侍从微微躬身行礼，玄微子发现他衣着打扮比自己都要名贵，脚下一双皮鞋居然还镶嵌着银边，胡子剃得干干净净，用发油抹出整洁油亮的发型。 不过打扮名贵的侍从没有丝毫看不起服饰平平的玄微子，而是一派恭敬地带路。 穿过大门，经过一个带喷泉池的草坪，玄微子发现其中流水居然带有水元素位面的波动。不及多问，跟着侍从来到大宅之中，里面是一个光线明亮的大堂，水晶吊灯放出暖光，来往的侍从佣人也是各个端庄从容，仿佛不是伺候他人的仆从，而是哪个城堡出来的王子公主。 这三层大宅子居然只是类似前台的地方，往后深入是一整片建筑群，一幢幢典雅精致的两层小楼，中间是类似公园的环境，葡萄架、花丛、长椅、不穿衣服的女性雕像错杂点缀，萤火虫一样的魔法光源以非固定的方式飘动，更显得悠然舒适。 远处传来阵阵烟熏气味和男女欢笑声，是一伙富家子弟模样的人群正在搞烧烤。侍从见状介绍说：“我们这里既可以自己动手烧烤，也可以点餐让大厨烹饪、送上门来……奥兰索医师，这便是您的房间，有什么事可以摇晃进门右手边柜子上的铜铃，可以随时联系我们。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就不打扰您休息了。” 第80章 酒馆女郎 小黑猫外貌的罗莎莲在黄铜质地的浴缸边沿小心维持着平衡，抬起小小前爪拨弄眼前一个开关把手，她费了些劲，才将把手打开，下方水龙头立刻喷出白气蒸腾的热水来。 “喵嗷——”脚一滑掉进浴缸里的罗莎莲被浇得浑身湿透，大声喊叫求救。 就见一道巨大黑影逼近，一条毛茸茸大手伸来，揪住罗莎莲后颈肉提出浴缸，抬到面前是沃夫那张秃脑门大脸，听他说道：“我可不喜欢跟动物一块洗澡，赶紧出去！”说完就将浑身挂着水珠的罗莎莲扔出门去。 罗莎莲露出作呕的表情，使劲摇晃身子甩干水珠，她穿堂过屋，来到一处安静的客厅，靠近壁炉火焰将身上的水烤干。 回头看向躺椅上盘坐着的玄微子，自从他入屋以来就坐着不动了，任由罗莎莲与沃夫在这间两层小屋中自由探索，有太多新奇玩意儿是他们俩从未见过的，松软得像是鹅绒堆的大床、能够自动喷水的浴缸和水池、能够帮忙拿行李的魔法仆役……哦！还有一个好好玩的铃铛球~ 罗莎莲与那颗铃铛球逗玩起来，一时间忘乎所以，就听见玄微子嘀嘀咕咕地自言自语起来。 “喵——”罗莎莲忽然觉得有些麻烦，只要玄微子不主动展开心灵感应，她就无法与他人主动交流，自己又不像珊多丽那样可以利用精魂沟通，现在被变成小猫模样，只能跳到玄微子旁边，伸出爪子就拽他的衣袍。 “现在你明白有话不能言的苦处了？”玄微子抬手揉了揉罗莎莲的小脑袋，对方反倒变得爱搭不理了。 玄微子还是自顾自地说道：“古有混沌，无视听食息，被凿开七窍，知觉生而混沌死。你过往生于丛林蒙昧之中，虽然也与斑兽部族往来，却任性天真，我引你入世，反倒是让你耳目多扰了。” 罗莎莲被玄微子摸得很舒服，眯起眼睛发出呼噜噜的声音，一直等到沃夫走出浴室，披着一件洁白浴袍，浑身舒爽地来到玄微子对面坐下，拎起一瓶旅馆房间免费送的酒，直接用牙齿拔出木塞，顿顿顿地往嘴里猛灌。 “爽！真他妈的爽！”沃夫打了个长长的嗝，说道：“我今天算是明白了，有钱人的生活就是跟普通人不一样！妈的，这日子过得也太好了吧！” 玄微子闭目养神，等沃夫大大咧咧靠在真皮沙发上，才开口说道：“我们被监视了。” “什么？”沃夫赶紧四处环顾，还拢了拢浴袍。就连罗莎莲也冒出头来，立起一双耳朵仔细倾听。 “不用找了，附近没有人躲着偷窥。”玄微子说道：“这件屋子被法师用预言系奥术锁定，我从一进屋就察觉到了。” “那你刚才一直坐着不动，就是为了解决这事？”罗莎莲忽然感觉自己能够沟通了。 玄微子点头说道：“我用心灵异能扭曲了信息流，让他们只能侦测到被干扰后的信息。” 沃夫问道：“可是我们才刚刚入住，怎么就被监视了？” “我不知道，但想来是我与内勒姆法师的关系，受到某些人重视了。”玄微子对沃夫与罗莎莲提醒道：“在火舞城中，你们不要向他人透露我的情况，要是有人问起，就说我是帮内勒姆法师研究药物的医师。” “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做？”沃夫没想到一来就遇上这种事，他还打算好好享受一番呢。 玄微子倒是一片淡定：“该吃吃、该喝喝，难不成还让这些无聊之人坏了心情不成吗？” …… 将车队停在马车行，留下三名伙计轮流看守，海伯利安敲着腰背来到旁边的“甜梆菜旅馆”，这种一层酒馆、二层客房的建筑在新大陆遍地可见，就连一些还不算集镇的驿站哨所都有分布，给路过的商旅客人提供饮食与休憩场所。 当然，也少不了别具特色的酒馆女郎。 海伯利安赶了一天车，加上“损失”了玄微子这么一名贵人，让他感觉身心俱疲，挥散了其他伙计，打算先好好睡一觉。 上到二楼刚拐弯，就撞见一男一女。男的靠在墙上，裤子褪了一半，女的跪在他面前嘬得发响。 “草！就不能回房间里干这事啊？”海伯利安在心里骂了一句，却听那位男人开口道： “咦？这不是海伯利安吗？你也来火舞城了？” 海伯利安瞟了对方一眼，觉得有些陌生，随便应承道：“是啊，你是……” “我是达基巴啊，你不记得了？……喂！别急啊，我还没出来呢！”那名跪着的酒馆女郎可能看见有别人来到，羞愧想要回避，却被达基巴摁着脑袋不让离开。 海伯利安心里默念了一下“达基巴”这名字，想起对方好像是以前遇到过的一位吟游诗人。那时候海伯利安随军做生意，正好经手一批品质不错的麻叶果，但偏偏撞上军团长官查得很严，海伯利安这批货砸在手上卖不出去。 正当海伯利安烦恼之际，这位自称达基巴的吟游诗人路过，唱着走调的淫词艳曲，全都是往下三路走的内容。并且他以不为人知的手段，看穿海伯利安带了一批麻叶果，于是提议低价收购。 海伯利安那时候正急着用钱，不得已将这批麻叶果转手卖给了达基巴，两人就只有这么一次短暂的相遇，要不是海伯利安记性好，恐怕还真想不起这么一位人物。 “哦，原来是你……呵呵，我就不打扰你的好事了。”海伯利安扫了跪在地上的酒馆女郎一眼，不知为何勾动了回忆，只是按捺着厌恶不浮上脸。 “不用急啊，大家都是走南闯北做生意的，可以彼此交流一下消息嘛。”达基巴按着酒馆女郎的脑袋，野蛮地迈步追上海伯利安，不管不顾下方传来的呜咽声。 海伯利安咬了咬牙，腮帮子鼓起来，回过头时却是一派商人特有的微笑，问道：“那敢情好！倒是你最近在哪里发财啊？光靠卖掉那批麻叶果，估计就能挣不少钱吧？” “哈哈，的确是挣了一些。”达基巴露出一丝舒爽表情，说道：“不过我听说最近火舞城或许有一笔发财的机会，你有没有兴趣？” 海伯利安心里冷笑，要是真有发财机会，正常人哪里会跟别人分享？无非是一些违法犯纪的事情，要找替罪羊罢了，自己可没那么轻易上当。 “发财机会？”海伯利安笑着说道：“我现在胆子不如以往了，看见守卫就手脚乱颤，怕自己管不住嘴巴。如果是什么要紧事，可别跟我说啊。” “你也太警惕了。”达基巴打趣道：“不是什么违法事情，‘炎魔之子’即将凯旋，随同还有许多军团士兵，这里面吃穿用度消耗很多，现在正联络火舞城大小旅馆酒馆提供人手。如果做得好，说不定还能成为军团后勤部门的签约商队。” 海伯利安眼睛一亮，随即警醒道：“这么大的生意，轮得到我这个到处游荡的小商队老板吗？火舞城里那么多大旅馆，背后更是身家百万的大富豪，他们眼皮底下的钱，怎么可能让别人挣？” “你看，这就不懂了吧？”达基巴一副精明模样，说道：“‘炎魔之子’是五芒星之塔特派到帝国军团中最强大的法师，他不仅是战功卓著，更难得的是与前线将士共患难，获得了大量军团老兵的拥戴。而且你再想想，凯旋仪式为什么偏偏选择火舞城？这座城市究竟是因谁而建的？” “好像是传奇法师席邓斯？对了，他的外号就是‘炎魔’！”海伯利安忽然明白过来。 “对咯！”达基巴一边加快下身动作，一边说道：“如今五芒星之塔都是由‘飞弹女王’和她一帮拥趸掌管事务，作为席邓斯的学生，‘炎魔之子’肯定不满已久。他这次回来，就是为了夺回火舞城的主导权，重振他们炎魔一系在五芒星之塔中的权威！ 所以‘炎魔之子’带来的军队与人手，统统不会选择有五芒星之塔背景的旅馆酒馆。倒是他们发扬了在军队中的习惯，广泛招募随军商队，而且就是要趁此机会搞出他们自己的后勤供应体系……噢噢噢~来了——” 海伯利安正是听得入神的时候，那个达基巴就毫无约束地释放出来，偏偏还要弄得很漫长，显得他“容量惊人”。 “不就是一个酒馆女郎吗？有什么好显摆的？”想到这里，海伯利安不由自主地又看向那个酒馆女郎，她只穿着普通的服饰，带着一条红头巾，看起来还不是“正经”的酒馆女郎，只是哪位家庭妇女而已。 达基巴弄得长长吐气，一把将那名酒馆女郎推开，让她跌坐到海伯利安旁边，捂着嘴巴呛咳不止。达基巴像是故意炫耀一样，连提裤子的动作都慢悠悠，非要晃荡那根丑物。 “行了，走吧！”达基巴从裤袋里掏出一把散碎钱币扔到地上，那名酒馆女郎忙不迭地屈身去捡，达基巴还十分回味地拍了拍她的屁股，对方却浑然不觉，捡完钱币后匆匆离去，连头也不回。 海伯利安将视线别过去，达基巴继续说道：“这么好的发财机会，你不打算加入吗？” 海伯利安只是笑了笑，他此时心中莫名的烦躁，扯着嘴角说道：“看情况吧，我太累了，先去休息，就不打扰了。”说完就转身进入房间。 达基巴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也懒得多说什么。 …… 小泰罗牵着妹妹的手，借着商铺油灯的光亮，在散发阵阵腐臭的小巷里走着，嘴唇干燥得舔不出一丝湿润，明明逐渐炎热起来的日子，还是让他感觉阵阵发冷。 “哥哥，我饿。”妹妹发出嘶哑的声音，已经七岁的她至今还是学不会太多单词，跟人交流只能嗯嗯啊啊，瘦小枯黄的脸色，让双眼显得有些吓人，却没有半点明亮光泽——就像那些倒在路边变冷的邻居一样，他们最后都是睁着眼睛被收尸人带走的。 “再忍耐一下，妈妈说了，让我们到甜梆菜旅馆外等她，她挣到钱就会给你买吃的了。”小泰罗有些反胃，明明自己也很饿，却总是不舒服。 小泰罗很小就知道，母亲要陪各种男人睡觉才能换来钱买食物，妹妹就是因为这样出生的。那段日子家里过的很苦，母亲又不肯扔掉妹妹，甚至刚给妹妹喂完奶，就要陪男人睡觉。 想到自己连续哀求了好几家铁匠铺、制革厂、木工坊，都不肯收自己做苦力，小泰罗真不知道自己怎样才能让母亲减轻负担。 “听说罐头街的那帮人要找小弟，也许我可以试试看？”小泰罗刚这么想，就看见自己那带着红头巾的母亲从甜梆菜旅馆中出来，怀里抱着一包食物，看见自己和妹妹，赶紧跑了过来。 “等好久了吧？”妈妈将怀里还有些温热的面包递了过来，另外还有一杯牛奶，对妹妹说：“赶紧喝了，杯子我还要还给店家。” 妹妹只是木然地接过杯子，不管不顾地喝下去，小泰罗看见妹妹嘴角低落的牛奶，不禁吞了吞口水——即便已经没有多少口水可吞。 “留一点给你哥哥，别一个人喝光了啊。”妈妈细心发现，赶紧劝住了妹妹，将剩下小半杯牛奶塞给小泰罗。 小泰罗和妹妹都赶紧吃喝，妈妈刚要把杯子还回去，巷口处就出现了几个酒鬼，步伐摇摇晃晃，看见妈妈就发出嘻嘻哈哈的调笑声，挡住了去路。 “哎哟，陪我们玩玩儿嘛，刚才还看见你在旅馆，你肯定是干那种活的对不对？放心，我们几个一定会满足你的……” “妈——”妹妹刚想说话，小泰罗一把捂住她的嘴巴往阴影中躲去，他只来得及看见母亲最后那闪过欣慰与无奈的眼神。 正当小泰罗内心煎熬之际，巷口另一端出现一个身影，踩着沉重步伐，朝着那伙酒鬼喊道：“放开那个女人！” “嗯？你谁啊？”那伙酒鬼腰里还揣着短棒、匕首，一看就是不好惹的。 而从阴影中走出的海伯利安，两手空空，一拳砸在旁边墙角上，硬是砸掉了一块碎砖，听他低沉声音道：“我就警告一遍！” “草！不就是个妓女吗？给你给你！”酒鬼一把将小泰罗的妈妈推开，用不忿掩盖惊恐，骂骂咧咧地走远了。 妈妈立刻跑到小泰罗和妹妹身边，身子微颤地抱住他们。海伯利安黯淡的视线望向他们，从怀里掏出十枚金阳币、又咬咬牙多添了十枚，拍了拍母亲的肩膀，浑不在意地递给了她。 小泰罗的妈妈从未见过这么多的钱，她本能地接过之后，细声说道：“我不值得这么多钱……” “什么？”海伯利安没有听清。 妈妈让小泰罗和妹妹走远一些，然后缓缓将发旧的裙子提起，海伯利安立刻回过神来，急忙挥手：“去去去！赶紧从我眼前消失！” “可是——”妈妈一时茫然无措，她没见过给自己钱还不索取的男人。 “赶紧走！趁我还没后悔！”海伯利安已经在后悔了，他无法相信自己居然会做出这种事情。 望着妈妈带着一对儿女消失在夜色小巷中，海伯利安脸色发苦，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刚才威吓酒鬼的一拳让他受了伤，皮肤破裂、鲜血直流。 “还他妈倒贴了二十枚金币……”海伯利安没有丝毫义举之后的快意，只是满脸愁苦无奈，多添了几条皱纹。 第81章 灵符有法 玄微子看着手中布条，上面写了一道灵符，灵能波动被收敛到几乎无法察觉的程度，不过这也有赖于灵符层次不高。 道家符法精深广大，光是书符讲究就有极多。寻常人看见的，只有黄纸朱砂的表象，实则远不是符箓精髓。就像玄微子此刻用布条和星光体书符，并不妨碍其效用灵验。 “贴身带好。”玄微子将布条递给了沃夫，说道：“这道灵符能够防止你们被惑控法术影响。” 罗莎莲脖子上也戴了一条书写灵符的小围巾，她有些不舒服地抖了抖腿，似乎想将围巾扯下来。 “这算什么东西？卷轴吗？怎么跟医师你之前给我的木牌牌差不多。”沃夫将布条绑在手臂上，询问道。 “就是灵符，跟卷轴不是一回事。”玄微子说道：“法师制作的卷轴，是将法术所需要的材料、运算提前准备好，能够以较为便利的方式施展卷轴中的法术。法术施展完毕，卷轴就没用了。而我的灵符则不同。” “怎么不同？”沃夫好奇问道：“我觉得医师你的灵符跟那些魔法物品有些差别，莫非灵能物品都是这样的吗？” 玄微子抬起剑指，隔空对着墙壁虚划，沉思着说道：“也许并不一致，我的灵符虽然是从灵纹改造而来，可想法源自于一门叫做符箓的技艺，其奥妙博大，不比丹道差。甚至在运用层面上，有更深远的见解。” “也是什么遥远世界的帝王发明出来的吗？”罗莎莲带着笑意地讥讽道。 没有理会罗莎莲的说法，玄微子如今还没功夫在这个世界完善符箓，只能说道：“我现在画的不过是下等灵符。这种灵符的重点在于‘符窍’。有了符窍，灵符本身就是一个开放系统，可以自行吸收转化外界的能量物质与信息，所以灵符不像卷轴一下子就被用完，而是能够持续运作。” “好像是有些感觉，不过很少很少。”沃夫摸了摸手臂上的布条。 玄微子说道：“我这道‘四值守心符’，按说最好是应该以日月更替、星象移转为基础，但是我对这方面懂得不多，只好以昼夜数息的定力转化灵能炼制而成。一般来说，加上你们原有的意志豁免，八阶以下的惑控法术对你们没用了。” 虽然玄微子上辈子在符箓一道也有高明造诣，但与丹道相比，换了一个世界，天地山河、日月星象等基础因素全数更易，几乎让过去经验完全作废，情况比丹道还要糟糕。 不管是发动先天一炁书符行法，还是内炼外采运转罡斗布结，又或者辨识五行应机而用，哪怕是奉祀阴兵、借力鬼神，以至于自损精气攀附丹砂……符箓的本质就是在于“感应”，天地山河、日月星象、草木沙石、微尘流风无不可感。 而通过感应外在万事万物内在之理，在方寸之间成就格局、妙合自然者——符也。 而绘制符箓所用图文，大致能分三等——下乘者鼎铭甲文、鸟字兽篆，仅止于人间摹绘其形，功力精湛者能借此兴风作浪、掣火驱雷；中乘者云图雷纹、龙凤图象，已经不是靠寻常学习所能领会，非精通天地、神覆宇宙不能悟彻玄理，能书符者已是在世仙真；上乘者非图非字，乃至精至微、又至旷至大，是道生万物，所留符箓乃开天弘法、万炁本根，能成就上乘符箓者，足可与三清为友、同玉皇共饮…… 当然，在玄微子眼中，上乘符箓其实已经不是符箓，而是与道合真的最高境界，反正家家派派都说自己的道法能达到类似境界，一般人听听就好。 而玄微子所书灵符，本质上依然遵循着“以人感物、以符为令”，只可惜玄微子对这个世界规律法度的了解还不足，自己的丹道修为还没有真正“齐物相通”的程度。 如果是在地球上，尚且可以通过授箓仪式，传下带有内秘符图的箓书盟契与官将心印，让道人直接感应法脉传承，尽管后世许多传承式微，却仍是有迹可循。 不像玄微子现在，连给自己传下心印内秘的法脉师承都没了，一切都要从头开始摸索。 “古时候各家祖师不也是自己一点一滴参悟积累的吗？怎么轮到我就不行了？”玄微子倒不曾气馁，身为修道之人，很清楚一些被过分夸大的说法，其实是修行过程中的体验，只是一般言辞难以表达罢了。他从来不认为自己不如历代前人，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大道也不用弘扬了。 玄微子带着沃夫与罗莎莲出门，他收到了来自内勒姆法师的消息，打算见面详谈，于是早早派来车马接送。 登上马车，一路往火舞城中心的通讯晶塔驶去，这座高塔周围还有一圈附属建筑，包括五芒星之塔的分院也设立在此。 比起昨晚那静谧的别墅群，通讯晶塔周围显然是施法者集中的场所，远远就能看见各种魔法光影闪烁。道路两旁是售卖一切与魔法相关的事物，陈列着一排排刀剑斧锤、嵌晶雕刻的兵器行，专门售卖不同专精学派法师袍的裁缝店，从炼金药剂到催情熏香、略带桃色风情装饰的魔药小店，以及用幻术光芒投射出“欢迎定制”字眼的奇物百货。 甚至有一些店家将货物摆到街上，当众演示法术效果。马车行驶在路上，有时候能够看见一群魅影小鸟从车窗外飞过，或者是笨拙的构装体在表演各种动作，还有的人端坐在飞毯上大声叫卖，头顶像灯泡一样发光。 而能够来到此地购物的，也不会是一般人，既有紧紧攥着钱袋、掰着手指算数的贫穷法师，也有左拥右抱、出手阔绰的英俊战士，还有把玩着钱币、目光四掠的游荡者，似乎在等某个下手行窃的机会。 不过玄微子记得提乌斯说过，分院周围的魔法商铺，其实就是用来坑不懂行的外地人，他们学院内部自己人另外有一套私下的交易路子，实在欠缺什么，还能去火舞城的贫民窟找办法。 马车一路来到目的地，玄微子与沃夫下车后，迎面是一个巨大的广场，鸽子咕咕叫着在四处游荡，右侧是一个半环形的辩论场，此刻正有一群学徒听着两位法师高声辩论，谈得都是些专业的奥术知识。 而左侧则是堪比教堂一般高大建筑，外墙复杂的浮雕与立柱有规律地排布着，穹顶居然是用某种半透明的瓦片拼合而成，左右各有一座塔楼，其中一座显然是观星塔，塔身外围还有悬浮环绕的大块晶石，似乎是将某种魔法效果束缚在塔楼上。 跟着带路的法师进入这座高大建筑，内中原来是图书馆，一排排书架早已塞满，以至于还有好几摞书籍要堆在书架旁边等待整理。勤勉的法师们低头翻阅，隐约能够听见咒语声，魔法光源是再普遍不过的事物，甚至抬手一招就有一盏灯光出现，不需要法师本人施法，是整座图书馆的“法术”。 沃夫显然不太适应这种严谨的氛围，扛着大背包不敢作声，两只眼睛到处乱瞧。罗莎莲则躲在背包中根本不曾现身，好在也没有人理会他们一行。 带路的法师让玄微子在一间小待客厅坐下稍等，询问之后才知道，内勒姆法师正在给学生上课，说得兴致十足，所以拖延了一些时间。 像这样的魔法学院，并不是地球上传统学校那样分班教学，也没有固定的课程时间和课程顺序。主讲导师往往说到哪里就是哪里，有时候会提前发布开讲日期，学生们要不要去听讲，也没有强制要求。 大多数魔法学院的要求非常宽松，也没有什么考试，但任何一位就读的学生都明白，当自己踏上奥术这条道路，就无时无刻不在考验之中。别的不说，提升奥法环阶、掌握更多奥术，本身就是一场又一场的艰难考验，是需要下大量苦功才能有所收获的现实难题。 而提升奥法环阶、学习奥术，都需要大量的学习、研究与实验，魔法学院虽然会提供各种机会，但也是要学生自己花钱的，这也是学院的盈利渠道。 纵然不可否认学习奥术就是烧钱的行当，可魔法学院提供的环境——充裕的参考书籍，丰富的实验场所，导师的指引教学，以及逼着自己上进的修学氛围。要是在魔法学院还能懒得下来，这样的人也不适合做法师了。 主要是魔法学院不像一般的学校，来这里成为法师的，无不是对知识或力量有着强烈渴求的人，而且在这个世界，知识是能够直接转化为力量的。 与地球寒窗苦读十几年，只是成为庞大社会分工之中微小的一部分不同，法师自己的知识，就是让自己获得力量的基础，而且这种力量往往就体现为最直观的“暴力”。 无法否认，暴力就是最底层的利益分配规则，掌握暴力自然就掌握利益分配的权力。而这个世界的暴力元素是高度向个人集中的，比地球的情况极端得多，自然也造就强烈的社会差别。 法师之中的强者不仅富裕，而且其生命形态与思维模式，甚至与同为人类的普通村民有本质差别。地球上，再有钱的人，至少也有生老病死躲不开。可是这个世界，只要足够强大和富有，搞不好连死亡都能克服。 玄微子隐约觉得，法师已经不能简单以职业或阶层来区分了，这个世界的法师发展下去，很可能就是一个独立的“种族”，不再自视为人类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内勒姆法师推门而入，抱着几本书籍，满脸红光地说道：“这一届学生都挺出色的，兴致一来就说个没完了。” 玄微子抬手让沃夫到外面回避，笑着说道：“怕不是女学生比较出色吧？” “这……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奥兰索医师啊！”内勒姆法师露出男人特有的笑容：“毕竟我那位学徒助手又怀孕了，最近需要一位新助手。这年头的女学生啊，一个比一个开放，外面就披了一件法师袍，里面什么都没穿。我这不是给她们‘做教育’嘛，迟来了一些，抱歉、真的抱歉啊！” 玄微子没有心思干涉别人的生活，掏出一瓶药剂，说道：“这是我改良过后的‘延寿灵药’，能够让自然能量对身体进行整体转化，效果绝对比你之前用的都要好。目前喝一瓶，能够保证半年内没有衰老迹象，我日后试试能不能再改进。” 内勒姆法师兴奋地接过这瓶碧绿色的药剂，触手清凉之感已经让他精神一振，在施展了“侦测毒性”等一系列法术后，确认没有任何负面或诅咒效果，连忙说道：“奥兰索医师，你果然没有辜负我的重视！” 玄微子只是淡淡说道：“但我事先告诉你，这‘延寿灵药’也出乎寻常的贵，而且主要是缺乏器材，我可能需要一批魔法材料与导能金属来制作特殊的制药器皿……清单在这里。” “嗯……数额不少啊。”内勒姆法师咬咬牙：“我可以批准，希望医师你能够加快进度。” “只要物资充裕，我就能立刻开展工作。”玄微子心里哈哈大笑，没想到自己重新参悟《天地大器》与各路丹经仙方，结合这个世界的魔药学、炼金术，感应不同材料的物性禀赋，再配合真火炼器之法，还真能瞎折腾出所谓的“延寿灵药”。虽然按照原理只能短暂延缓衰老、护持生机，但是对于旦旦而伐的内勒姆来说，可以说是续命神药了。 这回玄微子就是来吃大户的，反正内勒姆法师这么有钱，就不妨借他那贪生怕死的欲望，顺便帮自己打造一套炼丹炉鼎，炼制各色灵丹妙药，为自己日后修炼培元固本。 内勒姆法师随便签了一张单据，打了个响指招来一个半透明的魔法仆役，接过单据就飘走了。 “还有一件事情。”玄微子说道。 “哦？医师还有好消息吗？”内勒姆法师笑了。 玄微子脸色深沉地说道：“我被监视了，就在我入住的接待旅馆，而且今天来此地的路上，也一直有人监视着我。” 第82章 一阳生动 内勒姆法师听到这话，首先反应是说道：“我可没派人去监视你，我也是昨晚才收到你到达火舞城的消息。” 玄微子点头道：“我只是告诉你这个情况，我本人不在意，可如果有什么人要对我下手，我不会坐而待毙。” 内勒姆法师也察觉到异常，敲着桌子说道：“医师你需要换别的地方吗？我可以安排。” “不需要。”玄微子知晓法师之间也有各种明争暗斗，在火舞城这种地方，跟内勒姆法师走得太近，反而容易引来针对。 一个九阶法师不好对付，就从他身边的盟友开始下手——如果是玄微子，估计也会这么做。 内勒姆法师笑了，有些无奈地解释说：“唉，我们法师就是这种坏习惯，对于圈子以外的人抱有无端的敌意，总以为是一个来破坏原有秩序的敌人。” 玄微子倒是觉得寻常，这种事哪一个利益圈子中都普遍存在，于是他换了一个话题：“那你这次邀请我来火舞城，就是为了观看那个凯旋仪式吗？” 内勒姆法师将药剂收好，说道：“是关于柴堆镇的事，我觉得有必要统一一下口径。” 玄微子抬手打断道：“统一口径？内勒姆阁下这话让我很担忧啊？莫非是有什么人要来审问？” “说不上审问，但是关于跟柴堆镇的合作，以及大量财物的流动，毕竟不能瞒过所有人。”内勒姆法师说道：“这回除了是欢迎前线法师凯旋，也是要对火舞城未来位置重新定义。” 玄微子想了想，问道：“我猜火舞城能有如今地位，估计少不得是通过援助战场前线而发财吧？刚才我来的路上就看见街道两旁的魔法物品商铺。” 内勒姆法师承认道：“火舞城最初是我们五芒星之塔的传奇法师——‘炎魔’席邓斯大力开拓的成果，既是对前线提供大量成品物资，也为五芒星之塔在新大陆培养人才，尤其是奥秘骑士与战斗法师。” 玄微子倒也明白其中道理，正所谓“大炮一响、黄金万两”，火舞城最初无疑是靠着军用物资制造而发家，从普通的铁匠、衣甲匠、制革工，到擅长制作魔法物品的施法者，统统汇聚于此；因而又吸引四面八方的物资与材料向火舞城集中供应，在短时间内让火舞城飞快发展膨胀起来。 可以说，内勒姆法师担任火舞城的首席法师顾问，的确是一份肥差。 “如今帝国军团与土著大联盟签订和约，可预见未来一段日子内都不会掀起大战，火舞城也无需向前线提供物资，所以未来的地位也变得尴尬起来。”内勒姆法师说道：“而柴堆镇附近有古代巨人遗迹的事情，如今已经让五芒星之塔高层所知，而医师你让土著迁移柴堆镇、充实当地的做法，也是得到我们认可的。” 玄微子笑了，问道：“也就是说，如果火舞城因为外部环境变化而衰落，你的地位恐将不保？” 内勒姆法师把玩着桌面上一个水晶球，略带思索地说道：“这个嘛……火舞城的地位也不会那么快就衰落，我作为此地的首席法师顾问，也希望保持火舞城在周边地区的影响力。但如今恐怕有人要取代我？” “谁？” “弗斯曼，席邓斯的学生之一，被人称为‘炎魔之子’。”内勒姆法师说道：“他也是九阶法师，而且是专精火焰的法师。由于他的法术十分擅长杀伤，所以很受帝国军团的倚重。” “这样的人，肯定有很多追随者吧？”玄微子多问了一句：“其实我很好奇，你们五芒星之塔与帝国军团的合作究竟是怎样的？” 内勒姆法师手指像是弹琴一样在桌面上来回轻敲，回答说：“我要是说，我们彼此都看不惯对方呢？” 玄微子有些奇怪：“据我所知，魔法议会对帝国军团的渗透很深入吧？没有你们法师，军团拿什么跟土著的精魂使者斗？” “不是这样的，至少情况不是那么鲜明。”内勒姆法师说道：“无论是我们五芒星之塔，还是奥秘之眼，的确都向军团特派了许多法师，但他们也可以反过来利用这种形势。尤其是许多对晋升不抱希望的法师，如果他们在帝国军团中能够获得更大的权势与利益，自然是不甘心留在公会之中，受他人驱使的。” 玄微子点点头，像提乌斯那样，在柴堆镇干活是为了自己的事业，当然要比给别人打工时积极。帝国军团开拓过程中，也可以对派遣而来的法师承诺利益、提供人手。更别说地位本就被正统学院出身法师所歧视的奥秘骑士，他们对于在军团中获得功勋与酬劳的欲求，通常远强于获得奥术上的成就。 “帝国军团也在培植自己的势力，或者培植在各个公会与学院中亲近帝国军团的势力，反过来让你们处于被动了？”玄微子摸摸下巴说道：“我猜，那位弗斯曼也是有自己想法吧？否则也不会带着一批军团老兵来火舞城。” “这嘛……就不是我能够随意评价的事情了。”内勒姆法师脸色有些凝重，如今五芒星之塔中，“炎魔”席邓斯由于各种原因，逐渐隐而不出，公会内主持事务的人，基本就是“飞弹女王”弥菲赛缇丝。 但“炎魔”本人想退隐，他的那些学生与追随者却未必会乖乖退让，更不会服膺于资历尚浅的“飞弹女王”。尤其是“炎魔”派系的人，在新大陆殖民开拓中出了大力气，在帝国军团中有极高的声望，也必然是威慑奥秘之眼的中坚力量。 “你的意思是，那位‘炎魔之子’弗斯曼，会用各种理由将你拉下马，然后取代你在火舞城的位置。而他可能会对我下手？”玄微子问道。 “有可能。”内勒姆法师思考了一阵，说道：“不过监视这种套路，不像是弗斯曼会做的……奥兰索医师你不懂，那个火脑袋最讨厌阴谋暗杀、政治诡计，如果他要出手，肯定是自己第一个抡胳膊上的，若非如此，也不会有一大帮军团老兵拥戴他了。” “他不做，他的手下会替他做。”玄微子说道：“哪怕是‘炎魔之子’，打仗也不是他一个人厮杀。” “对对对。”内勒姆法师说道：“所以有些事情，你我之间知道就好了，弗斯曼我会尽量控制住他，不让局势变坏。实在不行，我还可以直接联系‘炎魔’本人……哼！真以为我这个火舞城的首席法师顾问是靠熬年资当上的吗？老子当年在新大陆拼搏，他弗斯曼还在学怎么掐手势！” …… 玄微子与内勒姆法师在待客厅中谈话，沃夫就在门外墙边长椅坐着，左右长长的过道干净平坦，每隔一段距离就摆着不同形象的法师雕像，有的是手捧书籍、皱眉苦读，有的是高举法杖、张嘴叱喝，有的是手指屈伸、谆谆教导…… 正当沃夫觉得无聊之际，一旁走来一位女性，她没有穿着宽大的法师袍，而是一派轻健游侠的模样，长筒靴踩在地上，显得步伐轻盈而下肢充满活力，束身紧裹的皮裤勾勒出饱满臀股，上身是有些随意的海盗长袖杉，领口敞开，能够清楚看见没穿胸衣，以及上下跃动的丰满。 这名游侠般的女性看上去并不是青春少女，微卷的金色长发，配上深邃的双眸，看上去另有一股别致美感，就像一朵盛放的花朵，肆无忌惮地散发着熟透带摘的浓郁气息。 沃夫看得两眼发直、伟物昂扬，而且还有些饿，想喝奶~ “哟，帅哥，一个人在这里干嘛呢？”这位女游侠来到沃夫面前，一手撑腰，更加凸显曲线。 沃夫看得有些发愣，只是说道：“我、我在这里等人。” “哦？”女游侠操着诱人的声调，忽然俯身靠近了沃夫，抬手一掌拍在沃夫耳边的墙壁上，吓得沃夫……只能看见眼前一对晃动、波浪。 “跟姐姐说实话，你是不是奥兰索医师的随从？”沃夫自从剃了胡子，面相上的确年轻多了，而这位女游侠也不客气，嘴里吐出潮热气息，让人难以把持。 可就当沃夫心神不定之际，手臂上忽然一阵烙铁般的剧痛，让他心中一个激灵，精神仿佛抽离出寻常知觉，立刻察觉到自己是受到法术惑控，眼前这位女游侠试图施法操控自己！ “我、我……”沃夫平时发愣就显得憨傻，眼下满头冒汗、语无伦次，更像是智商有缺陷的低能儿。 女游侠翻了翻白眼，完全不顾自己就在沃夫面前，咬牙低声骂了句：“狗屎东西，老娘居然还要魅惑一个弱智？” 这话可是完全被沃夫听见了，但他只是一味装傻充愣，其实更主要是默默体会着那种精神抽离于知觉的奇妙状态。 那名女游侠则得寸进尺，缓缓靠近沃夫，抬腿将膝盖顶到沃夫两腿之间，两手搭在沃夫肩膀上，胸膛几乎是要将沃夫的脸埋住，手上一枚戒指轻轻摩挲在沃夫身上，一波又一波的惑控效果直逼而入。 然而沃夫进入了一种特异的定境之中，原本应该是非常符合自己“口味”的女游侠，似乎……似乎也就是长得那样？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嘴巴是嘴巴，不过是大街上路人一样，没有任何稀奇特别之处。 不，也许还是有“美丽”这个概念的，只不过此刻本该与女游侠牵连在一起的“美丽”，就像飘荡在汪洋大海之中的一片木板，沃夫自己就是一座岛屿，无惧汪洋波涛。 但这座“岛屿”似乎是活的，沃夫甚至不能明白自己是以怎样的视觉去审视自己，就见“岛屿”缓缓抬升，那是一头沃夫从未见过的怪物——巨大的背壳带着奇怪的符文，四条粗壮的肢体撑起身躯，前方从背壳缝隙中缓缓伸出如同男性伟物的头部，而后方则是一条缠卷的长蛇。 于此同时，沃夫感觉到一股充沛而柔和的热力在下方积聚，此时的他甚至没有分出心思去判断哪个具体的“下方”，任由热力越积越多，已经到了沸腾的地步。 不知为何，沃夫自然想起玄微子此前提到过的“一阳生”，明明自己根本弄不懂那究竟是什么意思，完全只是一串陌生的音节和词汇，但自己如今就是明白了。 积聚沸腾的热力已然饱满充盈，最终无处宣泄，向上直举而去。 “靠！这个弱智……这玩意儿跟驴一样长！”女游侠用大腿轻轻抚蹭，却被沃夫忽然的昂扬勃发所吓到，恐惧中带着丝丝贪婪，不禁舔了舔嘴唇，带着发腻的嗓音，在沃夫耳边问道： “告诉我，那个奥兰索医师到底是什么来历？有什么计划？” 但沃夫现在根本没这心思，他只想好好专注于体会这陌生而神奇的“一阳生”，干脆回答道：“他是帮内勒姆法师研究药物的医师。” “还有呢？”女游侠催促道，身子已经完全贴在沃夫身上，就连她自己都有些忍耐不住了。 “没有了。”沃夫表面上就是这样愣愣地回了一句，就像是打瞌睡时眼眉低垂的样子，就连呼吸也变得悠长缓慢。 女游侠失望地后退，有些嫌脏地拍了拍衣服，见沃夫还是一副不清醒的模样，有些憎恨地骂道：“果然又是些无聊的人物，我之前就说了，内勒姆那个老色鬼想要不是壮阳药就是不老药，还能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阴谋？” 不过看见沃夫那昂扬伟物，女游侠不禁有些心动，她从怀中取出一张带着体温的小卡片，轻轻塞到沃夫衣兜里，像是对待宠物一样拍拍他的脸颊，说道：“小帅哥，我今晚等你哦~”说完就迈动长腿，身姿扭动地离开了。 等玄微子出门的时候，沃夫还在那里傻坐着，内勒姆法师临别见状笑着说了一句：“奥兰索医师，你最好还是找个精明点的随从，否则别人会笑话你的。” 玄微子扫了沃夫一眼，心中暗暗满意，刚才外面发生的事情他已然感应清楚，只是回敬道：“没办法，不找一个傻瓜随从，怎么能衬托我的本事呢？乡下人就是只会这些小伎俩了。” 第83章 房中术 玄微子带着沃夫离开，回到图书馆翻阅书籍，作为掌握蓝宝石星徽的人，多少也算拥有一些特权。而且此刻他也急于要了解一些事情，在得到内勒姆法师的指点后，直奔有研究元素位面书籍的区域。 自从见识过珊多丽能够通过精魂法术召唤元素集群，玄微子对这个世界的规律法度有了更深的见解，可困惑也变多了。 玄微子修炼丹道，其中不乏调摄身中五气、和合四象的步骤，在具体修持之中，对于人体和天地自然的认知，更偏向于“元素”、“能量”这些存在事物，是混合难辨，而非泾渭分明。 虽然在五气混融的背后有更深层次的大道玄理，但修道之人并不可能初入手就直达根底，还要逐步明晰动静清浊。 而就像是这个世界的人类并不是生来便具有法天象地的经络，元素能量也不是只有自然混合这种存在状态，而是源自于更为纯粹的元素位面。 原本的奥兰索对这方面只有很粗浅的了解，玄微子也没有适合的渠道去深入学习，现在自然不会放过泡图书馆的机会，毕竟道祖太上的人间化身就是守藏史——俗称图书管理员嘛。 玄微子在那里专心攻读，一旁的沃夫则有些站不住，“一阳生”的发动体验早就过去了，回过神来想起刚才那段旖旎经历，以及带着香香气味的小卡片，沃夫心潮起伏。看见玄微子想说什么，却又碍于氛围不好张口，同时也不好意思说出来。 就这样熬了大半天，直至下午时分，玄微子才满脸思虑地放下书籍，背着手离开图书馆。 两人回到了那家豪华的别墅旅馆，玄微子都懒得休息，立刻取出纸笔写写画画起来。 沃夫则是坐立不安，走来走去弄出一些动静，想引起玄微子的注意，可对方连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埋头细思。 直到饱睡终日的罗莎莲像是毛团一样从背包里滚了出来，打着哈欠伸展身体，然后跳到玄微子面前桌子上，踩着纸张喵喵叫。 “别闹，我忙着呢。”玄微子挥了挥手，展开了心灵感应。 “我有话要说！”罗莎莲叫唤道：“沃夫这个家伙之前被一个女人诱惑了！” “我知道。”玄微子画了一幅步罡图，结合这个世界的星象，在手上掐算了一番。 罗莎莲甩着尾巴敲打桌面，一派神气地说道：“喂！你要是不管，这个家伙晚上搞不好还要跑去跟别人睡觉。你不是说我们已经被监视了吗？现在还有空搞你的研究吗？” 玄微子笑着停下手中工作，靠在椅背上说道：“我不需要做什么，对方不就主动现身了吗？” 说这话时，玄微子还看了沃夫一眼，让对方十分害臊。罗莎莲舔了舔爪子，说道：“要是没有你的灵符，那个家伙早就被勾引得什么话都说出来了。” “不！我那时候可清醒得很！”沃夫忽然想起自己之前的情况，然后跟玄微子说起遇到女游侠时一阳生发动的种种体验。 当玄微子听见沃夫在定境中看见自己意识是成龟蛇交缠的玄武形象时，他也有些吃惊。需知《五龙捧圣炼形法》，恰恰就是从武当丹法摘取简化而出，其中“内景出玄龟”，不仅仅与“一阳生”暗合，也有把握神炁、调摄升降的内涵。 玄微子上辈子所看得那些仙侠小说中，常常提及灵根云云，说什么修道资质尽赖于此，还分了一堆五行属性。实则灵根一词出自《黄庭经》，所指就是神清炁灵、发抵于根。 此等修炼之法，也是教人神炁合抱，生机充盈自升，以元炁勾缠元神下降。通过炉鼎生机的自发动现象，来带动精神意识的重组。 而妙就妙在这种生机发动时的外相，与生殖性/慾旺盛强烈时非常相近，对于男性而言，是炼化后天精气的绝佳时机。若对灵根善加浇沃，来时养就黄芽，那就是内炼有成了。 玄微子对沃夫说道：“你的这种情况，既是过去锻炼的积累，也是机缘所致，反而要多谢那个女人呢。” 罗莎莲不满道：“啥？这有什么好多谢的？人家可是带着恶意来的！” “对方有没有恶意，你也管不着啊。不如善加运用，将恶意转化为修炼的机缘。”玄微子上下打量一下沃夫，问道：“想不想学房中术？” “那是什么？”沃夫问道。 “床上干事的学问。”玄微子直白说道。 沃夫听得愣在原地，他从来没想到“奥兰索医师”会说出这种话来，问道：“这、这也有学问的吗？” “当然有！”玄微子一本正经地说道：“不过房中术说到底，只是以女体为媒介，根本是引动灵根壮大、神炁内交。可惜你不像提乌斯，不太适合观法、存想，否则的话，甚至都不用插进去，直接观想女体、引动灵热浴火就好了。” “插、插、插进去？”沃夫自己虽然没少干过女人，可是听玄微子如此毫无顾忌地说这种话，还是非常尴尬、羞涩，眼睛不知道往哪里看才好。 玄微子这时候又问道：“你觉得那个女人漂亮吗？” “我……”沃夫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不用隐瞒，顺从本能。”玄微子问道。 “好看！”沃夫立刻回答说。 玄微子点点头，说道：“那好，干脆趁这个机会，引你入色欲劫中。” “……色欲劫？那是什么？”罗莎莲已经快听不下去了，赶紧打断问道。 玄微子说道：“修炼过程中一道障碍，但那并不是一道明明白白摆在前方的障碍。任何生灵活在世间，都必然有对自己身体的占有心，可一般人不能明白这种‘占有心’是如何体现的。实际上就是通过生殖与性/慾来表现，因为生物种群的繁衍，是作为最基础的本能和习性，这当中蕴藏着生命的巨大潜能，普通人顺从其欲而不断耗散，善修持者则会调摄有方。” 罗莎莲有些顾虑，问道：“我也会遭遇这个色欲劫吗？” “理论上来说，会的。”玄微子说道：“不过色欲劫是基于生命的繁衍本能，繁衍可不只有生殖。活在世上也要饮食摄入，不排除色欲劫会表现在其他类型的知觉需求。” 玄微子之前在翻阅关于元素位面的书籍，想到那些位面中的元素体，如果它们遇上色欲劫，究竟会是怎样的特殊体验？元素体既无男女之欲，也无饮食需求，更没有寻常生灵的繁衍。那究竟是什么样的触动，能够勾起最本能的欲望呢？ 不过对比一下碧云如意中的迈昂，对于没有血肉之躯的生物，色欲劫对它们而言，应该就是追寻不受扰的安定吧。 “我没太听懂，什么叫入色欲劫？”沃夫问道：“是像我之前那种状态吗？某种幻觉？” “可能是，可能不是。”玄微子说道：“但我给你的要求很简单——插进去不能射出来，心进去然后神出来。” 沃夫听得脸都发红了，两耳朵发热，浑身躁动，站又不是、坐又不是。 玄微子不管这些，然后直接开讲房中术，为了搭配沃夫如今初见根基的丹法，传授了《金梁玉柱功》、《太和交颈二十八图》。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如何在男女和合中，重复印证“内景出玄龟”，让生机升入紫府，神炁有效结合。 教完这些之后，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玄微子于是说道：“她不是约了你今天晚上吗？赶紧去吧。” 见玄微子一派淡定地坐着不动，沃夫有些害怕地指着自己：“医师，你就让我一个人去吗？” 玄微子望向罗莎莲，说道：“那你陪他去？” “呕——”罗莎莲口吐舌头作呕吐状。 玄微子笑道：“行啦，我给你的灵符能够随时侦测到你的情况，真要出现什么危险，我立刻传送过去。” …… 抱着木盆从澡堂出来的女游侠只裹了一条浴巾，还未干透的头发随意披在肩膀上，白里透红的紧致肌肤，伴随灵动步伐，上下皆是若隐若现。她享受着其他房客的或贪婪、或欣羡、或嫉妒的目光，回到自己的房间中，放松地躺在床上打滚。 她住在靠近内城区的一处高档旅馆，这家旅馆有一处大澡堂。虽然做不到像内城区一样，靠着法师直接从水元素位面获得源源不绝的清水，以及沟通火元素位面来进行加热成热水，但靠着勤劳的土著奴隶不断往锅炉里添炭火煮水，也能保证澡堂热水供应充足。 当然了，这样的旅馆，一晚上住宿费用也是很贵的。好在女游侠不愁经费，尤其是享受过这种有钱人的生活，没有人会再怀念以前的风餐露宿了。 每每想起自己当冒险者的日子，身为女人麻烦可多了去了。她经常要面对队伍中男性的骚扰，白天捏捏屁股、晚上钻进帐篷里蹭蹭这些事，简直是家常便饭；而为了打发哨卡关防找麻烦的卫兵，光是钱袋子是不够的，那时候就要靠女游侠的两张嘴了——谁叫她“口才”好呢。 后来女游侠被一个神秘组织盯上，在她展现了自己优秀口才与杂技特长后，被吸纳为成员，负责帮他们收集情报。 “也不知道那个弱智来不来……他该不会不识字吧？”女游侠刚有些担心，便感觉到窗外一阵寒意，她一翻身抽出床边短剑作出戒备。 “是我。”就见窗外那片昏暗居然活动了起来，就像一团影子飘落到房间之中，现出一道裹在斗篷中的矮小身影。 女游侠松了一口气，埋怨道：“能不能别吓人？直接用‘风讯术’魔杖不行吗？” 斗篷客的声音混浊不清：“在火舞城用‘风讯术’？你是嫌死得不够快？知不知道现在有多少法师在晶塔内中监听？” 女游侠一摊手：“我才懒得知道。” “奥兰索医师身边那个随从已经往这里来了，你做好准备。”斗篷客沉声说道：“今天下午那个奥兰索医师在五芒星之塔的图书馆一直在看关于元素位面的书籍，可见他绝对不是什么搞壮阳药的乡下村医。” “行啦！”女游侠双臂抱起，一对丰满几乎要从浴巾底下跳出，“你们说那么多，不还是要我来干活？你可不知道，他那个随从简直壮得跟头牛似的，我真怕自己被捅个对穿……不行，为了安全，我这回要加钱！” “等我们将关于奥兰索医师的情报收集清楚，会给你酬劳的。还有，记得找机会使用‘探查思想’，就算是弱智，也能将他的记忆全部挖出来。”斗篷客扔出一根魔杖，随即身形朝着窗户退去，就像一团被风吹起的布，转眼消失不见。 女游侠满脸嫌弃地将窗户关上，没过多久就听见敲门声，整理一下思绪，开门迎接前来的沃夫，然后带着热情跟欲求的目光，牵着他的手拉入了房中…… 女人的叫声先是爽利的低嚎，随即是急促的尖叫，然后是痛苦的哀求，此起彼伏，几乎传遍了整座旅馆，搞到楼上楼下的房客们推开窗户叫骂。 看见这一幕的玄微子不禁发笑，而在他肩膀上的罗莎莲啧啧称奇：“真是可怕啊，连窗户都快震坏了……咦？有人潜伏在楼下，正观察着沃夫呢！” 玄微子此刻站在旅馆对面建筑的屋顶，隐去了身形，罗莎莲敏锐地察觉到另有他人正在监视。 “有点意思，侦测法术的效果居然被吸收掉了，从而不能发现他，不过终究难逃法眼。” 玄微子如今施展御器之法时，能够在元神感应范围内察觉天地灵息的不寻常变化。任何规避侦测的魔法技艺，都是对信息流的干预，或是主动篡改，或是被动偏折。可元神恰恰就是通过对信息接收与筛选加工的观察而显现，对一切信息表达下能量物质变化极为敏锐。 如此一来，楼下的那位潜伏者在玄微子眼中反倒变得显眼了，由此可见罗莎莲近来修炼也有精进。 “吓吓他，看他怎么反应。” 不多废话，玄微子手中碧云如意轻轻一晃—— 轰！ 一股力场冲击在下方室内凭空出现，一切实体都不可避免与之接触，如同巨浪滔天之威，横扫而过，直接将潜藏之人逼出室外。 第84章 追踪 就见一道朦胧如阴影的身形从二楼窗户飞出，在黑夜和昏暗街道上，比街角窜过的老鼠还要隐蔽，肉眼已经无法明确分辨，只能从微弱的破空声判断其位置。 那人身形在半空中灵活一扭，在“羽落术”的作用下轻飘飘落到地上。他毫不犹豫，阴影一样的斗篷中射出几团稠密黑暗，瞬间将酒馆周围街道拖入伸手不见的漆黑之中，紧接着又是接连在不同方位出现的虚幻声音。 “逃，使劲逃。”玄微子冷笑不语，修道之人不受五官知觉所迷。而别说是遮蔽耳目的法术，哪怕是惑乱心智的手段，也动摇不了他这纯阳元神。 斗篷客通过好几道“黑暗术”形成的七八十尺的纯黑区域，加上连挥“幻音术”魔杖，造成好像有好几个逃离的声音，以及被波及路人的惊慌叫声，形成极佳的掩护，让他轻而易举地逃离此地。 “我被发现了？难不成是那个奥兰索医师？”斗篷客心中大惊，他立刻明白过来，自己可能反过来被对方算计了。 斗篷客懒得去通知那个被干得惨叫哀嚎的女游侠了，眼下自己逃命才是紧要。他动作极快，在“加速术”软底靴与“跳跃术”皮带的加持下，简直就像是掠地飞行的鹰隼。三步并作两步蹬墙跃起，比马戏团杂技演员还要灵活的转体三周半，落地没有一丝停顿滞涩，好似皮球般借势又跃出十好几尺。 好快！这种前所未有的速度，连斗篷客都感觉到异常自信，远远传来的午夜钟声，让他更加笃定自己已经摆脱追击。 “还是要谨慎一些，后半夜先去罐头街躲躲风头，要是真有人追来，就把‘蓝围巾’那帮家伙囤积的炽火胶给点了……呵呵，要是在这个时候搞了一场大火灾，烧死一堆贫民，内勒姆肯定会被问责，那个奥兰索医师也讨不了好！” 斗篷客对自己的计策非常认可，他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最近是不是又有提升了，怎么思路一下子活泛起来了？要真是如此，那么以后自己在组织中的地位也会相应上升，而不是只干一些监视和传话的事。 “可惜便宜了奥兰索医师那个随从，那可是我们组织很不错的办事员啊！我还没干过瘾呢！”斗篷客穿街过巷，如同夜里的一阵黑风，在没有人注意到的情况下，跨越了小半个外城区，从繁华热闹、商户林立的街道，来到窝棚成片、矮屋连绵的贫民窟。 准确来说，罐头街这个地方还不算是“正经”的贫民窟，火舞城居民口中的贫民窟，是一处由地下黑拳、赌博场、麻叶馆、妓院、黑市街组成的特殊地方，多年前是贫民窟，如今早就“百业兴旺”啦。 至于罐头街里那些饥寒交迫的人？他们从来不存在于乐善好施的体面人眼中。既然不存在，那就不是贫民窟了。 斗篷客身形稍缓，在木板、破布、渔网、垃圾之间找到一间没有死尸或者饿殍的棚屋之中，旁边是一户寡妇带着一个小女孩，那名寡妇借着远处帮派集会的火堆亮光，眯着眼睛、蜷起身子在缝衣服。 斗篷客发现这名寡妇在打着补丁的粗布裙下，身材居然出乎意料的不错，他有些难以忍受地舔了舔嘴，正当他打算做些什么时，耳边又一次传来钟声。 这时候斗篷客便觉得周围空气都变得凝滞，自己呼吸似乎有些困难，正要做什么动作时，一柄碧云如意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 “挺能跑的嘛。”玄微子的声音在斗篷客脑海中响起，周围一片悄然，让斗篷客以为自己被抽离出现实之外。 其实玄微子在斗篷客试图脱逃之际，变立刻发动了“云中梦”，只不过没有过分影响他的五官知觉，而是以心灵异能施加暗示，让斗篷客自己思考出要躲到一个避人耳目的环境。 “你以为是你自己在思考吗？”玄微子对周围腐臭脏污并不在意，在搞不清是什么的垃圾堆上翘腿而坐，罗莎莲乖乖盘在他怀里，眯着眼睛酣睡，任由玄微子抚摸。 斗篷客心中惊惶至极，他忽然发现自己身体僵硬不受控制，几条半透明的诡异触手缠绕而上，灵巧的末端触须摸索了一阵，将那件如同阴影的斗篷扒了下来。 而扒下斗篷之后，内中居然是一个三尺多高的身形，玄微子问道：“你是半身人？” “没错……不！我怎么会……”这个半身人无需张口应答，脑海中刚听见玄微子的问题，意识本能地做出回答。而刚一回答，他就察觉到自己的意识也有些不受掌控，另有一股怪异的力量，朝着意识与灵魂渗透。 “这种材料我从未见过。”玄微子揉了揉那件阴影斗篷，手感像是麻布有些粗糙，可是有一层特殊的魔法效能，似乎在昏暗环境中，能够自动汲取能量，让玄微子颇感兴趣，问道：“你能告诉这是什么材料制作而成的吗？” “是、是……黯蚀棉絮。”半身人只觉得自己无法抗衡回答问题的欲望，这不像是面对严刑拷打时紧咬牙关就好。对方的力量渗透进自己的意识深处，意志豁免完全被瓦解掉了，无论如何都对抗不了。 玄微子又问道：“这个黯蚀棉絮是哪里出产的？” 半身人很快就出了一身的汗：“在帝国本土……新大陆很少见。” “哦，看来是稀奇事物啊，那你怎么会有的？”玄微子问道：“你又是为谁服务的？” 说这话的时候，玄微子两眼放出玄异银光，星光体触手也缠住了半身人的脑袋，末端触须甚至已经虚化插入对方脑袋中搅动探索了。 “是‘门锁’，我们的组织就叫‘门锁’。”半身人回答道。 玄微子似乎对这个回答不太满意：“什么门锁？你们为什么要监视我？” “我们要调查你与内勒姆的关系……为了让、让火舞城混乱起来。”半身人回答这话的时候，有些表述不清，似乎连他自己也不明白这么做的具体原因。 玄微子没有再追问太多了，他已经用上“心智探针”，深挖这个半身人的记忆，看来是他本人也不了解监视玄微子的确切用意，显然半身人背后还有其他人。 至于驱使半身人的那个“门锁”组织，似乎是为某些大人物刺探情报、搞搞破坏。 玄微子沉思了一阵，决定还是放这个半身人离开，只不过在他身体里植入星光体，以及施展“篡改记忆”，将他遇见自己的经历抹去，同时以“暗示术”让他去找自己的组织汇报。 将斗篷还给半身人，以免露出破绽，玄微子再度发动“云中梦”，让半身人全程忽略了玄微子，离开了罐头街。 在半身人离开之际，一名男孩出去夜尿回来，正好撞见玄微子。 “你、你是谁？！”小泰罗吓了一跳，虽然夜里昏暗，但眼前这个高挑的男人仿佛是在散发着微光一般清晰可见，而他的气质，也绝对不是生活在罐头街的贫苦人。就连“蓝围巾”那个老大都没这么气派呢！ 玄微子斜瞥了小泰罗一眼，没有说话，罗莎莲在他怀里抬起一边眼皮，说道：“这个小家伙好像得病了？” “在这种贫苦之地，感染疾病也很寻常。”玄微子跟罗莎莲心灵交流起来：“你最近感知能力提高了，不仅能够发现那个潜伏的半身人，还能看出别人有病没病。” “对啊！我也觉得奇怪，这跟你教我的东西有关吗？”罗莎莲问道。 “当然有关，只是我没想到你能够做到这样。”玄微子重新望向小泰罗，身形一闪来到面前，话也不说抬手按住他的脑袋，“灵根玉液”灌顶而下。 小泰罗身形被束缚得无法动弹，连叫唤也做不到。他只觉得一股火热中夹杂着清凉的力量，从头顶冲刷下来，让身体里各处牵扯拉锯，肚子里咕噜噜地作响。 玄微子额头渗出一层薄汗，撤手后退，对小泰罗说道：“接下来三天，你会时常腹泻。” “腹……泻？”小泰罗没听懂这个词。 玄微子眨眨眼，说道：“就是肚子疼、拉稀。这两枚金币是给你的，这三天别喝脏水、别吃脏东西。”边说边掏出两枚金阳币给小泰罗。 “等等！好心人，您刚才到底做了什么？”小泰罗已经觉得肚子有些隐隐作痛了，赶忙问道：“您是法师老爷吗？” 玄微子轻轻摇头，说道：“也许过几天我会来找你。再告诉你一件事，这个地方不安全，尽快跟你的家人离开。” 说完这话，玄微子发动“云中梦”，身影像是冰雪融化一样凭空消失，让小泰罗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 …… “你刚才做了什么？” 玄微子身形在屋顶间飞跃，远远跟在那个半身人后方，罗莎莲趴在他肩膀上好奇问道。 “我替他易筋洗髓了。”玄微子答道。 “什么？！”罗莎莲吃惊地喵喵叫：“还能有这种好事的吗？那干嘛还要我们自己修炼？我天天给你摸也没这好处吗？” 玄微子解释说：“哪有这么容易，我也是拿他试验一下猜想。你们一个个本来都是有一定基础的，就像身形骨架完全发育的成年人，要转变肯定要靠自己下苦功。可如果是没发育完全的孩童呢？” “也就是说，你也不肯定自己会对人家小孩子造成什么后果？”罗莎莲问道。 玄微子说道：“你还记得珊多丽的情况吗？她是侥幸被图腾巨灵与精魂转化，身体相当于五气朝元、易筋洗髓圆满。而如今既然明白五气朝元与易经洗髓没有必要强求先后，所以我就尝试效仿，试试能否以人力重整经络、为他人易筋洗髓。” 罗莎莲歪着小脑袋问道：“那你成功了吗？” “没，我发现仅凭现在能力，没办法一下子易筋洗髓完毕，只是给他稍微退病培元……俗称提升免疫力、增强新陈代谢功能。”玄微子说道。 经此一举，玄微子也明白在这个世界，以人力改变他人经络循行，并非不可能。而且对象年纪越小、基础越薄弱，则越容易改变经络循行。 以人力改变经络循行，善者的确可以为他人易筋洗髓，恶者便是杀生害命的毒辣手段。尤其是想到超自然能力和自然能量为主导的法术架构，皆与经络脱不开关系；而改变乃至破坏经络循行，很可能就是瓦解他人超自然能力、特异功能效果的方式！ 这时候就凸显腑脏、经络、筋骨三套系统功能配合的重要性了。金丹大成境界的前提，便是需要肉身炉鼎这三套系统能够相互联系、贯通无碍。面对外力侵扰动摇，有更紧实深厚的抗御能力，就算其中一个系统遭到外力破坏，其他系统也能调动能量物质对其进行重组与修复。 但小泰罗可不会因为玄微子给他易筋洗髓，就立刻等级暴涨、属性连增。且不说这还只是刚开始，哪怕玄微子替他易筋洗髓圆满，小泰罗不懂得如何运用这份潜力和基础，也是白费。 更何况金丹大成境界，光有肉身炉鼎的基础还不足够，心性修持才是关键。 …… 半身人跑了小半夜，任凭他是实力不俗的游荡者，也还是累得大汗淋漓，感觉比起在床上干那些高大的人类女性还要累，而且头还时不时隐隐作痛，总是能听见奇怪的钟声。 当半身人来到这个名不副实的贫民窟的一处赌场外，彻夜的叫骂声、划拳声吵成一团，他推开一道矮小的侧门，身形一闪就消失在其中。 穿过一条为半身人特制的矮道，这位半身人游荡者掀开斗篷兜帽，露出一张中年、蒜头鼻、厚嘴唇的丑脸，脸上还带着一条长长刀疤。 “你怎么提前回来了？”迎面有一位半身人守卫质问道：“事情办妥了吗？” “别提了！那是个陷阱！”半身人游荡者愤愤不平地说道：“那个奥兰索医师早就埋伏好了，我几乎逛了大半个火舞城，保证甩脱他才敢回来……老大呢？我有事要找他！” 第85章 门锁 玄微子望着好似地球上喧闹夜市街的“贫民窟”，那个半身人游荡者便是来到此处，按照自己给他的暗示，与“门锁”组织相关的人员也会集中于此传递消息。 由于火舞城通讯晶塔的存在，使用传讯法术反而会变得不安全，传递消息要回归最原始的人力，无论是纸面信息还是语言对话，总归会有人与人的碰面。 “你察觉到什么了吗？”玄微子没有急于靠近，而是对肩上的罗莎莲问道。 罗莎莲抖了抖耳朵，说道：“看着虽然是一片乱糟糟的建筑，不过里面似乎有不少厉害的人呢……当然，比起你还差得远。” “你发现自己的感知能力有什么特点吗？”玄微子提点道。 罗莎莲想了想，问道：“我好像只能看见活物？刚才那个小矮子也是，即便他穿着能够回避侦测的斗篷，我还是能够察觉到他的存在。” “未必，你看见的似乎不是活物。”玄微子说道。 罗莎莲没明白，问道：“那我是怎样察觉到他们的？” “灵魂，你应该是感应到其他生灵的灵魂。”玄微子说道：“像刚才那个半身人游荡者，他的生命活力应该是难以被侦测到的，但灵魂可就不一定了。而且你仔细想想，自己是如何能够判定贫民窟那些人的实力不如我？” “对啊，我可不是真的看见了、闻到了，而是、而是……”罗莎莲无法描述那种体会。 “感应。”玄微子说道：“你并不是依赖眼耳鼻舌身的五官知觉，甚至不是以思维来判断。是剥离了纷扰，超脱心念的纯粹自我，与真实事物的感应。” 罗莎莲有些明白，可疑惑也更多了：“但为什么我是感应到灵魂？而不是别的东西？” “我猜测是元神与灵魂的结合，让你获得观察灵魂的能力。”这是玄微子来到这个世界最大胆的猜想。 这个世界的实体灵魂，虽然在某种程度上类似于修道之人的阳神，但本身也是如同未臻纯阳的元神一般蒙昧不清。这个世界的施法者虽然也尝试利用自身灵魂，可多数只能在神魂层面进行操作。 而元神显现，便可以深化开发自身灵魂，在这个世界无需太高明的道法境界，就能够掌握各种奇能异术。 如果仅仅只是元神显现，那么无需传授精深玄奥的金丹大道，很多法门都有办法让人元神显现，甚至常人灵光一闪、灵机一动，也都是元神作用的时候。 正所谓“百姓日用而不知”。能够主动寻求改变，说明是认识到自我身心与世界的相处出现问题，这其实就是元神在渐渐发挥作用。但是普通人元神蒙昧，只能偶然的“灵机一动”，仍然不能有效摆脱识神造就的种种习性、认知、信念。 而能够深入体察自我身心与世界的相处状态，从而能够适时转变自我身心去应对世界纷繁复杂的各种环境，那便是“灵机在握”，是元神清明壮大后的效果。 不过凡事有好有坏，因为元神显现层次也分高低，如果单纯只是为了追求能力和技艺的提升，那确实不需要在道法修炼上太过深入，这就为广泛传授提供了条件。不过只是一味追求术用犀利，对于弘扬大道未必尽是好处。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做？”罗莎莲有些兴奋，她四处遥望，就像丛林中的猎食者。 “不急。”玄微子找个隐蔽之处盘坐下来，凝神感应被自己植入星光体的半身人游荡者，他此刻正在与老大沟通交谈。 玄微子一直觉得给别人植入星光体，其实有些类似出阴神而托舍于他人。 道家修炼中，阴神乃是鬼仙门径，是靠一志不散、定中出神。阴神出摄行游，千里万里如同展臂，并且能够投胎就舍。 只不过对于修炼金丹大道的玄微子，自然认为阴神鬼仙乃小成之法，虽有神异，终究难求长生久视、混元朝真。 而在这个世界，星光体乃是玄微子于定境中摄出而成，确实与阴神相仿，倒不如说星光体就是在这个世界修炼出的阴神。原本阴神不能分形变化，星光体却可以各种分化、变形，虚实皆在一念之间，倒是比阴神更加便捷。 至于将星光体植入别人身体，只要能够突破对方的意志豁免，再施展一些欺瞒手段，足可以让对方忽视自己这种情况。 “这么想来，心灵异能真是处处透着鬼仙之法的味道……呵呵，那些星界的心灵术士，不就是鬼仙吗？”玄微子毕竟炼就纯阳元神，也曾有化身五五的境界，即便凝神感应，也不影响自己分心思虑。 藉由星光体感应那位半身人游荡者，他正在跟自己老大——半身人社区的领导人交谈。 半身人也是旧大陆的类人种族，他们在帝国扩张早期便已经归附，这个并不擅长大规模征战、却对冒险与未知事物充满好奇心的种族，很快成为伦底纽姆帝国对外开拓中的“斥候”。 尤其是在殖民新大陆的过程中，半身人也担当了一些重要职务，几乎每个大城镇都有专属半身人的街道或社区——反正他们占的地方也不大。而火舞城的半身人社区则跟贫民窟连成一片，从外边分不清楚，很方便半身人在里面隐藏行动。 一片烟熏缭绕中，半身人老大坐在摇椅上抽着烟斗，带着一副厚镜片眼镜，一手捏着一枚不规则的晶石，另一手抄录着文字，对刀疤游荡者说道：“你是说，那个奥兰索医师事先埋伏，而你差点被杀了？” 刀疤游荡者削着苹果，用凶恶掩盖后怕，说道：“之前商队从柴堆镇带回来的消息，不是说他能够搬起一座城堡吗？你差点害死我了！” 半身人老大手上工作停了下来，从一旁抽屉找出一面镜子，看了一眼后说道：“我们一直在监视那个医师，他眼下还在内城区的别墅旅馆里呢。埋伏你的估计是其他人……如果真是那个能够搬起城堡的奥兰索医师追踪你，你觉得你跑得了吗？” 刀疤游荡者切下一块苹果，塞进嘴里，嚼得汁水飞溅，他含糊不清地说道：“呵呵，万一他是故意放我离开，好找到这个地方呢？这可是我们游荡者惯用的伎俩。” 半身人老大皱了皱眉，转而说道：“我不信你敢出卖组织。‘门锁’的行动要是被发现了，你我就乖乖等着被抽走灵魂吧！” “那你倒是说说，究竟是什么人埋伏我！”刀疤游荡者很是不爽，自己为了置办这一身装备，还欠着不少钱，要是在组织中失手，不仅这一回赚不了钱，也会影响自己未来发展。 “搞不好是‘炎魔之子’的人，或许他们也想从那个随从下手，刺探奥兰索医师。”半身人老大把玩着晶石，说道：“而且你不是说对方直接施法把你轰出房子的吗？这么野蛮粗暴的做法，确实很像‘炎魔之子’那帮人的风格。” 刀疤游荡者这时就听见耳边钟声回荡，扣了扣耳朵，问道：“那‘门锁’到底是在为谁干活？” 半身人老大靠在椅背上说道：“你问这个干嘛？嫌给的钱不够？” “我可不想死得不明不白。”刀疤游荡者感觉自己有些适应幻听一样的钟声了。 半身人老大挥了挥手，让守在墙角的保镖离开，留下一只挂着钉锥项圈的沙皮猎犬，盯着刀疤游荡者嘴角流涎。听半身人老大说道：“奥秘之眼……你先别急着开口，听我解释！‘门锁’是几百年前帝国的半身人特务部门，后来渐渐瓦解，如今只是给奥秘之眼打杂的。要在五芒星之塔的眼皮底下刺探情报，光靠那些高高在上的法师、成天对着水晶球搞预言是不够的。另外，如果没有奥秘之眼的支持，你以为我凭什么能将黑市街办得这么大？大到那些五芒星之塔的法师来找我做生意？” 刀疤游荡者冷冷笑了：“那我们现在就是要把内勒姆扳倒？” “你想什么呢？就凭我们这些人？”半身人老大笑道：“所以你混了半辈子还是在外面跑，不像我能够安安稳稳地数钱。内勒姆再怎么说也是九阶法师，就算真的把他扳倒了，不还是让‘炎魔之子’上位吗？这对奥秘之眼有什么好处？让五芒星之塔的人相互内斗消耗，这才是奥秘之眼需要的情形。” “哼！政治。”刀疤游荡者不屑哼笑。 半身人老大像是前辈一般，抬手指着对方，语重心长地说道：“你别看不起政治，实际上这玩意儿最要命。而且你真的以为，我是完全倒在奥秘之眼那边，才能有如今成就的吗？那你就太天真了！” “你该不会也跟五芒星之塔的人有往来吧？”刀疤游荡者问道。 “狄安特，帆叶行省的首席法师顾问。”半身人老大说道：“你身上这件斗篷，还有黯蚀棉絮在海上的运输航线，可都是他说了算。你还要感激人家呢，否则刚才就死了。” “呸！”刀疤游荡者啐了一口：“我不还是被发现了？这件斗篷肯定是劣质货。法师都是吸血鬼，逼着我借高利贷去买，还不能像那些女人靠上床就有一堆好处！” “你要是对自己潜行本领足够自信，那大可不必买这些魔法装备嘛。”半身人老大摊手道：“如果不是我跟方方面面都有联系，这个贫民窟早就被铲平了。这里面有多少利益，你知道吗？ 我跟你说这些，是因为我看重你、想培养你。‘门锁’里的管理人员，哪个不是从最基础的监视、潜伏做起？因为一次失手就这么多怨言，以后要是遇到更大的困难，你还怎么应对？” …… 玄微子没有再多关注半身人老大对游荡者的说教，只是“门锁”的情况有些出乎意料，没想到是一伙脚踏多条船的投机份子。 “怎么样？了解到什么东西吗？”罗莎莲嗅了嗅玄微子，问道。 玄微子将情况大概说明了一番，罗莎莲又问：“那你打算杀进去，将这帮小矮子的脑袋都炸碎吗？” “那个游荡者已经基本受我心灵异能所影响，只要不是明显违背意愿和行为方式的举动，我都可以让他照做。”这本就是鬼仙托舍附体的伎俩，如今不过是通过星光体与“云中梦”，能够更好地发挥。 玄微子继续说道：“这个贫民窟关联的利益很多，还是将情况告知内勒姆，他自己来决定怎么做。我这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用红宝石柱将讯息传给了内勒姆法师，并没有得到对方的回应或答复。想到现在正值下半夜，对方估计是办完床事、呼呼大睡的时候吧。 “走吧，沃夫也干得差不多了。”玄微子没有纠结太多，离开了贫民窟。 当玄微子回到了女游侠所住的那间旅馆，天色已经微微放亮，清晨的街道反而是最安静的时候，路上还没有多少行人。 推门进屋，就见沃夫盘坐在地上，而那张历经“战阵”的床，早已凌乱不堪，左一片右一片的水渍，那位女游侠更是赤身露体地昏睡不醒。 “如何？”玄微子没有开口，而是以心灵感应问道。 沃夫低垂着眼眸，似乎是不知该如何表述，可就见他抬起两臂伸展开来，安静的房间中就听见一阵噼啪声响，好似筋骨重新接合摩擦。每一寸筋骨都积蓄着力量，并非要等到活动起来才发挥得出，而是已经能够被感应把握。 “明白了吗？”玄微子又问。 沃夫喜悦道：“好奇怪，明明我没有变得比以前强壮，却可以感受到以前不曾有过的力量。仿佛身子都变轻了！” “这就是内劲。”玄微子解释说：“对自身筋骨皮肉的掌控把握深入到一定程度，不仅能够让躯体力量整体联系起来，而且可以更加高效地运用和开发。如今你一拳一脚，都不是部分躯体发力运作，而是可以全身联动，将所有力量传递爆发。以你现有的体格和筋骨，厚砖墙、铁皮盾都能一拳砸穿……即便这还只是最初级的阶段。” 第86章 内劲 听到玄微子说“厚砖墙、铁皮盾都能一拳砸穿”，沃夫变得兴奋起来，罗莎莲则在一旁泼凉水： “这算什么本事？我变回原本样子，一甩尾巴就能将披甲持盾的战士劈成两截，用力转身就能把这座旅馆撞塌。” “那你练出内劲了吗？”玄微子只是问道。 “切~练出来也不见得厉害多少啊。”罗莎莲此刻就像一只高傲的小猫咪，蹲在一旁甩着尾巴。 沃夫也稍微冷静下来，问道：“医师，你刚刚说的‘内劲’又是什么？是翠环贤者所说的魔力吗？” 玄微子则解释道：“不是，内劲本身并没有利用任何魔法能量，而是对筋骨皮肉的关联运动、重心变化整合后所掌握的特殊武技，本身还不能算是魔法或者法术的范畴……至少你目前掌握的层次还不是。” 沃夫站起身来踮了踮脚，按照《五龙捧圣炼形法》中的桩功步法，发现身体也比过去柔韧了不少。而且能够更加自如地控制重心，平衡能力也有所提升。 “我要是没猜错，你应该感觉到自己有部分过去忽视的肌肉，也在为躯体运动提供力量。”玄微子说道：“内劲不是一股从身体某个特定部位发出的能量，它仍然依靠筋骨的运动。只不过平常人行走坐卧，都不会留意自己筋骨的运动细节，更别提将这些运动关联整合。” 沃夫重新坐了下来，几百磅的分量一屁股坐下来，居然没有引起地板明显震颤，听沃夫思考着问道：“内劲是不是从色欲劫而来的？我昨晚就是干着干着……就感觉浑身越来越有劲，腰不酸了、腿不软了。我按照医师你的要求，都没有弄出来。” 玄微子瞧了那个女游侠一眼，心想这位昨晚真是遭了殃了，自己传授给沃夫的房中术，都是偏向于让男性大张挞伐、久经鏖战的技艺，加上沃夫的体力耐力，一般人类女性基本就是任其鱼肉了。 “内劲并不是渡过色欲劫才能掌握，两者并不是因果关系。你是由于经历过色欲劫，元神初现，对自己身体有了更为敏锐的感知。而由于这种感知，加上你过往锻炼主要是以筋骨为主，所以偏重于整合筋骨的关联运动，这才能练成内劲。”玄微子又转而对罗莎莲说道： “还记得你当初体验过的‘内动’吗？其实那也是一种感知敏锐带来的体验，只可惜你整合身体机能的进展不大，反倒是将这种感知运用在了灵魂层面上，所以能够看到别人的灵魂。” 罗莎莲有些神气地甩了甩尾巴，说道：“我觉得现在这样更好，如果真要打架，我变回原来的样子，比你们人类力量大多了！一巴掌拍下去，管他什么内劲不内劲~” 玄微子揪住罗莎莲的后颈肉，提起她甩了甩，说道：“不是谁都像你这么幸运，能够成为族群中的魔法兽。就是因为身体素质存在种族天赋的极限，所以内劲对于人类武者而言，或许更为重要。” 沃夫这回倒是想明白了：“我知道了，如今的我无论再怎样锻炼，肌肉力量也不可能大幅度提升了，就算有狂暴变形，我的极限也摆在那了。” “不错。”玄微子暗赞沃夫的悟性，接着说道：“就我所知，部分武技流派和范型也有教授类似练就内劲的方法。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将有极限的身体素质，发挥出突破极限的效果。” 玄微子猜测，神圣之主教会的武装教卫，其实也懂得如何掌握和运用内劲，而且与神迹力量相结合，已经不是纯粹的“武技”了。 “那医师你刚才说我的内劲是最初级阶段，难不成还有更高级的？”沃夫来了兴致。 “想试试？”玄微子抬起剑指，迅如闪电一般点在沃夫胸膛。 沃夫事先没察觉有危险，等玄微子剑指点中，就立刻感觉一股纠缠力量猛然灌入胸膛。沃夫本能地绷紧肌肉抵抗，却发觉自己胸膛僵硬麻木起来，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 接触只是一瞬间，玄微子撤回了手，脸色不改地说道：“你如今运起内劲，也只是做到力量倍增，但能够做到像我这样吗？” 沃夫有些震惊，揉了揉并没有留下疼痛、恢复如常的胸膛，问道：“竟然还能这样？这难道不是魔法吗？” 玄微子说道：“我所用内劲，是以调动腑脏生机，使得筋骨力量的传导产生细微变化。但筋骨本身并不能长久积蓄力量，所以我只能影响你一瞬间，不能像法术或者灵能那样持续。” “这听起来没什么意义嘛。”罗莎莲在一旁打趣道。 玄微子笑道：“谁说没意义？我用内劲击打对方，不是法术，自然无视法术抗力，而且一旦击中，只能靠强韧豁免抵抗，甚至豁免成功了也会受到一定程度影响。如果能够抓准时机以内劲攻击要害部位，破坏对方呼吸或者运动平衡，在近战交锋中往往就会造成巨大破绽，那瞬间便决定了生死。也许能以此对付施法者。” “可是法师都有防护法术啊，而且谁会乖乖让你近身？”罗莎莲在柴堆镇的日子里跟着珊多丽也学到不少东西。 玄微子说道：“我当然不指望武者能够一步登天，直接抹平与施法者的差距。凡事都是一点一滴积累起来的……再说了，谁说内劲不能变成魔法？” “那要怎么做？”沃夫赶紧问道，他深知自己与施法者有莫大差距，别说纯正的法师，连装备充裕的奥秘骑士都对他有优势。 “这往下还只是我的预想。”玄微子说道：“内劲通过筋骨运动而生成，但筋骨本身依赖于腑脏生机和经络循行才能维持力量。如果能够让身心结合起来，推动腑脏与魔法能量的沟通，经络循行将魔法效能传导至筋骨，那说不定伴随内劲，就能附带施展出魔法效果，还有可能是超自然能力。” 如果硬要分类的话，内劲在这个世界应该属于特异能力，不存在会被反魔场所压制、被“解除魔法”所驱散的情况。但这样的特异能力，适用范围太过狭隘，可以进步的空间也很小。就算是如今的玄微子，运足内劲也不过是一指戳破普通胸甲，论威力还不如沃夫，因为受到筋骨基础的限制太明显了，身强体壮者练就内劲就是优势更大、力量更强。 虽然玄微子可以利用心灵异能来强化自己的近战格斗能力，但那只是相当于获得各种法术效果加持，与奥秘骑士的做法没有区别。 不过以玄微子目前的猜想，想要让内劲获得各种超自然的魔法效果，那搞不好要金丹大成才能做到，对于改善武者能力来说，太过不切实际。只能说有了框架，可具体还是有太多缺陷。 沃夫可不管这些，他仿佛看到自己未来成就不可限量，叉腰说道：“嘿嘿！那我以后是不是抬手就能放出火球和雷电？就像医师你那个大鸟人，张口就是‘粉碎音波’。” “现在就别幻想这些了，你连色欲劫都未渡过，不过是刚刚练出内劲，基础还没打牢呢。”玄微子抬起碧云如意敲了敲沃夫的头。 “什么？我这还不算渡过色欲劫了吗？”沃夫一手摸着脑门，一手指着床上被干到昏厥的女游侠。 玄微子忍不住笑了出声：“你这算什么啊？你以为色欲劫是靠干女人干过去的吗？我教你的房中术，是让你在男女和合中，先将感知、心念、意识集中在色欲体验上，从而引动灵热拙火——也就是集中强化感知能力，破除原有信息接受与筛选加工的模式，这便是元神初现的时机。 在心性层面上，如果你看见任何女人，无论美丑胖瘦，都能做到想硬就硬、想软就软，要干多久就能干多久，说不干就不干，不受色欲勾牵，那你才算渡过色欲劫。 而在身体层面上，内劲不过是你元神初现、知身守元的表现。实际在对于自己身体的认识与掌握，光有感知还不够，要做到内观。不仅仅要内观筋骨，还要内观腑脏、经络，乃至内观入微，察知生机发动的一切细节。” “这么麻烦的吗？”沃夫听到这些，心里就开始打退堂鼓了。 玄微子暗自感叹：“要是修炼道法这么容易，早就是金丹不如狗、阳神遍地走的仙道乐土啦！” 丹道不似其他道法，是典型的难学又难精，尤其是玄微子这一脉的混元金丹大道，入门一道挡住了绝大多数人。 玄微子如今算是给不少人传授了各种道法，也是在试探适合传法之人。对比起自己昔年入道闻法，各种丹道玄机可以说是一听就会、一炼就通，他也曾以此自傲。 如今思索，自己有绝伦的悟性与资质，不代表其他人也有。玄微子以前修炼道法、衡量境界成就，无可避免地从自身出发。然而天地万象纷纭，又为什么要以自身成就去衡量未证之人？ 自古以来圣贤祖师，无不是想弘扬大道，如果只是为了个别人的超凡成就，做个修炼有成的自了汉，指点一二有缘人就好。可如果仅限于此，又算什么弘扬大道？大道就只体现在个别人的长生久视吗？ “医师？奥兰索医师？”沃夫见玄微子沉思不语，担心是不是自己说错话，惹对方不开心了。 “你是想继续修炼内劲这条路吗？”玄微子对沃夫说道。 沃夫连连点头：“当然！”而且想到自己还能靠干女人来修炼，他似乎又硬朗起来了。 “也好，反正你本就筋骨强悍，而且还有狂暴变形的潜力，在武技上寻求发展更符合你的情况。”玄微子说道：“至于房中术，你也可以继续修炼。但你不要传授给其他人。” 房中术这一类道法，对修炼之人的体质心性有特殊要求，不宜广泛传播。除了是道德伦理上的问题，也是最容易练出各种身心疾病的道法。 沃夫傻笑道：“医师，就我这脑子，你还指望我教别人啊？” 玄微子不觉得有什么稀奇：“房中术虽然不能直接让人增智开慧，但你元神显现、神炁合抱的过程中，以前转化为狂战士导致的大脑损伤应该会有一定程度恢复，而且思维模式也会有所转变。” 之前从塔瓦隆那里讨来的狂战士转化仪式，其中有一部分就是以魔法与药物强行促进大脑神经发育。这种拔苗助长的手段，让狂战士智力下降、思维受损。尽管像沃夫这种要走“以武证道”路子的人，不需要多么高超的智力水平，但还是要对内外事物有足够的认识和思考，才能最终登堂入室。 罗莎莲听出玄微子的话中含义了，问道：“你是打算让沃夫这个家伙教授他人如何练成内劲吗？就像你让珊多丽教导其他族人精魂法术一样？” “这有什么不好的吗？”玄微子说道：“你们以为我是单纯为了壮大柴堆镇的势力才这么做的吗？” “不是吗？”罗莎莲以前就是这么看的，虽然嘴上不说，可她看得出珊多丽已经完全被“奥兰索”这个家伙调教得服服帖帖了。尽管他们俩还没办过那事，但估计也快了吧。 玄微子敲了敲额头，表情也变得凝重，说道：“传授给其他人技艺，这件事不仅仅是为了别人追随学习，也是为了发现技艺本身的不足，以此重新修正自己的认识，改良技艺。 在这一来一回之间，对世界、对他人、对自我的认识不断深入，然后找到更好的相处方式，这就是道法修炼的真意所在。如果你们也想不断精进，那就学会如何传授他人技艺，也在传授过程中不断进步。” “好奇怪啊。”罗莎莲问道：“难道不该是对自己技艺有十足的认定与坚信，才会选择传授给他人吗？不完整的、有缺陷的技艺，传授给别人不是害了别人吗？” “谁能保证自己的技艺就一定是完全无缺的？就一定与环境形势的变化所相契合的？”玄微子说道：“所以道法是讲究‘传承’的，需要在漫长岁月的更迭下，不断适应而演变。否则光靠一种模式、一种方法，终归会有腐朽衰败的一天。为了防止衰败，这种往返修正的道法传承，则必然要长久延续下去。你们如果能把道法传承下去，那不仅仅是你们个人的成就，也将会是我的成就。” 第87章 猖兵 海伯利安满身是汗地翻身起床，疲惫不堪地坐在床边撑住脑袋，丝毫没有早晨起床应有的活力。 昨晚他梦见了许多东西，先是小时候家里父母那日复一日的无聊争吵，接着是海上漂泊的日子，在逼仄的船舱中你挨着我、我挤着他，汗臭味、海水味能把人鼻子熏坏了。 然后是艰苦打拼的日子，跟着一伙帮派混混在码头白天扛包、夜里打架，打完架后带着淤伤骨折，却还是在酒馆中开怀畅饮、调戏女性。 可是海伯利安无论如何都想不起当年那个酒馆女郎的相貌了，任凭他抓破头皮，那个酒馆女郎的相貌仿佛蒙在一片阴翳中，在记忆中渐渐消融。 不知为何，海伯利安又想起之前那个带着红头巾的酒馆女郎了，二者似乎离奇地重叠起来。想到她已经有两个孩子，居然还要做这种肮脏活计。 幸好自己给了她二十枚金阳币，对于贫苦人家来说，只要别浪费，完全足够应对一年生活了。 可别看海伯利安手下有五辆马车、管着十个伙计，实际上赚不了什么大钱，每一处能省则省，像之前那样做善事，是从未有过的，连海伯利安都觉得自己发疯了。 “穷人都饿死算了！”海伯利安赌气地骂了一句，起身穿好衣服下楼。 这家“甜梆菜旅馆”有一道经典菜式——甜梆菜炖大豌豆，搭配肯下盐的肉汁炖煮，将大豌豆煮得松软绵烂、入口即化，甜梆菜带着一丝冲鼻辛辣，让人吃了出一身汗，恨不得把一肚子怨气排出去。如果肯多花十来个铜板，厨子还会多添一勺碎肉。 反正都给别人做善事了，就给自己的肚子也做一回善事吧——海伯利安如是想到。 一层的酒馆餐厅还空荡荡，除了在火炉旁卷起毛毯睡觉的穷苦旅客，就只有达基巴一个顾客。就见他靠在椅子上摇摇晃晃，两条腿搭在酒桌上，看见海伯利安就举杯示意： “早安啊，昨晚睡得怎样？” 海伯利安不用想都知道自己此时脸色很难看，他原本想避开这个达基巴，但转念一想，自己又没做错什么，何必要惧怕对方？ “还行……老板，来一份甜梆菜炖大豌豆。”海伯利安干脆坐到达基巴对面，反问道：“那你呢？我可没见过醒得这么早的吟游诗人。” 达基巴仰头喝光了酒，说道：“没办法啊，那位女士的丈夫突然回来，说是要给她一个惊喜，害得我赶紧逃跑。” “呵呵，你们吟游诗人还是这种作风，一点都没变。”海伯利安瞧了对方一眼，两手搁在桌面上相互拨弄着，问道：“你之前不是提到过关于军团后勤供应的生意吗？我忽然感兴趣了。” “怎么？我还以为海伯利安大老板已经不稀罕挣这点小钱了。”达基巴态度一转，顿时变得居高临下起来：“可惜了啊，机会往往稍纵即逝，现在‘炎魔之子’麾下的先锋官已经到了火舞城，那些大小旅馆和物资商，早就第一时间去拜访人家，后勤供应商的名单，已经一长串咯。” “难道真就没有办法了吗？”海伯利安看得出来，这个叫做达基巴的吟游诗人不仅仅实力难测，而且也有独门路数，否则不可能掌握这些机要情报。 毕竟这年头，做生意比拼的就是情报与信息，谁能先于他人一步掌握情报、或者了解更全面的信息，生意场上就能有更大优势，也是无形的筹码。 达基巴叉抱着手臂，一派悠然淡定，就是坐在那晃荡着不说话。海伯利安哪里不明白对方的用意，只好朝着柜台说道：“老板，这位客人的账我结了！” 达基巴这才露出满意笑容，说道：“好吧，看在你我以前就有过合作的情分上，我去给你打听一下，说不定还有一些空位呢。” …… 小泰罗抱着一袋刚出炉的面包，搂在怀里热乎乎的，麦香味让他嘴里不断分泌唾液，却还是忍住了大快朵颐的欲望，跑回罐头街那个昏暗脏乱的“家”里。 母亲正在收拾东西，细心教导着妹妹将一件件缝补衣物叠好，她一看见小泰罗，有些生气地说道：“一大早跑哪里去了？又想着跟蓝围巾那伙人到处撒野吗？” “不是的！你们看！”小泰罗将怀里的那袋面包拿了出来，说道：“还有些热呢，赶紧吃吧。妈妈你待会儿还要去干活，不是吗？” “你从哪弄来的钱？”母亲忽然紧张起来：“我以前说过了吧？我们家就算再穷也不能去偷去抢！” “没有！”小泰罗赶紧解释：“昨晚我遇见了一个好心人，就是他给我了两枚金币。我昨晚不是都跟妈妈你说过了吗？” 母亲一脸不可置信：“哪里有这么多好心人？大半夜还给你送金币？” 小泰罗撅起嘴巴，低声说道：“之前不是也有个男人给你二十枚金币了吗？” 母亲刚想反驳，表情完全黯淡下来，一旁的妹妹只是“啊啊”地叫唤，扯着母亲的袖子，看见哥哥小泰罗手里的面包，眼中尽是饥肠辘辘的神色。 “吃吧，吃完之后跟我去还钱。”母亲摸着妹妹的头说道：“在外面打仗的士兵就要回来了，听说需要一大批洗衣女工，也算是找到正经活干了。” “妹妹也跟着去吗？”小泰罗将一块面包掰开，将带着热气那部分递给妹妹。 母亲叹了口气说道：“也该让她学会干活，总不能一辈子傻乎乎的吧？” “妈妈——”妹妹嘴里含糊不清地叫唤一声，母亲只得板起脸说道：“吃东西的时候不要说话！” “妈妈，我也打算去找活干。”小泰罗说道：“我听说了，马车行那一带都需要干苦力的，我试试能不能找到活计……对了，昨天那个好心人也说了一件事。” “什么？”母亲半信半疑地问道。 “他让我们别住在罐头街了，说这里不安全。”小泰罗有样学样地说道。 …… 海伯利安来到马车行，他将手中的许可证明看了一遍又一遍，确认没有什么坑人的条款，以及末尾的军团蜡印，这才小心翼翼地将许可证明塞进怀中。 他在获得军团后勤的合约后，便打算迫不及待赶着车队去往城外，毕竟“炎魔之子”带着大批军团士兵，不太可能统统住进火舞城里，此地的法师老爷也不愿意让那么多士兵挤进城中。 原本火舞城中也有一座卫戍城堡，但那是专属火舞城守卫部队与奥秘骑士的大本营，要是那个地方被别人占了，内勒姆法师估计就要睡不着觉了吧。 看着外面大街上逐渐稠密的行人，以及建筑间开始悬挂的彩旗与横幅标语，海伯利安知道凯旋仪式即将开始了，只可惜自己没心思去围观，还是挣钱要紧。 “好心人！”海伯利安看见远处有个小男孩朝着自己招手跑来，他身上衣着肮脏，脸上还带着黑灰，却有一双热情洋溢的眼睛。 “你找我？”海伯利安不喜欢这种又脏又臭的小鬼，搞不好还会坏了自己生意，但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他，暂时停下脚步。 “我叫泰罗。”小泰罗很是兴奋，刚才母亲和妹妹在洗衣坊找到活干，转过街角就看见那位救下母亲的好心人。 “那天晚上是您救了我的母亲，您不记得了吗？” 海伯利安皱起眉头，他不觉得那是什么善事，反倒显得他心软，容易被手下伙计发现破绽、讨要好处。 小泰罗则一点都不留余地：“好心人，我希望您能收留我。我很能干活的，不论多苦多累，我都能去做！求求您收留我！” 听到这些不可能打动任何商队老板的话，海伯利安不知为何想起昨夜那场梦，自己在来到新大陆之初，连糊口都成问题，也是这样四处哀求、寻找生计，那些有钱有势的商会是断然不能接受自己的。 “你只有其他人三分之一的工钱。”海伯利安脸色僵硬地说道：“爱干就干，我不接受讨价还价！” “我干！现在就跟着您一起走吗？”小泰罗满怀兴奋地说道。 “去城外，伺候军团老爷。”海伯利安一抽马臀，车队缓缓行进起来。 …… 珊多丽捧着木碗，里面盛满了坚果和浆果，她来到玄微子的城堡外，抬头望向上方一只梳理着羽毛的乌鸦，轻轻吹了声口哨。 就听见一阵哗啦啦翅膀扑扇声，城堡内中一下子飞出了几十只乌鸦，嘎嘎叫着来到珊多丽身旁，还带着咄咄逼人的气势。 “我按照奥兰索医师的要求，来给你们送食物了。”珊多丽将木碗放到地面上，那群乌鸦一下子聚集过去。它们有的动作敏捷，一下子就叼中了饱满多汁的酸浆果；有的呆头呆脑，总是慢悠悠地啄食；有的好像陷入了选择困难，敲敲这个、啄啄那个，却总是下不了口。 珊多丽在一旁面带笑容看着这群乌鸦，这是玄微子临走之前安排给她的“任务”。她原本以为饲养一群乌鸦没什么大不了的，后来才发现这群乌鸦可能是柴堆镇内外消息最灵通的存在。 尽管知晓这群乌鸦是玄微子的使魔，可珊多丽还是无法理解它们是怎么被召唤或者创造出来的。 这群乌鸦平时就散落在柴堆镇内外各处，偶尔会替人传话，但更多时候不见它们露面，也不知道它们干嘛去了。 珊多丽还记得玄微子曾经给自己一个提议，那便是尝试如何利用精魂法术制作出可以长期维持的咒法物，她久经思考，发现能在这群乌鸦身上找到思路。 “乾晶流辉玉池东，盟威圣者命青童。嘎——”就见一只羽毛黑亮、头上顶着三只眼睛的乌鸦，居然口吐人言、念着奇怪句子迈步而来：“掷火万里坎震宫，勇骑迅发来太蒙。嘎嘎——” 这只显然像是首领模样的乌鸦，无需斥责驱赶，其他乌鸦就给它让出空位，品相最好的浆果都放到它面前，就像对待一位威风凛凛的将军。 “你……刚才说的是什么？”珊多丽感觉太神奇了，如果只是替人传话的使魔还好，而这只三眼乌鸦说话的风格、满嘴神神叨叨让人听不懂的词句，简直跟玄微子如出一辙，她不禁伸手去抚摸，却被这只三眼乌鸦一甩翅膀抽开。 “放肆！此乃欻火真形、雷公圣相之胞胎，岂能容尔等凡夫轻亵？嘎——”这只三眼乌鸦说了一通，气呼呼地原地蹦跶了两下，滑稽的样子让人觉得好笑。 “不好意思，我只是想问问，奥兰索医师是怎么将你召唤出来的？”珊多丽又补上一句：“如果你能告诉我，以后我会给你送来更多好吃的浆果。” 这只三眼乌鸦沉默了一阵，说道：“凡欲行持，先服先天祖炁，点化一身凡胎之炁。次布祖炁于三景太空之中，生玄牝于先天真土之位，运九重九命之元炁，缠结胞胎、魂魄、腑脏、灵元华岳诸府。生成五脏六腑、三关九宫，百神内备。如此方能炼就圣相真符，乃先天大法之玄机骨也。嘎嘎——” “呃，这……” 珊多丽这下完全糊涂了，这只三眼乌鸦跟玄微子一样，说话自带心灵感应，但表达的语句词汇更加晦涩难解，凭珊多丽这点语言功底，实在是无法理解。 “夫古之行持之士，以心感物，以正御邪，心正则百神效灵，身正则万邪遁迹。嘎——”三眼乌鸦也有玄微子那长篇大论的毛病：“你虽有五气朝元、易筋洗髓圆满之炉鼎，却无清静虚无、斡旋阴阳之心境，更无洞达幽冥、密识天机之智慧。此法于你难成矣、难成矣！嘎嘎——” 珊多丽大概听懂对方说自己学不会这一套，只好退而求其次地问道：“那有没有适合我的方法？” 三眼乌鸦似乎露出一丝鄙夷的表情，说道：“行持之士，以符令召摄官将兵马，皆是天地元炁流变、星斗列宿运化，绝非阴祟之流。我观你身心五气，所召多近鬼魅之属，或可行五方猖兵。嘎——” “五方猖兵？是不是与精魂法术有关？”珊多丽有些适应三眼乌鸦的语言风格了。 “然也，嘎——”三眼乌鸦愣在原地一阵，似乎在想什么，随后说道：“猖兵者，多乃积阴而灵，藏于山石草木、坟冢死地。其本性凶猛威烈，需慎防猖兵坏坛破法、反伤自身。你已有感应阴灵鬼魅之能，我再传你收猖、祭猖之法。嘎嘎——” 第88章 御形 玄微子倚坐在躺椅上晒太阳，一手捧着从图书馆借来的书籍，一手摸着怀里四脚朝天、呼呼大睡的罗莎莲。后院草地上，沃夫正在做单手倒立俯卧撑。 从贫民窟回来之后过了两天，玄微子也就是往来图书馆和别墅旅馆，专心搞自己的研究，以及指点罗莎莲和沃夫的修炼。 内勒姆法师尽管已经知晓玄微子提供的“门锁”组织情报，却似乎没有多少动作，火舞城上下正筹划着如何将凯旋仪式办得风光热闹。 身处内城区过着休闲日子的玄微子也察觉到，城中的富贵人对“炎魔之子”与帝国军团的凯旋，并不十分重视。好像谁都知晓了弗斯曼与内勒姆的矛盾不可调和一般，纷纷紧闭着大门，唯恐被什么人盯上。 虽然如今仍然被“门锁”暗中监视，但是在沃夫“加粗攻城锤”的冲击下，已经没有人敢主动上门勾三搭四了，倒也省了应对功夫，让玄微子继续研究。 玄微子在近来阅读中了解到，法师施法时虽然依赖于奥法星图提供魔法能量，但是星图能量在转变为具体法术过程中，也是存在损耗的。这种损耗的本质主要是法师自身施法具体操作导致的，比如咒语缺少字眼音节啦、手势画得不够圆滑精准啦、施法材料杂质过多啦等等…… 正宗的学院派法师，就会在这些方面刻苦锻炼，形成一整套超魔施法的专长技艺。这些说到底都是对逻辑演算、思维方式的培养，虽然能够让法术更加高效的展现，却未必能让魔法效能长期延续。尤其是在降低人力参与的方面上，光靠刻苦锻炼是不足以解决问题的。 而玄微子发现，在寻找长久且稳定的能量源这条路上，法师确实走得很远。可以说，通讯晶塔也都是这个宏大目标的副产品，只不过利用魔法造物直接联系奥法星图、源源不绝抽取能量的做法，目前仍有巨大阻碍，可以远距离传递信息，已经是很不容易的法术成就了。 不过法师还是另辟蹊径找到一条路子，在结合了古代召唤师的技艺后，他们发现元素位面几乎是一个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能量源，唯一问题就是元素位面抽取而来的能量过于单一，而且往往附带各自位面的特性，很难大规模操作。 在历经了数十年的研究，法师们总归是摸索出一些稳定抽取元素位面能量物质的方式，即便还是要高昂的成本来支持。而对于制作各种元素能量的魔法物品，反而提供了极佳便利，特别是运用在战场上的塑能系法术，抽取元素能量的魔法工房，简直就是这个世界的超级兵工厂。 当然，对于一贯追求物质生活富足享受的法师来说，利用元素能量来提供基础必需品也很正常。比如遍布内城区的自来水，其实就是直接抽取来自水元素位面的水。以及火舞城的通讯晶塔能建得这么高，主要是直接抽取土元素位面的能量来固化整座高塔，据说在晶塔内部还有“反重力”法术，方便人员对晶塔上下进行维护。 自从有了元素位面抽取技术，虽然不敢说法师直接从手工业时代一步跃升到工业革命，但是在“能量物质获取”这个层面上，已经一定程度摆脱了大量劳动人口。比起过去完全依赖人力挖矿开采、又需要春耕秋收提供粮食来维持劳动人口，法师开创的这些技术可以说是颠覆了时代。 不过目前这些技术，只能提供社会上层享受，也仅是让极少数人过上了好日子。对于绝大多数普通大众而言，他们的日常生活与几百年前没有本质性的变化。 玄微子原本想过对心灵异能进行类似改良，可发现基本不存在与元素位面相关的特定操作，尽管玄微子可以尝试模仿法师的做法，但光靠他本人也会很费气力。 至于去找星界心灵术士的事……玄微子还是暂时搁置不提，他打算金丹大成之前，都不再去与星界沟通。 除此以外，玄微子就是专心调摄经络。如今他已经通过珊多丽，梳理出法天象地的经络系统，同时结合丹道大小周天之法，保证经络与腑脏生机往来无碍，神炁开阖外感，忘形而体察自然万物，成就外景。 以此外景内摄，内外交感沟通、天人开阖一体，周身神炁聚散出入，寻常呼吸停驻不发，腑脏经络生机却另有“呼吸”。 呼时神炁外发、触物成景，吸时万物内摄、移景灵台，无需刻意引导，内息圆成自发，经络循行法天象地。 修为至此，内外神炁交感触动，身体好似融入天地一般，玄微子运神行炁，此时不再是御使外物，而是在天地大块间反御其形。 玄微子没有丝毫动作，但一股精微波动让沃夫与罗莎莲都察觉到了，沃夫一个没撑住，栽倒在地。 罗莎莲砸巴着嘴翻身起来，在玄微子大腿上来回转圈，问道：“你好像发生了什么变化？感觉跟珊多丽身上情况有些类似，但是比她更特别……你的灵魂好奇怪，似乎要融化了。” “这是内息之功、御形之法。”玄微子凝神收敛，合起书本说道。 如果是在地球上，修炼至神炁合抱、灵丹还转的境界，就已经能参悟内息与御形之法了。而玄微子此前却一直没有这等成就，可见丹道的内息之功与经络密切相关，而御形之法又是以内息之功为前提的能力。 罗莎莲伸了个懒腰，问道：“这跟你当初砌城堡的御物之法有关系吗？” “有，而且可以说御物就是御形的基础。”玄微子说道：“御物是以我自己的力量驱使外物移动，御形则是反过来，借外物大块反御自身。可如果没有内息之功，是做不到御形之法的。” 沃夫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草叶，问道：“内息？跟内劲有关吗？” “完全不是一码事。”玄微子说道：“内息主要是以腑脏、经络系统为主，需要神炁合抱的境界，而且要有法天象地的经络循行，是内外沟通感应而形成的能力。你现在还只是在筋骨皮肉层面用功，内观层次还未达到经络与腑脏，就别想这么遥远的事情了。” “可是……”罗莎莲爬到玄微子胸膛上闻来闻去，就像讨要小鱼干的猫咪一样，听她问道：“珊多丽跟你不一样啊，她施法的时候，灵魂不会像你一样，跟要融化似的。” “那你再仔细瞧瞧？”玄微子盘腿坐直身子，发动御形之法。 罗莎莲飞身跳开，两眼放光地盯着玄微子，在她眼中，此刻玄微子的“灵魂”简直浩大得无法直视——那根本不是一个人类应有的灵魂，仿佛是一整个世界，无数山河景物、含灵众生交相辉映。罗莎莲竭尽全力，也只能窥见其中一丝浮光掠影，而那竟然是大半座火舞城，如同倒影一般，纤毫毕现地容纳在玄微子的“灵魂”中。 罗莎莲错愕得说不出话来，沃夫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看不出玄微子有什么厉害手段，只是感觉周围环境回荡着潮汐般的波动，有点像是心灵异能，却又有点像是德鲁伊的自然法术。 “我的元神并不是融化了。”玄微子说道：“神炁合抱，炉鼎生机法天象地，内息自然包融外景气象，感应天地灵息而运御形之法。你所看见的，只是视觉化的表象，并没有认识到内外神炁交感的精妙。” 沃夫在一旁坐下问道：“那这个内息、御形，有什么用吗？医师你的施法等级是不是又提升了？” “你这话让我怎么回答？”玄微子手指一招，碧云如意自己飞起来敲在沃夫头上，而且好像还不太解气地多敲了几下。 “我的丹道修行确实较之过往更加完善了，虽然还不敢说易筋洗髓圆满无缺，但也有不少提升。”玄微子接过碧云如意，说道：“至于非要问有什么用……主要就是能够感应天地物性精华以洗炼身心。易筋洗髓的原理就在于此，其实并不是简单的吸收什么精华进入身体，而是要转化身心状态。” “医师，我们问的是有什么更具体的用处。”沃夫无奈言道。 “那……辟谷不食算不算？虽然不是永远不用吃饭了，但支撑个几十天总是没问题的。”玄微子说道。 沃夫举手说道：“医师，一个月不吃饭，狂战士也能做到的。” “你们那是提前大餐饱食，将营养成分贮存在身体里，便于后勤短缺情况下长期作战。虽然也是一种特殊的身体状态，但跟我的辟谷完全两码事。”玄微子说道：“不过嘛，御形之法本身就是很多法术的基础，具体有什么特殊之处，我还要仔细研究。” 御形之法并不是一道单独的法术。道家法术注重天人合力，其中门槛便是能否参悟御形之法。许多调动天地自然之力法术，皆依赖御形之法、内外交感。 玄微子所修所学，御物之法是以人御物，炼器之法是凝炼物性，御器之法是人器合一，御形之法是人物交感。道法修炼越深，自我与外物的联系性越深入明显，越能调动内外各种力量。并且不是简单以自我为中心去驱使外物，而是自我与外物的相互感应。 而且玄微子发现，以御形之法调动天地自然之力，在这个世界很可能是超自然能力。在此之前，玄微子施展的心灵异能，基本属于类法术的范畴，也是典型的“以自我为中心”，发动的力量很有限。 只不过这样的法术，还能不能算是心灵异能？连玄微子也搞不清了。 正当玄微子沉思之际，红宝石柱传来讯息，内勒姆法师邀请他去参加火舞城的凯旋仪式，已经派了马车前去接送。 “走吧，看看有什么大名堂。” …… 火舞城的中心广场，迎面是条条立柱雪白高大的总督公馆，正对着广场上一尊漆黑如炭的纪念碑，上面镌刻着传奇法师“炎魔”席邓斯征服胜利的事迹，以及纪念为此献身的五芒星之塔法师。 此时中心广场周围站满了人，身披胸甲的高大卫兵持戟阻隔人群。热情的民众今天也是盛装打扮，尤其是年轻女性们，她们早在各种官方邮报、小道消息、闺中谈话中得知，“炎魔之子”弗斯曼是一位年轻英俊的高等法师，而且至今尚未婚娶。 以弗斯曼为主角编撰的各种小说、诗歌、话剧早已传遍火舞城，他时而是抵御野蛮人入侵的统帅，时而是拯救被绑架女士的英雄，时而是流浪花丛却找不到真爱的青年。尽管这些年轻女性根本不曾深入了解弗斯曼其人，却早已成为狂热的追随者，手里高举花束与手绢，只渴望心目中的偶像能看自己一眼。 而在总督公馆外的阶梯上，聚集了各界人士，从五芒星之塔的高等法师到有名有姓的地方名人，从衣着光鲜华丽的商会代表到兵甲齐备的奥秘骑士。这里的氛围就没有广场周围那么热烈了，内勒姆法师与火舞城总督站在人群中央，偶尔接头低声交谈。 玄微子本人则站在阶梯人群的边缘，虽然他是内勒姆法师邀请而来，但并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他也乐得靠边站。 中心广场朝着城门方向，是一条笔直延伸的宽阔大道。道路左右两侧也都是围观群众，他们个个翘首以盼，父母们也都放下工作，带着子女前来围观。 就见城门处率先传来欢呼声，紧接着可见一杆杆军团旌旗，带着逼人威势，以及齐刷刷的步伐声，朝着中心广场行进。 军团乐队也奏起雄壮豪迈的乐曲，一时间仿佛让围观群众身临战场，在英明统帅的指挥下、在万千战友的陪伴间，让人心潮澎湃，顿生战无不胜之心。 “弗斯曼万岁！帝国军团万岁！” 在这激荡昂扬的环境中，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嗓子，民众们的热情瞬间被点燃了，顷刻间山呼海啸般的声音，仿佛让整个火舞城也为之震动。 “弗斯曼万岁！帝国军团万岁！” 第89章 炎魔之子 帝国军团踏着整齐的步伐，身上锃亮厚实的盔甲刮蹭，发出如同战场交锋的唰唰声，伴随军乐鼓吹，时不时齐声怒喝，将士气逼到最高峰。 总督公馆外的阶梯上，看见这一幕的众人恐怕没有谁会轻视这么一支军队，哪怕谁都知晓这是故意炫耀显摆的行为，但也足以展现弗斯曼在帝国军团中的影响力。 无论古今，还是新旧大陆，都有法师指挥军队的事迹。只不过法师个人施法能力的高低，与是否擅长治理军队、指挥作战，完全是两码事。 有的法师打个手势便能将坚固堡垒夷为平地、一句咒语就能夺去上百人生命，但是在指挥战斗上可能表现一塌糊涂。诸如提前侦察、收集情报，调配后勤、运输补给，调查地形、监控天气，还有众多实际运用的战略战术，这些东西可不是接受学院培养的法师就能掌握的，更别说具体的战争充满了变数。 但“炎魔之子”弗斯曼确实在于土著交战中表现突出，玄微子就算不刻意打听，也能从各种公开的战报中窥见一二。 弗斯曼最著名的一场战役，就是被土著大联盟一次进攻中，帝国军团各处阵地被分割，弗斯曼以及几个大队被土著四面八方包围，部分随军法师直接施展传送法术临阵脱逃。 “炎魔之子”在那种绝境下没有选择放弃众多士兵，而是带领他们在混乱战场中左冲右突，以及利用高超的奥术造诣、放火烧山干扰土著包围。最终不仅带领手下士兵突出重围，而且还聚拢了一批其他阵地的溃逃士兵，成为那一次战役成建制保存实力的军团部队。为后来帝国军团重新巩固防线，遏制土著大联盟反攻，提供了不可或缺的基础。 在此之后，弗斯曼的指挥地位不断上升，甚至策划了一系列攻势，极大提振了帝国军团的士气。尤其是弗斯曼本人那惊天动地的火焰法术，光是看上去就觉得威力无边。 以至于帝国军团内部还形成了一句“炎魔之子火力值”的谚语，形容弗斯曼往往是不计成本地施展火系法术，对可能存在土著的方位进行狂轰乱炸，以此达到强力压制与毁灭性打击，总之完全继承了他老师“炎魔”席邓斯的风范。 “还真字面意义上的‘火力覆盖’啊。”玄微子笑了笑，其实从这些战报中，他发现帝国军团在面对土著大联盟时，近些年反而是处于一种进攻乏力、固守阵地的态势了，按说还算漫长的战线上，居然只有弗斯曼这么一位九阶法师。 不排除这是五芒星之塔故意吹捧出来的战争英雄人物，以便在帝国军团中收获更大的影响力，但这也无法掩盖帝国军团已经很多年没有大规模的推进了。在土著大联盟的压制下，新大陆的殖民开拓已经停顿下来了。 只是在玄微子眼中，帝国军团的殖民开拓，本来就是粗放的野蛮生长，其实大部分殖民地都还没得到良好的开发。而有效的开发与经营，本身又是需要人力财力的投入，不能短期转化成收益。 更不要说殖民地的开发，也需要一个相对安稳的外部环境，这应该就是帝国军团与土著大联盟签订和约的根本原因。 “话说这‘炎魔之子’手下是有能人啊，居然能够将惑控系的‘英雄气概’转变成类似光环效果，以军团士兵为媒介，向外扩散到围观群众身上，虽然弱化成只有精神亢奋，但是在战场上，这就是振奋士气、迎难而上的利器了。”玄微子暗暗称奇，有这样的法术效果，要玩弄人心也变得容易了。 普罗大众本来就容易被环境气氛所鼓动，要是生活再恶劣些、施法者再多加些料，搞不好就是揭竿而起了。 玄微子想到心灵异能，其实也有很多惑控人心的手段，自己的“云中梦”更是能颠覆知觉感受、同时影响多人。说不定还真的能够搞出一群盲目狂热的追随者？ “可惜，盲目之辈遍地皆是。知人者智，自知者明，我要一堆无知无明者跟随者作甚？就算是外炉鼎也不选这样的。”玄微子没有太大兴趣。 军团士兵沿着宽阔笔直的道路，走到中心广场分列成两队，却没有意料之中那位“炎魔之子”弗斯曼的身影。 正当迎候众人迷惑之际，只有玄微子、内勒姆与人群中寥寥几个若有所察地抬起头来，紧接着半空中传来巨大轰鸣声，本来蔚蓝的天空出现了一道流星轨迹，扯出长长的焰尾。 就见流星越飞越近，以至于城墙上的构装体弩炮都纷纷抬起，好像要抵御什么外敌。 流星忽然炸开，汹涌烈焰展开成五芒星在外、高塔在内的徽印。这个五芒星之塔徽印的光与热笼罩了小半座火舞城，比规模最大的烟花盛会还要震撼人心，几乎火舞城所有人都感受到从天而降的压迫感。 而在五芒星之塔徽印之中，有一道身影浑身沐浴火光、足踏权杖，权杖末端居然喷射出锥形的蓝色尾焰，以极快速度从空中来到中心广场上方。 来者自然就是“炎魔之子”弗斯曼，他踩着如同飞行器的喷火权杖，以垂直降落的方式，将中心广场吹得焚风四起、烈焰烤地。 “这算啥？御杖飞行？拜托，御剑飞行可不是真的把剑当成滑板踩着飞啊。”玄微子才不会被这种场面吓住，心想这位“炎魔之子”过分讲究排场了，或许也是出于震慑其他人的想法吧。 待得弗斯曼落地站稳，火舞城众人这才看清这位英雄人物。他看上去不过二十来岁，高鼻深目，面容轮廓一如大理石雕刻而成，英俊而又充满阳刚气质。弗斯曼眉毛头发都是流溢着火光的橘红色，全身上下还隐隐约约放射出一圈烈焰光华。 弗斯曼虽然是九阶法师，却不是身披华丽的法师袍，而是穿着与军团战士一致的无袖胸甲与加厚棉衬，脚下也是与他身份略显不配的马靴，比较显眼的只有军团长独有的纯金链扣和大红披风。 至于弗斯曼那柄能够像喷气式飞机一样射出熊熊尾焰的权杖，则是通体黄铜色泽，略比弗斯曼要高，顶端像是宽肚广口的古典酒壶，此刻燃烧着不灭的舞动火焰，如同引领众人前进道路的火炬。 “又要大搞风光排场，又要表现同甘共苦。”玄微子对弗斯曼的举止作风不感兴趣，倒是见他全身放光，颇似神佛塑像绘画里的“无量身光”。 除了是有艺术表达外，此等身光所指修行内涵是智慧解脱、法体不坏，光明普照十方内外的成就。身光普照，常生利他之心，本质是扶危解厄、渡生救苦的法门，倒不一定真是要有这么一团光当成电灯泡到处乱照。 玄微子小心发动天眼去感应，却发现弗斯曼那周身烈焰光华并不是什么修行精深之辈的法体身光，而是与奥法星图密切接合的魔法现象。不过这也说明他的奥术造诣着实不低，尤其是与火系奥术相关的领域，导致神魂体魄层面可能都有一定的转化，所以显出一些非人的特异体征。 玄微子还记得最初见到内勒姆法师时，也是感应到对方周身有游离能量受到牵动，不算身上的装备物品，光是其人本身就散发着强烈的魔法灵光。 可见九阶法师并不仅是单纯地学会了九阶法术，而是与奥法星图产生某种特殊的联系，另外根据各自原有的法术基础，产生特异的魂魄结构与身心模式，因此获得一些类法术与超自然能力也未可知。 看着弗斯曼那头顶火光跃动、身光流转，玄微子真的想将这位九阶法师拉上手术台剖开来仔细查验。因为这或许是让恒益子更进一步改良的路子。 有趣的是，玄微子发现在场很多人都施展起侦测法术，上下打量起这位“炎魔之子”弗斯曼，这么明显的举动，身为九阶法师的弗斯曼不可能无所察觉，但他任由众人侦测，自己则来到中心广场的纪念石碑前深深鞠躬行礼。 火舞城本来就是“炎魔”席邓斯的杰作，弗斯曼此举无疑是在表现他对老师的崇敬，以及向众人无声宣示，火舞城本该是他们“炎魔”一系的势力范围。 内勒姆法师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就算他心里再不爽，也不会在此刻表现出来，于是领着众人主动走下阶梯，张开双臂迎接道： “噢！我的好兄弟，你的出场真是太让我震惊了！” 内勒姆法师也不过是三十来岁的外表，跟弗斯曼站在一块真就是兄弟差不多，上来就给弗斯曼一个拥抱，拍着对方肩膀说道：“看看，你在外征战多年，脸都瘦了。要是让你老师知道了，他还不把我烧成烤乳猪啊？” 没人敢笑话这肉麻的寒暄话语，弗斯曼也是一副热情模样：“内勒姆院长，您可是我们五芒星之塔的中流砥柱，老师不也是看重您，才让您担任火舞城的首席法师顾问吗？” “哪里的话！都是替组织办事，好兄弟可不要把我捧太高哦！” 内勒姆法师跟弗斯曼勾肩搭背，在远处群众看来，真就是一幅亲密友人的场景。一些有独特爱好的少妇更是满脸羞色、交头接耳，准备回家编写一段“年轻将军与风流学者的禁忌之恋”歌剧。 可但凡是在纪念石碑周围的众人都能感觉到，这两位九阶法师真就是唇枪舌剑、彼此不肯退让。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两位九阶法师没有当场发动浑身解数大战起来，要知道眼下情形可是异常紧张，中心广场周围恰恰聚集了大批法师、奥秘骑士与军团士兵，真要厮杀也是做好了准备的。 不过最终还是内勒姆法师众人将弗斯曼和部分军团将士迎入了总督公馆，里面已经是早已准备好的欢迎酒宴。 …… 酒宴之上的气氛就缓和很多了，众人并不是排排坐，而是三五成群地交谈，也能随意走动。周围餐桌上摆放着精美的各色烹饪与点心，也少不了名贵的酒水。 “沃夫，你很饿吗？”玄微子靠着墙壁细口品酒，就见沃夫端着一盘子食物胡吃海塞，周围那些穿红戴紫、珠光宝气的上流人士不经意流露出鄙夷目光，偶尔低声与同伴嘲笑起玄微子与沃夫。 “不是，这真的很好吃，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鸡肉！”沃夫含糊不清地说道。 “这不是鸡肉，是新大陆的一种红色羽毛的飞鸟。”玄微子瞧了一眼后说道：“好像叫、叫……” “火翼鸟。”旁边走来一名中等身材、文书吏打扮的男性，他步履严谨，举着玻璃酒杯，对玄微子说道：“这是一种靠近南方热带雨林的鸟类，它们当中有极少数可以突变为火系魔法兽。” 玄微子问道：“火系魔法兽成了盘中餐？” “这种文字游戏，说穿了就没意思了。”文书吏自我介绍起来：“我是帝国新大陆第七军团参谋书记，奥兰索医师叫我芬拜伦就好。” “你认识我？”玄微子近来也做了些功课，帝国军团的参谋书记可是负责情报收集、敌后破坏、特种行动的职位，而第七军团就是弗斯曼的部属。 芬拜伦微微晃动着酒杯说道：“为军团长分忧谋划，总归是要提前了解局势和人物。奥兰索医师这么优秀的人，在这酒宴上被众人忽略，甚至被内勒姆法师遗忘在角落，我真的替你感到不值。” “呵呵呵，优秀、与被认为优秀，是两码事。”玄微子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我是一位乡下医师，我的优秀只体现在能否治愈疾病而已。” “奥兰索医师太谦虚了，能让一座城堡漂浮起来，这样的事情即便在法师群体中，也是相当罕见的实力了。”芬拜伦露出思索表情：“只是我听说，奥兰索医师是心灵术士？这种施法者非常罕见。我很好奇，奥兰索医师究竟是从哪里接触到心灵异能的？” 玄微子只好从容回答道：“我是在一位替人占卜算命的灵媒师那里学会心灵术士技艺的，其他主要靠自己误打误撞摸索出来。” 第90章 伟大事业 芬拜伦露出古怪的笑容：“奥兰索医师，你对谁都是这么说的吗？” “人们往往不习惯承认自己出身于微末之处，也忽视了个人所获得的成功并不完全依赖于自身努力。”玄微子回答道：“而时刻回想自身经历与行为，是很符合心灵术士这个身份的。就像法师需要用法术书来辅助记忆法术一样。” 芬拜伦似乎对玄微子这个回答不太满意，于是说道：“在古老的艾斯卓王国灭亡后，心灵术士就已经销声匿迹了。基本只是存在于古老书卷和晦涩记载中，就算是法师，大多数也不了解。” “可我见阁下似乎就懂得不少嘛。”玄微子不好露怯，他还是头回听说艾斯卓王国，似乎与心灵术士有一些关联，于是留心记下，打算回头去图书馆找找有没有相关记载。 芬拜伦问道：“我只是不明白，像奥兰索医师这样杰出的人才，为什么甘于在偏僻乡村中呢？” “乡下的空气更好一些。”玄微子喝了口酒回答道。 “奥兰索医师，这可不是什么优秀的借口。”芬拜伦终于表达了他的真实意图：“我们弗斯曼军团长对各路人才都非常重视，不会像内勒姆只寻求单纯的利益合作。如果奥兰索医师希望在柴堆镇长久发展，尤其是扩张势力范围、吸纳人才与学徒，弗斯曼军团长都能提供相应的帮助。” “这话怎么说？”玄微子不置可否。 芬拜伦十分直白地说道：“如今奥兰索医师你只是在内勒姆所属之下，一切利益分配都要经过内勒姆。如果他对火舞城以及周边地区的规划产生变化，柴堆镇还能长久发展吗？” “继续说。”玄微子挑了挑眉。 “另外就是关于土著的问题。”芬拜伦说道：“我们弗斯曼军团长正打算寻找一条侧击大联盟的路线。而这不仅仅是战术上的机动，也包括战略上形成合围包夹的态势。从地图上看，金冠木自治领本来就是殖民开拓的一个突出部，柴堆镇更是如同一把插入无主之地的尖刀，如果将柴堆镇建设成另一个火舞城，就可以立足于此，在与土著大联盟的战争中占据上风。” 玄微子有些发怔地问道：“可帝国军团不是已经与土著大联盟签订和约了吗？战争刚结束，你们就想着下一场战争了？” “当然，这就是我们军人的本职工作。”芬拜伦说道。 玄微子又问道：“但柴堆镇如今已经有一批土著定居，内勒姆法师也说过，这是五芒星之塔未来的发展方向，要积极与土著交流。你的做法，岂不是要让土著背叛自己的族人？” 芬拜伦摇头道：“奥兰索医师，新大陆的土著并不是一个统一的国家，无法与大伦底纽姆帝国相提并论。土著部族之间相互兼并、征服甚至屠杀，比比皆是。五芒星之塔的高层，是打算让土著去制衡土著，但我们弗斯曼军团长预想更进一步，是要彻底击溃土著大联盟，使其瓦解成零散的小部族，这样的土著，才是能够被接纳的土著。” 玄微子说道：“你们军团长跟土著斗争也有些日子了，他也能够接纳土著吗？” “只要是顺从我们统治的土著，当然能够接纳，毕竟开拓这么一块新大陆，完全靠帝国本土移民迁徙，数量太少、速度太慢。”芬拜伦毫不变色地说道：“而且只要经过恰当的训练，土著也能变得温顺听话。耕种、挖矿这些苦差事，可以让土著来完成，我们则可以集中精力去实现更伟大的事业。” 玄微子若有所悟地点头，心里却是冷笑不止：“好一个‘我们’！已经完完全全将自己放在统治者的地位上了。” “更伟大的事业？比如说呢？”玄微子嘴上顺着对方的话问道。 “永生不朽、传奇法师、远古神器……这些都是很庸俗的追求。”芬拜伦气度神态不自觉地变得亢奋起来：“想必奥兰索医师已经见识过火舞城的通讯晶塔了，难道就没想过让通讯晶塔遍布大地上所有人类聚落吗？信息的高效流通对文明的塑造、社会的变革，将会产生不可估量的深远影响。但现在这个程度还远远不够。” 玄微子之前稍微感应过这个芬拜伦，他充其量掌握一些低等法术，本来只是将他当成情报头子之类的人物，没想到对方一下子将话题捅到了通讯能力对社会影响的高度。 “要知道在帝国创立早期，奥术体系还在完善阶段，尤其是传讯法术效力低下，能用水晶球、水盆与他人通讯，已经是被世人奉若神明般的能耐，就连开国皇帝本人都因为不能及时收到战报通讯而吃过败仗！”芬拜伦说这话时还有些义愤填膺： “但如今情况不同了，在通讯晶塔的协助下，大量成本低廉的传讯法术物品，保证各种情报与讯息第一时间传达，在战场上负责侦察的斥候，或者要害区域的前卫哨所，一旦发现敌情及时通讯，就能保证指挥将领掌握局势。” 玄微子也觉得这话有道理，不过转念一想，帝国军团既然掌握了通讯能力的制高点，为什么还不能在整体战场获得优势、步步推进呢？那就只能说，任何武器装备与工具，都是需要人来发挥作用，决定战争形势的关键也在于人。土著大联盟面对帝国军团通讯、机动、火力等多重优势下，显然也有自己的对敌策略。 “可是现在的传讯法术物品也没多便宜吧？”玄微子说道：“军团是由于作战需要，能够勒令后勤大量制作和优先供应，社会总体还是缺乏这些魔法物品的。” “对！现在还不够便宜，可这不正是我们要实践的伟大事业吗？”芬拜伦有些激动地说道：“奥兰索医师有没有想过，将来哪一天，传讯物品低廉到人人都有，整个社会将产生多大的变革？ 直至今日，无论是旧大陆的帝国本土，还是新大陆的行省与自治领，为什么统治者权力总是难以下达？为什么政令下到城镇民间，总是被各种歪曲？无非是信息的传递受到了各种限制！ 如果我们能够整理出一套高效的信息收集与传递机制，甚至渗透到民众生活消费的方方面面，这样就能全面且深入地了解整个社会与国家的运行情况，将大大提升对社会的整合与调度能力，也是稳固统治的必然手段！” 玄微子确实听懂了，毕竟他在地球上也见识过信息时代、通讯能力提升对社会生产生活的巨大作用，只是没想到这么一位情报头子居然有此等深谋远虑——也许正是因为情报头子的身份，才能让他想到这些吧。 “想法不错，但这光靠法师的研发改良还不够，毕竟研发行为都是烧钱的，要让通讯便利这件事体现在贸易交易当中，才能长远发展。”玄微子捧着酒杯说道：“也许可以尝试跟一些商会合作。” 芬拜伦难得遇上能听懂自己这番被他人当作“狂想”的未来蓝图，他不禁问道：“商会？现在商会联盟也时常使用通讯晶塔出产的魔法物品啊。” 玄微子说道：“我的意思是，五芒星之塔主要负责通讯晶塔本身的建造与维护，但对于如何降低魔法物品成本，却没有比较明确的认识。实际上这些事在完善之前，谁也不能预料到未来方向与成果。 我觉得可以收集一下商会使用传讯物品的经验，从而了解他们需要什么类型，从而专门制作精简化的廉价传讯物品。或者是跟他们达成长期合作，出租部分通讯频段。毕竟做生意的，也讲究消息灵通嘛。” 玄微子的想法很简单，通讯晶塔的建设，从一开始就是为开拓新大陆，以及与土著战争的需要。前期已经有大量的投入，如今战事稍缓，通讯晶塔以及附属的传讯物品产能，可以适当转化为民用开发。 成本这种东西，也是靠着一步步改进与扩张才能够降低的，而且最主要的那部分基础设施成本，早在通讯晶塔建立就已经投入了。 只不过这个世界似乎不存在什么通讯产业公司，估计也是法师公会自家包场了。 芬拜伦愣在原地，一下子没说出话来，似乎对玄微子的建议感到震惊。 “说什么呢？聊得这么投入？” 这时内勒姆法师与弗斯曼并肩走来，内勒姆法师朝弗斯曼介绍道：“这位就是来自柴堆镇的奥兰索医师，我们在柴堆镇能够顺利开展各种工作，少不了这位奥兰索医师的配合啊。” 玄微子点头表达问好，弗斯曼则是嘴角微翘，笑意有些难以揣测，示意另一侧的芬拜伦：“这是我的参谋书记芬拜伦，他可是伦底纽姆城黑廷斯大学的高材生，放弃了元老院旁听席的优厚前程，来到新大陆跟我吃苦。” “难得啊，有这样的人才协助。”内勒姆法师夸奖道。 “哪里！比不过院长你青春不老，实打实的好处才是真~” “哈哈哈！身体就是要好日子才能慢慢养出来的，等下我给你介绍几位女士，她们都是火舞城的社交名媛，在床上不知多有劲！” 两位九阶法师发出男人彼此心知的豪迈笑声，渐渐走远。 芬拜伦表情有些阴沉，玄微子则细思起来，刚才弗斯曼靠近时，他试着以元神感应，发现对方身体生机确实朝着非人方向变化，甚至让人误以为他血管中流淌的不是血液，而是岩浆之类的事物。 从弗斯曼那火光流溢的头发来看，元素能量以及与他的生命力产生某种融合，虽然还只是很粗浅的层次，却让玄微子看出一丝“脱胎换骨”的端倪。 道法境界中的脱胎换骨，是指肉身炉鼎洗炼达到极致，内外凝炼、身心重现全新的生机，发生前所未有的变化。而也只有脱胎换骨，才真正谈得上长生久视。 弗斯曼当然不是修炼了什么道法，可是对奥术的研究，也能让身心产生转变，虽说内在修持跟丹道完全不是一回事，可表现在身体上的变化、生机的转变与凝炼，却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就是说，九阶法师不仅仅能够在神魂层面进行操作，也能开始对体魄加以调整，而奥法星图不仅仅与灵魂形成联系，也与身体产生联系。”玄微子心念飞速转动：“借用奥法星图的魔法能量，以及神魂层面既有奥法环阶与法术基础，能够对身体造成不同类型的影响……这有些像是服气法啊？只不过这所服之气是有实际魔法效应的能量，反倒更像是仙侠小说里的吸收灵气了。” 话是这么说，但是九阶法师这个前提条件也太苛刻了，而且即便是弗斯曼，魂魄转化的程度在玄微子眼中，也不过是有几分特别之处罢了。 可惜的是玄微子刚刚凝神感应，弗斯曼的意志豁免就陡然提升，没能深入探查出太多东西。 …… 酒宴一直持续到傍晚，这种公务性质的无聊社交，即便是九阶法师也会觉得精神疲惫，弗斯曼走进内勒姆法师安排好的豪华宅邸，捏着鼻梁皱眉不已。 芬拜伦跟在弗斯曼身后，朝门边看了一眼，让侍从们退下，偌大房间就剩下他们两人。 “有什么话就说吧，没有侦测法术偷窥。”弗斯曼说道。 “那个奥兰索医师不可能是什么乡下医师，他很谨慎，连通用语都是很常见的乡村口音。”芬拜伦说道：“不过他关于通讯晶塔的开发，有一些很不错的提议，我觉得……” “通讯晶塔如今不在我们手上，说这些还太早。”弗斯曼打了个哈欠，随便招了招手，芬拜伦便上前为弗斯曼卸下盔甲。 待得弗斯曼脱得精光，露出块块分明、充满力量感的肌肉，如同是人体雕塑般健美。他转过身来，笑着对芬拜伦说：“之前见你脸色不好，怎么？见我跟内勒姆那个老色鬼混在一起，吃醋了？” 芬拜伦微微低头，像是恭谨的下属，说道：“不敢。” “行啦！我跟那些女人不过是逢场作戏。”弗斯曼抬手轻轻抚摸芬拜伦的脸颊，深情地说道：“那些庸脂俗粉，怎么可能比得过你呢？赶紧脱衣服洗澡，我都快憋死了。” 第91章 艾斯卓王国 “艾斯卓王国？”内勒姆法师一脸不解地说道：“奥兰索医师你问这个做什么？” 凯旋仪式的第二天，玄微子找到内勒姆法师，问起关于艾斯卓王国的相关事情，不过对方好像也了解不多。 “昨天跟那个参谋书记交谈时，他提到过，让我有些好奇。”玄微子说道。 “图书馆有旧大陆的历史记载……不过我劝奥兰索医师你不要抱有太大希望，在帝国建立之前的历史，绝大部分都是破碎凌乱的。”内勒姆法师说道：“我们法师研究历史，主要是寻找相关的魔法技艺，倒不是很重视历史事件的还原与追溯。那个芬拜伦就读的黑斯廷大学，有研究历史的专业，或许他们有比较详尽的资料也说不定。” 玄微子又问：“听你的说法，黑斯廷大学不是魔法学院？” “不是，他们……该怎么形容呢？”内勒姆法师也觉得不太好表述：“帝国开拓过程中，有很多原本的大小公国、领主、酋长选择投降，开国皇帝准许他们保留原有封地。当然，这只是权宜之计，后来几代皇帝都用各种手段削减这些贵族的封地和权力，其中一个办法，就是勒令将贵族子弟集中到伦底纽姆城的郊区，让他们接受帝国的统一教育，这久而久之，便成为如今的黑斯廷大学了。 只不过黑斯廷大学教授的并不是魔法，更多是一些统治学啊、政治手段啊、文学艺术啊、社交礼仪之类的，典型的贵族学校。虽然后来也有一些基础的奥术课程，但正经的魔法学院从来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这倒也是。”玄微子点了点头，毕竟真正掌握暴力机器的，不完全是帝国，而是多个法师公会与组织，甚至是具体到一些强大的法师个体。 不过既然暴力会集中到某些个体，那也可以通过对这些个体的影响，从而对暴力机器造成直接或间接的干涉。那个芬拜伦说是舍弃了美好的政治前途，谁知道不是另有更远大的谋图呢？起码现在他已经成为了弗斯曼的参谋书记。 而且想到芬拜伦对通讯技术的设想，可见这些奥术成就并不高明的人群，并非对奥术的发展全无贡献。 “对了，要不是奥兰索医师你找来，我还差点忘了要多谢你。‘门锁’组织盘踞在贫民窟的事情，我已经了解了。”内勒姆法师给玄微子倒了杯酒，说道：“现在已经派人调查贫民窟里的情况，准备随时将‘门锁’在火舞城的势力连根拔起。” 玄微子有些狡猾地问道：“你这么做，是不是要在弗斯曼面前彰显自己对火舞城的实际掌控力？” “奥兰索医师，要是你哪天有兴趣了，说不定能在帝国元老院混个一官半职哦！”内勒姆法师举杯夸赞道。 玄微子也一同举杯：“阁下说笑了，那我就预先祝你成功了。” …… 玄微子有些无奈地将几本书籍归还给图书馆，领着一脸无聊的沃夫离开图书馆。 “医师，你没找到想要知道的东西吗？”沃夫跟上来问道。 “确实不太满意。”玄微子叹了口气。 火舞城中五芒星之塔分院的图书馆，也可以算有新大陆数一数二的藏书量了，但对于艾斯卓王国的记述内容少之又少，只是提到那是一个巨人与巨龙战争时代，同期崛起的东方国度，国内主要种族是半巨人。 艾斯卓王国也一度非常鼎盛，在哲学、数学、天文学上成就颇丰，而且掌握很高明的金属冶炼技术。比如至今仍然难以重现的元素钢技术。这种材料无需事后附魔，冶炼而出的钢铁直接自带元素能量，也是法师对艾斯卓王国进行研究的主要动力。 至于当代法师对艾斯卓王国有心灵术士这件事的了解，也仅限于知道有这么一回事。虽然早期有部分法师接触过心灵术士，但他们的灵能技艺主要是倾向于传送、惑控类型，在对其进行解析之后，奥术能够更完善地展现出来。 不过在了解到艾斯卓王国主要是半巨人进行统治，玄微子就想起了星界那帮心灵术士，他们对古代巨人遗迹的了解、以及派遣迈昂来到地表的行为，似乎表现出与古代巨人有某种微妙联系。 “而且心灵异能与奥术的相通之处也有不少，古代巨人在奥术上有着不可思议的成就，有没有可能他们也掌握着原始而纯粹的心灵异能呢？”这些就只是玄微子的猜想了。 “站了一整天的桩，饿了吧？”玄微子在图书馆里读书，就让沃夫在外面自己站桩，让他仔细揣摩相对静止的状态下，是如何“力从地起”的。 内劲终究不是那些神乎其神、凭空而发的掌功拳风，任何武学技艺，根本都要依赖腿脚在地面上支撑发力，然后传递全身各处再击打出去。 “饿了，可我没太明白，我就那样站着，怎么就越站越饿了？”沃夫一贯背着大背包，罗莎莲冒出头来也跟着听。 玄微子边走边说，顺便看看火舞城的晚霞景色：“武学中的站桩功夫，不是简单地锻炼肌肉，实际上就那样站着也锻炼不了什么筋骨皮肉，而是在宁静中感知身体中无时无刻不在发生的运动。 你已经能够初步内观，感受到筋骨整体的关联运动，所以你在站桩的时候，其实就是在不断运转和发动内劲、振摩全身，这是让你以内劲循行经络，内观也在随之不断深入。而这个过程当然有消耗，你饿了说明没练错。” “那就好，嘿嘿嘿！”沃夫傻憨憨地笑了，倒是玄微子有些感慨，这个世界不仅仅魔法技艺昌盛，就连武学也是极为高明。 如果是在地球上，像沃夫这样的体格、还有内劲循经的内炼功夫，一个不小心就是横扫江湖绿林的绝顶高手。要再配上厚甲长槊，那简直就是霸王再世、温侯重生的级别了。 而尽管如此，沃夫的内劲功夫还没练到顶，真不知道未来会有何等成就？ 玄微子走到半路，就见那个参谋书记芬拜伦迎面而来，朝着自己打招呼：“奥兰索医师，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不知道能否接受我的邀请呢？” “邀请？”玄微子心想芬拜伦这时候献殷勤，估计早就在这里等着自己了，于是补充道：“可别又是什么酒宴，我这个人啊，不擅长言辞，就怕说错话惹大家不开心。” “当然不是，只是我个人的邀请。”芬拜伦说道：“昨天酒宴上匆匆一会，我还希望与奥兰索医师深谈一番。我知道附近有一家安静的高档餐厅，奥兰索医师有没有兴趣？” “好啊，我很乐意。”玄微子指了指身旁的沃夫：“不过我的随从也饿了，恐怕需要照顾一下他。” “没问题的。” …… 当芬拜伦带着玄微子来到这家叫做“芳香小屋”的餐厅时，从简朴的两层石砌建筑以及冷清的街道小巷，真是看不出有多高档。进入之后，里面并不是宽敞的餐厅，而是一个个小房间。 不过这些房间都有着“回避侦测”的效果，显然是专门提供给客人私密交谈的环境。 “这位客人，请随我来。”芬拜伦似乎早早就预订好了房间，一旁有侍从将沃夫请走，而玄微子则跟芬拜伦进入了另一个房间。 玄微子留了个心眼，将少量星光体留在室外，同时运动元神尝试感应沃夫与罗莎莲。由于“回避侦测”的效果，玄微子只能大致掌握他们两个的位置。 不过玄微子发现，自己留给他们两个的灵符反而更容易被探知到，而在室外的星光体却没那么清晰。 “虽然灵符也是用星光体绘制，但也经过凝炼，而且能够自如吸收转化外界能量物质，与神炁的感应也发生了变化。”玄微子暗自思量，御形之法重点在于内外交感，而符法一途也恰在感应，或许能够相互结合起来。 玄微子落座之后，很快就有侍从陆续上菜，有清爽酸甜的果肉沙拉，以及淋上酱汁的炙烤小排，还有味道浓郁的菌菇汤，都是一些分量不大、制作精致的菜肴，连摆盘、装饰都带着古典气质的艺术风格，总之就是充满了小资情调。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芬拜伦终于开口了：“奥兰索医师，昨天关于通讯晶塔的运用，我也跟弗斯曼军团长提及了，他很感兴趣，不知道你是否愿意与我们军团长交流交流呢？” 玄微子心里觉得奇怪，他自己是提出一些观点不假，但具体运用和技术改进，他终究只是外行，一个征战日久的军团长，显然不会想听一些空话套话。 “芬拜伦参谋，既然邀请我来这种地方，有什么话大可直说。”玄微子擦了擦嘴，说道。 “那好，我也坦白直言了。”芬拜伦表情变得认真：“我希望奥兰索医师能够站在我们军团长这边，不要协助内勒姆法师。他能够为你提供的资源，我们军团长都可以加倍提供。” 玄微子说道：“内勒姆法师提供的东西，并不是都能量化计算的。” 玄微子跟内勒姆法师合作的基础，并不是柴堆镇的发展或者幽暗地域的通道入口，而是内勒姆法师本人贪生怕死的欲望，只要玄微子把握这点，就可以不断从内勒姆法师那里攫取到利益。 可如果换成弗斯曼，一个有着帝国军团为依靠的强势人物，玄微子拿什么制约对方？搞不好柴堆镇还会被对方勒令服从、输送物资。 芬拜伦则说道：“那奥兰索医师可以提出你的想法，一切都可以谈嘛。” “说实话，真没什么好谈的。我想要道法有成，你们也给不了我啊。”玄微子在心里暗道，只好转而说道： “我暂时没什么想法，现在只是对艾斯卓王国的心灵术士感兴趣。”玄微子说道。 芬拜伦露出了然的神色，说道：“奥兰索医师想知道什么？” “艾斯卓王国的半巨人跟古代巨人有什么关系？艾斯卓王国灭亡之后，这些半巨人又去哪里了？心灵术士的传承又有什么样的变化？”玄微子一口气问了好几个问题。 芬拜伦沉思着回答说：“我也仅仅是阅读过学校导师的一些研究文章，以下的内容我也不能保证与真实历史一致……” 有部分历史学家认为，半巨人其实是与古代巨人平行的特殊分支，而不是冰霜巨人这样经过退化的元素亚种。 根据对古代文献的翻译、以及一些神话传说的考据。古代巨人与半巨人都是从创世泰坦分裂而来，古代巨人理所当然崇拜创世泰坦，可半巨人却蔑视这种崇拜，也因此被古代巨人所排斥、驱逐。 当古代巨人形成繁华昌盛的文明，与巨龙产生纠葛的时候，半巨人来到东方的高原荒漠，建立起自己的家园，同时也探索出一种迥异于自己表亲的力量——心灵异能。 这种力量非常强大，强大到让半巨人直接扭曲了气候与地形，让本来的干旱的荒漠，出现了成片的绿洲，让高原裂开形成河谷。丰饶的环境与宜人的气候，吸引了周围一些种族靠近聚居，这当中也包括还在大地上追逐猎物、茹毛饮血的原始人类。 由于心灵异能可以轻松与其他生灵沟通交流，即便是智慧还相对低下的族群，也能明白半巨人的心意。以半巨人为中心的文明国度，很快便建立起来了。 但当时还在扩张的巨龙，也察觉到艾斯卓王国的存在，他们毫不犹豫发动大规模进攻。面对充塞天空、席卷大地的龙息，所有掌握心灵异能的半巨人联合起来，升起了一道前所未有的灵能屏障，在空间层面上将艾斯卓王国隔绝起来。 此举的确保护了半巨人自身，即便后来古代巨人与巨龙的庞大战争导致大地崩裂、山峰倾颓、海啸淹陆、气候狂乱，也没有干扰到灵能屏障中那个多种族国度，当外面生灵涂炭、杀声震天，也不影响艾斯卓王国的安宁。 可问题往往是出现在内部，因为这道灵能屏障不仅阻隔了外界的侵扰，也限制了内中生灵外出的自由，半巨人等同给自己修建了一道牢不可破的超大监牢。 第92章 半巨人 在灵能屏障中的艾斯卓王国发生了什么，后世并没有明确的历史记载。当灵能屏障瓦解之后，外界巨人与巨龙的战争早已结束，可艾斯卓王国也破败不堪，以半巨人为主的王国分裂成多个群体，各自为政。 其实这段时期关于艾斯卓王国的历史记载与出土文献反而是最多的，但问题也出现在这里。 相对于外界仍然蒙昧落后的人类，艾斯卓王国的人类显然发生了巨大的进步，已经拥有自己的文字和语言。王国内的其他种族也有相应的进步，但却掌握着与人类不同的语言，这在幅员并不十分辽阔的封闭国度中，是比较奇怪的情况。 而不同种族、不同文献记录，对艾斯卓王国那段封闭岁月的记载，也是千差万别、相互矛盾的，让人无法确定究竟发生了什么。 至少有一点是目前能被认可的，那就是艾斯卓王国的人类选择了出走，并且成为后世旧大陆人类文明起源——至少说是之一。而艾斯卓王国人类的语言，也是如今通用语的雏形。 “其实对艾斯卓王国历史记录留存最多的，并不是我们黑斯廷大学。”芬拜伦说到这里话锋一转。 玄微子见对方沉默不语，似乎是等自己接话，于是试探说道：“难道是神圣之主教会？” “不错。”芬拜伦说道：“因为神圣之主教会，便是由出走艾斯卓王国的人类囚徒所创立。据说他们是被半巨人奴役去修建灵能高塔，在这个过程中忽然得到神明的启示，于是便开始在族群中传教，最终离开了艾斯卓王国。” 玄微子失笑道：“等等，他们就这样离开了？半巨人没有阻止吗？” “关于这里，记载也是很混乱。”芬拜伦脸色古怪：“按照教会圣典所述，是神圣之主对半巨人的国度降下灾祸，导致艾斯卓王国灭亡；也有说是‘受启者’分开了峡湾海水，带领人群逃离……不过也有说法是半巨人政权那时候已经非常衰弱，无法阻止人类逃亡。” 玄微子原本觉得这是神圣之主教会的自我吹捧，不过想到这个世界魔法效能又不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事，自己对神迹的了解也不够多，说不定当时的“受启者”真的掌握强大神迹。 “那最终半巨人又去哪里了？”玄微子接着问到。 芬拜伦摇摇头，说道：“消失了，没有任何明确记载，似乎就是无声无息地消失了，目前甚至找不到半巨人的遗骸。” “遗骸……说起这个，古代巨人有遗骸留下来吗？”玄微子问道。 “有的，起码旧大陆就有不止一具巨人与巨龙的遗骸，那都是珍贵的研究材料……以及魔法原料。”芬拜伦说道。 玄微子发现异常之处，问道：“新大陆呢？” “没有。”芬拜伦说道：“很奇怪是不是？明明新大陆有不少古代巨人的遗迹，却没有留下任何古代巨人的遗骸，仿佛他们凭空消失了一样。” 玄微子不经意地点点头，说道：“我听你之前的说法，似乎是觉得当代心灵术士，与艾斯卓王国有所关联？” “这只是一种猜想罢了，我还想请教奥兰索医师呢。”芬拜伦说道：“心灵异能需要很特殊的天赋，如果真的能像半巨人那样，以心灵异能来进行无差别的沟通，那样或许能构建一种全新的统治模式。” 玄微子一时无语，看来这个芬拜伦所思所想，都是如何利用各类魔法技艺来更好地施行统治与管理。不过好像也无法否认这种想法，如果真的可以有效调动民众，靠舆论洗脑还是靠灵能惑控，本质上也没多大差别。 “呵呵，只要心灵异能无法克服对天赋的要求，那终究只能在极少数人间传播。”玄微子说道：“学习奥术固然也需要天赋和智力要求，可是法师制作出的魔法物品，却能够让大多数人接受简单训练就能使用。由此催生出一个围绕法师与奥术的利益群体，反过来为奥术的发展、法师的培养提供了社会环境。如此循环不断，法师与奥术的地位已经难以撼动。” 当然，难以撼动并非完全无法动摇，玄微子恰恰是在寻找一个突破口，特别是在魔法物品的制作与使用上，奥术物品依旧是需要高昂成本。 这个成本不仅体现在需要法师人力参与制作，也包括大量不可再生材料的消耗。比如施展一些高等法术或制作魔法奇物，经常需要用到品质上乘的宝石，可万一矿藏被采光，要么重新寻找矿藏，要么就是改良法术，甚至用别的近似效果法术作为替代，这哪一项都是高成本的行为。 玄微子近来了解到，新大陆开拓之所以得到魔法议会的全力支持，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旧大陆经过奥术这几百年发展和使用，浅表地层的宝石矿藏已经被基本探明，能挖的基本都被挖了，要么就是处于难以开采地层深度。 虽然在帝国本土之外的那些邻国也有不少矿藏，可这些国家与种族跟帝国交手多年，也都知晓这些矿藏的重要性，不是在尝试培养自己的法师，就是在吸引帝国不受重用的法师人才。还有就是掌握资源的国家结成同盟，一致对外、限制出口，跟帝国打起了资源价格、运输通道的战争。 跟内勒姆法师交流的这些日子，玄微子发现，法师们其实也知晓如今面临的问题，所以一直尝试寻找更稳定、更高效的能量源与物质源。 元素位面抽取技术还是次要的，法师们心心念念的仍是奥法星图。只要能够直接沟通奥法星图，那便是等同拥有无穷无尽的魔法能源。 “没想到奥兰索医师对奥术发展的前途也如此关心。”两人谈到了魔法能源，芬拜伦说道：“对了，我听说柴堆镇的常青商会，似乎与当地土著合作，主要经营的是各类植物产品？莫非这就是奥兰索医师选定的商机？” “我只是顺势而为，柴堆镇那种穷乡僻壤，还能指望挖出什么大矿吗？”玄微子说道。 “不过窝藏翠绿之环势力，恐怕不太妥当吧？”芬拜伦这时候才露出锋芒说道。 玄微子却说道：“可是翠绿之环已经获准在金冠木自治领传教的权利了。” “奥兰索医师你可能不太了解这当中的情况。”芬拜伦说道：“翠绿之环的传教权利，只是五芒星之塔的暂时认可，并不是说他们重新成为帝国的合法教派。帝国军团仍然有资格对这种非法教派进行讨伐。” 玄微子放下刀叉，沉默了一阵后说道：“如果这话是威胁，那就略显拙劣了。” 或许玄微子在柴堆镇的举动，让眼前这位参谋书记误以为自己是翠绿之环的什么重要人物。实际上玄微子从来不曾将翠绿之环视作自己的核心利益，人家教派复兴虽然自己也帮过忙，可不代表翠绿之环就对自己凡事言听计从啊。 芬拜伦这回也不客气了：“内勒姆法师的做法，本来就是权宜之计，从来不是什么组织内部定死了的制度。如果是我们弗斯曼军团长，则可以从帝国军团的层面，准许翠绿之环在整个新大陆传教。不知道这个条件，奥兰索医师是否满意？” “满意你个头啊！要真是那样，翠绿之环立刻就不把我当回事啦！弗斯曼的大智囊，这回你可是弄巧成拙了。”玄微子面不改色的腹诽道。 玄微子还想着从翠绿之环那里搜刮更多魔法技艺，帝国军团要真是一下子放开翠绿之环的传教权利，那谁才是翠绿之环复兴的协助者呢？只有半死不活的翠绿之环，才是玄微子现阶段需要的。 更何况要真是换了弗斯曼做主，他身边还有芬拜伦这么个心机深沉的人物做参谋，玄微子又被盯上，往后就别想有休闲日子过了。 “虽然内勒姆法师也不是蠢人，但架不住他处事宽松啊。”玄微子如此想道，嘴上叹了口气，说道： “可惜啊，我并不打算中断与内勒姆法师的合作。毕竟人要讲诚信的嘛~” 芬拜伦脸上没有失望的神色，只是淡淡说道：“奥兰索医师确定要做出选择了？” “你们显然不容许中立。”玄微子站起身来，掸了掸衣领：“这顿晚饭不用我来结账吧？” “奥兰索医师慢走。”芬拜伦没有再多劝阻，只是坐在椅子上微笑。 玄微子直接离开了房间，他们两人谈了很久，沃夫也早早吃完，在餐厅大门外的长椅上坐着歇息，抬头看着魔法灯柱上的盘旋飞虫，罗莎莲则在一旁舔着爪子。 “吃完了？”玄微子回头看了一眼，问道：“高档餐馆，感觉怎么样？” “没劲，真没劲！”沃夫一脸嫌弃地摆摆手：“全是小盘小碟，第一口还没吃出味道，第二口就没剩了。还不如街边的烤肉肠呢！” “牛奶好喝。”罗莎莲补充了一句：“就是这里的人都神神秘秘的，我不喜欢这里的气氛。” “人心算计，自然少了几分豁达通透。浸润久了，自以为智计百出，却早丧天真。你们不喜欢这里，倒符合你们心性。”玄微子说道。 “你这是在暗示我们俩很蠢吗？”罗莎莲没好气地问道。 “就以盘算利益、揣测人心的智慧来说，你们当然是‘很蠢’的。但世上的智慧不止这些。”玄微子说道：“保全神炁、洞悉欲望、通达玄机，这些都是智慧。何必强求一样呢？这些人千算万算，真的能够准确认识到现实情况吗？人类社会尚且有无数形式和变化，更何况比社会现象更庞大繁杂的天地自然？” “哼！反正我是看明白了，你们人类的城市，其实也是个压迫人、折磨人的地方，在这里的人看似能过上舒适富足的日子，但灵魂却充满了不安与恐惧。”罗莎莲一副什么都懂的模样。 “凡夫俗子，在哪里都一样。”玄微子说道：“走吧，时间还早，去外城区逛逛。” 沃夫起来跟上问道：“去外城区干嘛？” 玄微子一派悠游：“你不是嫌吃得没劲吗？去外城区找吃的，虚心实腹才是根本。” …… 覆盖身上的压力消散，“传送术”的余光散去，黑兜帽法师带着警惕目光扫视周围，他身处类似监牢的房间，周围是用炼金药剂绘制的魔法阵，将这里设定为一个秘密的传送法术导航标记。当黑兜帽法师看见其中歪歪扭扭、如同儿童涂鸦的笔法，他就不禁担心传送过程中会不会丢失了一些身体部位。 咣当！ 房间铁门被推开，迎面走进两位半身人，为首是掌控着贫民窟的半身人老大，他后面还跟着一位面带刀疤的半身人游荡者。 “怎么回事？传讯用密文就算了，还不把话说清楚，非要急着传送来。”半身人老大叼着烟斗，不开心地说道：“知不知道每次维护这个传送间，都要花掉我不少钱？” “现在别提钱了！要出大事了！”黑兜帽法师说道：“内勒姆那个老色鬼不知道为何，居然要对贫民窟下手了！这几天已经开始将贫民窟周围的巡逻队替换成奥秘骑士和战斗法师了，他们已经派人盯着这里了！” 半身人老大眯起双眼，沉声问道：“‘门锁’的事情暴露了？” “不知道！总之现在情况不对，我赶来提醒你，已经是冒极大风险了，你自己看着办！我现在要向狄安特大法师汇报……直接就在你们这里传送了。”说完这话，黑兜帽法师从怀里取出一份满布精美金漆花纹的卷轴，扬手展开，伴随咒语声，传送法术的光芒再度笼罩了他，唰地一下消失不见。 “妈的！内勒姆真要对我们下手吗？”半身人老大凭借多年打拼的经验，敏锐察觉到危机逼近。 “那现在怎么办？”刀疤游荡者问道。 半身人老大眼珠急转，来回踱步道：“这肯定是内勒姆要在弗斯曼面前彰显政绩和权威……我们不能让他得逞，要先动手把事情闹大！就算不能扳倒内勒姆本人，也要把局势搞乱！你之前不是说过，蓝围巾那伙小混混在哪个什么、什么街藏匿了很多炽火胶？” “罐头街。”刀疤游荡者明悟问道：“你要我去把罐头街炸了？” “没错！你立刻去办！多带几个人去，一定要将罐头街夷为平地，波及范围越大越好！”半身人老大满脸狠厉地说道：“正好‘吹笛人’派了一位吟游诗人过来，我立刻去找他帮忙。只要罐头街一炸，造成大量贫民死伤，就让他们刊登文章，大肆抨击总督和内勒姆治理不力！我看谁敢动老子的贫民窟！” 第93章 火中莲 木质酒杯碰撞的声响，满溢而出酒水洒落在地上，浑不在意地欢笑声，跟酒馆女郎调笑揉捏，声嘶力竭的划拳、摇骰、劝酒，以及在门外路边的呕吐。 这就是外城区小酒馆的现况。 玄微子领着沃夫在外城区到处逛了好一阵，发现由于大批军团士兵的到来，让火舞城的酒馆、餐厅全都客人爆满。虽然他们大多没穿盔甲，但玄微子也能发现他们当中不少人携带着魔法物品，真要厮杀起来也不会差劲。 最后好不容易在靠近城门的马车行附近，找到一家“甜梆菜旅馆”，浓浓的炖肉香味，几乎是将沃夫钓了过去，就连罗莎莲也站在玄微子肩膀到处嗅闻。 在这种地方，不用花多少钱就能饱餐一顿，沃夫发挥他的胃口特长，一盘盘的炖肉酱、烤肉肠，大口大口地消灭干净。罗莎莲也在一旁啃着小肉丁。 “医师，你不吃吗？”沃夫见玄微子安静坐着一言不发，也不吃东西。 “基本的能量物质已经足够，我就没必要去折磨自己的肠胃、刺激自己的口舌了。”玄微子说道：“而且我经络已通，接下来为洗炼筋骨做准备，打算辟谷不食一段日子，祛除污浊之气。” 沃夫满嘴食物，正要说话，罗莎莲忍耐不住地说道：“你吃就吃，别说话，喷得一桌子口水。”罗莎莲因为是与玄微子心灵感应，所以完全不妨碍她表达意见。 “是奥兰索医师主动展开心灵感应，我只是习惯用嘴说话而已。”沃夫也试着将意识集中在玄微子展开的心灵感应，边吃边问：“医师，锻炼筋骨不是要消耗很多营养吗？为什么你反而不吃东西？” “我说的是洗炼筋骨，跟你们所想一般意义上的‘锻炼’不同，并非单纯让肌肉变得强壮，而是要让筋骨内外都发生转化。”玄微子说道：“内劲是让筋骨整体的关联运动，而我是要让腑脏、经络、筋骨三者整体关联起来，保证生机气血流转无碍，动静随意。” 玄微子掌握的“灵根玉液”，能够祛病却邪、愈体疗伤，伴随着经络循行法天象地、内息功成，隐约能够与外界精微之气相融触，在珊多丽身上也有类似情形，只不过她是与精魂相接，而玄微子却没有特定的接合对象。 其实这有赖于丹道修行，追求圆融通达、应机接物的心境，而身心一体、性命双修带来的内外接合，自然不会是只有一个环境对象。 无论是巨灵精魂，还是奥法星图，又或者是庞杂的大自然，都有各自的运作规律。而内外接合不仅仅是要精神意识的契合，也会对身体机能有相应要求。而且精神层面的契合与认识越深入，身体的转化程度也越高。 玄微子想到了弗斯曼的情况，只不过九阶法师是灵魂与奥法星图的联系，从而让身体产生变化。自己却是神炁合抱、身心将合的关头，变化潜力恐怕非常大，特别是在这个变化特性明显的世界。 但变化潜力巨大，不尽然是好事，万一驾驭不住而陷于流变，那其实离金丹大成越来越远。 正当玄微子思考之际，就看见柜台边上有一个小男孩跟人说话，转过头来就看见玄微子，满脸欣喜地跑过来说道：“好心人！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了！我、我……我还没跟你道谢呢！对了，我该怎么称呼您呢？” “你叫我奥兰索医师就好。”玄微子反问道：“你呢？” “我叫泰罗！”小泰罗说道：“奥兰索医师您放心，我已经找到活干了，等我攒足了钱，就把那两个金币还给你！” “哦？你找到什么活计了？” “嘿嘿，就是给一位商队老板打下手，在城外伺候军团老爷们。他也是一位好心人，教会我不少东西呢！”小泰罗笑嘻嘻地说道，看他开朗活泼的模样，比起当初病恹恹、生气郁结的情况好多了，果然情志活泛也能让人生机和畅。 玄微子示意小泰罗靠近，然后抬手按着他的头顶，运神行炁感应他的经络，随口问道：“那你回到城里做什么？” “我是来找妈妈的，我们之前约好了在这里见面。”小泰罗说道：“旅馆的伙计说，她和妹妹不久前来过，又回去罐头街了，只是要我在这里等她们。” “罐头街？我不是叫你们别住在那里了吗？”玄微子问道。 小泰罗愣了愣，只是答道：“妈妈也不想一直住在罐头街，她打算跟洗衣女工们一起租房子，就是打算回去收拾一下东西。” 玄微子闻言收手皱眉，他莫名心血来潮。按说丹道修士元神清明，不会无端生出感应，只能说是他如今的修为境界已经到了“灵台先觉”、“未发前知”的程度，这便是能窥见过去未来的推演之法。 虽说一般丹道修为未至出神入化境界，几乎不可能以元神发动灵台推演，但玄微子恰恰是有纯阳元神，又正好有内外交感的境界。内外元炁触通不仅仅能窥探各种能量运转变化，也包含了人心意念与行为痕迹，尽管精微难测，却还是让玄微子生出了这莫名感应。 而能够让玄微子生出预先感应的，必然是什么巨大危险，且恐怕与罐头街有关，否则不会在问起相关事情时生出感应。 玄微子带着怀疑表情凝神感应，直接找到当初那个半身人游荡者，利用他身上的星光体去侦测。 结果刚与半身人游荡者的五官知觉联系上，赫然可见他手里居然拿着一根火把，将引线点燃！ “不好！”玄微子立刻撤去感应，对沃夫与小泰罗说道：“罐头街要出大事，我立刻赶去，你们随后跟来！”说完这话，直接一团银光罩体，原地传送离开。 沃夫还满嘴食物，小泰罗则是瞧见施法场面怔愣不语，只有罗莎莲弓起后背有些紧张。 可仅仅过去几个呼吸的功夫，外面就传来一声爆炸。 …… 轰—— 银光在半空中一闪，玄微子低头就看见罐头街中一团火球冲天而起。不待细察，另有一场爆炸在罐头街尽头发生，炽烈火球将四五座棚屋吹到半空中撕成碎片。 “不止一个人？”玄微子立刻明白，这是“门锁”组织的行动，不管他们用意为何，显然是要在罐头街这个贫民窟搞一场大动静。 其实玄微子上次来罐头街，就已经感应到此地贮藏了一大批炽火胶，这是一种价格低廉的炼金产物，看上去是半透明的粘稠液体，一旦接触空气就会自燃起来。 原本炽火胶并不是什么威力惊人的事物，但架不住此地贮藏数量是上百桶，哪怕已经分开放置，可一旦被集体点燃，也会造成大爆炸！ 更糟糕的是，冲击波将未完全燃烧的炽火胶泼洒开来，火浪直接席卷四周。而罐头街本来就是木头、布料以及大量垃圾堆积的贫民窟，火势几乎是顷刻之间蔓延开来。 而罐头街这种地方，绝不可能有丰富的夜生活，没有活干的居民天黑了就早早歇息，谁曾料想有此无妄之灾？运气好的，直接在第一波爆炸中被炸死；运气不好的，就是被熊熊燃烧的炽火胶淋了个全身透彻，尖叫着四处打滚，却困在一样是火海中的窝棚。 更有人浑身着火，惨嚎着疯跑起来，却找不到救命的水源。身上炽火胶滴滴答答到处乱甩，如同是一个移动火源，将火势扩散到其他地方。 一时之间，各种尖叫吵嚷、悲鸣痛呼之声，纷至沓来；诸般涂炭惨状、死伤倒毙之景，鼓噪沸腾，扰得玄微子心神不宁。 “哼！”玄微子心知自己这是风邪劫数再来，却没有丝毫惊惧，也没有就此抽身离去专心渡劫，而是直接祭出碧云如意，运神行炁，尽发一身丹功，怒发霎时冲霄。 心灵异能在这一刻如同是洪潮扩散而开，“暗示术”的力量不再指定任何目标，将罐头街所有人驱散离开。 紧接着玄微子发动御形之法，配合“操控火焰”这一低级异能，以他为中心向外百尺，一切明火被直接引走。 原本接连成片的低矮棚屋被火焰无情吞噬着，在玄微子凌空飞过后，附着在人体与一切可燃物上的火焰自行飘飞离去，在玄微子周围汇聚成一圈火环。 而玄微子又感应到远处一批炽火胶即将被点燃，他正要抬手发出寒冷飞弹将其冻结，斜刺里一道刁钻的“人类定身术”命中玄微子，他稍迟一瞬，炽火胶被火焰波及，再度引起一场爆炸！ “找死！”玄微子早就感应到躲在角落处的一位半身人法师，他这个时候本来不想多跟这些家伙纠缠，谁料对方横生枝节，就算“人类定身术”能够轻松豁免掉，却还是迟了一步。 罐头街多年堆积了大量秽物与垃圾，腐殖物积累生成可燃气体，积存在地底隐而不发，如今却因这几次爆炸，彻底将其点燃。 原本只剩下黯淡余烬的罐头街，陡然火光腾跃。受到“暗示术”逃跑的众多贫民回头瞧了一眼，竟见整条罐头街居然“膨胀”了起来，如同撑破的皮球。 轰隆—— 大半条罐头街被直接掀飞，巨大的震动好似大地裂开、火山喷发，无情火焰即将吞没还没跑远的贫民。 倏忽间，一股沛然法力弥满六合，火焰倒卷而回，众人只是被略微强劲的冲击吹倒在地。 当侥幸生还的众人抬头仰望，就见半空一道身影屹立火莲之上，将本该夷平八方的烈焰尽数收摄，让大地重归平静。 将最凶险的大爆炸收摄住的玄微子，脸色被映得异样赤红，他此时根本没心思多想，反手一运，将火莲推往空中，一团不规则的烟火在火舞城半空炸开。 “御天下大块无形之术……看来还是修为不足，强行施法反伤腑脏。”玄微子脸色凝重，如果不是为了救人，区区自保根本不至于如此，甚至刚才偷袭自己的那个半身人法师，仗着“防护能量伤害”，只是烧掉了衣袖！ 不过那个半身人法师目睹玄微子将足可夷平罐头街的大爆炸硬生生转移成天上烟火，也是吃惊得说不出话来。玄微子直接隔空遥指，“操控肢体”、“呼吸之灾”、“灵能震爆”经典三连环，让那个半身人法师倒地不起，收入星光茧中带走。 至于“门锁”组织其他人，一见玄微子现身就夺命而逃了。 看着已经一片狼藉的罐头街，玄微子一言不发，默运“灵根玉液”快速治疗自身，远处众多贫民看着他凌空飞行、衣袂飞扬的身影，竟是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 “妈妈、妈妈！”小泰罗慌乱着急地大声叫喊，这声音似乎让众人从大爆炸的恍惚中惊醒过来，众人纷纷寻找起自己的亲人来，伤者仿佛也重新感觉到自己的伤痛，不禁叫起痛来。 “泰罗！妈妈在这！”人群之中，小泰罗找到脸上带着烧伤的母亲，以及哇哇大哭的妹妹，一家人紧紧抱在一起，泪水浸湿了彼此。 “医师！这、这怎么会——”沃夫惊慌失措，他刚才抱着指路的小泰罗一路疯跑至此，恰好目睹了最后那一次大爆炸，要不是玄微子出手，他恐怕也会被波及。 罗莎莲则没好气一爪子抽在沃夫脸上，她察觉到异常，赶紧蹦到玄微子面前，问道：“你没事吧？你好像受伤了？” “不要声张。”玄微子用心灵感应提醒。 “奥兰索医师！”小泰罗牵着母亲的手，从人群中找到玄微子，他眼含热泪地说道：“我妈妈受伤了，您是医师，能不能……” 玄微子刚要说话，就听见人群中传来逐渐繁杂的声音——“医师？这里有医师吗？”、“谁？医师在哪里？”、“就是那个人！救了我们的那个人！”、“医师！快救救我儿子！”、“医师！奥兰索医师！”…… 小泰罗显然没想到自己一句话会引来骨牌倒塌般的效应，众多贫民立刻蜂拥而至，形势眼见就要失控。 “安静！！！”此时就听见沃夫饱提内劲扬声大喝，好似平地炸雷，震慑住在场众人，连他自己也被自己这一声吓到，缩着头小心翼翼地望向玄微子。 玄微子露出无奈而欣慰的笑容，说道：“沃夫，把背包放下，里面都是我准备的药物。你去视察伤者，把重伤的、无法行走的搬来……小泰罗，你来帮我救治病人。” 小泰罗有些害怕地说道：“我能做到吗？” 玄微子平静说道：“我来教你。” 第94章 救死扶伤 玄微子时不时指点小泰罗如何使用药物以及治理伤势的方法，间歇抬头望向排成长队的伤者。 有上百人由于爆炸和火焰而受伤，尽管玄微子一开始就施法劝离，但罐头街这种地方聚集了大量贫苦流民，他们没有正经活计可干，自然也无安定居所。 有些人只是每隔一段日子就出去打零工，平时没事就缩在罐头街里面忍饥挨饿，还有点力气的男人加入了一伙自称“蓝围巾”的帮派混混，去给火舞城的酒馆、赌场看场子。 然而还有不少人，有各种生理缺陷，不是天生痴傻，就是缺胳膊少腿，沦落到连奴隶贩子都看不起的悲惨境地，只是在罐头街苟延残喘而已。 小泰罗的母亲只是脸上、手臂被轻度灼伤，玄微子稍微发动“灵根玉液”就治好了。也许是见不得许多残疾之人在那里倒地哀嚎，这位母亲主动请缨，与小泰罗一起，协助玄微子给伤者上药包扎。 玄微子的治疗能力也有限，“灵根玉液”需要他自己发动炉鼎生机，只能作为引子勾动他人体内生机，辅以伤药来进行治疗。 幸好玄微子一直让沃夫扛着的大背包里，就是各种内外药物。他原本还真就是打算在火舞城卖掉这批药物的，顺便了解各类药物的市场行情，为常青商会未来发展做好筹划，没想到会在这种场合用上。 这些药物都是玄微子与珊多丽一同制作的，并没有追求魔法效能的强大。相反，玄微子是要在施法能力参与程度较低的情况下，通过药物配伍，发挥出最佳的效果。 而且在这个世界，药物配伍和恰当的蒸煮熬炼，也是基础的炼金术，可以提炼出具备治愈效果的药物。玄微子不过在这个基础上加以细化，药物效果从军队常见的金创外伤、筋骨挫折，到平民日用所需的冻疮烧伤、伤寒痢疾，以及冒险者们可能用上的驱虫祛毒、提神醒脑，可谓是应有尽有。 总之这些药物在效用上与部分低等法术有所重叠，但价格上肯定更加低廉，常青商会也容易推广和大量制作。 可即便如此，就沃夫背包里的烧伤药物还是不够，只能尽量用在重伤者身上，那些伤势不严重的，玄微子就让沃夫去教他们简单的应急处理。 “喂！凭什么不治疗我们？”几个带着蓝围巾的帮派混混在远处推推搡搡，不忿道：“那个医师的脑子进水了吗？净是在治疗那些话都不会说的弱智！” 原本只是几句抱怨，很快让等得不耐烦的众多伤者焦躁起来，他们见玄微子对重伤的残疾人也能慷慨救治，便似乎觉得对方好说话、好欺负了。 玄微子一句话都懒得说，倒是旁边一直闲着没事的罗莎莲，总是不免担心地瞧着玄微子。她听到这些人七嘴八舌起来，满肚子怨气怒火没处撒，气得喵喵叫，还有些小混混想要上前调戏自己。 “滚开！”罗莎莲一声咆哮，浑身光毫大作，原本小猫咪的体型陡然变成一头威武黑豹，剑齿收敛、碧睛虎视，一爪子踏碎了破砖，身体两侧的黑亮毛皮间，竟好似流转着翼状云纹，振翅欲飞。 这一声咆哮吓到了在场所有人，连同玄微子也停下手上工作、回头观瞧，至于那几个乱说话还插队的小混混，直接被罗莎莲吓得两脚发软、裤裆湿润，怪叫着连滚带爬地逃跑了。 “哼！就知道捣乱……诶？”罗莎莲口吐人言，刚说到一半就发现不对劲，自己身体忽然发生变化就算了，居然还能说话了？ “怎么回事？我靠！”沃夫刚在远处收拾尸体，听到动静就赶过来，看到变成黑豹模样的罗莎莲，不禁骂出声来。 “医师，这……”沃夫手脚头脸都是炭灰，玄微子随手打发了他，然后以心灵感应对罗莎莲说道：“恭喜你了……你就坐镇在这吧，正好震慑那些要捣乱的家伙。” 罗莎莲有些开心地点点头，她知晓自己这是有所进步，虽然只是像模像样地蹲坐不动，但还是如同吓人的镇宅兽一般，散发着不可冒犯的威压。 眼下时至半夜，就听见街道之中传来阵阵急促步伐声，另外有法师抢先一步飞到罐头街附近，在半空中俯瞰，就看见正在给伤者治疗的玄微子，毫不犹豫地质问道： “你是谁？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是谁引发的爆炸？！” 玄微子没有心思回答，只是随手出示蓝宝石星徽表明身份，继续专注给伤者治疗。 半空中的法师一时不敢定夺，眼见守卫来到，立刻下令到：“给我将这里封锁起来，没我的准许，谁都不能随意出入！” “是！”守卫们齐声大喝，从狭窄街道中鱼贯而出，手持长矛斧戟，将玄微子和众多受伤贫民包围起来。 沃夫和罗莎莲都面露紧张之色，沃夫直接一把抄起了双刃战斧、蓄势待发，而其余贫民早就是被欺压惯了，见此情形都瑟瑟发抖、不敢伸张。 “喂！你不打算做什么吗？”罗莎莲悄悄问道。 玄微子示意小泰罗将一团药膏抹在伤患身上，自己发动“灵根玉液”助对方化开药力，让肌理皮肉缓缓愈合接续起来。玄微子一副全身专注的模样，只是以心灵感应说道： “我早就将该做的都做了，难不成还会放任事态演变到失控吗？” 罗莎莲眨了眨眼，问道：“你早预料到这个情况了？” “要紧的情形还没来到，急什么？”玄微子反掌间捏住了那枚红宝石柱，眼见内中光芒微闪，他暗笑不语。 最先赶到的第一批守卫，只是负责火舞城日常巡逻守卫任务，要是有什么抢劫、杀人案件，也多是他们负责处理。巡逻守卫平日里向本地总督负责，偶尔由法师或者奥秘守卫带队，一贯不敢自作主张。而法师则隶属于火舞城的首席法师顾问，自然就是内勒姆本人了。 眼下情况未明，最先来到的法师与守卫只是将情况第一时间上报。毕竟眼下情况特殊，稍微能察觉到政治风向的人，都不敢擅作主张。 很快，第二批赶到的居然是在附近旅店酒馆的军团士兵，他们接到传讯之后，立刻依照战斗部署，就地各自集结小队，跟随小队长赶到罐头街外围，反过来将第一批守卫包围起来了。 这下可好，火舞城的守卫与法师立刻紧张起来，调转方向呵斥叫骂，半空中的法师扯着嗓子喊道：“谁让你们靠近的？这里是火舞城，不是你们的军营！城内治安由我们来处理，你们快快退开！” 军团士兵可是久经战阵的彪悍人物，早就看不惯这些在城镇里吃得满脑肥肠的无能守卫，就听得一声“预备！”，当即齐刷刷地拔出武器、手持魔杖，纷纷给自己加持防护法术，更有甚者居然抄出袖珍手弩瞄准起来。 “干什么、干什么？！”守卫法师也抽出卷轴来，警告道：“你们要造反吗？别以为你们是军团士兵，就能无视火舞城的法律了。哪怕是弗斯曼亲自来了，也不准随意行事！” “是吗？”一声疑问伴随冷哼，回荡夜空。随即昏暗夜色中映照出大片橘红火光，弗斯曼脚踏喷射权杖飞渡而至，周身火光散发，燥热气息笼罩大地。 那名守卫法师不过是刚刚掌握三阶奥术，藉由“秘法视力”，他眼中的弗斯曼宛如真切的太阳，奥法星图的浩大无边直接呈现在眼前，刺眼灼目，让人根本无法直视。 在强盛威严与烈日灵光下，守卫法师打不了手势、念不清咒语，以至于连集中精神都很艰难，下巴打颤、牙齿磕碰，一不小心还咬到自己舌头，疼得眼泪直冒，狼狈至极。 “哼！这种废物怎么处理得了事务？还不快滚？”弗斯曼一点也不客气，两眼如同火炬一般四处乱扫，很快便将目光集中在玄微子身上。 “是你？”弗斯曼乘着喷射权杖缓缓落下，烈焰扬动让本就经历过烈焰焚身的贫民惶恐不已，也不管是什么贵人老爷，吓得呜哇乱叫、到处瞎跑。 弗斯曼率领军团士兵，自然是不习惯跟这些行事失措的平民打交道的，他正生出不耐之心，要施法震慑在场众人，耳边却听见一阵悠扬钟声。 那并不是吊在高塔上用于警报的钟声，而是一种庄严宏大又格调精妙的和谐音律，让在场闻听之人纷纷冷静下来，也使得本就一触即发的紧张氛围得以缓解。 就见玄微子握住碧云如意，起身叹气道：“弗斯曼军团长，此地伤者众多、情况杂乱，能否让我将伤者处理好了，再谈其他呢？” 弗斯曼也吃了一惊，刚才那道钟声让自己不耐烦的心情如同冰雪融化一样瓦解，这种奇异的惑控法术他也是头回见识。 “这就是心灵异能？”弗斯曼想起芬拜伦的提醒，抬眼就看见芬拜伦已经站在军团士兵之间，远远观察着此地情况。 玄微子一出手，现场局势缓和了许多，“宁静术”可以压制恐惧与困惑、抚平内心冲动。玄微子以御器之法施展，对其稍加改良，使之带有“断烦恼”、“断嗔怒”、“断贪欲”的效果。 吕祖所传慧剑仙法之中，有一道“破妄三断悟清静”，便是指此等斩断无明的功夫。正所谓“慧剑用心不用铁，既斩他人亦斩我”，尽管玄微子此刻施展出来，相当于是几经劣化的版本，但只要不是有强烈敌意，还是以此能控制住场面的。 过了一段时间，远处又有第三批人马到达，这回声势更大，大量全副武装的守卫士兵，牵拉着弩炮的马车，占据周围房屋高处的奥秘骑士与法师，最终簇拥着内勒姆法师来到。 内勒姆法师气冲冲地将外面两批相互对峙人马分开，来到玄微子跟前环顾一番，说道：“奥兰索医师，辛苦你了……快来人，救治伤者！” 一批炼金术师提着大瓶小瓶赶到，他们给地上众多受伤贫民灌下五颜六色的治疗药剂。 在场精明人都看得出来，内勒姆法师这是故意作秀，如果是平时，罐头街这些贫苦之人哪里值得他多瞧一眼？ 弗斯曼很干脆地问道：“内勒姆院长，你的准备很充足嘛！” 内勒姆法师一点都不客气地回敬道：“弗斯曼军团长，你平时并不负责管理城镇。像这种意外事故，都需要紧急调派炼金术师去治疗伤者的。” 弗斯曼则目光一转，望向玄微子道：“那奥兰索医师你呢？为什么能这么快赶到事发当场？而且还准备了这么多药物？” 玄微子没有说话，内勒姆法师抢先说道：“弗斯曼军团长，你这不是废话吗？他是医师，时刻携带药物、救死扶伤，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现在当务之急是调查事故，而不是搞什么嫌疑审讯！” “哦？我很好奇，内勒姆院长打算从哪里开始调查？”弗斯曼饶有兴致地问道。 “这就不劳军团长操心了。”内勒姆法师态度坚定：“现在既然要调查，就劳烦军团长让你的士兵撤离。” “内勒姆院长的部属将我的人围困在此，你让我怎么撤离？杀出重围吗？” 原本在酒宴上还欢声笑语的两人，此刻针锋相对起来，稍有不慎就是擦枪走火了，原本稍微平静下来的气氛，又转为紧张。 内勒姆法师严肃的表情忽然露出笑容，大声说道：“给他们让路！” 弗斯曼以不易察觉的幅度微微点头，脸上保持笑容，说不清是喜悦还是愤怒，临走之前对玄微子留下一句话：“奥兰索医师，我还能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希望你好好珍惜！”言毕扬动披风，大步离开。 等确认弗斯曼和他的军团士兵离开后，内勒姆法师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站在玄微子身边低声说道：“奥兰索医师，这回真是多谢你及时通知了。” 玄微子已经将伤者处理得差不多了，有一批炼金术师帮忙，就无需他多费力了。于是拍了拍手，说道：“也是你赶来得足够快……对了，这个家伙我就交给你了，其他人我没留住。” 玄微子抬手一扬，星光茧就像一团果冻摔到地上，破裂之后露出内中的半身人法师。 第95章 风邪劫 内勒姆看见这个半身人法师，抬手就是一个“石化术”，毫不犹豫地将半身人法师变成一尊石像，然后朝远处打了个手势，一名法师与两名奥秘骑士赶了过来，不用说多余的话，就将这个半身人石像带走。 “我一定要将这些家伙的幕后挖出来！居然敢在我的地头上生事，真以为我是好欺负的吗？”内勒姆法师咬牙切齿地说道。 玄微子则是懒得多说什么，从一开始赶来罐头街阻止爆炸和火灾扩大，到后来救治伤者，他大耗炉鼎生机，比一般战斗还要累，干脆找地方坐下，一心抱守神炁、涵养精元。 罗莎莲蹲在玄微子身边默默守护，她看得出玄微子耗损很大，却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不敢发问打扰他。 但内勒姆法师可不了解这些，大声叫喊，指挥着一大批手下，将罐头街的贫民都集中起来、不准他们离开，同时派人到已经被炸得一塌糊涂的罐头街调查，指手画脚、气势凌人。 “奥兰索医师！这次没恶化成大火灾、波及其他街道，真是多亏有你啊！”内勒姆法师走近说道：“我算是瞧出来了，这次‘门锁’搞事就是针对我的。如果罐头街的火灾无法扑灭，烧到其他街区，他们就有充足理由鼓动市民闹事。他们是不敢冲着我来，却能够把总督拉下马，借这机会削弱我的势力……偏偏弗斯曼现在也在城里，哼！” 玄微子微微抬起眼帘，说道：“阁下打算接下来怎么做？” “查！”内勒姆法师立刻下定主意：“而且我已经派人将‘门锁’的贫民窟控制起来，扰乱附近的传送与传讯法术。只要那个半身人一开口，立刻冲进去查抄！” 玄微子只是端坐不动，望着远处被全副武装的守卫包围、挤在一块的贫民，他们个个蓬头垢面、表情麻木，好像自己家园被毁也没有任何内心触动，在利刃之下，蜷缩起来，一语不发。 看见玄微子的目光，靠在母亲肩膀上昏昏欲睡的小泰罗，朝玄微子挥了挥手，脸上露出一个纯洁的笑容。 “那这些人呢？”玄微子示意罐头街的贫民。 “都关押起来，查清楚他们干了什么，才让这里发生大爆炸！”内勒姆法师说道。 玄微子说道：“应该只是一些炽火胶而已。” 内勒姆法师则摇头道：“奥兰索医师，哪有这么简单？在这种地方藏匿这么多炽火胶，他们是想要做什么？而且偏偏是在弗斯曼到来前后囤积？不知道他是专精火系法术的吗？” “你怀疑罐头街的贫民勾结弗斯曼？”玄微子淡淡问道。 内勒姆法师自信笑道：“哪怕不是，严刑拷打之下，我也能变成事实。再说了，这年头谁会在意事实？谁的调门高、嗓门大，就能把假的说成是真的！” 玄微子有些不满地说道：“不过就我所知，应该只是罐头街里的帮派混混自作主张，其他人连温饱都难，指望他们从别的地方买来一大批炽火胶吗？” 内勒姆法师笑嘻嘻地说道：“没想到奥兰索医师这么关心贫苦人啊。但你也许没跟这些穷鬼接触过，他们向来都是城市的不安定因素。我们经过严格的数据统计，火舞城中大多数抢劫、杀人、强奸、盗窃，基本都发生在这些贫穷街道及其周边地区。” 玄微子脸色微沉：“你们既然觉得他们是不安定因素，那还将这些人留在城中做什么？” “嘿！可不是我要将他们留在城中，而是这些人死赖着不走。”内勒姆法师一脸如常地说道：“其实这件事我也做不了主，要赖就赖那帮‘吹笛人’好了。” “吹笛人？”玄微子没弄明白。 “一伙自诩正义的吟游诗人。”内勒姆法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可见往日对这伙人有多么不喜：“说穿了就是一群闻到些血腥味就扑过来的秃鹫，要在各种事情上大做文章，发到报刊上。偏偏还引起了很多有钱人的重视，商会联盟给他们大力投资，专门挖帝国军团和地方总督的丑闻。” 玄微子问道：“这帮‘吹笛人’反对你们驱逐贫民吗？” “对，他们不知道怎么搞得，将消息捅到帝国本土，而且好像还有很多门路，总之迫使新大陆各个行省城镇通过法令，不准驱逐城内贫民。”内勒姆法师絮絮叨叨起来： “还有就是那些狗屁市民，这才吃了几天饱饭啊，就在那里乱发善心了？而且还学着搞什么慈善，说什么看不得别人挨饿受苦……呸！这条罐头街穷了多少年了，也没看见他们来发钱，只是盯着那个富得流油的贫民窟！满足自己那点笑死人的善心！” 玄微子明白过来了：“罐头街的爆炸，会成为‘吹笛人’攻击你与火舞城总督的证据，你担心弗斯曼会趁此将你取代？” “差不多吧。”内勒姆法师敲着权杖说道：“如果只是一些只会写文章的吟游诗人，我可不会怕。但罐头街发生这种意外，反而会让我对贫民窟与‘门锁’的行动造成阻碍。奥兰索医师你可能还不知晓，火舞城的贫民窟其实跟我们五芒星之塔内部的利益牵连很多，不是那么容易下手的。” “我早就知道了。”玄微子这话没有说出口，不过他也明白内勒姆法师的难处。 作为火舞城的首席法师顾问，内勒姆法师不可能不知晓贫民窟的各种肮脏交易，只是以前对其视而不见，算是默认这种地下交易的形式，也符合内勒姆法师管治宽松的习惯。 只不过任何潜规则发展到了一定程度，就会关联到众多群体的利益。内勒姆本人是九阶法师，但他管理火舞城以及周边事务，可不是靠他自己一人。对贫民窟动手，无疑也是要让自己手下的人损失利益。 本来伴随停战合约，利益扩张的势头就放慢了，现在还要多砍一刀，又撞上弗斯曼的威胁，也难怪内勒姆法师不好下手了。 “如果阁下担心这里的贫民可能会对你不利，那就不要将他们关押起来。”玄微子说道：“他们本来就是贫苦人，眼下家园尽毁，如果略施恩惠，他们反而会更感激。” 内勒姆法师望向玄微子，问道：“奥兰索法师，不如这件事就委托你来办，怎么样？” “你可真是省事啊。”玄微子笑了一笑，没有反驳。 “那就是同意了？”内勒姆法师一拍大腿，说道：“反正只是做做样子，等这阵过去，我立刻向柴堆镇追加投资！” 玄微子没说太多，内勒姆法师离开之后，守卫只是将附近街道封锁起来，不让罐头街的贫民离开。 望着只剩下焦黑废墟的罐头街，众多贫民只是茫然呆坐，如今他们连一处遮风挡雨的小窝都没有了，留下的只有深深绝望。 “喂，你真的没事吧？”罗莎莲靠近过来，用脸颊蹭了蹭玄微子。 “没什么大碍。”玄微子端坐调息，一旁沃夫满头是汗地走过来，说道： “死尸都埋好了，真惨啊，基本认不出样子了，个个都烧焦了。” 玄微子斜挽着碧云如意，仍旧一言不发，连沃夫也察觉出不对劲，不敢大声说话。 “我不太明白，你为什么会选择救这些人？”还是罗莎莲主动打破了沉默。 “对啊，为什么呢？”玄微子也好像清醒过来。 罗莎莲不太愉悦地说道：“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 “这是我的风邪劫。”玄微子说道。 “风邪劫？是不是跟色欲劫一样，都是修炼过程中遇到的？”罗莎莲见玄微子点点头，瞧了罐头街一眼，却更为困惑：“可是……这跟你的修炼有什么关系？就算你不来，这个地方一样会着火爆炸，估计死伤会更多。” 玄微子神情有些飘忽：“元神内景与外景相合，内外元炁交感融触，这个时候感知会极大地扩张，仿佛力量也会极大增强。修炼至此，也会产生各种真假难辨的幻境。 由于经络循行法天象地，搞不好还会以为自己能够随意调动无边无际的天地之力，或者发现自己飞腾高空、俯瞰大地，或是身形变大、堪比山岳……我就稍微特别一些，跟小泰罗对话中，产生了不安的预感。” 沃夫好像听懂了一些：“对啊，医师你好像在爆炸发生之前就察觉到了。” 罗莎莲则问起别的事：“难道觉得自己力量增强、感知提升，不是好事吗？” “这里面没有任何好坏之分，而是这种感觉本身就是风邪劫的体现，并不是实际的提升。”玄微子说道：“经历风邪劫时，会让感知极大扩张，自然让身体器官的信息接收能力极大提升，同时也会让识神对信息的筛选加工伴随增强。 哪怕是在封闭环境中定坐不动，心念一起也会感应到各种事端，然后识神会随之勾动心念、扰动元神。元神不安，元炁也不得清静，偏偏眼下又是内外交感的紧要关头，说不定还会招来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所以才叫风邪劫。” 一般来说，在神炁合抱至“九还转”境界时，玄微子就遭遇过一次风邪劫了，那时候还是在山中城堡。可当时玄微子并没有疏通出法天象地的经络，内外元炁交感并不显著，而玄微子本人元神功力又深，自然轻松渡过风邪劫。 可该来的还是会来，玄微子重固根基，元神功高自然元炁精深，再次到来的风邪劫比预想中要猛烈得多。除了是最初传送来到罐头街感应到的各种意念扰动，更主要是如何勘破元神内外景结合时勾牵出的种种心念，从而达到“破执”。 风邪劫其实并不是难在那些幻境，对于精修之辈而言，稍稍凝定心神便可摆脱幻境。难题在于日常行事，外景无刻不在内景显现，一念乍起、万念俱生，风邪无时不来、无处不在。 一般来说，修行到这境界，就该遁入深山静守内观，一点点穿凿心性。要是再到处瞎逛，万一真的招惹到什么阴灵邪祟受感来附，风邪加剧，可就不是寻常幻境，而是外魔来犯了。 尤其是在这个世界，谁知道那些法师有什么古怪离奇的伎俩，哪怕是玄微子也不能保证自己都有应对手段。 “那医师你打算怎么办？”沃夫既好奇又担心，猜想要是自己遇到这个古怪的风邪劫，不知道能不能靠干女人干过去？ “风邪劫很特殊，恰恰是基于人不能抽离于现实而存在所引生的劫数。”玄微子说道：“外部环境会对人的判断、行为造成种种影响，要渡过风邪劫，就是要深刻认识到这种影响。从而寻找到更为透彻圆融的思维与行为方式，这就是我选择救下罐头街贫民的原因。” 罗莎莲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边，说道：“嗯，听见你说这些话，看来你好得差不多了。” 玄微子抬手抓了抓罗莎莲身上皮毛，紧致而温暖的触感，甚至还有些滑溜。 “别、别到处乱摸呀！”罗莎莲忽然觉得有些不自在，挣脱了玄微子的手掌，问道：“那你现在到底打算怎么做？是要照顾这些贫民吗？” “照顾？光是治疗他们就快让我站不起来了，我哪来的本事照顾他们？”玄微子说道：“人的能力有限，可面对的困难又太多，现实的落差形成问题，这也是风邪。风邪并不是只有修炼才会遭遇，看看这些早已麻木无感的穷人，哪个不是深受风邪之害？” “贫穷也是风邪吗？”沃夫忽有所感地问道。 “贫穷不是，造成贫穷的环境才是，或者不安于贫穷的心境也是，但你我能够要求这些人安于贫穷吗？他们早已麻木了。”玄微子沉思了一阵，用星光体制作了一支飞鸟斥候，将自己的蓝宝石星徽带上，抬手将其放飞。 “你是找人帮忙吗？”罗莎莲不解道：“你为什么不直接联系那个内勒姆法师？你不是有传讯物品吗？” “他不能解决这些人的问题，其实谁也不能，终究要靠他们自己。”玄微子对沃夫说道：“你去问问那些人，搞清楚他们有什么手艺本领，哪怕是最简单的洗衣缝布、铲土搬砖……还有，带上那个小泰罗，将罐头街所有人的情况搞清楚。” 第96章 罐头街 罐头街发生爆炸的消息，在次日上午就传遍了火舞城。 对于内城区的富贵人士来说，他们可能一觉醒来就从传讯的水晶球或投影镜中了解到这个消息，对火舞城目前局势有独到看法的人，自然立刻察觉到这是首席法师顾问内勒姆与弗斯曼军团长爆发矛盾的关键事件，于是立刻让家中的法师顾问检查宅邸中的防护法术，同时让下人多囤积食物和日用品。 而对于那些还够不着内城区富贵生活的市民，他们依靠投递到自家门前的报刊了解到罐头街的爆炸消息。像火舞城这样的新大陆大型城镇，通常会有专门经营书籍与报刊的商会，利用通讯晶塔获取到的消息，将新旧大陆各种重要信息刊登传播开来。 但凡有些闲钱的市民，都会订购报刊，以彰显自己与时代有紧密联系，女士们在下午茶会中，也会谈论报刊上的内容，而不能像乡下农夫一样愚昧无知——尽管她们交流的内容，多是那些三流小说家编撰刊登的、充满隐喻暗示的、带有奇特性取向的连载小说。 当然了，罐头街这个地方，甚至大部分火舞城居民都没听说过，人们印象中的贫民窟，就应该是叫做“贫民窟”的地方，时不时有内城区的贵妇人、社交名媛，为了表现火舞城的平等、博爱，代表市民向贫民窟捐献物资。 就连总督也为此设立专门的慈善项目，只要投资慈善，就能免除一定税金，也吸引了很多市民踊跃捐款呢。 甚至可以说，直到今天罐头街爆炸的消息登上了报刊、只占了犄角旮旯一个小块，人们才知晓火舞城还有这么贫苦的地方，于是那些好心肠的市民发出一声感叹： “真可怜啊，世界上为什么有这么穷的人呢？他们不会去找工作吗？” 接着，毫无波澜地投入到日常生活中去，仿佛罐头街的爆炸、数百人的死伤，只是早餐的调味品而已。 当然，靠近罐头街的居民还是比较关心的。说到底，住在罐头街附近的，也绝不是什么有钱人，马车行、制革厂、铁匠铺、榨油铺、洗衣坊、杂货摊，以及联栋成排的出租小楼，这里的人们无不是竭尽所能地生活着。 运气差点的，便是像罐头街这样，只有低矮的棚屋可以栖身，这里没有其他城区那样完善的水渠管道，各种污水废料倾倒至此，周围空气中弥漫着让人反胃的酸腐气味，老鼠蟑螂无惧人类四处穿行。 运气好一些的，就住在两三层的出租小楼。可别以为能一家独占，里面一层楼被隔断出多个房间，每个房间中勉强塞下两张床，为了尽量利用空间，还是分上中下三层床铺。 住在这些出租小楼的人，无不是想要在火舞城找一份生计糊口的人，他们要么是乡村的土地被兼并，要么是生意失败破产，做得都是最苦最累的活。 罐头街周围一带的人，昨晚都听到了好几次爆炸声，而且还有一辆运送粪尿的马车，因为马匹受惊而翻倒，粪尿撒得满街都是，导致第二天街道上臭气熏天。 “靠！臭死了！”刀条脸的守卫队长捏着鼻子，赶紧穿过滑腻的街道，他尽量不去想象脚下到底踩到了什么。心想自己居然要在这种地方执勤到晚上，感觉快要崩溃了。 “这帮死穷鬼，怎么不一口气被全部炸死？”刀条脸队长表情刻薄，自言自语、嘀嘀咕咕：“又穷又臭，还浑身是病，老子的上一任就是嫖过那一带的酒馆女郎而得病的。炼金术师治疗烂疮病的药剂贵得要死，偏偏火舞城又没有几个教会牧师，最后他还是顶着满脸烂疮卸任的……妈的，老子都快要吐了！” 刀条脸队长朝路边吐了口浓痰，清了清嗓子，正想着晚上交班后要不要去上流的红灯区放松一下，正好有一位商人最近在税务问题上遇到困难，自己可以勒索一把。 “队长！”昨晚接到命令赶来罐头街的副队长迎上前来。 “嗯。”刀条脸队长还想客套两句，却见对方不像是熬了一夜的疲惫相貌，问道：“怎么？一脸精神的样子，昨晚没发生啥大事吗？” “大事？我们就是负责把守住几个街口，里面的事情我们不用管——这是首席顾问的命令。”副队长瞄向罐头街方向的眼色略带奇异。 刀条脸队长有些糊涂了：“不是说昨晚半条罐头街都炸了吗？天上都放烟火了，这么大的阵仗，你们不用抓人搜查、连夜审讯？” 副队长则是一脸轻松地说道：“据说首席顾问把罐头街的事情都委托给一个叫奥兰索医师的人了。而且天还没亮，就有好几辆重型马车进去给贫民送食物，总之什么事情都不用我们干，他们也不出来。” “还有这种好事？”刀条脸队长不可置信，他见过太多穷鬼遇着些难题麻烦，就聚众起来吵吵嚷嚷、喊打喊杀，这时候就需要他们这些薪水微薄的城市守卫设起路障、架起矛盾，将穷鬼们逼到无路可退。 当然啦，每到这个时候，总督和官吏们就会浑身带着沐浴后的芬芳气息、在法师们的小心保护下登场。先是厉声呵斥刀条脸队长为首的守卫们，责骂他们办事不力、伤害平民，然后跟穷鬼们的头子商量如何解决麻烦。这时候要是再有哪位赞助商主动出来提供黑面包，那些穷鬼们就恨不得跪下来舔对方的脚趾头。 能够让穷鬼们不主动闹事，刀条脸队长还挺好奇是这位“奥兰索医师”什么人物。 “这是什么气味？”刀条脸队长原本还担心罐头街会不会漫天尸臭，此刻却忽然闻到一股特异香味，就像春天郊外草木生长的清新味道，感觉比红灯区那些婊子们的香水还要好闻，立刻将徘徊在鼻腔中的屎臭味驱散掉了，精神头也上来了。 “哦，好像就是那个医师在煮药水，我还没问他要干什么。”副队长说道。 “药水？给这里的穷鬼？”刀条脸队长有些怀疑那个奥兰索医师是不是疯了，炼金术师的药水简直就是金银融成了液体一样贵，哪里有人给穷鬼送药水的？ 刀条脸队长穿过守卫设下的路障，来到罐头街外的空地，如今这里搭了一个大帐篷，另一侧停了几辆重型马车，正冒着几缕炊烟，有贫民正在排队领食物。中间有一个黑漆漆的大锅——就像以前吓小孩的童话里，女巫用来煮小孩的那种大锅，只不过此时用着大调勺搅弄汤水的，是一个相貌平平的红头巾女人。 红头巾女人时不时将一大勺汤水倒在旁边地上的洗衣木桶，滚热汤水浇在那些脏兮兮的衣物上，污渍竟然飞速地溶解掉。两位洗衣女工将木桶搬走，将衣物搓了几下，拧干后挂在晾衣绳上，那里挂着一件件发白衣物，虽然陈旧，却不肮脏。 刀条脸队长抽了抽鼻子，沿着香味传来的方向，往大帐篷方向走去，外面有一群已经换上干净衣服的贫民正安静地排着队，门口边上有一只体型彪悍的黑豹，朝自己瞪了一眼，吓得刀条脸队长差点拔出剑来。 “下一个！”帐篷内传出男子声音，贫民掀开帘幕进入。刀条脸队长有些不满，直接拔开队列，径直闯入帐篷之中，就见一名男性坐在椅子上，抬手按着贫民的手腕，然后对一旁小孩细声说道： “记住，望、闻、问、切中，把脉只是其中一项，不要看我这么做，你就以为只有把脉一项。对病症的把握，需要从身体多项指标状态进行综合性的判断，如果有更深入的观测能力或技术，自然能更全面把握病人身体状态。此外，也要将人体与所处周围环境、气候与日常生活习惯结合起来进行参考。像罐头街以前的情况，这里的人主要是接触污秽导致的感染，如果皮肤有伤口，需要及时进行处理……” “你就是奥兰索医师？”刀条脸队长不耐烦地打断道，他见大帐篷内中搁着好几个小火炉，上面是一个个陶罐，里面熬煮的药水就是散发清新香味的源头，熏蒸缭绕的水雾丝毫不让人觉得潮湿闷热，反倒是让浑身毛孔张开般通畅舒爽。 玄微子冷漠地抬头看了一眼，打发小泰罗去照顾煎药火候，说道：“是我。有什么事吗？尽快说完，我还要看下一个病人。” 刀条脸队长气不打一处来，心想这个医师哪来这么大的架子？抬手问道：“医师？你有行医资格证吗？” 玄微子摇头道：“没有，你给我吗？” “没有行医资格证，你居然敢治病救人？谁给你的胆量？治死了人，你来负责吗？！”刀条脸队长大声斥责。 “人死了就死了，我也无法保证能够治愈一切伤病。”玄微子面无表情地说道：“就算有行医资格证，便能让人起死回生吗？” “放屁！满嘴的歪理！”刀条脸队长觉得眼前之人简直就是怪胎，给穷鬼们治病就算了，还给他们换衣服、送食物。 玄微子懒得废话，朝外面喊道：“下一个！” 刀条脸队长见这个“奥兰索医师”竟然如此大胆地无视自己，正打算给他一个教训，腰间佩剑还没拔出来，自己腰腹忽然一紧，还没看清楚是什么东西，整个人被直接拽出帐篷。刀条脸队长只觉得周围外界景物迅速掠过，自己的身体失控地飞了出去。 最终飞了上百尺距离，撞碎了路障，重重地摔在地上。 “队长、队长！”副队长吃惊地看着刀条脸队长以这种狼狈的状态回来，赶紧将他扶起来。 刀条脸队长身子一松，发现除了一些磕碰撞击带来的疼痛，自己并没有受伤，他立刻就明白这是魔法的效果，脸色顿时发白地问道：“这个奥兰索医师，他、他是法师？！” 副队长只是愣愣地点头道：“应该是吧，听说昨晚上罐头街爆炸，就是他把火焰熄灭的，否则火灾早就蔓延到周围街区了。” “你怎么不早说？！”刀条脸队长感觉自己头都要炸了，在火舞城这种地方，他区区一个连戏法都施展不出来的普通战士，冒犯了施法者会是什么下场？ 副队长强忍着笑意，心想这样不就正好？不把你折腾死了，我怎么上位啊？平时看你贪那么多，兄弟们连跟你分享的机会都没有，想弄死你的人多了去了！ “那队长要不要去跟人家道歉？”副队长问道。 “我、我……”刀条脸队长慌乱无措，撑着墙壁两腿打颤，连裤裆都打湿了。 …… 海伯利安看着众多贫民从残破的罐头街中收拾出各种废料，将烧焦的窝棚推倒清除，然后又一点一滴地搭建出简陋的小屋。 海伯利安昨天晚上被“奥兰索医师”的飞鸟斥候吵醒，告知了罐头街的事情，请他前来协助。 说是协助，奥兰索医师开出了一个优厚的条件，那便是邀请海伯利安的商队加入柴堆镇的常青商会，允许他参与日后商贸运输，也提供商会的红利分成。 而协助的内容就是为罐头街贫民提供日常所需，从正常的饮食，到换洗衣物，甚至一些施工工具、建筑材料，这一切都可以是最简陋的、仅能维持生存的程度。 海伯利安对这样的协助也是怀揣不安的，这年头谁会无缘无故帮助穷苦人？而且帮助他们也没有好处可捞。 不过当海伯利安看见那个红头巾酒馆女郎，还是选择留了下来，并且还特地花钱，将周围一带废弃的建筑物料、旧布匹成批地购置过来，让罐头街的贫民可以重建家园、换上新衣，哪怕看起来还是一如往常地穷困。 这回海伯利安几乎把自己的积蓄花了大半，也算是将自己的前途都搏在这上面了，如果失败了，那海伯利安也不用走了，后半辈子就在罐头街跟这些人混一块吧。 远远望着那位红头巾女郎，跟其他洗衣女工晾晒衣服，有说有笑的开朗情形，海伯利安忽然觉得要真是这样相处，好像也没什么值得烦恼的，自己半辈子挣下来的积蓄，也没让自己过上半天舒心日子。 第97章 医者 “辛苦你了。”玄微子来到海伯利安旁边，这位商人赶紧站起身来，尽管他亲眼见证玄微子是如何没有差别地对待众多贫苦人，但不代表海伯利安有胆量轻易冒犯这么一位人物。 尤其是听小泰罗栩栩如生地描述玄微子是如何将罐头街最后一下大爆炸化解的场面，让海伯利安更加笃定玄微子是一名强大的高等施法者。 “谈不上辛苦。”海伯利安赶紧说道。 “你毕竟花了不少钱。”玄微子说道：“就算是我，也不可能一下子让好几百人有饭吃、有衣穿。” 海伯利安却不敢在玄微子面前显摆，说道：“这都是我该做的，看见这么多穷苦人，谁会忍心不伸出援手呢？” 玄微子却说道：“是吗？但如果只让好人付出而没有收获，还有谁会救助穷苦？从来没有什么该不该做，火舞城这么大，也不见还有谁主动来捐钱捐物啊？” 海伯利安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玄微子只是笑着转变了话题：“你也算见过我们常青商会的药物了，觉得有没有销售和发展的前景？” “就是不知道这些药物的价格……” 玄微子在心里默算一阵，指着帐篷边上刚清洗过的空陶罐，说道：“治疗外伤和烧伤的药膏，装满陶罐的分量，大概要十个金币。如果是抗毒、解毒的药水，因为需要用玻璃小瓶为器皿，就稍微贵一些了，一瓶起码二三十金币……至于其他治疗各种伤风感冒、腹泻痢疾的类型，几个金币就有一罐，我将其做成了粉粒状，只要跟温水冲调就能喝。” 海伯利安听到这些价格，还以为是自己耳朵出问题了，拎起这些空陶罐掂量了一下，愣愣地说道：“这一罐岂不是能装一两磅的药剂？” “差不多。”玄微子说道：“当然了，无论是外敷的药膏药油，还是内服的药粉药散，都是有保质期的。如果有密封更好的器皿，勉强能放个几年。”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海伯利安慌乱起来，连忙问道：“就是……这些药物居然可以这么便宜？炼金术师制作的治疗药水，一瓶的价格最便宜都要四五十枚金币！” 玄微子对海伯利安的震惊能够理解，炼金术师的药水其实是相当于将有治疗效果的法术固化在药水之中，尽管通过各种炼金材料配合，能够大为节省施法次数，但一位炼金术师每天能够制作的药水是有限的。 也就是说，就算炼金材料充足，在一定时间内，治疗药水的生产能力是有极限的，炼金术师的培养，不比法师简单多少。而四五十金币还是平时的价格，如果是在战争频繁的时期，炼金术师制作的药水当然要优先供应参战人员，更别说炼金术师还可能需要制作其他增益效果的药水，挤压了治疗药水的生产能力。 面对海伯利安的问题，玄微子解释说：“炼金术师制作的治疗药水，是能够对各种伤势提供治疗效果，尽管不是万能，但也可以适应多种情况。而我们常青商会的药物则更普通，是按照伤势来区分用药，相当于把治疗药水的功能拆分了，单独一样当然显得便宜了。同时，这些普通药物也不可能像治疗药水那样转眼让人伤病痊愈。” 其实炼金术师的治疗药水用途也很有限，首先一点，治疗药水无论如何都需要服用者消化吸收，就算本身自带魔法效能，可以尽快作用于伤者。但要是一个被开膛破肚、水粮难进的重伤员，治疗药水同样回天乏术，哪怕是十几瓶治疗药水连灌带淋，也不能完全救治伤患，就更别说腰斩、断头这些了。 可是就玄微子亲眼目睹过神圣之主教会的治疗神迹，那种几乎堪比“活死人、肉白骨”的治疗能力，已经完全颠覆了生命的规律，也难怪教会之人自称这是神迹。就这一点，炼金术师的药水怎么都比不上。 “可就算是这样，也、也……太廉价了！”海伯利安惊叹不已。 玄微子见状补充道：“这可是制作的成本价，而且也就是在柴堆镇那种偏远地方是这么个价格，如果以后需要从别处运输草药原料，或者改进制作工艺，那成本也会不断上涨哦。更别说将货物运送到各地售卖，以及各种关税、仓储、往来打点……呵呵，这些想必你比我懂得更多。” 其实玄微子之前说的价格，已经是有赚头了，因为这些药物的制作，绝大部分不需要施法能力，就是单纯的药材配伍，大不了再讲究些熬煮火候。 倒不如说这个世界由于教会的治疗神迹、翠绿之环的治疗法术、炼金术师药水，寻常意义上的医药技术的发展居然陷入了诡异的停滞。就算是对各类药物有所钻研的人，更重视的是药物对人体带来的增益提升，而不是治疗。 海伯利安脑海中立刻浮现了种种商机，说道：“奥兰索医师，不知您有没有想过，这些药物更适合收入不高的普通大众呢？比如像火舞城这个地方，虽然也有不少炼金术师的店铺，但大多数平民根本买不起那些昂贵的药水，而城里的法师又对教会牧师极为排斥，大家生病受伤，一旦熬不过去就离世了……” “我就是这么想的。”玄微子露出一丝笑意，他在火舞城考察的这段日子，的确发现海伯利安所说的情况，大多数平民根本没法享受医药治疗。充其量只有一些不入流的医师行走在大街小巷，靠涂抹猪油、焚熏花草来治病，或者咀嚼麻叶果来止疼，至于能不能治好病人，那纯粹听天由命。 就这点医疗技术，甚至还不如土著。珊多丽就算不施展精魂法术，起码也有历代积累下来的草药技术。既然形势如此，就别怪玄微子来“抢占市场”了。 毕竟有什么事，还能比生死更大呢？ 而海伯利安则在那里暗自窃喜，他见识过太多由于缺医少药而英年早逝的普通人，他们往往就是一些意外的原因受伤或者病倒，要么举债去买昂贵的治疗药水，要么支撑不过去一命呜呼。 玄微子带来的药物效果，海伯利安也是亲自目睹的，虽然不如治疗药水那么神奇，一喝下去就迅速治疗伤势，但也总比让人长期忍受病痛折磨要好得多！ 海伯利安甚至能够预想到这些药物会大大改善底层居民、乡村农夫的生活。 “奥兰索医师，我有一个想法，不知道能不能说？”海伯利安问道。 “直说就是了，如今你已经是常青商会的合作伙伴了，我也将消息告诉商会的其他人了。”玄微子笑道。 海伯利安说道：“我见你似乎将小泰罗带着身边教导医药学问，那有没有打算开设医院呢？噢！我说的不是教会慈爱院在各地开设的医院，而是有医师常驻其中，同时还售卖各种廉价药物，要是有病人来求医问药，就能够现场治疗……当然，也可以像有钱人聘请法师顾问那样，外派医师去上门治疗，只不过收费会更贵。” 玄微子心想，这个海伯利安挺能抓住商机的嘛，于是说道：“可以是可以，但我手下没有那么多医师。” “那……能否培养一批医师？”海伯利安又说道：“当然，不是让别人从头开始学。火舞城本来就有一些流浪医师，如果对他们加以集中培训，加上常青商会的药物，足够应付普通人的小伤小病了。” 玄微子对此颇为赞许，这种“赤脚医生”般的医疗力量，能够对底层人群的生命健康有极大改善。 《内经》有云“上医治未病，中医治欲病，下医治已病”，如果有数量足够多的“赤脚医生”来解决众人的小病小痛，那也不至于拖到卧床不起、药石罔效的沉疴痼疾。 “可以。”玄微子当即应允道：“只是我并不认识这些流浪医师，也不知道去哪里找到他们。” “我有办法！”海伯利安自告奋勇地说道：“流浪医师集中居中在外城区的大墓地旁边，我认识他们当中一些人，其实这些流浪医师当中，也有无法成为正式炼金术师的学徒，学起东西来，应该很快的。” “这张蓝宝石星徽卡你拿好，凭此可以出入路障，也能让这些流浪医师更信任。”玄微子说道：“你不仅要劝他们前来，而且将能带来的所有药物统统带来。” 送走海伯利安之后，玄微子回到帐篷之中，如今绝大多数伤者都已经治疗妥善。只剩下一些弱智和残疾人，如果不是玄微子当初及时赶到罐头街，这些人面对火海，几乎是必死无疑的。 罗莎莲迈着轻快步伐钻入帐篷，就见玄微子用手按住一个弱智的脑袋，让他跟着自己说话，伴随玄微子手指间光芒隐现，那个弱智居然也能陆陆续续说出完整句子来，而且露出了难得的笑容和感动的泪水。 “好，很好，你先休息。”玄微子逐一给这些弱智残障检查，然后到一旁挑拣剩余不多的药物。 “咳咳~”罗莎莲来到玄微子身边，很是优雅地蹲坐着问道：“你刚才在干什么？又拿别人做试验了？” “对啊，不然呢？”玄微子反问一句，随即有些嫌弃地扔下药罐，骂了句：“妈的，这么贵，怎么不去抢？” “什么？”罗莎莲不明白玄微子这没头没尾的话。 “哦，没什么。我派出了飞鸟斥候，去炼金术师的店铺查看一些药物的价格，简直贵的出奇。”玄微子不爽道。 玄微子近来调摄经络已成，运神行炁、发动生机洗炼筋骨，却发现比预想要艰涩。感觉就像是在大雪天铲雪，刚清扫干净这头，那头又堆满了积雪。筋骨之中总是徘徊这一股难以消解的顽固异质。 这倒不是说玄微子身体里多了什么异物，而是跟自己丹道修行不相兼容的身体机能，经过深入细致内观，居然是这具身体生来就有的一丝血脉天赋，而且积存于筋骨深处。 只不过这种血脉天赋太过深层，若非洗炼筋骨无法感应。但也由于这样，这种血脉天赋根本无法发挥，除非玄微子将一身丹道根基练就的炉鼎生机全部用来激活这种血脉潜力。 玄微子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否则不就成了王侯之子抛掷千金去买一个秀才出身？ 现在的问题在于，玄微子洗炼筋骨的速度没法加快，就算催谷炉鼎生机，也只能缓慢洗炼筋骨，除非是借用外丹饵药的力量来辅助。 经过这些日子泡图书馆的阅读书籍，玄微子确实找到几样符合自己目前洗炼筋骨所需要的的药物，但无不是昂贵的炼金材料，如果算上先行试验、确定配伍，那光是一次服用的分量还不够的。 说白了，就是穷。 罗莎莲在一旁盯着玄微子，对方说道：“有事说事。” “那个小泰罗就算了，你怎么也拿这些人做试验啊？”罗莎莲看着帐篷内另一端的人。 “他们本来就是被人类社会所抛弃的，在其他人眼里，多吃一口饭都是浪费资源。”玄微子说道：“我拿他们做试验，其实是探查身体与精神的界限，也可以在他们身上试用新研发出新的药物。要是运气好，还能让愚者生智、断肢重续。” 罗莎莲闷闷地没有说话，玄微子见她这副模样，笑道：“怎么？见我救了罐头街的人，就以为我心性大变了？结果发现不是这样，又失望了？你放心好了，我做这些仍然是为了我自己。” “我不明白。”罗莎莲说道。 “人不能抽离于现实而存在，这个现实既包括你我所依赖的自然环境，也包括社会环境。”玄微子说道：“尤其是在经历风邪劫，我有一种深刻而直接的体悟，内外神炁一体相通、万物相齐，那么一个个生命也是相通的。我贵一己之生，与贵众生之生，实际上也是相通的。 因相通而互盗，天地人三才互盗，我与他人彼此互盗。所谓互盗，实乃取用。我与这些残障之人相互取用，只不过我所得到的，并不是世人眼中直观的利益。要是你把这看成了什么利他利我的行为，还将我设想成什么善意举动，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第98章 从旁观察 达基巴站在一座旅馆楼顶上，眺望着不远处的罐头街，抓着下颌修剪整齐的胡须，脸上露出沉思表情。 距离罐头街大爆炸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月，火舞城居民的生活回归到平常，而对于消息灵通的上层人士，发现无论是内勒姆法师还是弗斯曼军团长，都陷入了诡异的沉默，并没有预想之中的矛盾激烈爆发。 而达基巴作为“吹笛人”成员，本该在这次权力交锋之中展现自己的能力。在最初设想当中，应该是罐头街大爆炸、火灾蔓延波及外城区、大量居民死伤，然后达基巴与火舞城多个报刊商会联手，大肆发表文章、鼓动舆论。 通过表现严重烧伤而无法继续谋生的手艺人、父母都被烧死而无人照料的可怜孤儿、以及长期被忽视的贫民窟等情况，最终将矛头引向火舞城执政的严重问题，特别是总督的无能与贪污行为，再旁敲侧击提及五芒星之塔在其中的利益相关。 当然，如果只是指出问题、不提解决方案，那也难以得到民众的认可。文章的最后，达基巴妙笔生花，提到被大伦底纽姆帝国早年间征服的某个干旱城邦，曾经就有一支富豪组建的救火队，承包了整个城邦的消防救火业务。在被帝国征服前，从来没有遭受严重火灾，但是帝国大军一来，同年就发生波及全城的火灾了。 必须要向社会传达，“掌握越多社会财富的人，才有越大的责任心”、“民众富豪是为民众服务”、“将公权力关进笼子里”等正确概念。 “可惜啊~”达基巴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本来应该发生的大爆炸，结果只是破坏了半条罐头街，预想中要发生的大火灾，就放了个烟火。自己写好的文章根本没法发出去，只好随便让报刊提及一下爆炸的事。 而如今的罐头街，烧毁的连片窝棚基本被清扫干净，在那位奥兰索医师的指挥下，罐头街贫民开始重建自己的家园。虽然在达基巴看来，仍然只是一些低矮的小屋，甚至还不能全部用上砖石。 几天前还有一批火舞城的流浪医师，不知为何都聚集到罐头街，据说是跟随那个奥兰索医师学习医药技术，罐头街方向经常飘来各种怪异的药水气味。 以至于一些急着求医的居民也都跟着来到罐头街，一来二去，罐头街外设置的路障形同虚设，因为那些守卫也是普通人，经常颠倒昼夜执勤站岗，或多或少有些病痛，也都跟着去找医师们求医问诊了。 “啧！那个来历不明的奥兰索医师就算了，怎么海伯利安这个家伙也掺和进去了？转性了？”达基巴眼力敏锐，一眼就瞧见手里端着记账簿的海伯利安，正指挥调度各种货物材料，而此时正好有一个带着红头巾的女人走到他身边，跟他说起话来。 “哦~”达基巴好像发现什么有趣的事情，露出邪佞的笑容。 “达基巴兄弟，你在这看什么呢？”刀条脸队长来到楼顶上，手里拎着两个大木杯，带着讨好语气说道：“这是刚从地窖里取出来的冰凉啤酒，快尝尝吧！” 达基巴随手接过，笑道：“你这又是向店主勒索来的吧？但凡能不花钱，你是从来就不花钱的。” “唉！这不是攒钱供女儿上学嘛！” “上学？五芒星之塔的学院？” “可不是！”刀条脸队长埋怨道：“就算我是火舞城其中几条街区的守卫队长，学费上也没减免多少，想要女儿以后出人头地，就要能省就省、能榨就榨啊。” 达基巴就像闻着腥味的鱼，一个家境普通的女法师，如果想要在奥术上有所成就，又不具备超凡天赋，那么注定是要消耗大量钱财的。根本就不是一个守卫队长父亲靠着节衣缩食外加勒索贪污所能供养，必定需要从别处弄钱。 女人嘛，就数身子最值钱了。 想到这里，达基巴扯一下裤裆，伸出舌头舔掉嘴唇上的泡沫，感觉待会儿可以去“认识认识”这位刀条脸队长的女儿。 “眼看这个罐头街就要改头换面了，有高等施法者帮忙，就是不同寻常啊！”刀条脸队长靠着栏杆说道。 达基巴问道：“怎么？你见过那个奥兰索医师出手吗？” 刀条脸队长一愣，脸色发苦道：“我……算是不小心冒犯过他，虽然事后死命道歉，但也不知道人家会不会事后找我麻烦。达基巴兄弟，你看我额头的白发，都是这几天愁的，一天天睡不舒坦啊！一闭眼就做噩梦！梦里尽是蘑菇、蘑菇、蘑菇，五颜六色的蘑菇，搞到我现在看见汤里蘑菇就反胃……唉，不提了不提了！” 达基巴刚想笑，却察觉到异常，说道：“如果你是接连几天都梦到相同的东西，那说明你是受到法术影响了。” “啊？怎么回事？”刀条脸队长吓得酒杯都拿不住，啤酒洒了一地都是。尽管生活在火舞城这种法师遍地、魔法常见的环境，可真等到自己受到法术影响，还是一件令人非常胆寒的事情。 达基巴嘿嘿一笑，说道：“我或许能够帮到你。” 他是吟游诗人，但绝非在小酒馆里吹拉弹唱的歌手，或在贵族宫廷里欢唱耍跳的弄臣。这种奇特的施法者，追根溯源起来非常悠久，甚至传说与古代的龙族有关，被认为是原初魔法的实践者，也就是对“语言”这一法术成分的构建。 虽然如今的吟游诗人，已经没有几个能通过语言的本质来联系原初魔法，仅是从中摸索出一丝奥妙的人，在“吹笛人”中已经是地位最高的成员了。 不过这不妨碍现代的吟游诗人通过对音乐的解构，在幻术、控惑的法术类型上有着独到见解，如果搭配上能言善辩、察言观色的本领，以及优秀的床上功夫，就能跟贵族小姐、富豪贵妇有良好的私交。 刀条脸队长知道眼前这位吟游诗人也掌握法术，可比起他的施法能力，还是更信任他与上层人士的关系，需要他在富商与官吏间替自己多说好话。 “达基巴兄弟，我哪里敢麻烦你啊。我听说这种法术都很贵吧？”刀条脸队长打算婉拒道。 “哪里，就是解除一个负面效果而已，对我来说不算什么。”达基巴很喜欢别人恭维自己的感觉，他平日里见过的大人物多了去了，却必须要在他们面前点头哈腰，如今自己难得爽一把。至于噩梦啥的，顶多一个“移除诅咒”就解决了。 …… 内城区，弗斯曼的豪华宅邸中。 这座略有海岛度假别墅风格的大型宅邸，就像是坐落在小岛上，周围是人工挖凿出的宽阔水池，必须走过弧线美妙的栈道才能进入其中。 不过看似凉爽舒适的宅邸，里面是一派军营风格，各种不必要的摆设器物统统塞到角落处，给往来的军官让出宽敞通道。其中更有十多位法师集中于此，坐在一排桌椅上，面前摆着水晶球、光滑银镜、水晶盆之类的器材，集中精力地施展各种传讯法术。 在他们头顶，神奇地联结成一片星图景象，相当于在此地构建一个临时的通讯晶塔，而且杜绝外界的窥探。低浅的咒语声徘徊在空间中，大量信息被不断收集、整合、演算，最终驱动法师手边漂浮的羽毛笔，将有效的内容记录下来。 芬拜伦经过这些法师，将一份份记录收集起来，迈着严谨而没有噪音的步伐，同时飞快扫视这些记录，大脑以惊人的速度处理着各种复杂信息。等他来到二楼卧室门前，不仅将这些记录分类完毕，甚至已经有一套大概的汇报语言了。 以既定频率敲门，听到弗斯曼的一声“进来”，芬拜伦才推门而入，说道：“军团长，西部和南部前线传来观测报告。” 弗斯曼此时正低头看着手里一块水晶板，上面是一帧帧片段式的画面光影，其中内容是玄微子出现在罐头街时的施法情形。弗斯曼看得眉头直皱，只是随意应了声：“说吧。” 芬拜伦说道：“西部前线观测到的情况，与我们之前预料的一致，土著大联盟开始通过图腾师的力量移动山体、堵塞道路，并且修建坡道工事与观测哨。不过仍然保留了一条出入通道，目前仍有部分殖民者叛逃至土著大联盟。” “但凡试图叛逃的，不管是殖民者还是土著，只要还没到达和约缓冲区，一律格杀勿论。”弗斯曼抬眼一扫，目露杀意。 “是。”芬拜伦应对道，接着说：“接着是南方前线，由于气候炎热，外加今年风暴频繁，蛇人开始发动凶猛攻势，齐达罗克大法师方面需要有力增援，已经向‘飞弹女王’提出申请，希望军团长亲自赶赴南方前线。” 弗斯曼却很是不耐，当即破口大骂：“齐达罗克这个老家伙，已经不将我的老师放在眼里了吗？谄媚那个成天挺着两坨肉的女巫！他那玩意儿还硬得起来吗？！” 芬拜伦则面色不改地说道：“军团长，今年风暴确实不同寻常。经过观测，翠绿之环遗留的‘无尽复仇风暴’已经沿着环流靠近新大陆南部，催生频繁的风暴袭击南部沿海，导致跨海航运集中在北线，目的地是新大陆的帝国行省。而那里历来由奥秘之眼控制，我们的海运线路受到严重阻滞。 加上‘无尽复仇风暴’已经吸引了大量海洋生物的追随和聚集，尤其是能够两栖活动的四臂鱼人，最近也发生登陆和袭击沿海城镇的事情。如果不能解决南部沿海的压力，那么可能会有相当一批商会撤出，转投到奥秘之眼旗下。到时候中断的跨海贸易，可能就难以重新延续了。” “我当然明白！”弗斯曼敲着面前的矮桌，砸得砰砰作响：“可是老师当初的态度非常明确，就是掌控新大陆中北部全境！南边那一望无际的原始雨林和沼泽，本来就不适宜我们人类长期居住，而且还要跟一边那么多蛇人、蛙人、蛞蝓怪周旋拼杀、一边开垦拓荒？这根本就不是一代人能够完成的事！ 从一开始就应该好好经营以火舞城为中心的大平原，有足够充足的底蕴和实力，然后再慢慢向周边开拓。只有建立强大陆权、完备的军事与生产体系，才能跟奥秘之眼的沿海城镇群落与强大的跨海航运竞争！” “‘炎魔’大人眼光长远，我也认为这个方法是可行的。”芬拜伦问道：“那齐达罗克大法师方面，军团长打算怎么答复？” “别管他！就算是‘飞弹女王’那女巫亲自开口，我一样留在火舞城不走了！”弗斯曼说道：“只有完全拿下火舞城，控制住周围行省和自治领，才有长久经营和发展的可能！” 芬拜伦没有干预弗斯曼的判断，接着说道：“还有就是关于奥兰索医师的情报。我们的预言法师都尝试侦测他的能力与等级，结果却得出好几个截然不同的信息。” “怎么回事？”弗斯曼问。 “首先是关于他的施法职业。”芬拜伦瞧了几张报告一眼，说道：“有说他是精魂使者的，有说他是德鲁伊的，还有说他是防护系专精的法师，甚至还有说他是某种未曾见过的异怪。总之都不是心灵术士。” 弗斯曼沉思片刻：“这应该就是心灵术士反预言、反侦测的手段。而且凭他的实力，也完全能够豁免掉这些侦测法术。其实光靠外部侦测是不够的，我们对心灵异能的了解太少了，无论是奥秘之眼还是五芒星之塔，反倒以太会可能知道得多一些。” “但以太会似乎不太乐意与外界交流。”芬拜伦说道。 “没所谓，盯紧这个奥兰索医师就是了。”弗斯曼坐在沙发上，拍了拍身边位置作为示意。 芬拜伦走到弗斯曼身边坐下，对方抬起手臂搂住他的肩膀，举起水晶板说道：“我担心这个家伙是内勒姆找来对付我的劲敌，他在罐头街解除火灾的手段，我还是头回见识。” 芬拜伦以前从未见过弗斯曼这种谨慎中隐含不安的语气，问道：“你是火焰专精的九阶法师，难道他比你还厉害？” “就凭这用预言法术还原的画面，根本看不出什么来。”弗斯曼扔开水晶板，顺势躺下，脑袋枕在芬拜伦大腿上：“他绝对不是法师，我没有察觉到他与奥法星图的联系。但是却与更纯粹、更原初的力量产生联系了，我只在老师和部分传奇法师身上看到过类似情形，我们要预想最恶劣的情况……” 第99章 精魂动物 “烦不烦啊？”玄微子叹了口气，坐在椅子上看着沃夫带领罐头街贫民疏通出一条排污水渠。 “怎么了？”罗莎莲在玄微子旁边问道。 玄微子挽着碧云如意说：“这一天到晚都有人对着我施展侦测法术，就像成天有人在旁边偷窥。” 罗莎莲可不敢开口说话了，与玄微子心灵交流起来：“我也发现最近在罐头街附近，一直有人在观察着我们。这些人的实力也都不差，会不会有危险啊？” “危险？哪里没有危险？但只要他们不出手，我也懒得理他们。”玄微子说道。 罗莎莲则问道：“但要是被别人摸清底细了，岂不是会落入下风？而且你身上好像也没有‘回避侦测’之类的效果。” “我不需要‘回避侦测’，而是直接让别人施法侦测所得混乱不清。”玄微子笑道：“你不是看到过我的元神了吗？当时你看到什么了？” 罗莎莲回想一下，眼珠子也跟着转起来：“怎么说呢？我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你的元神跟普通人灵魂相差很大。普通人的灵魂就像一面镜子，能够映照出他们的身体情况与种种能力，而你的元神却好像反射出一个世界……反射也不对，你的元神就是一个世界。” 玄微子解说道：“元神初现之后，静守元神内景，由此道法修炼分成两条主要路数。一是向内体会身中一切细微变化、观察心中一切念头生灭流变；在此基础上可以尝试控制自身筋骨、经络、腑脏，配合各种动功，如抱桩、导引等。” “这应该就是沃夫走的路子吧？那另一条呢？”罗莎莲立刻听懂了。 “二是向外，坐而忘形、冥合自然，元神普照天地山河一切事物，反摄凝炼而成内景。”玄微子说道：“到了这一步，也有不同功法配合，要么依循天地升降聚散，调摄自身生机运化与外在天地感应相合；要么将自身视为一方天地山河，腑脏经络筋骨皆有对应的元炁之象，如神明栖身、运转炉鼎。” “咦？你说的这个‘神明栖身’，是不是以前教给我的‘返胎易形’？”罗莎莲有些不解：“说是向外感应，其实仍然是向内吧？” “你能想到这点，可见你这段日子不仅实际修炼有所进步，对道法的领悟也着实加深了。”玄微子赞扬道：“不错，我说的这两条主要路数，根本上都是向内修持。只不过前者是完全地向内，后者是假借外界而便于向内。或许对未来修炼精进方向也有引导，但道法修炼依旧是重视内在根本的。” 其实这也是道法与这个世界大多数魔法技艺的主要差别，玄微子发现，无论是法师的奥术，还是德鲁伊的自然法术、土著的精魂法术，都是高度的“外向化”。只有心灵异能更重视从内在寻觅力量，可又缺乏对天地自然的交感往来。 至于教会神迹，玄微子到现在都还没摸透，说他们完全假使神明之力，好像不完全对；至于教会圣职者的祈祷忏悔、颂圣礼神的方式，又近于鬼神感应。 罗莎莲抬起后腿挠了挠耳朵，问道：“那你修炼的丹道算那种方式的？” “兼而有之，但目前仍然是以内观炼己为主。”玄微子说道：“有些事情必须要经历过风邪劫才能真正明白，内外元炁相通，天地自然之理其实一样体现于内在身心，要真正与天地自然交感往来，则必须要深刻地向内修持。内修越深，外用之功才能越高。” 罗莎莲却问道：“那你之前不是还说要利用药物来辅助洗炼筋骨吗？这也算向内修炼吗？” “这就是修炼道法、初习内修之人常有的误解，认为内修的本质就是不依赖一切外物。”玄微子笑道：“可你不要忘了，不论你我，这个身体都是饮食呼吸聚合生长而成，可以说身体也是‘外物’。只不过凡夫依赖身体的直观知觉来判断内外，也将身体视作了内在的自我事物，但仔细想想，你的身体真的完全属于自己吗？甚至极端一些，你的心智也真的属于自己吗？” 罗莎莲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眯着眼睛说道：“我觉得你在避重就轻，编了一堆听不懂的话来蒙骗我。” “哈哈！这年头说真话、讲道理，反倒没人听了。”玄微子连连摇头：“这么说吧，利用药物来辅助洗炼筋骨，根本仍然是要靠我自己运神行炁、发动生机。这依旧符合我刚才所说‘依循天地升降聚散，寻求自身生机运化与外在天地感应相合’的方式。 我未来炼制的丹药，本身就是含有一定的天地自然运行的精微规律，但如果我本人不能领会参透这些规律、依循而运转自身生机，也就无法完全炼化药力。要知道我炼制的丹药可不是给普通人吃的，修炼不到妄服丹药，那就是自寻死路！” “好吧。”罗莎莲算是暂时认可了玄微子这个说法：“那这些跟你的元神有什么关系？你是怎么让别人的侦测法术得到混乱结果的？” 玄微子沉默半晌，其实当自己发动御形之法时，罗莎莲所看见的元神景象，不光是穿越至今的丹道修为，而且包含着玄微子纯阳元神的境界。 这样境界之下，元神内景早已是将普照大千的外景摄入凝炼，罗莎莲所看见玄微子元神呈现出的，几乎就是一个充斥造化玄机的灵台世界，已经不能以这个世界的灵魂强度等级来简单衡量。 玄微子说道：“内外神炁融触交感，我运转自己的心境与生机，顺带让自身的能量场展现出不同的状态。或是如流云无定、流水无拘般与自然相融，或是如大地坚实、稳定厚重的凝炼安静，或是像草木萌发、万物生长那样出入往来。不同的身心状态，自然侦测到不同的结果，甚至当我内守不发，连灵光也收敛起来，侦测法术只能获得一堆无效信息。” 罗莎莲听得半懂不懂，问道：“那我能够观察到其他人灵魂的能力，也是通过感应外界而调摄内在所掌握的结果了？” “没错。”玄微子笑道：“你能够维持如今这种形态，说明你调摄有成。而且跟沃夫专注修炼内劲不同，你应该可以感应到自己魔法兽血脉中的潜能，继续深入开发天赋能力。” 其实玄微子一时之间还真找不到让罗莎莲更好精进的方式了。她没有高超的智力和想象力，什么存思身神、观想符图就别想了；也缺乏沉稳心性，搞不了除执破幻、入定炼神的功夫；只好发挥感应自然、吞吐精华之妙，从中体会缓慢澄澈元炁。 在玄微子看来，这已是十足的妖法，只不过没有对着日月吞吐妖丹罢了。 “奥兰索医师！”一旁小泰罗忙不迭地跑来，说道：“我们遇到一个病人，其他人都处理不了，希望您去帮忙！” 自从海伯利安将火舞城的流浪医师请来罐头街之后，原本的贫民窟摇身一变，成了颇有名气的诊所。许多买不起治疗药剂的普通平民都来到罐头街求医。 玄微子教导这些流浪医师的方式，直接以求医的平民为课堂，白天传授具体诊疗技术，晚上开课讲解各种医药学问。同时结合自己的经验，将针砭艾灸、跌打正骨、导引按摩等技术一概传授，另外还有一些卫生保健、瘟疫防范的措施。 而玄微子本人也从流浪医师那里学到不少偏方、土方，尽管只是很粗陋的技术，却能够在玄微子手上得以总结改良。 这些流浪医师几乎是无偿地接触到这么多医药学问，简直是废寝忘食一般学习起来，完全用不着玄微子去督促要求，平日稍有空闲，还一起整理学习笔记，将玄微子总结传授的内容汇集起来。 玄微子本人其实不需要一直负责为病人诊疗，毕竟普通病人无非都是小病小痛，只是偶尔遇到疑难杂症，需要他来出面，这也是其他医师一起学习的时机。 …… 珊多丽跪坐在一张草席子上，巨灵权杖横在膝盖，在她前后左右四个方向各摆着一支蜡烛，细长的火苗笔直向上，而外面则是四张帘幕，只不过帘幕并非布料，而是一条条五颜六色、编织精致的绳带，绳带末端垂挂着铃铛，没有一丝声响。 远处空地上，一只三眼乌鸦安静旁观。就见珊多丽微微吐气，四面蜡烛火苗同时晃动起来，发出噗噗声响，转而变为青蓝色，映照出一片摇曳不定的青蓝光影。 珊多丽握住巨灵权杖起身，在狭隘的空间中忽然舞动起来，伴随着古朴生动的舞姿，周围绳带铃铛也摇摆起来，发出清脆铃声，就像一曲独特乐章。 伴随鬼魅光影、古朴舞乐，帘幕外围忽然刮起了大风，风中传来了嘈杂之声，仿佛是丛林蛮荒中野兽奔逐、狩猎、争斗一同发生！ 珊多丽一挥巨灵权杖，帘幕陡然扬起，青蓝色的烛光向外照射，将风中徘徊聚集的精魂赋予了色彩、形体，顷刻之间，嘈杂声平息下来，有上百头形态各异的野兽围绕在外。 这些通体散发幽幽蓝光、似虚似实的精魂动物，个个栩栩如生，朝着珊多丽纷纷俯首下拜，如同恭迎至高无上的尊主。 “真、真的成功了？”珊多丽不敢置信，她上前抬手，小心翼翼地抚摸着一只精魂雌鹿，微凉、坚实而略显粗糙的触感，就像是特异的木雕，却不妨碍精魂雌鹿能够自如活动。 三眼乌鸦扑啦啦地飞来，落到精魂雌鹿头上，口吐人言道：“区区收猖之法，有何值得庆幸？嘎！” 珊多丽笑容有些僵硬，这些日子在这只三眼乌鸦的指引下，她已经能够召唤实体精魂，也就是所谓的“猖兵”。而且这些猖兵并不会有召唤时间的限制，只不过平时需要日夜祭炼，否则就无法维持实体。而珊多丽今日通过仪式施法，一口气召唤了上百猖兵，内心喜悦非常。 “此等猖兵只有群兽，纵然数目不少，争斗起来无非顶撞撕咬，无用矣、无用矣，嘎——”三眼乌鸦甚是不满地说道。 珊多丽却说道：“我觉得还好啊。而且猖兵又不是只能用来战斗，可以将它们作为坐骑和牵拉车辆。精魂动物不用吃喝、不会疲倦，而且力量稳定、服从命令……” “愚妇、愚妇！上百猖兵需要每日昼夜交替祭炼，其余人等既无你之炉鼎天赋，亦无你手中权杖，何来众多猖兵驱役使唤？嘎嘎——”三眼乌鸦气呼呼地骂道。 “可是……其他人能够召唤两三头猖兵就足够了啊。”倒是珊多丽觉得奇怪：“就算是天马部族的骑手，也只能照顾三五头天马。而且猖兵可以变成虚体，等需要再恢复实体，不必反复施法召唤，比法师的魅影驹还方便呢。至于每天昼夜交替时的祭炼，这对于施法者来说也很正常吧？法师不也要时常记忆法术、调整法术位吗？” 珊多丽也有自知之明，如果没有巨灵权杖这么强大的魔法器物协助，自己根本不可能一下子召唤这么多精魂动物，而且就算召唤来了，祭炼起来也很麻烦，平日能运用驱役的，不过七八头，再多就没法操控了。 但就像她自己说的那样，如今这些精魂动物都不是用来战斗的，它们的实力并不比本来动物强多少，顶多是像是套了一层硬木外壳，遇到法师的火球照样会被炸得粉碎。 而具备实体的精魂动物完全可以作为重要的工具，不管是耕田犁地，还是作为坐骑驮兽，这都是以前精魂法术所不具备的能力。 “罢罢罢！本指望你有撒豆成兵的神通法力，奈何你甘之如饴，嘎！”三眼乌鸦梳理一下羽毛，说道：“你猖兵之法已然小成，我亦需暂离此地一段日子。嘎——” “发生什么事了吗？”珊多丽问道。 “主人召唤，火舞城恐生大变，我前往护法。嘎嘎——” 第100章 紫府通玄 弗斯曼回到城郊的军团营地之中，这片营地正好处于火舞城城墙弩炮的射击距离之外，营地外围修建出一圈矮墙，反正军团之中多得是壮劳力和法师驱策。 营地之中也是按照战场规则划分区域，把守严密，就算允许商人来做生意，也只是圈定在一个角落而已，不能随意穿行过界。 只有在这座军团营地，弗斯曼才感觉回到了自己的地方，他径直进入中央的两层堡垒。从外表看上去，堡垒蒙上一层灰蒙蒙的金属色泽，几个细长的观测孔，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但只要施展“秘法视觉”之类的法术瞧一眼，恐怕就会有亮瞎眼的感觉。 这座堡垒主体以复合结构的精钢铸造，自带“铜墙铁壁”的效果，以及随意指定调节的“能量免疫”，还可以升起“虹光法墙”。甚至整座堡垒本身能够变成拳头大小，随身携带、任意展开，是集众多高明法术于一体的魔法奇物。 这种极耗财力的魔法奇物，光靠弗斯曼一人根本打造不出来，是他的老师“炎魔”席邓斯为庆祝弗斯曼晋升九阶法师赠送的礼物，据说耗费了大量材料作为前置实验，最终才打造成功。 讽刺的是，精通防护法术的内勒姆法师也参与了研究这个“随身魔法堡垒”。 等进入堡垒之中，有更多反预言、反侦测的法术效果编织排布，深受弗斯曼信任的法师、奥秘骑士与军官出入不同房间，他们丝毫没有停战和平的闲适状态，或是讨论后勤补给、或是进行兵棋推演，偶尔可见沙盘上火舞城的袖珍模型。 弗斯曼与芬拜伦一同，来到堡垒中的传送导航房间外面等候，当内中传送法术的绿色光芒从门缝中迸现，弗斯曼一个弹指就让房门自行打开。 身处导航房间中有三人，为首一人掀开兜帽，露出眼眉细长、面容刻薄的黑色卷发男性，身上的黑色法师袍如同是化不开的稠密阴影，不断吞噬着外界的游离能量。另外两人全身裹在厚厚斗篷之下，身形高大健硕。 “狄安特大法师，好久不见了。”弗斯曼主动开口说道，却没有多少礼貌诚恳的态度。 他对面的狄安特说道：“是好久不见了，像这样亲自面对面交谈，上一次还是在帆叶行省的首府。唉~习惯了用通讯晶塔交流，等真到了现实沟通，反而有些不太适应。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社交恐惧症？” 弗斯曼直接说道：“不要废话了，我请你来，是要对付一个人的。” “内勒姆嘛，我知道……” 狄安特还没说完，直接被弗斯曼打断道：“不是他，是一个自称奥兰索医师的心灵术士。也就是内勒姆在柴堆镇的盟友。” “心灵术士？这年头的心灵术士不就是靠算命占卜混口饭吃的吗？”狄安特呵呵笑道，丝毫不忌讳地展现自己冷嘲热讽的功力：“弗斯曼，你该不是害怕了吧？说好的‘炎魔之子’呢？帝国军团的明日新星呢？就被这么一个来路不明的乡下施法者给吓住了？” “狄安特大法师。”芬拜伦手按胸膛微微躬身行礼，说道：“这个奥兰索医师实力不俗，曾经使得一座城堡浮空移动，如今类似记录，只有奥秘之眼设立在帝国本土上空的浮空太阳釜。” “你是什么人？有资格跟我说话？”狄安特眼中含着浓浓的不屑，瞥了芬拜伦一眼，根本没有接话的打算。 芬拜伦表情一僵，低头退到弗斯曼身后。弗斯曼则是有些不快，说道：“我这位参谋书记获得情报的能力是一流的，关于奥兰索医师的情况你无需置疑。这是他不久之前在火舞城施法的情形。”说着就递出一块水晶板。 狄安特盯着水晶板上的逐一闪过的画面，只是努了努嘴，说道：“这不就是跟你差不多的火系塑能嘛？你最熟悉了，还用得着我来评价？” 弗斯曼却否定道：“不是，我觉得他并不是在操控火焰，我曾经近距离观察过他，发现他似乎与原初魔法有某种联系。” “开什么玩笑？！与原初魔法产生联系，那可是传奇法师才能做到的事！”狄安特大声说道：“要真是一个传奇施法者，那我劝你赶紧跑路吧！还争什么争？！” “我怀疑这就是心灵术士的某种特长。”弗斯曼说道：“我这位参谋书记跟我提及过，心灵术士起源于古老的半巨人种族，他们跟古代巨人密切相关。就像从巨人遗迹之中抽取出的奥能晶体，不也认为是原初魔法的产物吗？” 狄安特咬着牙没有答话，弗斯曼继续说道：“奥兰索医师肯定不是传奇施法者，只不过是我们对心灵异能的了解不够，反而觉得这种施法表现过于奇怪。‘法师不该故步自封，而该积极拥抱未知。’狄安特大法师，你说对吗？” “你不是很讨厌弥菲赛缇丝吗？为什么引用她的演讲语录”狄安特发出冷笑：“再说了，由于探索未知而死亡的人还少吗？更何况是去挑战一名强大且未知的高等施法者？” “黑岩行省西部的七个宝石晶体矿场，都是已探明的富集矿藏。”弗斯曼立刻抛出他的筹码：“只要等我控制了火舞城，就将那七个矿场划到你名下。” “炎魔之子啊，你还没掌握火舞城呢，内勒姆还活得好好的。”狄安特优哉游哉地晃了晃手指。 弗斯曼却不在意地说道：“我可以跟你缔结血魂契约。” 狄安特眼角跳了跳，所谓血魂契约，就是将缔约双方的鲜血与灵魂精粹混合在一起进行施法，借助负能量位面的力量，形成让彼此灵魂相连的强大契约。一旦违背契约内容，血魂契约会将会使得背约者血肉销融，灵魂被直接拖入负能量位面彻底沉沦灭亡。 如果本事更大一些，契约的另一方可以夺取背约者的灵魂，强大施法者的灵魂向来是制作强大魔法物品的上佳材料。 但不论如何，血魂契约是一道毒辣而恐怖的法术，深入彼此生命与灵魂力量，即便是传奇法师也无法挣脱。 “我还要一样东西。”狄安特终究还是没有胆量进行血魂契约，尽管精通死灵法术的他比弗斯曼更懂得如何操作细节，可也更清楚血魂契约是绝对无法违抗的。 “什么东西？”弗斯曼笑了，他除了是法师，也是久经战争的将领，更懂得用险恶的生死形势来威胁他人。 “柴堆镇的巨人遗迹。”狄安特嘿嘿笑道：“不是说这个奥兰索医师就是内勒姆在柴堆镇的盟友吗？我处理掉他，柴堆镇的巨人遗迹就归我了。” 弗斯曼没有讨价还价，立刻承认道：“只要你能搞定奥兰索医师，保证我对付内勒姆时没有阻碍，柴堆镇的巨人遗迹以及黑岩行省的七座矿场，都归你所有！” “我相信炎魔之子的诚意，但你别忘了，内勒姆也是一名九阶法师。”狄安特说道：“别看他没有大法师的头衔，这年头能够晋升到九阶的法师，谁没有点自己的手段了？他只是不公开罢了。” 所谓大法师，并不是衡量具体的施法能力，而是创造与开发了全新的法术或者魔法技艺，并且向魔法议会公开发布，经过各方评议审核之后，才能获得大法师的头衔。 而且魔法议会的一个重要功能，就是设定专利保护与授权。但凡要学习大法师开发的法术或者技艺，就要向魔法议会上交费用，作为开发者的大法师也能获取专利费用分成。 魔法议会最早一批大法师就是靠这个制度赚得盆满钵满，可这个制度很快就出现了弊端。首先对于剽窃专利的行为难以制止，就算魔法议会一度打算组建特定的纠察队也成效不彰。 其次更严重的问题在于，成为大法师就是必须公开自己开发的法术与技艺，这很容易让人从中寻找法术的缺陷与不足，更好的针对或者危害大法师本人。 尤其是越到后来，奥术体系越完善，审核评议的要求越高，越需要大法师拿出具有深入性的研究与开发。而在同样有杰出智力的法师团体眼中，这几乎是将自己一些机密展现给世人，是非常危险的行为。 在这种尔虞我诈的环境中，谁不想多掌握一些别人所不了解的底牌呢？ 弗斯曼却是非常从容地笑着说：“我在战场学到一样东西，那就是不可能凡事都靠法术来完成，有些时候，一些不起眼的事物与人物，也能扭转局势。” “看来你是胜券在握了？那我就先预祝你成功好了。”狄安特说道：“帆叶行省最近一直在闹鱼人，火舞城的事情我要尽快处理完。你们有没有想过怎么对付那个奥兰索医师？” 弗斯曼回头示意，芬拜伦开口说话：“我们针对奥兰索医师已经设计出三套可行性最高的方案，而且我们的人手已经安插过去了……” …… 达基巴猛地从床上弹起，满头冷汗、脸上尽是惊怖神色。他不可思议地按住额头，喃喃自语道：“怎么回事？怎么会梦见这么多蘑菇？” 身旁传来甜腻低吟声，那是一具嫩白柔软的少女身躯，达基巴回头看了一眼，欲念很快勃发起来。又躺回床上，将手伸进被子里，将那名少女弄醒。 达基巴没有想到，那个刀条脸队长的女儿居然长了一身滑溜溜的嫩白肌肤，虽然雀斑小圆脸长相平平，但是青涩间略带懵懂、柔软中充满活力，随便几句话就把她哄上床，足足干到后半夜，直至达基巴囊中羞涩才勉强睡下。 吱丫丫、吱丫丫，美好的清晨就在床铺的摇晃声中度过。 “年轻就是好啊~”达基巴几乎是眼前一阵阵发黑、身子一阵阵虚脱地躺倒，心想自己可能真的有点上年纪了，居然连一个少女都收拾不了。 “不如找那个奥兰索医师看看？不知道他没有壮阳催情的药物？”达基巴缓缓闭上了双眼，恍惚间又看见了大大小小的蘑菇。 …… “居然还能这样。” 玄微子斜挽着碧云如意，低眉垂目，一副出神外游、养炼圣胎的丹家高人模样。周围灵能屏障护持环绕，隐隐有精微光毫在流转聚散，就像护体霞光一般。 吟游诗人达基巴梦见蘑菇并不是无缘无故，这是玄微子为迈昂设想的脱胎换骨之法。 迈昂作为蕈人群落的聚合体，念合领域破除彼此区别，固然是摆脱了我执而得自在，但这仍未得究竟。 如今的迈昂如同遁入空境而不能出，真空未生妙有，需要仙家妙法将它“带”出来，从无我空境转为忘我有形。 忘我非无我，恰恰需要有我、有形、有相，才能谈忘我。这也是道法“贵生重实”与佛法“趣死乐空”的根本区别。 不过迈昂在这一步同样面临着无处下手的难题，由于它已经遁入空境，既不能长养圣胎、抱元守一，也不能运真空炼形、悟灵台化转。 玄微子思来想去，将御器、御形之法相结合，凝碧云如意物性为基，取星光体为媒，改良“人格寄生”这道异能，形成一道虚实自化、寄神托舍的特殊法术，玄微子将其命名为“紫府通玄识”。 这道“紫府通玄识”有些类似迈昂当初施放肉眼不可见的孢子那样，可以寄生在其他人的心灵。不仅精微难察，而且可以从寄生者散发的微弱心灵波动，自动汲取灵能来延续法术效果。 当寄生者与其他人产生交流时，“紫府通玄识”有几率产生转移甚至分裂，能够如同瘟疫疾病那样散播开来。最初玄微子就是悄悄对刀条脸队长施展了“紫府通玄识”，然后又“传染”给了达基巴。 玄微子这么做当然不是为了散播瘟疫，“紫府通玄识”在吸收寄生者的心灵波动的同时，也接受了外溢的思维意识与琐碎心念，传达到“紫府通玄识”另一端——迈昂的空境之中，以“有我、有相、有形”来逐步染化迈昂，以此倒转真空，还原本来面目。 这里所指的“本来面目”不是迈昂那个大蘑菇外表，而是脱出空境、妙有自生的元神。到那个时候，迈昂就可以在玄微子的协助下，或是重塑炉鼎，或是夺舍重生。 至于“紫府通玄识”会导致寄生者梦见蘑菇这个情况，稍微偏离了玄微子的预想，尽管他本人也能借此感应到寄生者的身心情况，但只有非常微弱的感应。 “反正时日一长，紫府通玄识就不会集中在少数人身上，效力也会渐渐消退，等差不多就再施展一次好了。”玄微子心想。 第101章 清剿 外形朴素的马车在火舞城的街道上行进着，玄微子孤身一人在其中闭目养神。 他此行是受内勒姆法师邀请，前去旁观火舞城官方对贫民窟的清整行动，这当中也包括了对“门锁”组织的围剿。 内勒姆法师之所以拖到如今才正式行动，恐怕是费了不少功夫沟通联络、权衡利弊，而且他邀请玄微子去旁观，多少也暗含了让玄微子压阵的想法。 区区“门锁”组织没什么好怕的，唯一担心的只是弗斯曼会横生枝节，玄微子那个时候就可以作为一支奇兵出现，让内勒姆胜算大增，就像罐头街爆炸的那个晚上一样。 为了防止“门锁”组织窜逃，内勒姆法师早就布下了重重天罗地网，他本人精通防护系法术，在贫民窟外围秘密展开了范围巨大的广域“次元锁”，限制了利用传送法术的出入贫民窟的可能。 另外借助通讯晶塔，对贫民窟一切传讯法术进行监听，而且提前向内中进行多次侦测，保证将内中道路错杂、密室繁多的贫民窟探索清楚，不至于清缴行动的人手面对复杂地形时两眼一抹黑。 玄微子天还没亮就乘马车离开罐头街，而对罐头街的清整行动早已蓄势待发，当他刚赶到贫民窟外围，远远望见那一片林立屋舍，四面八方楼顶上已经架起了弩炮，法师飞到贫民窟上方居高临下观察。 而在细密的步伐声下，成批的奥秘骑士、城市守卫，早已身披坚甲、手持利刃，周身魔法灵光暗涌，从各个街巷方向突入贫民窟。 加厚的隔音木门被一把撞开，人还没进便先射入一发“闪光尘”或“蛛网术”，不管里面情况如何，率先发动控制，然后奥秘骑士与城市守卫鱼贯涌入，立刻将内中的人控制起来。 一家家通宵达旦的赌场被堵住前后门，将荷官赌徒摁在桌边；一间间活色生香的妓院被掀开帐幕，让妓女嫖客蹲守在墙角；一幢幢烟雾缭绕的麻叶馆被拆门破窗，把失神烟鬼拖到街上。 而位于地底的黑拳竞技场，更是集中了实力最强的一批奥秘骑士，在长矛阔盾的掩护下，将那些受惊醒来、试图反抗的拳手打手全都逼到墙角，有一个算一个，通通套上手铐脚镣。 至于最为复杂、纵横交错的黑市街，早就闹作一团，那些黑市商人见大批奥秘骑士与城市守卫冲了进来，换谁都察觉事态大变，结果却是前有狼后有虎，到最后落得个货物全被充公的下场，还背上参与走私活动的罪名。 不过黑市街中也有些彪悍能人，他们很清楚自己所作所为本就违法犯禁，而且关系到重大利益，断然不敢落入官方手上，当即选择尝试突围，这就爆发了战斗。 砰！咣！轰——哒哒哒、咻咻咻…… 各种法术的动静在贫民窟深处爆发，由于周围建筑密集，反倒没有引起太过惊人的震动，半空中的法师也赶去支援，转瞬间奥术威能倾泻而下，就像地球上武装直升机碾压游击队的场面。 玄微子靠在马车边上扣了扣指甲缝，这种情形根本用不着他出手，就连内勒姆法师也是在半空中凌空而立，一旁还有身材姣好的女法师陪伴着。 趁着这点闲工夫，玄微子感应起那位半身人游荡者，此时他正与自己的同族们躲在地道里，而且地道尽头还有人在不断施法挖掘。 “呵呵，看来早就想着要跑了啊。”玄微子心想也对，自从他将罐头街爆炸遏制下来，“门锁”组织应该就明白行动失败，并且时刻面临被清剿的风险。 没法用传送法术逃脱，贫民窟外更是早就有巡逻卫队严防死守，唯一的求生之路就只剩下地底了。 火舞城在建城之际，就设计了一整套下水道工程。在法师的塑造下，内城区以及大半个外城区基本都能够享受到下水道排污的好处。而且下水道系统中有五芒星之塔法师专门豢养的软泥怪集群来处理污秽，保证不会淤塞通道。所以火舞城大部分区域并不是黑暗中世纪那种满街粪臭污秽的环境。如果这个世界有宜居城市评比，搞不好火舞城还真能有很高的排名呢。 而如今集中了非法经营与灰色产业的贫民窟，当年就是少数没有下水道覆盖的区域，所以半身人想要脱逃，只能赶紧挖掘，不过玄微子看他们的进度，这条地道也不是近来时日才开挖的。 “可惜啊，走不了咯。”玄微子无奈摇头，收回了感应。 很快，奥秘骑士与城市守卫开始进屋逐一搜查，在“侦测密门”为首的各种法术协助下，他们找到隐藏起来的地道入口，一条绳梯通往下方。 然而根本没有人选择进入，等法师闻讯来到后，“焚云术”搭配“造风术”，毫不犹豫地灌入地道之中，充斥着白热灰烬的沸滚烟云朝着半身人逼去，在本就无处可避、狭隘气闷的地道中，面对如此攻势，结果可想而知。 偏偏五芒星之塔的法师还很丧心病狂，“死云术”、“焚云术”交替着来，最后还扔下好几枚“延迟爆裂火球”，以侦测法术确认没有活口了，才派人下去收尸……能收多少是多少吧。 “奥兰索医师，看完这次行动，有什么感想吗？” 办公室中，内勒姆法师跟玄微子轻松对话。 “只能说‘门锁’组织不堪一击、自寻死路，阁下英明神武、谋定后动。”玄微子公式化地回答道。 “哈哈，奥兰索医师太夸张了！”内勒姆法师爽朗笑道：“经过我们调查，发现‘门锁’组织几乎是遍布新大陆，与各地半身人社区都有往来。这回不过是捣毁了他们一个窝点，火舞城以外的，我可就管不了太多啦！” 玄微子问道：“可是这么一个与半身人密切相关的组织，会不会引起种族间的矛盾？” 其实这也是玄微子一直以来的好奇，地球上有人种歧视，但彼此都是人类。可这个世界智慧种族不止有人类，面对其他类人种族，会有怎样的相处准则？ “放心，半身人很讲究家族关系。”内勒姆法师想了想，说道：“半身人的家族跟人类以血缘维系的家族有点不太一样，他们是会接纳有共同利益与价值观的半身人进同一个家族。不同半身人家族之间也是区分势力范围的，就算是那种习惯了犯罪行为的半身人家族，也禁止相互捞过界的行为。” 玄微子歪了歪脑袋，心想半身人一样讲究亲疏内外，或许物质利益的影响下，不同种族的行为习惯会产生某种趋同吧？ “对了，我昨天喝了那瓶‘延寿灵药’，效果简直远超那些无能炼金术师的垃圾药剂啊！”内勒姆法师兴奋道：“昨天晚上我跟三名女学生一起……嘿嘿，有两个被我折腾到现在都还没起床呢！” “那还有一个呢？”玄微子随口一问。 “她是奥秘骑士出身，那腿、那腰~真是恨不得把我榨干了。今天还是她陪着我一起去观战的。”内勒姆法师一脸淫荡地笑道。 玄微子只好忍住笑意说道：“其实……如果阁下真的想保持长久强健的身体机能，最好控制一下床事频率。” 说实话，就算知道内勒姆法师近乎荒淫的生活方式，玄微子还是觉得这家伙的欲望大得出奇，已经是有些病态了。道家修炼之中就算有房中术、外炉鼎，重点仍旧是以保全精神、涵养生机，而不是拼了命地挥霍纵欲。 就算内勒姆法师在防护系法术的造诣已然超凡入圣、身体转化，也不至于天天在床上鏖战啊？干多了不嫌乏味吗？ 内勒姆法师听见玄微子这话，有些不情不愿地说道：“男人嘛，除了权势、财富与力量，也就是女人了……对了，我发现喝了医师你的‘延寿灵药’后，似乎还有一部分效果没有完全吸收，似乎形成了类似‘高等虚假生命’一样的效果，但又不太一样。这是怎么一回事？” “哦，这个啊，放心，不是副作用。”玄微子解释说：“‘延寿灵药’蕴藏了可以跟身体机能融合的自然能量，当超过当前机能所能吸收的极限，就会存留于器官之间循环流动，类似人体的脂肪能够保存能量，到了需要之时才释放出来。这就是你昨晚能够非常勇猛的原因。 ‘高等虚假生命’是先让法术能量去对抗真实伤害、以保护自身，而‘延寿灵药’是反过来，如果你真的受伤了，它才会起作用，某种意义上，它也可以当成治疗药水，只不过保存在体内了。” 其实“延寿灵药”的药力，是在经络中与气血一同运转。内勒姆法师只是简单地喝下去，没有炼化药力的本领，自然只能被动的生效。 这种炼金药剂，玄微子其实是参考了自己的“灵根玉液”。可一般人没有神炁合抱、发动炉鼎腑脏生机的修为，只能从外界获取自然能量带来的治疗效力。 相对应的，“延寿灵药”的制作成本也很惊人，目前也只有玄微子本人能够炼制。这么一来，相当于将内勒姆法师的半条命握在自己手里了。 “好好好！奥兰索医师真不愧是我的好搭档、好伙伴啊！”内勒姆法师连连夸赞道：“听说你还在罐头街传授医药知识？培养了一批医师？” “难道有什么不妥吗？”玄微子说道：“那些医师主要是处理平民的伤病，不会跟你们那些炼金术师抢生意。” “哪里的话！我还要多谢你呢！”内勒姆法师略显无奈地梳理一下眉毛：“炼金术师在法师眼中，就是典型的半吊子，所以炼金术师们挤破了头想挣大钱、挣快钱，进入法师行列，他们对普通市民的病痛是漠不关心的。你培养这些医师，对我们火舞城才是真正踏实的大好事……我虽然喜欢搞女人，但不是瞎子、傻子。” 玄微子微笑道：“好了，我也要回去给他们讲课，就不奉陪了。” “医师慢走！” 玄微子起身离开，那名身材姣好的女法师就打开房门，玄微子刚出门，那名女法师就迫不及待地走到内勒姆跟前跪下。在房门关上的前一瞬，就看见女法师埋首在内勒姆两腿之间，然后便传来阵阵欢愉之声。 …… 结束一天讲课，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流浪医师们最近也都集中在罐头街过夜，因为此地已经隐约形成一处平民求医问药的小诊所。 “奥兰索医师。”一名身材微胖的中年医师摘下帽子说道：“这两天我在外面遇到的一个病人，他的情况比较奇怪。” 目前这批流浪医师已经像海伯利安所说的那样，接到求医消息出诊，所以白天有人在火舞城别处活动也很寻常。 “奇怪？怎么说？”玄微子问道。 “就是身体高热不退，而且皮肤上有一些诡异的黑斑，睡觉时不由自主地说话。”中年医师苦笑道：“不瞒您说，我以前是炼金术学徒，对这些奇怪的疾病也有了解，可能是由于魔法导致的。我听说您也是施法者，不知道……” “用药和针砭没有效果吗？”玄微子又问道。 “能压制病症，但是无法完全解决。”中年医师不好意思地说道：“还有个问题，他……他是一个收尸人，可能不太干净。” “既然身为医师，就不要对污秽腐臭有厌弃排斥的心思，做好防护与清洁就是。”玄微子说道：“人在哪里，带我去看看吧。” “呃……现在吗？”中年医师有些料想不到。 “如果你觉得自己能够处理，那你从一开始就不用跟我说这事。”玄微子倒是处之泰然。 中年医师脸色发苦，拘谨寒酸，只能戴好帽子，说道：“他也住在大墓地附近，要跨过小半座火舞城。” 玄微子刚要出发，罗莎莲从黑暗中走出来，问道：“你这又是去哪？” “治病，你在这里守着就好。” 看着玄微子离开，罗莎莲表情怪异地甩了甩尾巴。 第102章 墓地 火舞城的大墓地是为平民而设的公共墓区，这种城市区域的设计，比帝国历史更为久远，而且还算是神圣之主教会留下的传统。 这一切缘由恐怕还要追溯到近千年之前，那时人类对魔法的了解还只是停留在往来客商谈及远方国度的传说、乡里村头对擅长烹饪寡妇的谣言、荒野中披着兽皮出没的古怪身影、礼拜堂里教士们宣讲的圣人事迹。 然而在某个无法考证的角落，第一具被法术重新唤起的尸体，从墓地中爬了出来，死灵法术出现了。 即便是如今死灵法术造诣极高的法师们，也无法否认死灵法术最根本的发展动力——对消亡的恐惧。 这一点导致了死灵法术的发展脉络，并不是由哪一位智慧超凡、血统特殊、地位尊贵的施法者所奠定，死灵法术仿佛就是这样自然而然地出现了，并且在众多名字都留不下的施法者前辈手中，得以不断传承和发展。 当代依旧致力于为死灵法术正名的法师们，认为当年受限于神圣之主教会的压迫、社会环境的束缚、民众普遍的无知，导致死灵法术不得不采取隐秘的传播方式。甚至他们认为，早在人类社会出现死灵法术之前，就有各种掌握类似魔法能力的死灵物种。 但不管如何，在死灵法术出现之后，它给当时人类社会带来了极大的冲击，不论是实质上的还是认知上的。死尸从地里爬了出来，袭击活人，甚至回到死者原本家中，这会带来何等强烈的恐怖与惊吓？ 一开始还只是零星的事例，死尸袭击活人被当成远方的传闻，直到约五百年前，发生了一场几乎波及整个旧大陆人类聚落的死灵之灾。 那时候旧大陆的人类还处于大小国度星罗棋布的状况，虽然有几个相对较大的王国，但也远不如后来大伦底纽姆帝国辽阔庞大。 死灵之灾最初爆发的位置，是当时人类已知旧大陆最东端的雪原地区，那个地方主要是各个大小酋邦生存活动的方位。由于相距遥远、信息闭塞，那些处于相对富庶地区中的大国并不视其为威胁。 以至于茫茫如潮的亡者大军覆灭了一个又一个村落、乡镇、城市、国家，无数流民疯狂向西逃亡，大祸彻底酿成，才引起注意。 面对如此情形，那些富庶的国家紧闭城门、摧毁桥梁、凿穿船只，就为了堵住数不胜数的流民。而能够活着逃亡千哩的流民，一路上早就不知道发生过多少惨无人道可怖经历，他们以亡者为粮、充饥维生，以血肉为梯、攀上城墙，以骨石为兵、疯狂厮杀。 最终，已经不能估算到底是流民造成的伤亡多、还是亡者大军造成的伤亡多，甚至当时的人们已经分不清到底哪些是流民、哪些是行尸了。 偏偏这一路上流民摧城拔寨，彼此留下了大量尸骸，反过来给后方逐步逼近的亡者大军提供了充足的“兵源”，几乎要将旧大陆彻底化为亡者国度。 神圣之主教会在那个时代，几乎可以说就是人类文明的灯塔，尽管生者的疆域正在不断收缩，但有赖于当时教会的牧师、武装教卫以及大大小小的识字教士，为剩余人类提供了仅存的希望。 当时神圣之主教会有三位地上圣人，分别是“慈爱之母”、“抄经主教”与“宣教之矛”。正是他们消除了死灵之灾。 “慈爱之母”收容了大量流民，每天以神迹创造出大量的粮食，让流民免于饥饿，派遣牧师去救治伤病、安抚人心；“抄经主教”分配流民不同的工作，让他们修筑防御工事、开垦荒地为农田，派遣教士统计人口、管理流民；“宣教之矛”训练流民成为士兵与武装教卫，建立“救世军”，成为抵抗亡者大军的主要力量。 后世的人们习惯将那看成是一场生者与亡者、正义与邪恶、光明与黑暗的终极大战。实际上并不存在地上圣人一出手就瞬间让亡者大军灰飞烟灭的好事。 尽管神迹力量的确是消灭亡者大军、对抗死灵法术的绝佳利器，但最终神圣之主教会，连同剩余人类国家一起，花了将近两代人的岁月才让旧大陆的死灵之灾消退下去。 而在这个过程中，神圣之主教会总结出大量应对死灵法术的方法，这不只限于如何利用神迹力量去战斗，还包括了如何处理死尸、安抚亡魂等手段。 由于火葬与火刑有相似性，受火葬而化为灰烬被教会认为是不洁者的刑罚，所以如何妥善处理下葬的尸体便成了防堵死灵之灾的关键。 神圣之主教会要求对死者进行集中埋葬，并且由教会的圣职者来看管祈祷，通过神迹力量来防止死灵法术作用于尸体。 这样一来，旧大陆每一座城市都设立了公共墓地，旁边也必定有教会派遣的人手看管照顾。而富贵人家则有私家陵墓，他们可以专门邀请圣职者来施展神迹保护先人陵寝。 这种传统后来伴随殖民开拓，也被一并带来了新大陆。只不过新大陆更多是法师们的竞技场，神圣之主教会难以有深刻干预，火舞城尽管设立了大墓地，城中只有数目稀少的教会人员，也都集中在那里。 他们的日常工作就是负责收走平民尸体、运去大墓地埋葬，相比起大礼拜堂壁画中那些头顶光环、背生羽翼的地上圣人而言，全无半点光明神圣。 当玄微子跟着那名中年医师来到收尸人小屋，并没有当初萨雷米爵士建造的礼拜堂那般神迹灵光，不仅黯淡得全无生气，甚至还徘徊着一股浓浓的“死气”，活人长居于此，恐怕经络淤塞、筋骨衰败，生机会被不断消磨耗空。 “这就是游离于现实的负能量？”玄微子元神感应到这种异常，倒不如说旁边一片昏暗无光的大墓地，也都飘荡着负能量。 玄微子对死灵法术的了解，仅限于负能量是其主要组成部分。与正能量能够治愈伤病相反，负能量对于活人而言就是索命阴魂，不断的从任何无力抗拒它的生物体内榨取活力、热量、还有生命。 玄微子本人修炼丹道、生机凝炼，自然是无惧这点游离的负能量，但没有防护能力的普通人可熬不住日积月累的耗损，就算有免疫能力，也能一天天地消磨下去。 “住在这种地方，恐怕光是治病是不足以改变问题的。”玄微子说道：“你不是说收尸人就是教会人员吗？为什么不用神迹将大墓地彻底净化？” 中年医师在收尸人的小木屋外敲门，回头愁眉苦脸地说道：“他们不懂得如何施展神迹，火舞城一贯是排斥教会圣职者的，仅有的几个也是在有钱人家里做家庭牧师，不敢随意冒头。” 玄微子又问道：“那普通人难道就没有祈祷礼拜的需求吗？我看火舞城很多人日子过得并不好。” 玄微子并不认为法师的统治，能够消磨掉普通人内心积习，人们承受长久苦难，不可避免地将精神寄托于大能者的救赎。这不是靠着杜绝崇拜信仰能够轻易逆转的。 “有啊，可是法师老爷们不准许，大家还能怎么办？也就是从黑市街买圣像圣徽，带回家供奉起来，有事没事拜一下。”中年医师又敲了敲门。 玄微子眯起眼睛，视线好像穿透了阻碍，随即拨开中年医师，抬手一拂就隔空扭碎了门栓，门扇好像被内中鼓荡充塞的气息冲开，迎面吹出一股子腐臭气息。 “呕——”中年医师被这股直冲脸面的腐臭气息熏得两眼难睁，别过脸去就呕了出来，哪怕身为医师见惯死人尸体，却还是被这股气味震惊了。 玄微子早就紧闭外息、运转内息，绵绵若存的精微生机护持着腑脏，防护灵能自动展开，抬脚迈入小屋之中。 捻指一弹，一团冷光升起，潮湿闷热的收尸人小屋中，靠着墙边摆放了八张简陋的行军床，上面躺着皮肤发黑肿胀的尸体，在屋中的收尸人竟然全部都感染了古怪的疫病而死！ 玄微子没有动作，那个中年医师扶着门框走近小屋，看到屋内情形正要喊出声来，就见所有收尸人尸体如吹气球一样飞速膨胀、破裂。 下一瞬间，一个禁绝传送与传讯法术的场域陡然笼罩收尸人小屋，紧接着便是发生惊天动地的一爆！ 一团惨绿色的恶毒烟瘴，就像肿胀囊泡破裂后飞溅出无数恶心浓汁，将收尸人小屋整个掀飞还不止，砖石酸蚀、梁柱成渣，不见丝毫火光的爆炸将周围地面腐蚀地出一片乌黑，由于常年尸骸腐殖沃养而茂盛的大片野草，被横扫而出的烟瘴化作缕缕白烟，一眨眼就彻底融化不见。 尘埃落定，玄微子面无表情地屹立原地、不动不摇，他眼角余光扫过旁边，那名中年医师只剩下一具粘连着些许残缺筋肉的骨架，大张的下颌骨，昭示着人生最后一刻的惊慌错乱。 “出来吧，反正也是要动手的。”玄微子转过身去，面对着大墓地方向，肩头微动、滚雷排空，冲击波朝着四面八方扩散开去，脚边地面下陷、裂似蛛网铺张，将肉眼不可见的黑夜阴翳扫出一个模糊轮廓。 那是两个高大身影，玄微子剑指一引，冷冽光源向外照射方圆百尺，能够清晰看见身披斗篷的两人，各自双手持握重剑战斧、链枷斧镰，体格较之沃夫还要高大三分，光是站在那里就十足彪悍。 不过玄微子只是扫了他们一眼，目光随即集中到天上一处无人空域，嘴唇微动，慢条斯理地说道：“将一个受到惑控催眠的医师安插到我身边，引我来到这种地方发动偷袭。更是以一屋的收尸人为陷阱，还打算在这种负能量游离的地方战斗，阁下是死灵法师？” 半空中的狄安特大法师，利用“黄昏幕布”生成的漆黑阴影隐藏起来，却能够清晰听见地上玄微子的声音传来。他还没打算开口回应，地上的玄微子又说道：“现在急于要杀我的，想来想去就只有那位弗斯曼军团长了。且不论他是否一如传言中那样讨厌阴谋诡计，但他身边那位芬拜伦参谋书记可不会有这种忌讳。 可如果光是杀我，内勒姆出于自保，肯定会撕破脸皮将弗斯曼与帝国军团逐出火舞城，而引起警惕心的内勒姆，在重重保卫之中，你们恐怕无法轻易拿下，就更不要说进攻城墙高耸、武备齐全的火舞城了。 所以在设伏杀我的同时，你们肯定去对付内勒姆了。为保胜算，只能是弗斯曼亲自去对付内勒姆。至于在半空中的那位阁下，你应该是五芒星之塔的某位高层人物吧？你是被弗斯曼邀请来暗杀我的吗？” 狄安特有些惊奇，他提前将自己培育的死囊植入那些收尸人体内，用他们的尸体腐败来掩盖魔法灵光，就是为了保证陷阱效果。结果根本伤不了玄微子分毫，而且还让他完全识破了自己与弗斯曼联合的谋划。 不论如何，现在优先要将这个“奥兰索医师”击杀在此！ “哼！只要‘广域次元锁’和‘传讯干扰场’仍然生效，你就没法通知内勒姆那个老色鬼了！”狄安特只是在心里大笑，根本不打算现身，意识指挥下，地面上那两个高大身影手持沉重的兵刃，朝着玄微子突进而去。 两个高大身形一齐掀开斗篷，露出毫无生气的紫灰皮肤和密密麻麻的蜈蚣状缝合线，浓郁的负能量在他们身上流动，驱使着每一寸不自然的肌肉组织高速运动、大步奔行。 他们手中四柄沉重兵器，全都是三级魔化效果，并且分别为冰火电音的额外元素附魔。 “血肉侍灵？”玄微子想起在书里看到过的说法，不等那两个大汉冲杀靠近，天上狄安特念动咒语，在“黄昏幕布”掩护下，他的咒语声没有传出半点，并且调整好距离，毫不犹豫一指正对玄微子，阴森毒辣的“死亡一指”如黑色闪电怒劈而下！ 黑电破空，正中玄微子身躯。就见玄微子露出惊骇表情，面容破裂，发出无声尖叫，整个身体不自然地扭曲起来。 不待多言，两个血肉侍灵飞身而至，一迎头直劈、一拦腰横斩，当场将玄微子直接砍成几截。 狄安特惊喜之际，忽见玄微子尸身化作几团银光流转的软泥晶体，好似活物一般哗啦啦向外乱窜，直接变作团团星光体触手将两个血肉侍灵牢牢困缚起来。 而蛛网般破裂的地面，碎散成绵密细沙、向下流泻，露出玄微子斜挽碧云如意的悠然身影。他隔空一引，两个被血肉侍灵受巨力横飞而出，好似两枚硕大的人肉炮弹，直接将狄安特撞出“黄昏幕布”，现出身形！ 第103章 风暴巨人 其实玄微子早就预感到弗斯曼要对自己动手了，重历风邪劫，神炁暗合玄机，拥有“灵台先觉”的法力，比什么预言法术都要好使。 所谓“灵台先觉”，其实就是俗称的“上知五百年、下推五百载”，能见过去未来，正是仙家前知、灵台推演之道。虽然传说很夸张，但境界至此，无需蓍草龟甲、术数筹算，心念一起，神炁广弥周天、灵台普照六合，推演一切事物造化流变，就知因果吉凶。 不过同样的，这种能力并非凭空修炼所得，而且可以说人人皆有。每一个人对于自己立身所处的环境，总归是有个大概的认识，以经验与习惯去判断事物的变化。 仙家推演较之于凡人，无非是所感更广、所察更深，对事物演化规律有更本质的把握，突破一般范畴进行重新思考。 而普通人的能力反过来受生命遗传、行为习性、观念认知等所束缚，将近无止境的未来演化方向，收束成寥寥几个的可能性，自身行为也在这些浅薄稀少的可能性中进行选择，从而确定了自身命运。 所以仙家的灵台推演之道、前知先觉之能，并不是简单地对外界进行探查感知，而是还要对内在深刻自省与转变，认识到看待事物并非只有一个视角，事物演变并非只有一个方向，行为方式并非只有一条路径。 从而彻底打破习性、概念、本能对自我的约束，明悟自我身心、社会环境、自然生态乃是混元为一的整体，届时通达万事、出有入无，拥有选择一切存在方式与相处之道的能力，才是真正的混元金丹大道！ 玄微子如今的修为境界当然远远做不到这些，但他上辈子已有化身五五的成就，灵台推演之道也有根基，所以在重历风邪劫后，对自身所处境况能有更细致的体会。 说得更浅白一些，就是玄微子能够从敌人的角度设身处地思考如何对付自己，在更广阔的思维空间中构想推演，再反过来辅助自己谋划应对策略。 狄安特的伏击，玄微子已有预感，无非缺乏对人物身份与能力的具体把握，而大概的推演思路，玄微子更是干脆对狄安特说了出来，也算是一种震慑手段了。 而玄微子更不会坐以待毙，在收尸人小屋被死囊爆炸摧毁之后，他便潜入地底，留下与自身神炁生机相通的星光体分身，任凭有什么“秘法视觉”、“真知术”也难以看穿。 将两个血肉侍灵扔了出去，把狄安特砸了出来，但他并未慌乱，而是五指收拢，让两个血肉侍灵稳稳站在半空，自己在其身后施法。 狄安特耳边忽然听见钟声回荡，顿时警觉起来，启动了“心灵屏障”项链，却仍能见到地面上的玄微子身影模糊不清，分成三路朝不同方向逃离。 “除了惑控心智，居然还同样具有幻术效果？难缠！” 狄安特冷哼一声，他准备充足，一个秘银材质、镶紫水晶的“真知术”手镯发动起来，同时一拍血肉侍灵后背，负能量如同汹涌浊浪灌入其身。 两个血肉侍灵飞身直落，然后以他们身体为媒介，一圈强悍的“力竭波”好似决堤黑潮奔腾而出，让玄微子身形为之一滞。 “找到你了！”狄安特终于看清在地面上借助“滑行术”飘然退开的玄微子，取出一个刻着六瓣雪花的冰蓝水晶碟，像是掷出卡牌一般，伴随短促咒语，六枚“冰封法球”从中飞出，如同天降彗星一样，封住玄微子所有方向退路。 而在六枚“冰封法球”中间缝隙，狄安特戒指绿光一闪，又补了一记“次元锚”，确保对方就算逃出“广域次元锁”的范围，仍然无法快速脱身。 “这么快被发现了？”玄微子暗自一惊，心想“云中梦”这种迷幻伎俩，在一身高级装备加持的法师面前，终究成效不彰啊。 在承受扑面而来的“力竭波”效力后，“灵根玉液”流转玄微子周身上下，眨眼间就将筋骨间的异样纠缠驱散消融。 抬头望见六枚湛蓝酷寒的“冰封法球”与一线绿光的“次元锚”袭来，玄微子展开“能量适应”，将砰然炸开的激荡寒霜转化成纯然无害的苍白闪光。至于“次元锚”，中了就中了吧，玄微子也没想着能轻易脱身。 寒霜甫过，两个血肉侍灵迈着沉重步伐、踏碎地面薄冰，再度逼杀而至。 玄微子不退反进，身形向前半步，御形法力弥天盖地，顷刻间山移地走，仿佛平地发生泥石流，摧崩之势化作十尺之高的泥浪石洪，夹杂着墓地中的碎骨残骸，直接将两个血肉侍灵轰飞掩埋！ “哦？倒是钢筋铁骨，居然这都拍不碎。”玄微子有些惊讶，他以御形之法移山动地，哪怕是人马具装的重甲骑兵，也能一触即碎、碾做肉酱，没想到这两个血肉侍灵只是被大片泥石流推开掩盖，硬生生正面抗下全部威力，想必是内外结构都经过特殊改造的。 而就趁这短暂交锋，狄安特已经准备好“凋死术”，骇人的负能量如同一颗漆黑太阳在他掌中凝聚，大墓地上的负能量受其牵引，居然顺势让“凋死术”极效化。 “哈哈哈哈！这里就是我的主场啦！”狄安特狂喜大笑，扬手一挥，黑风怒吼，“凋死术”威能不可阻挡地笼罩玄微子。 狄安特不担心玄微子强韧豁免有多高，死灵系多得是豁免成功仍然要承受半数伤害的法术。而“凋死术”更为毒辣，一旦被此术命中，就会蒸发掉体内水分。 人体依赖水分生存，让体内水分蒸发造成的伤害不说，水分的损失会立刻带来次生性的内脏衰竭。哪怕是雅尔诺德王国的成年猛犸象，也会被这一道“极效凋死术”给蒸成干尸！ 但见玄微子瞑目凝神、凌空虚立，周身精微光毫游移凝聚，转瞬迸出紫金霞光、若丹若圆，在狂乱黑风之中丝毫不失气象，而且愈显煊赫灿烂。 “疾！” 不待狄安特震惊变色，玄微子剑指一扫，紫金霞光化作冲天剑光，劈破黑风、斩碎恶障，直奔着狄安特本人而去。 唰—— 冲举剑光击中一团散融绿光，原来是狄安特在生死关头瞬发“任意门”，让他躲过凶险一劫。 “还没见血呢，这么怕死吗？”玄微子拂袖一扬，紫金霞光回拢，抬头望向天空，狄安特又躲到进了“黄昏幕布”的漆黑阴影之中，却并不能躲过玄微子天眼感应。 “那是‘防死结界’？可哪里有‘防死结界’能够主动进攻的？！”狄安特惊惧交加，心中暗道：“‘防死结界’是那群神棍的伎俩，这个家伙怎么也会用？莫非这也是心灵异能？” 狄安特这种死灵法师最厌恶神圣之主教会的神棍了，不仅仅是对侍奉神明之人的鄙夷，也是对他们那正能量丰沛的神迹力量天生排斥。 要知道正负能量就是典型的水火不相容，拥有“防死结界”保护的神棍们，能够让死灵法术报废大半！ “妈的！没有死灵法术，我一样是大法师！”狄安特取出一颗头顶镶嵌着黑蓝色宝石的骷髅头，飞速念动咒语，整个大墓地的负能量陡然活跃起来，就像沸腾的油锅，尽管是刺骨的阴冷。 玄微子察觉异样，正要出手，面前泥土翻飞，那两个血肉侍灵自行挣脱束缚，带着浑身污泥碎骨，身形扭曲地冲杀过来。 “哼！”玄微子一晃碧云如意，直接飞身而起，地上留下一团巨型“星光蔓生怪”，如同是蠕动的怪藤，长出数十条触手将两个血肉侍灵死死缠住。 不等玄微子飞高，夜空之中飞落一个骷髅头，迎风暴涨、黑电交加，不仅骷髅头在变大，而且还长出躯干、四肢，以及灰蓝色泽、宛如磐石的肉体。 嘣！ 赫然一个三十尺高的巨人，手持具现化的等身巨剑屹立在墓地之上，他的身躯健美伟岸，他的双眼电光闪耀，一呼一吸隐隐雷鸣回响，密集的灰白须发无风自动。明明十足巨大沉重的身躯，踩在松软泥地上并未深陷，而是有一股恒定“羽落术”加持在身！ “这是……风暴巨人？”玄微子在书本上见过类似的复原图画，眼看这足有三层楼高的体型，光是站在那里呼吸就有风雷鼓荡之威，简直就像、像……像恒益子？ “不，是恒益子像他！”玄微子讶异非常，且不说这个风暴巨人是怎么召唤出来的，他身上那种与天地自然高度协调的运行状态，尽管只是片面地注重气元素属性，玄微子却能窥见其与雷法暗合的一丝玄妙啊！ “妙哉，真真妙哉！”玄微子目光从风暴巨人移向半空中隐去身形的狄安特，心中冷笑：“就凭这一点，你逃不了了！” 而狄安特脸上怒极反笑，暗道：“居然能够让我召唤出风暴巨人，为了弥补我的损失，你的灵魂我一定要收下，还有你的尸体！” 双方各自笃定心思，居然都没打算逃离，狄安特在意识中下达命令，那名风暴巨人便抡动如同桥梁一般的巨剑，光是剑身就长达二十多尺，挥动之间雷光电闪，剑锋未至，无形的音波斩击、夹杂着电光霹雳，真就好像劈出了“剑气”似的，直接将玄微子吹飞七八十尺。 不过这也是玄微子借势避开锋芒，依靠“能量适应”消去雷鸣电闪攻势。他感应到风暴巨人的巨剑充斥着闪电与音波能量附魔，而且风暴巨人周身自带龙卷风一般的风墙效果，普通人的体重光是试图靠近就会被吹得七歪八斜。 玄微子笑而不语，元神忽动，便感应到头顶危险逼近，狄安特指尖阴惨绿芒闪动，“解离术”蓄势待发，却听见一阵莫名钟声回荡夜空，大法师本人并无异样，风暴巨人身形随之一滞，居然脱出自己控制！ “怎么回事？！”狄安特吓得差点法术反噬，赶紧撤去“解离术”，集中意识重新给风暴巨人下达攻击指令。这种使魔可不是呆板自律的构装体，尽管十分强大，可是操控起来也需要非常精密谨慎的意识命令，万一出现问题，损失可就大了！ 也就是这么一下愣神功夫，忽然一线火光射向狄安特，在半空中炸出巨大火球。虽然将狄安特再度逼出了“黄昏帘幕”的范围，却没有让他受伤分毫。 “早就算准你擅长火系法术了，一个‘火焰能量免疫’就让你的攻击手段报废！”狄安特刚要发笑，却听见远处黑夜中一阵咆哮，一头体型巨大的黑色剑齿豹直直扑出，宛如小山一般狠狠撞开了风暴巨人，引得墓地一阵土浪翻飞、白骨盈野。 “你没事吧？！”罗莎莲赶紧回头问了一句，如今她变回原身大小，而沃夫则是从她背上滑了下来，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风暴巨人。 玄微子早就知道他们两个暗中跟在自己身后，只是以心灵感应提醒道：“先对付眼前这两个家伙，我要活捉他们！” “活、活捉？”沃夫抽出自己的双刃战斧，感觉也就能给那个风暴巨人修修脚趾甲，至于天上的狄安特大法师，更是轮不到他来插手。 玄微子一横碧云如意，紫金霞光一照，沃夫居然好像受“变巨术”影响，连人带斧噌噌变大，将近两层楼高，虽然比起风暴巨人，仍然像是小孩一般。 不等沃夫惊叹，重新恢复行动的风暴巨人再度杀来，玄微子刚才虽然用“云中梦”稍稍震慑住风暴巨人，导致狄安特的操控中断，却让对方警惕起来，全神专注操控风暴巨人，更使得他七窍电光暴涨、巨剑风生，以挟山超海的大力气，怒劈而出。 这一剑直劈三者体型最大的罗莎莲，她宛如灵猫一跃避开，扭腰一甩长尾，尾巴末端利刃带着电弧利光，狠狠抽中巨人脸面。 奈何风暴巨人天然免疫闪电攻击，坚韧皮肤又有高超的伤害减免能力，这分山裂石的尾鞭抽击只留下一道浅浅划痕。 沃夫则飞奔至巨人身下，不顾狂风卷动，运足内劲圆抡战斧，锋芒正中巨人脚踝，虽然无法砍伤，却破坏了巨人的身体平衡。 沃夫嫌这一下不够，依照玄微子所教武学中的抱摔功夫，直接抱住巨人小腿一扭！ 风暴巨人身形一偏，但瞬间便受到来自狄安特施展的“翱翔天际”，巨大形体飘然而起，随即浑身电弧爆发，发出噼里啪啦的尖锐刺鸣声。 沃夫与罗莎莲察觉危险猛然跃开，而风暴巨人就像一个庞大电球炸开，电弧所经之处留下焦灼烧痕，将整片大墓地照得炽蓝白亮。 顷刻间狂雷出闸、电蛇似瀑，如此强悍难当的威能，却也让狄安特本人操控得额头冒汗、青筋浮凸，几乎无法分心去施展别的法术了。 就见风暴巨人将浑身雷电汇聚成长矛，朝着玄微子一掷而出！ 这强大的雷电投矛划过夜空，好似垂天黑幕被撕出的一道伤痕，威能足可以将火舞城的城墙轰出巨大豁口，哪怕是传奇法师，也不能毫无准备地抵挡！ “给我死！”狄安特咆哮一声，趁机扯出一根“升阶连环闪电”卷轴以助攻势。 眼见狂雷迎面轰来，玄微子却岿然不动，内外神炁交感往来，周身紫金霞光大作，将雷矛闪电尽数吞纳，化作紫金霞光中一尾不安分的电蛇。 这更使得玄微子周身紫金霞光不断膨胀，方圆百尺空气为之一凝，风止雷歇，就连风暴巨人周身闪电也蓦然停顿。 在天上的狄安特察觉不对劲，手势一打，立刻将“能量免疫”调整为闪电能量，而下一瞬间，紫金霞光吐出一道凝炼闪电，直接命中狄安特！ 半空中霹雳耀目、雷声大作，无数分叉电蛇以狄安特为中心疯狂炸开，映得夜空一片紫金之色。 而狄安特本人，此刻浑身电火花闪耀跳动，固然有“闪电能量免疫”保护，并未真正受伤，但他还是心惊不已。因为在刚才那个瞬间，他忽然相信弗斯曼所说，这个“奥兰索医师”真的与原初魔法有某种联系！ 这种将他人法术能量，转化为自己所用的手段，比什么“法术反转”还要神奇。因为风暴巨人的雷电投矛，可是超自然雷电啊！是根本不可能被反转的啊！ 只有原初魔法，才能够涉及魔法现象运作的深层机制，将一切法术彻底解构重构！ “靠！弗斯曼莫非是要我跟这个奥兰索医师同归于尽吗？！”狄安特立刻感觉不妙，正打算远离此地、重新整顿，却被一道没有杀伤效果的绿色光线射中。 “次元锚？！”以狄安特大法师的智慧，他瞬间辨识出这道法术，却不是玄微子与肉眼所见任何人施展的。 于此同时，狄安特事先施展在身上的“片刻预知”生效，就听闻耳边一阵高频杂音从上而下碾过，震裂了身上诸多以宝石晶体打造的魔法道具。 狄安特大法师本人耳膜阵痛，刚动念要施法，就感觉脑后钝器一砸，直接击穿层层防护，眼前一黑，昏迷过去。 第104章 夜袭 击晕狄安特的正是埋伏已久的恒益子，就见他靛肤赤发、鸟喙三目，一手提着八棱黑铁大棍，另外一手像是老鹰抓小鸡般提着狄安特大法师。 其实恒益子早就来到火舞城了，玄微子与他心意相通，念头一起便知潜伏不出，作为一支奇兵，专门就是用来应对如今这种情况。 玄微子一看见风暴巨人出现，就不打算与之正面死斗下去了，否则就算有罗莎莲与沃夫助阵，恐怕也要拼个两败俱伤，而且还阻止不了狄安特逃离。 不过在玄微子尝试对风暴巨人施展“云中梦”后，发现此法能够中断狄安特的操控。而为了保证控制使魔，狄安特需要意识专注，无法分心频繁施展法术，这就让玄微子把握住破绽了。 玄微子并未从狄安特身上察觉到像内勒姆、弗斯曼那样与奥法星图有某种联系的现象，可见其并不是九阶法师，体魄并未产生异常转变，只要能突破他那一身防护法术效果，就有把握将他拿下。 但相较同样精通死灵法术的赤红伯爵而言，狄安特的能耐可真是高了一个档次。玄微子的“云中梦”几无用武之地，真火炼焰、神炁反运雷电，则统统被其用“能量免疫”给轻松化解。唯一威胁到狄安特的，反倒是玄微子刚刚领悟出的这身紫金霞光。 这环护周身的紫金霞光是神炁内外交感练就，仙家有云“餐霞采日”，其实就是在内外交感过程中，凝炼身心天地的生机物性。 玄微子并不是近来才开始如此，早从神炁合抱之初就在缓缓积累功夫，尤其是在了解过德鲁伊的自然法术后，重新参悟《五帝仙函》，总结出一套内外凝炼之法。 这个世界的自然环境中确实具备游离的细微魔法能量，可绝大多数施法者根本没法获取使用。德鲁伊是通过灵魂与自然界的部分领域直接联系，从而获得各种自然法术。然而门槛较之奥术要高出不少。 玄微子走得则是完全不同的路子，他以内外交感之法，采取凝炼天地滋养万物的生机妙用，隐隐勾招出一丝正能量，成就这具有“防死结界”效果的紫金霞光。 并且因为是内外交感而成，所以还带了几分丹道修士的内景外显，霞光护身时宛如一枚活脱脱的“九转紫金丹”。 而这紫金霞光还不止能够护身，因为是玄微子运神行炁、内外交感而成，其中也包含着心灵能量，与念刃武器有几分相通之处，运动心念能够自如塑形变化，外延发出紫金剑光，专门克制负能量为主的死灵法术。 如此一来，既是得了吕祖慧剑仙法中“却邪之剑”的几分精妙，也将将符合丹剑两成的传承。 不过最终一击定鼎的，还是恒益子那一发恰到好处的“次元锚”，以及裹挟音波震颤的惊人内劲。 玄微子自己练就内劲，可他的身板体格就是普通人，并不十分强大；沃夫筋骨强悍，内劲略有小成便能赤手空拳破甲穿墙；而像恒益子这种特殊的魔法生物，不仅有九牛二虎之力，更是能够将内劲与魔法能量搭配，沿着具有魔化武器效果的念刃大棒传导出去。 而且这种混合了魔法能量的内劲，正如玄微子设想那般，是超自然能力，无视了狄安特身上的法术抗力。加上高频音波，震裂了一批魔法道具，配合恒益子那犀象巨力，纵使这位大法师有“高等法师护甲”加持，堪比精钢厚铠护身，也还是没法挡住。 而且内劲之威直接击穿了“高等虚假生命”的余量，八棱黑铁大棍又偏偏敲在脑后要害，产生强而有效的震慑，让狄安特大法师两眼翻白、七窍出血、当场昏厥。 恒益子提溜着昏迷的狄安特，玄微子则立刻朝没有自主判断能力的风暴巨人再施展一次“云中梦”，让他陷入迷茫之中。玄微子隐约察觉到这个风暴巨人并不是活生生的巨人，需要狄安特的操控来维持意志豁免，否则就是呆傻如雕像一般。 “医师，现在该怎么办？”沃夫看着杵在原地不动的风暴巨人，尽管他也被玄微子变大了一圈，却还是震惊于眼前这个大家伙。 “你们帮我看着那两个家伙！”玄微子一指远处被星光蔓生怪死死纠缠的两个血肉侍灵，从狄安特专心控制风暴巨人开始，这俩血肉侍灵几乎算是被放弃了。 玄微子招回了星光蔓生怪，使其缠上了风暴巨人，一条条星光体触手钻入其口鼻眼耳这些窍孔，试图将其篡夺其控制权。 至于那两个血肉侍灵，罗莎莲与沃夫走近之后，发现它们都躺在地上不动弹了。罗莎莲抽了抽鼻子，嘀咕道：“真恶心，简直就像是将一大群死人拼凑起来的玩意儿！” 沃夫则是对血肉侍灵的武器很感兴趣，只可惜他现在身形变大，血肉侍灵的武器在他手里也都小了一号。 玄微子正在小心操控着星光体触手，正一点点感应摸索风暴巨人，却发现其生机已经断绝，看似强壮的身躯，只不过是利用奥术重新创造出来。 但如何利用奥术变出这么一位风暴巨人、又是如何复原已经消失的风暴巨人，这才是玄微子想要知道的。 玄微子想起狄安特扔出来的头骨，心想那应该就是一个重要的施法媒介，于是催动星光体触手钻入颅骨内中。 这位风暴巨人的颅骨之中塞满了宝石晶体，除了有一块镶嵌在头顶缺口的蓝黑色宝石，颅骨内部竟然全是那种洁白的奥能晶体，正在以某种方式不断转化魔法能量，维持着风暴巨人的躯体。 更特殊的是，风暴巨人的颅骨是全身上下唯一保留着“原生性”特质的，并不是靠奥术重构出来的部位，很可能就是某位风暴巨人的遗骸。 目前玄微子可以确认的是，那枚蓝黑色宝石应该是某种信息接收器，负责将狄安特的命令传达到风暴巨人。而驱动风暴巨人的主要还是奥能晶体，并且能够发挥风暴巨人的生前能力。 “如此说来，这个风暴巨人也是某种死灵法术的产物？”玄微子却没察觉出风暴巨人身上有太明显的负能量波动。 狄安特或许是对巨人魔法有所研究，并且拥有风暴巨人的遗骸，结合死灵法术与奥能晶体，重塑了风暴巨人的完整身躯，最终使其作为自己的使魔。 玄微子思来想去，感觉短时间内搞不清这个风暴巨人的关键之处，只好将目光转向昏迷不醒的狄安特。 对于这位与弗斯曼合作、埋伏自己的法师，玄微子根本不打算留他性命，只是他可不想随随便便就把狄安特杀了，无论是他的灵魂、肉体，对于研究法师生命结构，全都是有用的！ 恒益子则是早早将狄安特身上所有卷轴、戒指、手镯、项链、头环、魔杖、法杖、法师袍、法术书、药水、大大小小魔法奇物，统统扒了个干净，也不管损毁多少，玄微子一口气将其全部收入星光茧中带走。 玄微子抬手一引，上百根力场细针插在狄安特身上，运神行炁禁制魂魄，保证他连清醒过来都做不到，等同是一个活死人。 狄安特魂魄一受禁制，旁边的风暴巨人浑身发出呲呲电闪，然后像是旧式灯泡钨丝熔断一样，噗地一声轻响，直接凭空消散，炸出一股巨大风浪。 残雷余风之中，一颗骷髅头从半空中掉落，星光蔓生怪将其裹住，缠成星光茧飞到玄微子旁边。 “嘿嘿！如此也算不虚此行！”玄微子知晓这一战注定到来，但是有这么丰盛的收获，还是出乎他的预料。 “哦呦？变回来了……医师，这两个大块头一直不动弹，你打算怎么处理？”沃夫恢复原本体型，扛着新收获的四柄附魔武器问道，还抬脚踹了踹血肉侍灵，只觉得其皮肉坚实如钢。 “一并收走！”玄微子整理一下手串，他用星光茧收纳事物的能力，主要是借用星界无限空间的特性，但需要他本人凝神创造更多星光体为支撑。 而星光茧一样可以封存活人、变成珠串，保证里面的人无法反抗挣脱，简直就是居家旅行、杀人夺宝的必备妙法呀~ 就这样将狄安特、巨人头骨以及两个血肉侍灵都收走，罗莎莲也自行变成普通黑豹模样，她瞧了旁边恒益子一眼，问道：“我们好像没帮上什么忙？” “不，你们来得很及时，起码帮我牵制住了那个风暴巨人。”玄微子边走边说道：“而且我是为了活捉这个法师嘛，真要跑的话，他可拦不住我。” 虽说战斗一开始就被“次元锁”所笼罩，但玄微子完全有本事远遁离开。他近来重修获得御形之法，其最基础的运用，反倒不是操控水火雷电这些能量，而是“御天下大块之形”，在天地山河中运转自我神形。 一切缩地神行之术，其根基尽在于此。如果达到“御大块无形”境界，更是可以踏波渡海、御风驾云，配合相应法器，还可以飞天腾空。至于区区操控火焰、寒霜甚至闪电等能量，自然不在话下，只要玄微子法力能可驾驭。 跟罗莎莲与沃夫简单说明，他们才放下心来，罗莎莲则问道：“你被人引来偷袭，恐怕对方没按什么好心吧？” “当然，现在通讯晶塔那边估计已经打破头了吧？”玄微子走到“传讯干扰场”的范围外，取出那枚红宝石柱，传讯说道：“内勒姆，我被弗斯曼派来的人袭击了，现在已经脱身。你那边怎么样？” 过了一阵子，红宝石柱传来回应：“奥兰索医师，我说过，你还剩下最后一次机会。” 这个声音不是内勒姆，而是弗斯曼。 玄微子眉峰一凛，甩手将红宝石柱扔出，弹指一发能量飞弹将其炸得粉碎。 “出事了？”罗莎莲不免担忧地问道。 “出大事了。”玄微子目光望向火舞城的通讯晶塔，纵使夜晚，塔体也散发着幽幽微光，彰显着难以动摇的奥术成就。 …… 内勒姆法师一左一右各搂着一名年轻的女法师，只盖着一张酒红色的天鹅绒被子。每每想到她们是自己的学生，内勒姆法师就兴致昂扬，上下揉捏起来，弄得她们娇喘连连。 而轻薄的天鹅绒被子底下，还有另一名身材曲线姣好的女法师，她几年前还是一名奥秘骑士，在前线锻炼出强健有力而不过分粗壮的体型。据说受不了军团士兵的骚扰，花光自己积蓄进入五芒星之塔的学院就读。由于在防护系上比较有天赋，所以经常来听内勒姆法师的课程。 久而久之，授课地点就从课室到办公室，然后到床上。 这位曾经的奥秘骑士基础薄弱，于是在内勒姆法师的调教下，专注于提升咒语吟唱水平，比如不同字节怎样的口型、舌头顶在哪个位置、发音部位深浅之类的。内勒姆法师指点她的方法，就是口里含着东西来频繁深入锻炼。 就见一道强效、极效加升阶的“灼热射线”施展出来，熊熊炎流肆意喷射。内勒姆法师觉得这位女法师的奥术成就又上升了一个台阶，最美好的时光就在此时此刻~ 看着这位女法师坐到床边掀开一个小盒子，居然在那里修补唇妆。 “不至于吧？这种时候化妆？”内勒姆法师一脸邪笑，然后端起一旁的酒杯开怀畅饮，看见女法师的光洁后背，上前一把搂住，说道：“来，让我看看你到底化成什么样？” 女法师翘起嫣红的嘴唇，扭头索吻，一男一女唇舌交缠，紧紧相抱起来 内勒姆法师亲吻到中途，忽然感觉嘴角有些发麻，小拇指上的“预警术”戒指往意识中传来尖锐鸣笛声。 “怎么……”内勒姆法师刚要说话，嘴角却已经麻痹地不听使唤，他立刻明白自己这是中毒了，而施毒者就是眼前这名跟自己贴肉交缠的女法师！ 女法师眼中闪过一丝狠辣，两人在床上交缠，她却能陡然使劲，将内勒姆法师的右臂卸脱臼。 “啊——”内勒姆法师一声尖叫，可随即就有一阵爆炸声盖过尖叫，卧室房门被强烈冲击，连门带框给整个轰开，碎成一地齑粉！ 内勒姆法师刚要动作，那名身材矫健的女法师五指屈张似爪，一把扣住内勒姆法师的宝贝玩意儿，狠狠一捏！ 内勒姆法师疼得两眼翻白，却已经喊不出来了，因为毒素已经开始麻痹他的舌头、声带，并且快速扩散。 破碎的大门之外，弗斯曼一马当先、二话不说，抬手一个瞬发“反魔场”笼罩住内勒姆法师，瓦解掉他一切施法可能。紧接着鱼贯而入一群轻甲战士，一个个手持精金利刃，直扑内勒姆而去。 可就见此时内勒姆法师身上泛起一层微光，不知从何而来的惊人力气一把甩开那个女法师，赤身露体、不要命地朝阳台跑去。 一名轻甲战士见状，抬手掷出精金短矛，直接贯穿内勒姆后背前胸，可巨大的冲势也将他往前一带，直接从阳台栏杆摔了下去。 第105章 下水道 一个秘银材质的小圆盒，上面是镶嵌着八种颜色宝石的精致表盘，侧面有姿态各异的女性雕刻图案，形成一节一节的刻度。扭动八枚宝石的表盘，对应不同刻度，能够选取不一样的通讯频段，这是内勒姆法师专属的私人传讯道具，就放在他卧室的床头柜上，如今掌握在弗斯曼手中。 看着红宝石上的浅淡光芒消退，弗斯曼冷笑不止，望着卧室阳台方向，夜间微风将白纱窗帘吹动，本该是静谧的夜晚，却远远传来阵阵爆炸火光与轰鸣声。 火舞城的卫戍城堡，按规矩必须时刻保持灯火通明，此刻更是被各色法术威能笼罩，从阳台眺望过去，那就像一场绚烂的烟花盛会。 芬拜伦踩着紧促轻快的步伐来到弗斯曼身后，说道：“军团长，通讯晶塔中枢已经完全控制住了，按照计划，向全城其他法师与守卫发出讯息，只要天亮前投降归顺，准许他们保留财产。” 弗斯曼只是不太在意地点了点头，然后晃了晃手中的八晶传讯盒，说道：“那个奥兰索医师逃脱了。” 芬拜伦皱眉道：“狄安特大法师已经从我们这里额外索取了‘广域次元锁’和‘传讯干扰场’两根昂贵卷轴，居然这也让奥兰索成功逃脱了？” “不，他应该是杀死了狄安特。我尝试过联系狄安特，对方没有任何回应。”弗斯曼转过身来笑道：“这在某种程度上，也符合了你的计策，不是吗？” 芬拜伦愣了愣，说道：“我的设想就是让狄安特与奥兰索医师两败俱伤。狄安特的死亡，不仅能够免去先前交易，也可以让帆叶行省选定新任的首席顾问，将我们的人安排过去，从而最大化获取收益。只是我没想到……” “没想到那个奥兰索医师这么厉害，硬是将狄安特大法师成功反杀了。”弗斯曼叹了一口气。 芬拜伦赶紧低头道歉：“军团长，是我的失职，我对奥兰索医师的实力评估不够充分。” 弗斯曼摇头道：“这不是你的错，战场情况瞬息万变，就算是经验最为老道的指挥官，也不可能将所有变数完全掌握。我们对奥兰索医师的了解太少……如今最大的失败在于没能彻底杀死内勒姆。” 芬拜伦将头压得更低，说道：“我们已经第一时间启动整个火舞城的传送干扰力场，并且派兵封锁一切出入口，搜寻到内勒姆只是时间问题。” 像火舞城这样的大都会，除了依靠坚固的城防工事，面对渗透进来的敌人，也能通过遍布全城各处的“反传送咒文塔”，达到关门打狗的效果。 只可惜内勒姆法师千防万防，没料到祸害就是自己的枕边人，火舞城的种种布置，反过来成为他的牢笼。 “不用过分自责。”弗斯曼说道：“为了对付内勒姆，你事先通过‘门锁’组织，向奥秘之眼购买了特制的炼金毒药，而且‘侦测毒性’完全看不出破绽，必须与酒精结合才能发挥毒性。 通过我们几年前就安插到内勒姆身边的女间谍来下毒，一举从内部破坏了内勒姆的防护法术结构。没有恒定防护法术加持的内勒姆，不过就是一个养尊处优已久的无能之辈罢了。” 芬拜伦回答道：“我只是提供了大概策略，具体应对还是由当事人自己视情况而定。” 弗斯曼回头说道：“我记得那个女人当年就是你亲自挑选且培训的吧？不仅完全掌握了内勒姆的生活习惯，还在床上成功制服对方。等处理了内勒姆，应该给她授勋，给她一个体面职位。” “是。”芬拜伦低头回答，不敢直视弗斯曼的目光。 “如今还是要尽快将形势确定下来。”弗斯曼说道：“我们只要完全掌控住火舞城和周边地区，保证利益与供应链稳定，商会联盟自然会与我们合作。加上军团的支持，就算内勒姆和奥兰索有本事逃脱生还，凭他们两个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芬拜伦说道：“目前‘飞弹女王’正忙碌于干涉多拉贡建立龙族国度的事宜，纳哈萨酋邦联合已经下定决心要支持多拉贡，这会让五芒星之塔的魔法原料供给出现严重问题，无论如何，组织将会对新大陆更为依赖。只要军团长能够完全控制住火舞城周边地区，以及‘炎魔’大人的幕后支持，您在五芒星之塔中的地位，将无人能可撼动！” 弗斯曼充满自信，手中的八晶传讯盒被他捏得扭曲变形：“老师的理想与伟业，终将在我的手中完成！” …… 玄微子藏身在街角处，看着罐头街外一整队军团士兵气氛紧张地来回巡逻，天上、地面都有法师警戒，罐头街内中传来阵阵叫喊叱骂声，但动静很快就被强压下来。 变成小猫咪模样的罗莎莲在玄微子衣领处冒出头来，她抬头说道：“那些人好像猜到你要回来，特地在这守着……角落处还有好几个挺厉害的家伙呢。” “我只是回来瞧一眼。”玄微子说道：“这肯定是芬拜伦的计策，确实很周全。” 在玄微子击败狄安特后不久，火舞城忽然陷入混乱之中，帝国军团士兵立刻开始强行控制火舞城，实行军事管制，并且对试图反抗者毫不犹豫地镇压。 而在全城展开的传送干扰力场，也杜绝了能够利用传送法术逃离的可能。在丧失高强机动能力后，组织程度更加严密的帝国军团，很快就形成碾压优势，将火舞城主要军事力量屯驻的卫戍城堡给攻占下来。 至于通讯晶塔，恐怕早就被弗斯曼为首的精锐力量给控制住了。 玄微子以灵台先觉加以推演揣测，弗斯曼为首的势力，其实觊觎火舞城已久，而且也早早开始安插人手。关联最大的，应该是火舞城中的炼金术师，不过这伙人往日不显山露水，只是作为内勒姆法师手下的“劳工”。 想要控制通讯晶塔，必需要更多中高层人士作为内应。而玄微子刚打败狄安特后，尝试联络内勒姆法师，传讯的另一端却是弗斯曼，可见对方基本已经获取胜利了。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趁机逃回柴堆镇吗？”罗莎莲问道：“他们会不会派军队来进攻柴堆镇啊？” “你能想到这点，人家也想到了，只不过他们目前重点肯定专注于控制火舞城。”玄微子回答道：“如果我逃回柴堆镇，事后他们肯定会组织人马进攻柴堆镇，一切反倒理所当然了。” 至于能不能逃离火舞城，这对于玄微子根本就不是问题，以他的手段，想走还没有人拦得住。只需展开“云中梦”，那些严守城门的法师甚至无法察觉玄微子离开，而且他还能带上罗莎莲与沃夫一起逃回柴堆镇。 可之后呢？凭如今柴堆镇的规模与实力，面对完全整合了火舞城与帝国军团的弗斯曼，根本没法长期斗争。 正所谓“上医治未病，中医治欲病，下医治已病”。治病救人与治国理政有相通之处，要真等到弗斯曼带着庞大队伍来到柴堆镇面前，那就相当于“病入骨髓”，再也不用打了，玄微子自己卷铺盖溜了吧。 仔细想想，以前内勒姆法师管理火舞城，固然有宽松一面，但也积弊丛生，不过是仗着火舞城为前线提供大量物资，从而让许多人随之获利，暂时性地掩盖了问题，算是“病在腠理”。 后来战争前线签订和约，火舞城的形势就近于“病在肌肤”，如果及时进行改革与调整，那或许还有机会。而等“门锁”组织在罐头街搞事，其实已经是“病在肠胃”，内部问题相当严重。 如今火舞城是内患外邪齐至，对于既有利益分配的体系而言，弗斯曼和帝国军团的到来，不就是内勒姆与这座城市的“风邪劫”吗？ 如此内外交迫之下，内勒姆法师会被暗害，也是理所当然了。 只不过由弗斯曼主导的火舞城，并不是玄微子所乐见的。但眼下如何拔除弗斯曼这颗钉子，玄微子一时间也没想到周全办法。 “跟他一样搞斩首行动？且不说我对弗斯曼了解还不够，他一位九阶法师，面对面单挑我可未必打得过啊。”玄微子挠了挠头，在夜色掩护中悄然离去。 …… 沃夫捏了捏鼻子，他感觉自己有点适应下水道恶臭腐败的气味了。下水道中一片漆黑，借着附魔武器的微微光亮也看不清三步之外的事物，可沃夫就是能够隐约察觉圆筒状的管渠和四通八达的分叉道。 “这就是医师所说的神识灵觉？”沃夫集中注意力，他并没有黑暗视觉的特异能力，此刻的他并不是简单依靠视觉、听觉、嗅觉来感知外界，而是一种独到的感知，并且隐约与他的内劲产生微妙触动，皮肤上的毫毛都竖直起来，以极细微地幅度颤动，体察着外界每一丝气流变化，从而在沃夫脑海中形成大概的空间轮廓。 沃夫甚至有种强烈的自信，无论面对任何人的偷袭，自己都能事先预料到，也能够轻松躲开，说不定还可以…… 啪！ 一只手毫无预兆地拍在沃夫筋肉隆起的肩膀上，吓得他内劲一振，反手就是一斧劈来。 “定！”玄微子身前紫金霞光一发，直接将战斧定在半空中。 “医师！是你！”沃夫惊悸未消：“你差点吓死我了！” “你会被吓到，说明修炼还不过关。”玄微子微笑道。 沃夫喘了一口气，正要将战斧收回，却发现斧头被牢牢定在紫金霞光之中，纹丝不动。 “这……医师，你这又是什么新奇法术吗？”沃夫挠了挠最近开始冒发茬的秃额头。 “算是吧，我还没来得及起名。”玄微子一收霞光，沃夫接住斧头，罗莎莲从玄微子衣领爬了出来，完全没有落地的意愿，有些嫌弃地问道： “我不喜欢这里，又脏又臭……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玄微子说道：“弗斯曼知道我没死，肯定会全城搜查，找到下水道也是迟早的事。不过好在火舞城的下水道四通八达，我打算在这里部署反击，先削弱一下对方实力。” “对了，医师你那个大鸟人呢？”沃夫问道。 “我让他变成乌鸦，与其他飞鸟斥候在地面上侦察，这样能够让我更好把握火舞城的一举一动。”玄微子手掌一翻，掌心一只小老鼠鼻头抽动、左顾右盼，然后自己跳开，往下水道深处跑去。 罗莎莲有些好奇地望着小老鼠，问道：“可是弗斯曼有很多手下，杀得过来吗？” “你觉得我这里人太少？”玄微子问道。 “就我三个……难不成还有刚才俘虏的那两个死尸大块头？”罗莎莲摇头道：“那也不顶事啊。” 玄微子有些感慨地望着下水道，说道：“人数？遍地都是啊。一座汇聚了无数财富、欲望与成就的大都会，是依赖多少人的血汗、苦难与死亡垒砌而成？每一个养尊处优、珠光宝气的富人脚下，是多少尸骸枯骨、孤魂冤鬼？” 沃夫有些听懂了：“医师，你是打算用死灵法术，召唤出大量亡灵？” “嗯……也许看起来差不多吧。”玄微子挠了挠罗莎莲的下巴，对方也一副享受模样，说道：“但我可不是要驱策尸骸来为我作战，什么骷髅啊、僵尸啊，战斗力太薄弱了，都是给冒险者刷经验用的。真遇到组织严密、战备充裕的军队，几千上万都是送菜。这年头死灵法师都不搞骷髅海战术了。” 沃夫艰难地笑了笑，作为活生生的人，他还是有些排斥死灵法术的。 “放心，前段日子我揣摩出一种新法术，而且珊多丽都试验过了，只不过目前还需要稍微调整一下。” 玄微子所说，就是前段日子借恒益子之口，传授给珊多丽的猖兵之法。 五方猖兵之法在道家法术当中是典型的旁门之术，正经的行法道士一般都不会接触，而是像玄微子之前那样以内炼之功匹配气机火候、契合天真而召摄雷部神将。所谓雷部神将，乃是至清至正、威明猛烈之气象，至于其神将真形则是行法之人存思法脉图箓而化成，绝不是什么阴灵鬼物之流。 不过召摄一尊雷部神将实在太难，而且在这个世界也没有历代前人积累的法脉，行法炼将需要从零开始、步步积功，光靠一个恒益子无法轻易扭转眼下局势。 可如果要拼数量，五方猖兵却是一个极好的路数。而且跟地球上猖法兵马多是无形虚体、肉眼难察不同，这个世界的魔法效应能够为猖法兵马赋予实在形体。 之前传授给珊多丽的猖兵之法，便是以精魂法术为基础，将荒野中的精魂召唤出来，并且赋予各种动物形态。不过问题在于，珊多丽与自然巨灵、精魂法术有着极高的亲和力，加上巨灵权杖辅助，这么施法当然轻松。 而玄微子想要召唤的，却是火舞城多年以来徘徊不散的死者亡魂，点化其为猖法的将吏兵马，则不可避免地要参考这个世界的死灵法术了。 “什么叫缘分，这就叫缘法啊~”玄微子看着腕上手串流珠，狄安特大法师生机蛰伏不动。 第106章 落魄 “有种啊，弗斯曼！这次算我大意了！” 内勒姆法师此刻披着一件跟破布袋子似的灰色麻袍，上面沾了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污渍，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味。换作是过去，这种东西是绝对不容许靠近一天洗两次澡、喷三次香水、换五套衣服的内勒姆法师。 大多数法师所追求的，从来不是所谓的智慧或真理，是享受更富足的物质享受，如果多加一个限定，那就是永久地享受下去。 只要能成为法师，就再也不用一年四季在农田上刨食，每天弯腰下蹲去收拾庄稼、拔除杂草，累得腰酸背痛。 只要能成为法师，就再也不用成天在木匠作坊面对飞扬木屑，忍受老木匠叱骂脚踹，双手被木刺割得血丝斑斑。 只要能成为法师，就再也不用在炎热夏天对着火炉的炙烤，小心翼翼倒出铁水，看着铁锤砸下，被飞溅的火星烫得皮肤冒泡。 只要能成为法师，就再也不用天天轮岗值守城门，既要小心伺候那些贪得无厌小官吏，又要跟那些狡诈商人斗智斗勇，自己却只能挣到勉强糊口的薪水。 只要能成为法师、只要能成为法师…… 内勒姆回想起很多年以前，虽然他也算是小贵族出身，可是在他能记事起，家里就只剩下一动四面漏风、老鼠乱窜的破屋子了，自己的妹妹还没成年，就早早被选定结婚对象，以此换到一点能够勉强度日的钱粮。 从那时候开始，内勒姆就明白，什么贵族、什么家世、什么父母子女，全都是建立在虚幻认同感上的无用之物。只有奥术，只有掌握奥术的法师，才能够拥有属于自己的一切！ 可是现在，自己失去曾经拥有的一切！ “不，我还活着，我还是九阶法师，只要我还没死，凭我的智慧和能力，随时就能扭转局势！”内勒姆法师在心中咆哮不止：“还有那个臭婊子、死荡妇！靠着口技爬到老子床上，居然敢背叛老子！等我抓住你，一定要把你拖去马厩里被畜生干到死！干到死！！” 虽然心里骂得很爽，可内勒姆法师自己也明白，光凭他如今身无分文、手无寸铁的情况，拿什么去跟弗斯曼与一大批军团士兵、战斗法师厮杀？ 这年头厉害的法师，哪个不是依赖充足而强大的魔法物品才撑住场面的？完全只靠自己法术位，就像是在战场上只给一副剑盾，去面对具装重骑兵的冲锋，完全就是找死。 帝国准许魔法学院创立的早期，为了提供擅长战斗的人才，学院内部也搞过不依赖魔法物品、单纯靠法术位的奥术决斗，甚至还修建了特定的竞技场与观众席，打算以此进行实践教育。 结果这样的奥术决斗，被开国皇帝批评为“浪费时间的光效表演”，因为战场之上，根本没有人跟你谈什么公平对决、面对面地念咒施法。 但凡能够偷袭伏击，就没必要正面对抗。只要可以远程轰炸，就绝不会上前肉搏。能用钱把对面敌人砸死，就不要让活人生命去填补——这也算是开国皇帝本人总结出来的经验。 “对啊，要是能够靠一个臭婊子把我恒定防护法术瓦解掉，哪里需要正面强攻呢？”内勒姆法师叹了一口气，摸了摸自己胸口。 如今那里已经没有一丝受伤留疤、不痛不痒，内勒姆法师重新回忆昨晚凶险的经历—— 按说自己卧室之中一直有“侦测毒性”庇护，那个臭婊子绝不可能带着毒药进来，这只能是某种混合作用，在亲吻的过程中生效了。 而麻烦在于，那种毒素不仅仅是麻痹躯体，还能够具备某种强效驱散效力，对自己三重恒定防护法术与身体结构的联系部分造成破坏。 本来在床上，内勒姆就会将恒定防护主动降低到一定层次，毕竟谁干事的时候还全副武装啊？ 结果就是自己趁机被那个臭婊子卸下手臂关节，抓伤要害部位，然后又被突然闯入的弗斯曼一发“反魔场”，彻底瓦解施法反抗的能力。 可这个时候，内勒姆体内凭空涌现的治愈效果，完全无视了“反魔场”的压制，让他身上伤势转眼痊愈。 在危急关头，更有一部分治愈效果产生不可思议的转化，深入刺激了内勒姆法师的肌肉骨骼，仿佛就像是“牛之力量”与“狂暴术”加身，让他猛然挣脱了臭婊子的压制，有机会逃脱。 内勒姆法师本来就是想着要从阳台跳出，脱出反魔场的范围后施法逃离，至于被投矛贯穿胸膛，只能说是意外。也幸亏他的卧室就处于通讯晶塔中段高度的附属塔楼，在摔成一滩血肉模糊前，还有一瞬时机留给内勒姆强忍剧痛施法逃生。 但也由于是贯穿胸膛的重伤剧痛，导致内勒姆法师的传送法术出现偏差，没有成功传送到自己早年准备的安全屋——光是在火舞城，他就在内外城区准备了三间安全屋，里面堆放了大量魔法物品与道具，还有方便贮藏的食品、药物，保证自己能够度过危机。 内勒姆法师刚逃出生天，弗斯曼那伙人机警地启动了全城的传送干扰力场，同时帝国军团蜂拥入城，到处搜查，让内勒姆法师根本没法安全跨越城区到安全屋。 “他们既然敢来杀我，那肯定也会对奥兰索医师下手。”内勒姆法师非常明白，自己体内突然涌现的治愈效果和强化能力，就是玄微子那瓶“延寿灵药”带来的神奇功效。 而一想到这，内勒姆法师肚子就咕咕作响，他一晚上紧张不安、提心吊胆，此刻已经非常饥渴。 偏偏眼下传送到一个普通的小巷之中，自己连一件衣物都没有，只是披着角落处一张盖垃圾的破布，大路上全是巡逻警戒的士兵，自己这副模样，恐怕会立刻引起注意吧？ “嘎——嘎——” 一阵晦气的乌鸦叫声从上方屋檐传来，内勒姆法师抬头看了一眼，心想是不是自己的霉运，已经能够引来食腐动物的觊觎，等待自己什么时候饿死，然后好让它们饱餐一顿。 “嘎，嘎嘎嘎~” 乌鸦叫声不停，黑亮羽毛也跟着抖动起来。难听的叫声中，居然还带了几分笑意，如同是一个威严之人好整以暇地端坐在宝座之上，看见内勒姆法师如今境遇，不禁发出嗤笑声。 “笑什么笑？低等生物！”内勒姆法师又饿又恨，心想实在没办法找到吃食，只能勉强拿这畜生充饥了。 无需念咒、不必手势，内勒姆法师抬手就是一发最最粗浅的塑能系法术——“冰冻射线”，一团冰屑直扑房檐上的乌鸦而去！ 啪叽~ 就像天上落下一滴水，“冰冻射线”射在乌鸦身上，只是给他披上一层白霜。乌鸦抖了抖羽毛恢复原样，又发出“嘎嘎”的笑声。 “你——！”内勒姆法师先怒后惊，他立刻猜测到这是施法者的使魔，要知道乌鸦、蝙蝠、猫头鹰，这可是最受欢迎的三大翼类魔宠。 而施法者主人与魔宠之间有情感联结，魔宠看到的事物可以轻松分享给其主人。如果这只乌鸦看到自己，那是不是说明自己已经被察觉？它在这里跟自己耍闹，是为了拖延时间，方便其他人手封锁周边、包围自己吗？ “咄！莫再戏耍！嘎！”那乌鸦忽然开口，低下头来直视内勒姆法师，头上居然很稀奇地有三只眼睛，操着怪异的口吻语气说道：“我奉主人之命，前来搭救于你。不曾想你这老匹夫，不辨是非善恶！真真气煞我也！嘎嘎——” 这三眼乌鸦说着就飞扑下来，气呼呼地朝着内勒姆法师的头连连敲啄。 “等等！等一下！”内勒姆法师惊魂未定，赶紧拨开三眼乌鸦，问道：“你的主人是谁？奥兰索医师吗？” “正是！嘎！”三眼乌鸦。 内勒姆法师大大松了一口气，说道：“看来奥兰索医师躲过了弗斯曼的黑手了……你的主人现在在哪里？” “随我来便是，嘎！” …… “哟，这么狼狈啊？” 火舞城下水道一个中转井道内，此地空间稍宽，玄微子暂时停留于此，他让恒益子继续出去侦察，对赤足光脚、踩着粪水而来的内勒姆法师笑道。 “奥兰索医师啊——”内勒姆法师一看见玄微子，九阶法师、火舞城首席顾问的仪态全然不见，立刻上前拽住玄微子衣袖诉苦道： “你是不知道哇~如果没有你的‘延寿灵药’，我的尸体已经挂在城门上当成风干肉啦~弗斯曼真是太狠毒了，你一定要帮我报仇啊~” “我能找你来这，还不够说明态度吗？”玄微子从容说道：“不瞒你说，弗斯曼还真就给过我机会，但我放弃了。现在你我算是一条船上的了。” 内勒姆法师羞愧难当：“对对对！都怪我、都怪我不够警惕，如果我对身边那些女人多多提防，就不会有如今的惨状了。” 玄微子却表情冷漠地说道：“内勒姆阁下，你觉得问题真就是身边的女人吗？” 内勒姆法师现在哪里还有半点底气反驳？一个脚踩粪水、身披破布的九阶法师，恐怕连街边缺牙呆傻的小孩子都能嘲笑自己。 “干任何事，都先要确定谁是敌人、谁是朋友。”玄微子随便从流珠手串中取出一套衣服给内勒姆换上，打了个响指让他周身上下流风席卷、清洁干爽，说道：“弗斯曼针对你我进行斩首行动式的突袭，可想而知，他也明白无法通过强攻拿下火舞城。” 内勒姆换好衣服，觉得材质略显粗糙、有些不适应，但也只好耐着性子听玄微子说道： “我如今可以肯定，弗斯曼就是要取代你在火舞城的地位……不，他所要的恐怕更多。我在外面的飞鸟斥候探听得知，如今火舞城总督已经被关押起来，芬拜伦代为负责火舞城中大多数事务。并且派人前往周边行省与自治领的城镇，估计是去接收各类产业的。” 内勒姆咬了咬牙，说道：“没那么容易。” “怎么说？” 内勒姆眨了眨眼，不太好意思地说道：“那些在周边城镇做法师顾问的、管理大小产业的，大多都是、都是……我的孩子。” 玄微子一时无语，说道：“这个情况我还是头回听说。不知道阁下有多少子女？” “大概……三四十个吧。当然，他们并不是全都是法师。”内勒姆法师居然有些羞涩地说道：“还有些……私生子，我就是给了笔钱，就没怎么见过了。” 玄微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感叹这位九阶法师过的日子，简直堪比地球的古代帝王。而且八十多岁还一副壮年模样、青春不老，物质享受更是富足得多。尽管如今落难到这昏暗腐臭的下水道，可是他本人依旧有着九阶法师的实力啊。 “无论弗斯曼对外说阁下失踪还是死亡，你的子女们肯定会有所警惕。”玄微子说道：“我或许可以想办法将消息传递出去，让你的子女们集结起一支人马，在外围牵制住弗斯曼的军团。” “奥兰索医师你做得到？可是现在通讯晶塔已经被弗斯曼他们控制住了，任何传讯法术都会被监听。”内勒姆说道。 玄微子笑道：“阁下忘了你是怎么来的？” “对哦，医师你的使魔，可以飞出去传递消息，还能开口说话。”内勒姆立刻反应过来。 高等法师习惯于在通讯晶塔协助下的信息沟通模式，一旦失去通讯晶塔，就像是信息时代没有手机信号、没法上网，生活状态被完全颠覆破坏。 “对既有技术与能力的依赖，也会导致思维模式无法转变，平日看似所见所闻五光十色、多彩缤纷，却深陷镜花水月而不自知。”玄微子心下暗道。 “光是这样还不够。”玄微子说道：“毕竟也要考虑，阁下的子女会不会临阵倒戈。” 内勒姆法师张了张嘴，却无力地垂下肩膀，法师都是些什么德性，他再清楚不过。他那堆子女，与他根本没有多少家人亲近的概念，更像是上下级的关系。面对弗斯曼突如其来的“政变”，可未必会一直追随内勒姆。 “不过我倒是有个问题。”玄微子说道：“如果我严重伤害了一名五芒星之塔的高层人士，会面临什么报复惩罚吗？” 内勒姆法师无奈道：“总的来说，一个法师公会组织内部，当然不容许成员之间相互伤害。但现实情况很复杂，不是简单几条规章就能约束住的。 再说了，奥兰索医师，你觉得弗斯曼对我动手的时候有迟疑过吗？他只要控制住火舞城和周边行省与自治领，他自然就是胜利者。哪怕是‘飞弹女王’本人也只能捏着鼻子承认弗斯曼取代了我。” “呃……我说的情况可能稍微复杂一些。”玄微子带着内勒姆法师来到一处干净角落，这里架起简易帷帐，沃夫在旁边朝着药炉呆呆地扇风。玄微子掀开帘幕，里面躺着一个满身细针、被星光体触手开膛破肚随意解剖的男人。 “狄安特大法师？！”内勒姆看清被解剖之人的面孔，对方竟然还面露凶光地盯着自己！ 第107章 奥法矩阵 躺在羊绒毯上的狄安特大法师，几乎没有人形了。他的四肢被平整地切割下来，与躯干保持一定距离，两者之间用星光体作为联系，维持着血液流通和知觉传输，散发着红宝石般的晶莹光彩。 而在狄安特周围是如同密集草丛般的星光体触手，它们像是死灵法师解剖死者尸体一般，触手末端带有各种锐利的刀具形状，将狄安特前部胸腹整个剖开，部分肋骨被移除到不知哪里去，鲜活的心肺在跳动胀缩。 就在内勒姆法师刚叫出声来，一束星光体触手正从狄安特的耳朵中钻入，顿时让他两眼翻白、下巴抽搐，口水不自觉地流淌出来，十足一个患了癫疯病的家伙，哪里还像是精通死灵法术的大法师？ 如此场景，让内勒姆法师有些头晕目眩，他心中带着一丝恐惧望向旁边的玄微子，对方则笑眯眯地说道： “这位狄安特大法师就是弗斯曼请来杀我的，我抓住他也是为了更好自保嘛。” 内勒姆法师忽然感觉自己以前有些轻视玄微子了，就算猜到他实力不俗，但也完全没料到面对狄安特大法师，仍然能够活捉对方。 “可是……弗斯曼居然邀请狄安特来协助？他管着的帆叶行省现在正忙着杀鱼人呢！”内勒姆法师忽然窥见一丝转机：“狄安特擅离职守，还跟弗斯曼暗中勾结，这下要是让‘飞弹女王’知晓了，肯定会惩罚他们！” 玄微子提醒道：“但眼下弗斯曼还控制着火舞城，我们的消息短时间内不可能传回大海彼岸的帝国本土。更何况你们那位‘飞弹女王’真的会因为此事动手惩罚吗？要是换个角度来看，可是内勒姆阁下你管理松懈、丢城失地。同样一件事，换个说法方式，性质可能就变了。” “呃……也对啊。”内勒姆法师刚提起来的兴致，转眼就被玄微子一盆冷水浇灭了。 “所以不能夺回火舞城，什么都是白搭。”玄微子指着狄安特说道：“而且我这个人心胸狭隘、脾气古怪、行为异端，这位大法师阁下无缘无故偷袭，还杀了一位我正在培养的医师，我可不打算放他活路。只不过出于循环回收、废物利用的角度，只能在他身上多讨要一些好处了。” 内勒姆法师瞧了那狄安特一眼，想起这个人很早以前就盯上自己火舞城首席法师顾问的位置。毕竟火舞城比较特殊，除了是五芒星之塔在殖民开拓早期花重金建造，而且还同时把握着黑岩、雪峰、金冠木三处行省自治领的商贸往来、物资集散，也是与土著作战时的后勤保障中心。火舞城的首席法师顾问是五芒星之塔在新大陆最紧要的肥差。 “随医师你怎么处置吧，反正这个家伙也是冲着我来的，现在落到你手里，活该他倒霉！”内勒姆法师咬牙切齿，看见狄安特被断肢解剖的惨状，反倒有几分大仇得报的快意！ “那就多谢了。哦，还有这些……”玄微子将狄安特的魔法物品都搬了出来，说道：“我从这位大法师身上搜刮到不少东西，可惜战斗的时候顾不了太多，损毁了一部分。内勒姆阁下看看还有那些能用，总比你现在两手空空要好得多。” “好，很好。”内勒姆如今彻底没了什么首席法师顾问的架子，重新找回当年来新大陆拼杀的状态，从一堆魔法物品中挑拣辨识。 “我也跟医师你坦白吧，我在火舞城还有三间安全屋，就是为了这种时候避难用的，里面也有充足储备。可惜眼下用不了传送法术，不方便去。”内勒姆捏起一枚戒指，眯着眼说道。 “是吗？”玄微子眼珠一转，他手里拿着一面水晶制成的法术书，手指挑抹划动，画面随之流动变化，说道：“我可以让飞鸟斥候去看看。” “不行的，我当初设计安全屋都是全封闭式的，而且专门有‘回避侦测’与一堆防护法术加持。其他人除非用外力强行破开，但那肯定会闹出很大动静的。”内勒姆埋怨道：“都是那个臭婊子！要不是她，我才不至于沦落到这个地步！” 玄微子一边藉由星光体感应着狄安特体内各种精微变化，一边抬手掐算着，随后问道：“对了，我还没问，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内勒姆跟玄微子说起自己脱身的经历，最后还有些好奇地问道：“对了，我还想向医师你请教，你给我的那瓶‘延寿灵药’，居然能够无视‘反魔场’为我提供治疗，还能让我拥有‘牛之力量’与‘狂暴术’。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要不是它，我是真的死定了。” 玄微子带着古怪表情回过头来，说道：“我那瓶‘延寿灵药’就只是提供治疗而已，不过……你能不能让我把脉看看？” “哦？我听说你在罐头街也是这么看病人的，你快看看！”这回内勒姆完全不像上次那样忌讳，而是主动伸出手来，对玄微子十足信任了。 玄微子指肚按在内勒姆腕间，运神行炁深入感应起来，他对九阶法师的身体可谓是“垂涎已久”，尤其是从八阶到九阶到底产生怎样实质性的变化，需要深入细致的观察。 “嗯？改变的居然是经络吗？只不过这种经络循行，并不是走法天象地、内外交感的路子。”玄微子心中思量起来：“需知道法之中内外交感是诸多法术的根本所在，是一切大神通的起手处。无论运动身中五气、还是以神念役使变化，如果只依赖己身内在之力，就好比肩挑背负跋山涉水，耗尽气力也难以搬运大量重物。 可如果擅行内外交感之辈，便知道家妙法不离阴阳之理。而阴阳互根、互缠，既相对亦能转换。内外神炁、甚至能量物质、信息意念等，都要内外互为根基，非是以我一人策动外力，也非是我随外物而走，而是负阴抱阳、冲气以和。” 这也是修道之人感知能力远超凡夫的原因。普通人的视力、听力等知觉感官，并不是主动接受外界信息，而是被动接受信息后，经过大脑处理成为五感认知。 但也不是像雷达声呐或者这个世界的侦测法术那样，主动施放出某种能量辐射，从而获得具体反馈。 修道之人的感知能力是一种主动与被动的相互结合，是对“客体如何对主体形成影响”的观察，那是一种完全超越了简单认识的观察。 道家修炼称其为“感应”。 玄微子收拾念头，重新回到内勒姆的身体上。由于长年服用炼金药剂和施法延寿，内勒姆的生机状态一如他外表看上去，时值壮年。但玄微子隐约察觉到，这种生机状态是不自然的，就像是靠着药物硬撑，如果到了时间不服药，腑脏筋骨将会迅速老化，直至符合他实际寿命的状态。 如今内勒姆已经八十多岁了，而这个世界的人类在没有魔法的影响下，理论极限寿命也就是一百岁上下。就算是法师，生命特性没有本质上的转变，照样会衰老、死亡。而衰老带来的思维迟钝、身体素质退步，没有炼金药水和特殊手段，也是难以避免的。 可是像内勒姆这样的九阶法师，经络产生了很特殊的转变，在玄微子看来，就像是将自身经络调整成某种魔法回路。而且跟普通人经络呈现熏蒸式的弥漫不同，九阶法师的经络非常清晰，同时与奥法星图形成联系，从而精炼提取出一种特殊的能量流，在这种魔法回路中，与气血伴随循行。 玄微子给内勒姆的“延寿灵药”，药性就是保留在经络之中循行，莫非是与这种魔法回路相关？ “我先问一件事。”玄微子说道：“你体内那种有魔法能量流动的明确线路，是什么东西？”玄微子一下子没想到怎么跟内勒姆解释经络。 “哦，你是说奥法矩阵？”内勒姆说道：“没想到奥兰索医师居然能够发现？” “那是什么东西？”玄微子想了想，确实奥法矩阵这个名称更贴切一些。 “是奥秘之眼最初研究出来的。”内勒姆说道：“法师从八阶晋升到九阶过程中，与奥法星图的联系会引起灵魂产生‘流溢效应’，拥有富集魔法能量的灵魂精粹会冲击法师的意识与身体。一般来说，这种冲击有大有小，轻微的就是流鼻血，严重的可能导致内脏破裂。而且法师最受不得自己意识陷入混乱，所以必须要改变这种情况。” 玄微子听着听着，总觉得这怎么有点像是法师版本的“走火入魔”？ 内勒姆则继续说道：“不过‘流溢效应’不可能从本质上去除，因为那是法师向更高环阶迈进、与奥法星图联系更深的唯一道路。所以只要处理好流溢而出的灵魂精粹就行。这个时候就需要以法术位去承载灵魂精粹加以稳定，过程之中就会在体内形成奥法矩阵。 一般来说，每一个九阶法师的奥法矩阵都是独一无二的，因为对奥术的细节掌握有所不同。而且会因为专精学派的原因，不同类型的法师，奥法矩阵也会有巨大差别。” 玄微子问道：“奥法矩阵是不是对法师施展专精法术也有加成？甚至能以此避免法术恒定化对施法能力的‘排挤效应’，而且增强相应的专精法术。比如你以前的恒定防护法术。” “是啊，不过我现在嘛，呵呵……”内勒姆笑容难看，如今那一身的三重恒定防护法术已经全都被瓦解掉了，想要重新施加上，又要大花一笔钱了。 玄微子则是恍然大悟，原本他就觉得内勒姆能够同时恒定三道防护法术在身上，而且有相互嵌套的效果，是极难做到的。可如今知晓对方是依靠奥法矩阵这种特殊经络循行而达到，立刻让他大受启发。 “难怪弗斯曼要靠派女间谍、还用上下毒的手段。如果只靠外部施展‘解除魔法’，恐怕还真不好驱散你这一身防护法术啊。”玄微子转而笑道：“不对不对，想出这个点子的，应该是芬拜伦。” 玄微子已经有大概猜想，那个女间谍所用的毒药，应该就是从内部对奥法矩阵的结构进行破坏，导致内勒姆防护法术的生效机制被瓦解。随即女间谍击伤内勒姆，让他没法专注调整奥法矩阵，重新完善防护法术。此时再来一个“反魔场”，内勒姆这个九阶法师就彻底“裸奔”了。 “真是好算计！”玄微子也暗暗惊叹，如果不是这么做，要对付一名全副武装的九阶法师，还是擅长防护系，真不知道要烧多少钱？ 不过这也给玄微子一个警惕，那就是在“反魔场”环境下，很多手段都要作废，自己此时还算是“肉体凡胎”。尽管拥有“灵根玉液”这种特异能力，但玄微子的生命特性也没有产生质的转变。 “不过内勒姆居然在反魔场当中出现了‘牛之力量’与‘狂暴术’的效果？这显然是特异能力啊！”玄微子细细思考起来，说道： “我猜测是‘延寿灵药’的效力在奥法矩阵引导下，产生某种刺激效果。”玄微子对内勒姆解释道：“我的‘延寿灵药’并不是教会的神迹，不可能凭空让伤势痊愈，而是刺激了你的生命底层机能，在药物效力的作用下瞬间自愈、驱散毒素。 此外，药物效力主要作用于皮肤肌肉与骨骼，也许就让生命底层机能强化了肌肉骨骼的力量……这还是多得我这位随从呢。”玄微子指向一旁的沃夫，对方一脸不解地望过来。 “他？这与他有什么关系？”内勒姆看了肌肉隆起的沃夫一眼，那不是他喜欢的身材。 “我当初研制‘延寿灵药’，总结了不同人的生命运动变化特性，这一位狂战士可是很好的范例哦！”玄微子嘴上这么说，同时心里冒出了很多改良丹方的想法，尤其是辅助洗炼筋骨的丹方，他已经有完整的设想了。 “对了，你们这里有没有吃的？我饿得不行。”内勒姆法师有些尴尬地捂着肚子说道。 玄微子呵呵笑道：“饿就对了，借由‘延寿灵药’快速自愈，就是要消耗身体营养的。” 然后上前将沃夫面前的小炉子掀开，里面是一锅熬煮已久、香味浓郁的羹汤。 第108章 金乌衔信 海伯利安悄悄将最后一点食物分给了小泰罗一家，然后坐在他们新建好的低矮小屋门外，顶着一双黑眼圈，紧紧盯着外面情形。 几天前的深夜，一伙军团士兵忽然冲进了罐头街，将这里严密把守起来，然后开始逐一询问关于奥兰索医师的情况。 说是询问，往往伴随着肆意殴打和拷问。尤其以那批流浪医师为主。而海伯利安被人也被人逼着两天两夜不准睡觉，试图拷问出有价值的消息来。 也许那帮军团士兵也看出自己是一名身体素质不错的战士，于是刻意折磨了一轮，让自己两天两夜一直站着不许坐下、蹲下，也不让进食，稍微有点动作就往自己身上泼尿水。但最终硬是让海伯利安给抗过来了。 “奥兰索医师失踪了”——这个消息很快就传遍了罐头街。而事后众人才知晓的完整情况是，弗斯曼与帝国军团取缔了火舞城总督与首席顾问，整座火舞城都处于戒严状态，奥兰索医师与内勒姆法师已经被认定为逃犯，正处于被通缉的状态。 大人物的那些斗争、厮杀，像罐头街这种贫苦人是接触不到的，然而他们也不可避免受到波及，尤其是与奥兰索医师相关，更是被严格管制起来。 以至于光是朝那些军团士兵多看了两眼，也会被提出来严刑逼供一翻，很多流浪医师和贫民挨不住毒打，将自己所知道的情况统统说了出来。 任何一点只言片语，哪怕只是些医药相关的知识学问，也都被军团中的文书吏给记录下来，也不知道是为了用来寻找线索，还是给人找定罪的证据。 可就算如此，那些军团士兵还是不准任何人离开罐头街，就算审讯的次数变少了，还是有士兵会定时找出几个人来殴打取乐，众人皆是敢怒不敢言。 偏偏军团士兵一来，就将奥兰索医师留下的药物全部搜刮一空，任由伤者缺医少药地挨痛受苦，军团士兵就在外围冷冷旁观。 海伯利安这下算是看明白了，这些军团士兵根本就不是为了要拷问出关于奥兰索医师的消息，而是要将自己这一伙人困在这里折磨到死，不给食物饮水，就是要引奥兰索医师出现。 这些套路海伯利安见过不少，帝国军团或者总督卫队去对付那些流民匪寇，往往就是找到为他们提供掩护的村落，然后军队将村民统统抓住，以此为要挟逼迫流寇现身，然后再一举歼灭。 至于那个村落？脾气不好的指挥官，直接放纵士兵烧杀劫掠，抢走所有财物，杀死所有村民，一把火将村落烧了，然后栽赃到土著头上。将开垦过的土地充公，再卖给新来的殖民者或者哪家商会。 脾气好一些的指挥官，一样将土地充公，然后将所有村民定罪为流寇帮凶，全部卖给奴隶贩子，挣两笔钱。 如果胆敢有哪些不开眼的冒险者，想要这种时候伸张正义，那帝国军团也不介意拿他们开刀。如果是有女性冒险者那就更好了，士兵们干着刀头舔血的活计，平日里正缺少放松筋骨的机会。 海伯利安以前也接触过这些事，给包围村落的军团士兵送去后勤食物，看见一个女法师冒险者被扒光了衣服轮流侮辱，她的队友则是被长矛钉住四肢，割掉眼皮，眼睁睁看着许下诺言的队友，两眼失神地来回玩弄。 而海伯利安一般负责通过运送后勤食物，换取那些废弃破损的魔法物品，其中一大来源，就是这些因为“意外”而丧生的冒险者们。 海伯利安可以想象，估计眼下军团士兵也在火舞城中闹起来了吧？连总督都被拉下马，首席法师顾问被当成逃犯，只要随便以搜查为由，就能将富贵人家给搬空。 而人们为了自保，在这种时候就会相互检举揭发，那更是方便军团士兵下手。反正有钱人谁没两三个仇家和竞争对手？不趁这个时候落井下石，难道等对方先于自己下手吗？ 海伯利安无力地仰望天空，他不知道奥兰索医师会不会来救罐头街。从内心深处，他当然希望获救，而且奥兰索医师也已经拯救过一次，甚至让罐头街渐渐走向新生。 但如今情形，海伯利安也深知凶险，罐头街就是一个专门留给奥兰索医师的陷阱。他一旦出现，肯定会从角落冲出一群法师，那是海伯利安更不愿意看见的结局。 此时那名带着红头巾的女人掀开门帘，朝海伯利安说道：“你把食物都给了我们，你怎么办？” “不要出来！”海伯利安压低着声音说道：“这是我仅存一些食物了，你们省着点吃。” 红头巾女人半掩着脸，提起勇气扯了扯海伯利安的衣袖，说道：“我们三个吃得很少，你老是在外面也不方便，而且我……我很害怕。” 海伯利安时刻紧张的脸色和缓下来，他只是疲惫地应了一声，跟红头巾女人躲进了小屋之中。 等海伯利安入屋之后，一只乌鸦落到屋檐之上，梳理一下羽毛，往小屋门前吐出几枚豌豆，那豌豆像是活物一般自行钻入泥土之中，消融无踪。 …… “糟了糟了糟了！这下真是要完了！完蛋啦~” 柴堆镇中，提乌斯惊慌失措，他躲在炼金小屋之中，身旁是早已打包收拾好行李的次元口袋。他时不时查看着与柴堆镇通讯晶塔相连的手镯，就像普通的首饰静默无声，却更让提乌斯焦躁不安。 弗斯曼在掌控火舞城的通讯晶塔后，向邻近的行省与自治领中所有通讯晶塔传达了几则消息——一是此后火舞城归由弗斯曼与帝国军团管辖，周边地区的法师顾问立刻向火舞城重新核实身份；二是发布内勒姆法师与奥兰索医师的通缉令，向弗斯曼与帝国军团提供这两位通缉犯的行踪线索，可以得到相应报酬，可一旦核实有窝藏与协助行为，都会被视为帝国军团的敌人。 提乌斯前段日子刚刚下定决心舍弃法术位去专心练习心灵异能，水火不净观的进展果然出奇迅猛，而且还在自塑系灵能方面初见成就，掌握了“特定能量适应”。 然而在收到这些消息后，提乌斯差点没吓得晕倒过去。他第一反应就是收拾东西准备跑路。 在他心目中，玄微子与内勒姆都是实力强大的施法者，想要扳倒他们俩，那恐怕需要一整支强悍军队、不计代价地拼杀。 结果现在好了，弗斯曼还真就领着帝国军团来了。 提乌斯当然知晓弗斯曼是何等人物，“炎魔之子”无论从奥术成就、个人声望、师资背景、未来前途，都绝对不是提乌斯这种替人打工干活的中等法师可比。甚至同样是高等法师，也没有几个能与这位“炎魔之子”比肩。 可以说当代年轻法师之中，就数弗斯曼最受世人瞩目。他既不是奥秘之眼那些老朽不堪的巫妖，也不是只懂得躲在法师塔中闭门研究的书呆子，是真正将奥术中强悍一面展现得淋漓尽致的人物。 而且同样掌握九阶奥术，并不代表法师之间的“实力”就是等同的。毕竟还要考虑装备道具的优劣、战斗经验的判断、具体环境的变化等等因素。“炎魔之子”久经战阵，而且亲自在前线与士兵一同拼杀，战斗经验那叫一个丰富。 不是提乌斯有心小瞧玄微子与内勒姆，而是在他的印象中，弗斯曼完全是另一个世界的存在，甚至他身边很多同辈人都将弗斯曼视作偶像，更何况提乌斯本就曾经是军团法师，见识过弗斯曼那抬手一指便大火焚山的恐怖威能。 “好不容易混到一个小城镇的法师顾问，还开办了一家商会，本以为人生将要迎来成功，没想到……我怎么这么倒霉啊~”提乌斯在炼金小屋中烦恼不已，甚至在地上来回打滚。 “哼！全无志气。”此时窗台边传来一个冷峻傲然的声音：“这副模样，还妄想成功成事，也活该你倒霉。” “谁？！”提乌斯吓了一跳，抽出魔杖指着窗台，那里正站着一只乌鸦。 不过和一般乌鸦不同，这只乌鸦的羽毛黑得发亮，在阳光照耀下竟然泛出一圈金赤之色，头顶更是有一撮翘起的金色羽毛，显得雍容华贵，宛如鸦中王者。奇怪的是它腹部似乎还有没发育好的第三只脚。 “身为此地主事，你的威仪气度都哪去了？给我提起精神来！”金羽乌鸦人模人样地一抹头顶金羽，一脸傲气地说道：“去！到橡木圣居外，我要转达主人法旨！” “等等！”提乌斯这下才反应过来：“你是奥兰索医师的飞鸟斥候？” “多言无益，速去！”说完这话，金羽乌鸦扑扇着翅膀飞走了。 “这……奇了怪了。”提乌斯一下没反应过来，他印象中玄微子的飞鸟斥候，都是一群呆傻乌鸦，就算能口吐人言，也只是呆傻地传话。哪怕是那个蓝皮肤、红头发的大鸟人，也是无法摆脱“嘎嘎”的口癖毛病。 提乌斯看见玄微子的乌鸦来报信，心里的不安也缓解了许多，只是带着满头困惑来到德鲁伊塔瓦隆的橡木圣居。等他赶到之后，金羽乌鸦领着珊多丽一同来到，塔瓦隆本人就在外面等候。 塔瓦隆那三只小翠鸟，如今养得肥胖滚圆，站在橡木枝头上齐刷刷地望向金羽乌鸦，发出小孩子般的清脆声音，叫唤道： “哇呀呀！这个大哥哥金光灿灿的呢~” “好漂亮的冠羽啊，我也想变成这样。” “这个大哥哥就像太阳一样暖和呢，真想凑近一些！” 塔瓦隆脸上有些尴尬，却没有多说什么，让两人进入橡木圣居之中。 当穿过巨石阵的缝隙，一股充盈的自然能量与“圣居术”效果笼罩全身，长久稳定的“忍受环境”，让此地无论春夏秋冬，都能维持让身体感到舒适的温湿度。 而在巨石阵与高大橡树之间，是一个半环形阶梯，如同古典风格的辩论场，石阶之间长满了杂草青苔与各色小花，一眼望去仿佛是被人类文明所废弃的古代遗迹。而一身翠色羽衣的塔瓦隆站在此地，没有丝毫的违和感。 “有什么话就说吧，这里有隔绝一切外界侦测法术的效果，就连声音也传不出去。”塔瓦隆对那只金羽乌鸦说道。 “弗斯曼夺占火舞城的事情，你们应该都了解了吧？”金羽乌鸦说道。 塔瓦隆与珊多丽都看了提乌斯一眼，各自点头，珊多丽问道：“你的主人他还好吗？” “无事。”金羽乌鸦一派从容，说道：“我此番前来，是让你们做好准备的。” 塔瓦隆问道：“弗斯曼要率领帝国军团进攻柴堆镇？” “可能性不大。”金羽乌鸦说道：“就算来，也只是派遣少部分人手。” 提乌斯有些担忧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若对方人数不多，你们完全可以据城而守。”金羽乌鸦望向珊多丽：“你如今猖兵之法略见成效，可以遣飞禽精魂巡游监视。你的族人也当参与其中，不可懈怠。” “我明白了。”珊多丽认真地回答说。 塔瓦隆则一针见血地说道：“看来现在斗争重心仍然在火舞城，你的主人能够应付吗？” “非是难事，只不过需要向你再多讨要一批魔法豌豆。”金羽乌鸦说道。 塔瓦隆没有废话，朝上方招了招手，三只小翠鸟便衔着一个小袋子来到，听他说道：“这些够了吗？” “足矣。”金羽乌鸦瞧了瞧，小袋子中是一颗颗饱满的绿色豌豆，他转而望向提乌斯，问道：“你在火舞城中，认识哪些能处理实务、可以信任的人？” “能够处理实务的不少，可以信任的就不多了。”提乌斯惭愧道。 “无需真心交托，只要是你熟悉的，都告诉我。”金羽乌鸦挥了挥翅膀，赶走想要贴上来亲近的小翠鸟。 提乌斯往怀里摸出一个小册子，写写画画后撕下几张纸，说道：“这些人都是我平时沟通交流过的，大概的特长与能力、习惯爱好，都在上面了。还有一些交情不深，但是在火舞城都是负责重要事务的……怎么？奥兰索医师要对这些人下手？” 塔瓦隆则在一旁抢先说道：“呵呵，说不定是弗斯曼要对这些人下手。” 金羽乌鸦没有回答，而是说道：“火舞城不日将起频繁剧变，在我主人回归前，一切消息莫要轻信，以防设计诱导。” 说完这话，金羽乌鸦将纸片与魔法豌豆塞一块，衔起袋子便振翅飞走了。 第109章 魔法豌豆 “金把手酒馆”的老板靠在柜台上，用手撑着虚胖的脸庞，连连叹气不止。 在老板面前是一堆喝得醉醺醺的苦力工，别看这家酒馆叫做“金把手”，实际上就是外城区一家专为往来苦力劳工提供酒水和便宜吃食的街边酒馆。甚至那些流莺、暗娼，都不喜欢来这又脏又臭的地方做酒馆女郎。 “嘿！老板，开心点嘛！再来一盘腌黄瓜，嗝——” 一名满脸油灰的苦力，嘴里缺了几颗牙，打了长长的酒嗝，让人担心他下一刻会不会直接吐出来。 老板习以为常，给苦力们端来一盘腌黄瓜，又酸又咸的滋味，最适合他们这些处于城市底层的穷苦人。 一盘腌黄瓜，有七八个苦力劳工一起分食，其中有人说道：“老板，我们今天可是有钱结账的，别总觉得我们会赖账啊。” “对啊，我们这几天可是被军团老爷叫去干活，而且每天结算薪水，保证少不了你的酒钱！” 酒馆老板用抹布擦了擦柜台，没好脸色地说道：“你们这群懒虫，从来就没有稳妥长久的活计，干一天活就结一天账。挣够了就躺到我门前讨酒喝。以前赊账赖账还少了？有本事都给我结算干净！” “老板，你成天躲在酒馆里，当然不知道外面的事情了。”有苦力工说道：“现在军团老爷们也要算旧账，以前但凡跟总督与首席顾问有关的有钱人家，统统都要被抓起来扔进监狱，甚至还挖地三尺搜查。” 另有苦力工接话道：“嘿嘿，军团老爷们可不想干这些脏活累活，也都赶着我们去做……不过我听说那些有钱人家的后院，都是有魔法保护着的，有些挖土的弟兄就是不小心被炸死了。” “我们就是这种命运了，当然就是能干一天是一天。”苦力工们也不觉得有什么危险，一个个喝得神志恍惚，长年的浑浑噩噩，已经让他们习惯了这种生活。 像这些苦力工，大多都是没有家室的，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他们住的地方也多是那种联排的拥挤出租屋，有些人混着混着就去到罐头街那种地方——哦，如今的罐头街可不是又脏又臭的穷苦地方了。 “话说……你们谁知道罐头街发生什么事了？”酒馆老板问道：“前段日子不是还说要在那里开一家医院吗？怎么没动静了？” “老板，你的消息也太闭塞了！”苦力工笑了起来：“那个谁……奥兰索医师，都被军团老爷当成了通缉犯，挨家挨户地搜查呢。就连那家‘甜梆菜旅馆’，因为被军团老爷怀疑招待过那个奥兰索医师，直接被砸了干净，连地下酒窖都清扫一空了！” 酒馆老板有些吃惊：“这不就是抄家吗？军团士兵怎么都干起这些事情来了？有钱人就算了，‘甜梆菜旅馆’也就招待跟你们差不多干活的人。” 苦力工说道：“现在不打仗了，那些军团老爷总得要吃饭吧？现在就是靠抄家挣钱……老板你也被勒索过吧？” 酒馆老板很是疲惫地叹气道：“之前来过一支军团士兵，他们说我这里的厨房不符合规格，而且还拿出了十几年前的消防安全条例，说是为了防止类似罐头街爆炸的事情再度发生，里里外外搜查了一遍。结果我不得不将上半年挣的钱全拿出来了，还请了他们大吃大喝才躲过这桩麻烦事。” “老板你这算幸运的了。”苦力工说道：“现在军团老爷全都涌进火舞城，那些酒馆女郎可就是吃了苦头了。人家是嫖了玩了还不给钱，据说还弄死了好几个酒馆女郎，也不知道他们玩得有多狠？” 酒馆老板头疼不已，他们这些开门做生意的，最讨厌这种行事粗暴的士兵，说穿了就是一大帮流寇。偏偏他们还打算长久留在火舞城，麻烦日子还长着呢。 正当众人交谈之际，几名散发腐臭气味、浑身泥土渣子的苦力劳工走进“金把手酒馆”。酒馆老板也忍不住皱起眉头，说道：“几位，你们要吃点什么？屋里没有座位了，我给你们送到外面的长椅上，好不好？” 那几个苦力劳工咕哝了几声，直接坐到柜台前的高脚椅上，砸出了两枚刻着鱼纹的银币。 酒馆老板两眼一亮，就像磕了什么魔法药剂，整个人兴奋起来，抬手一抹就收下两枚银币，然后给这几个又脏又臭的苦力劳工端上浑浊的劣酒和腌菜。 “哟！这几位弟兄在哪里挣钱啊？出手也太阔了。”当即就有人凑近过来问道。 这些苦力劳工通常就只是挣些铜板，极少有摸着银币的机会，如果不是什么要命的苦差事，可从来不会有人这么阔绰地请苦力工。 “大墓地。”有个苦力工大口喝酒解渴，他口齿不清、唾沫横飞地说道：“大墓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像被人翻了过来，还有大得吓人的脚印。” 酒馆老板擦着酒杯问道：“大墓地不都是那些教会的收尸人负责打理吗？要你们干什么？” “那些收尸人全都死了，一个没剩。”苦力工随意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渣子，说道：“军团老爷要我们去把城里尸体都运到大墓地埋了，如果你们也肯干，咱们现在也缺人手。” 结果其他苦力劳工纷纷摇头，他们宁可去挖沙铲土，也不要去给人搬尸体。 酒馆老板也是暗暗摇头，没想到帝国军团一来到火舞城，就把这里弄得乌烟瘴气，连平日里默默无闻的收尸人都死了，这招谁惹谁了？ 想到这里，酒馆老板就将一条爬上柜台的蛆虫摁死。 …… 一只金羽乌鸦落在玄微子手臂上，往他掌心放下一个布袋子，将提乌斯留下的名单粗略看过后，小心收起，然后捻起袋子中的魔法豌豆细细端详起来。 这种魔法豌豆是翠绿之环参考古代德鲁伊法术制作出来的，他们可以栽种在几乎所有地形地貌，而且能够自动汲取营养长成魔藤。 过去翠绿之环的各类大小圣地，周围都是有魔藤保护的，既可以阻拦无知凡人，也能对怀有恶意者发动触动攻击。而且魔藤在成长发育过程中，还能通过不同的培育方式，让魔藤产生各种特异变化，不仅是局限于缠绕擒抱、摔绊抽打等攻击效果。 荆棘毒刺、割脉吸血这些都是轻的，还可以让魔藤长出巨大的食人花，喷出酸液、毒雾，哪怕将敌人一口吞下也不成问题。如果是多花心思培养，魔藤本身甚至具有“金刚木”的效果，坚如钢铁、无惧火焰。 而且魔藤本身与自然环境能够融为一体，只要埋伏不动，魔法灵光与周围丛林表现一致，是对付入侵者的绝佳利器。 甚至魔藤也是古代德鲁伊特有的食物来源，他们相较于翠环德鲁伊更为野性，不与文明世界的人们往来，他们就是靠魔藤结出的各种果实来充饥。魔藤本身不仅能结出“神莓术”，传说还可以结出神奇的金苹果，吃下后使人提升智力、增强体质。 当然，如今的翠绿之环已经无法还原出这种魔藤。玄微子从塔瓦隆那里讨来的魔法豌豆，则是他未来用于在火舞城搞破坏的手段。 从魔法豌豆变成魔藤，由于不同栽培方式，得出不同结果，这种因外部环境而相应产生变化的特性，恰恰是玄微子所重视的。 其实植物本身就具有适应环境导致生长发育而变化的特性，如同向阳背阳、土肥土瘦、水丰水枯等环境，都会让同样的种子长出形态各异的树木。 德鲁伊的魔法豌豆相当于是将这种特性大为强化。植物无有知觉，却可以比寻常人类知觉更好地接受环境而产生变化，这便是道法之中的“真常应物”。 草木无知，却蕴道性。草木知悉四季循环、日夜更替，应物之功比有知有觉的凡夫更纯粹、更内蕴，暗合天地自然轮回生息之道。而很多普通人明知一些事情是不利于身心健康的，却非要屡次去做，是自远大道的愚昧行径。 至于这个世界的草木是否暗合轮回生息之道，玄微子并无必然把握，不过他也确实存了在火舞城进行试验的想法，只不过这场试验，可能规模比较大。 将魔法豌豆逐一检视感应，每捻起一枚，玄微子袖子里就跳出一只星光体塑造的老鼠，然后将魔法豌豆叼走，奔向下水道深处。 内勒姆发现这一幕，问道：“奥兰索医师，你这是在做准备了吗？” 玄微子点头答道：“弗斯曼的人为了找我们俩，已经在地面上大肆搜查了，等查到差不多，他们就该反应到我们躲在下水道中，所以要趁早准备……对了，你不说是你有三间安全屋吗？你能告诉我具体位置在哪里吗？” 内勒姆报出了三个地点，看见远远溜走的老鼠，省悟过来：“你是要让这些老鼠去打洞？” “差不多吧。”玄微子其实是打算用魔法豌豆长成魔藤的过程中，撑破泥土，直接到达安全屋地底，说道：“只要去到安全屋地底，你应该就能够进入了吧？” “没问题！”内勒姆对此很有自信，转而问道：“那不知道医师跟我那些子女们联系上了吗？” 玄微子说道：“消息我借飞鸟斥候传过去了，至于他们怎么做，我也无法强行约束。” 内勒姆却冷哼道：“不是说弗斯曼也派人去了吗？他们这是等双方出价！这帮家伙，一点都没把我这个父亲放眼里！” “阁下也不必恼怒，趁这个时候好好想想，拿什么东西让他们继续保持忠诚。”玄微子说道：“但是我估计，阁下的子女们也会对弗斯曼狮子大开口，可弗斯曼是否真会答应呢？还是说不得已的权宜之计？” 内勒姆问道：“医师你是说，弗斯曼迟早也要对我的子女们下手？” “难道不是吗？他能够对阁下动杀手，怎么还会放过你的子女？”玄微子一脸寻常地说道。 内勒姆却一脸不安：“我……我还有一些年轻的子女，与他们的母亲留在火舞城中，他们……” 玄微子面露严肃地说道：“阁下如果想要重新夺回火舞城，就做好舍弃的准备。” “这、这……”内勒姆忧愁不已。 玄微子脸色一变，半像安慰、半似调笑：“而且你身体康健，只要能熬过这一关，以后还可以多多生育嘛。” 玄微子对内勒姆的子女并无兴趣，他的大多数子女并没有继承内勒姆本人在奥术上的天赋，最优秀的一个都还只是中等法师，其他大多庸庸碌碌。 这或许就是法师无法改变的规则，他们的施法能力、天才智慧、满脑子的咒语手势，没有一星半点儿能遗传给后代。哪怕是已经身体生机产生初步转变的九阶法师，也是一样。 “医师，药煮好了。”后面传来沃夫的声音。 玄微子应了一声，来到小火炉边掀开药罐盖子，里面是一团蓝紫色的凝稠液体，而且还在不断冒泡，却几乎没有热气升腾。 “嗯，十足的炼金药剂。”内勒姆往药罐里瞧了一眼，问道：“医师你这炼制的是什么药剂？” “一种能够聚集负能量的药剂，不是用来喝的，是辅助我施法的材料。”玄微子说道。 内勒姆有些惊讶，他往旁边帷帐看了看，说道：“奥兰索医师你已经学会死灵法术了？” “哪有这么简单？我只是弄清楚了死灵法术的大概基础，尤其是对负能量的汇集与构建。”玄微子以剑指隔空搅动药剂，说道：“我施展的法术，也许与死灵法术相近，但应该不算奥术体系。” 其实玄微子也不能将道法直接与这个世界的施法体系直接对等起来。丹道内炼、明心见性，近似心灵异能；雷法行持、呼风唤雨，颇类于德鲁伊法术。可是往细了说，丹道之中有许多调摄精气、锻炼腑脏的功夫，完全能与武技相结合；雷法之中也有步罡运斗、行符咒诀，推演运算与奥术有几分相契。 更不用说五方猖兵之法，已经是摆明了要收摄亡魂故气为用，在这个世界就是死灵法术的范畴。只不过玄微子想要直接感应亡魂故气，恐怕短时间内摄不来众多猖兵，因而要以负能量为媒介，开坛行法。 在昏暗污秽的下水道行法，玄微子怎么想都觉得稀奇。 第110章 召猖 玄微子事前经过反复感应与侦测，选定了一个开坛做法的位置，将一切杂七杂八的物什统统带走，就算是躲在下水道中，他也不会连续几天逗留在同一个地方。 制作炼金药剂、施法解剖狄安特，这些行为都会有细微的魔法波动。尽管有厚厚的地表泥土与砖石为阻隔，可眼下还是小心为上。 一路上玄微子跟内勒姆讨论起即将要施展的法术—— “医师你的意思是说，以积存在火舞城地底的负能量为媒介，让那些死者的亡魂转变成幽灵？”内勒姆说道：“这种做法跟以太会的法师召唤各种虚体幽灵类似。” 玄微子反问道：“其实土著部族之中，也有精魂使者能够召唤虚体的精魂怪物吧？” “有是有，不过我们法师对付这些虚体幽灵、精魂怪物，也有相应的驱散法术。”内勒姆不禁担忧道：“弗斯曼长久与土著作战，肯定明白如何应付这一类敌人。奥兰索医师你确定要这么做？” 玄微子说道：“你们法师的驱散法术，是通过遏止虚体生物的形体维持机制，并不是教会神迹以正能量去击溃负能量。” 内勒姆点头道：“不错，虚体生物要保持形体，本身就是一种特殊的魔法效应。我们就是通过改良‘解除魔法’，从而破坏其形体。此外力场类型的法术，对于虚体生物也有伤害效果，这还是以太会最先摸索出来的。” “力场与以太的近似性？我在书里看到过这种说法。”玄微子说道：“不过召唤出虚体生物还是第一步，我打算将赋予它们实体，这就需要用上星光体了。” “星光体啊……”内勒姆如今已经知道玄微子是心灵术士，他沉吟良久，说道：“奥兰索医师，其他心灵术士都能像你一样，随随便便创造出大量星光体吗？” 玄微子沉默一阵，反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内勒姆说道：“我只是好奇，像这种能够随施法者精神意识作出各种形态变化的物质，哪怕是法师也无法创造出来。虽然我们五芒星之塔也对星界有过研究探索，可并不能像你这样创造出星光体。” 玄微子则笑道：“你们法师对于能量物质的变化与创造，比心灵术士强大精深太多了。就不准别人走走偏门小路吗？” “法师嘛，求知欲就是我们生存动力之一。”内勒姆很是坦荡地说道。 玄微子眨了眨眼，解释说：“星光体一般来说是需要以心灵异能来沟通星界而抽取获得。但与其说是‘抽取’，其实我觉得并不是说星界中有这么一种特殊物质，而是心灵异能在现实位面的一种具现化产物。” “但……直接用这种东西来塑造成动物？而且还几乎没有魔法灵光，跟真实动物极为相近，精通变化系或者咒法系的九阶法师都做不到哦。”内勒姆眼中流露出一丝难解意味。 玄微子也明白自己这种技艺在施法者行列中颇为罕见，但他并不打算在内勒姆面前坦白太多，只是说道：“我对星光体的塑造，并不完全是靠高明的智力与缜密的逻辑演算，而是对‘生命’本身有深刻且直观的体会。这需要施展心灵异能时，心灵保持通达透彻，且能够掌握驾驭身体的变化……” “等等，这心灵异能还与身体有关的吗？”内勒姆打断问道。 玄微子一下子没守住口，只好转为说道：“因为、因为……除了有心灵术士，还有心灵武士嘛！人们平日里走路抬手、说话吃饭，其实都是大脑对身体的操控，身体也具备灵能，只是缺乏发掘的机会和天赋。” 内勒姆带着不解问道：“你说的这个心灵武士，是不是跟奥秘骑士差不多的？既能施法，也擅长武技。就是那些冒险者俗称的魔武双修。” 玄微子有些不满地说道：“奥秘骑士算什么魔武双修？他们充其量是魔武并修，武技是武技、魔法是魔法，两者锻炼并不能影响彼此……说不定还相互挤压了各自的锻炼时间。” 内勒姆来了兴致：“你的意思是，心灵武士才是魔武双修了？” 玄微子觉得有些头皮发麻，自己只是随口一编，结果要用更多的解释来圆谎：“这……我所说的魔武双修，就是专指那些魔法技艺能够辅助武技锻炼，反之也一样。而不仅仅是在战斗时用魔法来提升战斗能力。比如法师的‘牛之力量’、‘熊之坚韧’，就算天天对自己施展，能够永久性提升个人的身体素质吗？” “当然不能。”内勒姆听懂了：“医师你的意思是，魔武双修的人，魔法技艺的进步，附带也会让身体素质有所提升？甚至出现某种特异能力？咦？这不就是武装教卫吗？” “我的部分灵感确实来自于武装教卫啊。”玄微子这话没有说出来。 玄微子也明白自家丹道过于精深，而且他自己元神根基未失，不能指望别人参悟丹道能像他这样轻松突破重重境界。不过一些入手相对简捷的内丹术，确实有打磨气血、引导意念的步骤，适合这个世界的武者修炼，也许可以练出一些粗浅的灵能。 只不过想起刚才提及的星光体，玄微子也发现自己获得星光体的方式比较特殊。他如今创造星光体已经无需联系星界，而是仅凭自身运神行炁而获得。 如此一来，玄微子的星光体变得十分“稳固”，以星光体为媒介或基础的法术，难以被解除或驱散。这也是玄微子打算以星光体为猖兵凝炼形质的原因。 两人边谈边聊，来到预先定好的位置，此地是火舞城下水道中心，一个向下凹陷的大坑，周围是一条条石柱上下撑持，众多污水秽物经过四面八方的管渠汇集于此。 但有趣的是，这个地方居然是下水道中最“干净”的，只有一坨坨在地面上蠕动的软泥怪，将各种秽物和垃圾包裹吞噬。正是多得这些特定培育过的软泥怪，才能保证火舞城下水道不至于堵塞。 “那就麻烦你施法，暂时赶走这些软泥怪了。”玄微子对内勒姆说道。 内勒姆点点头，抬手画圆，咒语声在空旷的下水道回荡着，黄绿色的软泥怪如同受到号召，快速蠕动起来，跟随内勒姆离去。 玄微子的开坛行法的过程并没有让内勒姆旁观的打算，沃夫在大坑的中心摆下法桌，他本人在周围推定阴阳、划分八卦，法坛格局自成。袖里飞出早已炼制好的四面木牌灵符，表面的阴刻朱篆，是以自身精血与星光体凝炼而成的“灵台丹砂”，作为开坛行法的仪轨祭器，能够让他元神感应更加精微广大。 “好了，你陪沃夫先退开。”玄微子将这几天一直躲在怀里的罗莎莲“拔”了出来，对方挣扎了一下，低声说道：“我喜欢你怀里的味道。” 玄微子笑道：“是我身上凝炼的生机吸引你吗？你闻了这么多天，也该有些感悟了。待会儿我开坛行法，负能量必然如同洪潮席卷，你可未必承受得住。” “很危险吗？”罗莎莲不太情愿地嘀咕一下：“大不了别管这里的人了，我们带上珊多丽一起躲进山里面去就好。” “我欲为之事，从来无人能可阻挠。”玄微子对罗莎莲说道：“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传法时机’吗？” 罗莎莲依稀记得，小脑袋点了点。 玄微子说道：“火舞城方寸天地，此刻正是即将翻覆之时。我还需再推一把，让杀机尽数浮现出来。如同一枚早已病入骨髓的烂疮，不狠狠挑破、刮骨祛毒，此地恶患永难消除。而我所传道法，如果只是让寥寥几人逍遥超脱，那根本不是大道！” “要死很多人吗？”罗莎莲平静地问道。 “要死很多人。”玄微子也是一脸淡然地回答。 罗莎莲听到这个回答，小小的身子抖了抖，四只小爪子变成初冬细雪一样白净，挣脱玄微子的手后，居然凌空站住，四足生出舒卷云光，就像古书中描述的瑞兽一般，凌空蹈虚而去。 沃夫与罗莎莲远远躲开，玄微子来到法桌边，他没有按科仪行法的规矩先净坛除秽，因为他要召的本就是不干净的事物，何况下水道这种环境，就算有软泥怪吞噬秽物，也免不了积年阴秽之气徘徊不散。 身在法坛之中，受灵台丹砂朱篆符牌所牵，玄微子能够感受到负能量几乎遍及火舞城的下水道。此时此刻，玄微子感应中的负能量，并不是什么死灵法术、阴秽恶毒，而是天地轮回生息的一环，是事物腐朽衰败、直至走向死寂的一面。 “唉。”玄微子无来由地叹了一口气，随即剑指一捻、书符半空，掌诀作印、盖棺论定。 “天清地宁，乾坤守一覆载功。 神灵谷盈，阴阳抱元万物生！” 诗韵传出，玄微子神炁开阖，引动面前那罐泛着幽幽冷光的药剂，下水道中的负能量顿时“沸腾”起来，法坛周围黑风大作、恶潮怒卷！ 玄微子置身于滚滚黑潮之中，不动不摇，一股度亡拔幽的法力，探入黑风恶潮。元神感应、灵台普照间，恍惚可见火舞城兴建以来，各种欺压贫苦、凌虐黎庶之景——孤寡老人在街边挨冻至死，妓女诞下的婴儿被遗弃在巷尾，伤残致死的劳工被随意抛尸，因为不慎冒犯权贵而被马车碾压的无辜少年…… 他们的尸骸不得安葬，成为野猫野狗的食物，填塞在不为人知的阴暗街角、广厦砖瓦之下。他们的魂灵并未消散，或是瓦解为灵魂精粹、点点积存，或是与负能量勾缠一起、徘徊地底。 随玄微子剑指勾勒、掌诀虚印，徘徊已久的亡魂、残存火舞城的灵魂精粹，甚至行将化作幽灵的不甘死者、恶毒婴灵，在法坛周围逐一显现。顷刻间鬼魅之声回荡，法坛之外宛若鬼国。 以星光体所书符图为骨架，以亡者灵魂为内核本源，以负能量为血肉形体。转眼间，千百猖兵纷纷现形，他们不再是生前衰颓凋零之貌，而是现出忿怒凶恶、猖獗狂狞之相，大片“恐惧灵光”晃动四面八方，凡夫见之必陷狂乱。 玄微子暗暗点头，他顿足一踏，地面没有震动，却有一股潮汐般的波动向外传出，周围千百猖兵纷纷跪伏，四面灵台丹砂朱篆符牌飘然自飞，无形真火笼罩符牌、加以催炼，将猖兵反化无形，摄入其中。 功行圆满，抬手一招，四面泛起暗红色泽、隐似玉质的符牌落到玄微子掌中，较之先前巴掌宽大的木牌，如今只剩下两指长宽，入手微沉、触感冰凉，轻轻敲击发出钟磬之声。凝神入观，便能感应到千百猖兵静待发号施令。 这种符牌恰似古时调兵遣将的兵符，实际上这也是道家符法的最初原意所在。 符者，契合而行调遣也。行持符法者，人天合契，用之役龙虎、摄鬼神、起朽骸、脱生死。 玄微子所做，不过是符法中最最末流者，感应阴物、加以拘遣。由于星光体成为猖兵虚实两变的中枢所在，所以五方猖兵之法，反倒成了能够召唤大量虚体亡灵的极佳手段。 不过既然是猖兵之法，就少不得日常祭炼之功。一般人祭炼猖兵，需要血食供奉、香火祝祷。但说到底，无非是以精气愿力为食，玄微子能够凝炼生机，自可维持猖兵所需。而且将猖兵封在符牌之中，等必要时才放出，也大大减少祭炼要求。 “终究旁门左道之术，若非不得已，怎么会用上这等伎俩。”玄微子摇头叹气，猖兵不像雷部神将，自契天地法度、循行不息，恒益子这种存在已经能够自行从天地间与奥法星图中摄取能量物质维持存在，而且还能随着玄微子本人修为提升而不断增强。 可这些猖兵，一旦召摄成形，是什么样就什么样，想要让他们有所提升，可谓是难之又难。所以自古行持猖兵法者，无不是想着召摄拘遣更多兵马，却鲜有炼将炼兵之说。 玄微子看着眼前药罐，里面居然还剩下一半有多的药剂，其余的都在刚才开坛行法过程中消耗挥发了。 “奇怪，火舞城的负能量是不是有些过于浓重？”玄微子隐约察觉一丝异常，按说他召摄猖兵，应该抽取掉不少负能量，他还唯恐这么做会引起注意，却发现负能量依旧缓缓涌现。 玄微子灵台恍惚有觉，还没来得及细加推演，身前法坛仍然在维持运转，引动负能量勾招更多亡魂，脚下地面居然产生灼烫热力，出现丝丝裂隙，迸出火星。 玄微子眼见情况不对，当即打破法坛格局，周身紫金霞光一照，驱散周围负能量，禁制住将要升腾的火焰。直到情况安定下来，他才小心观察地下情形。 元神感应之中，地底并没有什么另外的空间，却有一股纠缠怨恨之意隐藏其中，夹杂着残存不熄的火焰物性。 玄微子细细勘察一番，最后眼神发亮，惊叹道：“莫非这真是报应？” 第111章 代理总督 “医师！你完成仪式了？” 沃夫看见不远处飘来的冷白光源，玄微子无声无息地走近，一如往昔，好似暗夜中的旅人，孤高冷峻。 罗莎莲直接一蹦跳到玄微子怀里，鼻尖抽抽地到处嗅闻起来，她发现玄微子的左手手背上忽然多了一片朱红色的复杂纹路，如同是一团舞动的火焰，悄悄问道：“你的手怎么了？” 玄微子似笑非笑地说道：“这是对付弗斯曼的杀手锏，以后你就知道了。” 罗莎莲没管太多，自顾自地扒开玄微子衣领钻了进去。 内勒姆法师则是一脸好奇地凑过来，问道：“奥兰索医师，不知道你召唤出的亡灵是什么样子的？能不能让我看看？” 玄微子像是变魔术般，五指一甩就捻住一枚“朱篆兵符”，这是他刚起的名字。只需隔空一指，随神念牵引，下水道的管渠中出现三道猖兵身影，他们身上穿戴暗红色的厚重盔甲，形制类似全身板甲，但胸口、肩甲等部位，都有虎豹狰狞之貌、爪牙戟张之势，头上兜鍪、腰间裙甲，也都带有虎头纹雕。 除此之外，这三个猖兵分别手擎长柄狼牙棒、宣花板斧、鹤嘴枪镰，全是分量沉重的战阵兵刃，而且隐隐都有魔法灵光流转——阴森黯蚀的负能量、寒意凛然的冰霜刃、融骨断筋的酸腐锋。 像这种数目众多的猖兵，玄微子当然不会费心思去存想神将真形内箓，而是将上辈子偶尔接触过的网络游戏中近战武将形象给“复制粘贴”过来，所以看上去的确很威风飒爽，一派仙家力士、金阙道兵的气势，除了阴气稍重了一些。 当然，也就是虚实两可的猖兵可以这么设计外观，不用像普通人那样考虑肢体活动的局限。而且施法役使猖兵时，自有阴风相随，并不是简单地跟敌人较量武艺、格斗搏杀。 内勒姆施展了一个侦测法术，上上下下打量三个猖兵，听他说道：“好奇怪啊，怎么有点像是魅影咒法物？而且居然是以负能量为主要载体……这不就是狄安特成为大法师的那个公开成果吗？” 玄微子手里拿着狄安特的水晶法术书，随意晃了晃，笑道：“我的确是跟他学的，《关于信息重构对魅影咒法物的塑造研究》、《奥能晶体在咒法创造过程中能量物质的转化细节》……大法师不愧是大法师，他的思路解决了我的很多困惑。” 狄安特的水晶法术书中，不仅记录了他本人学会的法术，还有大量文本内容，基本都是他的一些魔法理论和猜想，内容详实全面，不仅限于死灵法术。 倒不如说，狄安特在具体施法中，确实是专精死灵系，但是他能够被魔法议会评定为大法师，主要就是依靠他对魅影咒法物的改良。 “狄安特虽然只是八阶法师，但是对巨人遗迹的研究很深入，他所管理的帆叶行省，就有一处位于沿海洞窟中的巨人遗迹。”内勒姆撇了撇嘴。 “什么叫‘只是八阶法师’啊？他召唤出来的风暴巨人很难对付好不好？”玄微子摇摇头，取出那颗风暴巨人颅骨，正常状态下，这颗颅骨就是维持着人头大小，百会穴位置处有一个缺口，用一枚与死灵法术高度亲和的宝石镶嵌封堵。 内勒姆瞧见这巨人颅骨，感叹道：“狄安特花大钱弄来的巨人头骨，不也是落到医师你手里？风暴巨人作为元素亚种中最接近古代巨人的一支，甚至与古代巨人同时存在。不过听你之前的描述，好像并没有传说中那么厉害？” 玄微子端详着巨人颅骨，这个世界的人类文明中，除了最朴素的图腾信仰，也少不了会有相应的神明崇拜。在如今这个“奥术昌明”的时代，法师们认为当年那些人类文明中或多或少存在的神明形象，其实都是古代人类对于巨人的残存记忆。 尤其是各个族群中流传着掌管雷电风暴的伟岸神明，基本被认为是数量稀少的风暴巨人，一些远古部族还为此编造出各种神话传说、祈祷方式，希望能够以此沟通神明。 这些大大小小的神明崇拜，后来基本被神圣之主教会视作异教，毫不留情地统统扫除。只有极少数异教信徒，通过各种奇异方式掌握了施法能力，在岁月变迁中演化出各类施法者——不过这都是法师们认为的历史进程。 “利用魅影咒法，结合死灵法术来重现风暴巨人，毕竟不是真正的风暴巨人。”玄微子收起巨人颅骨，说道：“固然是复原出风暴巨人的一些基础素质，但巨人的施法能力基本不能完整重现。” 内勒姆法师说道：“反正这颗巨人头骨落到医师你手里了，你试试能否用心灵异能来复原。不是说半巨人就是心灵异能的专家嘛~” 玄微子沉默不语，他召唤猖兵的方式，其实是在狄安特魅影咒法物的基础上，辅以星光体为支撑。比起纯粹的魅影咒法物，玄微子的星光体与他本人神炁相通，对能量物质的转化效率更高，而且信息传递相当便利，玄微子本人念头一起便可轻松役使，无需劳神专注。 可这并不是猖兵法本身的特性，只单纯是玄微子个人修行境界之功。而且上千名猖兵，这么庞大的数量，他不打算全由自己来役使，为此他早已做好了准备。 玄微子元神一动，说道：“已经找到一间安全屋了，我们先过去看看，如果方便的话，就直接转移到那里去。我在下水道搞出这么大动静，估计弗斯曼会察觉到。” …… “黑岩行省的绿水镇传回讯息，最近是绿水河谷泛滥期，当地的法师顾问正忙于带领其他法师控制水患，同时请求我们调拨一批人手与物资。” 总督公馆的会议室中，弗斯曼坐在真皮靠垫的镀金宝座上，手肘抵在椅把上，斜撑着脸颊，双眼半开不开的模样，安静聆听着芬拜伦的汇报。 弗斯曼没有说话，宛如一头假寐的雄狮，长桌一侧是军团中的军官，另一侧是火舞城当地的官吏，他们绝大多数都有施法能力，不是法师就是奥秘骑士出身。 然而跟一派轻松随意的军官们不同，火舞城本地官吏各个噤若寒蝉、冷汗不断，尽管弗斯曼从来没在他们面前发火愤怒，可是自“炎魔之子”身上散发的逼人气息，让会议室中的温度也上升不少。 “绿水镇？据说那一带是黑岩行省的粮食主要产地吧？”有一名军官说道。 “对啊，跟那些随地就能生长的螺薯不同，绿水河谷栽种的主要是长穗麦和豆子。” “哼！我知道，这些粮食都是要大批大批运回帝国本土的，所以如果粮食生产出了什么问题，本土的老爷们就要派高级官员来查账了，对不对？” “所以说啊，这个绿水河谷的水灾还是要管的。可我们就会打仗，搞不懂这些事啊。” 军官们你一句我一句，显而易见地将问题推给了对面的当地官吏们。 一名白白胖胖的官员擦了擦满脸油汗，小心翼翼地说道：“根据惯例，每年这个时候，就会由首席顾问选派人手，同时也集中一批学院法师参与实习。火舞城会筹集一批应急的货物和资金，派往绿水河谷，然后与当地负责人一同应对。” 可如今这个情况，首席法师顾问内勒姆都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火舞城总督更是被关进地牢，连同一批法师、官员，都进监牢里待着。什么花钱赎人，想都别想，顶多是让里面的人少受些折磨。 这么一来，火舞城的一应事务几乎是停顿下来。要知道这么一个交通枢纽、商贸重镇，每天都有数不胜数的内外杂务，需要大量人手处理。 不过也好，帝国军团为了搜查两个通缉要犯，已经将火舞城所有城门封上，商贸往来也都彻底中断了。城内街上也都是往来巡逻的军团士兵，也没人敢轻易冒头闹事，否则就是抓进监狱，顺带抄家。 至于什么派人离开火舞城、解决绿水河谷水患之类的话，这位白胖官员刚说出口就后悔了。眼下帝国军团哪里会放人离开？ 芬拜伦站在弗斯曼身边，冷冷瞧了那白胖官员一眼，然后对弗斯曼说道：“军团长，绿水河谷也是我们需要重视的地区，如今在那里担任法师顾问与地方官员的，都是逃犯内勒姆的儿子。” 弗斯曼缓缓睁开双眼，琥珀色的瞳孔好像有火焰在跳跃，问道：“你觉得该怎么处理？” “军团中有一批工兵，可以胜任这项工作，但需要多位法师协助。”芬拜伦说道：“只要去到当地，便以应对灾患不力，直接拿下法师顾问。但不要杀他，而是作为震慑。” “就按你说的做吧。”弗斯曼眉头一皱，似乎察觉到什么，挥了挥手，让其余人都离开会议室。 当空旷安静的会议室剩下弗斯曼与芬拜伦两人，“炎魔之子”主动开口问道：“还没找到内勒姆和奥兰索吗？” 芬拜伦低头道：“内外城区的搜查基本完成，都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奥兰索医师也不曾返回罐头街……不过他的那位高大随从和黑豹宠物不见了。” “你的意思是，他预料到我们会对他动手？”弗斯曼问道。 “有可能。”芬拜伦答道：“但是我猜测他并未离开火舞城，我们在柴堆镇安插的人手，没有发现奥兰索医师返回，但当地已经开始戒备。” “正常。”弗斯曼敲了敲厚实冰凉的石质桌面，说道：“下水道，派人去查查下水道。” 芬拜伦问道：“军团长是觉得他们藏身在下水道？” “我刚才感觉到一丝魔法波动，很弱、非常弱，按说在火舞城这种地方，简直就像是无数噪音中一段短促音律。”弗斯曼却充满疑惑：“但我还是感觉到了，那是老师留在火舞城的痕迹。” “什么？”芬拜伦有些惊疑。 “我也觉得奇怪，但这种感觉值得怀疑，所以你派人去搜查下水道。”弗斯曼站起身来：“至于内勒姆那帮子女，告诉他们，以后他们辖区只向我负责，帝国本土管不到他们头上！只有两边可选，骑墙摇摆的下场，就要面对‘炎魔之子’的火焰！” 芬拜伦闻言心中震惊，心想这一步终将是要迈出去了，此举无疑是要在新大陆与帝国割裂开来。 弗斯曼离开之后，芬拜伦回到自己在总督公馆的办公室。如今他就相当于是火舞城的代理总督，辅佐弗斯曼处理大小事务，以及军团的各种调度安排。 各色人等出入芬拜伦的办公室，递来一份份报告、账单、文书、信件。芬拜伦以无人能比的精力和聪明头脑在处理着，为了实现弗斯曼的理想，他不敢有丝毫停歇。 将前往绿水河谷所需调配物资清单扫过一眼，芬拜伦又补上几行字，抬手甩给办公桌前站立等待的人。 “兵营内有十几人出现身体发热、皮肤变黑的症状……”芬拜伦看着一份报告，正心生疑窦，眼角余光看见办公桌前的人站着并未离开。 “你站着做什么……”芬拜伦做事一贯严谨，对下属要求甚高，任何迟缓延宕行为都会被斥责，可是他这回一抬头，却愣住了没说话。 眼前是一名身材高挑、穿着修身皮甲的女助理，她满头微卷长发，嫩红的双唇似乎总是略带笑意，她望向芬拜伦，竟然很是无礼地说道：“你怎么不骂？” 芬拜伦避开她直勾勾的目光，这位助理就是当初在床上重视内勒姆的女法师。她能够成为芬拜伦的助理，大多数人都不明白，为什么这位内勒姆法师的情人居然摇身一变，立刻成为代理总督的助理，难不成也是靠床上功夫？ “你有什么事？”芬拜伦有几分愧疚感，这个女人是他经过细心挑选与教导，用来对付内勒姆的利器。 女助理绕过办公桌，来到芬拜伦面前，忽然一伸手，非常蛮横地揪住芬拜伦的衣领，往面前狠狠一拉，两人直接吻在一块。 这是一次漫长的接吻，可是当两人嘴唇分离时，却各自都表情淡漠。女助理松开手，让芬拜伦重新坐下，听她冷淡道： “真是……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芬拜伦微微垂下头，整齐的头发有些散乱。 女助理继续说道：“当初你答应过我的，如果我成功了，你会让我获得幸福的。” 芬拜伦低声说道：“只要你能够胜任的职位，我都可以替你安排。你想要学习奥术，我可以让城中所有学院导师来指导你。你想要内城区最舒适奢华的宅邸，我就让那家主人搬走。你想要——”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女助理打断了芬拜伦的话语，俯下身子，手指轻轻按在芬拜伦胸膛。 可芬拜伦没有说话，一句话都没有说。 “果然。”沉默了许久，女助理后退了两步，眼神之中流露出的不知是失望还是鄙夷，“为了你心目中的理想？还是弗斯曼所谓的伟业？” “这是一件事。”芬拜伦机械地回答道。 女助理笑了，却没有半点欢快，她重新换回工作时的干练脸庞，站直了说道：“我先下去了，代理总督。” 第112章 瘟疫 玄微子从地洞中跳出来，周围是一个昏暗的地窖模样，圆筒木箱塞满每个角落，只留下一条堪堪够一个人通行的狭隘路径。木质箱桶散发出陈香气味，一如贮藏仓库该有的状态。 内勒姆、沃夫则先后从地洞中爬上来，内勒姆朝着地洞念咒施法，泥土倒旋、砖石翻飞，连通了下水道的地洞被奥术力量重新修复，掩盖掉他们曾经出入的痕迹。 玄微子笑道：“万一外面戒备太严，我们恐怕还是要躲回下水道哦。” 内勒姆打了个冷战，说道：“那我宁可后半辈子都躲在这间安全屋里！” 玄微子此前散出去的星光体老鼠将魔法豌豆埋藏到火舞城下水道各处做准备，另外按照内勒姆所说的安全屋位置，直接将一枚魔法豌豆埋到安全屋下方地底，施法令其长成魔藤。 魔藤渗透出酸液，连钻带搅，打通了从下水道至安全屋的一条地洞，内勒姆解除掉覆盖整个安全屋的防护法术后，便可以轻松凿穿地底，来到安全屋的地窖之中。 倒不如说，内勒姆的安全屋有大半都处于地底，就好比如今这间毗邻内城区的安全屋，它的上方就是一个自带公共浴场的大型旅馆，安全屋的出口是一个位于锅炉间的暗门，外面堆满了用来烧水的木炭——又恰巧是来自于柴堆镇的原木。 而内勒姆说要后半辈子躲在安全屋里，虽然有所夸大，但可见此地储备非常充裕。大量耐贮存的食物和酒水堆满了最底层的地窖，自不必多说。 另外还有家具齐备的房间，各类卷轴、魔杖、药剂，堆满了一墙壁的书架。甚至还有简易的附魔加工台，以及各色水晶宝石、魔法原料，随时能够在安全屋直接制作加工一批魔法物品。 就连衣柜中的法师袍都凑齐了奥术八大派系的八种颜色，便于内勒姆换装易容。 玄微子粗略看了看，内勒姆的安全屋简直就像地球上那些为了核大战准备的私人地下工事，如果不是担心会被发现，说不定安全屋的规模还要翻几番。 “这也太怕死了。”玄微子心中暗笑，然后对内勒姆问道：“说实话，你真的只有三间安全屋吗？” 就见内勒姆露出神秘的笑容，回答说：“奥兰索医师，这种事就不要追问了吧？” 玄微子抱着双臂点点头，内勒姆除了是一名九阶法师，也是火舞城的首席法师顾问，凭这个位置，哪怕不刻意捞取财富，各种资源也会自然伴随权势聚集而来。 而内勒姆如果真的想要长保富贵，光是在火舞城三间不见天日的安全屋，肯定不能保障他的退路。说不定在新旧大陆，都有内勒姆自己的私人庄园、秘密宅邸。 只不过要是内勒姆混到要躲去那些地方，说明他彻底与火舞城告别了。这种结果绝对不是内勒姆想看到的，所以但凡有一丝机会，他都要夺回火舞城的主导权。 内勒姆重新换上一套法师袍，各种戒指、手镯、项链统统带上，挎包中塞满卷轴与药剂，其余事物统统塞进次元口袋中，几乎将这间安全屋搬空了。 虽然嘴上说要躲在安全屋，可在场众人都知晓此地不宜长久停留，不过玄微子还需要多做一些准备，在安全屋中打坐行功，那只金羽乌鸦就在安静停在交叠的掌心上，散发着一轮金光，如同怀捧宝珠一般。 这只金羽乌鸦也是玄微子以雷法召将炼就而成，但与恒益子以一套奥能铠甲为基础、勾连奥法星图不同，金羽乌鸦是玄微子在内外交感、凝炼生机的基础上，以星光体书写一道“飞神谒帝真形符”，点化其中一只飞鸟斥候而炼成。 玄微子所书真形符，乃是源自道法科仪中的“飞神谒帝法”。虽然看上去像是让元神出窍飞升去拜谒天帝，实则仍是内在修持为主。 若依丹道之说，是神炁合抱、还转洗炼，历经九上天梯，最终识神退藏，元神受元炁簇拥，飞入紫府、回归发源之地。至此，神炁合一、身心不二、金丹大成。 若依存想之说，此身有一万八千神，执掌斗杓的太一天帝便是蕴藏先天灵明的脑宫金阙、泥丸高穹。身中万神上升、朝谒天帝。如有这等成就，无需执泥于升坛建斋，一身千真万神便是法坛道场、万事具备。 后来“飞神谒帝法”融摄入雷法之中，既有内外神炁交感、激博阴阳而发雷霆，也有内外三万六千神、拨动斗杓而应雷机。 而玄微子书“飞神谒帝真形符”，其实就是将自己的修行之功凝炼并寄托在外。只不过这个世界没有北斗璇玑作为斡旋造化之枢机，玄微子随缘而觉，以生发主宰之力最为鼎盛的太阳之象，让这只乌鸦化现出金乌之形。 按说此等“御神为体、炼符为用”的法力，略微超出了玄微子如今丹道境界，可星光体与心灵异能的存在，能够让纯粹的内修功果，外显成有为之用。这还是多亏不同世界的规则法度有差异。 也正是因此，这只“飞神金乌”比起形貌伟岸却略带稚趣心性的恒益子，沾染了更多玄微子孤高峻傲的心性，顶着金色冠羽，更是少有正眼瞧人的时候。 玄微子则顺水推舟，将四枚朱篆兵符与飞神金乌勾连一同，使其作为居中斡运之“魁首”，由它来统领四部猖兵。 这样一来，飞神金乌就像搭载了大批士兵的运输机，随时能够放出千百猖兵参战，比起狄安特操控风暴巨人时，要保持一定距离、并且高度专注，玄微子这么做可是轻松方便多了。 至于玄微子如今的丹道修为，则比较特殊一些，前段日子重历风邪劫，还转功夫已足，甚至还有紫金霞光这等外相，其实距离金丹大成只差一步。 “丹华已现紫金，妄心何处寻觅？”玄微子心中默念，继续抱元守一、内观身心。 …… 芬拜伦在几位军官的陪同下，来到外城区的卫戍城堡。如今这里已经被帝国军团给征用，成为安置军团士兵主要场所。 城堡外围有人工的护城河，位于火舞城内一条人工运河的上游。高大的卫戍城堡外表刷上了红色墙漆，城垛如同锯齿，高低延伸，就像是一整片燃烧舞动的火焰，一如火舞城的名称。 只不过崩缺的城墙、残破的瞭望塔、满布焦痕的城门口，无不昭示着曾经发生过的激烈战斗，如果仔细一些，还能从城门洞的内侧墙壁，抠出一些彻底融烂的焦黑皮肉。 芬拜伦没有理会那些，他目光如同鹰隼锐利，好似同时兼备着“鹰之威仪”、“枭之睿智”的效果。他的视线从不在任何一人身上停留太久，但各种细微情况都不能逃脱他的观察。 握着长柄斧镰却不停打哈欠的站岗哨兵，在马厩中双臂发抖铲挖粪便的民夫，聚在一块打牌喝酒说说笑笑的休班士兵，坐在楼梯边上脸色苍白的战斗法师，以及在城堡上空盘旋叫唤的乌鸦。 芬拜伦皱起眉头，这种情况让他很不满意，原本纪律严明的军团士兵，怎么一来到火舞城就变成这副模样？喝酒耍闹就算了，可是那么多人病弱无力，这分明是就是瘟疫流行的征兆！ 还没来到后方的军营，芬拜伦就看见两个士兵抬着担架经过面前，立刻将他们喊住： “停下！军营中有炼金术师，你们干嘛把病人往外抬？” 两名士兵面带敬畏地将担架放下，他们不敢说话，芬拜伦满脸怒意地过去观瞧，担架上面躺着的已经不是活人了，而是一个满脸黄黑斑块的死尸，并且全身浮肿，两眼凸起无法闭拢。 “你们这是要将……尸体，搬去哪里？”芬拜伦问道。 士兵回答说：“火舞城中的大墓地，炼金术师们说了，尸体不能放在军营中腐烂。” 芬拜伦摆了摆手，赶紧让士兵将尸体搬走，然后径直往城堡军营而去。还没等他靠近，一股夹杂着排泄物、呕吐物与各种怪异药剂的浓烈恶臭，不留情面地吹拂而来，竟然还有几分温热潮湿，让人无法忍受。 芬拜伦从怀里抽出一张手帕掩住口鼻，军营之中是排列整齐的双层床铺，几乎有一半床位躺着发病的士兵，还有一些是火舞城原本的守卫。 轻浅的呻吟声、粗重的喘息声、无法停歇的咳嗽声、痛苦的呕吐声，以及来来回回忙碌众人的叫喊声。 “参谋官。”一名来回检视病人的炼金术师来到芬拜伦面前，他身穿的白色长袍上有红褐色的喷血痕迹，估计是哪位倒霉病人留下的。 “情况怎么样？”芬拜伦问道。 “很、很严重。”炼金术师额头上都是汗，如今正值盛夏，城堡军营中也更是闷热，听他说道：“这种病症我们从未见过，不像是土著传播过来的吸血蚊热和颤抖病，倒是、倒是……” “说！”芬拜伦不耐烦地低喝道。 “倒是像死灵瘟疫。”炼金术师说道：“患者主要是内脏衰竭，甚至有一些人还没死，就已经出现内脏坏死的情况。我们有人做过解剖，发现死者的腐败情况会继续加剧，如果让尸体留在军营中，恐怕会造成更大危害。” “死灵瘟疫？”芬拜伦心念急转，这么剧烈的死灵瘟疫，绝不是一般死灵法师可以做到的。但偏偏火舞城最近就有过一名非常高明的死灵法师出没。 “狄安特？他没理由对我们出手啊！”芬拜伦忽然又想到，他们事后并没有找到狄安特的尸体，仅仅只是无法联系上而已！ “莫非他跟内勒姆联手了？”芬拜伦立刻推翻了这个想法，他就是经过深入研究，明白狄安特对内勒姆也有深刻嫉恨，才跟弗斯曼进言，邀请此人联手。 压下心中猜疑，芬拜伦说道：“我会立刻调派城中所有炼金术师以及死灵系的专精法师，看看能否解决……另外，内城区有几位教会牧师，我也会让他们前来。” 芬拜伦本人对神圣之主教会没有法师那么强烈的鄙夷，对他来说，只要能够有助于解决问题的，就是能用之人。 “那……关于瘟疫的事情，要不要通知火舞城的民众？”有位军官在一旁问道。 “绝对不能！”芬拜伦斩钉截铁地下令道：“从这一刻开始，所有关于瘟疫的消息，都不准传出卫戍城堡！你们给我管好下面的人，但凡有谁泄露消息，直接将他们扔到这个军营来！” 芬拜伦想到军团中瘟疫爆发的消息，一旦被内勒姆与奥兰索医师得知，他们一定会趁机出来搞破坏。于是赶紧补充命令： “从现在开始，反传送咒文塔增加三倍守备力量！军团所有士兵，只要还能站着喘气，统统给我轮流进入下水道搜查！” …… 时至半夜，三名年轻女性浑身酒气、勾肩搭背，从一家灯火辉煌的高档酒馆中走出来，每人手里还拎着一瓶名贵红酒，没有丝毫风度地直接对瓶吹，猩红酒水浇湿了胸前裸露的大片雪白。 “男人……都他妈的……没个好东西！！”芬拜伦的女助理猛喝了一口酒，倚靠在好姐妹肩膀上，脚步晃晃悠悠，在安静的街道中直接叫喊了出来。 “对！没个好东西！”她身边的好姐妹也跟着喊：“尤其是那个内勒姆，八十多岁的老鬼，还成天装嫩！” “呸！军团里那些臭军官，不还是一样？天天不洗澡、浑身汗臭味，而且兴致一来，就把我摁在桌上硬插，靠！” 好姐妹转而对女助理说道：“你就幸运啦，一下子就被芬拜伦参谋书记给提拔为助理……噢！他现在是代理总督啦，你什么时候做总督夫人啊？” “对对对！你当上总督夫人，可别忘了我们。要是有好男人，记得推荐给我们！” 女助理却无来由地生出烦躁，骂道：“芬拜伦？他？呵！他就是弗斯曼的一条狗！说不定还每天晚上给那位‘炎魔之子’舔他妈的脚趾！” “原来是真的啊？”好姐妹醉地稀里糊涂：“也就是说，咱们这位军团长和参谋书记，每天晚上都要干那种事？” “哎呀~别看不开嘛！我明天推荐你几本小说话剧，让你了解一下，男人之间的……爱情！呕——”好姐妹说完便撑着墙角呕吐起来。 三位女性任意表现各自的醉酒丑态，夜晚街道空无一人，她们脚步迷乱、身形摇晃，不由自主地朝着阴暗小巷中走去。 昏暗迷离的灯光，在墙壁上映出一团怪异的触手虚影。 第113章 折磨 被星光体触手牢牢缠卷的三名醉酒女性，此刻正两眼发白、嘴角流涎，不知是陷入了旖旎迷梦、还是理智尽丧。 小巷阴影之中，内勒姆带着恶狠狠的表情，紧盯着芬拜伦新近提拔的那位女助理。玄微子则是背靠着墙壁，手里拿着水晶法术书翻看阅读，口中念念有词： “死灵腐囊……坏死诅咒……负能量的循环作用……能够通过水源和空气传播……呵呵，有趣……” 从安全屋出来的玄微子与内勒姆，已经着手进行各种布置。无论是符文陷阱、还是指令式炼金地雷，又或者侦察探听一些不满帝国军团与弗斯曼的人，以匿名信件去试探对方态度。 总之玄微子与内勒姆所做的，就是尽可能联系各路人手。帝国军团在火舞城中横行霸道，做了不少以搜查为名的劫掠行为。尽管弗斯曼与芬拜伦都下令禁止，但还是有不少人遭受损失，更何况他们大多本就是内勒姆的往日旧部，此刻也无处伸冤追诉。 当然，内勒姆没敢去找自己的那些情妇与子女，如同罐头街一样，那些情妇子女全都被关押起来、严密管控，分明是一个引诱内勒姆现身的陷阱。 而机缘巧合之下，内勒姆和玄微子在夜色掩护准备返回安全屋之际，撞见那三个醉酒女性，其中一人就是在床上对内勒姆下手的女法师。 内勒姆对这个女法师可谓是恨之入骨，与玄微子一同，在小巷中埋伏抓住这三人。玄微子用“云中梦”使她们陷入幻境之中，发动“心智探针”搜查她们的记忆，得知这名女法师是芬拜伦精心挑选培训后，安插到内勒姆身边的间谍。 “她似乎对芬拜伦还有好感，可惜被对方拒绝了。”玄微子不咸不淡地说道，星光体触手插入三名女性耳中，延伸至颅内大脑，如同在汪洋大海中搜索记忆。搅得大脑神经信息错乱，让三名女性身体不断抽搐抖动，便溺失禁。 见得三名女性要叫出声来，玄微子眼眉一挑，视线都不用从水晶法术书上移开，粗长的星光体触手直接捅入她们口中，只剩一丝丝呜咽声。 “呸！”内勒姆骂道：“芬拜伦就是弗斯曼的禁脔，他怎么会看得上这个臭婊子？活该！” 玄微子说道：“芬拜伦是弗斯曼的重要参谋，最好还是要找机会除掉他。” 内勒姆摇摇头，说道：“他平时就躲在总督公馆中，就算出来，也肯定有一群人在明在暗地护卫着。很难悄无声息地杀掉他。” “确实，他本人肯定也清楚怎样的环境能够自保。”玄微子沉思起来。 由于这个世界存在掌握强大实力的个体，物质财富的流动、组织结构的形式，也更趋向于朝强大个体集中。因而在一定规模的组织或团体之中，作为领导、或者隐性领导的强大个体，一旦遭到意外或危机，就会连带传导给整个组织与团体。 在玄微子看来，这种组织形式自有其因循的规律与存在背景。作为物质财富与组织权力双重集中的强大个体，本身既是支撑组织形式的稳定基础，却也是其脆弱性的来源。 如果有办法消灭该组织的强大个体，那么组织形式就算不瓦解，也会出现失能、紊乱、难以协调等情况。就好比失去内勒姆的火舞城，尽管此地仍然有其他高等法师，但面对帝国军团，根本无法形成有效对抗，转眼就沦陷了。 玄微子跟芬拜伦有过两轮交流，发现这个人对如今这种普遍的组织形式，不仅是有所质疑，而且也试图构建一套全新的组织形式。甚至可以说，芬拜伦与弗斯曼两人，就是在尝试验证这种全新组织形式。 可就如同任何组织形式，本身都需要相应物质基础、环境条件，芬拜伦想要突破组织形式对强大个体的过分依赖，也必然要摸索出全新的物质基础。 无论是高度普及的传讯物品，还是能够联系所有人心智的心灵异能，可见芬拜伦绝不是无端狂想，而是要切实找到一个可行的方向。 “啧啧，这样的人，不为我用，就只有死路一条啊~”玄微子起了惜才之心，比起“炎魔之子”弗斯曼那动辄放火烧山的奥术“造诣”，他更希望芬拜伦的才华、智慧能够为自己所用。 内勒姆不知道玄微子心中想法，看着那个背叛自己的女法师、臭婊子，恨不得将她大卸八块。 “奥兰索医师，你不是能用星光体变成动物吗？”内勒姆忽然扭过头来问道：“能不能变出一匹公马？” “呃……没问题啊。”玄微子眨了眨眼，瞧了那女法师一眼：“你这是打算做什么？不是要亲自了结她吗？” 内勒姆愤恨不已：“这么一个肮脏的臭婊子，我看见她都反胃！就让公马来干，把她干死为止！” 玄微子则眯起眼睛，劝说道：“内勒姆法师阁下，希望你能够明白我们如今的处境。她毕竟是芬拜伦身边的人，现在我尚且可以通过伪造记忆来瞒天过海，但如果她真的死了，不仅无益于夺回火舞城，还会引起不必要的留意。” 而且玄微子心中也有一个猜想，那就是如果自己两人潜藏太久不出现，弗斯曼与芬拜伦肯定会采取某种极端措施，逼迫他们现身。灵台先觉虽非必然，但要真按照内勒姆的做法，肯定会导致这个结果。 “不，这就是向他们宣战！”内勒姆说道：“医师你不是说，弗斯曼已经派人去绿水镇抓住我的两个儿子了吗？这就是对等报复……不！他们已经占了便宜了，我们要是再没有任何回应和举动，火舞城内外都会觉得我们斗不过弗斯曼，摇摆不定的人群只会屈从于弗斯曼和他的军团！” 玄微子看着内勒姆激昂亢奋地表达，他倒也明白，说道：“火舞城中是有一批人，摇摆不定，就等着我们出手。就算是你以前的下属，如果没看见形势发生转变，谁也不敢动作。确实要有人先去行动……不过，你真的打算拿这些女人作为震慑吗？我在下水道的准备已经完成了，而且现在也有大批军团士兵在下水道搜查。” “我们可以配合一下嘛！”内勒姆搓了搓手掌。 玄微子沉默一阵，面含深意地说道：“既然你这么坚定，那我可以帮忙。” …… “什么？！你说城中平民也患上瘟疫了？！” 总督公馆中，芬拜伦一砸办公桌，朝着面前军官呵斥道：“到底怎么回事？！不是叫你们严格控制人员流动吗？！” “代理总督，是这样的……我们发现，城中平民患上瘟疫，并不是我们士兵传染的。他们多数人根本没去过卫戍城堡附近。”有炼金术师回答道。 芬拜伦两手按在桌上，问道：“你是说有人主动散播瘟疫？” “这……我不敢肯定。有法师研究过后，发现这次的瘟疫，是多道死灵法术重叠后的效果，其中就有‘坏死诅咒’，那是、是……”炼金术师不敢说下去了。 芬拜伦脸色一僵，不由自主地接话道：“死灵之灾？” 眼见对方点头，芬拜伦感觉无法置信，尽管他本人奥术成就很是粗浅，但是对历史有过深刻研究。大伦底纽姆帝国之前的那场死灵之灾，虽然臭名远播，但造就了后世的死灵法术。 当代死灵系法术在那时候便已经初具雏形，甚至隐约独立于奥术体系之外。其中一道名为“坏死诅咒”的法术伴随亡者大军，成为肆意传播的瘟疫。被“坏死诅咒”影响的人，在正能量神迹的治疗下都无法痊愈，伤口、内脏都会渐渐腐败。 “你们使用‘移除诅咒’了吗？”芬拜伦沉声问道。 “用了，但只是缓解了病情恶化。”炼金术师充满担忧地说道：“而且患病人数不少，我们‘移除诅咒’的储备不太够了。” “五芒星之塔还有一批。”芬拜伦立刻写了一张许可，甩给对方说道：“立刻去仓库拿，优先保证士兵们的健康！” 炼金术师拿过许可，转身就冲出办公室了。 芬拜伦心绪还未安定下来，他就收到弗斯曼传讯：“出来看看，有事发生了。” 芬拜伦毫不犹豫，脚步飞快地跑出总督公馆，大门正对着的中心广场边上，有十几人围在一根路灯下。等稍微走近才发现，路灯上吊着三具女尸。 这三具女尸身上衣物都只剩下撕碎的条条缕缕，而且生前显然都遭遇了极其惨烈的强暴与折磨。她们脸上保留着惊恐痛苦的表情，身上大片淤紫，下身、嘴角都有严重撕裂的迹象，身上传来浓烈酒气，让人不敢想象，她们生前到底经历过什么。 芬拜伦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只是愣愣地走近，周围人群纷纷避让，直到弗斯曼回过头说道：“中间这个，不就是你的新助理吗？” “怎么会……怎么会是她？”芬拜伦忽然觉得脚下地面柔软起伏，眼前视线一阵黑白变幻，两耳刺鸣声几乎堵塞住了听觉。 曾经的同窗结交、武技较量上的胜负、远赴新大陆的追求、还有彼此那一点埋藏在心底深处的感情。这一刻，都化作了眼前的惨烈死状，最后那不甘、哀怨、冷漠的神情，在芬拜伦脑海中左冲右突，几乎让他昏厥过去。 弗斯曼脸色沉重，一把按住芬拜伦的肩膀，不知是搀扶还是警告，听他低声说道：“这种事，也就只有内勒姆那个老色鬼做得出来。两只老鼠终于现身了！他们这是对我们宣战！” 芬拜伦压低着头，浑浑噩噩地问道：“她们被挂在这里，一直没人发现吗？” 弗斯曼说道：“尸体被幻术遮掩了，有人发现这里有幻术灵光，顺势解除掉就发现尸体了。应该是刚吊上不久的……现在城中不能传送，我已经派人去搜查附近了。” 芬拜伦立刻清醒过来，等他再抬头，双眼赤红如血，额头青筋凸起，他看着女助理惨烈的死状，牢牢抓紧拳头，心中咆哮道： “集中精神，想、快想！她昨天晚上交班之后离开了总督公馆，她身上有酒气，应该是去喝酒了。也就是说，她肯定是在地面遭受伏击。内勒姆和奥兰索离开下水道了？就算离开下水道，也没必要对她动手，哪怕是为了报复，随便抛尸在无人角落就好，为什么要冒险吊在总督公馆门口？ 这么做肯定有什么目的！震慑？挑衅？内勒姆也许会因为一时报复心这么做，但那个奥兰索医师，他与此并无关联，那究竟是为什么？不能传送、不能传送……下水道、下水道……” 芬拜伦眼珠急转，他隐约把握住一丝契机，立刻取出传讯魔杖，怒吼着下令道：“所有在下水道的军团士兵，立刻撤离！我重复一遍，立刻撤离！！” “怎么？他们在下水道有埋伏？”弗斯曼立刻问道。 话音落下不久，就听得远处一阵布匹撕裂般的声响，在场所有人带着震惊向四处望去。弗斯曼更是一跺脚，直接飞到半空。 放眼望去，外城区中好几条宽阔街道陡然崩毁下陷，牵动周围几片建筑，好似遭遇地陷一般，随之倾塌！ 而收到传讯的军团士兵，刚打算要离开下水道，头顶就传来接连成串的咔咔崩裂声，他们朝着下水道出口蜂拥而去，瞧见远处一丝光明，头顶几万磅重量的砖石土层直接塌下！ 不管你是“法师护甲”还是“石肤术”，万钧压顶便是粉身碎骨。任凭你奔如烈马或是疾驰飞掠，没有传送术照样被压成肉泥！ 一时间房屋倾倒、砖石横飞、烟尘冲天，剧烈震动传遍火舞城。 激扬而起的烟尘转眼笼罩了周围街道，惨叫声、恸哭声、哀嚎声不绝于耳，浑身灰尘的路人、头破血流的伤者、半个身子掩埋在瓦砾中的可怜人……此间种种，对他们而言，宛如一派末日降临的惨烈景象。 …… “呜！爽！痛快！”内勒姆站在旅馆窗边，目睹飞起的尘埃，不禁发出惊叹：“奥兰索医师，你是怎么用一些豌豆，就弄出这么大动静的？我没发现很强烈的法术波动啊？” 玄微子面无表情地说道：“那些魔法豌豆能够自行吸收营养长成魔藤，破坏地底结构、使其脆弱。最后再多施加一些破坏力，自然就能导致大片下水道崩塌。” 当初那些叼着魔法豌豆的老鼠，其实也储存一道道心灵异能的力量，它们藉由魔藤生长掘开的缝隙，如同工事爆破般进行精准破坏，立刻导致大片下水道崩塌。 但即便如此，玄微子也仅能让火舞城少部分下水道崩毁，而且还算准了军团士兵集中逃到下水道出口附近进行引爆，保证大量杀伤。如果魔藤种在地面上，根本无法造成同等规模的伤亡。 原本玄微子只是要炸塌下水道，以此掩埋进入其中的军团士兵，然而爆破效果却波及到不少地面民居。 “爽啊！”内勒姆对其他人的死活并不关心，一派复仇成功的样子，满脸兴奋道：“让他们限制全城传送，没有传送法术，这些士兵就只有被活埋的份！这下损失这么多士兵，我看他弗斯曼还狂什么狂！” 玄微子扫了对方一眼，一语不发。 第114章 死与生 海伯利安看着眼前一棵粗壮扭曲、形似藤蔓的古怪“树木”，突兀地耸立在罐头街之中，绿褐交杂的色彩，远远看上去就像是一团肆意舞动的怪蛇。 这棵粗壮怪藤在早晨毫无预兆地破土而出，同时发生的还有火舞城的地震，听说其他地方有不少房屋倒塌，砸死压死了很多人。罐头街比较幸运，无人死伤。 不过更幸运的事情还在后面，听说这次地震砸死了不少军团士兵，城中也发生了一阵动乱，守在罐头街外的人手被抽调了大半。 而当怪藤生长缓慢下来后，结出了硕大的果实，劈开外壳，里面居然是类似螺薯一样的块茎作物。罐头街贫民连续几天被困在此地，军团士兵也不给吃喝，早就饿得脸色发青，如今忽然得到意外的食物，也没人管到底是什么来历，生起火来随便烤了烤，便大快朵颐起来。 怪藤结下的“果实”不少，而且分量充足。加上现在外面一团乱糟糟，一下子没有人来管束罐头街，海伯利安便自作主张起来，要大家将怪藤果实统统摘下，然后每家每户分配藏好，大家彼此监督、不准声张。 海伯利安见识过一些大城市，由于动乱导致城内饥荒的场景。一些看似繁荣的城区街道，没有一天不依赖外面运来的各类食物，可到了动乱爆发，一切光鲜亮丽全都化为乌有，人们为了那点面包碎，就能大打出手、你死我活。 海伯利安猜测，火舞城中的地震，以及这棵凭空出现的怪藤，应该是奥兰索医师的所作所为。只是不知道奥兰索医师到底想要做什么？ 回到小泰罗家的低矮小屋中，粗糙铁锅中居然炖煮着的奶白浓汤，伴随木勺搅动，是一团如泥沙状的糊糊。小泰罗的母亲尝了一口，露出久违的笑容：“好香啊，比酒馆大厨做的螺薯泥还要香呢。” 海伯利安上前问道：“你这是把那个果实放进锅里煮了？” “我就是想试试，难道不可以吗？”红头巾女人微露担忧。 海伯利安摇摇头，就见一旁小泰罗和他那个呆傻妹妹都各自捧着小木碗等着，一脸馋嘴模样，盯着锅里的浓稠汤糊。红头巾女人赶紧给他们两个盛满，看着两个孩子吃得呼噜噜作响。 “一家人”在这逼仄矮屋中饱餐一顿，海伯利安帮助红头巾女人将剩下的果实藏好，就见小泰罗跟妹妹靠在门边，撩开帘布望着晚霞下的怪藤。 “你们在看什么？”海伯利安问道。 “叔叔，这棵树是奥兰索医师变出来的吗？”小泰罗问道：“他其实一直在悄悄保护我们，对不对？” 海伯利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顺着孩子的意思点了点头。 小泰罗眼中泛起兴奋的光彩：“那不知道奥兰索医师现在在做什么？是不是在暗中救治外面那些受伤的人们呢？” 海伯利安张了张嘴，有些话他不敢说出来。尽管他自己对奥兰索医师的了解也是少之又少，可如果这场地震真的是奥兰索医师造成的，那他这么做的原因，恐怕是不惜殃及无辜，也要让帝国军团付出死伤。 说到底，也都只是那些上层人士斗争的结果罢了。 …… 一只四蹄踏雪、尾尖一撮白毫的可爱小黑猫，叼着一个塞得满满当当的袋子，脚不沾尘、步伐轻快地沿着墙根跑动起来。 远处一阵争吵声传来，两伙人为了一件刚刚从废墟中刨出来的镶金装饰品，从粗言秽语到推推搡搡，转眼变成你一拳我一脚，在塌了一半的房屋外打起架来。正好满地都是瓦砾碎砖，有人直接抄起地上砖头猛砸。 远处，一小队帝国士兵路过，根本没有理会打架的情况，匆匆忙忙朝着远处火光冲天、喧闹更甚的街道赶去。 罗莎莲甩开后方传来的痛呼声，扫了一眼瓦砾下伸出来的手臂。在她的眼中，手臂的主人已经是没有灵魂的躯壳。 类似的场景，罗莎莲在路上已经见到不少。她想起玄微子说过的话，只是没想到死亡会来的这么快、这么猛烈。 “一旦动手，就完全不留余地，真是没变啊。”罗莎莲心中慨叹，最初遇到玄微子时，他对斑兽部族也是毫不犹豫地狠下杀手。 不过想到如今斑兽部族在玄微子的指引下，居住在柴堆镇渐渐恢复过来，而且过上比以前更安稳、富足的生活，罗莎莲猜到玄微子或许要在火舞城做类似的事情。 “或许他已经开始做了？”罗莎莲想起不久前在罐头街，玄微子治病救人的经历。 罗莎莲现在叼着的袋子，里面就是一些急救用的药膏，玄微子让她悄悄送给受伤的平民。 “为什么要悄悄去做？”罗莎莲当时在安全屋问道：“难道不应该让大家感激你吗？” “我不需要世人的感激。”玄微子将一袋袋药物，分别交给飞鸟斥候叼走，送往火舞城各处，说道：“光是杀死一些军团士兵并不能彻底动摇弗斯曼的统治，而我需要更加混乱、更不受控制的火舞城。只有更加极端的变乱，人们才会自己主动去寻求改变。一个混乱的火舞城，也不是弗斯曼想要的。” 罗莎莲问道：“可现在只是有一些房屋倒塌，还没死很多人，似乎没到太极端的时候吧。” 玄微子笑道：“很快了……你以为我让下水道塌陷，只是单纯为了砸死一帮军团士兵吗？” 罗莎莲没太明白玄微子的意思，她来到一家店铺外，道路两旁躺满了受伤的平民，他们一个个灰头土脸、头破血流，有几个冒险者在那里自告奋勇地救治伤患，其中甚至有一位神圣之主教会的低级牧师。 不过那位低级牧师的神迹力量薄弱得可怜，根本救治不了这么多伤者，罗莎莲脚步无声地来到这伙冒险旁边，放下小袋子后叫唤了一声，引起对方注意后，身形一跳便消失不见。 …… “经过统计，由于下水道崩塌，导致超过六百名军团士兵死伤，其中有七十八名奥秘骑士，以及十六名法师。另有两百多人被困在下水道中，已经陆续被援救出来……另外由于房屋倒塌，导致平民死伤也有数百人。” 时至半夜，总督公馆的会议室中，弗斯曼听着官吏的汇报，丝毫不掩饰脸上的愠怒。而他一旁的芬拜伦则是脸色惨白，听着花费大半天统计上来的数字，手中羽毛笔颤动不止。 “城里的动乱呢？”弗斯曼问道。 “大体已经压制住了，只是一些暴民趁乱抢劫放火而已。”官吏赔笑道：“其实这都不是什么稀奇事，火舞城总是有一批游手好闲的帮派混混，每到城里出现什么意外，他们都会趁乱抢劫。” “你在笑什么？”弗斯曼瞪了他一眼，一团火焰直接在官吏肩膀上烧了起来，吓得那名官吏尖叫着扑灭火焰。 弗斯曼一挥手，就有军团士兵将那名官吏架出去，他此刻正是心烦之际，实在不想理会这些除了复读报告文字就没有其他能耐的官吏。 军团士兵在这场下水道崩塌事件中，一瞬间损失了六百多人，加上最近爆发的死灵瘟疫，弗斯曼带来军团士兵已经损失了小半。这么狼狈的状况，对久经战场的“炎魔之子”来说都是极为少见的。 尤其是他麾下都是大量经验丰富的老兵，在新大陆的各个军团中，都算实力强悍的。然而现在还没跟敌人正面交锋搏杀，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折损小半。甚至要让众多军团老兵去应付那些上不了台面的帮派混混、地痞流氓！ 弗斯曼刚才回来之前，就曾对火舞城投降服从的那批守卫与奥秘骑士加以警告，军团士兵的损失，恐怕已让这些人自以为有翻盘的机会了。 “愚蠢！你们要是敢反叛，只有被火焰焚烧殆尽的下场！”弗斯曼狠狠一砸长桌，在石质桌面留下几道细长裂痕。 “军团长，是我的失误。”芬拜伦声音沙哑地说道：“我完全落入对方的算计之中了。” 弗斯曼没有说什么，芬拜伦则继续说道：“如今火舞城中无法传送，我却派人进入下水道，那反而是让士兵与法师们失去了机动能力。” “你是的意思是，要解除‘反传送咒文塔’？”弗斯曼说道：“这样一来，弗斯曼和奥兰索不就可以成功逃离了吗？” 芬拜伦十指紧扣，掐的发白，说道：“如今这种情况，还不如让他们两个逃离，总好过让他们在城里搞破坏。内勒姆与奥兰索离开火舞城后，肯定会到外面集结力量。而到时候我们反而可以利用火舞城的坚固城防长期据守，也可以调动剩余军团士兵，配合军团长与敌人进行野战，这也正是我们所擅长的。而不是跟他们在复杂的城市环境中，陷入漫长的治安战、游击战。” 弗斯曼则质疑道：“可是内勒姆一旦离开火舞城，就能与他那帮子女一起集结军队，同时也能够向其他地方求援，无非是跟我们一样，向狄安特许下承诺。” “他们能够集结的军队，无非是一些地方卫队和征调民兵，完全不是帝国军团的对手。能在野战环境中消灭他们，反而能够彻底瓦解掉地方上反抗力量！”芬拜伦面上闪过一瞬狠毒。 弗斯曼说道：“万一这就是内勒姆他们引诱我与帝国军团离开火舞城的计策呢？你说的没错，我看似进入了火舞城、控制了通讯晶塔，可反过来，我也被限制在火舞城了，丧失了周旋的空间……这种阴损诡计，不像是内勒姆想出来的。” 芬拜伦按捺住纷乱的心绪，沉声说道：“军团长，现在城中有瘟疫蔓延，长时间封闭火舞城，粮食物资的供应、城内的治安都会出现问题。内勒姆他们敢于离开下水道，说明他们在火舞城中有难以发现的秘密据点。如果他们坚持不露面，我们未必能够耗得过他们。” “那就引他们出来！”弗斯曼面露狞笑：“我们不是已经控制住内勒姆的那帮情妇和子女了吗？统统拖出来，公开处决！还有罐头街那帮人，一概拉上刑场！” 芬拜伦却沉默了一下，弗斯曼见状问道：“怎么？你不同意？他们把你那个女助理折磨成那样，我都想替你报仇！” “内勒姆还有很多子女在外面，如果贸然动手，恐怕会引起其他外地子女的戒备和反抗，促使他们更快集结起来。我建议是先放出消息，引内勒姆动手，同时加紧审讯。至于罐头街……”哪怕心如锥刺，芬拜伦还是保持了一丝理性： “虽然是那个奥兰索医师所培养出来的一批医师，但如今城内瘟疫难以得到压制，我在拷问记录里发现，他们从奥兰索那里学到了防治瘟疫的一些手段和药物，正是目前急需的人手。” 弗斯曼靠在椅背上一甩手：“那就按你的说，罐头街的医师，全都打发去治病。内勒姆那帮情妇和子女，给他们最后一点时间，如果内勒姆太久不现身，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芬拜伦补充道：“这件事还需要邀请一些报刊商会，让他们将消息传遍城内，同时定下舆论风向，就说这次下水道与房屋倒塌，都是内勒姆与奥兰索的破坏行为。严重损害火舞城民众的利益，帝国军团此举是为了申明正义！” …… 埃瑟看着清晨送到家门口的报刊，头版占据位置最大的新闻，就是帝国军团即将处决通缉犯内勒姆的多位情妇与私生子女。 而且后面还有长篇大论解释帝国军团这么做的原因，以及生动详尽地描述了内勒姆过去利用首席法师顾问地位，屡次与多位女性的通奸行为，上至已有家室的名媛贵妇，下至自己课堂中的女学生，而且还强行索取民女，大开天体盛筵。 “特约作者达基巴……这段日子经常看到他的文章啊，天天连载内勒姆的那点破事，就像他在旁边看着似的。哼！文笔倒是不错，应该去写小说。” 埃瑟将报刊一折，把处决新闻那一面遮起来，他面前是一张普通的家庭餐桌，粉红色的桌布上摆着清爽新鲜的果盘、撒着香料粉末的煎鱼排、刚刚出炉麦香浓郁的羊角包，以及专门为五岁女儿准备的甜牛奶。 “爸爸！”就见一个穿着天蓝色裙子的小女孩，天真活泼地跑过来。 埃瑟一见女儿，心里不由得软了下来，俯身一把将女儿抱起，然后用自己的胡茬去蹭女儿那吹弹可破的细腻肌肤，女儿被弄得咯咯直笑。 望着款款而至的温柔妻子，埃瑟觉得自己人生前所未有的充实满足。什么帝国军团、高等法师、权力斗争、战场厮杀，仿佛那一切都离他远去。埃瑟只想沉溺在这幸福的海洋中…… 咚咚咚！ 沉重的敲门声打断了埃瑟享受幸福的时光，他露出一丝不悦，轻轻将女儿放到地上，阻止了家里仆人开门，自己主动将门打开。如果是那些不长眼的下属，他一定要狠狠教训！ “谁啊……参谋书记！啊，不对，代理总督！”埃瑟一看清那个向来严谨的身影，立马原地站直、拳头按在胸口行礼。 芬拜伦没有半句寒暄废话，对埃瑟说道：“军团长命令，不久之后将要处决内勒姆的情人与子女，你来做行刑官，负责审讯和处决工作。” 第115章 行刑官 看着桌面上的早餐，埃瑟没有半点进食的欲望。 作为帝国军团在火舞城的调度官，他负责将大量粮食物资集中起来、运送到军团所在前线。这个职位给他带来了许多便利，更是有源源不尽的财富流入自己口袋。 利益关系带来的纠葛，让埃瑟一度搞不清自己的定位，他到底是属于帝国军团的军官，还是火舞城的某位达官贵人？ 不过当帝国军团与土著大联盟休战以来，埃瑟就发现自己收入变少了，毕竟前线不打仗了，后勤需要就降低了，商会代表们也不怎么给自己行贿了。 但埃瑟这么多年攒下的积蓄，也够他一家人富足安稳地过下去了，他对自己那个五岁的女儿没有什么远大理想，更不指望有成为法师的天赋——他年轻时候耗费了不少岁月与钱财，也就掌握二阶奥术，后来干脆转为奥秘骑士，在新大陆的军团中混得出人头地，四十岁出头就当上军团调度官、娶妻成家。 自从不用在前线面对疯狂反扑的土著与各种搞不清的怪物，埃瑟就懈怠下来了。跟上下官吏打交道，壮实的肌肉被脂肪代替，参加各路商会代表的宴会，让他原本还挺自傲的八块腹肌变成圆滚滚的一整块。甚至有时候他还忘了一些咒语和手势，搞不好奥法环阶也退步了。 可后续事情的变化，可以说出乎埃瑟所料，虽然谁都明白弗斯曼军团长跟内勒姆法师有矛盾，可没想到一夜之间，火舞城就换了主人。 如此雷厉风行的手段，也真不愧是“炎魔之子”了。 不过无论火舞城发生什么变动，哪怕外城区塌了十几栋建筑、砸死了几百人，跟这位住在内城区豪华别墅的调度官没有什么关系。至于后勤物资调度的权力？早就被代理总督芬拜伦收上去了。 埃瑟如今闲闲无事，打算等日子消停下来，就向军团申请退伍，然后自己投资一家商会，靠吃分红过日子，说不定还可以开一家小餐厅，专门给上流人士提供糕点。 “看来还是不肯放过我啊。”埃瑟坐在桌边低声叹气。 “爸爸！”女儿嘴唇上还沾着一圈奶渍，问道：“你是要出门吗？” 埃瑟拿起手帕给女儿擦嘴，笑眯眯地说道：“对呀，爸爸要出门工作。” “我也要出门！”女儿声音脆生生的：“我还想看罗达奶奶做的布娃娃呢！” 埃瑟轻轻揉着女儿的头，说道：“现在外面有大坏蛋，你要跟妈妈躲在家里，知道吗？爸爸出去就是抓大坏蛋的，等大坏蛋都被抓住了，你就可以出门去看布娃娃了！” “知道了！”女儿用力地点点头，仿佛那样就能更快地出门玩耍了。 目送家里仆人带着女儿上楼，埃瑟脸色复转沉重，叹了口气，他的妻子问道：“怎么了？弗斯曼军团长要你去干什么？” 埃瑟按着额头说道：“他们打算处决内勒姆的那帮情妇和私生子，我去做行刑官。” 妻子露出害怕神色：“这种事为什么让你去做？你以前不是管理后勤调度的吗？” “对啊，这就是那位代理总督，逼着我表明立场啊。”埃瑟想起自己这段日子，众多商会代表还与自己保持着传讯联络，肯定是被芬拜伦知晓了。光是这份人脉关系，哪怕已经没有实际工作，埃瑟这个人就足以引起弗斯曼与芬拜伦的重视。 所以埃瑟本人也非常识趣，在帝国军团接管火舞城后，干脆闭门不出，也不去弗斯曼与芬拜伦面前争取什么职位——按说凭他过去的资历，以及对前线军团长期稳定的后勤供应，他完全能够在总督公馆里混个重要职位，甚至外派出去当一个地方长官都没问题的。 妻子略带埋怨地说道：“当初我就劝过你，不要跟内勒姆走太近，结果现在麻烦找上门来了！” 埃瑟也是一肚子愤懑：“以前是内勒姆掌权，火舞城这个位置，我要保证军团的后勤补给，那当然要跟内勒姆搞好关系！只是弗斯曼和芬拜伦也太狠了，现在人还没抓到，外城区又搞出什么下水道垮塌、砸死几百上千人的事，就连忙要处决内勒姆的情妇子女了。 这又要让我明确立场，彻底断了我的退路，还是一场专门引诱内勒姆现身的陷阱……别的不说，就算内勒姆打不过弗斯曼，他还对付不了我吗？！我现在巴不得有人直接劫狱救走内勒姆的情妇子女，让我躲过这场麻烦事！” 埃瑟不禁想起之前悄悄塞进门缝的匿名信，就猜到自己已经被盯上了，万一人家真的有敌意，自己真的能够保证一家人的生命安全吗？ …… “奥兰索医师！这次您一定要帮帮我！”安全屋中，内勒姆晃着手里的报刊，朝着玄微子恳求道，连语气都变得尊敬起来。 弗斯曼要处决内勒姆的情妇与子女这件事，玄微子早就预料到了，尤其是内勒姆决意要将那名背叛他的女法师折磨致死后，几乎就将事情的演变推进到这种结果。 玄微子的灵台推演之功虽然还未见纯熟精深，但是也比一般预言法术要更精妙入微，甚至内勒姆来恳求自己的这一幕，也是玄微子早就设计好的。 “内勒姆法师阁下，这是一场对你精心设计的陷阱，想必你看得出来吧？”玄微子一脸严肃认真，心中暗笑不已。 内勒姆已经哭了出来，要不是碍于九阶法师最后那点尊严，真就差点要给玄微子下跪了，听他嚎啕大哭起来：“我知道、我知道！但孩子们是无辜的，我恳求您救救他们！” 玄微子脸上无一丝波澜，说道：“我怎么救？我派飞鸟斥候去侦察过，关押阁下家属的监狱，外围起码有两名高等法师坐镇，外围军团士兵把守严密，甚至还搬来轻型弩炮作为防空。哪怕是别的小鸟飞过监狱上空，也直接被一发强酸箭射死……地底就更别想了，经过之前那回，人家肯定更加警惕来自下方的入侵。再说了，阁下是九阶法师，怎么要来求我？” 内勒姆脸上还挂着鼻涕，说道：“我想过了，直接劫狱是不可能的，所以打算将关押着的人替换掉！” 玄微子眨了眨眼，奥术之中有“拟象术”，可以创造出一定程度真实的生物复制体，只不过这种拟象体的能力远不如本体。如果肯砸钱，那的确可以让拟象体尽可能接近本体，甚至能够瞒过“真知术”这一类法术。 所以理论上而言，完全可以通过制作拟象体来替换掉将要被处决的人，从而瞒天过海。可问题在于如何替换，这才是大问题。 玄微子说道：“将关押的人替换掉，也就是不能惊动那里的法师守卫。除非我们有内应，否则根本不可能。” 话说到这里，玄微子元神忽动，悄悄守在监狱远处的飞鸟斥候看到埃瑟搭乘马车，来到监狱之外。 这位任职军团调度官的埃瑟，他的名字就在提乌斯名单中的第一位。虽然属于帝国军团，不过长期在火舞城工作，提乌斯曾经跟他打过交道，对他个人办事能力非常信任，在名单之中担得起最高评价。 所以玄微子的飞鸟斥候，基本都在暗中观察这些名单上的人手。之前与内勒姆一同投递了匿名信件，其实也是在试探这些人的态度，并没有向弗斯曼举报的行为。 “有趣。”玄微子没有理会内勒姆在那里絮絮叨叨，他凝守元神，借飞鸟斥候的耳目去遥遥探听，发现埃瑟居然成为了处决内勒姆家属的行刑官！ 而埃瑟这回来监狱，就是要视察和审讯被关押的犯人。 “可能、或许、大概……有办法。”玄微子沉吟良久，心中已然有了大体谋划。 “医师您真有办法？！”内勒姆哀求道：“只要您能够救出我的家人，以后赶走了弗斯曼，您就是火舞城的总督！” “打住！千万打住！”玄微子浑身打了个机灵，“别说我没有十足把握救走您的家人，而且赶走弗斯曼也不是轻易能做到的事。哪怕都成功了，也别让我做什么总督，如今的总督被关在地牢里呢！” “总之以后医师您有什么要求，我都可以满足！现在还请求您指点我，到底怎样才能救出他们！”内勒姆问道。 玄微子捧起狄安特的水晶法术书，说道：“最近摸索死灵法术，配合星光体，我或许可以创造出一种与活物高度近似的拟象，不仅难以被察觉异常，而且就算被杀了，也能留下尸体保存一段时间，而不是直接变成灰烬消散掉。只不过……” “不过什么？” “这里面最大的问题还是怎么把拟象与活人替换，而且要将活人带出来。”玄微子想来想去，说道：“其实哪怕是活人，我也可以用星光茧收走，但是我不可能进入监狱啊。” 内勒姆问道：“那变化成监狱守卫的模样……也不太可能。” 这话刚说出来，内勒姆就知道做不到，如今监狱肯定有很多侦测法术，任何幻术效果都会被看穿，想要不动声色地救人，简直难如登天。 可如果惊动了监狱守卫，那就又变成劫狱了，那恰恰是弗斯曼与芬拜伦设下圈套，就等内勒姆上钩的。 “现在唯一能接近你的家人，只有行刑官埃瑟。”玄微子说道：“当然啊，这都是我的猜测，如果我们能够让他帮忙，或许真就可以救你家人出来。嗯，或许。” “那我们现在就去请他帮忙？”内勒姆半信半疑地问道。 玄微子笑道：“呵呵，你也知道不好办吧？首先，人家凭什么帮你？如今新任命的行刑官埃瑟就是帝国军团的人，你别看弗斯曼和芬拜伦让他当行刑官，这分明是逼着他选定力场！ 另外，这么危险的事情，要是没有足够的回报，人家是不会帮忙的。别说什么未来总督的地位，那都是没影的事。人家也要糊口养家，没资格要求他赌上全家生命来救你的家人。” 这话说得，又快让内勒姆哭出来了。之前玄微子就劝过内勒姆要有放弃自己子女的打算，可是真到事情发生了，他还是放不下。 玄微子拍了拍内勒姆法师的肩膀，说道：“总之我先想办法去试探一下那位行刑官，你就先帮我一起制作几个拟象吧，说不定真能用得上呢？” …… 埃瑟回到家中，仆人将他脱下的外套接过。如今火舞城不太安定，下水道和房屋倒塌那个晚上，有很多帮派混混和地痞流氓出来抢劫放火，去往监狱路上看见一地狼藉。 “怎么搞的？这样弄下去，普通人还有没有好日子过了？”这话埃瑟只敢在心里讲，不禁想起之前在监狱里看到内勒姆那些情妇和子女。 尤其是那些子女，最大的只有十岁，当中还有几个婴孩。甚至有一名情妇还怀着孕，都被关进一间间阴暗的监狱之中。埃瑟只能以自己的权力，将他们集中关押起来，至少能让孩子与母亲在一起。 埃瑟想到自己妻子怀孕的那段日子，自己干活时候都是心神不宁的，也不知道那位内勒姆法师会不会真的出现？可万一对方劫狱成功，自己会不会随便被扣上罪名，然后被推上刑场处决的人就成了自己？ “爸爸！”女儿的呼唤打断了埃瑟的烦恼，就见女儿迎面跑来，两只小手捧着一只胖乎乎、打瞌睡的小麻雀。 “怎么了？这只小鸟哪里来的？”埃瑟问道。 “它受伤了，落在窗台上，飞不起来。”女儿嘴巴一扁，仿佛要哭出来似的：“它刚才叫得好可怜，一定是找不到它的爸爸妈妈了。爸爸，你能治好它吗？” “那让爸爸试试。”埃瑟也不知道人喝的治疗药水对麻雀是否管用，只是随便找来一瓶治疗药水，倒出一点点，喂给这只小麻雀。 小麻雀抖了抖翅膀，似乎伤势渐渐好转，蹦跶着落到埃瑟手中，有些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掌心。 “爸爸，你看！它很喜欢你呢！”女儿笑嘻嘻地说道，却见自己父亲双眼失神地愣住不动，问道：“爸爸？你怎么了？” 就见埃瑟身子一震，重新回过神来，双眼浮现出玄异神采，仿佛换了一个人。 “爸爸？”女儿晃了晃父亲的手臂。 “没事，爸爸只是累了。”埃瑟将小麻雀放回到女儿手心，说道：“小东西还要休息一段时间，你可要好好照顾它呀！” 女儿如获至宝地捧着小麻雀，用力地点头道：“嗯！” 第116章 九转灵台 次日，行刑官埃瑟坐着马车再度来到监狱，望着眼前通体如同黑曜石雕琢而成的方形堡垒，从外面看去没有留出一扇窗户。 这座监狱采用来自黑岩行省的特殊火山岩，是防护法术的优质导体，更方便以超魔方式施展防护法术，也可以作为防护法术长久固化的媒介物。 当初帝国的法师们发现这种黑色火山岩时，还没有黑岩行省，此地仍然由大大小小的农耕土著部族占据。在经过先行侦察后，发现此地土壤肥沃、矿产丰富，因此决定下大力气攻取此地，为首倡导者便是五芒星之塔的传奇法师——“炎魔”席邓斯。 后来几经征战、掠夺、屠戮，终于将一大批农耕土著逼到一处大型聚落死守不出，“炎魔”席邓斯率领五芒星之塔精锐，将该聚落化为火海，彻底夺取了后来被命名为黑岩行省的土地。而奠定最终胜利的地方，则是如今的火舞城。 黑岩行省可以说是火舞城周边最为富庶、产出最多的区域了，比起北边尚显蛮荒贫穷的金冠木与雪峰两处自治领，黑岩行省俨然被改造成独具帝国风格与文化的地区，而且仍旧积极吸引殖民者，不断开垦土地、挖掘矿藏。 黑色的土壤下面，金银铜铁样样具备，新大陆内陆已经勘明最大的两条秘银矿脉都在黑岩行省。石榴石、蓝宝石、彩色刚玉、红钻石、月光琉璃等各类宝石，遍布山峦，几乎俯手可得。 而用于打造监狱的黑色火山岩，也仅仅是黑岩行省最初扬名的产物。 行刑官埃瑟面无表情地来到监狱外，几位守卫打了声招呼：“哟！今天也来啊？” 行刑官埃瑟露出微笑：“没办法，工作嘛。今天还要搜身吗？” 监狱守卫也说道：“工作嘛，埃瑟阁下可不要嫌麻烦。”说完就有人拿出魔杖，侦测法术上下扫视了行刑官埃瑟，另外有人上前搜身摸索。 行刑官埃瑟非常配合地将手镯、戒指和两根魔杖取出来托管，对面的监狱守卫笑道：“现在火舞城不太安分，您一个人不带护卫，不怕被人抓住啊？” “唉！我也懒得带了！”行刑官埃瑟一脸埋怨：“我就希望军团长和代理总督能尽快将麻烦处理了，也省得我们下面干活的人跑来跑去！” 监狱守卫一边推开大门，一边说道：“就是，现在我们守在这个监狱，大家都提心吊胆的，唯恐出了什么错漏。” 行刑官埃瑟朝着黑森森的监狱门洞望去，说道：“这里防护严密，还有高等法师坐镇，内勒姆不敢来偷袭吧？” 监狱守卫摇头叹气：“谁知道呢？埃瑟阁下来的路上，应该见到那些塌陷的房屋和道路了吧？” 行刑官埃瑟点了点头，对方继续说道：“咱们军团有好些弟兄都埋在下面了，活生生被砸成了肉泥。所以别看军团长与代理总督成天喊得凶，报刊上说什么‘已经掌握逃犯位置’，其实现在还是一头雾水呢！” “总之大家各自小心吧。”行刑官埃瑟跟着监狱守卫进入内中，魔法光源冷冷地照亮牢笼间的过道。 这座监狱既有集体关押的牢笼，也有单独关押、牢门紧闭的暗室。按说内勒姆的情妇子女，这样关键人物应该统统关进有反魔场的暗室之中，但行刑官埃瑟之前将他们统一转移到集体牢房之中。 “一群女人和小孩子而已，说不定哪天就要处决了，折磨他们干嘛？有施法能力的带上禁魔镣铐就好了。”——行刑官埃瑟如是说。 行刑官可不是只负责最后处决，也包括审讯犯人，这些天行刑官埃瑟便是要来逐一提审犯人。说是审讯，就难免会有严刑拷打，以及各种残酷折磨。 不过这位行刑官埃瑟可不是一般人，他跟内勒姆的情妇和子女们，逐一单独面对面地审讯，让这些绝望之人，透露出许多关于内勒姆的情报，小到送过什么香水礼品、床上用的何种姿势，大到跟哪家商会私下交易，另外还问出一处疑似是内勒姆的秘密据点。 从审讯室出来的行刑官埃瑟用手帕擦了擦汗，将“暗示术”魔杖还给了在监狱中坐镇的高等法师，对方则满脸欣喜地说道：“埃瑟阁下，你是怎么做到让这些犯人那么详尽地透露消息的？我们之前也用过不少惑控法术，可即便是能够突破犯人的意志豁免，也很难精确地获得信息。” “有水吗？我说得嘴都快干了。”行刑官埃瑟接过对方端来的酒水，大喝了几口才说道：“光靠惑控法术，当然不能够让对方把所有已知的内容说出来，所以要加以语言的诱导。而且嘛……你们以为我昨天为什么要将他们换到集体牢房？尤其内勒姆那些情妇，都是当母亲的，见不到自己孩子，肯定要死要活的。还不如稍微放松一些，表面上给他们活命的机会，他们自然就会把各种情报消息透露出来。” “厉害啊，以后我们说不定还要跟埃瑟阁下多多讨教呢。” 行刑官埃瑟摆摆手，说道：“唉！这种事来一回就好，我倒是希望赶紧抓住内勒姆，这样就能还火舞城一个安稳和平。等这事过去，我或许就要从军团中退役了。” “不会吧？埃瑟阁下这次得到军团长和代理总督的重视，甚至让你来做行刑官，日后分明要职位晋升啊！怎么就要退役了？” “能熬过这一回就不错了！”行刑官埃瑟压低声音说道：“你们也猜出来了吧？现在放出消息说要处决这伙女人小孩，就是故意引内勒姆出现的，万一他真的要来袭击劫狱，你们能不能挡得住啊？” 对方拍着行刑官埃瑟的肩膀，自信笑道：“阁下放心，这座监狱的防御，光靠内勒姆一个人绝对攻不下来。哪怕有一支五百人大队的士兵，也别指望能从这里救走一人！” “你们能这么说，我就放心啦！”行刑官埃瑟也回敬道：“如果以后真的能升职，我保证会照顾你们这帮弟兄，省得老是在这不见天日的破房子里。” “那我们就都拜托阁下了！” 顶着一身臭汗的行刑官埃瑟，在黄昏时分坐上了马车，离开了关押着犯人的黑岩监狱，他满脸疲惫，从袖口处抽出一条手帕，轻轻展开之后，里面是一根根不同颜色的头发。 …… 埃瑟猛地从昏沉中清醒过来，他刚才仿佛陷入了某种窒息状态当中。可是当他再定睛观瞧，掌心中的小麻雀消失不见，眼前可爱的女儿凭空消失，就连此刻身处的地方也不是自己家，而是一片奇异的山林景象。 在埃瑟面前是一条狭长幽谷，两侧怪石嶙峋、松柏密布，茂密树冠间祥和金光如同条条丝缕垂下，左右与身后皆无路可走，只有幽谷前方一条隐于青苔荒草间的石板小路。 心怀不安与惊恐沿路走去，尽头处有一块淡青巨岩，被削平的表面上写着两行字—— 北斗摇落，紫府洞前仙风寂。 灵台丹成，方外天地闻志异。 这两行字并非篆刻而成，反倒像是一股流动的金汤玉液，弥漫在岩壁之上。即使埃瑟完全不认识这上面的文字，可是当他看见的时候，字里行间的玄妙意蕴自然浮现，奈何他本人依旧不能完全领会。 而当埃瑟再抬头时，原本道路尽头豁然开朗，转为一条蜿蜒而上的青石山径。埃瑟有些茫然地拾阶而上，其中一侧是悬崖峭壁，向外放眼远眺，隐约可见浮空峦岳出没于云海霞涛之间。 目睹眼前无边妙境，埃瑟已然忘却先前的不安与惊惧，近来觉得有些笨拙迟迈的身躯，顿时轻盈起来，像是找到童年时的活泼生动，两腋生风、脚似腾云，轻点青石山径，沿九转天梯而上。 所经之处，移步换景，周天景物竟然也随之产生诸般变化。或是云水谷聚、飞瀑如练，或是赤霞流火、钟乐不息。有时童子执简、玉女捧壶，有时龙虎腾跃、水火交烹；忽而风雷激荡、阴阳不测，忽而日月同天、甘霖普降…… 埃瑟心境丝毫不受其扰，最终来到一片紫金霞光大作的平台，周围祥云拱簇，寰宇星斗列布，丹台上炉鼎生烟、宫阁内妙音清奏，分不清到底白昼还是黑夜，望之不似人间。 “……俗人昭昭，我独昏昏。俗人察察，我独闷闷……” 忽闻有念诵之声，寻声望去，一片玉树琼花之间，有一道孤高冷峻的背影，负手观花，身披九色仙霞玄羽氅、头戴云篆鹤簪鱼尾冠。其人身旁有一矮几，上置一琴一剑，一卷书、一炉香。奈何琴断弦、剑残锋，颇有几分凋残破败之象，与周天景色不合。 “你……”埃瑟忍不住开口，对方闻言转过身来，形容丰神俊逸、清绝超尘，引动一片仙风徘徊。 埃瑟见对方也不说话，自顾自端坐在地，拂袖间面前就出现一炉香茗、杯盏完备，闭目享用起来。 “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是什么人？”埃瑟总觉得眼前此人有些眼熟，仔细瞧了瞧，忽然想起之前看到报刊上的通缉犯图画，不禁叫出声来：“你、你是那个奥兰索医师？！” 埃瑟惊慌之际，对方只是淡然答道：“在九转灵台，我就是玄微子。奥兰索医师，不过是行走方外天地之名相。” 同样是未曾耳闻的语言，但却直指意识深处，让埃瑟毫无扞格地听懂了。 “九转……灵台？”埃瑟恍惚有感。 玄微子随手一指，埃瑟脚边出现一个蒲团，示意他坐下，同时说道：“你就当成是我的精神世界就好，反正在你离开之前，我会给你重新编造一段记忆，忘记此间一切。” “什么意思？我怎么会在你的精神世界里？”埃瑟摸不着头脑。 玄微子说道：“我藉由飞鸟斥候，寄托出游阴神，对你施展了‘心灵交换’，现在你的身体正在由我占据操控。而你的心智与灵魂，抱歉，只能暂时留在九转灵台了。” 埃瑟吓得站了起来：“你占据了我的身体？你想要做什么？我、我……” “你的行刑官身份，有助于我做一些事。”玄微子笑了笑：“内勒姆说了，如果你肯帮忙的话，以后就由你来做火舞城总督。” 埃瑟一下子就想明白了：“你们是要从监狱里救人？！不！我行刑官的身份根本没有权力把人放走！你这是要害死我、害死我全家啊！” “不是要把人放走，只是替换掉犯人。到时候你照样负责处决掉犯人，无非是砍死几个会流血的高级拟象罢了。”玄微子晃动着手中冰纹青瓷杯，说道：“而且我已经通过操控你的身体，接触过内勒姆家人，暗中取走他们的头发制作拟象。” 埃瑟上前哭诉道：“你们不能这样啊！我也是被弗斯曼和芬拜伦逼迫，才不得不这么做的！我女儿还小，求求你们，千万不要冒险！” 玄微子没有说话，埃瑟连忙恳求道：“你们不是要逃离火舞城吗？我或许能够帮到你们，我知道火舞城有一条秘密通道，不属于下水道系统，是几年前为了走私新挖出来的，连内勒姆本人都不清楚！我可以告诉你们位置，让你们顺利离开火舞城！” “呵。”玄微子轻笑一声，托着下巴说道：“看来让你做总督，还真选对了。比起内勒姆动不动拿职位作为筹码，我更看重你的能力和人脉。火舞城这个地方，需要一个能够调和各方面利益的人才，但最好不要是内勒姆的死忠。” 埃瑟脸色一怔，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不是内勒姆让你来救人的吗？” “妇孺羸弱，就算是要挟，我也不喜欢这么粗劣的手段。”玄微子笑道：“而且万一无法救出内勒姆的家人，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冒险……不会让你的身体冒险。” “你究竟想要干什么？”埃瑟感觉有些害怕，他忽然明白，如今把火舞城搞得天翻地覆的，并不是名声在外的内勒姆法师，而是眼前的玄微子！ “观世而入妄，行事而化妄。”玄微子说道：“如果只是让火舞城化作一片人间鬼蜮，那我有的是手段心机。但如何将险境化为普度众生的道场，这才是我的妄心劫。或是举世入妄，或是真如破妄。此等功果不在定中求，而在行中觅。” 第117章 鬼仙成就 “行刑官埃瑟”从家中的摇椅上苏醒过来，由于多年来饮酒交际而略显浑浊的双眼，浮现出一丝玄异精芒，缓缓地吐了一口气。 “真是沉重浊涩的身体啊。”行刑官埃瑟——或者说占据了这具身体的玄微子，暗自说道。 之前玄微子跟内勒姆讨论起如何救走监狱里的那伙情妇子女，其中最难之处就是如何将人带出来。比起费心思、冒风险去结交某位监狱人员成为内应，那不如让玄微子自己“变成”内应就好了？ 心灵异能中有一道“心灵交换”，就是能够让施法者的心智或灵魂占有对方的身体，如同阴神夺他人肉身庐舍。 这道异能原本仅能短暂地占据他人肉身，不过玄微子在重新参悟过《一元纯阳》中的出神之法后，定中出摄阴神，直接凝炼出一具星光衍体，延伸自己神识所及。 如果以玄微子继承纯阳吕祖的丹道看来，这就是十足的鬼仙成就。若问神通法力，鬼仙法门、出神转阴，倒颇有不少奇能异术。或是继续凝炼阴神，与法器相合而重具形体，虚实变化莫测；或是借雷火劫数、反转阴阳，能暗合五气运化、盗窃天机。 尤其是在这个世界，阴神出摄直接与星光体自然接合，甚至无需耗费功夫去塑造鬼仙法体。而且比起肉身炉鼎，星光衍体虚实两可，有千变万化的潜力，施展“超态变化”等灵能更为轻易。 “哼！金丹大成未得，人仙之功尚差最后一步，鬼仙成就倒是轻而易举了。”玄微子不禁感慨。 玄微子出摄阴神、凝炼星光衍体，本尊依旧藏身于内勒姆的安全屋中，专注制作拟象。 而星光衍体寄托在变成小麻雀模样的飞鸟斥候上，去到埃瑟家中，趁机对埃瑟本人施展了“心灵交换”。凭此经过凝炼的星光衍体施法夺舍，不敢说直接永久占据他人身体，但只要玄微子心念不散失，就可以维持下去。 由于“心灵交换”这道异能本身，是让双方交换彼此心智、转移躯体，但玄微子可不会把自己肉身炉鼎交给埃瑟处置。所以玄微子运转自我灵台，造化出一片“九转灵台妙境”，将埃瑟的灵魂与心智困在其中。 可以说，这其实就是化身五五的境界成就，一方面能够灵台清明不散不失，同时还可以出神行走在外——哪怕只是阴神。 虽说玄微子的修为尚未恢复至往昔巅峰，但尚可凭借各种手段、投机取巧，展现出分身变化的手段。 不过出摄的星光衍体，在施展“心灵交换”夺舍之后，自然不能施展玄微子本人大部分道法了，只保留了心灵术士为主的施法能力。 所以尽管如今的“行刑官埃瑟”不能携带任何魔法物品进入监狱，但作为一名高等心灵术士，玄微子却是可以在监狱里面大做文章。 在经过几天的审讯之后，玄微子通过各种拍肩按头，成功摘取了内勒姆那帮情妇子女的头发。这是制作与他们相对应拟象体的关键事物，毕竟为了保证还原真实的生命特性，还是需要带有原主生命信息的事物。 那些头发在玄微子回到埃瑟家中，早就暗中让飞鸟斥候送回给本尊，与内勒姆一同不分昼夜地赶工制作拟象。而“行刑官埃瑟”则由于一天繁重的审讯工作，在自家书房中休息睡觉。 确实要休息，一来星光衍体终究不是阳神化身，二是埃瑟的肉身炉鼎，不过是一个虚胖的普通人，甚至腑脏筋骨还因为过往忙碌而劳损甚多，精力亏欠。 “下回再也不干这种事了，就算真要夺舍，也要一具生机完足、腑脏康健的身体。”玄微子微微感叹。 “吱呀——”一声，书房的门被缓缓推开，一个矮小的身影背光走入。玄微子此刻虽然没有敏锐的元神感应，但还不至于对外界一无所觉。 他抬起一只眼，睡眼朦胧地对埃瑟的女儿问道：“怎么了？” 埃瑟的女儿此时穿着一件可爱的睡衣，上面还有花朵图案，她抱着一个羊绒布偶，害羞地扶着门，问道：“爸爸，你没事吧？” 玄微子此刻就是扮演着“行刑官埃瑟”的身份，只得从摇椅上起来，半跪在埃瑟女儿身边，问道：“爸爸只是工作太忙了，等再过一段日子，外面安稳下来，爸爸买布偶给你，好不好？” “爸爸最好了！”埃瑟女儿凑过来亲了一口，然后乐呵呵地道了声“晚安”，便回到自己房间睡觉了。 玄微子默然无语，他开门走出书房，映入眼帘是一栋三层楼的豪华别墅，一盏华丽的水晶吊灯挂在螺旋楼梯间，魔法光源像是萤火虫一样上下游动，折射出缤纷色彩。 “你睡醒了？”埃瑟的妻子来到旁边，问道：“我见你这么累，晚餐没有叫你一起吃。你如果饿了，我让仆人去做。” 埃瑟家中有六名仆人，负责别墅内外各种家务，根本用不着家人自己动手。 玄微子只是点了点头，这种时候他并不打算跟埃瑟的家人有太深入的沟通。不过埃瑟妻子见自己“丈夫”面露忧愁，小心问道：“我听说内城区有一家餐厅，下午被军团士兵包围了，我在家里都听见爆炸的声音，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可能跟内勒姆有关，你不要理会这些。”玄微子随便应付过去。其实那是他在审讯的过程中，悄悄以心灵异能控制内勒姆一位情妇，将一间安全屋的位置说出来。 毕竟要是完全没有审讯成果，“行刑官埃瑟”恐怕也会被猜忌。幸好内勒姆早先就准备了三间安全屋，玄微子就拿其中一间作为“投名状”，既保全自身，也让“行刑官埃瑟”能够继续履行职责。 “还有，这几天城内爆发了瘟疫。内城区还好，外城区已经开始不断死人了。家里储备还够，你们尽量待在家中，不要出去。”玄微子提醒道。 “那你呢？”埃瑟妻子担心地问道：“内勒姆不出现，你就要天天出去冒险吗？” “我不知道，现在只能继续干下去。”玄微子并不打算透露丝毫情报，因为他如今的做法，的确非常冒险。 …… “行了！终于完成了！”内勒姆满脸疲惫、眼圈发黑，却还是掩盖不住脸上兴奋表情。 安全屋中，狭促的空间中站满了人，年纪面貌有大有小，都是内勒姆那批被关押在监狱里情妇子女的拟象体。 玄微子本尊则是端坐在床上，默默吐纳行功。膝盖上横着沃夫从血肉侍灵手上缴获而来的双手巨剑，指尖在剑身上徐徐勾勒。 为了制作这批拟象体，玄微子与内勒姆连续三天三夜没合眼。由于这批拟象是要用来替换掉犯人，所以要尽可能真实，足以隐瞒“真知术”、“秘法视觉”等法术。 这就必须要玄微子以星光体为基础，采摄生命信息，构建出十几个活人，而且必须尽快制作完毕。就算是玄微子，这回也真是使出浑身解数，还要内勒姆在旁，不停施展奥术作为辅助协调。 “拟象是做好了，我也可以将它们收在星光茧中。问题是怎么带进去？”玄微子捏着眉间，说道：“虽然监狱之中不会一直开启反魔场，但外面有好几道检查关卡，我就算把星光茧变成手串，可绝对会被截留在外面的。” “我已经做好准备了。”内勒姆说道：“我来掩护你进入。” “什么意思？”玄微子问道。 “你不是操控着那个行刑官吗？”内勒姆露出疲惫的笑容：“我在他即将到达监狱的路上，忽然发动袭击。按照常理，他一定会逃往防护周全的监狱，如果形势足够危急，就顾不上什么侦测检查了，你或许能够趁此混进去，在监狱之中把人替换成拟象。” “这很危险。”玄微子说道：“而且为了保证在监狱中施法，我必须要在安全屋中专注操控，不可能帮你一起进攻监狱。” 内勒姆竖起一根手指：“这时候就需要动用我们可以使用的一切了医师，我这里有几十根卷轴，够我使唤了。狄安特那两个血肉侍灵，我也需要。可惜风暴巨人头骨我不会摆弄，否则能再多一个帮手。” 玄微子没有犹豫，直接一甩手，两具沉默的血肉侍灵直接出现在面前，说道：“不仅这两个，我到时候也可以派亡灵军阵协助，保证声势浩大。” 一旁飞神金乌蹦了出来，一脸傲然，还梳了梳头顶金色冠羽。玄微子的将四支猖兵交给飞神金乌来主持，便是为了这种无法分心的时候，有一支护法兵马可以代替自己出手。 “五百人大队也无法攻破的监狱？那就别怪我派出千员猖兵以壮声威了。”玄微子暗道：“而且，我的手段又岂止如此？” …… “行刑官埃瑟”摸了摸手腕的镶嵌着一串珍珠的手镯，望向车窗外略显萧条的景色。 距离下水道塌陷事件，已经过去了好几天，如今的火舞城已经无人关心当初造成多少死伤。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恐怖瘟疫，忽然在城中爆发，而且呈现难以遏制的势头，无情地传播开来。 尽管报刊上一致言明，如今火舞城中的瘟疫，是通缉中的内勒姆法师与奥兰索医师施法散播，但因为火舞城持续近一个月的封闭，外城区粮食物资开始出现供应不足的情况，普通民众早已不关心到底是谁引起的瘟疫，而是“各尽所能”地争取赖以为生的粮食物资。 结果就是各处都发生了入室抢劫、冲击仓库、放火烧屋，许多帮派混混都趁此为非作歹。 面对如今场面，光靠帝国军团的士兵已经压制不过来了。代理总督芬拜伦调用此前闲置的一部分城防守卫，让他们压制城中暴动和混乱。 在利刃坚甲与火球飞弹的压迫下，遍布于外城区的大多数暴动，大体平息下来。这么说的原因，主要是暴徒们换成晚上出来作案犯事。 所以当行刑官埃瑟早晨搭乘马车去往监狱时，外城区有不少房屋还冒着余烬黑烟，街道上不少行人都脸带灰尘、咳嗽不止——至于那是被灰尘引起的，还是得了古怪的瘟疫，就没人分得清了。 因此在行刑官埃瑟去往监狱路上，前面就有几辆囚车，里面关着满满一车厢的暴徒，狱卒们正手持长叉、牵拉镣铐，将这些暴徒塞进监狱、等候发落。 行刑官埃瑟叹了一口气，他忽然听见天上传来奇怪的鸟叫声，又尖又长，刚准备把头伸出车窗去看，身下马车的轮子就磕到一块碎石。 轰—— 一团爆炸的火球直接将马车掀飞，拉车的马匹瞬间被火焰笼罩、皮肉焦烂，车夫则被飞溅的碎片贯穿躯干，整个身子断成两截飞了出去。当那个经过强化加工的车厢摔到地面上后，行刑官埃瑟战战兢兢、额头淤肿地爬了出来。 这下爆炸立刻引起监狱外围层层驻守士兵的警觉，魔法警报发出刺耳摇铃声，六七名法师直接施展“飞行术”来到半空，发动“秘法视觉”四面扫视；军团士兵在急促的命令呼喝中，从左右街道建筑中涌出，路障排列、举盾架矛；更有四台轻型弩炮在战斗法师的操控下掉转方向、铰动弦索，搭上长矛般的弩矢，一触即发！ 此时，就见半空中忽然落下两个高大健硕身影，直接砸扁了破烂的车厢，两具血肉侍灵散发着浓烈的负能量，牢牢盯住行刑官埃瑟，气氛沉默了一个呼吸。 “救——命——啊——” 肥胖的行刑官埃瑟发了疯般飞奔起来，身上肥肉一抖一抖，鼻涕乱甩、眼泪横流、尖叫不止，丑态毕现地朝着监狱方向逃命。 与此同时，天上忽然射来一枚光球，在路障旁的军团士兵面前无声一爆。 “阳炎爆”！ 刺目强光瞬间扩散，哪怕不在灼热伤害的辐散范围内，所有人都会被这强光晃得眼前一花。 强光散去，一声尖锐鸟鸣，伴随滚滚阴风，千员猖兵赫然降下。 顷刻间，天上乌云聚、雷声动，好似战鼓急催，千员猖兵少则七八一组、多则数十成队，刀枪剑戟、藤牌钩镰俱全，居然结成大大小小几十个鸳鸯阵，阵阵相连、阵中有阵，朝着地面士兵、空中法师，发出怒吼狂啸、晃动恐惧灵光，悍然攻杀而去！ 第118章 劫狱 火舞城监狱上空极高处，恒益子盘旋已久，上接星纲，下勾风雷，施法驱云赶雾，顿时黑云弥天，夜穹遮蔽白昼。恰似皂纛玄旗聚汪润，恍如帝下神兵布罗网！ 就见恒益子现出神将真形，靛肤赤发、鸟喙三目、银光黑翼，手中念刃武器变为雷槌雷凿，一举敲击，便是漫天雷震、紫电腾霄。 这场面固然很大，可仍不是真正翦灭妖魔的天心雷法，但恒益子在玄微子日夜行功炼将下，原本的遮天幻术，也多添了几分招云借风、掩日行雷之功。 而这一切都只是为了援护飞神金乌坐镇中天之位，同时恒益子从奥法星图与自然环境中摄取各种能量，转化为诸般增益法术，加持给千员猖兵。 飞神金乌双翼戟张，无需扇动翅膀，周身金光大放，祭起四枚朱篆兵符，旋绕不止。千员猖兵先后反虚化实，足踏黑云、阴风护体，伴随云中雨点洒落，“提升抗力”、“隐雾术”等低级法术，竟是雨露均沾般让千员猖兵个个皆得加持。 恒益子槌凿生雷，云中雷鼓连震，绵密雨水瓢泼落下，风中点点酸腐气息，竟是围绕着黑岩监狱，降下强酸雨水！ “酸雨术！是酸雨术！”半空中立刻有法师察觉异常，传讯道：“这个法术无视法术抗力和豁免能力，小心！啊——” 半空中的法师最先受到猖兵的攻击，每一个法师都同时面对数十位猖兵扑杀而来，阴风中浓烈的负能量，吹得法师们手脚冰冷，下意识先施展自保的防护法术，尚且来不及反击，就被六七把灵光浮泛的沉重兵器封住所有方向，在没有传送法术的情况下，法师身形直接被阴风黑潮吞没，只来得及传出几声惨叫。 突然出现的猖兵，顿时打乱了军团在天上地下的准备，瓢泼酸雨让下方法师与奥秘骑士纷纷将“防护能量伤害”、“抵抗能量伤害”重新转为强酸属性。可尽管如此，还是有许多军团士兵无法得到保护，只能纷纷挤在盾牌阵列之中，听着外面噼里啪啦地雨滴声，将地面浇打出点点酸腐白烟。 “救命！让我进去啊——”行刑官埃瑟狼狈不堪地跑到监狱门前，原本追在他后面的血肉侍灵已经跟军团士兵交战起来，飞射的闪电与火球，轰得黑岩监狱表面红白光芒交替。 “快！快进来！”近些天已经打好关系的监狱守卫连忙拖着肥胖的行刑官埃瑟进入监狱大门，此时监狱之中还有一批没关押起来的暴徒，似乎察觉到外面发生战斗，也在监狱之中搅扰吵嚷起来，逼得狱卒们下手狠揍，连推带踹地将他们塞入一间间牢笼中。 监狱守卫手中拎着一根“蛛网术”魔杖，望着门外飞落而下的大批猖兵，只是胡乱甩出几道法术，死倚着大门不敢冒头。 “你们都把门给老子守好！”行刑官埃瑟咆哮道：“内勒姆这是来劫狱了，我亲自去看守犯人！” 如此危急情形，一众狱卒都没说什么，而那位镇守监狱的高等法师却喝阻道：“等等！你去看守犯人做什么？” 行刑官埃瑟跺起脚道：“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这位高等法师还在这站着？内勒姆都杀过来了，万一他真的冲进来，我就把他那些情妇子女统统杀掉！你们直接在外面开启反魔场，把他堵死在里面！” 那个高等法师猛地愣住，前几天见识过这位行刑官埃瑟的审讯技巧，而且还因为他的成果，军团找到内勒姆的一间安全屋。如今内勒姆忽然前来劫狱，没想到这位行刑官埃瑟居然还有如此清晰的思路与视死如归的胆略。 “你……说得对。”高等法师没有半点怀疑，立马取出一根“闪电束”魔杖，交给行刑官埃瑟，一副诀别表情说道：“埃瑟老弟，监狱里面就都拜托你了！其他人，给我死守大门！绝对不能让任何人进来！” 最终，所有监狱法师守卫和狱卒，各自抄起武器，堵在监狱唯一的大门。只剩行刑官埃瑟走在监狱过道，无视左右暴徒囚犯的喧闹，来到监狱最深处关押内勒姆家人的牢房外。 牢房大门缓缓打开，一众妇孺彼此依偎缩在墙角，带着惊恐神色望向那个肥胖身影。监狱之外传来一声剧烈爆炸，周围火把光芒闪烁熄灭，剩下行刑官埃瑟手腕上的珠串，隐现宝光。 …… 那声剧烈爆炸，来自一根火焰投矛。投矛如同烙铁般烧得通体橘红，穿梭于狂风怒雨间，在凡人视野中留下一条白线，命中天上空无一物之处，产生太阳一般的炽烈爆炸。 恐怖的热力带着扭曲空气的冲击波，将酸雨阴风吹出了一片空隙。 而在炽白烈焰中，一条残尸落下，略似内勒姆的烧伤脸庞，直接摔在地上，碎成一地灰烬，转瞬飘散。 “拟象术？”半空中一道疑问声，弗斯曼浑身火飙似舞地现身，他足踏火舌喷吐的粗长权杖，身后另有三位高等法师紧随而至。 其中一人口念咒语，“操控天气”的效果直冲天空，试图消除掉那稠密不化的大片黑色雷云。 一人指尖电弧跳动，一道威力十足的“连环闪电”直接将试图逼近的猖兵轰成缕缕白烟。 一人施展侦测法术，窥见施展“幻化灵体”的内勒姆法师正站在附近楼顶。 “在那！”一旦指明，弗斯曼毫不犹豫，他根本不用像其他法师那样手势变幻，一串咒语飞快吐出，掌心就出现一根如同烙铁的橘红投矛。 弗斯曼奋力掷出“阳炎投枪”，刚靠近内勒姆就隔空爆开，巨大的炽白火球直接将楼顶撕开。砖瓦飞射，内勒姆本人则一脸轻松地缓缓飞退。 内勒姆身上早有“免疫火焰能量”的效果，面对“炎魔之子”这种法术可以说是必备的。而且重新恒定在身上的“魔法排斥术”，能够将目标为自己的法术在命中前加以反制破坏，以免受到正面伤害。 眼见内勒姆试图逃走，弗斯曼脚跟一拧，身下喷射权杖托着他直追而去，比起普通“飞行术”还要快好几倍的极致速度，顶着“火焰护盾”，整个人化身一枚硕大火球，就这样直接朝着内勒姆迎头撞去！ 内勒姆虽然提前给自己施加了好几层防护法术，可还是头一回见识有法师这么战斗的。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被一口气推出几百尺之外。 两名九阶法师，就像野蛮的公牛般，由于各自身上魔法威力，接连撞穿几栋建筑，留下一串窟窿。两人一直冲到分割内外城区的城墙，内勒姆整个人被顶撞在墙上，咬牙硬撑释放出一道“飞击掌”，试图将化身火球的弗斯曼推开。 孰料弗斯曼经验老辣，火球直接朝天上飞去躲避，在他身后竟然是紧随而来的“流星爆”！ 四枚熔岩状的巨大火球，拖拽着火光焰尾，直接轰击内勒姆。“流星爆”除了火焰伤害，本身也具备实打实的物理撞击，威力比起配重抛石机还要强悍，轰在城墙上发出惊天动地的震动与爆炸，让高耸城墙出现裂痕，摇摇欲坠。 可当火焰消散之后，就见七彩虹光熠熠生辉，内勒姆凌空飘动，身形在“虹光法球”的保护下全然无恙。 “哼！真硬！”弗斯曼立身空中，周围火焰稍疏，露出冷笑面容道：“这就是芬拜伦不希望我跟你正面战斗的原因，但你这样又能坚持多久？” 内勒姆握着一根蓝光莹莹的法杖，反问道：“那你觉得你自己能坚持多久？” “拖延时间吗？”弗斯曼回头看了黑云笼罩、酸雨不断的监狱方向，那里已经爆发激烈的战斗，猖兵撕开了军团士兵的防线，至少每三五个猖兵对付一名军团士兵，很快就把战线逼近到监狱大门不到百尺距离。 不过跟随弗斯曼及时赶到的三名高等法师，以及早在监狱内戒备的一名高等法师，各种法术不要钱地疯狂消耗下，也让猖兵不断折损。 这种前所未见的虚体亡灵，无法轻易驱散或者放逐，只能乖乖用塑能系或者咒法系去攻击。一时之间，各色法术横飞，爆炸声夹杂着尖叫声，黑岩监狱外早已是一片惨烈战场。 “这也是奥兰索医师的手段吗？”弗斯曼笑着问道：“他不肯现身吗？” “那你不如看看后面？”伴随内勒姆的话语声，一片灰蒙蒙的阴风之中，出现一个躯干佝偻、负能量充盈的身影。 “狄安特？”弗斯曼英俊的脸上露出一丝不快，他只觉得眼前这位大法师已经不能算是一个活人了，但是又不像那些浑身冰冷腐烂的巫妖。 再度出现的狄安特大法师形容非人，他须发全数脱落，皮肤肿胀发紫，颅骨中似乎塞了什么东西，被撑大了一圈，微微搏动着。两颗眼珠子不协调地乱转，面部骨骼仿佛被折断了重新拼合，却找不准位置。脖颈蠕动间，呕吐出一些酸液。 随即一条条带着淡紫色泽的触手，撑开了下巴，从狄安特的口中涌出，又从耳朵、鼻孔中伸出，甚至一颗眼球也被挤出眼眶，被触手粘粘着，悬挂在脸上摇摆。 这些触手满布怪异黏液，如同活物般晃动着、缠卷着。充满了恶意与不可名状的气息，发出若有若无的呓语，仿佛是交叠吟唱的咒音。 “这是被植入了什么异怪吗？占据了狄安特的身躯？”弗斯曼凭自己的智慧，大概猜出大法师的情况，听他笑着说道：“可惜，现在要拖延时间的并不是你们，而是我。就算是亡灵大军，也有消耗殆尽的时候。” 内勒姆面露恨意，大喊一声，手中法杖射出“极冰射线”，而那位早已扭曲得不似人类的狄安特大法师，无需咒语手势，一道“灵能震爆”，让空气中浮现出碎裂波纹，直袭弗斯曼而去。 …… 大战交锋之际，外城区一家大型旅馆，如今征用为火舞城法师与奥秘骑士的驻地。近百名法师与奥秘骑士或站或坐，有的看着桌面水盆中的战斗场景，有的则是表情复杂地靠着窗户远眺那片黑云。 此地众人，都是火舞城过去的中坚力量，可是在内勒姆死后，则纷纷向帝国军团投降，以此保全了身家性命。 “内勒姆法师终究还是现身了……太不理智了。”有人叹气道。 “毕竟是自己的情妇和孩子嘛。弗斯曼他们就是料定内勒姆会出来，所以才设下这个圈套。” “内勒姆这个老色鬼，他外面还有一堆儿子呢！死几个有什么所谓？” 一位曾经作为内勒姆属下的高等法师晃了晃手中的信件，说道：“现在机会来了，我想在场有不少人都受到类似的匿名信件吧，要不要趁这个时候离开火舞城？” 面对这个选择，众人意见立刻纷纷扰扰起来—— “跑？你确定真要跟内勒姆一条道走到底？” “难不成要天天忍受弗斯曼和他那帮狗腿子指来喝去吗？什么理由都不说，就把老子的家都被翻了个底朝天。” 拿着信件的高等法师说道：“我们在黑岩行省还有同僚，他们已经开始集结军队，如果趁现在离开，联系上当地法师，我们可以凭此与弗斯曼周旋！尤其是以黑岩行省的财富产出，拉出一支满编军团完全不成问题！大不了继续南下，归附于齐达罗克大法师，我就不信‘炎魔之子’真的能够横扫整个五芒星之塔！” “你说的那些同僚，有一半都是内勒姆的儿子！我可不愿意再给内勒姆打工！” “那大家现在不就是为弗斯曼打工吗？” “你要是那么忠心，当初干嘛不死拼到底？当初你投降得比谁都快！就差去给弗斯曼撅起屁股挨棍子了！” “之前我们都以为内勒姆没有翻盘机会，可现在看看，又是下水道塌陷、又是瘟疫爆发，我看内勒姆有的是底牌。” “但弗斯曼麾下军团实力很强啊，虽说有折损，我们就算逃到黑岩行省，未必能守得住！” “呵呵！现在早就有传闻了，弗斯曼打算要在新大陆建国！再不济也要独立于帝国的约束，获取更大的自治权力。你猜猜他能干多久？为什么就只有一个还不够五千人满编的军团？” “靠！这个弗斯曼看见多拉贡在旧大陆建立国家，他也心痒痒了？” 那位高等法师摇头说道：“哪有这么简单？多拉贡是传奇法师，还有一条同样传奇层次的银龙协助，而且占据的地盘都是易守难攻的山地，火舞城就建立在大平原上。人家至少筹划了几十年，弗斯曼还是太年轻了，太急躁了。” “那我们这就离开火舞城？”有的法师跃跃欲试：“他们已经传来好几次讯息了，要我们去监狱外支援。” “支援个屁！他们不过是要我们去做炮灰！” “可你们想好了，一旦出走，就等同是跟弗斯曼彻底决裂，就再也不能回头了！” “那内勒姆呢？”有人问道：“就这样把他扔下？” “他自寻短见，要去救那些情妇和私生子，这样的人还管他干嘛？” 倒是那位高等法师稍微稳重一些，说道：“我给他传讯提醒，也算以前同事一场的情谊了。大家准备好，我们一旦离开，他们肯定会调派高等法师追击，必须联手冲出火舞城！越快越好！” 第119章 熔岩 “军团长！城门方向传来消息，之前投降的那批法师和奥秘骑士，正在进攻城门，试图逃离！” 一道讯息传来，弗斯曼只是冷哼一声，身外飞腾烈焰盘旋不止，看似无形舞动的火焰，在弗斯曼操控下，竟将各种能量物质焚烧转变，面对内勒姆与狄安特左右夹击，轻而易举地化解掉各种法术威能。 弗斯曼随之抬手画圈，一个连通火元素位面的门户直接生成，将黑云之下的天空映得赤红。 便听弗斯曼高声叱喝，狂野岩浆悍然喷涌而出，熊熊火浪夹杂着飞陨而落的熔岩球，笼罩了方圆几百尺的距离。周边建筑被蒙上一层橘红火光，内外一切可燃物瞬间就化为灰烬。 或多或少的木质结构，只在焦炭状态停留半个呼吸，转瞬升华无迹。即便是砖石泥土，也被极高温的火焰烧成熔融态，软绵绵地垮塌下来。 火，无一处不是火！“炎魔之子”所经之处，空气都被点燃，就算仗着“火焰免疫”和“虹光法球”能够抵挡狂暴如潮的轰炸，内勒姆也总归需要呼吸，除非他将自己转化为巫妖。 内勒姆扯出一张几乎过去不曾用过的“维生气泡”卷轴，强忍着窒息施展开来，一个水蓝色的中空球体罩住自己的头部，从水分中不断析出的空气，能够保证他不至于呼吸。 “靠！这个臭小鬼，难道跟他的老师一样，俘获了哪位元素大君吗？怎么火元素魔法不要钱地往外砸？甚至还有超自然火焰！”内勒姆骂骂咧咧，就算有多重防护，他也觉得口干舌燥、皮肤发烫，极致的高温已经开始扰乱奥术的组成结构了。 内勒姆喘息之时，异怪化的狄安特则屹立在火海中，在“能量适应”之下，丝毫不受外界所扰，周身发出阵阵闪光，抵消掉火焰伤害。他好像早已无需呼吸，从五官伸出的触手不停舞动，不用手指，而是从触手末端射出一道“解离术”。 “无用！”弗斯曼的法术抗力已然提升到几近传奇层次，随意无视掉这下攻击，就听见下属继续传讯： “军团长！那群法师要冲破城门啦！我们怎么办？” 此时，芬拜伦的声音插入传讯之中，说道：“你们立刻前往城门方向，支援人手马上就赶到监狱了。军团长，你继续牵制内勒姆，逼他远离监狱。” 有芬拜伦的调度，众人各自行动起来。弗斯曼双眼此刻冒着两团火光，他口中喷出丝丝火星，朝着内勒姆咆哮道：“以劫狱为名，牵制军团实力，好让你手下那群轻易投降的家伙逃离出城，这才是你的打算吗？！” 内勒姆在下方暗暗一笑，却没多说什么。这时候就听见黑云之中一阵密集如鼓点的雷声发出，伴随蓝白闪电劈落，一道伟岸身影在阴风中缓缓具现，竟然是一个风暴巨人！ 玄微子近来已将那颗巨人颅骨参悟出几分妙用，同样以星光体代替了魅影咒法物，重现风暴巨人的形态。 就见风暴巨人手中巨剑电光大作，身形飞落划出一片残影，以极快速度朝着正欲赶往城门支援的高等法师砍去。 磅—— 巨剑挥落，就算不提表面的附魔攻击，光是凭那从天而降的迅猛斩击，极大力量便直接将那名高等法师砸成肉泥，法师身上“触发术”迸发出一片五颜六色，可惜只剩下一坨碎烂的尸体。 弗斯曼见此情形猛地一惊，突然出现风暴巨人让前去支援的高等法师们不得不优先自保起来，各种“擒拿掌”、“放逐术”乱扔，却是效果不彰。 弗斯曼愣住的这一瞬间，异怪化的狄安特不要命般飞身扑来，他的身躯开始迅速晶体化，最终居然是一整块水晶雕塑般，撞到弗斯曼的“火焰护盾”外。 水晶雕塑就像受到某种控制一般，在烈焰炙烤之下，仍然不断试图突破那能够将各种能量物质焚化的屏障，咔喇喇的晶体碎裂声，变成一场华丽的水晶爆炸！ 奈何这种攻击根本无法动摇弗斯曼，不过也争取了一丝时机。下方的内勒姆也飞身靠近弗斯曼，施放早已准备多时的“法师裂解术”！ 就见这道九阶奥术呈现一圈淡紫华光，弗斯曼周身那圈奇异的“火焰护盾”与一身魔法效果，猝然消散！脚下喷火权杖灵光黯淡！ “哈哈！果然！”内勒姆发出自得笑声。 弗斯曼瞬发一道“飞行术”维持身形，尚要准备回击，另一侧飞溅的水晶碎片中，出现一根形似蘑菇的碧绿短杖，它周围延伸出条条触手，“超频震爆”狠狠灌入弗斯曼脑海！ 另一侧内勒姆也不管手势正确与否，直接抬手一道“力场监牢”罩住弗斯曼，将其困在一处透明立方体中。 可惜这连串伎俩无法对弗斯曼造成太大伤害，他紧咬牙关抬手一指，射出一抹惨绿的“解离术”。 “力场监牢”瓦解的同时，一道响彻心扉的钟声蓦然回荡脑海心田，内勒姆好似有所预警般远远退开，那柄无人掌握、反过来操控狄安特的碧绿短杖，也裹在一团半透明触手下逃难般飞走。 弗斯曼正觉疑惑之际，他眼角余光扫过火舞城一圈，外城区方向忽然有一抹紫金光亮闪烁。 电光火石刹那间，紫金光亮便已欺近弗斯曼面前，他本能地侧脸一躲，一道锐利锋芒掠过颧骨，留下了浅浅伤痕。 伤口流出的并不是鲜红血液，而是带着灼热火光的岩浆。却没有烧伤弗斯曼的皮肤，他只是用手指抹了抹伤口，便自行愈合起来。 “这是……‘法师之剑’？”弗斯曼露出一丝惊疑表情，他大致看到了刚才袭来的事物，就是一柄很常见的制式双手巨剑。 弗斯曼心里清楚，“法师之剑”这种将力场塑造成剑形的法术，只能环绕在施法者周围，根本不能作为远程攻击的手段。不过在战场上的战斗法师，面对近身搏杀，经常会利用这道法术来跟敌人缠斗。 不过令更他震惊的是，自己身上有老师传授的“黑檀岩护甲术”，不仅比起绝大多数防护法术都要坚硬难摧，让他身似精金，而且这还不是恒定法术，是完全根植于弗斯曼的灵魂的永久效果，完全与他的生命力融为一体。就算刚才挨了一发“法师裂解术”也不会被驱散掉，他意识瞬间调整，也能重新恢复正常。 可即便这样，自己还是被那柄从远处飞来双手巨剑所划伤。 弗斯曼目光紧随那道紫金光芒，疾飞的双手巨剑以极快速度掠过城墙，似乎有些艰难地掉转方向，划出大半个圆弧，折返过来，再度朝弗斯曼威逼而至。 弗斯曼隐约察觉自己被一股莫名目光给牢牢锁定了，除非眼下能够施展传送法术，否则自己根本无法回避！ “哼！”弗斯曼根本无惧于此，口吐连珠咒语，一堵透明的“力墙术”呈现身前，正面挡下紫金光芒中的双手巨剑。 抵在力场墙壁外的双手巨剑，剑身上隐隐浮现一串怪异符文，而且前进势头丝毫不减。力场表明竟然出现丝丝裂纹！ “还带有‘解除魔法’的效果吗？”弗斯曼立刻辨识出来，正欲动作之际，就发现内勒姆朝着黑岩监狱方向而去，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样。 “跑得了吗？”弗斯曼抬手虚托，火元素不断召聚汇集，形成一颗人头大小的熔岩球，直接朝着内勒姆扔去。 熔岩球飞行过程中不断膨胀，几个呼吸后就变成农舍一般硕大，无情地砸落在火舞城的地面上。 一股惊天炎流爆散开来，扩散的冲击气浪将周围摇摇欲坠的建筑直接扫平，好似绽开花朵般的飞陨碎片，仍旧带着火元素位面的恐怖热力，将大地烫得点点斑驳。 与此同时，黑云之中的恒益子大发雷霆，一道沛然威明猛烈的雷电劈在紫金剑光之上，飞剑顿受加持，剑锋一举击穿“力墙术”，以锐不可当的锋芒，直接刺中弗斯曼的左胸！ 一滴岩浆般的橘红血液从剑刃处滴落，双手巨剑贯穿了精金胸甲和狮鹫鬃内衬，剑锋刺入弗斯曼胸膛半寸深浅，前进势头便完全竭尽。 此时双手巨剑紫金光华尽散，剑身上那串符文受风一吹就飘然无踪。 弗斯曼脸色阴沉地将剑抽出，光是这个动作，便让本就不堪负荷的巨剑崩断成许多碎片。 抬手按了按伤口，已经呈现非人化转变的弗斯曼，体质远超一般法师。区区这点伤势，根本不能重创弗斯曼，甚至无需治疗药剂，伤口就能自行痊愈。 带着如同火山即将爆发的愤怒，弗斯曼望向地面，被自己一发“熔岩球”砸毁的地面，暴露出残破的下水道管渠。 “又躲到地底下面去了吗？愚蠢！”弗斯曼没有急着去追，他再度飞往监狱，如今此地的战斗情形已经大为缓解。那些古怪的亡灵在军团士兵拼死捍卫下，终于在距离监狱大门三十尺处缓下攻势。 尤其是第二批军团支援的前后夹击之下，就将那些亡灵消灭得七七八八，天上黑云也不再降下酸雨，法师们也不断施展“造风术”、“操控天气”，将黑云驱散。 而那个突然出现的风暴巨人，虽然一时拖住了几名高等法师，但在连翻奥术招呼之下，也被轰得七零八落，最后爆出一团如黑风的浓烈负能量后，消散不见。 “军团长……我们没能留住那群法师，让他们逃出去了。”传讯法术中，是属下办事不力的羞愧语气。 弗斯曼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径直走入表面满是冰渣酸水、白灰焦痕的黑岩监狱，来到最深处关押着内勒姆家人的牢房外，看见那个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行刑官埃瑟，他手里还拿着一根“闪电束”魔杖。 “起来！”弗斯曼沉声喝道，一把夺过了魔杖。 行刑官埃瑟脸色苍白，似乎被外面战斗给吓傻了，脸上肥肉伴随颤抖下巴不断晃动，让弗斯曼看得心生厌恶。 “开门！”弗斯曼下令道。 行刑官埃瑟连忙上前将牢房门打开，里面是一群蜷缩在角落处的妇孺，母亲紧紧抱着子女，谁也不敢说话，只有婴儿哭泣的声音。 弗斯曼面如冰霜地迈步进来，他二话不说，抬起“闪电束”魔杖，连连抬手，甩出一道又一道的白亮闪电，将牢房中照得惨白。 行刑官埃瑟听着里面传出的短促惨叫，脸上五官几乎要挤在一块，肩头耸动，恐惧不已。 直到内中安静下来，弗斯曼才一脸阴冷地走出牢房，将魔杖扔到行刑官埃瑟的脚边，说道：“将尸体挂到城门上。” “是、是……”行刑官埃瑟只得连连躬身点头。 待得弗斯曼离开监狱，行刑官埃瑟紧张脸色才松弛下来，摸了摸被袖子遮住的镶珠手镯。 …… 芬拜伦看着在行刑官埃瑟指挥下，被吊在城门上方的一排大小尸体，由于闪电的威力，尸体焦黄发黑，几乎辨认不出本来面目。 在芬拜伦身旁，是卸下盔甲的弗斯曼，见他揉了揉左胸，轻声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弗斯曼不太高兴地回了一句。 “酸雨风暴、亡灵大军、风暴巨人，看来他们真的通过某种手段，完全吸收了狄安特大法师的学识，就连过去只是停留在纸面上情报，这回也得到证实了。”芬拜伦眼神凝重：“我甚至怀疑，援助内勒姆的是不是只有奥兰索医师一人。” “现在说这些都没意义了，之前那批投降的法师与奥秘骑士，如今集体逃离，肯定是要去黑岩行省集结军队了。”弗斯曼目光遥望火舞城外远方起伏极为平缓的葱茏大地，说道：“这样也好，成天被拖累在城镇里，反倒让他们到处钻空子、推诿敷衍。” 芬拜伦则说道：“可是内勒姆并未逃离，他们……” “他肯定逃了！”弗斯曼仰望还是一片阴沉的天空说道：“今天看到他一身的装备，如果要逃，这么大的城市，很难全部严防死守。倒不如让他们自己送上门来，发挥帝国军团的优势，一口气把他们全部端掉！该打的仗，终究要打！” 芬拜伦点头道：“只要我们还掌控着火舞城，为了争取这个重要的交通枢纽，他们就不得不尽快集结军队给我们战斗。到时候战斗的主动权反而在我们手里！但是……” “有话就说。” 芬拜伦吸了口气，说道：“如今城中瘟疫蔓延越来越严重了，我们军团中也因此折损了不少人手。外城区平民的物资需求也越见匮乏了。” “内城区。”弗斯曼说道：“下令让那些富户限时内拿出足够粮食物资，不服从的，直接破门抄家！” 芬拜伦皱眉道：“可是这么一来，商会联盟与我们的合作……” 弗斯曼脸上充满厌恶表情，说道：“商会联盟这种寄生虫，靠着两方下注挣得盆满钵满，这一回也该轮到他们割肉放血了！” 第120章 战后小结 内勒姆费力地将头顶门板推开，终于来到走私密道的出口。 此地是火舞城外一处不显眼的灌木丛，藏有一条通往城中下水道的走私密道，方便偷运一些违禁物资出入，狭小得仅容一人通行，而且也远不如城中下水道管渠修整。 这条走私通道是玄微子从埃瑟那里了解到，转而告知给内勒姆的，方便他脱身离开。 正如同一开始设想安排的那样，负责救走内勒姆家人的，并不是内勒姆自己，而是占据行刑官埃瑟身体的玄微子。内勒姆则按照事先约定好的钟声信号，伺机从走私密道逃离火舞城。 但就连内勒姆本人，也并不清楚玄微子是否成功救出自己的家人，只能按照约定，赶往黑岩行省，那里也有内勒姆早年间预备下的安排，更有自己其他子女能够依靠。 在脱离了火舞城“反传送咒文塔”的影响范围后，内勒姆直接传送逃离，去往黑岩行省的丰饶镇，见到了自己的长子，内勒姆总算重新身处安全环境之中，并且毫不犹豫开始传出消息，准备集结军队人手。 而在忧心忡忡了两天之后，一只从北方飞来的乌鸦，捎来了内勒姆最关心的事物。 三眼乌鸦落地化成恒益子，内勒姆虽然吓了一跳，但想起最初就是这只三眼乌鸦发现了落魄的自己，就知道对方是能够正常交流的魔法仆役，赶紧问道：“你是奥兰索医师派来的吗？不知道我的家人情况怎么样了？” 恒益子掏出一个嵌满了珍珠的秘银手镯，看上去就像昂贵得有些庸俗的首饰，表面灵光隐晦，又不像是暗藏威能的魔法物品。 就见恒益子将手镯抓在手里晃了晃、拍了拍，就像对付老式的无线电视机，然后嘀嘀咕咕起来：“出来、出来！嘎，这玩意儿不听使唤！嘎嘎——” 内勒姆原本还有些担心，见对方滑稽的样子，也稍稍松了口气，说道：“不如让我来吧？” 恒益子点了点那鸟喙三眼、赤发横飙的狰狞脑袋，将珍珠手镯交给了内勒姆，嘴上还说道：“该当如此，嘎！” 内勒姆身为九阶法师，也许战斗经验不如弗斯曼那么丰富，但眼力还是有的。这些日子跟玄微子相处交流下来，尽管并未掌握心灵异能，但对于如何使用灵能物品，也摸索出大概方法。 就见内勒姆拿着手镯辨识一番，然后轻轻念动咒语，表面十多颗珍珠接连飞出，迎风膨胀，落地后像是气泡一样破裂开来，现出内中十多名女人小孩，众皆昏睡不醒。 “主人为防意外，暂时施法让他们陷入沉睡，以你之能，当可轻易唤醒众人，嘎！”恒益子见内勒姆一下子扑了过去，满心欢喜地照看着安享沉睡的一众情妇与子女。 “好、好好好！”内勒姆激动地有些语无伦次，他回头对恒益子说道：“奥兰索医师今次真是帮了我大忙，救了我全家上下……对了，奥兰索医师呢？他怎么还没来？” 恒益子歪了歪脑袋，满头赤发跟着晃了晃，他像是呆头笨鸟般，一下子没听明白，只是答道：“主人尚在火舞城中。嘎！” “什么？！”内勒姆擦去眼角感动的泪水，震惊道：“他怎么还不离开？我这都开始召集军队了，要是有他帮忙，一定能够拿下火舞城！” “主人会在城中接应，嘎！”恒益子说道：“况且城中瘟疫流行，众生罹受劫难，当行普度之举。嘎——” 内勒姆这回算是听明白了，问道：“等等，你是说奥兰索医师打算继续留在城中治疗瘟疫？其实不用这么做啊，我还希望瘟疫给弗斯曼他们造成更多死亡呢！反正这场瘟疫本来就是意外，主要还归罪于狄安特！” 当初狄安特在火舞城的大墓地为玄微子设下陷阱，其中就是以收尸人的尸体制作成死灵腐囊。当时那场战斗，对玄微子而言重点并不在此，以他的丹道修为更是无惧此等疫气邪瘟。但残留的死灵腐囊与“坏死诅咒”，却因为往来大墓地埋葬尸体的人，传播到火舞城各处。 如今内勒姆听到玄微子打算留在火舞城，也让他觉得有些不可理喻，他还巴不得城里支持弗斯曼的人统统死干净，好方便他重新攻取火舞城，以胜利者的姿态再度主宰这座灯塔之城。 恒益子没有多作解释，扇动起翅膀，隐隐有风雷相薄之声，身形一振，便被化作一团雷云，朝着天际直飙而去。留下一脸困惑不解的内勒姆法师。 …… 九转灵台妙境之中，周天星斗列宿游移，点点霞光琼辉垂照，让人分不清昼夜晨昏。 玄微子一身仙风，旁边一处造化而出的莲池，水光飘忽生动，形成种种景物，让对面的埃瑟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从监狱之外天上地下的激烈战斗，到“行刑官埃瑟”偷摸替换掉牢房内的众人，以及将惟妙惟肖的拟象“尸体”挂在城门上，此间种种，让旁观的埃瑟本人心惊胆跳，仿佛置身其中——虽然他也确实置“身”其中。 最终莲池水镜的景象定格在“行刑官埃瑟”回家休息，那枚珍珠手镯放在窗台上，因为“一时疏忽”，被路过的乌鸦，由于喜欢收集闪亮物品的天性而叼走，飞往不知何处的远方。 “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了。”玄微子对埃瑟说道：“这段时间的经历，我会重新编造一段记忆给你，不会让你产生错乱的判断。” 埃瑟这些天在九转灵台妙境中，恍惚不知时光流逝，灵魂与心智处于这种状态下，可以说是亲眼见识到玄微子的神通法力。尤其是最后飞剑突破弗斯曼的防护，对其造成伤害，这在军团之中可是前所未闻的事情。 “你这是打算离开了吗？”埃瑟忍不住追问道：“你们是不是要重新进攻火舞城了？” 玄微子笑道：“担心万一火舞城再度被攻下，你作为帝国军团一员，会被内勒姆清算？话说你对帝国军团的实力不是了解更多吗？” 埃瑟在九转灵台妙境中也没有汗水可流，只是悻悻说道：“如果你也参与进攻火舞城，那情况会怎么样，可真的不好说。”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醒来之后，你该过什么日子，还过什么日子。”玄微子剑指隔空虚点，埃瑟就在九转灵台妙境中凭空消失。 在家中醒来的埃瑟，睁开的双眼有些茫然，仿佛之前几天的经历都像是一场虚幻不实的梦境，但是又说不出究竟哪里是假的。 …… 出定离座，玄微子缓缓吐纳调息。虽然他这些日子一直躲在安全屋中没有动身，但施法行功却一点都不少。 “你醒啦？”面前的桌子上，罗莎莲正揣着一对爪子发问道，而沃夫则杵在墙角站桩。他们两个都没有参与之前的战斗。 见玄微子默然不语，罗莎莲问道：“就算躲在这里，也能听见上面战斗的动静。你们这次顺利吗？” “基本还算顺利。”玄微子答道。 罗莎莲的小猫脸上露出人一样的表情，不太满意地问道：“什么叫‘还算顺利’？” 玄微子说道：“人是救出来了，但是付出的代价也很大。” 言罢抬手虚托，一道流动的金光符图飘在掌上，周围还有四道朱赤光点旋绕。沃夫收功后凑过来问道：“这是医师你那只金羽乌鸦吗？” “不错，飞神金乌的本质就是这道‘飞神谒帝真形符’。”玄微子倒没有多少遗憾之色，只是略带思虑般说道：“看来五方猖兵法还是有很大缺陷，面对帝国军团还不到两三百人的守卫，千员猖兵几乎全部都被打散形体。飞神金乌也耗尽生机，需要我重新塑造形体。” 其实玄微子如此施法，就是刻意要试验飞神金乌与五方猖兵法的实际效果，哪怕这回有恒益子从旁行法加持，千员猖兵在面对真正敌人时，依旧脆弱不堪。 玄微子利用星光体为猖兵补足了具现形体的基础，能够抗衡“解除魔法”、“打击死灵”等法术，然而猖兵本身面对塑能系与咒法系的法术伤害，比起普通人还有所不如。 也就是说，猖兵在面对瓦解结构的魔法效果时，有比较明显的优势。可反之，在面对纯粹的能量伤害与物理攻击，看似全身披甲的形体，实则未必能承受普通士兵的攻击。 所以玄微子让猖兵结成大大小小的鸳鸯阵，就是为了保证让多名猖兵同时合击一个敌人，在局部范围造成以多打少的情形，只有这样才能造成明显的杀伤。 可是这样的战术，面对久经战阵的帝国军团收效不显，对方也是活人，自然懂得如何应变。尤其是拥有充分的魔法装备，可以提供强大的火力输出。各种群体伤害的塑能系与咒法系奥术，对于规模相对密集的猖兵，那个场面简直跟割草一样轻松。 “阵型密集则招致火力打击，阵型分散又缺乏有效杀伤，投机取巧，终究还是受限多多啊。”玄微子这次虽然算不上吃亏，但如果妄图依靠五方猖兵法就能横扫帝国军团，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这回算是受到教训了。 猖兵这等存在，如果是在地球上，面对真正蕴藏杀伐威煞的军队，几乎显弄不出半点奇诡异能。如今这种战果，已经大大超出玄微子最初设想。 而且跟丹道一样，目前只有玄微子自己能够如此操作猖兵。别的不说，光是召摄千员猖兵这种事，哪怕让精通死灵法术的狄安特大法师来，一样做不到。 “说起狄安特，这下他可就算死得渣都不剩了。”玄微子拿起身旁的碧云如意。 之前与内勒姆一同跟弗斯曼战斗的狄安特，其实是由碧云如意所操控的。准确来说，是玄微子事先将碧云如意塞进还没断气的狄安特体内，然后给迈昂留下一道神念，让其尝试占据狄安特的身躯、吞噬对方的灵魂。 这个做法也是让迈昂重新体验六识尘根，只不过迈昂思维非人，它所理解的占据，居然是通过施展“星光蔓生怪”，将狄安特的大脑器官吞噬了个干净，结果就是变成弗斯曼眼中的“异怪”了。 “任重道远啊。”玄微子摇头道，迈昂单独外出作战的效能还是太差，倒不如说纯粹的心灵异能用于战斗，一样需要训练和培养，而不是光学会心灵异能，就能应付复杂多变的战场形势了。 其实全场战斗下来，要不是玄微子方方面面都做足了安排，甚至还有火舞城的法师与奥秘骑士出逃与自己召唤风暴巨人，那么作为掩护的内勒姆，搞不好会陷入其中、难以脱身。 真要计算损失，两具血肉侍灵被剁成了碎片，狄安特的尸体更是被迈昂毁得一点不剩，飞神金乌与千员猖兵几乎耗损殆尽。 “对了，医师你之前不是要走一柄双手巨剑了吗？你拿去做什么了？”沃夫好奇问道。 “我把他炼制成一柄飞剑了。”玄微子答道。 沃夫问道：“飞剑？剑也能飞吗？” 玄微子捏着下巴，还在想该怎么回答，奥术之中虽然有“法师之剑”，但那跟自己飞剑完全是两码事。 “飞剑之术有很多，我只是在剑上留下一道灵符，以此为引，作为感应。你就理解成我用某种念动力操控着那柄双手巨剑去砍人吧。不过那柄剑已经毁了。”玄微子耸了耸肩膀。 玄微子擅长炼器，以前也的确炼制过飞剑。不过他本人对飞剑之术涉足不深，之前刺伤弗斯曼的那柄双手巨剑，不过是以灵符凝摄物性、勾招气机，能够让玄微子以元神隔空御剑。 可惜这种层次的“飞剑”，连法器都够不上，勉强得到些许祭炼，至于那千里枭首、一剑破万法的仙家境界，更是无法企及了。 如果不是玄微子曾以自身紫金霞光加以祭炼，恐怕一撞上弗斯曼的“力墙术”，剑身便要寸寸崩断。幸好恒益子趁机行法召雷，加持飞剑锋芒，才能一举突破弗斯曼的多重防护。 “看来想要获得更强效的杀伤能力，还是要从飞剑之术中寻找出路啊……”玄微子暗暗思量起来。 第121章 金丹大成 身为流落异界的修道之人，没有师门传承和尊长点拨，没有道友提携与同修护法，哪怕玄微子算得上是满肚子的道法丹书、一脑子的玄修真诀，但到了异世界，一应修炼行持、道术妙法，都必须自力更新。 说得简单一些，身在异界修道，仍然是一个不断试错、不断修改的过程，而且来不得半点投机取巧、敷衍了事，否则便是自毁前程、自坏道基。 就好比玄微子之前自创灵能“云中梦”，在对战狄安特大法师时，就已显得有几分捉襟见肘。而在监狱之外的大规模激烈战场之上，可以说近乎没有用武之地了。 尤其是在拥有一堆诸如“心灵屏障”、“真知术”效果道具的高等法师面前，“云中梦”以及各种有惑控、幻术效果的心灵异能，简直是如温吞水般无用。欺负一下数量不多的低级人士尚可，万一敌人数量太多，“云中梦”的效力又会大打折扣。 而且任何战斗所追求的，都是通过杀伤致使对方无力反击，惑控与幻术固然可以让对方暂时失能，可相对于一剑穿心封喉或者一发火球炸成残尸，惑控灵能总归是杀伤效能太低。 尤其是面对弗斯曼的强大防护能力，最终依靠飞剑一击赞功，让玄微子思考起如何完善飞剑之术。 道家玄门的剑术之说，门类繁多，亦是次第严谨。从以手执剑、布气于剑，能以草木摧折金铁；到内炼圆成、以剑行气，发出剑气剑芒之威；以至于以气御剑、剑器脱手飞出，于百步之外枭首杀人。 而以上剑术，都要落脚于养炼气机、行气布气，主要是从气禁之法延伸变化而来。 至于另一类，则走以神御剑、持咒祭剑的路子，与科仪行法相配合。如遇妖魔邪祟，开坛祭出剑器，法剑自行飞渡山川河岳，斩勘妖魔。高明之辈，更能鼓动风雨，雷火随剑器落下，灭绝邪氛。 可无论是以气御剑，还是以神御剑，仍然是将剑器视作身外之物，后来有修道之人将两条路径融合为一，渐渐形成剑仙修法。以内炼为基，采摄五金精英，锻炼成剑，炼化形质，与身相合。 此等剑仙修法，融合内丹法，以肉身为炉鼎，温养剑器。功行圆满，剑则是丹、丹则是剑。剑出化虹化光，分金断玉、开山裂石易如反掌；也能人剑合一、化光遁去，斩妖除魔无往不利。 但这种剑仙修法，过分倚重外物器用，光是采摄五金精英一途，便挡住了多少人的精进门径。而锻炼金铁之精为剑器，还要日日夜夜、年月不息地朝剑器吐纳炼化，又要耗费不知几多岁月。 尤其剑器炼化入身，更是凶险万分，不亚于脱胎换骨，稍有不慎、火候有偏，就是金铁之质侵夺肉身、僵化炉鼎的下场，最终只能化作一具金铁雕像，供后学之辈凭吊了。在玄微子看来，已经偏离道法养生全形之妙，只专注杀伐之利，近于旁门。 而玄微子本人所学，乃是纯然的心行慧剑，分为“北斗伏魔周天定”、“却邪五方内外宁”、“破妄三断悟清静”三部，既是辅助丹道心性修的功夫，必要之时也可以外用成法。 只不过这样的剑术施展出来，就不是金铁之兵，而是存运神明、抟炼内外五气而成的仙家妙法了。玄微子当初与狄安特交手时，就曾显露过此等慧剑锋芒。 “谁说慧剑就不准用金铁的？不同世界、不同规则，岂能顽守旧法陈见？”玄微子转念想道：“旁门剑仙执着于有，为器用所累。如果我只想着慧剑锋芒更为高明，不也是执着于无？一样是有所恃、有所累，滞于有无，未能有无双遣，焉能证玄之又玄？” 于是，放下“神气御剑”、放下“炼剑成器”、放下“心行慧剑”，也放下了“这个选择更好”、放下“那种做法有用”、放下“彼此权衡分别”，更进一步放下“判断”、放下“信念”、放下“认知”、放下“习性”、放下“放下”…… 一时间恍恍惚惚，玄微子再次“穿越”了，回到穿越前的岁月，妄境由此化转而开。 眼前所见，玄微子回到了当初与仇家斗法的场景，只不过这一次，是玄微子赢了，他挥挥手便将那个仇家轰杀至渣，自此，君临天下。 在妄境之中，玄微子做了不少事，他先是打破了红尘藩篱、仙凡有别的格局，率门人弟子与一众追随者，将所有违抗自己的阻碍统统扫平，然后公然入世，开宗立派，称尊做祖，以道法神通行于人世间。 在妄境之中，玄微子的神通广大、法力无边。他遥遥一指便引发地脉振动，让隔海相望的罪恶国家陆沉过半；只需抬手拂袖就卷起万丈洪波，将武德充沛的霸主国家化作废土残邦。 凭此无边威能，玄微子成为世俗政权尊奉的神君，无人能可忤逆，众生皆要俯首。数十年间，玄微子更是广传道法、门人无算，一方寰宇尽成仙道乐土。 到了这种程度，凡俗事物已不足勾牵玄微子，他仰望星辰，化身出游宇宙。忽见北斗垂照，如上界接引，此一去，便是与道合真、超脱生死。 但玄微子没有去，妄境化转也为之一滞。数十载经历的一切巨细靡遗地呈现，让此刻他才忽然明悟自己身处妄境，却在此间随心所欲，渡过了数十载的岁月，在“成就仙道”之前停驻脚步。 “所见非我，所闻非我，所嗅非我，所味非我，所触非我，所思议非我。”玄微子在妄境散灭的一无所有中顿生感悟：“究竟是万物成就了我，还是我成就了万物？境中之我，随心所欲化转一切，自我也受境物化转而流变。亦或者问，此我是真我乎？” 既如此，玄微子退欲、去想，躯体带来的知觉渐渐剥离，心神积累的概念纷纷瓦解，妄境散去，复入甚深定境。 至此，忘却五感六识，现象不复存在。觉知自然消解，一切追寻、思议，变得毫无意义。思考停息，与外界互动也随之停下。剥离一切实有与实在，唯“我”独尊。 最终，损之又损，呈现出一片圆融无碍，还原本来面目，成就真如自在，是谓金丹大成。 …… 玄微子坐在安全屋的床铺上，低眉垂目作沉思状，却想着想着就进入妄境之中。在一旁的沃夫与罗莎莲看见玄微子身上紫金霞光乍放乍收，转而又有星华盘旋在顶，忽而九色仙光环护身外，变化不停，让人为之侧目。 沃夫与罗莎莲自然看出玄微子进入某种不同寻常的状态，也不敢出声惊扰。直到一切外相显化尽数含藏不发，玄微子才好像回过神来，眨了眨眼，有些陌生地看着对面两位。 “我坐了多久了？”玄微子问道。 罗莎莲答道：“就一小会儿啊……你刚才是怎么了？咦？你的头发变长了好多！” 玄微子笑了笑，伸手到鬓边轻轻一摘，满头乌黑长发间，居然有几条半白头发。 “刚才我……穿越了一下。”玄微子一脸神秘，却没有理会对面两位的困惑。 玄微子方才因观剑静思而入妄境，心神居然在妄境中沉迷数十年之久，好不容易勘破迷障，破妄而出。 妄境数十载，现实一弹指。古有吕祖黄粱梦觉，如今玄微子望斗归真，妙法如一。 就见玄微子轻轻一吐气，周身散发一股冲和气息，肌肤自然金玉无暇、不染尘垢，上下筋骨符节合律，协调如一。 更重要的是，腑脏、经络、筋骨这三大系统，终于打成一片，金汤鼎固、玉液炉满，无需刻意运转，“灵根玉液”自然贯彻周身，甚至已经不能算是简单的特异能力了，而是玄微子的身体已经产生质的转变。 过去玄微子丹道修为提升，自然伴随着强韧与意志豁免的加强，而由于腑脏生机的强化，玄微子的体质不仅远超寻常施法者，连那些体格强悍的武者都未必有他那般充盈生机。 但过去玄微子的筋骨强度并不是特别强悍，如果没有道法或灵能护身，刀剑加身一样会受伤。 可如今情况不同了，金丹大成带来肉身炉鼎飞跃式的进步，神炁合抱周流内外、形神俱妙身心合一，玄微子内观良久，发现身体的细微结构产生了某种特殊变化，于是起身在安全屋中找到一把秘银长剑，毫不犹豫地往脖子一抹。 “卧槽！医师你干什么？！”沃夫吓得上前一把抢过了秘银长剑。 玄微子则毫发无损地站在原地，摸了摸连油皮都没划破的脖子，喃喃道：“这也太奇怪了，就像获得某种附魔效果一样，无需施法就具备伤害减免能力。有些像是灵能中的‘橡木身躯’，但又似是而非……” 罗莎莲笑道：“你这是又有进步了？” 玄微子点了点头，然后从沃夫那里拿回秘银长剑，抬手直接握住剑刃，来回摩擦，竟然没有留下一丝伤痕。玄微子沉吟一阵，两手握住秘银长剑，随即运起内劲一掰。 铿然一声，秘银长剑竟然一折两段！ 沃夫两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惊叹道：“医师，你是怎么做到的？你并没有施法啊！” 玄微子解释说：“金丹大成，腑脏、经络、筋骨协调如一，生机一动则能催使力量暴增，如果我愿意，也可以转化为躯体敏捷与体质、反射豁免与强韧豁免的提升。” “这……能够相互转化的吗？”罗莎莲不解道。 玄微子略一点头：“这听起来确实很奇怪，但我就是做到了。而且这属于特异能力，是生机完全凝炼后的成果。此外我还获得了永久的超自然‘防死结界’。” 罗莎莲似乎不太相信，一下子蹦到玄微子怀里，扒开衣领钻了进去，到处拱来拱去、闻来闻去，最后才一脸醉陶陶地冒出头来，说道：“好奇怪，你这样还能算是人类吗？” 玄微子笑着揉捏罗莎莲的脸颊，说道：“之前我御使飞剑刺伤弗斯曼，他的身体强度堪比精金，流出的血液如同岩浆，如果要比较谁不像人，那我还差一些。” 罗莎莲则问道：“话说你新获得的能力，怎么全都是保命用的啊？” 玄微子说道：“道法讲究全形养生，当然更重视保全性命。我想想啊……除了‘防死结界’与‘移除诅咒’是超自然能力，还有‘免疫毒素’、‘免疫疾病’、‘免疫麻痹’、‘免疫睡眠’、‘免疫震慑’，哦，还有‘不老身躯’和之前说的伤害减免，都是特异能力。这些因为我的生命特性已经完全凝炼升华了，所以这些能力都是永久常驻的，大部分在反魔场中也能维持不变。” 正所谓“金丹入腹，移炉换鼎”，指的就是金丹大成之后，修道之人移换炉鼎，外则形容不受岁月之牵、内则病邪不侵缺弊尽消。有没有什么强大的神通法力还是其次，形神俱妙才是修道之人要追求的主要成果。 而且金丹大成道基稳固，身心内外洗炼纯净，自此不迷不惘境界不失，获得一身特异能力和永久的超自然力，倒也符合丹道修炼的成就。 唯一让玄微子感到意外的是，他原本打算在火舞城收集材料炼制外丹饵药、转化筋骨，结果妄心劫数意外提前来到，玄微子一举破妄而出，伴随破妄过程中神炁自运，筋骨也获得完全洗炼，原本体内一丝血脉天赋也得到激发，便是如今玄微子身上伤害减免能力的来源。 这说明两件事，一是玄微子原本以为丹道修炼与血脉潜力的不相兼容，是出于对这个世界规则认识的不足；二是这个世界人体的筋骨不完全属于“内在”事物，也同样和外在环境保持着某种特殊勾连。 所以当玄微子金丹大成之际，筋骨历经洗炼的过程，同样也是暗中勾招了某种特异的能量物质改造了自身，而且那种物质同样来自星界！ “奇了怪了，怎么会是来自星界？要是与元素内位面、或者自然精魂有所勾连，我也就认了，奥兰索这个人到底什么身世啊？”玄微子隐隐察觉一丝异样，当然表面上没有流露出来。 罗莎莲则说道：“这也算是我们这些天躲躲藏藏的好事吧。那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要离开火舞城吗？” “没必要。”玄微子说道：“虽说金丹大成，但修炼成就还需要在实行中检验体悟，我打算继续留在火舞城，而且可以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嘛！” 第122章 符水救人 “金把手酒馆”中，曾经苦力劳工聚集的场所，如今门庭冷清。 不，冷清已经不足以形容了。作为外城区瘟疫爆发源头之一，金把手酒馆中传出隐隐恶臭，就算猜测里面有死人，也没有谁胆敢进去收尸。 这场已经蔓延大半个火舞城的死灵瘟疫，普通人只要跟病人靠近一些，不知不觉就会被传染，几乎是半天功夫就能让人身体疲乏酸软、卧床不起，两三天就能夺走生命。 感染瘟疫的死者，死状往往十分可怕，皮肤布满黄黑斑块，躯干肿胀，死后内脏会迅速腐烂。如果不加以处置，还会产生尸爆的恶劣情形。 可所谓的处置，无非是将一条条尸体拉到城中大墓地草草掩埋了事。按说这种分明充斥了死灵法术与负能量的恶毒瘟疫，应该由神圣之主教会的圣职者干预，但火舞城历来排斥教会涉足，只有内城区少数富贵人家能够单独聘请家庭牧师，或者是一些居无定所的冒险者牧师。 然而面对波及全城的死灵瘟疫，就凭寥寥十几个中低等级的教会圣职者，他们的神迹力量根本不足以缓解瘟疫蔓延。虽说火舞城中也有众多法师与炼金术师，但动辄几千感染者，控制火舞城的帝国军团也没有多少办法，一切治疗手段只能优先缓解军团中的形势。 幸好最近一批来自罐头街的医师，他们忽然获得启发，向帝国军团进言，要将火舞城按不同街道城区分割封闭，将病患分类集中控制，任何人未经准许不得出入，并且由帝国军团严格把守，全城粮食物资按照战时模式实行限额配给。 当然了，在封闭城区之中，军团是不负责任何事务的，他们将所有事情都扔给罐头街的流浪医师去处理，仅仅提供有限的粮食物资，魔法卷轴、治疗药水基本想都别想。 虽然没有明说，但不少人都明白，帝国军团几乎是要把外城区给放弃了。反正内城区有着各种魔法奥术提供的生活便利，就连平常的饮用水都是从水元素位面抽取后过滤净化，跟外城区完全没有可比性。更别说内外城区有城墙分隔，只要严守城门通道，根本没有人能惊扰到内城区富人们的生活起居。 同样被滞留在外城区的，还有大批火舞城守卫，他们当中有少数低等法师与奥秘骑士，早在先前投降帝国军团时，被收缴掉几乎所有魔法物品，一些人仗着不俗的体质与强韧豁免，不至于病倒，帮着医师们料理病患——更多时候是依靠武力弹压。 毕竟在如今这种时候，连运进隔离城区的粮食物资都十分有限，怎样分配就成了一个大难题。有的人觉得应该留给病重之人，可也有不少人觉得患上这死灵瘟疫便是必死无疑的下场，粮食物资应该提供给其他健康的人。 总之这一切都考验着受瘟疫折磨的每一个人，有的城区爆发混乱，医师因为无法成功治愈患者，被受困的民众活活殴打致死；有的城区则相对安稳，医师出面组织起民众，细心分配粮食物资，教导众人如何防范隔离；有的城区则半死不活地勉强维持着，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 一时之间，众生百态，在这看似宏大、实则狭隘的城市中演变不息。 不过外城区中也有一些地方被彻底抛弃了，比如金把手酒馆周围一带，早已十室九空，剩下的都是些苟延残喘、行将就木之人，老鼠肆无忌惮地穿街过巷，苍蝇成群如同团团黑云，它们饱尝着腐肉脓血，就像行走在美食乐园般。 已经没有人会来这种地方了，有消息说，帝国军团打算过几天就将这片街区连尸体带房屋全部烧光。 说是没有人敢来，但还是有人出现在金把手酒馆外。将长发拢起束成发髻的玄微子，一脸淡然，旁边站着高大的沃夫，不禁皱眉地放眼观瞧。 “医师，就算要治病救人，也不至于来到这种地方吧？还是说你要解剖尸体？”沃夫捏了捏鼻子，以他狂战士的体质，不敢说免疫所有疾病，但除非是法术效果直接贯穿强韧豁免，就算行走在死尸堆中，也不至于染病，就是觉得气味难闻罢了。 玄微子扫了一眼，说道：“我感应到这里还有活人，而且一路走来，我们悄悄治疗过不同病情的人，还需要找到更恶劣、更接近死亡的病例，研究瘟疫对身体机能的影响。” 自从玄微子丹道修为破妄大成后，已经过去半个多月的时间了。玄微子并未选择离开火舞城，而是暗中往来各个隔离城区，协助医师们治疗瘟疫。 得益于帝国军团在各处隔离城区内中没有士兵守备，玄微子再次藉由下水道和通往地面的井渠往来穿梭。 玄微子行走在瘟疫传播最严重的区域，也无需做任何防护，确切来说，金丹大成之后外邪难侵，生命层次已经迥异于凡人，而不仅仅是强韧豁免有多高。 伴随玄微子步伐，他每走出一步，脚下便有肉眼不见的涟漪扩散开去。运神行炁、发动生机，“丹华流霞”——即过往的紫金霞光，向外徐徐普照，勾招自然环境中游离的正能量，将病邪之气和徘徊不散的负能量摧散扫灭，方圆数十尺范围中，自然清清朗朗。 “丹华流霞”并不是玄微子刻意修炼出来的法术，而是金丹大成后，肉身移换炉鼎而生成的自然反应。如果还是在地球上，那么根本就不会有肉眼可见的护身光华，只是一种特殊的生机波动，修炼稍加纯熟自然收敛不发，本身并无什么奇能异术。 可是在这个世界，由于玄微子内外交感的根基，让他在金丹大成、生机凝炼之余还与正能量相通，不仅掌握了永久性的“防死结界”，而且还可以发动“丹华流霞”，让“防死结界”向外展开，压制、破除死灵法术与负能量，甚至通过化转“丹华流霞”，能够直接施展出各种治疗法术与“复原术”。 其实“丹华流霞”就是从“灵根玉液”提升转化而来，只不过变得更为全面和完善了，同时由己及人，颇有仙真大发身光、利人照物的气象。 当玄微子来到金把手酒馆的二楼，就听得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还有咀嚼啃咬的动静。沃夫一开始还以为是吃死人肉的野狗，几步上去大喊一声作为震慑。 谁料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蹲在地上的佝偻身影，身上穿着破破烂烂的衣物，头发几乎要掉光，皮肤呈现完全没有生命活力的蜡黄色，这个身影嘴里嚼着腐烂发黑的死人肉，手里还拎着一根折断的胫骨。 沃夫紧咬着牙关，让自己不至于呕吐出来。就见那个非人怪物一阵嘶吼，口吐恶臭气息，四肢着地如同野兽般朝沃夫袭来，还沾着血丝肉碎的牙齿，似乎要一口咬断沃夫的脖颈。 唰—— 银光一闪而过，非人怪物身形断成两截，噗噜噜地滚开，腐烂的内脏流了一地，连血液都是红黄混杂的怪异黏液。 而沃夫只是按住斧柄，身形一俯、抡斧半圆，根本没有用力去砍，就像是非人怪物自己撞上战斧刃口，死得干净利落，至于这怪物还算不算活物，就不太好说了。 “不错，意到劲到、劲不多出，利用敌我相对运动带来的力量，造成更大的伤害。这既是对自己身体机能的把握，也是神识灵觉对外部环境有深明细致的判断。更难得在于，这种判断能够瞬间反应在内劲运转和对敌之中。”玄微子缓步上楼，边走边说。 沃夫只是一脸恶心地瞧了瞧断成两截的怪物尸体，说道：“医师，这是食尸鬼，没想到城里竟然出现这种怪物了！” 玄微子也不嫌污秽肮脏，俯身靠近观察，剑指隔空虚点几下，食尸鬼蜡黄色的皮肉，在“丹华流霞”的影响下居然像冰块一样融化，连一点汁液都没留下。 罗莎莲从玄微子衣领里冒头出来，问道：“你这是什么法术啊？” “唔……从我之前在书里看到的，可能跟‘亡灵归亡’类似，能够摧毁不死生物。”玄微子揉了揉罗莎莲的头，说道：“不过奥术的‘亡灵归亡’类似于一种针对性的‘解离术’，专门瓦解不死生物的形态结构。而教会圣职者的‘亡灵归亡’，更多是以神迹力量对抗负能量流动。两者表面上看起来类似，实际内核差别不小。” 说完这话，玄微子往酒馆最里面的房间靠近，抬手轻按门板，无需视线引导，御物法力直接将门后堵塞的重物移开，随即推门而入。 闷热潮湿的空间中，一名身材肥胖臃肿的男性躺在床上，艰难地喘息着，尽管他使劲全身力量去呼吸，口鼻间可称得上“气若游丝”，已然是命悬一线了。 “这个家伙还活着！”沃夫惊讶道：“帝国军团不是早就放弃这片城区了吗？居然还有人能活到现在？” 玄微子则说道：“看来他是察觉到外界异常，将房门堵死，把自己关在里面，可是他本人也染上瘟疫了。” 没有废话，玄微子立刻展开“丹华流霞”充盈整个房间，好似朝日暖阳般的光芒从玄微子身上放射开来，“移除诅咒”、“移除疾病”等超自然力先后贯穿那个肥胖男性，绵绵若存的生机引动正能量冲荡而出，将肥胖男性身上的病邪尽数扫除。 就见那个肥胖男性浑身皮肤破裂，然后流出涓涓稀薄血水，臃肿的身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好似满身血肉都化作了这稀薄血水，将床铺濡湿，只剩下一张轻飘飘的皮囊，盖着骨骼嶙峋的柴瘦身躯，显得诡异非常。 “真恶心。”罗莎莲又缩回玄微子怀里。 沃夫感觉今天也别打算吃饭了，搞不好连水都不想喝了，只得问道：“医师，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家伙运气好，虽然染上了瘟疫，但是病情发展并不迅猛，‘死灵囊肿’以缓慢的速度生效，几乎让他全身的脂肪肌肉全都销融干净。”玄微子顺势再施展治疗法术，让那名病人勉强恢复过来。 “水、水……”一如预想那般，病体初愈之人都急需水分，玄微子摆头示意，沃夫端着水囊过去喂水，那个病人连连喝了大半，仿佛才缓过劲来。 “多谢、多谢……”那个病人仍旧十分虚弱，不过却来了一丝精神，不再昏沉。 其实这是玄微子先前调配的“符水”，他以星光体灵符为基础，内外交感凝摄生机写就“菁华妙气符”。符牌本身勾招复合的自然能量，投符入水后散发出丝丝提振精神的效力。这倒不是教会大量出售的圣水，而更接近于高度稀释版的“延寿灵药”。 玄微子这套学的还是旌阳许逊真君，只不过许天师是“置符标竹入江，病者就竹下饮或汲归而饮，皆能治病”，此等妙法非出神入化不可为之，玄微子眼下也只能照猫画虎了。 其实这就是玄微子能够在各处隔离城区缺医少药的情况下，也能保证到处救治病人的原因。只要每天反复祭炼“菁华妙气符”，就能保证产出相当分量的符水，病症较轻的饮用符水，可以保全性命、缓阻恶化。尤其是符水能够引起病患体内潜藏生机，使他们可以坚持下来。 “难怪那么多修道先贤都以行医救济为务，修炼有成，不仅自利，亦可利人。”玄微子暗暗想道。 沃夫给病人喂完水，对方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多谢你们来救我……” “我们是常青商会的医师，专程来火舞城消除瘟疫的。”玄微子问道：“倒是你，为什么只身一人躲在酒馆之中？” 病人露出艰难地笑容：“我就是酒馆老板，不在这里，又能去哪里？” “哦，这样啊……”玄微子说道：“附近一带是最后一处缺乏管治的城区了，我打算借用你的酒馆，暂时改造为安置散落病人的医院，不知道你是否愿意？” 捡回一条命的酒馆老板对于眼前这位身上泛着微光的男人，心中只有说不尽的感激，撑起消瘦的身子，说道：“多亏医师您救了我，只可惜我这里什么都没有，但只要您想要，这里任凭您做主。” “那好。”玄微子捻指一弹，腕间流珠手串光芒微闪，身旁出现两麻袋的螺薯，说道：“这些食物先放在你这里，你饿了可以吃一些，不过记得留给后面来到的人。” 第123章 化身行走 夜晚时分，顶着一头棕金色卷发的奥秘骑士披着一条毛毯子，肌肉饱满壮实的胸膛流下几行汗水，他刚刚完成在战斗学院的晚间训练，正在返回自己的房间。 柴堆镇新建好的战斗学院，能够容纳近千人同时训练，在这里基本都是奥秘骑士与普通战士，进行日常各种战斗训练。从全套披挂着甲的真剑格斗，到三五人为一组的小队竞技，甚至还有准许使用魔杖卷轴的实战演练，都是尽可能贴合实战的训练。 像这种战斗学院，遍布新旧大陆。有的干脆与军营或者城堡合并，为城镇与军团提供掌握武技与战斗基础的士兵；有的则是培养自由战士，只要给一笔费用，训练完就各走各的路，去做雇佣兵或者冒险者都随意，不会有人追究出身与来历。 只不过比起法师学徒埋首在书山卷海的魔法学院，战斗学院的训练难免有些磕磕碰碰，刀剑无眼，就算身穿铠甲，也每天会有人骨折淤肿。 幸好如今的柴堆镇是常青商会的总部，这里别的或许不多，掌握治疗法术的施法者与各类药物，都十分丰富。尤其是那些一度被认为野蛮愚昧的土著，在女族长珊多丽的传授下，多出了一批擅长治疗法术的精魂使者，虽然目前只能治疗轻微伤势，但也足够应对了。 为此，柴堆镇的战斗学院还特地聘请了精魂使者作为医疗官，长期驻守。同时战斗学院也放开了限制，准许柴堆镇的土著来此参加训练。 如今的柴堆镇，虽然还远不是那种商贸交通的大都会，但大家都觉得日子一天天地好起来了。就算听说火舞城乱成一团的消息，众人一时间也不觉得麻烦会波及到此处。 棕金卷发男也算是目睹柴堆镇的转变，脸上却没有多少笑容，他还记得白天的时候，那名人人尊敬的“奥兰索医师”回到了柴堆镇，还特地来到战斗学院视察过一番。就连本地法师顾问提乌斯，对待那人都像是见到传奇法师一样尊敬。 回到自己房间后，棕金卷发男从门后地砖下找出一个牛皮袋子，从中取出一份类似卷轴的事物，里面有一堆品质不高的宝石碎片。 卷发男抄起羽毛笔，在镶缀符文花边的卷轴中，开始书写起来—— “临时报告：奥兰索医师已经回到柴堆镇，并且开始调集各类物资，可能意图支援内勒姆叛军。另注，奥兰索医师在柴堆镇战斗学院创立了一个名叫‘心灵武士’的职业，并且准备传授相应技艺。” 在卷发男书写完毕后，他捏起一颗宝石碎片，在低浅的咒语声中，宝石碎片化作折射晶光的粉末，洒落在卷轴上。就见刚刚写完的文字消融不见，只留下一片干净的羊皮纸面。 这种名为“共享符文卷轴”的魔法奇物，传说由矮人所创造，相比法师发明的通讯晶塔，“共享符文卷轴”虽然也有传递信息的功能，限制却更多一些。 “共享符文卷轴”必须成对制作，也只能在成对卷轴间相互传递信息，并且只能传递书写在上面的文字或图案内容。不过“共享符文卷轴”的好处在于，这种魔法奇物的传讯内容不会被通讯晶塔所监听，而且使用时魔法波动非常微弱，便于棕金卷发男这种潜伏间谍使用。 收好这件魔法奇物，棕金卷发男准备每天睡觉前必须的冥想，身为奥秘骑士，武技与奥术缺一不可，两者必须维持锻炼，都分别占去了时间。 此时就听见门外有人粗鲁无礼地敲门，卷发男嘴里无声地咕哝了一句脏话，但他在柴堆镇维持的，就是一副行事低调、人畜无害的形象，于是乖乖上前开门。 卷发男把门一打开，就看见提乌斯站在外面，他先是愣在原地，提乌斯笑着把身位让开，后方是那位奥兰索医师，身穿漆黑色的长袍，上面还有银光丝线勾勒边沿，即便在户外黯淡无光的黑夜，长袍表面也泛起了点点细微如尘的星光，仿佛是将夜里星空裁切下来，披在身上。 至于那位在柴堆镇早已声名显著的奥兰索医师，气度典雅地长身而立，双手在胸腹前虚抱，十指相互轻点，如同高塔上观星占卜的智慧学者；英俊中带着一丝近似女性的气度，细长的眉目似乎从不直视他人，而是保持着一种对精美事物的挑剔视线，莫名的阴冷感觉，让棕金卷发男不寒而栗。 “你、你们这是……”卷发男立刻察觉到巨大危机正在逼近，心里忍不住砰砰直跳。 就见那位奥兰索医师开口说道：“你是芬拜伦派来的吧？这段日子也算尽心尽责地收集情报，只是工作该结束了。” 奥兰索医师的声音不止从他口中传出，还同时在卷发男的脑海中回荡起来。就算对方只是保持着双手十指轻点的姿势，卷发男也觉得自己的意识被无形的精神力量所缠绕着、牵拉着，对方斜蔑的目光，仿佛能看到自己内心深处。 卷发男压抑下强烈的紧张，脸上蒙了一层阴翳色彩，问道：“这么直截了当地说出来，你们是打算处决我吗？” “不，我是放你离开的。”奥兰索医师说道：“回去告诉芬拜伦，火舞城的瘟疫，如今只有柴堆镇的常青商会能够解决。如果想要在火舞城实现理想，他自然能够明白谁才是更好的合作伙伴。” 卷发男眼角微微跳动，说道：“我记住了！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我希望现在就离开。” 奥兰索医师笑了，明明和煦的笑容，却让人连骨头关节都冷得发颤，听他说道：“你毕竟在柴堆镇窥探了这么久，也该有些惩罚。你惯用哪只手？” 卷发男只觉得自己的意志豁免被洞穿，牙关打战、不由自主地说道：“右、右手……” 话声刚落，卷发男的右臂从手肘处无端脱落，手臂掉落在地上滚了几圈，手指还抽动了一下。而断臂伤口刚刚流出一丝血液，就被一团灼热气息裹住，直接将伤口烧焦止血，痛得卷发男倒地哀嚎。 然而周围空气变得十分稠密压抑，卷发男的惨嚎声细如蚊讷，根本传不到周围。 奥兰索医师体贴说道：“如果你认识哪位教会的高等牧师，或许可以请他施展‘再生术’，恢复残缺的肢体。啊，德鲁伊也可以哦……现在，你可以离开了。” 断了一条手臂的卷发男脸色苍白、冷汗直冒地逃离了柴堆镇，留下玄微子与提乌斯望着他离开的方向。 “少了一条手臂，他算是废了啊。”提乌斯感叹着摇摇头，如果是自己，法师的前程就彻底断绝了，大量需要手势的法术无法施展，除非自己花大钱重新构建施法元素。而作为奥秘骑士，没了一条手臂，战斗实力也是大打折扣。 玄微子则从容笑道：“我已经给他留下一条命了。” 提乌斯问道：“医师您为什么要让他去给芬拜伦传话呢？这不是引帝国军团来攻打柴堆镇吗？” “现在这种情形，他们哪里敢派人来进攻柴堆镇？内勒姆已经开始朝火舞城进军了。”玄微子抬手敲了敲额头：“而且作为弗斯曼身边最重要的参谋，他现在肯定也要考虑如何应对火舞城的瘟疫，我放人回去传话，就是为了挑拨破坏他们之间的信任。” 提乌斯却说道：“这可能吗？我早就听说过芬拜伦是弗斯曼的男宠，他们的关系可是从阵前到床上，比战友还要亲切啊。” 玄微子闻言眨了眨眼，转为笑容道：“无所谓，计策这种事，有成功也有不成功的。外部压力越大，越容易暴露内部的问题。” 提乌斯似懂非懂地点头，然后问道：“那医师您这次回来，是打算调集物资援助内勒姆院长吗？为什么没见沃夫一起回来？” 玄微子看了提乌斯一眼，说道：“你没看出来，那说明我的实验成果还算及格。” 提乌斯没听明白，轻轻摩挲“秘法视觉”戒指，上下打量玄微子，说道：“您这……就是换了一件新衣服而已啊？哟，还是很特别的材质呢！很强烈的魔法灵光！” “在你面前的我，只是一具分身而已。”玄微子笑道。 玄微子很早就制作出星光体分身了，可那时候的分身，除了一样拥有自己的生命信息、难以被看穿之外，施法等级比本体低了好几级。 不过在研究过狄安特的魅影咒法物，以及奥术中的“拟象术”、心灵异能的“分身术”后，特别是如今修炼至金丹大成，对凝炼自我魂魄、分形变化有更深刻的见解。 加上此前出摄阴神、托舍于埃瑟的身体一遭，玄微子曾经拥有过化身五五的境界，能够以特殊的方式加以呈现。 所以玄微子本尊依旧留在火舞城，却创造出这道生机完足的化身。这道化身拥有与玄微子本尊一样的心灵术士等级，但除此以外，并不掌握玄微子的道法丹功与身体素质，连“灵根玉液”、“丹华流霞”都没有。 可是一位能够施展七阶灵能的高等心灵术士，也足够镇住场面了。至于这身衣服，是玄微子将狄安特那件法师袍重新以真火祭炼，将过去用于护身的四枚注能宝石与法师袍炼化合一，虽然还不是法器，却也是充盈防护灵能效果的宝衣了。 玄微子让这道化身回来柴堆镇，也是一项迷惑帝国军团的策略，让他们误以为自己已经逃离火舞城，更方便他在城内谋划。 跟提乌斯简单解释了一番，这位开始接触心灵异能的法师两眼冒光，说道：“您说，我以后能不能像您一样，制作出这样的分身去处理事务？” “这要看你的悟性和心性了。”玄微子说道：“只不过无论是怎样的分身，毕竟都会相对本体有所弱化，真要遇到难以应对的危机，分身也不顶事。” 提乌斯嘿嘿笑道：“我只是想，以后有什么杂务要处理，就交给分身好了，那本体就有时间跟情人们玩耍了。” 玄微子十指轻点，化身的言行举止、气质习惯，相对会体现出本尊的某个人格剖面，就听他说道：“内勒姆的失败，就在于他对自身欲望的无止境放纵。放纵欲望，必然导致对自身处境的认识有所偏差，不能正确判断自己与外部环境的互动关系。” 提乌斯心想哪怕是“奥兰索医师”的分身，一样还是有长篇大论的毛病啊，只好脸上赔笑着连连点头：“啊，对，医师您说得没错，欲望都是不好的，我一定会记住的！” “欲望是身心的产物，但它反过来也会塑造身心。”不过玄微子心知机缘未到，多说无益，于是转而说道：“我之前让你打造的三部八景玄炉，进度怎么样了？” 提乌斯说道：“哦，那几个炉子啊？基本已经成型了，就是里面的符文篆刻要费一些时间，我担心那些法师不够重视、随便应付，所以都是我亲手处理。医师，您要这几个炉子，是用来干什么？我看那些符文，倒是跟炼金术、魔法阵有些近似，是用来制作药剂的吗？” 玄微子点头道：“是的，不过三部八景玄炉不仅是用来制作药剂，也是发散药物效果的工具，我打算将三部八景玄炉送到火舞城，彻底解决城中瘟疫。” 提乌斯惊讶道：“还能够这样？这还有法术增幅超魔的效果吗？” “只要放在适当位置，而且各个三部八景玄炉间相互共鸣，就能够做到。”玄微子看出提乌斯的心意，从袖里取出一颗正二十面体的黄水晶，说道：“这枚水晶中有我事先注入的灵能与灵晶仆知识，你如今已经初步掌握心灵异能，可以尝试与之心灵沟通，并且将其制作成你自己的灵晶仆，这对你深入掌握心灵异能，有莫大好处。八景玄炉的事情，就劳烦你加快进度了。” 提乌斯像是看见美女扒光了衣服朝自己跑来，表情夸张地两手接过黄水晶，赶紧说道：“医师您放心！我保证尽快完成，不会出半点偏差！” 第124章 不可说 “也就是说，今年柴堆镇新开垦出的农田，比起以前所有田地加起来都要多了？” 柴堆镇城堡中，玄微子的化身一袭星砂黑袍，倚坐在大厅的岩石宝座上，双手虚抱在胸前，十指轻点，像是高贵的君王聆听着臣属的禀告。 而在玄微子面前，是一张宽大的长条桌，两侧坐着三个人，一身翠羽长袍的德鲁伊塔瓦隆开口道：“开垦的农田面积是变多了，但目前大多数只是用来种植螺薯跟豌豆，明年才能播种长穗麦。而麦子有需要磨坊……” 塔瓦隆目光望去，提乌斯接话道：“磨坊的事情我稍后就去安排，最好建在水流充足稳定的河边。” 玄微子只是微微点头，塔瓦隆继续说：“我考察过柴堆镇附近的土壤与水系环境之后，确定未来可开垦的面积，主要是往南部河流沿岸的方向。但我不建议太快就将这些地方完全开垦完毕。” “可是……”提乌斯欲言又止，望向玄微子，得到对方示意，这才开口道：“目前常青商会对各类草药的需求很大，而目前的情况，完全从外地购买草药，价格非常昂贵，会让我们商会廉价药物的优势完全丧失！如果能够开垦更多田地，作为草药的培育区……” 塔瓦隆冷笑着说道：“在旧大陆，帝国也是这种理由，只不过他们是为了种草养羊。至于以农田里长出粮食为生计的穷苦农夫，他们是不管的，大不了扔到新大陆自生自灭就是了。” 提乌斯没敢直视这位高等德鲁伊，只是说道：“新大陆的粮食很便宜，不行就从别处买嘛。光是黑岩行省一年产出的粮食，足够养活大半个新大陆的殖民者。” 塔瓦隆完全是以看待小孩子的目光望向提乌斯：“这么愚蠢的话也说得出口？常青商会的草药大部分都是需要看管照顾的，而不是螺薯那种扔在地里就自己胡乱生长的作物！来场意外的虫灾或者枯萎病，大半年的耕耘就彻底作废！居然还想从外面买粮食？也不想想，别人会卖给你吗？又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提乌斯是不太喜欢这位德鲁伊的，无非是对方实力太强，又是常青商会的合作伙伴，才没有当场发作。 玄微子见状，察觉这才一年不到，小小的柴堆镇已经有利益团体出现的征兆。更别说要是没有自己坐镇，提乌斯大概率会被一脚踹出柴堆镇。 “你说从别处买粮食，你说的话，管用吗？”玄微子跟提乌斯说道。 提乌斯耸着肩膀说道：“不就是做生意而已嘛，这家不卖，我去别家买就好了。而且我们商会制作的药剂，一样是其他人的必需品啊，大不了签订长期的换货合同，用多少粮食换多少药物。” “谁都希望从有限的土地上，获取尽可能多的收益啊。”玄微子对提乌斯的说法不置可否。 “那个……”珊多丽在一旁扶着巨灵权杖，她说道：“大多数用于制作药物的原料，其实并不适宜在宽阔的农田上培育栽种。如果能够搭建更多的温室，或许能够维持不错的产量。” 提乌斯两手揉着太阳穴，心里默算着数字，嘴上说道：“温室……那又是一笔大花销啊。以前没弄过，等真的建造起来，才发现这建筑贵得要死！需要能够折射阳光的特殊玻璃，还要经过加工的土壤与肥料，都是要花钱额外定制的。更别说不同药物的生长对温湿环境都有差别，还必须额外设立单间，甚至有几棵长得跟猪笼草差不多的玩意儿，还要用上恒定的‘忍受环境’，简直跟伺候贵族老爷差不多了！” 玄微子笑而不语，因为温室中有一部分昂贵药物，其实是他本人的需求。如今他本尊已经金丹大成，可恰恰也是因为身心凝炼到了一定程度，具备服食外丹饵药的根基。大凡能够自行培育的草药类原料，玄微子都不打算花冤枉钱去购置了。 “温室建好之后，后期维护的成本自然会缓慢下降，而培育出的名贵药物，制作成药剂之后，当然也是高价出售。”玄微子说道：“常青商会既有成批量出产的日常药物，也可以生产效果极强的炼金药剂……最近我研究出几种药剂，配方在这里，你研究一下。” 说完这话，玄微子从袖子取出一沓纸张，以“隔空之手”灵能将其递给珊多丽。 提乌斯看着那沓配方有些眼热，要知道药剂配方对有志于炼金术的人而言，就像是传奇法师的法术书对于学徒一般，是足可以改变命运的事物。没想到奥兰索医师就这样平平淡淡地交给珊多丽了。 “农田的事，暂时缓慢向南开垦吧，毕竟还要考虑是否有足够的人手，我也赞成保留粮食作物为主。”玄微子说道。 塔瓦隆开口道：“还有一件事，前几天我在南方两百多哩外，发现土著大联盟的侦察骑兵了。” 玄微子问道：“你担心他们会北上侵吞柴堆镇？” 塔瓦隆说道：“在停战和约上，金冠木自治领就是以柴堆镇为边境。但柴堆镇有多大，当时可没有说明白。” “看来我的干预，让停战和约出现了一丝意外？”玄微子问道。 塔瓦隆则笑道：“说不定是你在火舞城搞风搞雨，让土著大联盟的人察觉到机会，趁机扩张势力。毕竟柴堆镇也有不少土著，值得他们来争取。” “争取？是要遏制柴堆镇，防止我们从大联盟获得人口吧？”玄微子望向提乌斯：“心灵武士的训练尽快提上日程，你先去选募一批学员，要兼顾不同层次、不同受训水平的人。稍后我亲自去视察。现在，诸位可以离开了。” 众人离开之后，玄微子的化身靠在宝座上闭目冥想，身上星砂黑袍银光流曳，绽放出一片星辰银光满布周围空间的景象，一念之间进入了星界。 玄微子在金丹大成之后，终于再度造访这片神奇的位面。而且他极为谨慎，本尊并不现身，而是让这具心灵术士化身代为沟通星界。 “颇有几分中阴光明之象，却又不是众生轮转之所。”玄微子暗暗笑道。 如今玄微子的心灵异能已经有所突破，光是这具心灵术士化身，就已经超越了“分身术”的层次。不过星界那帮极可能来自艾斯卓王国的半巨人心灵术士，毕竟还是心灵异能的“老前辈”，所以玄微子这次下定心思要来会会他们了。 “我想要了解更高级的心灵异能。”玄微子向星界发出自己的需求。 不用等待，游移的星辰光辉扭动起来，发出一阵疑惑与不解：“你为什么变成这样了？” 玄微子重新审视一下自己，或者说在星界显现的“意识之身”，居然是一团金光灿烂、银丝卷绕的华美丹丸！ “也对，化身没有‘灵魂’，意识也无非是昔日化身境界与如今金丹成就的显相。可金丹大成，并不是真的在身体里修出一枚金丹啊。”玄微子暗道一句。 玄微子没解释什么，只是干脆说道：“我的心灵异能已经有所提升，希望能够获得八阶灵能的相关技艺。” 星界之中看不见那群心灵术士的具体形迹，只有神念一般纯粹而直接的精神沟通，很快就有一波又一波的密集内容传给玄微子化身。 内容虽然繁杂，但真正完备的心灵异能数量却不多。玄微子心下了然，可见心灵异能终究不是奥术，缺乏多种多样、类型丰富施法体系。 当然，话也可以反过来说——心灵异能历经岁月沙汰，早已去芜存菁。但看人如何理解了。 化身所知一切，本尊自然也悉数有觉，稍加思虑过后，玄微子将新学到的内容放到一边，主动向星界发问道： “我想了解一件事，艾斯卓王国的半巨人，跟你们是什么关系？” 星界之中一阵静谧，静谧得一如往昔。 “你们不愿意说，那我也不多问。”玄微子转而言道：“只是古代巨人遗迹会面临怎样的下场，我也管不着了。” “等等。”星界的一片茫茫银光中，传来一个带着叹息语调的声音，不见其形，只闻其意：“迈昂在突破地表之后就中断了与星界的联系，应该就是你出手干预，没错吧？” “看来与星界保持沟通，确实会暴露现实位面所处方位。”玄微子没有正面回答，算是默认：“只是我很好奇，你们是通过什么方式侦测到我在现实的方位？” 星界中的声音沉静片刻，慢条斯理地解释：“任何灵能者的力量，在星界中都会形成波动，使用灵能越频繁、越强烈，就会在星界中产生越明显的回响。可即便这样，在无限的星界之中都是细微得无法察觉的现象，只有主动深入星界的灵魂，才会被我们发现。” 玄微子对这避重就轻的解释不感兴趣：“如果只是这样，那为什么要派迈昂去寻找古代巨人遗迹？那里面到底有什么，值得你们关注？” 星界中的解释略带一丝无奈之意：“现实位面中的法师，竖起一根根的通讯晶塔，是为了维系彼此的沟通。但任何语言的表述，都必然导致信息的缺失，从而被蒙蔽了认识真实的能力。就算法师们窥见了奥法星图的一角，也不过是充斥着对世界支离破碎的理解，妄图以拙劣的手势动作、怪异的咒语腔调和狭隘的思维方式去改变世界……” 玄微子虽然觉得这些星界心灵术士左牵右扯一堆废话，但确实有几分独到见解，能够明白语言虽然为有灵众生塑造了概念、建构了灵思，却也不可避免地约束着“认知”本身。 不论是道家的“名可名、非常名”，还是佛家的“拈花一笑”，其实都是在讲述寻常人、寻常思维的认知能力，无不生活在语言和概念的约束框架中。而无论如何使用语言、运用概念，都无法完整地追溯语言诞生、概念出现的源头。 这非是不可知论，而是“不可说论”。这也是为何金丹大成之后的修炼境界，自古鲜有道书丹诀立文详述，哪怕有，也往往是隔靴搔痒、难入门径。就连玄微子所修《九转金丹直指》，宗传丹诀也仅止于金丹大成。 当初玄微子破妄关键，也恰是对语言和概念的消解，如此方能破除知觉情绪、思维习性对心念的塑造，甚至超越了心念本身。 修为至此，已是人仙成就。但若不继续精进，充其量只是个守尸鬼罢了，不值得引以自傲。 “我听明白了。”玄微子说道：“你们的意思是说，古代巨人遗迹中，联系着某种概念化的事物，本身具备高度的适应性与能变性，可以成为一切魔法效能的源动力……我没理解错吧？” “大致如此。” 玄微子沉默不语，法师们从巨人遗迹中抽取出的奥能晶体，应该就是这种概念化事物的劣质版本。这也难怪自己当初会感应到类似仙家法宝一般完全凝炼的物性，真没想到这个世界的古代巨人，竟然有如此成就！ “你们想要这种概念化事物做什么？”玄微子干脆直接地说道：“如果不肯说，那我也无法针对性地保护那处巨人遗迹。最终会被怎样对待，我也无法保证。毕竟你们并不在现实位面。” “保护祂，以免其落入奉神者的手中。”星界心灵术士言道。 “奉神者？你是指神圣之主教会？”玄微子不解，如果这些星界心灵术士真是艾斯卓王国的半巨人，那他们估计也跟教会相处不来。 “长久岁月以来，徘徊在灵界的奉神者灵魂，已然数不胜数，他们因为自身信仰与现实奉神者的信仰，被锚定在灵界之中，形成一股极为庞大的力量。”星界心灵术士说道：“如果让他们与巨人遗迹产生联系，将会让世界产生难以预料的灾祸与剧变。” 这种事情，玄微子还真是头回听说。神圣之主教会一向宣称信众死后，灵魂会上升至“主的国度”，而听星界心灵术士的意思，信众的灵魂反倒是陷入了某种特殊状态。 “如果产生联系的话，究竟会产生什么具体的灾祸？”玄微子倒没有完全相信这伙心灵术士的话语。 “概念与信仰的碰撞，将会创造神明！” 第125章 三部八景玄炉 “‘火舞城的瘟疫，如今只有柴堆镇的常青商会能够解决。如果想要在火舞城实现理想，他自然能够明白谁才是更好的合作伙伴。’……他真是这么说的？” 火舞城的总督公馆中，芬拜伦看着那名右臂被玄微子化身施法斩断的棕金卷发男，重复着他刚才汇报的话语，脸色不太好看。 一旁坐在天鹅绒沙发上的弗斯曼，披着朱红色的睡袍，手里端着水晶杯，晃动着琥珀色的酒液，浅浅抿了一口后说道：“那个奥兰索医师居然会把你放回来？” “是、是的……”卷发男感觉到莫名的压力和燥热笼罩着自己。 “这算什么？威胁吗？”弗斯曼不屑地笑道：“自己如同过街老鼠一样躲躲藏藏、不肯现身，逃回柴堆镇后，拿我们手下的人发泄，看来是我高估他了。区区一个柴堆镇，等铲除了内勒姆，下一个就轮到他们！” 芬拜伦示意卷发男退下，同时说道：“你辛苦了，你手臂的伤我会想办法，往后你就在公馆中负责情报信息的处理工作。” 卷发男离开之后，芬拜伦眉头紧皱地坐下，弗斯曼给他倒了一杯酒，笑道：“现在内勒姆与奥兰索已经离开了柴堆镇，我们城内已经没有敌人了。他们居然愚蠢地选择分开行动，正好给我们机会各个击破。” 芬拜伦握住酒杯说道：“军团长，我觉得奥兰索医师应该不会这么轻率。他也许会有更深远的计划……就如同当初在监狱之外的战斗，表面上为了劫狱，最终却是让内勒姆的属下逃脱，那可是火舞城过去的中坚力量。” “你是说，奥兰索医师回到柴堆镇，有更深层的用意？”弗斯曼很是潇洒地拨弄一下火光隐现的头发，说道：“常青商会、药物……他们是想拿瘟疫搞事？” 芬拜伦若有所思地摇摇头：“就从如今外城区的情况看来，曾经跟随奥兰索那批医师，也都开始自称是常青商会的人，至少在解决瘟疫这件事情上，他们的确是在做事的。据说已经治好了不少平民。” 弗斯曼问道：“你觉得他是打算拉拢平民，要在火舞城内部发动一场声势浩大的暴动？” “有可能，新大陆上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芬拜伦表情谨慎地说道：“新卡美洛城就曾经爆发过一场平民暴动，起因就是帝国军团的士兵跟码头工人的小争执，演变成波及全城的大暴动，连带着周围地区的殖民者都加入进来。最后还是帝国舰队调集大批战斗法师，将暴乱镇压下去。” “那不就是了？”弗斯曼说道：“城内平民暴动，缺乏魔法物品，就算是那些守卫加入进来，连中等法师都没有几个，他们拿什么跟我们斗？不过你说的也有可能，如果配合内勒姆在外进攻，城内有人暴动，倒不失为一个好计策。不过……奥兰索让人传回的话，是觉得相对于我，他会是你更好的合作对象吗？” 芬拜伦脸色一变，赶紧解释道：“当然不是！我对军团长的忠诚，如同金刚石一样难以摧毁！” 弗斯曼面无表情地盯着芬拜伦许久，两眼火光跳动，周围空气一片焦灼、令人窒息。 “哈哈哈哈！你害怕什么啦！”弗斯曼忽然大笑起来：“我才不会因为这些无聊的话语而被挑拨。” 芬拜伦只是默然地点点头，弗斯曼走到他身边，伸手按住他的头，微微发烫的手指从鬓发、到耳垂，一路摸到嘴唇，然后抬起芬拜伦的下巴，让他直视着自己，说道：“你是我的人，你的理想也是只能属于我。” …… 时至深夜，火舞城中绝大多数人已然陷入沉睡，外城区一大片塌陷的下水道，悄无声息地飘动起来，破碎的砖石泥沙，仿佛受到某种力量的牵引，按照各自原本位置，重新拼合起来。 这是玄微子以御物法力重新修复之前被自己崩毁的下水道。稍微发动真火陶铸，破碎的砖石泥沙再度恢复原样。 由于城区中有不少井渠，是如今集中倾倒秽物的唯一途径，而玄微子发现，大量恶臭有毒的秽物积存在下水道太久，反到会形成无法消除瘟疫源头。 尤其是玄微子近来在下水道中，发现一些野猫野狗的尸体，甚至还有被人扔下井渠的瘟疫患者尸体，由于死灵腐囊的效果，陆续有转化成不死生物的迹象，如果再不处理，恐怕用不了多久，火舞城的下水道就要变成亡灵栖居的国度了。 为此，依靠下水道往来穿梭的玄微子，除了顺手消灭这些挡路的不死生物，还要亲自去做一回管道工，而且为了便于排污，也要将过去崩毁的下水道重新修复起来。 “这下可真是天道承负、祸福有报啊！当初炸得有多爽利，现在重建就得多费气力！” 玄微子拂袖一扬，“丹华流霞”豪光大作，将之前掩埋在瓦砾底下没被挖出来的士兵尸体，一举化为点点精芒光尘，尸骸尽销、归于天地之间。 而这些军团士兵大多没能保留下灵魂，只有飘散的灵魂精粹，玄微子顺势放出重聚形体的飞神金乌，召摄此等败军故气，事后再慢慢炼化成猖法兵马。 玄微子行走在下水道，想起了之前化身与星界心灵术士的后续交流。 “姑且把他们的话当真，古代巨人的‘上升阶梯’，就是某种魔法仪式，试图创造神明……或者说将自己整个种族提升为神明。 巨人们认为，自己是从创世泰坦身上分裂而出的劣化造物，就如同古代巨人无法保持自身血统的纯粹，伴随时光流逝，不断出现元素亚种的族裔，渐渐取代了纯粹的巨人。这种现象，倒是与自然巨灵由于信息表达而不断具体化、狭隘化，形成图腾巨灵与精魂近似。 而为了挽救种族整体的衰退与消亡，巨人打算将整个现实位面拨转回创世泰坦的状态，而这就与巨龙产生不可调和的矛盾，爆发了旷日持久的战争。” 这近乎于神话一般的历史，玄微子自然不会全然相信，尤其默认自己便是艾斯卓王国的半巨人心灵术士，如果他们真是与古代巨人同源，那为何选择心灵术士这条路，并且舍弃肉身徘徊的星界之中，而没有参与“上升阶梯”？ “至于‘上升阶梯’，其实是古代巨人在漫长战争中，最终孤注一掷的产物，既然不能把整个世界回归成创世泰坦的状态，那就让剩余的巨人们完全集合起来，获得堪比神明的力量，一举击败龙族。”玄微子撇了撇嘴： “这话又是说一半藏一半，既然‘上升阶梯’最终让古代巨人完全消失，融合成仙家法宝般的概念化事物，那龙族本身又是如何消亡的？而且可考历史之中，在古代巨人消失后，旧大陆起码还有少数元素亚种巨人出没，而龙类血统的亚龙、飞龙也一样在旧大陆繁衍生息。” 单就以广义的龙族血脉而言，龙脉生物可谓是苟延残喘至今了。不仅旧大陆有数目众多的蜥蜴人，以及被少数高等法师豢养起来当成坐骑的双足飞龙，甚至还有龙脉传奇法师多拉贡，要与银龙联手建国的消息，这些事连玄微子都有所耳闻了。 可是巨人呢？除了旧大陆雅尔诺德王国有稀薄的冰霜巨人血脉后裔，活生生的巨人现在可是一个都没有。这么看来，狄安特大法师能够以一颗巨人颅骨，重现风暴巨人的身姿，倒也算是一桩不俗成就呢。 但星界心灵术士的警告，确实让玄微子不禁思考起来。巨人遗迹之中所联通的另一侧，或许真就是某种近乎神性的存在，只不过本身无知无觉，在法师们眼中，更像是特殊材料的矿藏。 可这也或许证明了，抽取奥能晶体不过是对巨人遗迹一种微不足道的运用，还远没有触及古代巨人“上升阶梯”的本质。 “这么说来，当初图·冉迪能够从巨人遗迹中抽取奥能晶体，依靠的并不是奥术，而是与精魂法术沟通巨灵的方式，将巨人遗迹的另一侧视为自然巨灵……莫非这就是他灵魂残缺的原因？”玄微子忽然想到。 虽然玄微子表面上答应了星界心灵术士要保护巨人遗迹，可是新大陆各处都有古代巨人的遗迹，按理来说，都应该是“上升阶梯”的一部分，也都可以联系上那蕴藏神性的另一侧，玄微子也不可能将所有遗迹夺占过来。 玄微子不信那帮星界心灵术士不明白这点，保护巨人遗迹这种话，其实纯熟扯淡，越说要保护，往往探索求知、挖掘利用的人就越多。如果最终真的有谁将“上升阶梯”完全解密，把神性存在呈现出来并加以保护，那也未必是玄微子。 尤其是星界心灵术士透露的消息，很多地方语焉不详，这样往往会让人产生理解偏差。玄微子明白这一套伎俩，于是他的态度就很明确了—— 你们爱咋折腾咋折腾，我修我的道，继续授法传功做实验。 当最后一处崩塌的下水道被打通之际，恒益子叼着一串手珠来到，玄微子接过之后施法展开，面前唰唰地出现八尊炼丹炉。 八尊炼丹炉外表基本一致，通体青铜色泽、五尺高度，都是四足支撑。整体大致分为三层，最下层是浑圆鼎肚与火候洞，中层是类似塔楼的引风口，最上层是以龙盘虎踞为纽的炉盖。 “哇！医师，这是什么东西啊？”一直跟随的沃夫问道。 “三部八景玄炉。”玄微子娓娓道来—— 这八尊炼丹炉乃是玄微子依照《三部八景洞天诸真呼召法》，结合狄安特水晶法术书中巨人遗迹魔法阵的研究分析，还有从内勒姆那里学习到关于九阶法师奥法矩阵的知识，从而打造出的一套特殊器物。 《三部八景洞天诸真呼召法》乃是存神之法，将人体一身分为上中下三部，每一部各有八真身神，最终三部八景二十四真并见身中。功成之际，上部八景能使人通达幽微、洞观自然；中部八景让腑脏沐浴神芝玉浆、五气云芽；下部八景为人养精补气、炼髓凝真。三部八景完足通透，自然身生光明、降致神真，云举华盖、飞行太空。 此法合乎道法真意，将人身视作一方小天地，而反之，天地亦具备人身之理。但这个世界并没有天人相感、人天相合的必然法度，玄微子则是以此道门玄理，结合这个世界的魔法现象与人体内外互动的关系，设计出这三部八景玄炉。 三部八景玄炉本身单独一尊，自然可以作为炼丹炉使用，但八尊炉子，若是各按方位排布，火候相互感应、勾招诸般精微气机，便能在一片空间范围内，形成一个具有人体内部环境特性的超大型魔法结界！ 当然，施法之人将会是这个“人体魔法结界”的元神。 不过这三部八景玄炉并不是法器，玄微子之前只是让提乌斯去打造基础外形，在内部篆刻符图，最后还需要玄微子本尊亲自加工祭炼。 罗莎莲冒头看着八尊炼丹炉，问道：“你为什么还要大费周章将这些东西带来啊？” “这是彻底解决城中瘟疫的方法，也是我对付弗斯曼的手段。”玄微子说道。 罗莎莲瞧了瞧玄微子左手背上的火舞红纹，问道：“听你这话，是有十足的把握了？” “没有，我只是尽量去做。”玄微子却好像没将心思放在这上面：“再说了，三部八景玄炉也不是光用来对付弗斯曼的，也是我用来验证更深层次道法的工具。” 比起玄微子自家最为精深熟稔的内修丹道与真火炼器，炼制神丹仙药的本事则相对浅薄，而且不同世界物性各异，炼丹之法、药性配伍也要细心摸索。 不过更重要的是，面对渐趋复杂的形势，玄微子必须要早做准备。三部八景玄炉以“天地一人身、人身一天地”的玄理法度，将是玄微子在这个世界构建全新洞天福地体系的基础。 尤其是经历火舞城这次变乱，玄微子明白，仅凭自身力量，无非逞匹夫之勇，光靠寥寥数人之力，也难改凶险大势。目前的柴堆镇，不足以应对越见凶险的外部环境。 而道家修真，非止于一身，乃乘天地之正、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想通这点，那玄微子也不妨击水三千、扶摇九万了。 第126章 侮辱 达基巴打着哈欠从床上起来，赤身裸体、一丝不挂，粉红色大床上，还躺着一位三十岁出头、保养相当不错的贵妇人。 看着宽敞卧室中，金冠木自治领出产的名贵香木制作而成的床柜桌椅，在高明木匠加工下，每一样家具皆是手感滑润且温度宜人，完全没有石质与金属的刺骨冷感。 来自旧大陆本土的高级羊绒地毯，赤脚踩上去仿佛漫步云端般轻松。同样材料的墙壁挂毯，织绣着关于伦底纽姆开国皇帝偶遇林中树精的传说图画—— 全身赤裸的树精美女为尚是少年的开国皇帝献上蜂蜜美酒与金苹果，以及酒后的缠绵经历和八种姿势动作。搭配悬挂在天花板上的魔法水晶灯映射出各种游移光线，在卧室中营造出林中艳遇的氛围，仿佛让男子认为自己就是那位雄奇伟岸、创立不朽功绩的少年皇帝。 历来野史之中，不乏关于开国皇帝本人的众多奇遇、艳遇，比如今天获得了一面能够反射魔法攻击的盾牌，明天捡到了能治愈一切伤病的神奇项链；或者某个大国的公主带着以龙血浇灌制成的传世盔甲、私自出逃到皇帝的营帐中，连人带甲献给了皇帝；要么是哪位饥渴的公爵夫人跟皇帝春宵一度，回去后亲自毒死了丈夫和孩子，将整个国家奉送给皇帝。 总之在大多数人类男性心目中，大伦底纽姆帝国的开国皇帝，就是最经典的偶像，自身实力强大、有无数宝物神器加身，各路贤者智者的追随辅佐，众多勇者战士的誓死效忠，同样，也少不得和众多美女贵妇的“亲密友谊”。 唯一比较头疼的，是那些专注于旧时代贵族家谱学的老学究，他们试图梳理被开国皇帝弄得一塌糊涂的贵族血脉，以至于直到今天，仍然有人自称是开国皇帝的私生子后裔。 达基巴想着想着，想到自己昨晚让身旁这位贵妇人从抵死不从到掩嘴呜咽，从哀愁流泪到放声浪叫，征服这些高高在上、养尊处优的贵妇人，才是人生的乐趣啊。 达基巴甚至觉得，男性吟游诗人的一项能力标准，就是睡过多少女人。无论是把无知少女的处子之身骗走，还是玩弄手头拮据的女冒险者，亦或者将丈夫入狱的贵妇人调教有度，比起什么施法能力都来得更要紧一些。 啊，说到身旁这位贵妇人，以及这间充斥着昂贵物什的卧室，自然不是达基巴这种居无定所的吟游诗人所能有。 有赖于弗斯曼军团长命令，对内城区进行违禁物品和非法交易的审查，将一批富豪统统送进监狱。想要出狱，就必须交一笔巨额罚款，同时要紧急征用粮食物资，维持帝国军团的需求，但凡被发现私藏大量物资，那就又是一项罪名了。 在军团士兵的围堵包抄下，富豪家中那些法师顾问哪里是对手，胆敢反抗更是给帝国军团以借口，直接攻入一座座豪华宅邸中。 达基巴深处这间大别墅的男主人，由于涉嫌是帮派混混的资助方，与前段时间外城区暴动有牵连，前天就被抓进监狱。 为了赎出自己丈夫，女主人花了一大笔钱，结果连代理总督的面都见不上，只有一位在公馆负责文书报刊工作的吟游诗人接待了她——此人自然就是达基巴了。 而接待场合，也从总督公馆的小型办公室，一直到这间大别墅的主卧床上。 虽然这种日子过得很爽，可达基巴却无来由地觉得危机逼近，身为“吹笛人”的成员，他的其中一项任务就是引导火舞城混乱的延续。无论是内勒姆主事的往日，还是弗斯曼独占的如今，都不是“吹笛人”所期待的局势，只有让双方强者不断消磨力量、消耗财富，才能让“吹笛人”谋求更多的利益。 可别看现在弗斯曼和帝国军团占住了火舞城，以达基巴的敏锐嗅觉，他察觉到帝国军团对火舞城的统治可谓力不从心。他通过各种渠道，了解到内勒姆已经调集了将近六千人的大部队，正在往火舞城进军。 甚至有传言，五芒星之塔的高层已经在商议如何处理弗斯曼的行为。 凡是对当今形势有几分了解，都知道奥秘之眼与五芒星之塔都在拼命扩张自己的势力范围，只不过在要不要独立建国的问题上，其实双方各自内部都未必有一致的想法，这跟法师对帝国是否忠诚，并无关系。 而且比起最近发生在新大陆内陆的火舞城动乱，位处旧大陆本土即将出现的龙族国度，才是更引起各方重视。 尤其是近来搜集情报，达基巴发现火舞城的一系列动乱，除了表明上的内勒姆、弗斯曼，那个奥兰索医师总像是一道若隐若现的阴影，徘徊不散，仿佛推动着局势的演变。 达基巴自己也没有明确的线索和思路，就是纯粹的直觉而已。 可是身为吟游诗人，尤其是自幼学习音律与诗歌艺术，让他对自己的直觉十分信任，心想至此，达基巴打算亲自去探究一下。 刚准备下床，达基巴就察觉到身旁的贵妇人醒转过来，他露出一脸邪笑，心想也不着急，于是伸出满布卷毛的健硕手臂，将一身雪肤的贵妇人抱住。 美好的清晨，在大床帷帐的晃动中度过。 …… 小泰罗两手各提着一个药罐，他旁边的妹妹也抱着一个药罐，两个小孩穿街过巷，来到金把手酒馆外，气喘吁吁地朝里面喊道：“海伯利安叔叔！我们把药水带过来啦！” 就听见有人在门帘后应了一声，海伯利安风风火火地赶出来，他有些紧张地说道：“怎么是你们两个小孩来送东西？不知道这里是安置病人的地方吗？” 小泰罗说道：“妈妈要忙着看顾炉火，别的大人又怕染病不敢过来，所以我和妹妹就自告奋勇了……叔叔不怕，我和妹妹都带着护符呢！” 就见小泰罗扒开衣领，一片新鲜嫩叶模样的挂坠，以朴素麻绳穿过作为项链，贴肉戴在小泰罗胸膛上。仔细看去嫩叶挂坠好似刚从树梢摘下，翠绿欲滴，仿佛还有露水凝结在上面，魔法灵光并不明显，给人一种舒适轻松的感觉。 “赶紧遮起来！别让人看见了！”海伯利安警惕地朝四处望了望，压低声音说道：“护符的事不要跟别人说，知道吗？” 小泰罗很懂事地说道：“知道了！叔叔，你也要小心啊！” 海伯利安本能地隔着衣服摸了摸胸口，里面也有跟小泰罗一样的嫩叶挂坠。 自从那场古怪的瘟疫蔓延火舞城的外城区后，原本守在罐头街之外的军团士兵也撤走了。罐头街同样属于被彻底放弃的城区，反倒让里面的贫民获得了自由。 可惜外面被瘟疫蔓延、腐尸横街的惨状，吓得罐头街贫民又躲回去了。幸好之前破土而出的魔藤结下果实，让罐头街贫民稍微留下一些食物，不至于陷入饥荒，但此地众人依旧惶恐不安。 有趣的是，小泰罗前段时间跟着玄微子旁听了不少医药学问，知晓遇上瘟疫，首先要做好隔离。反正罐头街已经被封锁过一段日子了，路障什么的都还留着，众人干脆也不出去了，就只等外面瘟疫平息，虽然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平息。 而在几天前的夜晚，玄微子忽然出现在罐头街，他并没有张扬自己的存在，而是悄悄找到了海伯利安和小泰罗一家，让他们去金把手酒馆协助安置病人。 海伯利安一开始是很不情愿的，要是说之前援助罐头街，换来火舞城首席法师顾问一位盟友的青睐与长久合作，这种事他会干。可现在首席法师顾问都溜之大吉了，未来合作前景黯淡，还要让人冒险去安置犯了瘟疫的病人？开什么玩笑啊？！ 然而小泰罗的积极响应，以及他们一家人殷切的期盼，仿佛在等待家中男主人的最终决定，让海伯利安不得已硬着头皮答应下来了。 万幸，“奥兰索医师”不至于让人毫无防备地去做事，他给海伯利安一家人准备了“健康护符”，让小泰罗这样的孩子，都能避免感染瘟疫。 负责在金把手酒馆照料病人的，除了海伯利安，还有一位教会慈爱院出身的低等牧师，据说是自告奋勇要来到瘟疫最严重的城区，结果被几只食尸鬼追着跑，幸好沃夫半道出现救下了牧师，顺便带到了金把手酒馆。 至于小泰罗送来的药罐，里面的药剂能够逐步破除死灵瘟疫中的诅咒效力，尽量让病情严重的人吊住一口气，配合那位低等牧师引导神迹力量，可以让患者病情减轻许多。 而且这种药剂不需要炼金术师或者施法者制作，“奥兰索医师”临走前在罐头街放下了一个奇形怪状的大炉子，只要往里面投入草药原料不断烧炼，就能自行产出药粉，用水冲调开就直接成为破除诅咒的神奇药剂。 唯一注意的是炉火需要小心掌控，玄微子交待了小泰罗的妈妈如何看顾炉火，那情形就像是守在灶台边上的厨娘。 “好了，你们回去吧，没什么事就别往这里跑。”海伯利安提起药罐，让小泰罗离开。 小泰罗和妹妹手牵着手回到罐头街，刚钻过路障，就瞧见远处一阵混乱，一个高大的身影正扯着母亲的头发，一脸淫荡地往小屋走去，周围众多贫民没有一个敢上前阻止的。 “你干什么？放开我妈妈！”小泰罗见状惊怒交加，他再也不想做那个跟妹妹躲在角落里，任由妈妈被欺负的软弱男孩了，他看见这一幕，气急败坏地冲上前去。 刚刚来到罐头街的达基巴，发现那名红头巾女人守在一个古怪炉子旁，尽管这位曾经服侍过自己的酒馆女郎，容貌身材比起内城区保养到位的贵妇人远远不如，可达基巴还记得她的那温暖湿润、富有韧性的唇舌，欲火瞬间膨胀，毫不犹豫地就要办事。 达基巴听见小泰罗的叫骂声，回头看了一眼，还没别的动作，就觉得肋下微微刺痛。 小泰罗手里握着一柄匕首——那是海伯利安之前送给他作为防身用的，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派上用场。 可更没想到的是，达基巴外袍低下穿着一件编织细密的秘银锁子甲，普通钢铁材质的匕首，根本无法刺穿。 炽盛欲火伴随着野兽护食一样的攻击性，达基巴怒不可遏，手臂猛挥，留着厚茧的拳锋直接砸在小泰罗额头上，就听得一声闷响，小泰罗的身子直接飞出数尺之外、连滚几圈，鲜血洒落在地。 红头巾女人看见这一幕，心如锥刺，发疯一般撕打着达基巴，像是护崽的母兽，直接张口去咬达基巴没有甲片的手指。 “啊呀——！！”达基巴被狠狠咬了一口，手指鲜血直流，但仗着多年的锻炼和强健体质，不至于断残。 眼看红头巾女人跑向小泰罗，达基巴抬手发出一道“人类定身术”，让女人浑身麻痹僵硬、动弹不得，连张口说话都做不到，两眼流出泪水，望着昏厥在地的儿子。 达基巴一边取出治疗药剂喝了两口，一边抬手将红头巾女人夹在腋下，钻入了小屋之中。 …… 还在金把手酒馆处理药剂的海伯利安，就见有一个矮小身影冲进屋中，居然是小泰罗的妹妹。 “你怎么来了？！”海伯利安吓了一跳。 就听见小泰罗的妹妹叫喊道：“妈妈、妈妈！哥哥、哥哥！”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语。 然而海伯利安立刻察觉到不对劲，只是留下一句“我回罐头街一趟！”，然后抱起小泰罗的妹妹，朝着罐头街狂奔而去。 海伯利安步伐飞快，一来到罐头街就看见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小泰罗，他放下妹妹，就见一群贫民围在一间小屋外窃窃私语，他粗暴地推开众人，直接冲进屋中。 就见达基巴像是野狗一样，趴在女人身上疯狂耸动着。海伯利安目睹此景，拔剑咆哮，直接一剑劈去。 然而达基巴却好似料敌机先般，抱起神智恍惚的女人当成肉盾。海伯利安见状猛收攻势，只是瞬息之间，就被达基巴回转过来抬腿一脚，正中胸口。 堪比攻城锤的一脚，直接将海伯利安踹飞出小屋，吓得外面围观的贫民作鸟兽散。 海伯利安惊愕不已，艰难地爬起身来，鲜血从口鼻喷出，胸膛剧痛昭示着自己与对方的巨大差距。 “喂喂喂，这种能耐，还来救人？”达基巴光着下半身走了出来，一派云淡风轻，瞳孔涣散的红头巾女人还挂在他的腰间。 海伯利安杵着长剑、口鼻流血地站起身来，就见达基巴晃了晃手臂护腕，说道：“巨魔护腕，能够为我提供额外的力量……呵，恐怕你做了半辈子生意，都没见过这种高档货色吧？刚才那一脚，如果我再多加一道‘牛之力量’，估计能直接把你踹死吧？” “去死！”海伯利安拼着命挥剑砍去，却被对方轻易躲过，空出的一条手臂抓准破绽捏住海伯利安肩膀，猛地向下一卸！ 咔喇一声，海伯利安持剑手臂直接脱臼，无力地垂下，整个人跪倒在地。 “哎呀呀？就这样？”达基巴摇头不已，顺带还顶了顶腰，说道：“就凭你这个半只脚踏进中等层次的普通战士，没权没势、没装备没道具，你凭什么赢我？” 得意猖狂之辈放声大笑，正准备加大羞辱力度，却听见一道声音幽幽飘来： “我就说怎么火候变小了，原来是有人搞事。” 第127章 净秽 达基巴听到这声音后猛地一惊，一股凉意从下体沿着脊椎骨直冲脑门，他本能抽身而退，将眼瞳空洞的红头巾女人甩在地上，光着下半身一个后空翻，灵活敏捷好似飞贼。 “谁？！”达基巴虽然没少搞女人，但也经历过许多厮杀场面，对于危机有极为敏锐的直觉反射。 这并非是吟游诗人特有的能力，诸如游侠、游荡者，或者专注于身形平衡、步伐灵巧的敏捷型战士，在进入中等层次之后，或多或少都会拥有“直觉闪避”、“反射闪避”等特异能力，以超乎常人的敏锐反应躲过各种箭矢与魔法。要是更进一步，还可以超越感官限制，能够对不可见的危险提前生出预知判断，不至于措手不及。 达基巴对于吟游诗人以音律调谐发动奥术的施法能力，水平并不十分高明，所以更加注重肉体机能上的锻炼，搭配各种手段弄来的魔法装备与护具，让达基巴的实力远超出他刻意营造而出的好色贪婪形象。 倒不如说，达基巴从来不是单纯凭借自己的武力与魔法来行事，而是凭他或明或暗的各种身份，以及对人情世故、利益权衡的认识，将很多地位在他之上的人物玩弄在股掌间，引得不知多少豪门贵妇、无知少女乖乖献出身子与财宝。 至于能够看穿达基巴手段与诡计的人物，他也不吝使用暴力和阴谋，将那些满脑子冒险小说剧情、伸张正义想法的傻瓜蛋，耍得团团转。 如果有女冒险者那就更好了，达基巴还有一枚幻术晶球，里面保存着被自己玩弄女冒险者的过程。甚至有几位落入自己手中的女冒险者，被他卖给了来新大陆打拼的半兽人佣兵，那下场……啧啧啧。 “原来你的脑子里，都是这些东西啊。”幽冷的声音在耳边徘徊，那语气仿佛是斜倚在躺椅上的贵族青年，看着自家庄园草坪上乱跑的猎犬。 “谁？有本事给我出来！”达基巴用大拇指连连敲击侦测法术戒指，目光四处乱扫，视线范围内却没有发现有任何施法者的身影。 一般如“风讯术”、“短讯术”这类传讯法术，都可以实现远距离的讯息传递，如果不在可视范围之内，说明施法传讯的人离自己还比较远。 “虚张声势！”达基巴低声骂了一句，嘴上虽然这么骂，但还是心生警惕，回屋抄出裤子穿上，准备离开罐头街。 然而等达基巴重新走出小屋，抬头就看见一个高挑背影负手而立，站在那个奇怪的大炉子旁，喃喃自语： “嗯嗯，火候维持还算稳定，在一定范围内，不至于让药性耗散……当然啦，普通炼金药物也不至于搞出什么神丹脱炉自飞的大新闻。倒是气机聚敛生发，还真有可能招来鬼神妖异觊觎……唔，不知道精魂能否摄来炼丹呢？” 那个高挑身影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怪话，达基巴没有从他身上感觉到危险气息，倒是那人肩膀上趴着一只可爱的小黑猫，隐隐约约流露出不属于这个体型该有的威压。 这时候已经重伤跪地的海伯利安，看见那道身影后不禁出声道：“奥兰索医师……” 听见这话的达基巴顿时背生冷汗，在心中咆哮道：“奥兰索医师！不是说有消息传闻他回柴堆镇了吗？怎么还在火舞城？！” 达基巴不禁想起一些高等施法者可以创造与自己高度相似的拟象、镜像，万一回到柴堆镇的只是一具拟象分身，那么仍然留在火舞城的本体，究竟想要做什么？ 就算是达基巴对自己实力颇有信心，可那也无非是欺负一下不如自己的人。面对实力强悍的高等施法者，甚至是与近来火舞城动乱有密切相关的人物，达基巴自知根本没有半点胜算！ “喂，那个家伙打算要逃跑了哦。”罗莎莲与玄微子心灵交流，顺便舔了舔他的耳垂。 “这种货色，如果还要我来出手，那简直就是浪费时间。”玄微子毫不在意地说道：“你这段日子闲太久了，就由你去对付他。” “你要死的还是要活的？”罗莎莲这话就像是饭店服务员问牛排几成熟一样，完全没将达基巴放在眼里。 玄微子却说道：“你是打算变回原身，凭借身体分量直接将他拍死吗？那样动静太大了，会引来不必要的留意，我只准你变成普通黑豹大小，而且不能让他逃出罐头街。” “要求真多！”罗莎莲甩了甩尾巴，毛茸茸的白色尾巴尖抽在玄微子脸上。 心灵交流只是念头起落间就结束，而达基巴也没有半点犹豫，施展戒指中储存的“脚底抹油”，脚下一蹬“加速术”皮靴，身形似箭地逃命。如今火舞城仍然在“反传送咒文塔”的重重笼罩下，如果没有特殊手段，只能乖乖靠着移动速度逃命。 “医师，他——”海伯利安刚要喊话，立刻牵动胸膛伤势，疼得根本站不起身来。 “行了，你先别急。我给你们治疗。”玄微子根本没有多理会逃亡的达基巴，而是去照看海伯利安与小泰罗一家。 罗莎莲从玄微子肩膀跳下，一阵风咆之声，变成普通黑豹体型，四足云生风走，在寻常人视野之中，简直就是一抹黑色残影，直追达基巴而去。 达基巴自然也察觉到危机从后方紧追而至，他脚下步伐不停，等脑后破风声传来，顺势屈身滚地躲过碎颅一爪，怀中掏出魔杖一甩，一片锥形的灰黑气浪射出，“疲乏波”轰在罗莎莲身上！ 然而就见那黑豹身形居然像是气泡般破碎，“疲乏波”命中的只是一道残影。 达基巴瞬间反应过来，本能缩头一挡，罗莎莲那堪比人脸的大爪子，带着“高等魔牙术”凛凛寒光，直接将达基巴的外袍撕碎，连带着里面的秘银锁子甲也被扯断几圈圆环。 看见碎落在地的秘银甲环，达基巴心中惧意更甚，他也来不及去管到底这黑豹是魔宠还是动物伙伴，胡乱再施放一道“疲乏波”，试图争取逃命时机。 然而对方却好像能够预料到自己要做什么似的，提前一瞬避开了“疲乏波”的攻击范围。 罗莎莲的确是预料到了，因为直觉反射这一类能力，出身丛林蛮荒、混迹兽群的罗莎莲可谓是只强不弱。而且这段日子虽然多数时候躲在玄微子怀里，她在修炼上却没有松懈。 相比起沃夫专心修炼内劲，罗莎莲作为猫科动物，身体结构注定了筋骨的协调运动能力天然地要比人类更为优越，甚至根本无需刻意锻炼，就具备极强的爆发力，别说是一人多高的巨大原身，光是中等体型下，也有一巴掌将人头拍成几瓣的力量！ 此外，罗莎莲在修炼《龙虎易筋十二式》后，经络梳理初见成效，获得一些与天生武器、天生防护相关的超自然增益，皮肉坚韧似身披鳞甲，箭矢加身弹滑而开，魔化爪牙如寒铁短刃，裂甲断骨不过等闲。 如此一来，战斗的结果就很明显了。如今城中环境不允许传送，比拼速度，达基巴跑不过罗莎莲；较量实力，达基巴仗着身上魔法物品，尚可周旋，却也拿不下身形鬼魅、残影飘忽的罗莎莲。 远远看去，尘埃飞扬间，就像一只黑色大猫在戏耍猎物，腾挪闪躲的动作让人目不暇接。达基巴几次三番想逃，却根本脱不出罗莎莲的爪牙罗网，被撕得一地链甲碎片、伤痕斑驳。 “可恶！去死！”达基巴脸上汗水与血液混在一块，直接扯出胸膛一根“强效火球术”项链，带着拼命的狠劲，在短促咒音的催动下，趁罗莎莲扑杀近身的瞬间，近距离引爆火球！ 一团足可将大活人瞬间烧成残缺焦尸的火球平地炸开，橘红焰火朝四周席卷。 就见达基巴带着些许烧伤从火中窜出，身上衣物布料几乎全数化作灰烬，却还是速度奇快地逃跑。 然而后方还未消散的火焰之中，一道风柱沿地怒卷，将火焰扫平，带着丝丝刀剑金铁交迸之声，直接轰在达基巴后背！ 风柱中密密麻麻的细利风刃，在达基巴后背的秘银锁子甲刮出万点金星，就像是一台电钻不留情面地摁在达基巴后背转动起来，直接将他轰飞几十尺，整个身子撞在箱桶杂物堆成路障上，砸出一个人形浅坑，当场就没了声息动静。 “行了，骨头已经接上了。”玄微子对海伯利安说道，剑指隔空连点，引导治疗法术作用于对方内脏。 “多、多谢医师。”海伯利安担忧地望向小泰罗和他的母亲，虽然玄微子先于自己救治了他们，却不见他们清醒过来。 “不用担心。”玄微子语气平淡地说道：“小泰罗只是有轻微脑震荡，我治好了外伤，顺便让他休息一下。他的母亲则是受到过度惊讶，意识失常了，我也让她先睡过去。” 至于小泰罗的妹妹，则害怕地躲在海伯利安旁边，时不时望向自己哥哥和母亲，也不知道她是否意识到情况变化。 玄微子刚处理完这一家人的伤，一脸轻松的罗莎莲就叼着满身斑驳伤痕的达基巴过来，像是朝主人炫耀捕到老鼠的猫咪一样，直接将达基巴甩到地上，只不过嘴上连声“呸呸”，跟玄微子心灵交流起来：“这家伙从身体到灵魂都散发着一股骚臭味，难闻死了！” 罗莎莲虽然出身丛林，不过这些日子躲在玄微子怀里修炼，居然也变得喜洁恶秽了。 玄微子则回应道：“浣浊除尘，洗秽返新，改易故胎……修持道法，往往要求远离不净污秽，常守涤尘澡雪之景，以免生出厌弃肉身庐舍之心。有此心境行止，看来你可以重新拾起‘返胎易形’了。” “真的吗？”罗莎莲有些兴奋地跺了跺前脚，说道：“我也觉得自己不像以前那么毛躁了，要是在过去，对付这个家伙我估计还挺费劲的！不过……你说要远离不净污秽，可是你天天往下水道钻，这算什么事？” 玄微子说道：“你我修为境界不同，我身不染污垢、心不蒙尘埃，能破净秽之相……再说了，我在下水道也搞清洁的好吧？而且现在地表上瘟疫散布，不见得也多干净，此辈横行于市，不干净的又何止是城区街道？”玄微子后半段话示意地上的达基巴。 “那沃夫呢？他也没多高明吧？”罗莎莲问道。 “你们两个修炼功法也不一样，‘返胎易形’要求真灵清虚、精气质纯，致使景神安居、诸真荟聚，走的是清虚高华的神仙之法。”玄微子说道：“而沃夫要内炼五气、凝真守元，最终体现纯阳、金筋玉骨，整个过程好似淘沙取金，遇见内外尘秽，需要时时勤拂拭，以臻人仙功果。” 罗莎莲好奇问道：“你说的这个神仙、人仙，哪个厉害一些？” “你非要用‘厉害’来衡量，我只能说神仙厉害些。”玄微子答道。 “嘿嘿~” 罗莎莲刚笑了声，玄微子就一盆冷水浇下来：“神仙之法虽属大成，却是对身心境界要求极高，要能通达玄机、司掌物化，乃法自然之道而功成，你现在连门槛都没摸着，只是大概有个方向罢了。人仙功果看似小成，但好歹能求个多安少病、寿尽天年、形质坚固，对于沃夫这种武者，简直再适合不过。而且基础打牢了，未尝不能有往地仙位业进境之机。” “地仙又是啥？”罗莎莲追问道。 “哎呀，先别问这么多，这家伙醒过来了。”玄微子抬手一指恢复清醒的达基巴，直接禁制住他的神魂体魄，让他有口不能念咒语、有手不能打手势，一身武技魔法全然无用，就像中了“麻痹术”一样，瘫倒在地，任由别人摆布。 玄微子跟罗莎莲只是用心灵交流私下聊天，海伯利安不知道他们还有心情探讨道法，眼见满身伤创的达基巴竟然能苏醒过来，幸好被“奥兰索医师”一手指就摁住不动了。 “医师，你打算怎么处置这个人？”海伯利安问道。 玄微子捏着下巴说道：“我一下子没想好，通常落在我手里的，都是被解剖切片，剐他个三千六百刀，或者拿去试药做实验。总之我是不会让人好死的，就算剩下骨头架子，也能把骨头砸碎磨粉，毕竟是生前经过长期锻炼的武者，骨粉也是一味药材嘛。” 第128章 心智魔种 海伯利安看着达基巴这个家伙，恨不得一剑把他的头给砍下来，只是没想到从玄微子那里听到的做法，简直可以用残暴凌虐形容，这回轮到他说不出话来了。 而倒在地上的达基巴虽然浑身麻痹无法动弹，却依旧能清楚听见玄微子的话语，然而这份强烈的惊恐，居然连半点冷汗都没有，身体肌肉由于恐惧造成的本能收缩也不曾发生，仿佛只有孤零零的灵魂在飘荡着。 玄微子瞧了达基巴一眼，如今他这一手禁制之法，已经不需要用星光体塑造成力场细针，插满周身要害、封筋锁脉才能生效。而且让受禁制之人，魂魄不受心神主宰，纵使仍有知觉感受，却跟活死人差不多。 道家禁制之法，门类繁多、源远流长，古有“百二十禁法”之说，有气禁、咒禁之分。行布真气、存思日月四象而行禁法，能禁邪魅山精鬼神、能禁虎豹蛇虫毒瘴，保道人入山安然；能禁刀兵箭矢、使身不伤，还能禁金疮外伤、止血生肌；以至于禁水能使水沸腾结冰、河水逆流，禁火可让火不灭且物不焚、蹈火无伤。 总而言之，禁制之法小则护身全形，中则救灾治病，大则保生卫道。 可禁制之法本身并非长生久视的门径，不论气禁咒禁，都需行禁法之人内炼精思功夫完足，如果行禁频繁，还会耗损真元、枯焦精神，所以中古之后，禁制之法渐见衰落。 不过与其说衰落，倒不如说是后来的道家法术融摄了禁制之法的精妙处，并非单独行气持咒而施展禁制，是凝神养气而行法。 诸如玄微子丹道修行的御物、御形之法，如果要说禁制水火刀兵、禁捉鬼魅阴祟，那也一样可以做到，“丹华流霞”就是典型。 而玄微子如今在达基巴身上施展的禁制之法，其实是以化转心中妄境的根基，在元神之中存思天地宫府之象，上悬日月星斗，下立洞天福地，九转灵台为轴枢，内景圆成，神念如印而发，如同是一道特殊的心灵异能。 受术者需要同时以强韧豁免与意志豁免去对抗，只要被突破任何一种豁免能力，禁制之法都会生效。比起星光茧更为有效，不存在星光体的外壳会被“解除魔法”消解掉，因为这种禁制力量是带有玄微子本人生命特性，具备超自然力的效果，所以也无视法术抗力。 这道禁制灵能类似于“隔离术”或者法师的“永恒静滞”，玄微子在狄安特的水晶法术书中学到过，而且这位大法师还参考过巨人遗迹中那种静滞环境，可惜他本人没有还没来得及深入研究。 如今回头细想，巨人遗迹之中那种特殊的静滞环境，倒也像是一种“禁制”，连同当初玄微子遇到过的板甲武士模样的奥能铠甲构装体，能够同时免疫力场、火焰、闪电三种能量，并且将这些能量转化为自身活动能力，完全合乎玄微子对禁制之法的改良构想。 要行禁法，禁制区区一身一物哪里够？怎么也要行禁摄御百里，布天纲地纪，化山川为福地，设方治、立靖庐、置社令、敕地祇、封符吏…… “不急不急，想太远了。”玄微子按下心中对前景的诸多设想，然后对海伯利安说道：“这个家伙在总督公馆中还有一份工作，如果他就这样死了，恐怕会引起怀疑，虽然我是无所谓，不过要是查到你们头上，我一时半会儿恐怕还来不及救助。” 海伯利安听到这话，无奈叹气，他早就不是那种逞一腔热血的年轻人了，面对社会规则与强权，只能低头挨打，任何反抗都是无能为力的。 “不过既然招惹到我头上，我也不会让他有好果子吃。”玄微子自然明白海伯利安的心思，言道：“我正好需要一个人替我去总督公馆摸摸情况，这个家伙的肉身皮囊我就要了，他的灵魂或许将会湮灭。” 海伯利安听说过一些高等施法者会夺取灵魂来制作魔法物品，这种下场谁也不想亲自体会的，、。传闻被抽离身体的灵魂，会感受到永恒的折磨，就算制作成魔法物品，也不得安宁。 “好，很好！”海伯利安恶狠狠地说道，只是可惜不能亲眼见到达基巴的死状。 玄微子笑了笑，抬手一指，让小泰罗和他的母亲缓缓苏醒过来，他们先是吓了一跳，然后就看见达基巴满身伤痕地瘫倒在地。 “奥兰索医师，是您救了我们吗？”小泰罗揉了揉已经没有肿痛的额头：“咦？海伯利安叔叔，你怎么也来了。” 玄微子只是点了点头，说道：“你妹妹及时赶去找到他……我或许有办法治疗你妹妹的脑子了。” “真的吗？”小泰罗和他妈妈都露出喜悦的表情。 玄微子答道：“我还要再做一些实验……就拿这个家伙开刀好了，不过眼下你们还是要注意安全。内勒姆法师率领军队，即将进攻火舞城了。” 海伯利安见状问道：“要打仗了吗？” “这一仗是躲不过的，这几麻袋螺薯先给你们，打起仗来，城内粮食供给只会更少。”玄微子从流珠手串中取出几个塞满的大麻袋，这都是恒益子这些天往返柴堆镇带来的，主要是分给一些被帝国军团彻底放弃的城区民众。 海伯利安也不敢多问这些食物是从哪里来的，瘟疫、饥荒、战争，这些事情经常交织在一同发生，而且注定会死成百上千人。 玄微子抬手将达基巴收走，罗莎莲又变回小黑猫趴在他的肩膀。玄微子来到安置在火舞城的三部八景玄炉，剑指虚划，炼丹炉表面似乎有火光流转交织而成符文，一闪即逝。 处理完这些，玄微子就跟小泰罗一家人多嘱托几句话后，就告别离开了罐头街，回到下水道中心的大坑。 “医师，你之前说的几个地方，我都把那里的不死生物清理干净了，其实也没多少厉害的怪物。”沃夫上来就说道：“而且该做的记号，我也都做好了。” “好，这样一来，那条走私通道就能够成为内勒姆派兵潜入火舞城的通道了。”玄微子之前重修下水道，也不是简单为了消除瘟疫隐患，内勒姆从走私密道逃出火舞城，自然也会想办法从那里找路回来。 如果真是靠着内勒姆新招募征集的军队，想要强攻火舞城，那真是几千几万人都不够死的。而偏偏由于之前玄微子炸毁过下水道，让军团士兵们对下水道这个地方忌惮万分，加上城内瘟疫肆虐，倒是再也没人敢进入下水道了。 更不要说玄微子让化身回到柴堆镇，扰乱了帝国军团的判断。这样一来，内勒姆要重新夺回火舞城，胜算就又多添了几分。 玄微子这些天穿梭各个被封锁隔离的城区，除了给那些医师送去符水治病救人，也是将三部八景玄炉藏匿在火舞城各处，排布出一个大概阵式，只不过目前阵式还未完全启动，也不会引起城内中高等法师们的察觉。 目前玄微子难以干预插手的，也就只有内城区最核心的总督公馆和通讯晶塔了。那些地方内内外外都是多重守备，从外部攻坚，也不比进攻火舞城城墙轻松多少。 理所当然的，玄微子也是打算潜入内中，只不过这回他不打算出摄阴神寄托他人肉身行事了，而是要实验一道新学会的八阶灵能——“心智魔种”。 抬手一挥，达基巴直接摔到地上，玄微子斜挽着碧云如意，一条条星光体触手将达基巴簇拱起来，几下就将他全身衣物与魔法装备扒光。 “这身体素质……勉强看得过去吧。”玄微子打量一番，虽然达基巴这种人在他看来，早就被酒色掏空了身子，无非是身体长久锻炼，筋骨依靠灵魂精粹获得提升与强化。从修道层面而言，早就污浊不堪，说一句“臭皮囊”也不过分了。 “医师，这家伙又是从哪抓来的？”沃夫瞧了一眼，然后有些自豪地叉腰说道：“一般般，没我的大，而且这形状太恶心了。” 玄微子露出一丝坏笑，动念将达基巴的禁制放开掉一部分，这也是禁制之法的妙处，就算已经施展的禁制，施法者也可以随时调整禁制的程度。玄微子就是让达基巴可以开口说话了，但照样对神魂层层禁锢、不能施法。 “饶命！饶命！”达基巴浑身赤裸，被一团团星光体触手玩弄着半僵的身子，居然当着玄微子和沃夫的面，失禁了。 玄微子还没说话，由迈昂控制着的星光体触手蠢蠢欲动，居然朝着达基巴下体延展而去，朝着一切有洞的地方，一贯而入。 “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回荡在下水道中，沃夫吓得用手掩面，却还借着指缝观察。 玄微子则是一脸慵懒地扣了扣耳朵，说道：“不好意思，地底的蘑菇没见过世面，不管是男是女都喜欢捅一捅。阁下玩弄过这么多女人，现在被触手玩弄一下，也很正常嘛。忍一下、忍一下就不疼了……你以前也经常这么说的吧？” 达基巴被这句话勾起许多回忆，他玩弄过无数女人，有花言巧语骗上床的、有施法用强的、有诱使对方主动献身的，既有未经人事的少女处子，也有乐此不彼的美艳妇人。 可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今天轮到自己了。 “你、你想要做什么？我……都答应！只求阁下饶恕我，我再也不敢了！”达基巴想要挣扎，却发现手脚躯干有力使不出，就像一条在沙滩上挣扎的鱼，只是无用地挪动着。 “我要你这个人。”达基巴听到这句话，丝毫感觉不到旖旎之感，更像是高等法师对待即将用于实验的活体奴隶。 “人？我有办法、我有办法啊！”达基巴用力压榨自己的口才：“阁下是想要什么人？无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哪怕是法师，我都可以为阁下找来！而且绝对不是那些廉价的奴隶，甚至是贵族女性、高官富豪的妻子女儿，我也有门路，绝对能够帮助阁下啊！” “靠！这家伙也太可恨了！”沃夫说道：“医师，要不把他阉了？这种货色肯定受不了。” 玄微子说道：“阉了管什么用？一发‘再生术’就能帮他重现昔日光辉。对付这种货色，就让他永远作为旁观者，看着自己的身体是如何被利用，却永远无力挣扎。” 沃夫问道：“旁观者？” 玄微子说道：“心灵异能中有一道‘心智魔种’，可以将我的心智烙印在他的潜意识中，从而慢慢发育成长，取代表层意识与人格心智，达到完全获得这具身体的效果。 而这个过程中，受术者原本的人格就会分离，带着我的心智烙印与记忆重新做人。这么做并不是杀死他，只是他原本的人格和心智将完全处于旁观者的状态，眼睁睁看着自己变成另一个人，在扭曲分裂的心智中，承受永久的折磨。” “哇！还能这么干的啊？”沃夫问道：“那他有没有可能恢复？” “在‘心智魔种’完全发芽长成之后，基本不可能了。哪怕是九阶奥术‘祈愿术’也一样不管用。”玄微子说道：“你想想，儿童时期的你，与长大之后的你，性格、想法、行为上，真的完全一致吗？真的没有一点变化吗？” “肯定有变化啊，谁会永远是小孩子的性格？”沃夫想了想，说道：“不过这年头倒是有不少人长大，还是小孩脾气。性格完全没变化，倒未必是好事呢。” 玄微子点头：“性格、想法这些东西，本就是我们用来适应外部环境的产物，从来就不是一成不变的。就像有人遭逢大变大难，也一样会忽然产生性格与想法上的重大转变。 修道之人，要追寻的就是这种变化背后的根源，从而把握这种变化的能力，以能够适应一切外部环境变化，真正做到‘和光同尘’。 但要知道，‘和光同尘’不是叫人简单地顺从于凡俗，如果本就是凡俗之人、凡俗之心、凡俗之念，那也谈不上什么和光同尘了，这种人那就是‘尘’！” 玄微子说这话时就指着达基巴，继续解释道：“至于‘心智魔种’，不过是以外力强行造成塑造，并且加以人为的引导罢了。正是因为有所不同的心智与人格，所以才会造成心智意识的分裂，除非达基巴能够自己寻求改变，拭尘生光，表里一如。” 沃夫瞧了达基巴一眼，问道：“那万一他真的发生改变了呢？” 玄微子笑道：“破妄求真、脱胎换骨，焉有如此轻易！如果真有这等本事，倒也不失为一场仙缘。可惜啊，此辈若真想改头换面，非要经历天崩地坼般的大惊怖、大恐惧不可。他的心性连渡过色欲劫都难，还指望后面魔境妄心的重重劫数吗？ 你就别替这种货色多想啦！我就是拿他当个替死鬼而已。他既然那么喜欢玩弄别人，那也就让他饱尝受人玩弄、不得解脱的苦难。” 第129章 有孝慈 黑岩行省去往火舞城的道路上，此刻数以千计的士兵，整齐划一地身穿胸甲、头戴尖顶盔，锃光瓦亮，就连内衬都是统一的黄绿色调。士兵们肩上扛着的武器，从长矛斧镰、到巨剑重锤，皆是工艺完善的制式装备，甚至还有一整支卫队背着半人多高的塔盾，步伐沉重地行进其间。如此军队阵列绵延着出去好几哩，真就是一幅剑戟如林、寒光似丛的威严景象。 另外还有一些着装披挂不那么统一的士兵，或是穿戴全身板甲、手持彩光流转的剑盾，华贵如骑士老爷；或者身披斗篷、背负弓弩的游侠散兵，鹰隼似的目光四处扫视；更有身上斜绑着武装带、上面挂满了炼金手雷与爆炸物的掷弹兵。 而在行进队列间，有十几辆魅影驹马车，能搭乘其中的，基本都是黑岩行省的法师。若是借着“秘法视觉”远远望去，就能看见防护法术的灵光满布，别说是重型弩炮，就算是高等法术也未必能完全突破其防御。 除此之外，还有部分法师直接就在半空中，三两人一组掩护飞行，居高临下侦察军队四周情形。有些家底颇丰的法师，干脆坐在飞毯或浮碟上，一派悠然地放出了飞行魔宠、侦察魔眼，不放过任何一处空白未知的地域。 以上这些，都还只是内勒姆从黑岩行省征召而来的正规人马，如果将目光放到军队阵列后方，还有一条绵延距离更为漫长的队伍，大小不一的马车、驮兽混杂其间。 这后方队伍，大多数是受内勒姆与黑岩行省花钱招募的雇佣兵大队与冒险者组织。由于帝国军团与土著大联盟已经签订和约，这些雇佣兵与冒险者想要找到第二处发财挣钱的战场。 很多人原本听说，蛇人与蛙人正在袭扰南方行省的边境，于是打算南下。没想到火舞城忽然发生大变，众多闻到血腥味与铜臭味的佣兵们，很快就聚拢到内勒姆麾下。 当然，也有一些深知弗斯曼与帝国军团实力的冒险者，明白未来战况必然十分激烈，并没有主动参与，仅仅是跟在队伍后方，看有没有什么额外的雇佣差事。 怀着类似心思的，还有大批长年跟着军队走的随军商人，他们赶马驾车，每天给军队士兵提供额外的吃喝抽玩，这也是历来的常态了。 而且哪怕是最平庸的随军商人，车辕底下也都藏着长矛阔剑，不敢说上阵杀敌，但跟着军队做生意，就难免会遇上一些厮杀情况，谁都需要有自保的能耐，不可能指望内勒姆和那些法师老爷能率军救护他们。 “父亲，我们距离火舞城，只剩下两天路程了，先行前往侦察的游荡者小队已经回来了。” 在用精金打造车厢、内外雕刻防护符文、上方还顶着一台轻型连发弩炮的魅影驹四轮马车内中，众人簇拥着内勒姆法师，中间水晶球照射出立体的幻术光影，听其中一位儿子说道： “正如同父亲说的那样，那条走私密道仍然可以通往城中下水道，我们的盟友奥兰索医师，甚至还在下水道中留下了指路记号。” 内勒姆感叹道：“奥兰索医师这回真是帮了我们不少。” “可是父亲，那条走私密道太过狭隘，而且我们军队走在大路上，弗斯曼他们肯定已经侦测到了，我们不可能派太多人通过密道潜入城中。” 内勒姆笑道：“这我当然明白，但现在必须要有熟悉城内环境的人潜入火舞城，里应外合，方便我们攻入火舞城。” 那名率领一批同僚与奥秘骑士逃出火舞城的高等法师，主动开口说道：“这件事就由我来吧，我带上一批人手，破坏部分城门的魔法阵，直接瓦解掉他们的城防，另外还有‘反传送咒文塔’。只要你们在城外进攻，牵制他们的人手，在城中各处守备的军团士兵自然也减少了。” 内勒姆点头认可：“我们光是正规军队就有一支满编的五千人军团，算上两支雇佣兵大队和一批冒险者，主要攻城方向肯定能给弗斯曼很大压力！他带来的帝国军团，本来就只有三千多人，之前在城里又死伤了一批，就算真是什么军团老兵，也经不起这样消耗！” 有人问道：“可是火舞城中还有很多守卫与低等法师吧？而且万一弗斯曼强行勒令城内民众协助守城呢？” “这确实是一件麻烦事。”高等法师说道：“不过我们可以先潜入城中，试着能否联系以前的下属，或者干脆煽动民众发起暴动。” 内勒姆却怀疑道：“现在火舞城内瘟疫四起，我听说里面已经被隔离成一个个小城区了，你们有办法煽动起暴动吗？” 下面的人都笑了：“放心，帝国军团对民众的约束越大，我们就越容易将民众煽动起来。大不了就是用上一些惑控法术或者狂乱熏香，让他们去冲击军团士兵。” “好、很好。”内勒姆充满了信心，同时说道：“目前主要的难题就是如何对付弗斯曼还有他手下那几个高等法师了！” 说到这里，在场众人就安静下来，算上内勒姆本人，在场掌握七阶奥术、迈入高等法师行列的，就只有三人。而根据之前了解的情况，弗斯曼麾下有五名高等法师，数十位中等法师，低等法师与奥秘骑士不计其数。 而且同样是高等法师，也不是都擅长战斗的。像内勒姆这种，哪怕几十年前就跟随“炎魔”席邓斯在新大陆战斗，过了多年富足闲适的日子，锐气与勇敢也消磨得差不多了，监狱之外那一战，他几乎是全程被弗斯曼压制。 与弗斯曼同样在战场上经历频繁战斗的高等法师，战斗经验和应变能力自然也更高明一些。至于双方的装备数量，大体上不会有什么巨大差别。 火舞城作为五芒星之塔的重要城市，也少不了有大规模的魔法物品制造工房，储备的原材料也十分丰富。而黑岩行省作为新大陆少有的富庶地区，也经受得起持续消耗。 所以这到最后还是要看彼此强大人物之间的实力较量。否则哪怕有几万士兵供驱使，在九阶法师的无情轰炸下，终究只是一堆肉罢了。 “你们安心，有奥兰索医师作为强援，对付弗斯曼我还是有把握的。”内勒姆对玄微子倒是颇为信任。 听到这话的众人，面面相觑，在他们看来，奥兰索医师有多少本事都不好说。更何况要是真的攻下了火舞城，内勒姆对这位奥兰索医师的信任与重视，恐怕超过在场其他人——不是恐怕，而是眼下已经如此了！ 于是到了傍晚安营扎寨的时候，法师们纷纷施展“庇护所”、“法师豪宅”与帐篷奇物。其中内勒姆的部分子女们以商量军务为由，聚到了一块，并且做足了“回避侦测”、“法师密室”等反预言手段。 “人都来齐了？大家说说吧，对接下来的战斗，都有什么看法？”内勒姆的长子，一副军队将领的模样，蓄着两撇茂密胡须，看上去比内勒姆还要老。 一位中等法师说道：“看法？你们真的觉得，就凭我们这五六千人，能够攻破帝国军团占据的火舞城？当初打造这座城市的防御工事，我想这里都有不少人出过力吧？” 环顾一圈，众人各自点头，也都露出难以应付的表情来。 “这么说来，大家都觉得父亲的做法太冒进了？”长子问道。 也有人说道：“火舞城大不了就让给弗斯曼好了。换谁不是继续做生意呢？” “话可不能这么说，父亲虽然对我们没有多少照顾，可是我们出身就注定了我们的利益与父亲捆绑在一块。万一弗斯曼日后缓过劲来了，主动进攻我们怎么办？” “我虽然也不喜欢弗斯曼，但他麾下那个芬拜伦我是了解过的，并非不能交流协商。也许我们可以做做他的工作，毕竟他是弗斯曼的男宠兼参谋书记，影响力比一般军官大得多。” “他那条路子，早就有人试过了。这个芬拜伦看似好说话，实际上软硬不吃。要我说，哪天他要是看上了黑岩行省，下手只会比弗斯曼更狠！” “那就是说没得谈咯？”长子问道。 “我是赞成打这一仗的。”有一位带着单片眼镜的年轻儿子说道：“这跟父亲本人的意愿和冲动无关，纯粹是黑岩行省的利益，几乎都要经过火舞城，从而与其他地方形成联系。 如果丢失了火舞城，我们去哪里找那么多铁匠、制革匠、酿酒师、染布工、玻璃匠人、制甲师傅、精雕工、炼金术师与魔法学徒同时集中一地的环境？大量手工作坊保持上下游相互配套的联系，直接生产出成品。 这就是为何那么多商会代表都定居在火舞城。没有火舞城，我们在黑岩行省要花多少年才能重现这样的生产链条？” “说得没错啊，有些东西，一旦断掉就很难重新连续上了。”长子梳理一下胡须，犯难道：“火舞城的各行各业需要黑岩行省提供原料，黑岩行省需要火舞城的工匠们制造成品。两者一旦割裂，就会有外力趁虚而入……难怪父亲之前去找齐达罗克大法师，人家还提供了两尊刀锋魔像。” “刀锋魔像啊，我也在南边见过，全身上下十几把利刃，冲进敌阵之中旋转起来，杀人比割麦子还轻松。二等魔化武器与护甲，一旦撞上去就立刻被撕成碎片……齐达罗克大法师提供这种大杀器给父亲，支持态度很明显了。” 长子见众人态度基本表达得差不多，于是说道：“这么看来，攻取火舞城，大家都不会有意见了？” 有一个大大咧咧的儿子说道：“明天就要到火舞城外了，现在回头也不可能啊？你把我们叫来，到底想要说什么？” 长子说道：“我只是希望让大家明白，究竟是什么原因，让我们不得不冒险参与到这场战争中的？如果不是父亲的失误，让弗斯曼轻易占据了火舞城，哪怕是他据城防守、我们率领军队驰援，也不至于像今天这样被动吧？” 场面一时间沉默下来，长子说道：“父亲是什么样的性格为人，我想诸位也都领略过了。就算这一次我们夺回了火舞城，可父亲无能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那我们还怎么依靠火舞城来长久获益？这样的人继续充当首席法师顾问，商会联盟对火舞城的发展前景，又是否一如过往乐观？” “兄长，你这话，是打算要谋害父亲吗？” “这话是你说的，我可从来没有说过！”长子看似有些慌乱，却眼神冒光：“我的意思是，父亲年纪大了，火舞城的事务也该交给年轻后辈了。等重新夺回火舞城后，父亲可以任用的人手，不还是我们兄弟姐妹吗？那就不妨以我们家为主导，在火舞城设立市政议会。我们各地法师顾问与官吏就是议员，允许一部分城内工匠行会的代表加入，以后有什么事，就一起商量着办嘛。” 众人闻言，也都纷纷点头，如此一来，就可以更好地保护他们各自地方上的利益，而且与火舞城彻底捆绑起来，不再受父亲的约束。 “但……这件事真的能够做到吗？”也有人质疑：“不管怎么说，父亲也是九阶法师啊。他要是不肯放手……父亲以前就杀死过要叛逆的儿子了。” “他跟弗斯曼那种人战斗，怎么可能不受伤？”长子嘿嘿一笑：“就算他能够成功战胜弗斯曼，我也一样有后续的手段！” 在场内勒姆的子女们都露出好奇贪婪的神色，问道：“快说快说！” “我已经跟奥秘之眼方面联系好了，他们会派三位高等法师暗中前来助阵，一旦成功杀死父亲，火舞城将会与帝国行省直接形成同盟！加入到奥秘之眼的阵营之中！” “啊？！这会不会太危险了，这可不仅仅是背叛父亲，也是背叛整个五芒星之塔啊！” 长子露出凶狠地表情来：“这是你我唯一的机会了！你们真的希望一辈子被父亲压在头上、没有更进一步的机会吗？只要带着火舞城投靠奥秘之眼，我们将会获得比现今多十倍的发展机会！在奥术上也可以得到奥秘之眼法师的正规指导！远比五芒星之塔这种蹩脚路子高明多啦！” “可是、可是——” 众人还在游移不定，长子一拍桌子，沉声道：“诸位，不瞒你们说，奥秘之眼的法师已经到了黑岩行省。按照约定，他们将会杀死父亲之前带来的那伙情妇与私生子……我想在场的诸位，也不希望十几年后又多一批竞争对手来瓜分自己利益吧？” “什么？你居然不通知我们，事先动手了？！”有人惊呼欲逃。 “我看谁敢离开？！”长子拍了拍手，众人身后帘幕中窜出披挂齐整的精悍士兵，架起灵光闪耀的魔化兵器，长子语气和缓地说道：“今天来此，就是希望大家联手的，如果你们不愿意，那我也不介意单独跟奥秘之眼合作。但是你们想想看，如果让父亲知道这次交谈，哪怕你们将我推出去送死，他还会对你们有丝毫信任吗？恐怕只会更为忌惮和防备吧！” 说完这话，长子扔出一份契约卷轴，说道：“为了大家未来安全起见，用自己鲜血签订这份契约，我们就可以共同进退。否则，就别怪我这个大哥不客气了！” 第130章 炼剑 火舞城的城墙上，军团士兵们正有序地加紧整备城防工事——检查维修构装体弩炮，清点形似长矛的魔法弩矢，将一捆捆廉价的“魔法飞弹”、“强酸箭”与“闪光尘”魔杖配发下去，法师们重新给城门内外暗藏的奥术符文充能。 另外，沿着城墙、能够灵活展开的大型“风墙术”结界，足以抵挡各种箭雨和投石机攻势。同时为城墙上的远程投射武器，提供更远距离的助推效果。 更不用说火舞城的城墙本身藏有“铜墙铁壁”的效果，一经启动，哪怕是旧时代的配重抛石机扔上几十枚实心铁弹也未必能到而轰出一个缺口。墙根处还可以释放“火墙术”、“毒云术”，让任何试图攀附攻城的行为都化为不切实际的幻想。 当然了，在战况还未完全爆发的当下，城墙里的大多数魔法效果也没有完全启动。毕竟漫长的城墙防线全部启动魔法防护，那有多少钱、有多少魔法原料也不够消耗的。 而在传讯法术更为普及的帝国军团之中，往往只要几个人就能作为哨岗，及时发现来犯敌人，迅速组织调配城防力量。否则就凭几千人，根本没法守住偌大一座火舞城。 “目前内勒姆的军队集结在火舞城东南方，预计明日抵达城外。” 总督公馆的会议室，此刻齐聚了帝国军团的主要军官，芬拜伦手拿一根细长秘银棒，桌面上是一幅火舞城周边地貌的立体沙盘幻影，随着棒尖所指，幻术光影还浮现出敌我兵棋。 就听芬拜伦对众人说道：“现在所知情况，内勒姆在黑岩行省集结了一支满编五千人的军团，其中超过三千人是地方上的民兵卫队，另外一千多人是各地官员与法师顾问的私兵。除此以外，‘豪富斯大队’与‘牛角盔卫士’两支雇佣军也在内勒姆麾下。” “‘牛角盔卫士’？我听说过，他们前身是雅尔诺德王国的盾牌兄弟会。”弗斯曼说道：“几百年前他们还是沿海劫掠的海寇，后来被帝国招募。 来到新大陆后，开拓了如今的雪峰自治领，可惜他们不太会经营土地，很多人重新拿起武器，做回雇佣兵的老行当。这些人战斗力很强，打起仗来悍不畏死，而且部分头领有寒霜巨人血脉，搞不好还可以施展‘局部变巨术’。” “是的，目前就是以这支雇佣军最具备战斗力。”芬拜伦说道：“而内勒姆从黑岩行省带来的满编军团，大部分只是有过基础操训的民兵，只要战况稍微激烈一些，就会动摇士气。” 有一名军团高等法师却说道：“未必，之前我们对内勒姆的军营进行过侦测，发现他们有一面‘行军之旗’的魔法奇物，类似吟游诗人为军队提振士气、同时免除外来的魅惑与胁迫效果。” 弗斯曼敲着桌面道：“无所谓，这样的魔法奇物覆盖范围有限，他们总不可能将军队组成密集阵型，那样只是靶子而已。那攻城器械方面呢？” “除了重型的破城弩炮，有三台经过攻城化改造的黑铁魔像，另外还有两尊刀锋魔像。”芬拜伦说道：“有消息说，内勒姆此前曾经拜访过齐达罗克大法师，那两尊刀锋魔像应该就是来自大法师的支援。” “齐达罗克那个老不死，啧！”弗斯曼望向众人说道：“我打算对内勒姆发动一次突袭，大家觉得怎么样？” 在场军官们都没敢主动开口，芬拜伦于是说道：“军团长，这么做还是太冒险了，目前城内情况，我觉得还是要据城坚守。” “但内勒姆依靠黑岩行省水陆并进的支援，后勤补给源源不断。”弗斯曼不经意地看了角落处的埃瑟一眼，说道：“我们如果要切断黑岩行省提供的后勤补给，就必须派出高机动的法师小队频繁袭扰，如此一来城中守备力量也会被削弱，却未必能够拖垮内勒姆的军队。 但火舞城现在的情况，能够坚守多久？哪怕是城内有连通元素位面的传送门工坊，保证部分原料供应充足，可士兵们还要吃喝，受伤了需要药物，武器损坏也要维修替换，光靠一座城市，没有周边的产出供给，我们支撑不了太久。” “军团长是觉得，内勒姆不会发动猛攻，而是从外界断绝火舞城的供给？”芬拜伦说道：“我们目前正在与其他行省洽谈物资供应，如果谈拢……” “不可能谈拢的。”弗斯曼立刻做出战略性的判断：“在我们与内勒姆分出胜负前，火舞城不会获得大量供给。所以我们要速战速决。 你们要知道，有不少人正期待着我与内勒姆这场仗，他们并不希望我们之中有谁能尽快取胜。长久的对峙与消耗，才符合那些人的意图。不过我猜，内勒姆也明白这一点，他不会拖延下去的，等物资到位，他一定会发动猛攻。” 军团长这么说，很多人都想到了奥秘之眼。诚然，五芒星之塔内部出现如今这种情况，肯定是奥秘之眼乐于见到的。要是他们还插手干涉其中……众人不敢想象那种情况。 在场众人大体能明白，奥秘之眼的整体实力，仍旧强于五芒星之塔。 芬拜伦谨慎道：“军团长，突袭可以，但需要尽可能多的造成杀伤，以此打破目前僵局。” 弗斯曼靠在椅背上，从容不迫：“战场上杀人，我有的是办法。” …… “达基巴，代理总督找你。” 刚回到自己那间小办公室的达基巴，正拿着羽毛笔坐在桌边发呆，就听到了传召，于是拿起速记本和羽毛笔，前往芬拜伦的总督办公室。 “之前几天你都不在，去哪里了？”芬拜伦上来就直接发问，手里拿着一堆文件纸张，头也懒得抬起。 达基巴只是闷闷地答道：“我在外城区逛了逛，收集素材。” “外城区？”芬拜伦抬起的目光中有些逼人：“你去那里干什么？” 达基巴回答说：“我记录了瘟疫下的普通人……哦，文章标题我都想好了，就叫《时代的一粒灰尘》。” “什么意思？”芬拜伦放下了手里的工作。 “主题就是对集体主义的批判，将目光放在因为瘟疫而导致丧失生命的每一个普通人身上，将个体的苦难尽量放大，让人们树立起‘集体应该服务于个人’的理念……” “够了！”芬拜伦一脸嫌弃地打断了达基巴的话语：“你们‘吹笛人’成天鼓吹这一套，不就是给你们背后那几个放高利贷的主子摇旗呐喊吗？” 达基巴脸上微微一怔，芬拜伦冷笑道：“还真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搞的那一套？以前准许你们出版报刊、写写文章，是因为你们还有用。可是火舞城的未来，不需要你们这种货色。” “代理总督，我希望您还是慎重一些。”达基巴忽然换了一副面孔，露出奸诈阴毒的表情：“火舞城最近物资供给，似乎挺艰难的吧？您应该清楚，就算弗斯曼军团长胜利了，商会联盟也会彻底中断与火舞城的合作，难不成你们要靠着仅有的这些兵力，向周边扩张吗？” “怎么？以为凭这样就能让我屈服？然后跟你们背后的主子签订什么契约，出卖火舞城的资产吗？”芬拜伦丝毫不惧地说道：“世界格局要变了，以前生产要素分散的各个地区，将会被统合为不同国家，物资的生产与供给将会形成内部循环。 而不是按照你们高利贷主子鼓吹的什么要素禀赋，将生产环节拆得稀碎，分散在世界各地，然后任由你们掌握的海上私掠舰队，占据重要航线，操控大宗物资的价格，再通过各种组合高利贷，侵吞别人辛苦几十年的经营成果和实体资产！ 呵呵，如果别人试图反抗，你们这帮‘吹笛人’就下场大力鼓吹什么私有化、个人利益至上，还将私有化的未来前景描绘得无比灿烂美好！你们真当别人都是白痴吗？ 否则为何多拉贡要拉上一帮沙漠酋长建立龙族国度？我想这么一位传奇法师外加银龙的组合，足够让你们的主子焦头烂额了吧？” 达基巴几乎要笑出来了：“代理总督，就凭您手下这几千名军团士兵，如果没有来自外部的支持，迟早要消耗光的。至于弗斯曼军团长，他也仅仅是九阶法师而已。” “你也说是‘仅仅九阶法师而已’。”芬拜伦身子前倾，给人以莫大压力：“那你觉得，弗斯曼军团长敢于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 “看来，火舞城易主，也有‘炎魔’大人的身影啊。”达基巴说道：“这也对，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可能是弗斯曼军团长自作主张？只不过这种情况，似乎是与‘飞弹女王’过往声称的主张不太贴切吧？更何况内勒姆也曾是‘炎魔’大人的下属。” “这就不劳烦你关心了。”芬拜伦说道：“就算是你们背后的主子，恐怕也不打算为了你们而跟‘炎魔’大人正面对抗。” 达基巴摊手道：“您都把传奇法师抬出来了，我还敢说什么呢？” “知道就好。”芬拜伦一摆手道：“在决出胜负之前，你们‘吹笛人’最好彻底闭嘴，杀你，太容易了。” “谨遵吩咐。”达基巴乖乖躬身行礼。 …… 下水道中心的大坑中，玄微子剑指凌空书符，一道道银光如织、星辰似砂的符篆，飞空凝结、气华色焕，围绕着一柄悬空自立的秘银长剑盘旋升腾，勾转不息。 玄微子此前确实打算重新参悟整理飞剑之术，但具体的方向却不太能够把握。 对于更加擅长炼制法器的玄微子来说，要成就上乘剑术，自然要绝佳之剑器。而要炼制绝妙剑器，非天然物性凝炼的天材地宝不可。这个世界的魔法材料不少，却跟天材地宝的“物性菁英、异种通灵”不是一码事。 而想要获得上乘法器，取决于炼器之功和天材地宝。在《五帝仙函》中，玄微子见到里面提及最高明的仙家炼器之功分为两类——化腐朽为神奇，化虚无为实有。 前者就算是最普通的陶土泥坯，也能炼制成等若太岳、移峰镇海的博山仙岛；后者便是裁风云、抟精气、斡造化，挪移搬运、开天辟地，成就化外洞天，是为天地大器。 就算是玄微子，上辈子修为境界最高明的时候，也不过是一窥此两类仙家炼器之功的几分玄妙。 但《五帝仙函》本身过于古奥幽远，纵然有高瞻远瞩、提纲挈领的整体理论框架，可实际细节却不足让玄微子下手操作，尤其是穿越到异世界后，差别往往出现在细节。 玄微子回想着道法传承演化过程，历代贤哲不管是否读过《五帝仙函》，却也有更多的完善与改进。 真火炼器自不必说，而祭炼法在后世科仪中不断提升，倒是与天地大器之说最为贴合。 但凡祭炼法物、法器，多是将外力加持附着到器物上，同时以日积月累的功夫，缓慢改变物性。而为了长久祭炼，科仪行法多数会为法物营造法坛道场、划定结界，形成一方小天地格局。 法坛引天地之力为用，甚至最终让受祭炼之物内蕴亦如一方小天地。而法器之小天地，和御器修士之小天地往来交感和合，往往能发挥不同寻常的妙用。 只是如此炼器，一来大耗岁月，甚至不是一代人能够成器；二来御使法器，需要法脉传承一致的弟子传人，他派旁门得之，妙用不彰。 因此反倒衍生出许多旁门左道的祭炼之法，召聚鬼魅阴物附于法物之上，甚至专用秽物来祭炼。此等左道邪法固然轻便，但最是败坏修行，为正经修道之辈所不取。 至于在这个世界，规则法度好似调转过来，真火炼器非要有甚深定境发动真火，以及精妙入微的火候不可。而祭炼加持之法却轻松许多，只要设下法坛道场，便可以开始勾招气机物性为用。 法师的附魔工艺、魔化武器，也是相近的原理，不过人家用的是附魔工具台与雕刻镶嵌这类手段。但奥术是一个相对“开放”的系统，所以魔法物品与魔化武器，几乎是谁都能用。就这一点而言，法器需要修士与之身心相合以及相应法诀方可御使，倒另有缺陷了。 “看来祭炼法还是要好好琢磨，尤其是让施展门槛降低，或许能够提升附魔装备的产量。” 玄微子撇去多余念头，剑诀书符到了最后一步，下水道中心大坑之中，纯粹以符篆凌空结成的法坛道场已然成型，纵横交错、方圆罗列、经纬纲纪，法度俨然难侵。 随着玄微子发动“丹华流霞”，居中悬空的秘银长剑正在有序地饱纳气机物性，在符篆法坛的干预下，长剑渐渐化作一道纯粹的银光，好似空间被撕开了一道豁口，映射出茫茫无尽的星界景象。 第131章 夜火 伴随符篆法坛布结而成，玄微子围绕法坛踏罡步斗起来。 所谓踏罡步斗，亦名“步纲蹑纪”、“飞步星纲”，其源于道门以北斗九星为基础的法术体系，构建起一套以九星为“天之灵纽、地之神主、人之命府”的宇宙感应框架，几乎成为了统摄道门法术的最高准则。 罡者，纲也。泛指网罗万化万类的准绳。而道门北斗法更是号称“纲维无穷”，可见此法之高妙之处。以至于后来雷法，有“无斗非天心、无纲不成法”之说；就连内修之丹道，也有斗转星移、斡旋浑天之内景。 而踏罡步斗则是配合北斗法，行法之士在地上布设星图罡单，推算年月日时，随一年四季斗杓方位变化而踏行其上。同时口诵咒、掌握诀，更要运神存思，内外上下星斗移变相合，自然人心合天心、飞神上太空。 如此功行妙合自然，法术灵验自是不必多提，除了高功道士进表上章、直面神机外，如果用于起坛召将、斩勘妖邪，那更是大张挞伐、天威无赦。 只不过此等上达天真、感应神真、修持仙真的妙法总纲，在异世界就像是玉虚仙家被削去三花五气、隳灭金身法体，无半点灵机妙应。 因为北斗法本就与一方天地规则法度在道法体系的体现，如今规范法度变了，就像最紧要的顶梁柱给抽掉了，整个法术体系几乎彻底崩溃。 这也是为何玄微子召摄雷法神将，都不得不参考精魂使者、德鲁伊与法师奥术等施法体系。 尽管玄微子在自己灵台中造化出以北斗九星高悬中天的内景，但内外不相合，内景造化再怎样玄妙精微，感应不到与之相合的规则法度，就纯粹是自娱自乐的心内设想罢了。 不过，好就好在这个世界还有心灵异能。纯然的内修功果，能够显现于外，所以本该是感应天真、神真的北斗法，成为体系森严、结构稳定的能量物质运转框架。 “果然，一旦法坛成型，居然形成魔法阵……不，应该是人身经络的外在投射，倒是与奥法矩阵有相似之处了。”玄微子踏罡脚步已成，然后转为掌诀手步，最终默然不动，仅存灵台心步。 就见无数银光星砂凝结的符篆，似灵动鸟兽般腾跃穿梭，却又暗含繁密法度，非一眼所能尽窥。在方圆不过二十尺的空间中，水火风雷往来、阴阳生杀出没。更难得的是，没有魔法法术波动传出去，就像是一个没有血肉之躯的人在行功调摄。 “有趣有趣，就像是以针灸铜人来示明经络穴位，作为传授教学的工具一般。这祭炼剑器所用的星纲法坛，也可以为日后修道之人指明调摄身心的具体行功要略，比起我绞尽脑汁去翻译道书丹诀要简明多了！” 玄微子得此意外之喜，连连点头不已，比起过去传授道法于人，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方式，他总归是缺乏最核心的、一以贯之的总纲，没想到如今在祭炼剑器上，摸索出一条可行路子来。 比起自己渡过妄心劫、金丹大成，摸索出星纲法坛更让他心生喜悦。因为这说明自己在对这个世界的规则法度的认识，的确深了一步，这也从侧面印证自己修行方向没有谬误。 需知这星纲法坛，绝不是玄微子一拍脑门就布成的，可以一直追溯到他亲身领略法师奥术、显现“星之冠冕”。加上对精魂法术、德鲁伊法术的参悟，还有从狄安特、内勒姆那里学来的奥术知识。 其中，星纲法坛能够模拟出奥法矩阵的特性，搞不好能够让还未掌握九阶奥术的人，先期体验奥法矩阵，那奥术施法能力说不定会有飞跃提升！ 同样，对于追求联系自然的精魂使者与德鲁伊，星纲法坛也可以根据相应的自然特性，指引施法者塑造出相应的经络，从而提升与自然特性的亲和。 “这么看来，星纲法坛也能发扬心灵异能啊。”玄微子凝眸沉思：“心灵术士或许还有个心性与资质的门槛，但是星纲法坛暗合人身之理，如果能够借此调摄形骸炉鼎，发掘身体中的灵能潜力……嘶，法坛能祭炼剑器，那是不是也能祭炼一下人体？” 想到这里，玄微子不禁打了个寒颤，他自己布下的星纲法坛，他太清楚发动起来里面是怎样的情况。如果真是一个大活人走进里面去，几个呼吸就能被炼得只剩凝聚着生机魂魄的“舍利子”了。 “唉，反正也是替死鬼，就拿你试试吧。”玄微子默运元神，与留给达基巴的神念心印产生共鸣。 当初玄微子给达基巴施展的“心智魔种”，同样是经过自己改良的。 如今自己金丹大成，能够凝炼神念心印。而一般神念心印是师长传授道法时给弟子留下，内含心法功诀，便于师长不在时，弟子仍然能够继续借其参悟道法。而一些传承久远的宗派法脉，往往心印内容博大精深，甚至要以特定仪轨来承接宗传心印。 而对于达基巴这种人，玄微子将自己一部分人格与意识凝炼成神念心印，作为“心智魔种”，直接印入达基巴潜意识中，很快就占据了主动。 如今的达基巴只是一个带着玄微子部分人格与意识的独立之人，并不算玄微子的化身。但玄微子又可以凭神念心印感应达基巴的知觉，甚至无需传讯，直接让达基巴自己“生出”想法，让他以为是凭借着“自我意识”来到下水道。 “可悲啊，连自我意识都虚伪之物。不对，‘自我’本就是假合而成，若能勘破这点，方能一窥灵能之堂奥。”玄微子笑而不语。 达基巴要来到下水道，还要花一段时间。玄微子静待剑器祭炼结果，就听见沃夫在远处喊道：“医师！内勒姆法师派遣的人来了，想要见你一面！” 玄微子皱了皱眉头，心想也对，于是剑诀虚引，星纲法坛的符篆景象变得模糊不清起来。比起其他用于做试验而传授的法诀，玄微子不愿将星纲法坛轻易示人，这玩意儿要是让那些法师瞧分明了，谁知道会造成什么难以预料的后果？ …… “奥兰索医师，这是内勒姆法师的亲笔信。”一名高等法师面露尊崇地递上一封信件，上面还有戒玺盖印的蜡封，灵光浮泛，如果不是指定者揭开蜡封，信件说不定还会爆炸。 玄微子在一条昏暗但干净的管渠中接见对方，这名高等法师身后还带领着三十多人，全都是有施法能力的法师与奥秘骑士，他们也都是借助那条走私密道进入火舞城的，一看见他们，玄微子就大概猜出内勒姆的意图了。 “内勒姆法师让你们潜入火舞城，应该是为了里应外合，破坏城防工事的吧？”玄微子边看边说。 “是的，我们还需要奥兰索医师的协助。”这位高等法师也算远远见识过监狱外的战斗，清楚这位相貌年轻英俊的乡下医师，恐怕有不下于内勒姆法师的强大实力，这样的人怎样尊重都不过分。 “我还要制作一些魔法装备，暂时走不开。”玄微子说道：“但你们熟知城内环境，不需要我来协助吧？” 高等法师有些着急说道：“奥兰索医师，火舞城已经被弗斯曼和他的帝国军团霸占很长一段时间了。内勒姆法师听说了您想要救治城中感染瘟疫民众的善举，可如果局势一直如此，对城中民众也是大为不利啊！” “不用拿这种理由来劝我，我并不是出于好心而出手救治的，如果救治不成，死个几千几万人的，我也无所谓。”玄微子说道：“如果你们想要破坏城防，那我劝你最好趁今晚动作。” “为什么？” “已经有一支法师小队，朝着内勒姆的营地去了，阵容还不小哦。”玄微子说道。 …… 黎明时分，大地一片漆黑，军营中立起的几根月长石灯塔，散发着淡蓝色的幽幽光晕，好似朦胧月光一般照射着军营外的区域。 带有“识破隐形”与“魔法警报”效果的魔法光芒，让哪怕是一只野地里的穴兔，也能够被值夜的奥秘骑士轻易察觉。只不过这么一座魔法波动强烈的军营，就不存在什么小动物胆敢接近。 值夜的奥秘骑士从衣兜里摸出一个银质的小酒瓶，浅浅喝了几口，他可不敢喝得浑身酒气，被上司训斥。至于值夜巡查的工作，这位奥秘骑士并没有放在心上。 反正真打起来了，就是火球与闪电齐飞、强酸同解离一色，那里是魔像突入阵中，这边是超大型元素扑进人群，然后天上掉下变成焦炭的法师，满地都是士兵们残缺不全的尸体。 法师之间的差别太大了，奥法环阶高一阶，施法能力就是质的差别。而施法能力越高，往往也代表着掌握的财富越多，财富越多，装备也越多——哪怕明面上可能有不少中高等法师欠了一屁股债，但人家可以调动的资源，就不是低等法师所能比的。 所以一名装备齐全的高等法师，往往就能迅速收割掉几十上百名普通士兵的生命，什么阵型、什么士气，全都灰飞烟灭了。这位在军营边上值夜巡查的奥秘骑士，顶了天也就勉强能当个偏科的中等法师，在混乱的战场中，只能勉力自保。 “唉！赶紧打完这仗，就回去结婚吧。别弄不好那姑娘就被地主儿子搞上床了……嗯？” 奥秘骑士眼角余光扫见昏暗中一抹寒芒闪烁，紧接着便是速度更甚于肢体条件反射的箭矢，在视线中留下越见清晰的精金箭头。 一箭穿颅而出，将奥秘骑士后脑炸出一个大窟窿，精金箭矢去势不减，带出一条血线，破风声更在其后传来。 铃铃铃—— 清脆的“魔法警报”的声音回荡在营地上空，可紧随而至的却是暴雨般的精金箭雨！ 军营南侧顿时好似蝗虫过境般，密集得出乎意料的精金箭雨狂袭而至，将一排营帐直接撕成碎片。其中听见警报铃声，本能起身的士兵，连任何防护都没做，就被两指粗细的箭矢穿身贯脑，哪怕只是将将擦过，也会被刮走一片肉。 “敌袭！敌袭——啊！” 有士兵立刻反应到这是敌人趁夜袭营，还没想明白外围侦巡的哨兵是怎么被拔掉的，大片精金箭雨就收割了几十上百条生命。 而好似荆棘丛遍插在地的精金箭矢，箭头带着片片血肉钉入地中，铁质尾羽却是雕刻着细密咒文。在众人刚反应过来之际，咒文相互共鸣，在半径近五十尺的范围中，骤然生出大片黄绿色的浑浊浓雾。 “是、是‘酸雾术’……”瞬间涌生的浓酸云雾，让勉强躲过箭雨之劫的士兵，纷纷七窍喷血、肌肤腐蚀，想要叫喊则立刻烧烂肺腑，转眼又倒毙了数十人。 这时就见营地之中“蓬蓬”地有几团刺眼光源直窜半空，像是炽白的冷太阳照亮了整个营地，巨大铃声传遍四周，军营各处立刻动作起来，睡觉的士兵在长官们的厉声呵斥中，忙乱地披甲持武。 于此同时，在安全的“庇护所”小屋值夜的法师，立刻飞出小屋之外，一道“造风术”将浓烈酸雾吹开，同时启动传讯法师，却得不到营地外围哨兵的应答。 “算准了按时应答的间隙吗？”值夜法师立刻察觉到不对劲，刚准备施展侦测法术，耳边就听见营地北边警报声连响。 “两边夹击？！”披上法师袍走出“法师豪宅”的内勒姆咬牙切齿，他防着弗斯曼可能来夜袭，营地外围还特地设置了多重暗哨，没想到还是被对方成功袭营了。 可就当军营中正开始组织防守之际，离地近六百尺的高空，业已准备多时的弗斯曼念完最后一句咒语。他头上戴着好似被烈焰烧得融烂的黑檀岩王冠，手里捧着一本厚重陈旧的泥板书，上面一行行扭动着火焰形成的文字。 在各种魔法奇物的加持下，弗斯曼自身的奥法矩阵与奥法环阶产生不可思议的沟通。 在他周围，一圈圈、一道道立体的星图与矩阵线条，如同火焰编织而成的网络，撕开了一个个连通火元素位面的小型传送门。 一时之间，弗斯曼身后左右两翼，展开了共十六扇赤金火环状的传送门，澎湃火光一齐绽放开来。 顷刻间，“流星爆”、“阳炎投枪”、“火焰新星”，甚至还有飞陨而出的熔岩球，将夜空染成漫天火烧的瑰丽奇景，咆哮着、奔腾着，以火瀑天降之势，狠狠砸在内勒姆的军营中！ 第132章 灰烬王冠 从夜空中倾泻而下的火焰，是一条滚烫灼热、焚尽生命的炎流长河。 哪怕是像内勒姆这种高等法师，在弗斯曼打开一串位面传送门之时，便有所察觉，但他无论如何也料想不到，弗斯曼竟然能够施展出如此规模的奥术威能。 “火焰免疫”、“防护火焰”、“抵抗火焰”、“火焰护盾”、“冰墙术”、“力墙术”、“任意门”、“气化形体”、“飞行术”、“高等解除魔法”…… 一时之间，防护保命的、强行抵挡的、逃跑躲闪的、反制对抗的，法师与奥秘骑士们各显神通，浑身解数施展出来，恨不得一个音节念完咒语、捻指一弹手势完成，但求能在这炼狱之中挣扎图存。 而弗斯曼的轰炸攻势，竟然笼罩了半径超过三百尺的范围，橘红的岩浆流喷涌而出，一枚枚人头大小的火球不要钱似的连珠飞射，“流星爆”与“阳炎投枪”如同火属性的雨夹雪，泼洒大地。 只是一轮持续了六七秒的攻势，下方死伤者便要数以千计，许多士兵根本谈不上对抗，连逃都来不及逃，身上盔甲跟纸片一般融烂，瞬间骨肉尽销，在地面上被拍成一抹白色油灰。 而无论是奥术创造的“庇护所”小屋，还是精心编制的魔法帐篷，转眼就被极致高温融毁成魔法余烬。 军营的中心区域，只是弹指间，就被弗斯曼的火力化作一片熔融态的岩浆池，放射出通红火光，照得远处的人双眼刺痛、泪水直冒，可想而知身处其中之人是何等惨烈。 当然，多数施法者及时利用传送法术，远远逃出这片人间炼狱，内勒姆和主要一批法师，纷纷散开，以此避免被弗斯曼发动集中攻击。 可是弗斯曼的攻势没有继续，高空中的他缓缓出了一口气，吐出的气息都带着嫣红的火苗。身后火元素位面传送门逐一散灭。 “看来我如今的极限，就是同时开启十六扇火国之门，但是没想到压力会这么大。看来我距离传奇层次，还非常遥远。” 奥法矩阵与奥法环阶的沟通，磅礴的奥能在体内穿梭流淌，换做是一般人，早就被这种力量将身体撕成碎片。就算是弗斯曼，此刻也几乎是连一根手指也动不了了。 立刻就有两名高等法师传送到他身边护卫，问道：“军团长，夜袭已经获得战果，我们要撤离吗？” “你们再发动一波进攻，他们自以为分散能够降低损失，反倒给我们集中优势力量各个击破。”弗斯曼过往在战场上向来有这种大胆的战术判断，而不是靠着坚守防御工事跟敌人对峙。 “明白！”作为忠心的下属，弗斯曼身边的法师早已习惯他的作战风格，一道道命令伴随传讯法术下达。 很快，军营南北两侧都发生了法术对轰的情景，各种经过增远超魔效应的“连环闪电”、“冰封法球”、“飞弹风暴”，交织出一片耀眼华彩。 双方似有默契般，都尽量贴着法术最远射程进行输出，这也算是如今法师对战的习惯了，谁也不愿意贸然进入中近程的火力网中，至于派遣士兵冲锋陷阵，那更是想都别想，根本不够人命去消耗彼此卷轴与魔杖中的法术次数。 按说此时，就应该派出一支突袭奇兵，在各种高机动法术的加持下，从侧翼突进破坏敌方施法者的输出阵列。但交战双方都不是傻子，也都防备着彼此举动。 “马车！把还没损坏的魅影驹马车都拖来当成掩体！破城重弩给我操作起来，他们箭雨只放了一轮，肯定是来不及装填了！快快快！都给我跑起来！” 在地面上督战的法师直接抡起法杖抽人，脸上带着焦黑灰烬，还时不时用传讯法术跟其他人交流，保持对敌人方位的掌握。 一道法术轰在了空处，将地面泥土炸得飞起两层楼高，大片泥土旋即洒落如雨，士兵们架起塔盾，身后有奥秘骑士作为援护和观察，数十人为一个小队，将法师掩护在后方，保证他们有施法念咒的时机。 而在高空中，内勒姆已经察觉到弗斯曼的异常，他率领着麾下一批中高等法师，隔着一定距离便开始疯狂施放法术。 专门针对法师脆弱体质的死灵法术，携滚滚黑风般的负能量潮流，逆袭而上。还有“石化术”、“解离术”这种需要强韧豁免去对抗的法术，在火光电闪之间闪现出没。 弗斯曼身旁两位高等法师掩护着他传送躲避，根本伤不了弗斯曼本人。 “好了。”通过短暂的深入冥想恢复过来的弗斯曼，再度睁眼，就像俯瞰猎物的雄狮，这回他收起了泥板书，抬手展开了他特有的“火焰转化护盾”，一口气将扑面而来的奥术威能统统吸收转化。 “不好！快闪开！”内勒姆心里恨死弗斯曼这道法术了，虽然之前用“法师裂解术”破坏过一次，但需要有人配合，保证自己与弗斯曼拉近一定距离，否则“法师裂解术”的波及距离根本无法破坏那个能够转化法术的火焰护盾。 幸好警告及时，这回弗斯曼抬手招来的“阳炎投枪”落在空处，也让他谨慎起来。 内勒姆看着弗斯曼头顶那个像是刚从炉灶里拿出来的焦黑王冠，心中吃了一惊，他知晓这是曾经戴在“炎魔”席邓斯头上，用来与火元素位面保持联系的“灰烬王冠”，是“炎魔”将火元素位面一位元素大君俘获后，将其精粹完全剥离出来制作而成的魔法奇物。 当年“炎魔”席邓斯就是戴着这顶“灰烬王冠”，将土著聚落化作一片舞动火海，那时候的情景比今天浩大多了，也惨烈多了。 “妈的，要不是被你们赶出了通讯晶塔，老子一样有几件厉害的魔法奇物！” 内勒姆嘴上这么骂着，心里却也清楚，哪怕自己眼下还在通讯晶塔，将那几件珍藏宝贝端出来，恐怕都不如这顶“灰烬王冠”。 “炎魔”席邓斯在制作“灰烬王冠”的时候，便已经是传奇法师了，而且他本人就很擅长制作奇物。当戴上这顶“灰烬王冠”，任何带有火焰元素的法术，无需专注、自动获得极效化效果。同时恒定免疫火焰伤害，因为佩戴此冠，便等同于是一位火元素大君降临现实。更不用说“法师裂解术”根本无法动摇这件奇物分毫。 此外，二阶及以下的火焰法术，如“燃烧之手”、“灼热射线”这些经典法术，都无需耗费法术位，只要想用就能用。更不用说“灰烬王冠”本身连同火元素位面，随时可以打开通往火元素位面的传送门。 诚然，只要一道“免疫火焰”就能很大程度克制这位“炎魔之子”的大部分法术，但是架不住他一下子就杀伤上千人啊！这也太过分了吧！ 内勒姆按下心中咆哮，幸好这段日子他让人紧急制作一批“极寒结界”的卷轴与魔杖，这种专门应对火焰法术的手段，让军中绝大多数施法者保住了性命。 至于普通士兵，大不了再从黑岩行省花钱招募，反正肥沃的土地上，每年都有殖民者来到，死了一茬还有一茬！ 然而当内勒姆还在想用“女妖之嚎”还是“力场之鞭”对付弗斯曼时，对方却好似猛然露出怒意，莫名其妙地朝自己瞪了一眼。然后不知道对手下人说了什么，传送法术的光影唰唰连闪，居然一下子逃了个无影无踪！ “这……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内勒姆气得在半空中直跺脚。 …… 伴随一阵稠密有序的绿光扫过，火舞城东南方的城门轰然垮塌。就像挨了一发特殊的“解离术”，城门周围一圈墙体建筑，碎成一块块立方体，洒落在地，仿佛是无数儿童积木玩具。 “任务完成，马上离开！”内勒姆属下的高等法师看着不远处军团士兵的尸体，心中窃喜不已。 自从得到玄微子的提醒，知晓弗斯曼率领一部分法师精锐去突袭内勒姆的军队，立刻就暴露出帝国军团对于火舞城控制能力的缺陷。 这位高等法师先是暗中联系了在外城区的一些往日下属，让他们在隔离的城区中煽动民众闹事，冲击帝国军团，引诱对方调离人手，自己则伺机破坏城防工事。 破坏永远比建设容易，尤其是城门内外都藏有大量奥术咒文，只要引导这些储存奥术威能的咒文相互冲击，就能够导致整座城门的建筑结构崩坏垮塌。比起用“解除魔法”一点点破除法术加持，再用塑能系、咒法系去轰击，这种方式快捷多了。 而且这种伎俩，如果不是常年驻守火舞城，负责维护城墙法术，是不可能看出来的。而且关乎城防要务，只有包括内勒姆在内的极少数高等法师知晓。就连弗斯曼本人都不清楚！ 如此一来，火舞城有了一处缺口，帝国军团哪怕加紧修补，也注定会是一个脆弱环节，来不及加持“铜墙铁壁”等法术，让破城弩炮与攻城魔像一撞就开。 所以当弗斯曼得知城墙被毁的消息，传送赶回火舞城后，脸色难看至极。 “又是这种诡计！”弗斯曼看着一地立方体砖石碎块，骂道：“表面上的行为，永远隐瞒着真实意图。这绝对是奥兰索医师的诡计！” 芬拜伦此刻也在一旁，他已经紧急下令调集军团法师来重修城墙，听他说道：“军团长的意思是，奥兰索并未离开火舞城？” “不然呢？否则为什么能趁我离开火舞城的时候，搞这种破坏？”弗斯曼语气笃定地说道：“总督公馆中有内奸！查！在我离开之后，看看谁的通讯、行踪有可疑之处！” “倒是有一个人。” “谁？！”弗斯曼的声音就像火焰喷张呼啸。 “达基巴，就是那个‘吹笛人’的吟游诗人。”芬拜伦说道：“他之前不见踪影好几天，在军团长决定出城突袭后，他好像也离开了总督公馆。” “那他现在人呢？”弗斯曼追问道。 芬拜伦皱了皱眉：“他在火舞城没有固定居所，只是靠着勒索内城区的富商，霸占别人家而已。” 弗斯曼双拳捏得关节作响，说道：“估计就是他！‘吹笛人’永远是不嫌祸乱变得更大的，我们要做的事，威胁到他们背后放高利贷的主子了！他们不能容忍新大陆有一个统合土地、资源、生产与贸易的独立国家！” “我已经下令搜捕达基巴了。”芬拜伦放下一枚“短讯术”魔杖，说道：“但这个人微不足道，抓住之后杀了就是。现在重点仍然是如何应对内勒姆与奥兰索。” 弗斯曼脸颊抽搐，回过身来扫视火舞城，说道：“如果那个奥兰索是从达基巴了解到消息的，那说明他的背景来历也不寻常。你之前不是调查过他吗？有什么线索没有？” 芬拜伦摇头道：“这个人没有任何显赫身份与背景，就像是凭空出现在柴堆镇的。奥兰索也不是什么罕见稀有的名字，所以找不出相应的关联。” “有没有可能是专门安插在柴堆镇的？”弗斯曼问道。 “我不敢肯定。”芬拜伦说道：“不过他是心灵术士这件事，我觉得可以操作一下。” “怎么操作？” “将奥兰索是高等心灵术士的消息放出去，透露给奥秘之眼与以太会。”芬拜伦说道：“这种古老且稀少的施法者，出现了高等层次的人物，肯定会引来不少人的关注。我们不必亲手去对付他，一些贪求更多知识的法师，自然会用各种手段刺探这位奥兰索。” 弗斯曼点点头，然后想到一事，说道：“那现在身处柴堆镇的那个奥兰索……难不成是拟象分身？” “如果是那样，恐怕会有更多人去柴堆镇一探究竟了。”芬拜伦说道。 “就按你说的做。”弗斯曼立刻下定决心，说道：“还有，把我那件奥能铠甲准备好。” 芬拜伦吃了一惊，说道：“军团长，那件奥能铠甲还没调整好，而且之前突袭，不是已经获得很大成功吗？” “不，这一切都不够，我要让内勒姆付出代价！”弗斯曼说道：“这一回只是杀伤了大批士兵，根本无法动摇内勒姆的基础。要杀就杀他的那些各地当官掌权的子女们！有一个算一个，我要统统捏死！” 第133章 斩三尸 “你找我来有什么事吗？” 下水道中，达基巴一脸不自在地说道。 “有事，估计你我以后不会这样见面了，所以最后请你来帮我做些事。”玄微子答道。 在被“心智魔种”完全同化后，达基巴就变成一个带有玄微子部分人格的“自由人”。虽然玄微子给他所留的神念心印会自动融摄达基巴本来的记忆，但行为习惯与思维模式都产生了转变。 玄微子在重新见到达基巴时，还真就感觉玄妙难言。道家丹诀中有“三尸斩尽、化身自现”之说，实乃通过次第修持，破除欲望勾牵、炉鼎柔弱、元神蒙昧，以达神炁身心内外无别的境界，证入玄关之门，洞窥先天之妙，立地成就阳神化身。 当然，也有一些内丹传承将斩三尸之法，当成了舍却三尸阴鬼之气，或持符咒、或守庚申、或服丹饵，将一部分阴滓气质逼出形神。或云“斩心猿”，或名“除六贼”。 玄微子一度有幸，见过纯阳吕祖留于人间的雷纹玉书，内中有关于仙家化身之说，远非寻常阳神化身可比。其中就有提及仙家斩化身入世，下界降生时没有任何修为法力，就如同一个尘世间的普通人，独自面对世间万物，去成长经历。 如今被“心智魔种”同化的达基巴，隐约就有几分近似玄妙，但被玄微子以神念印入的一部分人格，并不是从一无所有的赤子婴儿发展而来，仍旧带有玄微子本人的明确痕迹。 玄微子看着达基巴，这种感觉就像是另一个自己，这不是分身的概念，而是带着走向不同道路与未来的可能性，既陌生又熟悉。 正如同纯阳吕祖所留雷纹玉书所述，仙家化身下界，或受先天心印，或乘愿而诞，虽有一丝牵连，但仙家化身的玄妙之处在于，其人思维模式与行为模式，并不是受仙家本尊法身操控掌握，而是随世事经历有所发展、变化。 “虽然这个世界的规则法度，允许我做出一些超出修为的奇能异术，但我境界未至，看着你站在我面前，多少有一些念头不通达。”玄微子说道。 达基巴听见这话，脸上没有露出畏惧之色，只是阴恻恻地说道：“怎么？你打算将我抹杀掉吗？” “确有此念。”玄微子也不隐瞒，对“自己”隐瞒这种事，不该是一位修道之人应有之举。 达基巴却非常“通达”地说道：“你应该知道你杀的不是我，而且就算杀了我也不能解决问题。或者说，你已经认识到上辈子修行入魔的病根所在了？” 玄微子仿佛是对着镜子自言自语一般：“你只是得了我一部分人格与意识，充其量只能算是我斩出的阴毒恶念之身，从你口中说出我修行入魔，不足为信。” 达基巴嘿嘿冷笑，舌头舔了舔嘴唇，说道：“我能说出来，你自己会想不到？修道之人，不可自欺！” 玄微子则负手言道：“光是粗略有感，与实修实证，完全是两码事……行了，别废话了，干正事要紧。” “感觉不是什么好事。”达基巴问道：“你该不会是要拿我做实验吧？” 玄微子毫不犹豫地抬手禁制住了达基巴，对方毕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化身，玄微子可不会糊里糊涂把他放走。 “你——”达基巴的声音在彼此意识间传递着：“你究竟想要做什么？我之前不仅从军团法师那里探听到弗斯曼夜袭行动的消息，还将总督公馆和通讯晶塔内外的警戒部署透露给你了，这都嫌不够吗？是不是还要我将几个没**的少女送给你？” “物尽其用，你稍后回去，只有死路一条。内勒姆的人炸碎了城墙，弗斯曼和芬拜伦已经到处搜查你的行踪了。”玄微子说道：“倒不如趁着最后机会，体验一下我新开发的星纲法坛。” 达基巴在意识之海中着急喊道：“等一下！我还是‘吹笛人’的成员，他们背后还有一个财富权势更为庞大的势力，我可以帮你去刺探。” “这种藏身幕后，靠着一堆文人写手出来摇旗呐喊的组织，有什么值得刺探的？”玄微子说道。 达基巴则竭力解释道：“你懂什么？弗斯曼就是因为想要在火舞城建立国家，所以被商会联盟彻底断绝了贸易往来，没有物资供给，就靠火舞城一座孤城，迟早支撑不下去！否则弗斯曼哪里要玩夜间突袭这种手段？” 玄微子却不太在意：“能够号令商会联盟对火舞城断绝贸易往来，拥有这样势力的组织，又岂是你区区一个吟游诗人能够刺探的？要对付这样的组织，阴谋诡计反而玩不过他们，必须要有浩浩荡荡的人心大势和更为严密与群体组织，否则扳倒一个、又有一个。” 达基巴满脸是汗地说道：“你想做要的事，跟弗斯曼与芬拜伦也没多少区别！迟早会被他们盯上的！” “笑话，被他们盯上，我就不做了？而且你终究跟我有差别，我要做的，远不是你心中所想的狭隘。”玄微子抬手间，一片银辉流转、符篆罗列的星纲法坛在达基巴周围展开，默默发动心灵异能，试图将达基巴身体中的灵能潜力激发出来。 达基巴此时已经无法在意识中回应了，星纲法坛环身，魂魄仿佛经历雷劈火烧之苦，虽然没有肉眼可见的外力伤害，但达基巴全身不由自主地疯狂抽搐起来，好似承受着五内俱焚、千刀万剐的痛苦。 而这种痛苦在玄微子刻意引导下，突破了表层意识，直达已经分裂而出的潜意识，也就是达基巴原本的人格，让这具身体的两个人格开始不断冲击、砥砺、磋磨，无情地压榨一切精神力量。 精神力在这个世界的通用语中，更偏近于虚而不实、难以把握的存在。然而对于修道之人来说，“精”实而“神”虚，一个人的精神力，本就包含着身体与心灵两个层面。 一个人精神强旺，自然也表现在脸色、眼神、肢体动作，以及内在器官能更有效地运作。反之一个人体弱多病、气血亏损，精神往往也好不到哪里去。 而心灵异能很大程度上——起码在还保留着肉身躯体的智能生物上，其灵能来源便是精神力。 心灵异能在这个世界的规则法度中，更多体现为心灵对具体现实的扰动与侵蚀，所以心灵异能的开发与掌握，前提条件过于苛刻。 要么是天然拥有灵能天赋的种族，如半巨人与地底蕈人，要么是大脑结构有利于灵能天赋出现的异变。无法通过类似奥术的逻辑演算训练、德鲁伊或精魂使者的感受自然仪式、圣职者的虔诚信仰祈祷等方式，获得任何与心灵异能相关的能力。 就玄微子目前看来，最稳定的心灵异能开发方式，那便是内观身心，就算不修炼混元金丹大道，那起码也得参悟佛门三法印的“诸行无常、诸法无我、涅槃寂静”。 然而这对寻常人而言，门槛又过高了。无论道家还是佛门，不提那些只是口念尊名佛号的凡夫俗子，就算是入门修悟之辈，绝大多数终其一生，都不过是在粗浅层次窥得一二妙谛。能入浅层定境，求个离苦得乐、内景光明，那都是天尊垂怜、佛祖保佑了。 就这点来说，无论是在地球上，还是这个世界，大体还是一致的。含灵众生来到世上，知觉心性都是本能地向外奔驰、向外追索。而向内求悟的功夫，要么用严苛戒律去约束鞭策，要么大劫大难后大彻大悟。 可这也是难以通过教学、传授方式推广的，甚至不是简单地生活改善、物质享受富足有余，人们就会主动追求内在的。 大多时候物质生活富余，只会让人追求更多、更细致、更刺激的感官体验，甚至会让整个社会风气为了更多富足刺激的体验享受，朝着“令人心发狂”的路子，一路狂奔下去。哪怕家境普通的人，不惜举债贷款，也要先享受了再说。 既如此，玄微子则打算从更简易、更能直观把握的身体层面下手了，哪怕这所谓的简单直观，也仅是相对而言。 好在道门之中，多得是锻炼肉身形骸的功法，而道家先贤更是早早注意到身体与心灵的相关性，也有大量运用心神意念去协调身体锻炼的功夫。 尤其是道家看待肉身的五脏六腑，有“心脑相连”之说，不论是散布四肢百骸的经络气血，还是自大脑、脊髓延伸到身体各细微处的神经系统，恰恰就是精神力寄存于身体的证明。 而且跟纯粹的心灵异能追求“心胜于物”不同，玄微子想要开创的心灵武士职业流派，应该是“物哺育心、心滋养物”。心灵异能的锻炼本就可以强化肉身躯体，而肉体的锻炼也能够增益灵能。如此一来，才真正谈得上是“灵武双修”。 只不过这下就轮到达基巴受折磨了，本应该是众多心灵武士在玄微子指点下，缓缓修持体悟、一点点积累经验、逐步完善心法功诀的过程，被压缩成一场堪比剧烈化学反应的折磨。 达基巴的身体在高频的、不自然的速度中震颤着，骨头关节甚至发出的颤鸣声，筋骨腑脏好像是被扔进了绞肉机中打烂了再重新拼合，浑身血液、水分有如水银汞液在上下聚散。 而达基巴由于“心智魔种”分裂的两个表里人格，也开始陷入永无休止地争执与对抗中。就像病情严重的精神病人，心目中的现实已经开始扭曲。 “嗯嗯嗯，看来能以欲火激引心火运动，遍行形骸、周身火热，只不过此法恐怕要观想女体欲乐，而且火候过甚，搞不好会变成天体盛筵、找洞乱戳，不妥不妥……如此一来，还是要以导引服气为主，或许还要一些外丹饵药的辅助？” 玄微子在这一边想，一边调节着祭炼“火候”，毕竟星纲法坛之中，等同要承受庞大的能量灌注冲击，必须要有玄微子小心调控。而身在星纲法坛中的达基巴已经褪了一层表皮，原本粗糙的皮肤居然光滑了许多，倒真有几分洗炼形骸的妙处。 有了大概的方向与设想，玄微子撤去了星纲法坛，达基巴整个人瘫倒在地，连呼吸都十分困难，心智意识只剩下一片混沌。 “看来想要直接以星纲法坛祭炼活人，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就算是凭外力拔苗助长，星纲法坛也无异于把人扔进焚化炉。” 伴随话语，玄微子的灵能力量开始干扰达基巴那一片混淆不清的意识，收拾起行将瓦解的神念心印，赋予他最后一项任务。 玄微子望着步伐蹒跚的达基巴离开，沃夫在外面的管渠守着，看见玄微子来到后说道：“医师，地面上已经打起来了。那些法师早早就离开了，说是希望你能够帮忙。” “我会出手的。”玄微子说道。 罗莎莲则站在沃夫的头顶上，问道：“这下算是决战了吧？我看你之前的准备十分充分。” “我们这里毕竟只有三个人……好吧，你不算人。”玄微子说道。 罗莎莲有些不满意，跳到玄微子胸前，扒拉着他的衣领说道：“我现在挺厉害了吧？那个达基巴随随便便就拿下了。” “你是说那道风刃法术？你也就是欺负一下达基巴这种施法能力不高的货色，别太自以为是了。”玄微子捏了捏罗莎莲的脸颊肉。把她搓圆弄扁。 “哎呀！别弄~”罗莎莲挣脱了玄微子的魔爪，问道：“那你是要上去对付那个弗斯曼吗？我瞧见过他的灵魂，简直就是一团火焰，很恐怖。” “弗斯曼是要对付的，但光是他还不够，就先让内勒姆和他那帮子女们先拼命厮杀吧，反正火舞城也是他们心心念念盼望着的。”玄微子说道。 沃夫有些机灵地问道：“医师是打算先去对付芬拜伦吗？” “猜到了？”玄微子说道：“我还是要去见见这个人，既是要防备他还有什么谋划，也是动了惜才之心。如果这样的人能够为我所用，那对于未来发展，说不定是一大助力。” 沃夫挠着头问道：“医师，他都被你耍得团团转了，你还打算招揽他？” “你没看我们现在还缩在下水道吗？不管怎么说，他的算计一开始确实逼得我与内勒姆颇为狼狈，我是借着各种新奇手段，一次次渡过危机、扭转局势。”玄微子言道：“但这样的人，总归是有用的，而且也值得去培养与发展。” “就跟珊多丽一样吗？”罗莎莲多问了一句。 玄微子想了想，答道：“不太一样。” 第134章 奥能之火 两名强壮士兵扯动铰链，就像是一架装甲战车的破城重弩缓缓上弦，一根比普通长矛还要粗长的弩矢，前端是亮黑色的精金箭头，从箭头到尾羽，绘制着如花体字的细长咒文。 破城重弩旁还有一位法师，他带着特制的护目镜，小心调节着刻度表，即便时不时有流矢和石弹飞来、炸得周围泥如雨下，却丝毫不影响他专注调节。 咒语低吟，整台破城重弩灵动起来，在法师的操作下，安置弩矢的弹道有丝丝电弧闪烁，就听见远处传来一声“发射！”的号令，弩矢在弓弦与电弧的推动下，化作一道闪电，夺去了周围的光明，在视网膜中留下一抹错觉状的炽白线路。 发出同样攻击的，还有两侧绵延排布的多台破城重弩。弩矢在即将命中城墙之际，被由下而上的大片“风墙术”所阻隔。或是勉强偏折弩矢方向，堪堪掠过城垛，朝着高处空中射去；或是势头稍缓地钉在城墙上，炸出一团团雷电、寒霜、烈焰，将城墙上的军团士兵炸得七零八落、尸块乱飞。 火舞城的攻城战从清晨拉开序幕，在破城重弩步步推进、掩护射击下，以中等法师为主的空中施法者编队，携带大量魔杖、卷轴与炼金炸药，爬升到高空中，在“朦胧术”、“镜影术”一系列幻术保护下，开始对城墙与墙后部分城区进行轰炸。 但城中的军团法师也紧忙升空，双方就在城墙上空缠斗起来，靠着各种增程法术，在半空中呈现着绚丽的魔法光影。 反观地面，即便之前弗斯曼突然夜袭，导致内勒姆麾下损失了许多士兵，但是在重金犒赏、群体惑控法术、督战法师压阵这三套手段下，数千士兵重新组织起来，组成一个个交替掩护的阵列，朝着火舞城步步逼近。 不过进攻火舞城，已经不是靠堆砌人命去攀附城墙了，三台两人多高的黑铁魔像，迈着沉重步伐，一步步逼近东南方的城门。它们一根手臂被改造成专用攻城摧坚的攻城锤，另一根则是带着钉齿的塔盾，如同铁罐一样的头部栅格之中，还能喷出毒气。 如今火舞城的东南城门，在经过帝国军团的紧急修缮后，大体恢复了原貌，可是也仅仅依靠“塑石术”之类的法术加以修复，已经来不及将各种奥术咒文编织灌注在内中。 当黑铁魔像来到城门前，粗如梁柱的攻城锤，带着恐怖的巨力，一次次地轰击在用大块巨石封死的城门上，让城墙上扬起一层薄薄的浮尘。 内勒姆站在战场后方一座小山包上远远注视着，他身旁都是自己最为信任的子女们，望着城墙上空焦灼的战斗，他不禁猜疑道： “弗斯曼不打算现身吗？这样下去，我们马上就能攻破城墙了！” 留着大胡子的长子轻松说道：“父亲，那不是好事吗？说不定弗斯曼已经开始收拾东西，准备跑路了！” 众人闻言也都笑了出来，只有内勒姆否定道：“开什么玩笑？你们这是在小地方呆久了，脑子都生锈了吗？再怎么说，弗斯曼也是‘炎魔之子’，一整支军团的军团长，如果要逃，之前为什么还对我们发动夜袭？！” 长子笑了笑：“父亲，您不用担心太多，有我们帮助，足可以牵制住弗斯曼。到时候我们拿下通讯晶塔，弗斯曼再大的本事，不还是只能灰溜溜地逃跑？” 内勒姆也是点点头：“唉！毕竟是席邓斯的学生啊，我之前试图联系他，结果那位大人没有半点回应。如果能把弗斯曼逼走、而不是杀死他，那或许是最好的结果了。” 望着远方像是拆屋毁墙一般的黑铁魔像，内勒姆心中也颇为矛盾。五芒星之塔内部的派系斗争，尽管大家嘴上不说，实则都心知肚明。 五芒星之塔早期一直被奥秘之眼牢牢压制，对奥术的研究与开发上，也只能从一些更加偏门、不被重视的方向着手。虽然培养与吸纳了不少与奥秘之眼关系不佳的高等施法者，但却连一位传奇法师都没有。 尽管传奇法师本来就是极为稀少的，可是在“炎魔”席邓斯出现之前，五芒星之塔在奥秘之眼看来，就像是一位长不大的侏儒，无论哪个方面都不如奥秘之眼。 然而席邓斯晋升至传奇层次这件事，让五芒星之塔上下大为鼓舞。加上发现新大陆以来，席邓斯极力主张殖民开拓，为五芒星之塔挣下一大份基业，彻底扭转了颓势，也在魔法议会中获得了远超过往的发言权。 但“炎魔”的成就，更多是他个人实力带来的，而他本人的作风，也让五芒星之塔树敌甚多，与奥秘之眼险些爆发全面战争。 真正让五芒星之塔转危为安，成功震慑住奥秘之眼，并且将新大陆获得的财富有效转化为组织整体实力，还是要归功于“飞弹女王”弥菲赛缇丝。 别的人不好说，至少内勒姆能够成为火舞城的首席法师顾问，既因为他是席邓斯曾经的下属，也因为他及早地投靠了“飞弹女王”。 内勒姆对自己这位老上司并没有什么敌意，他只是觉得累了，辛苦了这么多年，奥术成就也达到了九阶，也该到了享福的时候，而不是成天与一群土著拼命厮杀。 或许弗斯曼将自己的行为看作是背叛，但怎么会所有人一起背叛呢？没理由大家都为了“炎魔”一个人而付出吧？ 诚如“飞弹女王”所言，如果整个五芒星之塔，就为了供养寥寥几位传奇法师，这样的组织是不可能长久存在的。 内勒姆重重叹了一口气，望着被黑铁魔像砸出道道裂痕的城墙，他并没有即将胜利的喜悦，再怎么说，这里都是他经营了几十年的城市啊。 …… “奥法矩阵联通，回路激活。” “奥法星图联通，骨架启动。” “法术位解放，完全转化奥能。” “充能比重，达到临界值。” 一道道语气冰冷的智能答复贴近耳边响起，更像是直接传入脑海之中。 尽管已经亲自做了不下三十次试验，弗斯曼还是觉得一股浑身上下的不适感。当他穿上这件经过特殊改造过的奥能铠甲时，整个人的奥术潜能被彻底激活——不，是被抽取出来了。 绝大多数法师都觉得，学习奥术、施展奥术，不过是凭借大脑中缜密的逻辑演算与推导，从而编织出不可思议的魔法效果。 然而接触到九阶奥术的层次，眼界就会渐渐有所不同，尤其是作为“炎魔”席邓斯的学生，弗斯曼从踏上奥术之路的第一天起，就被老师要求细心观察奥术对自身的影响。 比起一般九阶法师构建体内的奥法矩阵，弗斯曼甚至能够通过解放法术位本身，获得一种名为“奥能”的力量，既是联系着广大无边的奥法星图外，也可以更为灵活地施展各种奥术。 奥能一度被认为是魔力的一种，但比起魔力的难以生成，奥能只需要法师冥想与休息就能自然恢复。而且除了用于施展法术，奥能也是启动奥能铠甲最关键的力量。 从巨人遗迹中发掘出来的奥能铠甲，如今已经被各家法师公会组织所瓜分，各方都致力于开发与研究这种古代巨人的造物。 虽说有部分人选择将奥能铠甲穿戴上身，以此获得更优秀的法术抗力与能量抵抗，但并不能直接地提升施法能力。 有部分法师的确发现奥能铠甲可以像储法类物品一样，事先储存法术，然后连续施放出来，但这么做还不如买一根魔杖或者法杖。 为此，五芒星之塔根据奥能铠甲的原理，研究出“法术序列触发器”，这种魔法道具一经启动，便可以连续自动触发其中储存的多道法术。法师也可以提前进行编辑触发顺序，以保在危险之时，无需繁琐的咒语手势，一口气施展出各种法术效果。 可这些都不是奥能铠甲真正的应用，作为古代巨人配发给尚未开化种族的特殊装备，奥能铠甲的神奇之处在于，它本身就能够代替思考！ 奥能铠甲原本就是一种极为特殊的构装体，拥有一定的思维能力，在弗斯曼的改造下，他甚至能够让奥能铠甲协助自己编织奥术。 在自身奥能的推动下，奥能铠甲以异常精密的方式编织与引导各种能量物质，以至于通体灰白色的陈旧板甲，居然像是水银一样流动起来，包裹着弗斯曼的身体，形成一件亮红色的金属战衣，呈现出弗斯曼健硕提拔的身姿，没有一点冗余的结构。 “军团长，您这件奥能铠甲如果全力启动，恐怕只能支撑十分钟左右的战斗。”一名负责整备魔法装备的军需官满是紧张地说道：“而且还有很多隐患是我们尚未能解决的，请您……” “不用废话了。”弗斯曼将金色的覆面甲合上，走出封闭的制作工坊，随即浑身火光直冒，化作一枚流星，一飞冲天。 来到城墙上空瞬间，弗斯曼眼前出现一道道明确的身影轮廓，奥能铠甲自动抽取弗斯曼的意识与记忆，将非军团成员标注清楚，同时一道道奥术编织在列，铠甲表面火光攒动。 弗斯曼只是在人群上方一闪而过，数以百计的火球倾泻而出，好似一片陨石雨，在空气中拖曳着长长焰尾，自行觅敌、主动追踪，本来需要大量复杂手势与计算的运动方式，在奥能铠甲的支援下，弗斯曼甚至无需多花心思操纵。 不去理会留在身后的一串连环爆炸造成多少伤亡，弗斯曼身似流星般地直扑战场后方的内勒姆而去，他的视力甚至受到奥能铠甲的强化，目睹内勒姆带着惊慌神情开始念动咒语，传送法术的光芒笼罩了自身。 “哼！”弗斯曼双臂直举，掌心中奥术咒文涌现，一道“广域次元锁”，笼罩住尚未逃离的众人，一道“粉碎掌”凭空出现，通体如烈焰凝聚，直接从天而降！ 就见内勒姆子女立身的小山包，被“烈焰粉碎掌”直接拍瘪，好似灌满滚热果馅的饼糕被顽皮孩童给砸破了一般，喷溅出一团团冒着火光的焦烂碎块，连带着周围几十尺地面猛地下陷，热浪横扫开来。 “不——”内勒姆回头尖叫出声。 方才预感到危机逼近的内勒姆与部分子女，虽先行一步脱身逃走，但还是有好几人动作稍慢，直接被“烈焰粉碎掌”拍得身体稀碎、骨肉焦熟。 “那是……奥能铠甲？”内勒姆眼见一团火光中的披甲人影，那贴合身材的流线型战衣，与他过去见过的奥能铠甲截然不同。但是那种澎湃奥能、以及无需丝毫咒语手势就能完成施法的现象，分明就是古代巨人的杰作！ “快！快拦下他！”内勒姆冷汗直冒，在他指挥下，他的子女们施展出一串“缓慢术”、“次元锚”、“冰封法球”……但凡能够缓阻速度的法术，在杂乱的咒语手势间、在齐举的法杖魔杖上，灵光相继闪现、威能先后翻涌。 然而这一切根本挡不住身似流星的弗斯曼，他周身火光仍然拥有转化大部分魔法的效果，甚至能够吸收瓦解、还原成奥能，源源不绝地为铠甲提供能量！ 弗斯曼本人更无须咒语手势，手臂粗细的“极效灼热射线”，从掌心、胸膛、两肩、腰肋处爆射而出，条条豪光喷薄，夺目光线扫过，贯穿防护、撕碎盔甲，瞬间又将数名子女拦腰截断。 正当弗斯曼在这里左冲右突、火拳烈光四射之际，他麾下最为精锐的中高等法师也从城中突围而出，朝着内勒姆众人奔袭而来，一路上顺便施放各类威能强悍的“焚云术”、“飞弹风暴”、“火墙术”，将地面上的军队轰得血肉横飞，把阵列切割的溃不成形。 内勒姆这回弄明白了，弗斯曼深知城墙难以坚守，干脆趁己方势力集中之际，一举突围而出。只是没想到对方除了“灰烬王冠”，居然还有这么一件强大的奥能铠甲。 眼见弗斯曼飞身直扑，用火焰能量的“法师之剑”近距离将自己一个儿子劈成两截。内勒姆又恨又急，一道“高级解除魔法”射向弗斯曼，也不管效果如何，赶紧补上一道“力场监牢”，为众人争取时机逃离。 可就见弗斯曼立身不动，一道“高等爆炎术”，直接将“力场监牢”由内而外轰成碎片。 “带有解离效果的火焰？！”内勒姆吓得脸都变形了，这可是席邓斯在晋升传奇层次后才摸索出来的“奥能置换”！难不成弗斯曼这个家伙也学会了？！ “明年的今天，就是你们一家人的逝世周年！”弗斯曼宣判死刑的声音在奥能铠甲之下传来，燎动不息的火焰与日争辉！ 第135章 对话 位于通讯晶塔基座中枢的监控室内，芬拜伦双眼紧紧盯着一个悬挂在上的巨大水晶仪表，上面显示着城内各处战况，无论是“反传送咒文塔”，还是内外城墙的结构，都有十分完善的标识。 “第五小队接替第三小队，第七小队掩护第三小队……第三小队，你们已经损失一半人手，立刻退下来！” “突击大队，你们以最快速度，从侧面击溃操作破城重弩的人手，缴获重弩后，朝敌人军阵后方发动攻击。” “军需官，将仓库内最后一批魔杖送到城墙……不要多问，军团长已经向我授权，就按我说的做！” 此时芬拜伦正在对着一个小铁盒模样的传讯奇物说话，不断切换通讯对象，并且留心观察着水晶仪表上每一队军团人手的动向。 水晶仪表下方的环形桌旁，都是精通预言系的军团法师，他们负责将各处战场情况汇报过来，十几张嘴此起彼伏高声说话，换做是普通人早就被烦得脑浆沸腾了，芬拜伦却是高度专注，耳朵不放过任何一个字节。 “军团长，城内发生多处暴动，不仅仅是平民，甚至还有一些守卫倒戈，朝着咒文塔发动进攻！”一道消息传来。 芬拜伦看着水晶仪表上，代表着“反传送咒文塔”的图标接连闪现，他朝着传讯奇物说道：“各处坚守咒文塔，军团高等法师由外而内逐一清除暴动。” “代理总督，我们抓住达基巴了。” “抓住了？”芬拜伦刚下达命令，就听见预言法师的汇报，他生出警惕问道：“是在哪里抓住他的？他有没有反抗？” “消息说在通往内城区的一处城门将他截住的，他好像受伤了。” 芬拜伦皱了皱眉，说道：“把人带来，我要亲眼看到他。” 没过多久，两名军团士兵将达基巴带来，他脸上还带着用钝器砸过的伤肿，整个人昏昏沉沉地，需要两名士兵架着拖到芬拜伦面前。 “就在这里拷问他！”芬拜伦从自己的口袋中找出一根“探查思想”魔杖，扔给了一旁担任护卫的奥秘骑士。 奥秘骑士接过魔杖，上去直接给达基巴一巴掌，抽得他身子一震，“探查思想”的效果贯穿全身，芬拜伦带着威严语气喝问道：“你跟奥兰索医师到底什么关系？说！” 被两名士兵揪住衣领提起来的达基巴，脸上留下金属护手的印子，嘴角流血，外貌十分狼狈，可听到芬拜伦这话，却是面露笑容，一点不像是被逮捕拷问的人。 “如果是几天前你问我，我或许还能回答……现在，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快说！”奥秘骑士显然习惯于严刑拷打，直接狠狠一拳捣在达基巴腹部，捶得他张口干呕。 “哈哈……咳咳咳，哈哈哈——”达基巴却丝毫不受其扰，仿佛重拳殴打不过是给自己挠痒痒，身体佝偻着还放声大笑：“他果然要杀我，果然要杀我！” 芬拜伦听见这话，脸色阴沉地问道：“是奥兰索医师指使你探听帝国军团消息吗？” “你们不会到现在还没搞明白吧？一位高等心灵术士，哪里需要额外派遣人手潜伏刺探啊？”达基巴一脸癫狂愉悦：“我甚至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被他操控的，搞不好你们这些人当中，已经有人成为了他的傀儡，却还不自知呢！” 达基巴这话一出，立刻引起周围众人彼此戒备对视，唯恐从自己看不到的角落射来一发“强酸箭”或“闪电束”。 “不要被他挑拨！”芬拜伦念头一闪，立刻省悟过来，怒目瞪着达基巴说道：“奥兰索究竟藏身何处？如果你选择配合帝国军团，我们可以去请最好的炼金术师与惑控法师，为你治疗心灵！” “不不不、来不及了。”达基巴眼神如同沉浸在混乱无序中的海洋中，瞳孔不曾聚焦在任何人身上，听他说道：“你们应该跟我一样，体会一下这种极致的混乱。 我的思维与习性被瓦解得支离破碎，我回顾起自己的人生，发现曾经有无数个瞬间、无数个选择、无数条道路呈现在我面前，可惜我只能顺从着自己的本能、顺从着自己的欲望、顺从着环境施加给我的各种约束，最终让我走向这个结局……我的命运，已经走到尽头了。” “认真回答！”负责拷问的奥秘骑士狠狠一脚，将达基巴的踝骨踩碎。 “哈哈哈哈——痛快、痛快！还有另一边，快踩、快踩啊！哈哈哈——”达基巴发出尖锐笑声，癫狂之态让在场众人都感觉极为诡异，不像是他们在拷问达基巴，反倒像是达基巴在审视着他们。 “你的命运走到尽头，是什么意思？”只有芬拜伦从达基巴的话里听出一丝难解之意。 达基巴这时才露出认真表情，说道：“芬拜伦、参谋书记、代理总督，你即将要面对的那个人，拥有着超越了常人的思维与认识能力，他想要追索探求的事物，绝不是沉湎于胜败得失之辈所能揣度的。” 芬拜伦用缓慢地语气问道：“那他究竟想要什么？” “唔，非要我说的话，大概是……‘超越’吧？” 达基巴刚说完这话，一道玄妙诗韵携剑意、伴清风，从外界直逼而入—— “三尸扰攘，六贼蠢动，魔头挣脱黄金枷。好你个阴身恶体，看来是留你不得了！” 这番话不是通用语，只有达基巴一个人听明白了。而芬拜伦猜测是某种咒语真言，立刻喊道：“小心！有人闯进来了！关上所有闸门！” 为了抵挡内勒姆的进攻，如今芬拜伦所处的通讯晶塔周围，已经没有高等法师驻守了。在他下令之后，通讯晶塔内一道道加持防护法术的闸门相继落下。 被厚重闸门分割的廊道或厅室之间，事先布下的“重雾术”咒文释放出大量浓密云雾，任何人在“重雾术”范围中，都会被感觉足陷泥沼，无法奔跑疾行，哪怕能够飞行也会被影响！ “赶紧侦测，看他在哪个区域！”芬拜伦对一旁预言法师说道，作为通讯晶塔最核心的监控室，这里对一切预言系奥术都能提供增益效果，各类定位、侦测、遥视，能够更为有效地突破豁免能力。 十多位预言法师分别联系通讯晶塔内外各处侦测咒文、预言晶石，将每一个被闸门封堵的空间来回扫视，都没有发现任何外人。 监控室中死一般的沉寂，只有达基巴发出疯疯癫癫的刺耳笑声，身子跪在原地，被两名士兵架住才不至于倒下。 芬拜伦则被这笑声一激，隐约被打开了一条思路：“等等，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正好抓住这个人？如今火舞城的战况，奥兰索医师如果明白事理，那他应该去支援内勒姆，起码也要在城内大搞破坏。 这个人就像是特地送上门来的，可这里面又有什么用意？奥兰索的表面举动，往往隐藏着更深层次的策略，他应该是预料到我会关闭通讯晶塔的闸门，关闭、关闭……” 芬拜伦缓缓转身面向达基巴，可是他的目光转而望向架着达基巴的那两名军团士兵，其中一人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 “是你——” 芬拜伦刚刚察觉到异常，话还没说出口，达基巴的身体眨眼间化作晶体雕塑，然后被轻轻一掌推出。 晶体化的身体随即轰然爆碎，散作漫天晶莹。“晶雹术”形成了数以千计的剑形水晶碎片，在监控室中飞散开来。 顷刻间晶如瀑、剑似潮，斗室之中，七彩华耀、晶芒怒卷、剑雨千湍，只是一个呼吸间，水晶剑芒直接收割掉监控室中几乎所有人性命，每一个人身上都插着数十近百不等的水晶剑芒，猝不及防的密集攻击直接让在场十多位法师当初殒命。 “可惜了，如果你们关闭了‘反传送咒文塔’，这里起码有几个人能通过事先准备的传送法术逃掉。” 两名军团士兵身上好似有一层薄膜缓缓消融，显露出玄微子与沃夫，而在满布剑痕的监控室中，除了他们两个，就只剩下芬拜伦一人毫发无损地靠在环形桌旁，脸色错愕地看着周围惨状。 有几位奥秘骑士体质强悍，几十道具备实体的水晶剑芒贯穿四肢躯干，居然还没立刻死亡，被钉在墙上试图挣扎，鲜血留得满地都是，想要开口却不由自主地喷出鲜红血块，渐渐气绝。 玄微子抬手看着指尖旋绕的精微气息，那是将所有心灵异能凝聚而成的剑意，是比具现化的念刃武器更为纯粹精微的心灵异能。 芬拜伦压抑着内心的不安与恐惧，他的指尖触碰到桌面上漫溢的血浆，不敢多看旁边那个被水晶剑芒削去上半颅骨的预言法师，开口问道：“你是怎么进来的？通讯晶塔入口处有多重侦测法术，不可能依靠法术伪装进入。” “到了这种时候，还想着套话吗？”玄微子笑了笑，说道：“也罢，本就是来见你的，说说也无妨……我不过是利用星光体，吸收了两名军团士兵的生命信息，加以变化之后，即便在‘真知术’、‘秘法视觉’之下，也不能看出破绽。” 想当初玄微子就是靠这套混入了斑兽部族、杀死了图·冉迪，如今修为更进，以星光体施展的变化灵能，只需要有原主的生命信息，就能够轻易蒙骗过侦测法术。 除非被“反魔场”笼罩，直接瓦解掉星光体覆体变化，否则就只能靠着对原主的熟悉程度，试着能否看出破绽了。 “难怪、难怪……”芬拜伦下巴微颤地说道：“你有这种能力，想要暗杀什么人，几乎没有谁能够拦得住你。” “或许是吧，但暗杀能够解决所有问题吗？不见得吧？”玄微子笑问道。 芬拜伦有些颓废地点头道：“对啊，花费几年布局，用来暗杀内勒姆的行动，最终不还是失手了吗？如今城外的战斗，恰恰是暗杀失败的代价。” 玄微子却说道：“不尽然，如果我没插手，内勒姆想来只有死路一条。” “怎么说？”芬拜伦忽然起了兴致，语气像是跟一位老朋友交谈。 “在你们实施暗杀、即将成功的时候，我事先给内勒姆的一瓶‘延寿灵药’，意外地让他增强了身体机能，成功挣脱束缚，这是第一次。”玄微子竖起手指数数般说道：“内勒姆逃脱后，你们启动全城的‘反传送咒文塔’，如果不是我率先发现内勒姆，带他逃入下水道，在你们满城布防的情况下，他很可能会被发现，这是第二次。” 芬拜伦认真思索着，接口说道：“就算他能够躲过我们的搜捕，军团长迟早也会以他的情妇子女为要挟，逼内勒姆现身，没有你的帮助，内勒姆劫狱就是自投罗网，这算第三次。” “甚至说，如果我等下不去救内勒姆，面对弗斯曼和帝国军团拼尽全力战斗，他估计也凶多吉少。但看他这么贪生怕死的性格，要真是斗不过，估计还是会逃跑。”玄微子笑着说道。 芬拜伦却从这话之中听出不祥之意，问道：“难道你不打算去救助内勒姆？” “不好说呢，看情况吧。”玄微子摊手耸肩。 “看情况？看什么情况？”芬拜伦问道。 玄微子则一脸认真地说道：“用思考代替发问，我不喜欢事事都要回答。” 芬拜伦身处此情此景，还真就像是一名乖学生，仿佛回到黑斯廷大学的课堂上，面对教师的问题，芬拜伦喃喃自语起来： “从你救助内勒姆法师的情况看来，你本人似乎并不打算事事都主动出手，而是假借别人的力量来达到你的目标，甚至仅仅是表面上的目标。 内勒姆法师这次得到你的救助、收复了火舞城，以后肯定会重用你。可你现在并没有急于去救助内勒姆法师，那说明目前内勒姆法师的情况，并非是你所乐见的。 那究竟是什么情况呢？首先你肯定仍然需要活着的内勒姆法师，因为他代表着五芒星之塔的利益，我猜测这是你未来所需要的。而你则是利用我们弗斯曼军团长，他……” 芬拜伦想到这里，脸色惊变道：“你打算让军团长清除掉内勒姆的势力、杀光他的子女们？！” 玄微子轻轻鼓掌，说道：“确实不错，不愧是我看重的人才。” 第136章 劝降 芬拜伦对玄微子这话不感兴趣，他问道：“看来内勒姆法师也不过是被你利用了而已，他估计都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你当成提线木偶了。” “没那么夸张。”玄微子说道：“而且利用这种事，本来就是相互的。内勒姆希望更长久的生命、更富足的享受，这是他在利用我。” “那你想要做什么？”芬拜伦自己也边想边说：“内勒姆的子女们大多分散在最富庶的黑岩行省，如今为了夺回火舞城，反而集中起来，成为我们军团长首要击杀的目标。而你则是反过来利用这一点，说明你也需要削弱内勒姆最核心的势力……你是打算在黑岩行省扩张吗？” 玄微子说道：“黑岩行省物产丰饶，如果善加经营，的确是建立国家、割据一方的基础。” 芬拜伦一砸桌子，愤恨地反驳道：“那你为什么不跟我们合作？！我与军团长也正是打算建立一个以火舞城为中心、囊括周边行省的国家，我们是比内勒姆更好的合作对象，你为什么非要选择那个懦弱无能的内勒姆！” “理由你都说了啊。”玄微子颇有兴致地回答道：“我是一个贪心且独断专行的人，你觉得我可能屈居于弗斯曼之下、受他驱使行事吗？别想啦，我不信任你们，正如同你们也不信任我。既然彼此看不顺眼，倒不如早早分出胜负。” 芬拜伦悲愤交加，就听玄微子继续说道：“你我身处的地位不一样，采取的方式也不一样。我或许不会亲自建立一个国家，那种做法过于引人瞩目，缺乏对外周旋的余地，这便是我要留下内勒姆的原因。 而且就算是割据独立，也要讲究策略，火舞城作为商贸交通的集中要道，注定是一个风险与危机富集的区域。如同你与弗斯曼，率领战力强悍的帝国军团，本来可以攻占割据更大一片土地，不也是被火舞城给束缚住了吗？” 这点芬拜伦本人之前也想到了，他冷笑着问道：“这就是你选择在柴堆镇那种偏僻地方发展的原因吗？” 玄微子抬手虚指上方悬挂着的水晶仪表，光影变化，显现出火舞城、金冠木自治领、以及周边环境的地图景象，听他说道：“其实你问我是否处心积虑、要在柴堆镇干一番大事业，那你纯属想太多了。我也不过是面对事情的发展与演变，在顺应中加以推动和引导。 柴堆镇终究过于偏远和穷困，各种条件都比不过火舞城，未来也不一定能比火舞城繁华。但往往也因为偏远穷困，也没有太过复杂的利益纠纷，方便从头开始塑造。更何况我并不指望将柴堆镇打造成一个多么繁华的大都会。” “你并不打算掌控火舞城，却要将势力扩张到黑岩行省，甚至借助我们军团，将内勒姆的势力瓦解拔除……我很好奇，你与你背后的势力，是打算将派谁来管理这么大一片地域？”芬拜伦问道。 玄微子直视着芬拜伦说道：“我已经找到合适人选了。” 芬拜伦闻言愣了愣，脸色微变，随后当面呵斥道：“开什么玩笑？！你以为我会向你投降吗？！” 玄微子捏着下巴说道：“刚才那个吟游诗人你也见识过了吧？他被我用一道名为‘心智魔种’的灵能给扭曲了人格。理论上来说，我也可以对你施展，但被‘心智魔种’同化扭曲的人，人格意识会朝着什么方向发展，并不完全由我所掌握，而且不一定都会是产生正面的成长，搞不好会变成弱智……呵，说这么多，我就是希望你能够归顺，我能够让你成为火舞城的总督，让你在此地实现自己的理想。” 芬拜伦听到这话不寒而栗，他虽然也听说过有人被惑控法师编造记忆后完全变了心性的事例，但那毕竟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如果自己真的被“心智魔种”改造了，那或许自己就不再是自己了。 “自我”的消亡，往往比起肉体生命的腐朽，让人更为恐惧。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你也该给我一个答复了。”玄微子一直让恒益子观察着城外战况。 芬拜伦也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实际上从刚才起，他手边的传讯奇物就一直有短讯传来，但玄微子身上散发着的丝丝寒意，让他根本不敢伸手去触碰，仿佛下一瞬间就要身首异处。 “我投降了，你打算怎么处置弗斯曼军团长。”芬拜伦问道。 玄微子说道：“自然是死路一条了，我怎么还会给你留后路呢？” “那我要是不投降呢？”芬拜伦脸色发沉地问道。 “你死，弗斯曼也一样要死。”玄微子坦然答道。 芬拜伦深深吸了一口气，整个人就像被抽空了所有力量，眼看就要坐倒在血泊之中。 可此时一道黑光忽地闪过，一旁的沃夫刚喊了半声，眼里都没看清楚发生了什么，玄微子周身剑意迸发，一瞬之间，银辉扫庭、寒芒乱目，芬拜伦的身体被接连几道剑光截过，当场热血三尺、支离破碎。 “愚昧。”玄微子面无表情，在他面前三尺之外，有一柄制作华美的精金短剑悬停不动，剑身上充盈着阴毒的负能量，应该是被附魔了十分毒辣的死灵法术效果。玄微子还感应到一丝烈性毒药附着在刃口，保证划破油皮就能让人中毒。 芬拜伦垂死挣扎没有施展法术，而是扔出这柄想必造价不菲的淬毒附魔精金短剑，他的断手则是抓住了小铁盒模样的传讯奇物。 可惜芬拜伦心中升起念头之时，玄微子便有所感应，更何况他又怎会毫无准备地与之交谈？ “医师，看来人家不接受你的好意啊。”沃夫松开了握住斧柄的手，他目光扫向被剑光斩成碎尸的芬拜伦，临死仍然试图与外界联系。 “无所谓。本来我也不指望能够劝降得了。”玄微子说道：“这种人不是能靠说辞就能动摇心智的，而我想要的，并不是一个被法术惑控操纵的人……走吧，内勒姆那边应该需要我们的支援了。” …… 一支由奥秘骑士组成的突击队，依靠“飞行术”、“加速术”快速逼近，从侧翼攻击忙于填装的破城重弩，三下五除二解决掉旁边守卫的士兵，接连控制住几台破城重弩，稍加调试便朝着背靠自己的军队阵列发射，炸得尸体横飞，在人群中撕出一条条血线。 “父亲！我们的破城重弩被控制住了！” 内勒姆听到这个消息，朝旁边一名高等法师说道：“你掩护我！” 言毕就取出一根白金色泽、镶金嵌钻的长杆卷轴，扯动展开，伴随咒语声回荡方圆空间，在内勒姆面前出现几条经纬线组成的立体魔法阵，刺眼光芒闪烁间，内勒姆又听见一声惨叫，不禁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自己唯一一名摸到六阶奥术层次的儿子，此刻竟然被弗斯曼扣住咽喉，手持火焰法师之剑，刺穿了他的胸膛，滚滚青烟从胸背焦黑伤口冒出，眼看是彻底救不活了。 “内勒姆，你可要再快一些啊。”弗斯曼在半空中传来声音，抬手甩下尸体，“你的儿子们已经被我杀得差不多了，要是还想留下一两个后代，你或许应该趁早逃跑！” 内勒姆强忍悲痛念完咒语，魔法阵中出现两尊刀锋魔像。这种魔像就像是一尊精金铸造的骷髅架子，静默之时，十八片精金长镰收拢抱合。一旦启动，下方八根细长如同蜘蛛的长腿支撑起躯体，能够朝各个方向快速移动，轻轻一跃就能跳出七八十尺的距离。 更别说十八片精金长镰像是螺旋桨一样旋转斩杀，是近战中的王者，哪怕是高等战士、身披精金板甲，也能被一轮旋转刀锋剁成肉酱！ 内勒姆让两尊刀锋魔像跟蜘蛛一样蹦去支援，将奥秘骑士组成的突击队挡下来，激战不休。而他本人则又掏出另一根通体冰蓝的卷轴，光是蒙皮就用上了极为名贵的宝石尘晶织物，肉眼可见泛动着沁人心脾的霜冻灵光。 “父亲、救命！快救救我！”内勒姆就听得耳边再次传来呼叫声，这回是一名女儿，内勒姆还有依稀印象，自己因为太久没见过这个女儿，在酒水里下迷药、把她搞上了床，要不是看见她带着自己送给情妇的项链，恐怕就要发生一桩父女乱伦的事情了。 这名女儿奥术成就不高，但内勒姆很疼爱她，舍不得让她嫁给普通的有钱人，没想到如今竟然落入弗斯曼手上，还被他一脚踩到在地。 “给我留住弗斯曼，别让他逃脱了！”内勒姆不再犹豫，心下发狠，朝掩护自己的那名高等法师说道。 那位高等法师也是吓了一跳，但战况紧急，哪里容得半分迟疑，手势一划一举，随着咒语声落，弗斯曼周围出现大片又黑又粗、坚韧非常的“黑触手”，连同内勒姆的女儿，一同缠卷包覆起来，几乎看不见两人身影了。黑触手不断向内挤压，公牛健马都能被轻松勒死。 轰然一声，大片黑触手被“高等爆炎术”直接由内而外炸碎，条条残断触须飞脱，像是章鱼触须似的，本能蠕动几下，转眼消融不见。 “你们就只有这点本事吗？” 弗斯曼脚踏焦尸，刚要放声大笑，周围地面就被一片阴影笼罩，抬头一看，居然有一座半径达到六十尺的巨型尖底冰山，以天崩之势飞陨落下！ 冰山坠地、四野皆震，一时间漫天玉碎、地似浪动。坠地冰山崩裂的同时，向四面八方飞溅出犀象一般巨大的碎冰块，每一块都堪比投石机发射的巨型石弹，不分敌我地将砸向周围人群。周围地面因为霜冻之力顷刻铺白不说，剧烈的震动足可以将身形稳健的塔盾卫兵掀翻在地。 火舞城外的战场沉寂片刻，无论是哪一方，都被这惊世骇俗的奥术威能所震慑。光是飞溅而出的碎冰块，就将半空中一些不及闪避的法师当场砸得身烂头碎，更别提军团长弗斯曼被这么一座上下超过百尺的巨大冰山迎头撞击，撞完之后还有五六十尺高的半座冰山压在上面！ 而在高等法师施展“弹力法球”保护下的内勒姆，看着手里渐渐消散为法术灰烬的“冰山撞击”卷轴，他强忍泪水，口干舌燥地喘息起来。 虽说一举击败了弗斯曼，但这份卷轴可是他花了大钱从雅尔诺德王国的宫廷法师那里买来，本来也是足可以实现一击歼灭数百敌方军队的利器，没想到要专门对付弗斯曼一个人，而且还赔上了自己一个女儿，实在是心疼、肉疼啊~ 但不这样，内勒姆还真觉得没有好办法了，弗斯曼虽然被“广域次元锁”干扰、无法传送，但奥能铠甲在身，他的飞行速度已经堪比射出的弩矢，各种抗力与豁免又高得不像话，只能依靠最简单纯粹的力量打击。 然而笨拙的魔像根本不足以撼动如今身披奥能铠甲的弗斯曼，搞不好被种种魔法加持的他，还真的能够魔像拼一拼力量。 “还好，法师永远会有办法，就算你是‘炎魔之子’……” 咔！ 屹立在地的高耸冰山发出崩裂声响，蓝白色的冰山内中，一团火光冉冉升腾，伴随分山裂石的碎裂声，整座冰山再度爆碎。只不过这一回没有冰块伤人的情形，极致的高温将冰块在飞射半途化为蒸腾白气。 而在能将野猪蒸烤熟透的滚滚白气中，一道身影、步伐略显沉重地走了出来，哗啦哗啦的甲片摩擦声，粗重如狮的喘息声，以及一道震天撼地的咆哮声： “内——勒——姆——” 烈火燎天，弗斯曼一脚踏出，炎流吹散蒸腾白气。尽管此刻奥能铠甲破碎过半，赤裸的上半身多处伤创，“炎魔之子”豪横更炽，完全不像是一名法师，抬臂抡拳。 经过“奥能置换”而拥有解离效果的火焰覆盖手臂，弗斯曼足乘火浪飞身而起，随即一拳砸落，直接将保护着内勒姆和另一位高等法师的“弹力法球”轰碎！ 吃惊得嘴巴大张的内勒姆脑中空白一瞬，而他身旁那位高等法师更是不管不顾，吓得转身逃跑，完全没有施法者的聪慧冷静。狼狈之余还踩到了自己的法师袍下摆，当场摔倒在地，眼珠子磕在一块尖石上，贯入颅内，滑稽喜剧般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内勒姆立刻反应过来，正要瞬发一道传送法术，却惊觉自己仍处于“广域次元锁”范围内。 而弗斯曼则一步抢上前来，一记裹着熊熊烈焰的上钩拳，直接轰在内勒姆的下巴，就算有恒定的“魔法排斥术”护身，却挡不住由奥能生成的火焰。哪怕依靠“火焰免疫”与“高等法师护甲”，抵消了绝大部分伤害，内勒姆还是被砸得头昏眼花、牙齿磕碎，疼得说不出话来。 “就这样？”弗斯曼一记左勾拳打得内勒姆眼冒金星，一记右勾拳轰得内勒姆口水泼洒。弗斯曼像是擂台上的拳击手，拿着内勒姆当沙袋，或是勾住后颈提膝猛撞，或是侧身鞭腿将内勒姆扫倒。 “就这样？！”弗斯曼揪住内勒姆的头发咆哮质问，把他的头一遍遍往地面上砸，撞出一圈浅坑。 而当弗斯曼正准备发泄这段日子以来的内心憋闷，却惊觉一阵直达灵魂的寒意！ 弗斯曼动作停下，望向城墙上空，一道模糊身影朝自己扔来了一个圆滚滚的事物。 弗斯曼放开内勒姆，本能地向后连连避让。那个圆滚滚事物好像有灵性一样，掉落在地还一直追着弗斯曼滚动，直到滚动停下，弗斯曼这才看清楚——那是芬拜伦死不瞑目的头颅！ 第137章 开坛 不甘、悲愤、仇恨，种种表情交织在芬拜伦这颗头颅上，。弗斯曼先是惊愕在原地不动，不敢相信眼前所见，可随即耳边听见“风讯术”、“短讯术”传来的各种消息—— “军团长，不好了！通讯晶塔被攻破了！参谋书记他、他……不幸殉职了！还有大批预言法师，都被杀死了！” “监控室被夺取了！‘反传送咒文塔’也被关闭了！” “挡不住了！他们有高等法师带队！啊、啊——救我、快救我——” 接连一串战斗失利与阵地失守的消息传来，忽然失去作为信息处理中枢的通讯晶塔，没有芬拜伦居中调度指挥的帝国军团，如同失去了头狼的狼群，就算各个小队都有传讯道具，配合能力顿时大大下降。 与此同时，火舞城东南方向的城墙上，忽然阴风鼓荡、黑云盘旋聚生，数百猖兵乘风伴雷而降，从后方突袭参与城防的军团士兵，雷鼓舞电蛇、云涡降风刀，几乎要将整段城墙淹没。 一时之间，四面八方好像都有战斗，天上地下的帝国军团被冲杀得支离破碎，大小阵列队形无法维持，也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集中突围进攻。 “军团长、军团长！参谋书记殉职了，请您下令，我们接下来该进攻哪个方向？是夺回通讯晶塔，还是击退内勒姆的军队？！” 弗斯曼对外界信息不管不顾，低下身来轻轻触碰着芬拜伦那颗孤零零的头颅。 此时弗斯曼只觉得眼前一阵黑一阵白，驱动奥能铠甲后的不适感达到极限，他蜷缩在地几乎要呕吐出来。弗斯曼抱着芬拜伦的头颅，像是一个无助的小孩，眼泪无声落下。 “真是深情啊。”玄微子凌空盘坐，斜撑脸颊、神情冷淡地俯瞰着这位“炎魔之子”，方才的战斗情形，玄微子已经藉由恒益子观察得一清二楚。 奥能铠甲经过弗斯曼的改造后，产生的变化让玄微子很感兴趣，尤其是那种与奥法星图紧密联系起来产生的能量，比法术位要灵活得多。 在此之前，玄微子也见识过内勒姆展现过类似的手段，就是在打开古代巨人遗迹之时所使用的巨人魔法。玄微子拿出狄安特的水晶法术书，手指上下滑动检索，查找到里面关于“奥能”的内容。 “居然是将奥法矩阵与奥法星图深度接合，解放法术位，从而获得奥能……这倒是与真空炼神之法有几分相似。但走的是有知、有觉、有为的路数，身心接合的范畴拘束于奥法星图……不过对于法师而言，恐怕已是突飞猛进了。” 玄微子看向那个引悲恨交加而周身冒火的弗斯曼，对方也双眼含泪地远远注视着自己，刚涌出眼眶的泪水就被火焰蒸干，七窍之中火光渐生，几似非人。 “奥兰索医师！你终于来了！” 内勒姆脱离了弗斯曼的束缚，赶忙抽身而退，远离“广域次元锁”的范围，传送来到玄微子身旁，他拧了拧鼻梁，被弗斯曼拳打脚踢的外伤，在“延寿灵药”的积存药力作用下，很快就伤势痊愈。 玄微子朝他微微点头，说道：“我来迟了，为了攻下通讯晶塔的中枢地带，花费了不少时间，现在城中可以自如传送出入了，你们的传讯法术也不会被监听了……反过来可以监听军团的传讯，掌握他们的行军布置。” “好、好！”内勒姆眼眶发红，脸上却不免露出一丝悲伤，说道：“奥兰索医师，你是不知道啊，我这次出征，几乎将所有子女都带来了，结果却被这个弗斯曼……” “内勒姆阁下！现在不是谈这些事的时候！”玄微子沉声喝阻，他用目光示意，帝国军团的法师开始陆续收缩阵型，普通军团士兵朝着城内有组织地且战且退，往卫戍城堡方向而去，另一部分机动性强的法师则去到弗斯曼身边，重新整顿。 “对，先把这帮家伙收拾掉再说！”内勒姆收拾心思，朝玄微子问计道：“奥兰索医师打算接下来怎么做？” “我已经在城中做好布置，专门用来对付弗斯曼，不过需要你们掩护一下。”玄微子说道。 内勒姆也拿着“短讯术”魔杖下达命令，同时对玄微子说道：“没问题！现在城中守卫也配合我们的指挥了，我率领一批法师，能够拖住对方一阵子……奥兰索医师，你真有对付弗斯曼的办法吗？这小鬼掌握着他老师赠予的好几件魔法奇物，实力简直堪比传奇法师！” “我会尽力，但是我还要一些时间来准备，你们先牵制住弗斯曼。”玄微子剑诀一引，城墙上作战的猖兵陆续收回，恒益子与飞神金乌两只乌鸦分别落在他的双肩。 城墙上空的玄微子与内勒姆渐渐飞远，城外的战斗已经告一段落，黑铁魔像更是早就砸开了堵死的城门。内勒姆藉由重新掌控通讯晶塔的良机，向己方人员下达命令。 首先一条，当然是将帝国军团的士兵人马围堵剿灭，给城内原本的守卫们派发武器装备与魔法道具，重新集结队伍，消灭仍在城中顽抗的帝国军团士兵。 第二，召集中高等法师前来支援，集合力量协助奥兰索医师、击败弗斯曼！ 反观弗斯曼，他看着身形在半空中飞行的玄微子，怒火难以压抑，周身火焰将地面炙烤成陶土状，芬拜伦的头颅被炽焰焚作飞灰。这情形真就如同他的老师“炎魔”席邓斯一般，来到他周围的军团法师也不敢靠得太近，以免烧伤自己。 “军团长，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有一名军团法师硬着头皮说道：“现在这种情况，我们是要撤离火舞城吗？” “撤？还有一两千名士兵留在城里，难道就把他们扔下了？！”当即就有军官反驳道。 “可是现在通讯晶塔已经被内勒姆他们夺取了，城内还有很多守卫配合他们，敌人数量有增无减，这仗还怎么打？！” “他们能夺取通讯晶塔，我们就不能夺回来吗？” “哪里有这么容易？他们现在肯定严防死守！我们要拼掉多少人才能夺回通讯晶塔？” “军团长，我们撤吧！只要把士兵们集结起来，我们一定可以从城内突围出去，不用困在火舞城中跟他们缠斗！” 军官与法师们争执不休，众人都将目光望向弗斯曼。这位“炎魔之子”站起身来，他一言不发地将身上破碎的奥能铠甲扯下，然后从次元口袋中取出一件大红底色、橙线织绣的燃火法袍。 这种极为经典的火系专精法师袍，几乎算是塑能系法师的“专业制服”了，在具有“抵抗能量伤害”效果基础款式上，还能够通过织绣更多咒文或魔法阵，获得诸如法术升阶、瞬发“火球术”等等加成。 弗斯曼自己的燃火法袍当然是咒文满布、灵光充溢，除此以外，他还取出了“灰烬王冠”与那本火字泥板书。这副模样相对此前身披奥能铠甲、犹如飞天魔像的状态，更像是正经的九阶法师。 “先杀奥兰索，再除内勒姆。”弗斯曼语气透着彻骨寒意，身上火光尽数收敛，他根本不理会众人的谏言，说道：“我们这一仗要是败退火舞城，立刻就会招来五芒星之塔的全面清算。我有老师的庇护，各位呢？你们恐怕不希望去做那前途渺茫的流浪法师或者冒险者吧？” 在场都是军团法师或者担任军官的奥秘骑士，他们与内勒姆这种学院法师有很大差别，并没有非常充裕富足的私人财产，起码还没到攒出几座庄园、私家法师塔的程度，非常依赖军团派发的装备道具。就算靠着犒赏与捞些私活，也要首先花在战场所需的魔法装备与道具上，轮不到个人的物质享受。 可但凡是人，就总会有欲望的，尤其是见识过火舞城内城区那些大腹便便的商会富豪、脸色苍白的学院法师，要本事没本事、要实力没实力，居然还享受着如此富足的生活，这些军官们哪里能忍？ 弗斯曼这次夺占火舞城的行动能够得到众人死忠追随，其中一个原因就是要将火舞城的财富重新分配给军团法师与军官士兵，让这些跟着自己打仗的部下成为未来开创国家的主要助力。 众人听到弗斯曼这番话，也都彼此对视一阵，他们当然不愿意放弃火舞城这块肥肉，唯一的问题是，如今还能获得胜利吗？连军团长最信任的芬拜伦都死了啊！ “你们分出一半人手，去卫戍城堡集结士兵，重整阵容，集中力量向通讯晶塔进攻。”弗斯曼说道：“如今最大的阻碍，无非是奥兰索与内勒姆，我亲自去对付他们，有老师留给我的‘灰烬王冠’和‘烈火宪章’，就算是传奇法师，也要谨慎应对。” 一直追随着弗斯曼的法师们，也好几次见识过他以这两件魔法奇物，展现出强悍难当的威能，可以算是“炎魔之子”的底牌了。 如果凭这两件奇物还不能获胜……众人不敢想象那样的后果。 …… “这是……法器？”玄微子远眺着飞天追击而来的弗斯曼，他身上散发着堪称刺目的魔法灵光，而在天眼感应之下，更是察觉到两股凝炼物性，好似经过长久岁月祭炼的法器，天地灵息为之牵动，仿佛周围空间所有热力都被汇集聚焦，一旦倾泻而出，便可能是决堤洪潮一般的炎流。 然而也确实如此，弗斯曼夜袭内勒姆军营那一战，玄微子派遣恒益子远远观战。坦白说，如果不是玄微子做足多套准备，面对弗斯曼这几乎传奇法师级别的“火力输出”，还真没有多少胜算。 玄微子抄出一根“短讯术”魔杖，跟内勒姆问起了弗斯曼身上两件“法器”的事情，从对方那无法掩饰的畏惧语气中，得知两件魔法奇物的来历与效用。 “看来这个世界的传奇强者也着实不凡啊，我还以为就只有我自己懂得设坛祭炼，没想到别人也有相似手段啊。”玄微子旋即摇摇头：“不一样，我是依靠完备的道法传承与丹经真诀，加以重新印证，有内在的玄理道基，人家是从头摸索，看似一样，内核或许有极大差异。” 想到这里，玄微子对弗斯曼的“灰烬王冠”和“烈火宪章”起了兴致，真是恨不得现在就扒下来仔细揣摩参悟。 弗斯曼在后头追，眼看就要拉近到射线类法术的攻击距离，内勒姆就率领着一批中高等法师赶到，直接施法阻击弗斯曼一行，五颜六色的奥术效果狂轰乱炸起来。 玄微子不管这些，足踏碧云、身放霞光地飞遁，速度猛地加快，同时不断拔升高度，来到总督官邸之外的广场上方，凌空定坐，一手剑指高举，丹华流霞沛然广照方圆百尺。 紫金霞光浩荡非常，几乎要看不见玄微子的身形。但闻一道响彻天地的黄钟大吕之声，紫金霞光凝实蟠结，化作金书紫字、玉文丹章，飞空明耀、文彩光鲜，洞焕玄图妙境。恍而惚之，灵台内音如琳琅振响，十方肃清、冥通慧照—— “玄台垂紫烟，日月焕灵轩。 精思三八景，直上大罗天。” 诗韵声传，金书紫字垂照下降，另有步虚之词，随内音化作群真道唱—— “玄纲流演，合万境以包维。 道体弥罗，普十方而照耀。 无形无影，潜妙炁于邃初。 若存若亡，凝真精于太始。” 霎时之间，或藏匿于巷道尽头、或掩盖于废弃旧物、或遮蔽于枯枝落叶的三部八景玄炉，同受感应，顿时炉火大炽、气焰冲霄，立时便成灵枢地窍，占住八卦方位。 冲霄而起炉火气焰与垂照下降的金书紫字，两者上下勾连，一座几乎覆盖整个火舞城的星纲法坛，赫然成型！ 纲维罗列、天地合德，一股庞然无尽的生发之力尽数汇聚玄微子一身，就见他尽引至剑指高举的左手手背处，火舞状的朱篆脱飞而出，化现出影影倬倬数千模糊人形，如火中受劫的含灵众生。 “金玉露形，白骨生肌。三途赦魂，腐骸还人。”玄微子开口成章、言出即法：“于此，度尔等败军死将、落魄游魂，为吾三部八景星纲洞天福地护法，名入灵台紫府、授金简玉箓。未来出入游行、兵马骑乘、各有职司，从今而后，当检口慎行、合威仪玄格。” 眼见数千火中受劫的模糊人形逐渐清晰，居然是当年被“炎魔”席邓斯困在聚落中活活烧死的数千土著，积怨数十年而不散，深埋火舞城地底而不得解脱。 如今这数千土著怨魂不仅受玄微子所拘召，并且利用这座超大型的星纲法坛，将沦滞昏冥、如陷茫茫长夜火劫的土著怨魂，一举超拔祭炼。 所谓祭炼，乃是破其饥渴、开其幽暗。致使沦滞之徒，释然如冰消冻解，以复其本真。 而玄微子大开星纲法坛，更是以自身为中枢灵纽，依照《三部八景洞天诸真呼召法》，在一定空间范围内，以玄门法理构建全新的天地规则，将数千土著怨魂点化为镇守一方洞天福地的兵将官吏、功曹使者。 顷刻间，火舞城上空云蒸霞蔚、华光四灿，出现数千仙灵之象。其中一部分或持华幡、或擎斧钺、或执刀牌、或秉长剑，多是武人顶盔掼甲之貌；有的高捧玉圭、身披羽服，一派高功上表之态，有的斜扶银瓶、鹤簪步摇，恰似女仙礼赞贺寿，有的晃动塵尾、拂尘望清，俨然脱俗仙真形容。 “还人生身已成，当领籍入职！”玄微子的声音在这片星纲罗列的天地间，便是神真法旨，让所有土著变化形貌，如此便是超拔之功。 “好了。”玄微子大展神通一轮，目光游移望向下方，那些被星纲法坛开阖之震逼开的军团众人，尤其是为首的“炎魔之子”弗斯曼，脸色简直不要太难看。 玄微子淡淡一笑，语气轻浅地说道：“天道承负、自有厄会，前人作殃、后人得咎。现在，有怨的报怨，有仇的报仇。” 第138章 行法 一句“有冤的抱冤，有仇的报仇”，让云台霞光之间的数千护法仙灵低头俯视，目光中带着逼人之意。 尽管这些土著怨魂已经被玄微子以超大型星纲法坛点化为道场护法，不再是过去受劫苦难的形容外相，但毕竟是以积留冤魂超拔祭炼而成，当然还记得昔日被“炎魔”席邓斯的火焚之苦。 “炎魔”本人虽然不在，但是“灰烬王冠”和“烈火宪章”的灵光波动实在太过熟悉，而且“炎魔之子”弗斯曼在奥术造诣上与席邓斯极为相似，这数千土著怨魂所化仙灵护法，当然将所有复仇意念汇集在弗斯曼一人身上。 至于玄微子，发动如此规模的星纲法坛，此时也多少有些法力不继、气机滞涩，不得已盘坐于碧云如意所化的云台之上，缓缓调息。 而无论是弗斯曼还是内勒姆，眼见几乎整座火舞城都被笼罩在这一片金书紫字垂照、丹火气焰冲霄的景致中，天上仙灵伫立、拱簇玄微子一人，纷纷震惊得停下施法动作，将所有目光汇集到玄微子身上。 “怎、怎么可能？！难道他是传奇法师吗？！”有军团法师几乎无法维持理智。 “这周围是魔法结界吗？这规模也太大了吧！就算是传奇法师，要砸多少钱才能做到？！”有钻研魔法知识的法师惊叹。 “虽然有大片几何排列的字符与星象图，可这不像是奥术！倒有些像教会神棍的神迹！我侦测到高度富集的正能量！”有眼尖之人拿着侦测道具四处观察。 “不可能！就算是教会神迹，这种规模恐怕是要地上圣人才能做到！一名神棍教会的地上圣人跟内勒姆结盟？开什么魔法玩笑？！”有深谙政治关系之人厉声反驳。 “喂喂喂！别说这些，那上面几千号人马好像要冲杀下来了！”有紧盯着天上情形的人叫唤道。 而之前还担心玄微子能否对付弗斯曼的内勒姆，此时尽扫内心阴霾，面露惊喜，远远望着高空中盘坐的玄微子，抄起“短讯术”魔杖问道：“奥兰索医师！你这是什么法术？心灵异能？还是德鲁伊的自然法术？” 玄微子实在无言以对，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这星纲法坛乃是玄微子参悟这方天地世界的规则法度，结合穿越以来所学习到的魔法知识和各路技艺，推演创制而成，没法直接归于某个单独的施法体系。 道家玄门的符箓法脉，都是要兴设道场宗坛，上合天真、通达神真，方能传度授箓、讲经演教、广度世人。 虽然并非只有授箓道士才有神通法力，但符箓法脉本身就是一个体系，不仅更加完备严谨、修行前路清晰，而且使修道之人接合宗坛神真之力，护持己身不受阴鬼邪祟所侵。 并且通过逐步修持，能祈晴祷雨、驱风行雷、呼召将吏，得种种灵应妙法。比起一心苦修内炼之辈，授箓道士就真切是“如有神助”了。 玄微子身为星纲法坛的中枢灵纽，元神感应法坛内的事物，如掌上观纹，自然也听见了别人对这星纲法坛的描述。相比起联系自然能量而施法的德鲁伊，玄微子广开星纲法坛的举动，与教会神迹还真就有几分相近。 需知这符箓法脉的道场宗坛，本来就是道家玄门神道设教的举动。根据教义玄理，道场宗坛乃上天神真向人间赋权的核心；在神学理论上，道场宗坛几乎可说是“帝之下都”的雏形。授箓道士乃是继承祖师宗传、代天宣教行法。 更不用说符箓法脉在传承过程中，既有历代先贤对修炼行持不断增补，也有为道场宗坛拘摄无道鬼神，点化为护法将吏，供后世弟子呼召驱役。 可以说符箓法脉与道场宗坛，就是道家符法最重要的两项元素。只可惜玄微子上辈子入道修行之时，世间符箓法脉多已凋零残敝。更别说穿越到异世界后，不存在什么师传的法脉宗坛让自己入门重修，就连几乎总揽道家符法的北斗法都没了感应之机。 以至于玄微子过去修悟道家符法，都只是用星光体绘制鬼画符，就算效用再强，也根本不成“体系”。 不过这时候，道法修炼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正统道法修炼，无论是金丹大道、或者是精思存神，其基本原则就在于“天地一人身，人身一天地”。 道法的内在修持本就是构建一个内部稳定圆融、能与外部良好互动的身心运行机制，小天地与大天地内外感通、契合精微。外察造化玄机而调摄身心，体悟天地万物流演奥旨而随方设教。 星纲法坛用意便在于此，尤其是玄微子金丹大成后，于灵台推演造化玄机，以自身丹道成就为核心，以心灵异能随心变化为脉络，以人身天地相合之玄理为模板，辅以三部八景玄炉感应共鸣、牵动气机，改变、甚至扭转一定空间范围内的规则法度。 当然，玄微子还远不至于彻底改变这个世界的规则法度，这也非仙家真意，更多只是在已有规则法度上做文章。 玄微子身合法坛、调摄精气，不仅仅勾招聚集游离的能量物质，也包括其蕴含的运行方式。 所以玄微子身居星纲法坛的中枢灵纽，施术行法一如运神行炁、调摄身心，他无需张口，也不必用什么魔杖道具，念头一起便有声音传入内勒姆耳中： “先不急着了解，对付完弗斯曼再说。” 言罢，玄微子遥遥一指，云霞之间的符吏玉女，或是晃动火铃，禁制流焰火芒，或是倾倒银瓶，送出清霜白雪。 玄微子这么做，就是尽量压制住星纲法坛内部火元素的运动变化，尝试压制弗斯曼的火焰法术威能。 火舞城半空，气温骤降，万点清霜白雪洒落，让人误以为置身寒冬，让两方法师们都不得不给自己施展上“忍受环境”。 可清霜白雪并非只是让人受冻，玄微子剑指一扫，霜华生剑意、冰晶作寒芒。千百道霜刃剑光乘着深冬寒风，如飞瀑、如洪潮、如雪崩，带着嘶嘶的破风声，倾泻而下！ “小心！”尽管如此，军团法师中还是有人及时施展出“力墙术”、“弹力法球”等法术，任由一片蓝白绵密、寒光凛凛的霜刃剑光轰击透明的力场墙壁上，发出冰雹砸地的声响，炸得半空中一大片银装素裹的景象。 就趁众人施法掩护的间隙，弗斯曼念动咒语、准备法术，他手中的“烈火宪章”上，一个个火焰组成的咒文字符从泥板书跳出，好似一团团可爱的微型火元素，围绕着弗斯曼蹦蹦跳跳，只是显得有些萎靡不振，显然也受到星纲法坛禁制火焰的影响。 “哼！” 弗斯曼只是冷哼一声，橘红色的咒文在他周围形成一个魔法结界，他头上的灰烬王冠也冒出点点火花，联通火元素位面的传送门在弗斯曼头顶展开。 于此同时，玄微子周围一批天丁力士，在恒益子的带领下，擎剑挽戟、风雷鼓荡地杀来。 与五方猖兵的阴风阵阵截然不同，星纲法坛点化的天丁力士皆是身具清正阳和之气，不仅仅是正能量富集，而且本身就是这座星纲法坛的一部分，存运内箓而成真形，玄微子所知晓的武功，他们也一样精通熟练。 “为什么‘驱逐术’没有效果？难道不是神棍召唤来的什么守护神使吗？” “周围全是正能量！死灵系全都作废啦！他们似乎还不怕火焰与闪电攻击！” “咒法系！咒法系还能用！啊呀——” 军团法师们面对恒益子率领的天丁力士，既不能驱逐、也难以压制，以往针对性的克制手段，只能回归到最纯朴地法术对轰，可偏偏杀伤效果最明显的火焰与雷电，在星纲法坛与恒益子的干预下，都变得效力大减。 就见恒益子为神将，协同漫天旋流的霜刃剑光，剑光穿心、大棒碎骨，紫电青霜两相会，一时血流凝冰。 而那些对“炎魔”有着刻骨仇恨的土著护法仙灵，更是前仆后继、奋不顾身，一路挥舞着灵光翻腾的剑戟兵刃，将一批军团法师杀得人头滚滚。 几轮攻势下，除了剩下两名高等法师勉强支撑、掩护着后面的弗斯曼，其余人等竟是被斩杀殆尽。 而两名高等法师望向可谓“凶神恶煞”的天丁力士，虽说己方以法术狂轰滥炸，也让对面损失了好几十位。可是折损的天丁力士，形体化作一缕霞光，从新被接引到玄微子身旁，重塑还原，并不会被彻底消灭！ “军团长！撤吧！”一路追随着弗斯曼的高等法师彻底绝望了，他们都摸上了储存着传送法术的道具，心想这回真是一头撞在铁板上了。这种程度的战斗，分明只有传奇法师才能插手，哪怕是内勒姆这种九阶法师，也仅有个旁观的资格！ 弗斯曼望着头顶火光隐现的传送门洞，不客气地说道：“你们要逃就逃！我一定要杀死这个奥兰索！” 高等法师觉得这位军团长已经疯狂得不可理喻了，只得说道：“军团长，我们下去组织士兵，重整旗鼓试着能否突围出城……军团长，您要保重！” 说完这话，两名高等法师对视一眼，不再犹豫，施展传送法术逃离这天上战场，只留下弗斯曼一人孤身而立，面对着数百名天丁力士。 “看来还没有禁制传送的能力啊。”玄微子端坐碧云之上，表情轻松淡然，实则一直小心翼翼地调摄着星纲法坛。 别看玄微子指挥着天丁力士，几个照面就把军团法师杀败，其实他一直小心翼翼地调摄法坛运转。此刻他身居法坛中枢灵纽，除了要操控法坛内中运转，还要不断维持法坛与外界环境的沟通。 仿佛人身三万六千窍，气机灵息开阖往来，是一个极为庞大繁杂的工程，哪怕是以玄微子的元神定力，也只能掌控十分之一的规模，勉强维持星纲法坛不至于自行瓦解。 如此一来，别看玄微子拘召点化了数千土著怨魂为护法仙灵，真正能够任意驱使的也不过数百，还要让恒益子辅佐带领。 “架子铺太大了，反而有些力不从心。”玄微子暗自感叹，原本雄心壮志要广开法坛，摄御禁制一城天地，结果实际操作艰难勉强。 不过纵使如此，这么一座庞大的星纲法坛，也让玄微子暂时获得前所未有的提升，这显然是接引天地之力为己所用。 其实所谓法术，都是接引天地之力为己所用，然而如何接引天地之力，又能接引多大程度的天地之力，往往便是施法者们最为关心的要点。 玄微子金丹大成，内在成小天地，布下三部八景玄炉与自身共鸣，构建起同样具备道门玄理的天地法度，两重天地共通运转，去沟通最为广大的外在天地，接引天地之力的规模相当可观。 可就当玄微子打算再施妙法，一举斩杀弗斯曼之际，他周身环绕的几圈火焰咒文上下分离，如同将火元素位面的无穷力量扯来。玄微子当然不会让他这么做，剑诀再引，霜刃剑光好似冰河怒涛滚滚而下，直袭弗斯曼而去。 然而冰河一触即消，白雾卷动间，烈焰火光狂飙扩张，半空中一圈火环无视法坛中禁火之力，兀自绵延成形。 一个两层楼高、只有上半身的人形，七窍之中熔岩流淌，皮肤好似火光隐现的漆黑焦土，双臂手腕缠着锁链，手持烈焰满布的巨剑，发出了悲鸣之声，将整个天空与大地染成火红之色，让星光法坛渐渐不稳起来。 “火焰巨人？”玄微子有些震惊，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半个”火焰巨人，而且还感应到这巨人保留着一丝生机！ 弗斯曼站在这火焰巨人的头上，周身火焰咒文旋转，似乎成为了火焰巨人的操控者。只不过这火焰巨人一副痛苦异常的模样，悲号着抡起宛如桥梁的烈焰巨剑一挥。 “啊——————” 顿时，长长的悲号声中，巨剑扫出熔金销铁的焰流赤浪，好似抽象派画师往天空中抹了一片红色染料，浓烈刺目。而挥洒出的点点火星，变作数十枚“流星爆”，朝着玄微子飞射而来！ 第139章 烈火斗神剑 十几枚硕大如乡村谷仓的“流星爆”，岩浆翻滚、赤焰咆哮，拖曳长长焰尾，好似成排连串的火箭弹，逆袭而上。 “小心！这比‘强效流星爆’还要厉害！”内勒姆一眼辨识出不是普通九阶法师所能施展出的奥术威能，要是这一串“流星爆”砸在地面上，连火舞城的城墙都挡不住！ 玄微子听到内勒姆的传讯警告，脸上一如往常云淡风轻，运神行炁、调摄法坛，身形端坐不动，漫天金书紫字攒聚蟠结，好似元始真文流演万法，化作连天铁障，挡下足可崩山摧城的流星火陨之威。 一圈圈波纹状的气浪在金紫天壁之外扩散开来，好似飞来峰撞上金汤壁，让地面上众人也大受震撼。气浪冲击不知轰塌多少残破棚屋，炎炎焚风不知点燃几许干草房顶。 转眼之间，由于弗斯曼操控的这半个火巨人，烈焰巨剑挥舞，肆意泼洒凝如岩浆的火浪，滔天赤潮撒落，让火舞城多出了几十上百处大小火源，天上兵燹、地下战火，眼看火舞城要再陷火劫之中。 玄微子面无表情，倒是云霞间的仙灵之象见到此景，个个露出不忍之色。 “地面上众人一切所得，皆源于烈火杀生尔命，方能侵夺你等家园土地。名曰耕耘开拓，实则凌虐侵占。如今他们同遭火焚，实是天道承负、自受劫厄。”玄微子说道。 此时有一名手捧玉圭、貌如高功的仙灵上前，如朝觐帝王般恭敬说道：“君上，我等早已是沉沦故气之亡魂，若非得君上超拔祭炼，怎有如今脱去尘滞、得受真形之仙缘？君上若无为含灵众生解厄之心，又怎会广开法坛？” 玄微子感慨道：“诚然，要展开如此法坛，须有坐忘无我、离形去知的心境。去‘我执’、散‘我形’，自然生出万物与我同化的境界来，是道家慈俭让三宝之根底所在，亦是神仙位业立功德福缘的玄理基础。” 其实这些被玄微子点化的仙灵，已经不再是过去的土著怨魂了，他们伴随玄微子展开星纲法坛，也受到玄微子一部分心神意念的投射，而且偏偏是超拔祭炼之功所需要的救苦解厄心境。 玄微子自认不是有志于救苦解厄的人，但并不妨碍他也能够印证出如此心境。 这种心境的内核不是寻常人心目中的朴素善恶观念，而是消解“自我”这一通过知觉假合而成的概念，识神退藏、元神主宰，方能去重新认识自我，去探寻“我是谁”，去寻觅“我”在天地万物间的位置。 而这一过程中，假合的“自我”消解，则必然要经历“无我”的阶段。这并不是自我意识的丧失，而是对感官知觉的重新确立，是对天地万物的重新认识，也是对“我”在自身、在社会关系、在自然环境中产生交互的重新体会。 这个修行阶段，丹道称其为“长养圣胎”。就如同胎中婴儿并无“自我”这一概念，纯然真灵未惹尘埃。 但“如同婴儿”，并不是真就让人变成婴儿。丹道修士去伪存真，消解掉假合的“自我”，寻觅脱胎而生的“真我”，是返朴而归真，是真空生妙有。 “真我”的萌芽生发，以纯然透彻、不留陈见之心去感应天地万物。对生机的涵养、对生命的关怀、对一切存在的平等观察，不依赖任何有为、刻意、矫饰的善恶观念与行为动机，这就是自古仙佛神圣所言的“大慈悲之心”。 尽管从表面的部分行为看来，以慈悲之心行救苦解厄之举，确实很“善良”，但更深层次的内在心境，是“求真”。 “没想到金丹大成之后，这一关来得这么快。”玄微子轻轻摇头，自己上辈子是在定境中勘破这一境界的修行，如今却是在云端激战的紧要关头有所领悟，真是祸福难料。 “也罢，你们主动开口相求，我不会熟视无睹。” 动念只是顷刻，这些仙灵开口也如同是玄微子的自我审视，他没有多加犹豫，轻言一声“咄！”，御形法力在星纲法坛中弥荡开来，城中四处火起之势顿时大减。 一如当初玄微子在罐头街摄走燃烧中的火焰，如今依仗星纲法坛，功行更是倍增。原本要全城扩散的火灾，转眼就是点点火星、火苗、火团抽离上天，连余烬残热也不留。 火光抟炼飞升，又在空中一分为八，散去给城中各处的三部八景玄炉，再添炉火气焰，反倒补足了星纲法坛不稳之势。 而在战场中央，恒益子率领着数百名天丁力士，分成左右两路，足驾云光朝着弗斯曼与火焰巨人逼杀而去。 这些天丁力士虽然没有太高明多样的施法能力，但却像是一位位能够踏空而行的战士，全身活跃着特殊的正能量，但又绝不仅限于正能量。 火焰巨人那柄宛如从喷涌火山拔出的巨剑，一斩而过，直接点燃空气。空中飞溅飘零的岩浆火焰，化作一支支火焰箭矢、一团团爆裂火球、一枚枚岩浆流星。 玄微子当即敕令天丁力士转变阵型，不再是先前那样一股脑地横冲直撞，彼此之间以星纲经纬相连，其中一个承受攻击，就能将杀伤效力传导给彼此，一同承受豁免，正可谓“与子同袍，一体承伤”。 数百名天丁力士身上亦是赤气腾腾、朱光忽忽，法坛禁火之功在他们身上形成“群体免疫火焰”。面对火箭、火球、流星飞陨，就像迎着无害的雾气冲锋，任由融金销铁的烈焰轰击在身，然后化作火芒流焰包覆形，转而消散，融入整个星纲法坛之中。 弗斯曼见此情形，惊怒非常，旋即捧起“烈火宪章”，高声念诵音节古怪的咒语，体内奥法矩阵疯狂奔涌着如火焰的奥能，表皮显露出一条条橘红色的发亮光线，头发更是完全化作舞动的火焰。 只有上半身的火焰巨人发出如丧考妣的悲号声，整个身躯绽放出前所未有的艳红焰光，宛如衰老的太阳，朝着所有方向膨胀照射而去！ 砰砰砰—— 连声爆响，数百名天丁力士有超过一半被焰光扫过，直接形体鼓胀、爆碎。好像被一瞬间灌入无穷能量，连星纲经纬的同袍承伤之力都无法缓解。 “嗯？”玄微子眉峰一挑，他剑诀虚划，被打灭形体的天丁力士回到云端重塑形体，让恒益子与其余兵将散开，小心观察着变成半空中一枚小太阳的火焰巨人。 “从刚才开始，法坛禁火之力就无法压制火焰巨人，只能缓解已经发出的法术攻击。”玄微子心生疑窦：“看情形，这不是普通的火焰，应该是弗斯曼与火焰巨人一同发动的奥能之火，只不过比此前更为纯粹凝炼……看来这个火焰巨人是货真价实的，不是狄安特那种靠着魅影咒法物捏出来的大号模型。” 玄微子有些惊讶，光是这半个火焰巨人的实力，已经远超出一般的高等法师，自己点化的这些天丁力士甚至不是其一合之敌，那真正且完整的巨人，在魔法上到底有多高明的成就？ 这种程度的战斗，真就是人再多也没有用了，除非有内勒姆之前施展“冰山撞击”那种规模的攻击，才能牵制住。 心念及此，玄微子当即召回恒益子和其余兵将，然后斡旋神机、调运灵台，推乾元真一之数、生丹灵真一之炁，顶上涌现星斗列宿璇玑景象，如天穹罩地、浑天而行！ 只不过这次不是“星之冠冕”，亦非奥法星图，而是布列四维的二十八星宿，恰是星纲法坛的法理基础之一，也是玄微子参悟雷法《议玄篇》中“应星机而行雷”的奥旨真诀。 这个世界没有紫微北斗、没有二十八宿，但不妨碍玄微子先展开星纲法坛，形成一个以玄门法理为基准的小天地。在这个小天地中自然能够上应星机、行持雷法。 雷法广大，远不止于发动雷电，风晴雨雪、雹电霹雳等一切天象气候之变，皆属其中。 就见北天方位代表霜雪的虚、危二宿，星芒晃动，玄微子剑指高举，恒益子振翅飞升去往二宿。登时法坛之内六合震动、漫天生白，寒流自二宿间飞出，莽莽飞雪泻落，好似天河倒挂，朝着弗斯曼与火焰巨人吹拂而去。 内勒姆此时已经远远退开战圈，他仰望着这条宛如“极冰射线”、横贯天际的冰河，跨过几近一哩的距离，夹杂着摧枯拉朽、冰封万物的霜寒威力，心里也不由得生出阵阵寒意。 他有些庆幸，玄微子与自己同一阵线。即便内勒姆或多或少已经看出来，玄微子如今的法术威能，都是利用这座超大型魔法阵才能展现出来，但对于法师来说，掌握知识就是掌握力量啊！ 寒流正面吹拂火焰巨人，但却被它周身燎动的奥能之火给瞬间焚灭，哪怕是能够将大片山火熄灭的霜冻寒流，却依旧不能撼动火焰巨人。 弗斯曼咒音急催，他此刻再也不顾其余，只想将玄微子打下云端。被操控着的火焰巨人，硬顶着霜冻寒流直冲而上，烈焰巨剑将冰河劈开两分。 伴随着巨人的悲号之声，冰火交伐、白雾狂涌，天空中只剩下橘红与蓝白的光彩碰撞闪烁，让人眩目的冲击，向四面八方辐散开来！ 弗斯曼与火焰巨人狂飙突进，逼近玄微子百尺开外，奥能之火的暴烈热力，已经能让普通人感觉皮肤灼烫、双眼难睁。 “剑，是什么？”黄钟大吕之声再响，玄微子的问话莫名其妙地传入弗斯曼脑海中。 随即云霞之间数千土著护法仙灵，同声礼赞，时空仿佛为之一滞，礼赞声化作灵台内音，给出了答案—— 剑，是勇武之士血斗厮杀的利器。 剑，是胸怀韬略之辈擘画筹谋的令牌。 剑，是天子一怒则要伏尸百万、流血千里的决心。 剑，是对外斩妖杀鬼、镇压邪祟，对内伏魔破妄、祛除烦恼的锋芒。 剑，是铲除不平、是报仇雪恨、是破一切障碍！是伏天魔、降外道，万法千门一劈扫！ 玄微子剑指由上至下，直指弗斯曼与火焰巨人，言道： “这一剑，要你伏诛！” 银锋出、青芒开，剑起星奔、北斗摇落。快如奔雷霹雳一闪而过，利似庖丁以无厚入有间，霎时万籁俱寂，战场杀声止息。 叮—— 但闻铿然一响，烈焰巨剑当场崩断，火焰巨人百创加身、岩浆喷涌。弗斯曼吐出一口焰气，眼神一空，熊熊奥火如红花凋谢，眉间只余一道细长薄利的剑痕，身子脱力地向后倒去。 一剑赞功，玄微子亦感疲惫，如此不可方物的一剑，也只有置身星纲法坛才能施展出来。 这一剑，玄微子尽引法坛天地间的锋锐之意，凝摄数千土著仙灵的复仇之念，也是陶熔自身神炁，发真火锻炼而成的剑器。 尽管此剑尚未真正炼成，还要在炉鼎中慢慢温养，但并不妨碍玄微子稍露锋芒，剑光一现，便要伐戮形骸、斩灭神识！ 如果不是弗斯曼拼了命一般要催使火焰巨人冲杀到近前，玄微子还真没法施展出这几乎能破除一切防御的神剑。毕竟玄微子现在还远没有御剑千里之外殄灭妖邪的本领，而且这剑光外表看起来就跟中距离的射线类法术差不多。 可还不等玄微子去捞起弗斯曼那下坠的尸体，天上陡然一暗，无边的光与暗迅速被夺走、吞噬。 玄微子猛地抬头，天上本该大放光明与温热的太阳，此刻竟然产生的日蚀！ “不对！那是……传送门？”玄微子察觉到空间不自然的扭曲，天上那类似日环蚀的现象，居然是一个巨大的传送门洞，而且是将火舞城周围天地的光热全部被吸走，用来支撑传送门洞的展开！ 白昼顿时变作黑夜，唯有一轮日蚀火环孤悬天空，但见一只略显疲态的金色眼瞳从传送门后方望了过来。 仅是一瞥之威，便让星纲法坛好似冰川断裂、大厦倒塌，以《三部八景洞天诸真呼召法》建立起来的玄门法理，顿时紊乱失衡，四维二十八宿黯淡，周天金书紫字散乱，地面炉火气焰熄灭！ 紧接着便是一道细小火星从传送门飞出，朝着玄微子直射而来。靠着肉眼观察几乎会被忽略的细小火星，蕴含着夷灭一座城镇的恐怖威能与不可直睹的魔法灵光，足以让尝试侦测的法师们发疯！ “哼！”玄微子惊而不乱，在星纲法坛将散未散之际，尽运神炁法力，敕令数千仙灵各居其位，如栖人身各处腑脏窍穴，由内而外再成人身小天地，反过来重新稳固住星纲法坛。 当这细小火星与星纲法坛交触之际，一股原始的魔法能量几乎要将整个星纲法坛撑爆，而且完全无视星纲法坛的禁火之功，反过来侵夺星纲法坛，直接在半空中沿烧而来，顷刻间将大半仙灵罩在白炽耀目的火海之中！ 玄微子当机立断，催运一身丹道玄功，星纲法坛直接被推动到极限，将那炽白火海转移到法坛之外的空中，尽数倾泻散化！ 一片火云华盖罩在火舞城高空，照得地面明晃晃地光亮耀目，烘烘热力让地面上众人也口干舌燥起来。 而艰难破去这道法术的玄微子还想动作，却发现弗斯曼的尸体与重伤的火焰巨人被看不见的力量卷吸而走，直接遁入天空中的巨大传送门！ 当这两者消失后，传送门周围火环瓦解，传送门自然无法维持，太阳的光热重新降临到大地上，普照着这片历经战火、硝烟尚未退去的城市。 第140章 硝烟散 眼看着弗斯曼的尸体与受到重创的火焰巨人被“日环蚀传送门”给摄走，玄微子站在半空中无话可说。漫天护法仙灵陆陆续续重新显化形体，恒益子变回三眼乌鸦的模样，扑棱着有些烧焦气味的翅膀，病恹恹地落到玄微子肩膀上。 这些由土著怨魂超拔祭炼而成的护法仙灵，只要玄微子不死、星纲法坛道基仍存，就不会被彻底消灭。但形体被打散，终归是大为损耗，而且也露出疲乏神容，不复最初的华彩仙氛。 如果按照佛家六道之说，这些护法仙灵就属于天人道，天人五衰难免。当然了，经过玄微子点化，这些护法仙灵也可以奉道闻法、步步修持，以臻超脱……至于怎么修炼，就让玄微子再琢磨琢磨吧。 “奥兰索医师！”内勒姆从下方挥动着手臂飞来，脸上神情复杂，又是震惊又是惧怕，说道：“刚才那是‘炎魔’大人出手了！” “就是你们五芒星之塔那个传奇法师席邓斯？”玄微子脸上却没有多少胜利的喜悦之色，原本想要趁机谋夺的“灰烬王冠”与“烈火宪章”，结果全都被对方收走了。 内勒姆擦了擦额头冒出的汗水，他抬头望向被玄微子转移宣泄到空中的火云华盖，如今这半空中的简直比纳哈萨大沙漠还要酷热，赶忙给自己施加了一个“忍受环境”，随即说道： “这应该是‘炎魔’大人的传奇法术‘火焰超新星’，没想到奥兰索医师你居然可以将其转移到出去。要是让它落在城中……那火舞城真就要再次变成火舞之城了！” “那就是传奇法术？”玄微子皱眉说道：“不仅仅是奥术的编织方式异常精密，而且……” 后面的话玄微子没有开口说出来，心里却不住惊叹：“星纲法坛是我凝炼星光体为符篆所展开布结，嵌入空间结构中形成玄门法理。结果传奇法术连无形无质的星光体都能燃烧，这比弗斯曼的奥能之火还要夸张啊。” “毕竟是传奇法术嘛，尤其是‘炎魔’大人亲自施法，造成的破坏力当然非常恐怖。”内勒姆叹了口气，说道：“不过这样也好，‘炎魔’大人看来是不打算追究你我的责任，只是将弗斯曼带走了……奥兰索医师，你刚才真的杀死弗斯曼了吗？” 听到内勒姆这句话，玄微子点头道：“杀死了，我的……灵能念刃不仅杀伤身体，也同样能散离意识。但你们那位‘炎魔’席邓斯将弗斯曼救走，莫非他有什么办法，能够让弗斯曼死而复生？总不可能去找教会，施展什么‘完全复生术’的神迹吧？” 内勒姆立刻反驳道：“怎么可能！‘完全复生术’哪怕对于神圣之主教会，也是极难施展的神迹，哪怕是有地上圣人也未必能做到。” 玄微子沉默了一阵，他之前施展的“北斗摇落剑”，能够断绝生机、散灭意识，但能否一剑摧灭对方的实体灵魂，玄微子还不敢完全确定。 原本按照最坏的设想，就算弗斯曼能否硬受一剑而不死，也足以造成严重伤害，玄微子则敕令护法仙灵将其制服，然后再慢慢对付，也能摸索出这新创的“北斗摇落剑”还有何不足之处。 结果现在倒好，连尸体带宝物，全都被人家背后的“炎魔”席邓斯给收走了，等于玄微子辛辛苦苦白干一场。 “这算是杀了小的，惹来老的。”玄微子说道：“不管怎么说，弗斯曼敢在火舞城把你拉下马，肯定是有席邓斯的幕后支持，之前无非是他没有主动出手罢了。” 内勒姆问道：“你是担心‘炎魔’大人日后会找机会针对你吗？” “既然这位‘炎魔’大人选择出手夺走弗斯曼的尸体，那说明他还是关心自己这位学生的。而且传送门的出现，也证明他一直在关心火舞城的战况，否则会那么恰巧？”玄微子皱了皱眉，他虽然也预料到火舞城的战斗会有他人旁观，但没料到这位传奇法师席邓斯不是身临现场，而是直接从不知何处打开一个连通火舞城上空的传送门，隔着千山万水的距离施法攻击。 内勒姆按了按跳动不定的眼角，有些犯难地说道：“这个……‘炎魔’大人已经不太能管理事务了，这次出手，也确实稀奇。” “谁知道呢。”玄微子应付了一句，然后抬头望向渐渐消散的火云华盖，他感应到浩大的热力裹挟空气上升，火舞城周边数十哩方圆天地间，形成了特殊的局部大气环流。 远处天际，肉眼可见棉花团一般的云层在气流推动下，好似九天雪崩、白浪怒涛，飞速朝着火舞城上空聚集而来。与之一同聚集的，还有极为广大范围内的气元素、水元素，浩荡涌动。 玄微子运神行炁，去感应着那精微难测的天地灵息，灵台推演着大气环流的运动变化，以及风云水气的聚散升降。 “内勒姆阁下，我需要‘操控天气’卷轴，大概……五根吧。”玄微子说道。 内勒姆挠了挠头，玄微子帮他打败了帝国军团中最难啃的硬骨头，对方说什么他几乎都能应承下来，传讯让下属去收集，顺便问道：“奥兰索医师，你要‘操控天气’做什么？现在不是要处理帝国军团剩下的人手吗？” 玄微子笑了：“内勒姆阁下，弗斯曼战败的情形，地面上很多人都看到了。军团此时士气大衰，你只需要将消息传出去，他们自然就会投降。” “我恨不得把他们一个个统统杀光！剩下的人全都推上刑场，绞刑、斩首、火刑架！有一个算一个，统统杀光！”内勒姆却恨恨地骂道：“我死了那么多孩子，他们也要陪葬！” 玄微子呵呵笑道：“内勒姆阁下，你现在已经重新夺回火舞城，为了表现你与弗斯曼的差距，倒不妨展现一下仁慈。你问我要‘操控天气’做什么，我是为了彻底解决城中的瘟疫啊。别忘了，狄安特留下的烂摊子，到现在还没有解决呢。” 内勒姆不解问道：“这……我还是没明白，为什么要用到‘操控天气’。用大风把瘟疫吹走吗？” 玄微子答道：“我布下的这个大型魔法阵，最初就是为了解决城内瘟疫而准备的，拿来跟弗斯曼战斗还是其次。我趁现在魔法阵还能运转，正好‘炎魔’的传奇法术让大量积雨云聚集，那我就降下一场能够消除掉‘死灵腐囊’和‘坏死诅咒’的大雨。” 内勒姆望向四周护法仙灵，压低着声音问道：“奥兰索医师，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被神圣之主教会驱逐出来的‘异端份子’啊？这魔法阵的正能量，跟教会神迹真的太相似了！还有这些……是神使、或者说英灵？” “啥？不是，我跟他们没有半个铜板的关系。”玄微子刚这么一说，转念一想，以星纲法坛凝炼生机、超拔祭炼，整个过程确实有强旺的正能量汇集，也难怪对方把自己当成是教会成员了。 “好吧，我也不多问了。”内勒姆一副“我懂的”表情，说道：“卷轴马上就送来了。那我就按你说的，让军团剩下的人投降，如果他们还敢挣扎，我就不客气了！” 玄微子只是点了点头，依旧端坐碧云之上。而内勒姆还没飞远，掏出一块传讯水晶，好像接收到什么消息，然后发出“嗷——”地一声惨叫，几乎是发疯一般扑回到玄微子的碧云边上，涕泪横流、嚎啕大哭道： “医师！你之前帮我救出的那些孩子们，都被人杀死啦！！” …… 火舞城外，弗斯曼那位梳着大胡子的长子，此刻正与三名奥秘之眼高等法师，在“隐形法球”的掩护下漂浮在半空中，远远观察着那金书紫字、炉火气焰勾连形成的星纲法坛。 “没想到，那位躲在玛冈火山里的席邓斯，居然出手了。”一位披着银丝黑袍的高等法师擦了擦额头冷汗，也不知道是热还是冷。 “出手了又如何？你没看见那个奥兰索医师还是好好的吗？竟然还能依靠这个大型魔法阵，将传奇法术的威力转移到外界。” “类似的情况又不是没有过！北地矮人利用他们的符文之井，就曾经将我们一道‘山峰切削术’的威力，转移到幽暗地域……只要砸足够多的钱，传奇法术也不是挡不住。” “你这话说得真轻松啊，砸钱、砸钱！问题是要砸多少钱？钱又从哪里来？符文之井是北地矮人的传家宝了，能够挡住传奇法术不奇怪。可这个奥兰索医师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啊？以前没听说过啊！” “这个魔法阵有非常充沛的正能量，说不定又是一位教会神棍呢？” “内勒姆还跟教会神棍有来往？他们还要不要法师的脸面了？” “嘿嘿！说不定是‘飞弹女王’从哪里招来的教会异端份子。这么厉害的人物，掌握这么高明的魔法技艺，那个‘飞弹女王’说不定要使出浑身解数才能‘说服’他加盟五芒星之塔！” “啧！一提起那个女巫，我就又热又硬，要是真的能跟她睡一晚上，少活一年都值了！” “你就别指望了，小心被她一发‘天球飞弹’，精准命中你那玩意儿。” “不说了不说了！等下就去高档会所，那里面有专门玩角色扮演的，我就找扮演‘飞弹女王’的服务生！” “呵呵，这年头光是长得像弥菲赛缇丝，身价都会暴涨好几倍，你可要多准备一些钱啊~” 三位法师相互调侃起来，嬉笑不止，将内勒姆的长子闲置在旁，仿佛当他不存在一般。 长子却没有心思理会什么“飞弹女王”三围与身材的讨论，壮着胆子打断道：“三位法师阁下！你们为什么还不动手？” “哈？”三名奥秘之眼的高等法师扭过头来，一脸不屑地说道：“我们不是动手了吗？内勒姆那些子女，我们都帮你料理完了啊。连还没出生的孕妇我们都一发‘解离术’解决问题了。” 内勒姆长子则有些急不可耐地说道：“可我的父亲还没死！当初不是约定好了吗？只要杀死我的父亲，我就带领火舞城与黑岩行省投靠奥秘之眼！” “对对对，当初是这么约定的。”奥秘之眼的法师一脸百无聊赖，扣了扣指甲缝，示意火舞城方向：“可你现在看看，我们怎么去杀你的父亲？一个能够打败弗斯曼的高等教会神棍，连席邓斯的传奇法术都能转移化解，我们这里三个人拿头去打？ 你是奥术成就太粗浅了，根本不了解情况。这座笼罩着火舞城的魔法阵，对任何事物的出入都有反应，我们一旦进入就会被察觉，哪怕是靠‘隐形法球’遮蔽也一样！” “这跟我们之前说好的不一样！”内勒姆的长子发怒道。 “注意你的言辞！”对方三位高等法师立刻变了脸色：“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跟我们讨价还价？弗斯曼杀你那些兄弟姐妹的时候，就数你跑得最快。 妈的，当初要是弗斯曼把你父亲打死了，我们也没有把握能够杀死这位‘炎魔之子’！你之前制定的计划，照样错漏百出，连奥兰索医师这么紧要的人物都没有详细信息。现在还来指责我们？” 内勒姆的长子立刻收敛怒意，对方毕竟是三位高等法师，要是真的动起手来，自己根本无法抗衡，只得缓和语气说道：“那我之前给你们的十万金阳币……” 对面三位高等法师毫不客气地回应道：“我们可都是奥秘之眼的高等法师，放下身段、不顾自己身份地位，帮你暗杀掉一批没有反抗能力的妇孺，让你出十万金阳币又怎么了？这点钱要是用来对付内勒姆，估计连制作高等卷轴都不够花的。” “我还有两座豪宅、三处矿场，以及大片土地肥沃的农庄，只要你们……”内勒姆的长子不依不饶地恳求道。 “打住打住！”对面的高等法师摆摆手，说道：“你说的这些都不管用啊，黑岩行省在新大陆内陆，不是奥秘之眼的势力范围。就算白送给我们，也守一样不住。否则为什么之前跟你要十万金阳币？” “可是……父亲那些情妇和私生子都是死在我家里的，他知道情况之后，肯定会来追查到我头上，到时候什么都瞒不住啊！”内勒姆的长子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急得在空中连连跺脚，这模样倒是像极了内勒姆。 高等法师两手一摊：“那你就溜呗！大不了我给你在帝国行省引荐一个办公室文员的位置？还有公共宿舍，省得出去租房子。” 内勒姆的长子在黑岩行省好歹是住着大豪宅、大庄园，出入内外有成批奴仆服侍伺候，怎么能够忍受生活水平的下降？更不要说离开了自己经营的地方，还哪里有发达前景？于是连忙说道：“不行不行！我年纪大了，腰椎不好，只能睡羽绒床。” “靠！废话真多！”另一名高等法师搓了搓手上幽光流转的戒指，上前说道：“你死了，不就没这些烦恼了吗？去陪你那些兄弟姐妹吧！” 第141章 甘霖 “这场面，可真是……唉！我也没有形容词了！” 金把手酒馆外，沃夫坐在一个倒扣在地的木桶上，仰望着天空中的渐渐消散的火云华盖。玄微子开坛行法，与弗斯曼空中激战的情形，他在地面上看得一清二楚。各种不可思议的震撼冲击，让人顿感目眩神迷。 在离开通讯晶塔后，玄微子就让沃夫和罗莎莲留在金把手酒馆，没让他们参与之后的战斗。沃夫最近修炼内劲有成，本来还跃跃欲试的，结果看见天上仙灵现形、冰火交加的战斗后，立刻觉得自己也就那点本事了。 罗莎莲则是小猫咪模样地趴在屋檐上，打了个哈欠，说道：“不用你掺和，这不是好事吗？城外面都打得头破血流了，城里面也在杀来杀去，你这么想打打杀杀，自己去就好啊。” 沃夫摸了摸后背上的斧柄，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算了，医师说过，火舞城这场战乱，无非是一群豺狼和一群鬣狗的为了一团腐肉争抢厮杀。加入进去没有任何益处……可为什么医师自己却又加入呢？而且还出这么大力气。” 罗莎莲瞧了瞧半空中的情景，想起玄微子曾经说过的话，她只是趴着不言语。 海伯利安从酒馆里走出来，望向天边渐渐聚拢的乌云，那漫天金书紫字映得乌云也是一片紫金色泽，就连高空中端坐的玄微子也瞧不清楚了。 “终于打完了？”海伯利安说道：“我听外面的战斗声响安静下来了。” 那位一直在金把手酒馆里帮忙的教会牧师也冒头出来了，朝着天空望去，说道：“好充沛的正能量啊！这莫非是哪位高阶位的教友吗？” “就是奥兰索医师，他之前也来过这里，你见过他啊。”海伯利安说道。 这位教会牧师说道：“那就奇怪了，他这么善于救治病患，而且能够操控这么大规模的正能量，除了我们教会，其他类型的施法者不太可能做到啊？” 沃夫在一旁问道：“翠绿之环的德鲁伊也可以吧？” 这位教会牧师脸色有些尴尬，他对自己这位救命恩人解释说：“德鲁伊利用正能量来治疗伤病的事情，我以前也听说过，但跟我们教会神迹还是有差别的。倒不如说，对正能量的利用，就仅仅是两者唯一的共同点，其他全是差别。” 沃夫对神圣之主教会不太感冒，也不想多打听。此时就听得天上闷雷响动，街道上吹起大风，沃夫嗅到了一丝下雨前才有的“气味”，而罗莎莲则是一脸好奇地盯着天上看着。 天空中的变化，早已吸引了火舞城众多民众的目光，从方才的战斗开始，尤其是玄微子摄走满城各处火源后，被隔离在大大小小城区街巷中的民众，大多都出来观视天上战斗。 他们并不清楚那激烈的战斗到底代表着什么，只是偶尔被天上惊爆吓回屋中，可是当战斗结束，一个个又重新爬出来。 就连那些陆续放下武器、选择投降的军团士兵，与看押他们的城市守卫一同，盯着天上紫金华光流动的乌云，翘首以盼着即将落下的雨水。 谁都不知道，为何自己会突然渴求这场降雨。或者是火焰焚烧过后，身体水分的流失；或者是彼此厮杀，流汗流泪又流血，只希望能喝一口清水解渴；又或者是对长久的困顿与苦难，感到麻木、疲倦，对人生与未来感到巨大迷茫，只想淋一场雨，让自己清醒清醒。 而在碧云之上，从端坐到站立的玄微子，此刻也恰恰感应到来自地上众生期待降雨的精微意念。若是平常，他依靠心灵异能，也不过察知近前数人的所思所想，没想到此刻身居法坛中枢灵纽，众生意念居然直接传达到灵台之中，渐渐转为星纲法坛运转动力。 “神道设教，心念愿力，便是如此吗？”玄微子莫名感叹一声，心知神道若显圣，自然要回应众生意念。 五根“操控天气”卷轴已经消耗掉了，饱蕴雨水的雷云屯积头顶，好似一座高悬在天的水塔。玄微子内外调摄、发动雷法，九转灵台妙境中，轻拨斗杓，云中一声炸雷，星纲法坛中即有显化，几位护法仙灵手擎玄黑似旗的祈雨长幡、靛蓝油亮的屏翳团扇、冰瓷玉质的雨师青盂。 这些并不真是什么法器法宝，纯粹是行云布雨之功显化之相，是玄微子精思存想而具现的器物，也只有在法坛中的护法仙灵才能掌握。 配合玄微子发动雷法降雨，这些行雨之宝撒下大片雨水，浇落火舞城的每一个角落。而伴随雨水落下的，还有一点点精芒光尘，跟雨水混融，化作甘霖普降。 一道遍及火舞城的“解除诅咒”，随着甘霖雨露落下，将城中积郁不散的死灵瘟疫，一点点消融瓦解。浩大的正能量也随之汇入雨水中，城内民众在雨中沐浴，拔除掉死灵瘟疫的病灶。 就连那些由于感染瘟疫，病得身体肿大、形体畸变的人，也迫不及待地挣扎下床，爬到户外，跪地淋雨。丝毫不让人觉得冰凉沁骨的雨水，浇在重病之人身上，升起丝丝青烟黑雾。几乎无法治愈、要被放弃的瘟疫病人，在这场滂沱大雨中，得到了彻底的拯救。 “这雨能够治病！快！快拿东西接住！拿去喂给其他不能动弹的病人！” 当即就有医师察觉到甘霖雨露的妙处，也不管这到底是魔法还是神迹，总之号召民众抄起锅碗瓢盆，恨不得能多盛一些。 这场雨下得很大，积水直接涌入了下水道中。被玄微子提前贯通修复的下水道，此刻也被充盈着正能量的水流一贯而入，将种种污秽不洁，一扫而净，给整座火舞城来了场大扫除。 足足一个多小时的大暴雨，让星纲法坛彻底瓦解。漫天护法仙灵之象消失不见，就连玄微子也从天空中消失了，只剩下澄澈通透的碧蓝天空。 …… 再度易主的总督公馆之中，内勒姆掀开一张张白布，底下都是他死去的儿女们，这位九阶法师此刻悲痛欲绝，还没看完就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旁边坐在沙发上的玄微子，摸着蜷在大腿上的罗莎莲，闭目养神一语不发，就像是一名闲散安逸的贵族青年，无视面前一排尸体——大概还有一半保留着面部外貌特征，能够认出是内勒姆的子女，剩下一些多是四肢不全的焦尸，仅能从身上残存的物件来辨认身份了。 “医师……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啊~~”内勒姆挥手让其他人离开，坐在地上捶胸拍地，简直就像是乡下孤苦老翁，白发人送黑发人那样凄惨可怜，虽然内勒姆的外表看上去正值壮年模样。 “阁下请节哀。”玄微子有些无力地说道，施法行雨让他很是疲累，尽管这种情况就是他所乐见的，但情况微微出乎了他的预料。 玄微子确实是利用弗斯曼将内勒姆的子女们清理掉，却没想到先前费尽周折救出来的那批情妇和年纪尚小的子女，居然也被一锅端掉。 听内勒姆的说法，他将这些人安置在黑岩行省的长子家中，按说十分安全才对。可没想到还是被杀死了，并且从目前所知的情况，明显是蓄意的集中谋杀，有施法者参与其中。 玄微子最先怀疑的就是内勒姆的长子，毕竟内勒姆在火舞城的失利，完全可以让长子尝试瓜分父亲的权力，在火舞城与黑岩行省攫取更大的利益。 结果这位长子也死了，冰冷的尸体是在城墙外被发现的，估计也是在战斗中被波及到了，可谓是死得不明不白。 可既然内勒姆的长子死了，那说明在黑岩行省动手谋杀内勒姆子女就另有其人。玄微子稍加推演，打算在火舞城战乱这个关头上下其手的，利益相关者虽说不少，但奥秘之眼嫌疑颇大！ 毕竟火舞城打得再凶，也是五芒星之塔的内部纷争，外人不仅看着爽快，说不定还要多添一些乱子，从中插手捣乱。 跟内勒姆说了自己的猜想，他恨得牙根痒痒：“他妈的！老子招他们惹他们了，杀那些还没长大的孩子做什么？！” “那我就不知道了，说不定他们收了什么人的钱。”玄微子随口一说。 内勒姆坐在那里掩面发愁，他子女虽多，可这一回损失惨重，几乎是有能力、有才华的子女，都死在弗斯曼手上。倒确实有几个机灵鬼用传送法术逃回了黑岩行省，但基本难堪大任。 另外还有几个儿子，除了嫖娼赌博，半点能耐都没有，给他们几十万金阳币转眼就能败精光的那种，实在是烂泥扶不上墙。 “内勒姆阁下，你已经重新夺回火舞城了，不能总是这样颓废啊。”玄微子提醒道。 “我知道，可是事情太多了啊，一下子忙不过来！”内勒姆挠着头念叨着说：“现在有一千多名军团士兵俘虏，也不知道要怎么处理。火舞城经过这回，又是瘟疫又是战乱的，而且还有大片城区要重建…… 住在火舞城的大量商会代表也要重新搞好关系，以免他们放弃火舞城；还有黑岩行省，马上就到收获节，粮食收割之后也要集中经过火舞城。可是我的子女们都已经……唉！现在黑岩行省也要人手。麻烦啊！” 玄微子端坐不动，逗弄着罗莎莲的下巴，摸得她发出呼噜噜的声响。内勒姆转脸往来，眼神一亮，说道：“奥兰索医师，当初我说过，让你来当火舞城总督，不知道你……” “内勒姆阁下，你这简直吃人不吐骨头啊。最严苛的工头都没你会剥削。”玄微子调笑道：“我帮你夺回火舞城，耗费精神、出尽力气，现在城内外琐事杂事麻烦事一大堆，你居然让我来当总督，你这是感激我？还是要害我啊？” “我这是为了感激你嘛，一下子也没想到什么好的报答方法。”内勒姆说道。 玄微子敲了敲额头，说道：“总督方面我倒是有个人选。” “是谁？” “还记得埃瑟吗？”玄微子问道。 内勒姆听到这名字，还眨着眼想了想，记起之后惊道：“那个军团的行刑官？为什么让他来当总督？！” “首先肯定是才能。”玄微子回答说：“他以前是帝国军团的后勤调度军官，而且长期驻扎在火舞城，跟众多商会代表都有往来，对城内事务颇为熟悉。让他出面，一来能够安抚军团其他人手，二来可以尽快与商会修复关系，保持火舞城商贸往来。” “这……可他毕竟是帝国军团的人啊。能够信任吗？”内勒姆质疑道。 玄微子笑道：“内勒姆阁下忘了吗？我可是曾经操控过这位埃瑟调度官的。他对弗斯曼也不像其他人那样死忠，同时任用帝国军团的人手，也是对外表达一个态度。” “什么态度？” “火舞城这次动乱，不是帝国军团与五芒星之塔的战争，而是弗斯曼与少数高层军官为了一己私欲，裹挟军团士兵参与其中。”玄微子说道：“这个态度非常要紧，我想内勒姆阁下也不希望受到帝国军团的追责吧？” “医师是说……新大陆帝国军团有可能因为我们处理不当，而找五芒星之塔的麻烦？”内勒姆又补充一句：“或者找我的麻烦？” “我怀疑弗斯曼这次夺取火舞城的行动，就不是简单的自作主张，也不仅仅是‘炎魔’的幕后推动。”玄微子说道：“单独一支军团，对殖民地的大城市发动进攻，甚至实行政变，打算建立一个国家。这件事要说没有新大陆军团的推波助澜，我不相信……我猜测弗斯曼就是新大陆军团推出来试探帝国本土的。” 内勒姆闻言，额头冒冷汗：“那、那他们就用我和火舞城作为率先试探？可五芒星之塔难道就不管管吗？” “五芒星之塔全程就在旁观啊，你不觉得很奇怪吗？”玄微子问道：“如果阁下没有在黑岩行省的势力，恐怕咱们根本没法反攻取胜，这样一来，阁下等同是被五芒星之塔抛弃了……起码是被一部分人抛弃。” 玄微子冷冷一笑，心想五芒星之塔内部关于路线方向，似乎也有不小分歧。一位九阶法师的生死存亡、一座大都会的归属，都能当做棋子试探。而动手策划的一方，居然还跟新大陆的帝国军团勾连起来。 “那我该怎么办？”内勒姆紧张问道。 “方法我不是说了吗？委任埃瑟为火舞城总督，让军团无话可说，埃瑟作为总督，该干嘛干嘛。”玄微子说道：“至于剩下的军团士兵……你且让我再想想。” 第142章 能变 “什么？您打算让我当火舞城总督？！” 内城区一座自带大型花圃的宅邸，如今已经被内勒姆作为礼物送给玄微子了。玄微子坐在屋檐下，面朝着外面一处人工凿建的池塘和喷泉，望向树荫下惬意趴着歇息的罗莎莲，一只鹅黄色的小蝴蝶落在她的鼻尖，惹得罗莎莲翻了个身，继续呼呼大睡。 玄微子对面是刚刚从战俘营被带过来的埃瑟，他听到玄微子的话语，吓得站了起来，把摆满食物餐盘的小圆桌撞得晃动不安。 “不用紧张。”玄微子手里握着一盏雕饰精美的玻璃杯，里面是他自己调制的养元花露茶，一派上位者淡定悠游的气度，靠在椅背上说道： “这是我跟内勒姆阁下的提议，也得到他的认可了。打算先让你担任代理总督，等形势稳定下来，再让你转正。” 埃瑟却是浑身打起摆子来，额头冷汗直冒：“我、我曾经是行刑官，首席顾问他……” 玄微子暗自发笑，埃瑟还保留着自己给他编造的记忆，就算内勒姆那些情妇子女并不是他亲手所“杀”，但毕竟曾经站在内勒姆的对立面。之前也被关押在战俘营中，想到自己可能的下场，以及妻子女儿的未来，惶惶不可终日。 “你看看你，都饿瘦了，先吃点东西吧。”玄微子说道：“你放心，当时城内战斗刚一结束，我就已经让内勒姆阁下派人去保护你的家人，不让他们受到波及。” 埃瑟稍稍放松下来，坐回椅子上，肚子立刻发出饥饿的咕咕响声，甚是尴尬地望向玄微子，盯着满桌子果肉馅饼、酱汁肉肠、撒着香料的面包片，口中唾液迅速分泌，他在战俘营中可没法吃饱。 “不必客气。”玄微子摆手示意，然后将目光移向花圃景致。 这座位于内城区的豪华宅邸，原本的主人是一名商会代表，由于资助城内帮派混混搞破坏，直接被弗斯曼像是晒腊肉一样吊死全家老小，让宅邸空了出来。 其实内勒姆也看不惯这些在火舞城内暗中培植势力的商会代表，他们当中一些人可不是光为了商会谈买卖、做生意，而且还想着自己如何发家致富、大发横财。 内勒姆以前管治相对宽松，什么黑市麻叶馆、走私违禁品，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但在城内将失业流民组织成帮派打手，靠着各种不入流手段，将不少普通商铺侵吞下来，中饱私囊，也让城内市政混乱丛生，难以治理。 不过如今倒好，弗斯曼率领帝国军团占据火舞城，作为战场上见惯厮杀的“炎魔之子”，可不会跟这些商会代表讲什么体面退场、礼送出城。只要拿到一星半点的证据消息，直接就是大兵上门、抓人下狱，然后一通不准反驳的宣判过场，最终干脆行刑，绝不拖泥带水。 就仅从这个方面来说，内勒姆还要多谢弗斯曼，帮他把以前不方便处理的人给料理干净了。 “话还能这么说的吗？”内勒姆当初听到玄微子的这番解释，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玄微子说道：“想要打破既定利益的运行模式，要么自下而上的颠覆，要么自上而下的改良，要么直接面对外部冲击而瓦解。 活在既定利益运行模式下的人，如果不是饱受剥夺和摧残，其实是很难主动且自觉地进行改变。哪怕是略有损失、甚至生活情境大不如前，也总是期盼着别人去改变，希望别人去带头冲锋陷阵，等看见胜利曙光才混入其中。” 玄微子收回心念，对埃瑟说道：“你在上任之后，有几件重要的事情。首先是重新与商会代表达成沟通，让他们保持对火舞城的信心。” 埃瑟吃得嘴角都是果馅，艰难吞咽下去后说道：“我会尽力，只不过在火舞城的商会代表，也要依赖城中大量手工作坊的产出，如今城内的情况……” 埃瑟虽然是帝国军团的调度官，但不是那种坐在办公室看报告的人。他很清楚火舞城的繁华，主要就是建立在大量手工匠人的基础上。就好比军团士兵的盔甲、武器，都是由他们一件件制作出来，而且渐渐形成种类繁多的分工。 哪怕是一件普通的胸甲，除了主体的板甲，还有皮带、搭扣、铆钉这些大大小小零碎部件。以至于有专门的独立作坊和匠人负责，甚至最后胸甲的抛光、附魔需要的内壳雕刻，都有特定的工匠或者法师负责，而不是全部由一家制甲铺全部做完。 玄微子说道：“想说什么就说。” “缺钱。”埃瑟尽量不用太过激的表达：“不是我缺钱，而是想要恢复火舞城的生产，方方面面都需要用钱。由于之前的战斗，城区受到破坏，工具也有损失。再怎么说，人们都是要有地方住、有趁手的工具器物，才能够更好地生产制造。 而这些都需要钱。但如今这些普通匠人根本掏不出钱来，不沦为城内贫民，已经算是好的了。对了，我听说奥兰索医师您……之前曾经让罐头街变得富足起来了？” “富足远远说不上，连让那里的人温饱都尚且艰难。”玄微子坦率答道。 埃瑟则说道：“这已经很不容易了，一群没有任何前途、被其他人所抛弃厌恶的贫民，生活能够得到一丝改善，尤其是给他们希望与机会，这才是最难的。” 玄微子略带赞许言道：“火舞城重建过程中，的确会创造不少机会，哪怕是修建城区建筑的苦工……钱的方面我会去跟内勒姆阁下说，让他拿出一笔重建费用，也是给手工匠人提供的低息贷款。这些事，交给你来做，能让我放心吗？” 玄微子这话语气平淡无奇，却让埃瑟脊背发寒。曾经作为军团调度官的他，哪里不知道这种事情可捞油水极多，但同时风险也很大，毕竟很多人都盯着自己。更不要说自己无法抹去的军团背景，连自家妻女都被对方捏在手里。 埃瑟停下吃喝的动作，缓缓站起身来，以恳求语气对玄微子说道：“奥兰索医师，能得到您的赏识，我非常感激。原本我已经对未来感到绝望，但今天我有一些话，无论如何也要说出来。而且我知道，这话一旦说了，不仅会失去您给我的机会，说不定连小命也保不住，所以我只希望您，能够先放过我的妻子与女儿。” 玄微子坐着不动，浅浅抿了一口养元花露茶，远处罗莎莲好像察觉到什么，清醒后跑了过来，蹦到了玄微子腿上喵喵叫着。 “说就是了，一副要死要活的，我可不习惯帮人照顾后事。”玄微子言道，却懒得去看埃瑟，自顾自去捏罗莎莲爪子上的粉嫩肉垫。 “军团剩下的士兵，你们打算怎么处理？”埃瑟紧握拳头，无论他怎样保持坚强意志，却还是紧张得浑身绷紧，甚至快要哭出来了： “我知道首席顾问很想把他们统统处决，但他们也不过是服从命令的普通士兵而已，他们的父母也都等待着他们回到家中，他们的妻子儿女也都期盼着能再见父亲一面，他们……” “这些话是他们让你来说的吧？”玄微子打断了埃瑟的话语。 埃瑟身子有些发软，扶着桌子强撑站立，答道：“他们的确希望我向您转达，但也是我想说的……再怎么说，我与这些士兵在军团中相处已久，跟亲兄弟没多少差别了。” 玄微子扭过头来，直视着埃瑟报出一串数字：“四千六百五十九。” “什么？”埃瑟没听明白，难道这是“奥兰索医师”给出的俘虏赎金价格吗？ “四千六百五十九人，这是当初被‘炎魔’席邓斯烧死的土著数量，就在你我脚下这片土地。”玄微子说道：“我想请教你一件事，‘炎魔之子’担任军团长以来，他和他的士兵杀死了多少土著，让多少人失去了他们的子女、兄弟姐妹、丈夫妻子、父亲母亲？” 埃瑟僵在原地，他完全回答不上来，倒不如说，他从来不觉得杀死土著、夺得土地有什么异常，这种事在新大陆上不是最正常不过的吗？ “最正常不过吗？”玄微子探听到埃瑟的心声，完全不加掩饰地转述出来。 但玄微子没有强求让埃瑟明白，倒不如说，指望让殖民者去了解土著们的苦难，简直就是最无用的事情。 “军团士兵我另有安排，不可能将他们释放离去，这已经是我最大的宽容了。”玄微子转而斜瞥着埃瑟，笑道：“还有，你为帝国军团的争取，可能不足以获得相应回报。” “抱歉，我没听懂您的意思。” 玄微子说道：“新大陆帝国军团的最高指挥官，卡文迪什元帅今天清晨宣布，弗斯曼所率领军团进攻火舞城的行为，纯熟独断专行，帝国军团整体不会为此负责……明天你估计就能看见报刊上的消息了。” 埃瑟听到这消息，默然地点了点头，低声说道：“是啊、是啊，我们失败了，就是独断专行，与他们无关了。” “所以就算我放过这些投降的军团士兵，迎接他们最好的结果，也无非是被打散收编到其他军团中，至于更坏的下场嘛，呵呵……”玄微子说道：“好了，没什么事，你就可以回家跟家人团聚了，明天去总督公馆上任，只要把事情办好，你自然会有一个安稳的前程。” 挥挥手让埃瑟离开，玄微子坐在原处闭目养神，就听罗莎莲问道：“我发现你好像变了。” “哪里变了？变成什么样了？”玄微子问。 罗莎莲摇了摇小脑袋：“我说不好，就是感觉你变小了，不是体型上变小了，而是更、更……更简单了？” “难道我以前很复杂吗？”玄微子顺着罗莎莲的后背抚摸道，绵绵内劲为其调理筋骨。 “你以前就是很复杂啊，谁都看不明白你要做什么。”罗莎莲被摸得很舒服，嘴里发出细细软软的喵喵声。 “是人都会变化，重点不在变化本身，而是掌握变化的内在动力与外在因素。从‘能知’、‘能动’，到‘能变’。”玄微子说道：“普通人往往是收到外界刺激后，才不得已产生变化。但这种变化又受到内在既定身心模式的约束，这就是为什么总是觉得他人的想法顽固难改。 其实这太正常了，人能够自主地谋求内在的改变，本来就是一件极为艰难困苦的事情，谁没事会折腾自己呢？我所修炼的丹道，直至金丹大成为止，都是为‘能变’作基础。” “呃……你说的人，包括像我这样的吗？”罗莎莲直接趴在玄微子身上问道。 玄微子笑道：“高等智慧本身就是‘变化’的产物，如果没有变化，你就应该是像其他剑齿豹一样生存狩猎，而不是去反过来思考自身。这就是我平常老挂在嘴边的‘元神作用’。但我不排除一些异类生物，由于生理结构的影响，无法以寻常方式追求道法精深境界。” 其实这也是为何妖物修炼往往要变化为人形，就以玄微子上辈子参悟道法而言，人身炉鼎暗合天地自然法度，确有玄妙，妖物模仿人形也是更好参详人世间的修炼法门。 只不过两方世界法度殊异，智慧生命的演化并没有十分明显的趋同性。这也是为何玄微子乐意将自己修炼心得分享给罗莎莲，从差别中寻求相似，往往便是直指天地间规则法度的路径。 “我好像有些明白了。”罗莎莲扭动了一下身子，有些亲昵地爬到玄微子胸膛上，用脸颊来回抚蹭。 玄微子低头看着罗莎莲有些痴态的模样，说道：“你这段时日修炼有成，经络已经大体明晰，生机自然发动，当初静滞环境下才能感受到的‘内动’，此刻应该非常强烈吧？” “唔嗯，我好像……不太舒服。”罗莎莲扒拉着玄微子的衣领，爪子却软绵绵地没理由力气，小小的身子居然微微发热起来。 玄微子摸着罗莎莲的脊背，细细感应，心中暗道：“生机发动而带来灵觉过分敏感，心念不纯而火候有偏，居然是先遇丹火劫，反过来勾动色欲劫吗？ 这时候应该传授调伏心火之举……不，她悟性一般，什么内观澄神的玩不转。应该先调身火，或许该散化身火、锻炼筋骨，如此‘返胎易形’除了身心修持，也等同多了一项强健形骸的手段。” 玄微子还在这里思考，却发现罗莎莲那小小的身子越来越热，似乎还沉重了几分。旋即好似突破了什么界限，陡然浑身光芒大作，化现出一名身材挺拔高挑的褐肤女子，跨坐在玄微子身上，腰腿臀背间紧绷的肌肉宛如一头充满诱惑力的雌豹。 及肩的黑色短发粘在满是汗水的脸颊与脖颈上，化作人形、一丝不挂的罗莎莲睁开迷离的双眼，酒红色的瞳孔中波光流转，口鼻间吐出潮热气息，双臂不知何时勾在玄微子脑后，就听她发出微微沙哑的成熟声调： “喂，我和珊多丽，你更喜欢哪一个？” 第143章 阴阳交 道家变化之说，乃是根于“形气神虚”的造化之论，以“虚明而万物所以通也”的道理，阐述事物在根源上的联系性。表达一切事物道体相通，应机而流变万物，实乃道法自然的无上境界，绝非寻常的法术变化。 当然，就单论道法中变化之功，主旨乃是“一炁生万化”。修炼行持，御运先天一炁。或是“变化形景，千分万合”，或是“混变百神，飞步入空”，这种都是以变化之功直指仙道成就。丹道之中的阳神出摄、化身五五之说，亦蕴此理，但重玄理而轻妙用，多以“变神化虚”为主。 倒是上古仙法之中，如《五帝仙函》内记述了不止一种变化之功。如《天地大器》曾提及一脉分支，便是将自身炉鼎、筋骨血肉打造成活体般的仙家法宝，能变化出三头六臂、四面八臂的形容外相，肉身成圣且极具斗战之威。 而《百兽吞形》则更讲究模仿生灵族类，正宗修法是通过参悟生灵演变造化之机，以达到“朝为白虎、暮化苍龙”的成就，最终超脱生灵物类之变。也可以通过“吞飞禽走兽之形”的手段，炼化吸收妖物内丹或者灵禽瑞兽的血脉之力，直接获得相应的变化与天赋能力。 但这些上古仙法的分支变种，都极难修成，尤其需要外丹饵药的助力。哪怕上辈子已证化身五五之功的玄微子，也不过是参悟其理，略加推演。 若退而求次，便是逃形藏影、隐沦遁解的变化保身之法，采炼五行四象诸般物性气机，或化身山岳丘陵，或变作草木土石，乃至兴烟起火、以水为身，变景幽冥、化虹成霞，甚至借兵杖解脱都有掺杂此法精义。诸如《隐地八化玄真之术》、《飞行五星七元空常图诀》等法，皆属于此，修持有成亦能超凡达真，但并不是让人身本质彻底变化。 要是再退一步，那就无非是幻化形体、惑人耳目之流了。初识化形的妖物，一般也仅是幻化人形，连真正的人身都没有。 而如今这个世界，变化特性却是流布周天，只需稍摄其理，即可变化万端。而且不是一般地蛊惑耳目，是获得真切的血肉之躯。 当玄微子将罗莎莲压在身下时，感受到温热濡湿的躯体，紧实有力的肌肉，飞快跳动的脉搏，以及迷醉得不可自抑的呜鸣声，无处、无时不在展现着强悍的生命力，同时也在回应着玄微子一波强过一波的冲击。 阴阳交接符妙，得天地相生玄理；水火运炼合节，如釜鼎调和五味；法四时而施化，窥动静而宣布。深浅疾徐，出入抽添，去故纳新，各得快意。 龙翻虎步却百病，猿搏蝉附开阖舒，龟腾深极凤翔热，兔吮毫后鱼接鳞，鹤交颈来九九数。 …… 当罗莎莲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变回了小猫模样，蜷缩在一个软绵绵的枕头上，盖着一张轻薄毛毯。清晨的阳光从窗帘间射入卧室内，一切都是那么舒适畅快。 只是回头看向凌乱的床铺，上面带着大片水渍，罗莎莲回忆起昨晚的疯狂。 “搞毛线球啊！！”罗莎莲只觉得豹头发胀、浑身炸毛，强烈的羞耻感让她在床上滚来滚去，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再也不见其他人。 “完蛋了、完蛋了，我以后还怎么面对珊多丽啊！虽然他们两个还没有走到这一步，可是我这算不算偷吃啊？珊多丽要是知道了，肯定会生气吧？” 罗莎莲以前作为旁观者，当然清楚珊多丽对玄微子有怎样复杂的感情。以前她还觉得珊多丽把事情都搞得太复杂了，要是在斑兽部族之中，男人和女人看对眼了，不就是直接钻进草屋里面办事的吗？哪里有这么多顾忌？ “对啊！我、我是剑齿豹！我又不是人类！干嘛要有顾忌？”罗莎莲想法一变，不断试图说服自己：“而且丛林里的野兽，也没有什么贞操观念嘛，没所谓、没所谓。那个奥兰索不就是很好闻嘛，好吧，他是有那么一点点帅……奇怪，我为什么会觉得他帅啊？！” 就见一只小猫咪在床上纠结着滚来滚去、胡乱伸展四肢，将被褥搅得更加凌乱。 这时卧室房门被一把推开，就见玄微子穿着袒露胸膛的华贵睡袍，腋下夹着几本书，望向罗莎莲的眼神带着难以言喻的意味。 罗莎莲一下子怔愣不动，然后化作一道残影，嗖地窜到枕头底下去，不肯露面。 “你昨晚差点走火入魔了，我那是以交合裁接之法，帮你调和生机火候。”玄微子坐到床上，弹指点亮床边的魔法灯，继续说道：“一晚上净是我在出力使劲了，也没有搞什么采阴补阳、盗摄元阴的事情，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过去以为交合渡气都是小说家言，没想到还真用上了。” 玄微子打开一本《大地脉动理论》，目光如电地扫视起来。一旁罗莎莲带着委屈地表情钻出个小脑袋，两只耳朵塌了下去，说道： “我也不知道昨天是怎么了……问题很严重吗？” 玄微子唰唰地翻着书页，头也不转地说道：“没什么大问题，你毕竟是第一次经历。但凡内修，都如同是拿自己的身心下刀，期间有什么偏差出错再正常不过。而且你不是人类，遭遇异常状况的可能要比沃夫大得多。经历过昨晚那回，我也知道该怎么调整你后面修炼的功法了。” “那以后是不是还要、还要……”罗莎莲后面说不出来了。 “怎么？你还想要？”玄微子问道。 罗莎莲把脑袋缩回枕头底下，发出闷闷的声音：“我怕珊多丽不开心……等等！不是！我不是那意思！”她刚说完就发现自己会错意了，刚打算反驳，就被玄微子揪着后颈肉提了出来，放到怀里。 玄微子也懒得理罗莎莲的想法，上下其手一通揉捏，看书看到一半忽然低头问道：“对了，你要是怀孕了，会生出什么样子的后代？” 罗莎莲正被玄微子指尖发出的绵和内劲揉得经络通畅、筋骨酥软，一听见这话，强烈的羞耻感让她“喵嗷”一声，弹出利爪朝着玄微子乱挠一通。 如今玄微子当然不怕这点猫爪功夫，任由罗莎莲把自己宽松的睡袍扒拉开来，咬咬这里、挠挠那里，结果就变成了一通氛围旖旎的情趣按摩，连罗莎莲自己都觉得怪怪的。 “你在看什么？”罗莎莲发现玄微子十分专注，于是顺势化解尴尬地问道。转过身来看了看那布满文字的厚重书册，密密麻麻的文字与复杂图案，几乎要让她昏睡过去。 “我在研究如何更为有效利用地底的魔法能量。”玄微子说道。 “地底的魔法能量？”罗莎莲问道：“这就是你之前能够展开超大型魔法阵的缘故？” “不然呢？自身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玄微子说道：“其实火舞城之所以选择在此地兴建筑城，本来也是由于这里是大地脉动的一个汇集区。 大地脉动汇集区，本身富含未成形的魔法能量，加以编织构筑，就成为火舞城中许多魔法阵的基础动力，不知能够节省多少魔法原料。” 所谓大地脉动，一开始在玄微子看来，简直就是异世界的“地气”。 道法之中也不乏关于地脉地气的运用，从注重山川形势的龙脉气运，到生人亡者各取所需的阴阳生煞之宅，又或者是凝炼地气灵枢，以此为基础凿建道场福地。 “地气”这个概念，涵义十分广泛。如同人身气血脉动有各种分属，地气也有寒热、厚薄、纯杂等等诸般禀赋。 而且地气不止潜藏与地底，也流漫于地表环境，塑造着一方土地的自然生态环境，影响着在上面生活繁衍的人们。 玄微子上辈子见识过一些运转地气的风水术士、堪舆传人，高明者能够以地气滋养炉鼎、延年益寿。只不过对于追求长生久视且确有成就的丹道修士来说，玄微子当然没把这点能耐放在眼中。 而自古修道之人栖身之所，无论是隐于山林的洞府，还是天成的福地，大多都是地气丰沛之所。如果是身怀大法力之辈，还可以凝炼地气灵枢，设立法坛靖庐，以此开宗立派。 玄微子之前在火舞城下水道盘桓了这么久，当然早就察觉到这里的“地气”隐隐聚结发动，否则也不可能有机会展开超大型的星纲法坛。 而如今玄微子重新翻阅法师们的书籍，了解到这个世界的大地脉动与地气的不同之处。 首先是大地脉动之中，不可避免地以土元素能量为主。如此一来，往往会影响对大地脉动利用，这也是为何火舞城与通讯晶塔的修建、维护，会来得比其他地方更便捷一些。 另外，大地脉动并不是像地气一般，以山川形势、水土阴阳为主要基理，而是从地底深处涌现发动的，更类似于地热。《大地脉动理论》和相关书籍中也提到，大地脉动很可能来自于幽暗地域、甚至是更深层的环境，并且向地表辐射。 看到这里，玄微子忽然想到如今在柴堆镇附近的那个幽暗地域入口，如果《大地脉动理论》所言属实，那么别说那群雪地精们能否找到什么矿石珍宝，光是通往幽暗地域的入口，本身就价值连城了。 玄微子布设星纲法坛，可不是光为了在火舞城打败弗斯曼。而是要试验如何勾招天地之力，使其顺应道法玄理，化作一处道场福地，甚至是未来洞天仙府的基础。 所以当初玄微子点化土著怨魂，说的是“三部八景星纲洞天福地护法”，星纲法坛远不止于法坛本身，而是一枚“种子”，未来要长成洞天福地那样的大树。 尤其是打败弗斯曼后，还可能招惹到“炎魔”席邓斯这样的传奇法师，未来也不知道会有什么高人强者盯上自己。而玄微子又要传法印证修行，不能一味地跑跑躲躲，自然需要建立一整套完善的自保与防护手段。 如今得知幽暗地域可能汇集大地脉动，让玄微子更加笃定要以柴堆镇为根据，设立法坛道场，将那里一步步打造成修行福地，保身御劫。 “事不宜迟，就让化身去勘探一下。” 玄微子心念运转间，让那位在柴堆镇的心灵术士化身动身前往雪地精的巢穴，毕竟自己在火舞城还有不少琐碎杂务要料理。 “奥兰索医师”的威名，在打败弗斯曼后便已不胫而走，以至于不论是被俘虏的军团士兵，还是跟随内勒姆而来的人马，又或者是疫病痊愈、受其恩泽的平民，都将玄微子当成是彻底扭转局势的人物，或畏惧、或尊崇、或膜拜。 首先是城区解禁后，内城区的富豪们纷纷遣人送礼上门。按说如今内勒姆回归火舞城，这帮富豪们应该重新去讨好他才对，结果“有识之士”统统把玄微子当成了真正的紧要人物——谁叫如今新任的代理总督，都是玄微子“钦定”的呢。 不过既然这些人送钱送礼上门，玄微子也懒得多说什么，一概收下。至于这些富豪们有什么利益上的诉求，玄微子就统统打发给埃瑟这位新任的代理总督。 而这些送上门的钱财礼物，转手就被玄微子用来在火舞城中投资城区重建了，不仅仅重建平民居住的房屋，也包括将下水道扩展到未覆盖的边缘城区。 另外就是将部分钱用来在罐头街建造常青商会的医院，将一众愿意加入的流浪医师、炼金术学徒召集起来。 可以说经历这次死灵瘟疫，常青医师的名号已然在平民间流传开来。比起那昂贵得无法奢望的治疗药水，或者无处寻觅的教会圣职者，这些同样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常青医师，能够治愈伤病，才是更加神奇的事情。 虽然说常青医师的药物，仍然依赖柴堆镇的出产，不过玄微子在医学上也是不吝传授，甚至将一些简易的导引按摩手法教导给这些常青医师，以此试探他们当中是否有继续深修的资质。 第144章 御六气 玄微子所传授的，是一部亲自精简提炼的导引术，他取名为《御六气导引术》。 所谓御六气，上有南华庄周所言“阴阳风雨晦明”的天之六气，中有“风寒暑湿燥热”的风邪六气，下有“气血津液精脉”的人身六气。如此一以贯之，主旨在于“祛风邪、天人应”，以此调和生机、保养形骸。 尽管这套《御六气导引术》立意甚高，但玄微子传授的只是基础部分，练习起来并不困难。他通过这段日子以来救治病患的过程中，感应探查普通人的生机律动与经络现象、筋骨结构，同时结合沃夫初步修炼内丹法的成果，将道门各家导引术总结提炼。 导引术如果往深了修炼，不止于形体的屈伸按摩，往后还有吐纳调息、服气行气各种操作，往细了说还有服日月精华、金蟾行气法、龟蛇调息术等诸多区分。以至于一年不同节气服什么气、面朝什么方向、存思什么图景、搭配什么饵药，讲究繁多，从调身、调息一直深入到调心、调神。 太深奥的内容，玄微子也不会随便传授。如今这套导引术就是屈伸肢体、循摩体表，练习过程要求身缓、气缓、心缓，如果觉得身体内外热力熏蒸、唾液分泌，那就说明略见小成了。 “长久练习这套导引术，能够让人筋骨活络、肢体有力，如果用功足够，还可以提振精神，让身体内部的协调运作能力有所提升。虽然不至于让体质与感知有飞跃式的进步，但或许能够让强韧与意志豁免有少量增益。”玄微子说道。 罐头街那棵魔法豌豆长成的怪藤树下，玄微子周围坐了一圈常青商会的医师，他们都是刚刚练习完一整套导引术，身上微微出了一层薄汗，精神爽利地听着玄微子的讲解。 玄微子传授这一套基础的导引术，主要就胜在安全无害，不会有走火入魔、气息走岔之虞，普通人也可以当成健身功夫。不像次第渐深的身心修炼，需要勘破层层关隘，搞不好还要跟各种顽固念头、深刻心性作斗争。 至于周围一圈的常青医师，他们心中更多的是激动与震撼。他们过去不是出入穷街陋巷的流浪医师，就是研修无果的炼金术学徒，如今不仅有正式的“组织”可以依靠，而且还得到完善的传授与教导。更不要说“奥兰索医师”这个名头在火舞城早已妇孺皆知，如同是显现神迹的地上圣人。 “奥兰索医师，这一套、呃……导引术，我们能够传授给其他人吗？” 玄微子指点讲述修炼细节，旁边还有医师一字不落地记录下来。有人不合时宜地说出这话，立刻引来众人目光的聚焦，把那名穿着陈旧炼金术防护袍的年轻人给盯了下去。 “可以，我把这套导引术传授给你们，就是为了让你们教给其他人的。”玄微子这话让周围一圈常青医师错愕万分，他们纷纷劝阻道： “奥兰索医师，这套导引术不仅能够锻炼身体，而且也会让精神意识变得更为集中。我要是没猜错，这种技艺应该是为了施法者而准备的吧？不适合传授给其他人吧？” “对啊，这应该是加入常青商会的医师才能练习的技艺！而且还应该严禁流出，否则就要受到惩罚！” “如果让别人学会了，身体变得健康了，我们常青医师还靠什么挣钱啊？” 玄微子听着他们的理由，不禁心中慨叹，旋即脸色一正、语气一沉地说道：“如果这真是什么要严格守护的秘密技艺、不准轻易外传的神奇知识，那你们自己反思一下，我又是为何传授给你们呢？ 你们是有把握依靠这套导引术，立刻晋升为强大的施法者了？还是成为常青商会不可或缺的重要人才了？又或者说仅凭这套导引术，就能够让所有人无病无灾了？” 一个个常青医师听闻这话，露出羞愧之色、不敢多言，玄微子继续说道：“这套导引术的图谱与文字，我已经绘制成几幅卷轴，打算悬挂在即将落成的医院之中，放在众人都看得见的地方。以后只要想学的人，自己就能对照着学习，他们如果向你们询问请教，你们也应当尽心地讲解传授。” “这么宝贵的知识，起码也应该收钱才能传授吧？”有的常青医师忍不住说道：“哪怕是法师学习奥术，不也要是花费无数钱财吗？” “确实，知识本身不应该是免费，这容易让人觉得知识的获取过于廉价，从而产生对知识的轻视之心，觉得知识的获取是某种理所当然的现象。”玄微子点头道。 无论是在哪个世界，知识——这种智慧生命对事物现象经过认识与总结后的产物，可以说是从广大且无序的宇宙间，寻求局部有序的信息表达。 前人获取知识的一切行为，本质上就是悖逆着无序的扩张，需要大量有意识的投入。甚至一个人诞生降世，长大之后能够会走路会说话，本身也是知识传承的结果，是从无序中寻求有序的信息表达，而不是直接沦为丛林野兽。 知识本身确实不该是免费的，但玄微子也不愿意将知识本身放到无比崇高的位置上。尤其作为修道之人，他深知古时先贤传授仙家妙法，往往要设诸多考验。汉钟离十试吕纯阳的仙家逸话，玄微子更是耳濡目染，但他本人却不喜此道。 诚然，古之先贤总是担心道法真诀所授非人。譬如金丹南宗张伯端三传非人，三遭祸患；或言饵药神方传示非人，使丹药不神、服食无效；又说诸般秘法符图不可授受非人，否则三魂受谪、七祖遭殃云云。 然而就玄微子前生所见，实在有太多妙法真诀，就是因为祖师们抱着“宁可失传不肯妄传”之心，导致彻底断了传承。由于许多修炼行持的关键窍要，不光是要靠切实的文字叙述，还要有实打实的修炼经验作为指引，同时不断修正增补。 如果没有实修师长亲自指点传授，那么后世传人哪怕捧着几百斤的道书丹经也练不出啥来！而且哪怕妄传后的偏差谬误，也总有重新修正的可能。可一旦失传，搞不好就彻底断绝了！ 玄微子倒是有本事，能从残章旧卷中印证各家各法，可他那也是有出神入化的境界后，回过头来重新参悟，能指望别人跟他一样吗？ 要真有本事，玄微子也先教出几个地仙位业的徒弟啊！那样倒是省事了。 而且就玄微子看来，一个世界与社会是否“先进”，就在于信息与知识能否广泛传播。死抱着所谓秘传秘法不肯示人，还非要人千辛万苦拜师学艺，倒是显得高人们仙风道骨了，可却是败坏传承，断人闻法求道之路。 诚然，玄微子承认并非人人皆能修道有成，甚至千人之中未必能有一人入门；同样，高深道法真诀的修炼，亦有重重难关劫数，未必尽是光明坦途，需要高人在前指点引导。 可正因如此，道法广传于世才更为紧要。而且世间事物，若只有寥寥几位高人把持珍藏、不肯示人，则容易抱残守缺、敝帚自珍。久而久之，反倒被世人视为不可思议、怪力乱神，正因稀奇少见、缺乏理解，更让人生出疑法之心，从根子上坏了弘扬道法的基础。 不过玄微子也不会傻乎乎地将所有妙法真诀一股脑地搬出来任君挑选。尤其是广传《御六气导引术》，也有特定的用意。 “现在我传授的这套导引术，只是很基础的部分，往后还有更高深的内容。”玄微子对常青医师们说道：“我之所以将其放在常青医院中公开展示，就是因为来此求诊的人，本就是有伤病在身，只有这种情况下，人们才会更加重视自己的生命与身体。 而比起一味靠着药物与法术治疗，平时就注重身心健康的人，关心自己与他人生命的人，才更加适合导引术后面高深的内容与技艺。这是我给你们的机会，你们不仅仅是自己修炼这套导引术，也要传授给来求医之人。 基础部分就是免费传授、人人可学。等日后你们能够完整体验到导引术带来的‘内在协调’，就可以来柴堆镇，探求更高明的技艺……这条路，也是我留给火舞城其他人的。” 刚才那位年轻的炼金术学徒又开口问了：“那学习后面的技艺要收钱吗？” 众人刚才还觉得玄微子简直就是无私的圣人，结果这个年轻人立刻就谈钱了，这话实在是大坏风景。 玄微子也很干脆，点头道：“要，但不一定是现金。如果没有足够的钱，就要在柴堆镇干活。可能是烧砖制瓦、建屋搭房，可能是下田耕种、除草收割，还可能是各种大大小小的手工作业，总之不想出钱的，那就出力。” 这其实就是玄微子的用意，首先是利用《御六气导引术》，在大范围中筛选出有资质、有意愿的初习者。反正最基础、最简易的部分已经免费传授，要么是不肯学，要么是没有修炼的恒心毅力，要么真就是愚鲁不堪，这些便是彻底无缘之辈了，也无需多费心思理会。 而且免费传授的《御六气导引术》，也不是让人立刻练出什么奇能异术的神功，而是固本培元、保养筑基所用，从表面看上去就是慢腾腾的肢体运动。 有着各种强大能为的施法者、满身魔法物品的有钱人，估计是不太看得上这基础导引术的。反倒是没有组织靠山、身家贫穷的低等施法者，前途渺茫、难以提升的低等武者，他们或许能够导引术从中体会到什么，从而来到柴堆镇，探寻更高明的技艺与晋升机会。 这些没有强大背景、渴求进步提升的人群，其实就是玄微子所需要的人手。指望他们能拿出大笔财富求取妙法真诀，那是不切实际，玄微子恰恰是要通过他们参与建设柴堆镇，从而将其组织起来，从而扩展自己的势力。 玄微子又不是直接穿越成为什么王公贵族之子、地方封君嫡长，手下没有奴仆随从可以任用，也不存在什么私兵部属。而且以目前柴堆镇的情况，除了是网罗零散的土著，也只有吸收这些没有严密组织的殖民者。 如此一来，玄微子就可以建立一套全新的利益体系、组织结构，就算不是开宗立派，实际上也差不多了。 而这也是玄微子不惜在火舞城大显神通的原因，毕竟一个有强大施法者所驻足的城镇，并主动传授高明且独特的技艺，的确很能引起人们的注意。 至于说有钱人来柴堆镇求法，那玄微子也不介意“吃大户”，他还巴不得有钱人来消费呢。大不了到时候给他们炼制一些“延寿灵药”，自古道佛有的是“吃大户”的手段与方法。 此外更加重要的是，广传《御六气导引术》也是玄微子一项规模庞大的试验。只不过这次试验的对象数目众多，凡是有心修炼求法之人，统统都成为了玄微子的试验对象。 玄微子需要从这些初习者身上摸索出身心与天地自然更为广泛与深刻的互动规律，为日后修行做好准备。 而且从众多初习者身上得到的印证，也可以协助玄微子完善后续要传授的功法，甚至不只是朝心灵武士这个方向发展，也可以是开发出内劲的锻炼和运用，搞不好还能让这些人帮玄微子试药。 毕竟总是只有沃夫、罗莎莲他们几个做试验，实在略显规模不足、进度缓慢。 “放心好了，现在许多事情还在创立之初，你们目前只要将导引术传授给愿意学的人就好。等技艺传播开来，会的人多了，就不用你们手把手地教了。”玄微子还说道：“而且你们这次在火舞城消除瘟疫的行动中，也都出力不少，到时候你们来到柴堆镇，我会直接传授后续导引术技艺。” 话是这么说，可玄微子心里却暗道：“免费才是最贵的，虽然我喜欢不搞什么十试道心、九九魔难的现场真人秀，但不出钱就想修炼道法，那就乖乖奉献吧。” 将该说的都说完了，玄微子准备离去，那名穿着陈旧炼金术防护袍的年轻人又来了，他对玄微子说道： “奥兰索医师，那个……您刚才不是说只要能体会到‘内在协调’，就可以学习后面的技艺吗？我、我好像体会到了。” 玄微子眨了眨眼，也不用搭腕切脉了，上下打量这个年轻人，仿佛能看透他经络腑脏。 他之前所说的“内在协调”，其实是筑基功候。只是并非从“坐而忘形”这种定功入手，而是《内观经》的“意知身觉、细微悉知、由神而明”的第一步。是依靠《御六气导引术》调身调息，进而能够把握住气息与肢体的配合运动。 此等道法筑基之功，不是要人把筋骨气机锻炼得多强悍，而是追求内在机能的协调运作，是标准得不能再标准的入门功夫了。 初习者或许能够偶尔体会到这种内在协调，但往往只有短暂且不经意的时机。可玄微子看向这个年轻人，发现他呼吸气息与身上筋骨的确渐生协调韵律，而且无需刻意调整。 “你好像是叫……” “伊赛索托斯·斜方黄玉，为您效劳！”年轻人精神焕发地回答道。 “斜方黄玉？我记得这种姓氏好像是矮人才有的吧？”玄微子问道。 年轻人腼腆笑道：“我祖父是被矮人抚养长大的，所以就保留了这个姓氏。” 玄微子随意点头道：“伊赛索托斯……这名字太长，以后就叫你伊赛了，你最近就跟在我身边吧，到时候我顺便带你回柴堆镇。” 第145章 衣同袍 柴堆镇的炼金小屋中，玄微子的化身看着眼前一排衣架上不同款式与分量的衣甲，像是出手阔绰的客人来到奢侈品商店，而负责介绍讲解的，就是一脸兴奋的提乌斯，珊多丽则在旁边偶尔补充几句。 “医师您看！这款亚麻为主要材质的长袍，经过驱蚊防虫的药水反复浸泡和晾晒，不仅能够让穿戴者免受蚊虫叮咬，而且自带清香气味。”提乌斯拎起这件素白长袍的袖子，说道： “这种还是最基础的，我们目前已经设计出额外的款式，有的内衬毛绒，达到保暖冬衣的效果，作为普通商旅的服饰。如果想要获得防护火焰、闪电与强酸之类的效果，我们也可以用常青藤萝进行额外织绣……当然，这是要加钱的。” 玄微子上手搓揉一下长袍材质，询问道：“不错，像这样一件长袍，要消耗多少炼金药水。” 提乌斯两手抱握，目光移向珊多丽，听她开口说：“其实我们通常不会单独为了一两件衣物专门使用炼金药水，而是成批加工纺织布料和皮革。经过完全的浸泡和晾晒后，再送去给下一个加工步骤。除非有什么需要特殊定制的铠甲。” “那这段时间有人上门定制吗？”玄微子问道。 “有啊！怎么没有？”提乌斯一说起这个就来劲：“医师请看这件铠甲。” 顺着提乌斯手指方向，玄微子看到一套深褐色的甲衫，额外还有护肩和裙甲，通体坚硬厚实，摸上去是粗糙的木质，轻轻敲击居然传出类似金属的声响。 “这用的是什么材料？”玄微子一下子还真没看出来，虽然隐约有木材的手感，但更接近于地球上那些非金非石、非木非布的化工复合材料。 珊多丽说道：“是用翠绿之环的鬼怪柳和森林中的常青藤萝，摘取之后在撕成细条和混合揉搓间不断重复，同时加入炼金药剂熬煮，最终得到的混合块状物，要在未完全凝固的时候以法术塑形。” 玄微子心想，这已经有些接近于炼制法器的手法了，于是问道：“我要是没猜错，塑造完成的铠甲应该类似德鲁伊的‘金刚木’效果？” “没错！别看跟那些几乎覆盖全身的重型步兵铠甲差不多，实际分量连对方一半都没有！”提乌斯兴奋说道：“而且防护效果比一般钢铁还要好！当初我们找人做试验，重锤巨斧砸下去，也就是刮出些指甲缝大小的碎屑！” 玄微子说道：“不过这种护甲制作过程需要施法者参与，恐怕产量也不高。你们卖得最多的，应该还是那种背心模样的常青之衣吧？” “这倒是。”提乌斯展示着旁边几套常青之衣，款式从胸甲背心到长袖棉甲皆有，既有绗缝工艺，也有板压钉制，听他说道：“其实大多数来购买铠甲防具的，主要是一些冒险者。他们更青睐于轻便灵活的护甲，而不是把自己裹得跟罐头一样。” 珊多丽则说道：“我最近正在尝试研究一种魔法护甲，主要以受到精魂影响的树木为材料制作。这种魔法护甲哪怕有损坏，也能插进土壤后浇水，像是树木一样自行修补。” 玄微子听到这说法也感到新奇，问道：“你这是跟塔瓦隆学来的吗？这种自我修复的特性，类似德鲁伊的柳条人魔像。” 珊多丽坦诚地回答说：“的确是这样，不过我发现要在铠甲大小上维持自然能量运转，非常困难。” 旁边的提乌斯插嘴道：“两位，你们大可不必这么精打细算嘛。这年头不管是精金还是秘银材质的铠甲，在上面附魔都是有时效性的，高等法师亲手制作的精品也就支撑个三年五年，附魔效果消散后还要充能。如果雕刻工艺、原料品质不过关，一年半载就会作废。 而且我这还没计算承受攻击带来的额外损耗呢，何必非要考虑盔甲的长久使用呢？这些东西就是消耗品，现在又不是旧大陆以前那种封邑贵族的时代，一件秘银铠甲足够骑士老爷代代相传，唯恐擦着碰着，还要小心维护。” 珊多丽只是自顾着思考起来，没有应声，玄微子十指轻触着说道：“你这话说得没水平了，哪怕是为了商会的长久经营，开发新的工艺技术，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总不可能指望着同一套常青之衣卖几百年还是那个老路子。往上四五百年，魔法物品也一样罕见，可不还是被法师们开发出来了吗？ 而且卖给别人的产品，与留给自己用的精制品，两者也不相矛盾啊。更何况之前火舞城的战斗中，我见识过弗斯曼那套特制的奥能铠甲，虽说后来只收集到一些毁坏的碎片，但多少有些想法了。” 玄微子本人更重视施法战斗，而不是身披铠甲、手拎棒槌跟人近战拼杀。即便是弗斯曼穿戴那件经过特别改良的奥能铠甲，也主要是利用其增强施法能力与生成奥能，至于对内勒姆拳脚交加，纯属暴怒失常的举动。 尽管玄微子本尊有丹华流霞与金丹炉鼎自保护身，可在这个凶险世道，谁敢说就真的万无一失呢？而且考虑到如内勒姆这样的九阶法师，也因为反魔场与毒药，几乎尽丧反抗之力，玄微子也确实打算为自己打造一件护身宝衣。 可提乌斯听完这番说法，看着眼前玄微子的化身，他身上穿着一件轻柔贴身的漆黑星砂法袍，于是问道：“医师，您这件法袍就不错啊，不仅有恒定的‘惰性护甲’，还可以随意施展‘隔空之手’与‘滑行术’。并且由于心灵异能的特性，您甚至都不用任何手势口令，仅凭意念就能启动了。法师袍要做到这种程度，可是必须额外花钱进行深度改良的。” 如今提乌斯也跟着玄微子这个心灵术士化身学习灵能，以他法师学识的基础，在辨识灵能上进境倒是飞快。 玄微子的化身露出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你看，这全都是一阶异能，而我想要的，起码也得是像内勒姆那样相对中高等级，恒定、甚至是永久的防护效果，最好还是不可被驱散的超自然能力……珊多丽，你大概也是这么设想的吧？” 珊多丽承认说道：“我近来学习精魂使者与德鲁伊法术，加上实践制作各类药水与护甲，发现器物的功能与效果，其能量物质归根究底来自于世界这个整体，我们不过是改变了运作模式。既然基本原理如此，那为什么不能直接让魔法器具本身与自然能量联系起来，获得源源不断的能量呢？” 提乌斯笑了出来，却又不好在这两位面前放肆，只好说道：“我们法师千辛万苦，摸索出各种咒文序列、魔法阵图，都不足以获得真正无穷的能量源泉，这种事情恐怕没那么容易做到吧？” “事情一步一步来嘛，又不是一口气就要吃成胖子。”玄微子说道：“常青之衣本身就是一种尝试，金属材质的附魔护甲，通常都是铸造完成之后，再额外以雕刻咒文或者镶嵌晶石的方式来加持魔法效果。 而常青之衣可以在材料加工的过程中进行调整，所以成型之后的魔法防护效果，持续时间能更久一些。但反之，想要重新充能与维护，恐怕就需要精通制作常青之衣的人才能做到了。” 玄微子由此想到了真火炼器法与祭炼法的差别。真火炼器便是如烈火炼真金，不断凝炼物性而使其显现，甚至是改变了物质的内在结构，使其与炼器之人身心一体、气息相通。 而祭炼法更像是添加无形的附属结构，通过不断加持，让器物增添妙用，同时以积年累月之功缓慢洗炼器物。 以玄微子这种炼器宗师看来，这两条路走到高深处也能相通。真火炼器，往后亦可不断祭炼，增持神效；祭炼法以量变推动质变，也能彻底改变器物内在性质。 而且法器内在的改变，可不是施加变化法术后的效果，无论是“解除魔法”还是“反魔场”都无法抹除法器妙用。哪怕以外力针对物性凝炼的法器，恐怕也要相当强悍的破坏力，“解离术”什么的估计都不太当回事。 不过真火炼成的法器，妙用往往受天材地宝本身物性影响。就好比以迈昂的大蘑菇原身，去芜存菁凝炼而成的碧云如意，基本只能对心灵异能有所增强。往后想要额外增添妙用，如同百尺危楼上修园子，需要对不同物性气机的运作有深入了解，而且祭炼火候有时候比最初炼器还要艰难。 坦白说，目前真正算是玄微子发动真火炼成的法器，只有碧云如意和北斗摇落剑，后者还是真火法与祭炼法糅合在一块施展，难上加难。哪怕玄微子开诚布公随便教人，别人无此丹道根基，也基本没法效仿。 也不是玄微子顽固执着，纯粹是运神行炁发动真火炼就的法器，与自我身心有着密不可分的玄妙感应，御器之时法器就是身体的一部分，一句“如臂使指”来形容，完全不过分。 “我这里有一件衣物款式，你看看能不能帮我制作。”玄微子将一沓设计图递给了珊多丽。 珊多丽翻开这制式详细、用料讲究的长袍设计图，袖口衣领、前襟下摆，都有不同的星座图案，配合如同黑夜的底色，仿佛将星空披在身上，就连织绣针线手法都有仔细说明，复杂非常。 “这……我只做这一件长袍，恐怕几天都没法完成。”珊多丽有些吃惊，她虽然还没来得及细看，却发现这件长袍的经纬线似乎还组成了特殊的符文。这工作量相当繁琐，哪怕是她也要全程专注，没法分心去做别的事。 “没事，你专心照做就是了。” 玄微子这是从道门法服科仪中摘抄出来，专为身居星纲法坛中枢灵纽的本尊设计。制作完成的法服还不是什么法器，仍然需要法坛的祭炼。 而且就跟三部八景玄炉一样，这些法物器具，当中藏有玄微子重新设计的咒文或者魔法阵。交给提乌斯与珊多丽去制作，本来就料到他们会去学习。毕竟有时候除了当面传授，让对方在实践中领悟，也是一种传授方式。 玄微子交待完这些，刚走出炼金小屋就站住不动，抬头望向东南方，然后扭过头来对提乌斯说道：“我要雪地精巢穴一趟，你也一起来。” “啊？”提乌斯抬手指着自己，没明白玄微子这没头没尾的，怎么突然要去雪地精巢穴？莫非去往幽暗地域的道路打通了？ 玄微子说道：“你收拾一下东西，我们可能要出去好几天，我去找塔瓦隆交代一下别的事情。”说完这话就前往橡木圣居了。 玄微子来到橡木圣居的巨石阵外，三只胖乎乎的小翠鸟发出清脆叫声：“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嗨呀！怎么又是这个冷冰冰的家伙。我好想见那个冒着金色暖光的大哥哥呀~” 没有理会小翠鸟们的叫唤，玄微子径直穿过巨石阵，就见巨大橡树之下，塔瓦隆正对着一个水盆施展侦测法术，窥探着远方动态。 “大联盟有什么动作吗？”玄微子问道。 塔瓦隆说道：“不太妙，而且让你说中了。如今土著大联盟内部，对我们翠绿之环有猜忌之意，他们似乎要驱逐我们的人手。” 玄微子一脸如常地说道：“那柴堆镇这里也要做好准备了，如果情况不妙，可以让他们来此安顿。” “我打算南下一趟，去往土著大联盟探查情况。”塔瓦隆说道。 “危险之举。”玄微子说：“但我不会阻止阁下，这次前来是跟你说一句，我的本体回到柴堆镇后，可能将周围区域笼罩在一个半永久的魔法结界之中，也许会对橡木圣居造成一定影响，但我尽量不破坏现有的运行状态。” 塔瓦隆问道：“奥兰索医师已经找到自己的道路了吗？是要开办学院？或者创立教团？总不会是什么老套的职业公会吧？” “说笑了，其实我还没想得太远。能够在柴堆镇站住脚，还要看往后形势。”玄微子说道。 塔瓦隆叹道：“如果翠绿之环未来有什么麻烦，说不定还要靠医师你的帮忙提携。” “那就先祝你一路顺利了。”玄微子点头示意。 第146章 血伏藏 “也就是说，医师您设计的魔法阵，连传奇法术都无法攻破？” 前往雪地精巢穴的路上，提乌斯很好奇地询问起火舞城战斗的经过，玄微子大概讲述了一番。尤其是听到“炎魔”席邓斯施展“火焰超新星”后，提乌斯露出了寻常法师对传奇法师最常见的憧憬表情。 当然了，连传奇法术都能挡下的玄微子，在提乌斯心目中，已然跟传奇强者没多少区别了。 玄微子的化身步伐轻盈地走在丛林间，说道“你也不用这样吹捧我。传奇法术变化多端，已经超出九阶奥术的区分标准。我只不过是借着超大型的魔法阵，将这道传奇法术偏移转向，并不是完全抵挡下来。如果是其他更为特殊的传奇法术，我可未必有把握……就好比传送法术，我的魔法阵还没有相对的反制能力。” “那就弄几座‘反传送咒文塔’，或者类似装置，火舞城也是这样弄的嘛……哎呀！”提乌斯差点被脚下树根绊倒，踉踉跄跄地回头跺了两脚，低声骂骂咧咧。 “说话时候也要看路，锻炼心灵异能往往就是要从平日细微处着手。”玄微子十指轻触，带着比本尊更为阴柔的气质，优雅言道“说到‘反传送咒文塔’，这次我们能够夺回火舞城，很重要一个原因就是帝团也被‘反传送咒文塔’给约束住了，这种不分敌我的禁制措施，在战场上就容易弄巧成拙。” 提乌斯说道“可这也没办法啊，绝大多数广域型法术在影响范围内，就是不分敌我的啊。除非是射线型、目标型，但这又跟广域型产生矛盾了。” 玄微子轻托着下巴思索起来，毕竟像电子游戏那样，有着明确的敌我区分，各种夸张特效的攻击，不需要顾忌队友同伴的情况，这在真实战斗攻防之中，根本无法实现。 哪怕是到了信息时代下的战争，利用数据信号来标识敌我，也存在数据编造、伪装渗透、识别错误的可能，精度极高的制导炸弹，对着友军头顶扔下去的情况也不是没发生过。 “直接让法术效果区分敌我虽然困难，但也不是没有类似的办法。”玄微子说道“塔瓦隆建立的橡木圣居内，就有‘驱散亡灵’的效果；神圣之主教会的正规礼拜堂，也往往是被‘圣居术’所笼罩。毕竟亡灵与不死生物，基本都是他们的敌人嘛。” 提乌斯抱怨道“医师，我们大多数时候面对的敌人，不还是活生生的人嘛？哪怕是南边的蛇人蛙人，还是旧大陆的豺狼人、半人马，他们才不怕什么‘驱散亡灵’。如果按照这说法，‘反魔场’不就成了所有施法者的敌人了吗？” “呵，对于部分施法者，估计还真这么看。”玄微子轻笑道。 提乌斯边想边说“不过有些法术经过改进，能够针对特定种族施展。奥秘之眼就掌握着类似的办法，成功奴役了一批黑皮兽人……还有那位传奇法师兼龙脉学家的多拉贡，估计也懂得针对龙脉的法术。” “针对特定种族吗？”玄微子联想到《百兽吞形》之中，有提及如何通过感应生机气息而辨识妖物原身的法术。只不过此法在上古之后，灵禽瑞兽无踪、大妖凶兽遁形，几乎无甚用处了。更何况在这个世界，连生灵物类都截然不同，古人的参考资料就跟废纸差不多了。 而凡是感应探知，在这个世界则多属于预言系法术，这倒是给玄微子以启发了。 “看来星纲法坛之中还要加上能够自行感应探知的功能，不能总是只靠本尊置身中枢灵纽去感应万物，否则这法坛不就反过来成为我自己的监狱牢笼了吗？”玄微子暗自思量，化身的所思所想，自然也浮现于本尊脑海。 反正本尊现在就身处火舞城，而且五芒星之塔的图书馆在内勒姆批准下，完全对玄微子开放，他也在竭力汲取一切相关知识。 玄微子边想边走，远远就看见一片高大树木下的雪地精巢穴，隆起的小高地周围，散布着用削尖的粗木杆子拼成拒马桩，学着柴堆镇用块石和泥浆垒成一高一低两圈围墙——当然，都是按照雪地精体型身高的比例，就以人类的目光看，倒像是小孩子过家家的摆设。 不过如今这雪地精巢穴之外，还真就有五六名雪地精杵着短矛、身披衣甲地站岗守卫。虽然手上短矛就是磨尖的石锥绑在木叉子上，身上衣甲则是破烂皮革串着几块生锈铁片。但比起过去衣不蔽体，好似宗教地狱绘卷里那些蓝皮枯瘦的小鬼，如今这群雪地精倒是翻了身了，远远望去还有几分规整模样。 在外守卫的雪地精看见玄微子的到来，唧唧哇哇地叫了一通，还有的去巢中通报，没过多久，雪地精巫师阿库玛·玛塔塔连忙跑了出来。 “噢！至圣奥兰索大人，您的降临，让此地蒙受神恩光泽，启蒙了愚钝的我等！我恨不得跪在地上，把你要经过的道路舔干净，以免弄脏了您的靴子！” 阿库玛·玛塔塔如今穿上一件颇为合身的皮革袍子，应该是用他们圈养鼹鼠的皮制作而成，针脚款式什么的就别计较了，一眼望去好似几条歪歪扭扭的蜈蚣趴在身上。另外他还带着一顶铁环状的头冠，表面还有敲打留下的坑洼，流露着微弱灵光，稍加辨识，可以发现里面储存着“隐雾术”。 这位雪地精巫师的谄媚话语，听得提乌斯是一阵阵地冒鸡皮疙瘩，他悄悄对玄微子说道“医师，别看地精讨好强者，他们的脑子无法维持长久的稳定，小心他们乱搞破坏啊。” 提乌斯已经知道玄微子要在柴堆镇设立星纲法坛，并且可能要利用幽暗地域所辐射出来的大地脉动。他想到如今幽暗地域的入口被这群丑陋、孱弱、浑身发臭且充满恶意的生物所占据，简直是暴殄天物。 “奥兰索医师也真是的，就算不相信其他人，好歹也赶走这群雪地精啊。这群玩意儿除了搞破坏、乱抢劫，复杂一些的事情根本不会弄。还让他们去探索幽暗地域，这不是浪费时间嘛？看来这些事还要跟那位女族长说说，或许她有办法劝阻医师……实在不行，就让魔像来守嘛！” 提乌斯越看越不喜欢这群雪地精，尤其是看见它们愈见发展，这位法师心中则愈发警惕。 玄微子没有理会提乌斯的态度，只是对阿库玛·玛塔塔说道“你们向下挖掘探索的进度怎么样了？我这次是来调查的。” 雪地精巫师摆出“请进”的姿势，与身躯不协调的大脑袋上露出狰狞难看的讨好笑容“回禀至圣奥兰索大人，我带领着小崽子们朝着地穴深处探索了好远距离，而且还发现了很多岔路口。不过除了蘑菇和白白胖胖的虫子，就没有其他东西了。” 当初迈昂钻破地层，顺带挖出了一条道路，雪地精没有额外发现也很正常，玄微子并未计较太多，跟着阿库玛·玛塔塔来到地穴入口，朝下望去，幽深昏暗，就算是有极佳的“黑暗视觉”也看不到头。 “你们两个，随我一同下去。”玄微子说道，然后抬手轻按着额角，一股念控之力让提乌斯与阿库玛·玛塔塔的身形一同飘起，三人一同往地穴深处落下。 …… 作为曾经旧柴堆镇中心的小礼拜堂，屋顶上方的旭日圣徽放射着柔和暖光，晚夏初秋的和煦微风从窗户外吹入小礼拜堂内中，将祷言经的书页吹得哗哗翻动。 而跪在教会经典前的年轻扈从，注意力好像完全没专注于此，忘却了教会严格的诫命，进行祈祷圣仪的时候，应该让心灵与身体保持一丝不苟的端正，经书的歪斜、掉落、书页乱翻，都是不被容许的。 如果有抄经院那些严苛的虔心祈者在旁，估计此时已经拎起带着小锥刺的九尾鞭，狠狠抽在年轻扈从的后背，同时还要喝问他为什么没有全身心的投入，说不定晚上的圣餐包也没得吃了，要乖乖抄写今天祈祷圣仪的内容。 幸好，即便柴堆镇这一年来渐见兴盛，但神圣之主教会在此也只有这么一座小礼拜堂，只有这么一位大家叫不出正经名字的年轻扈从。 由于柴堆镇的扩建，小礼拜堂再也不是城镇的中心，连同过去柴堆镇那些低矮的原木农舍，倒成了落后陈旧的标识。 法师老爷们兴建起来的一幢幢两层砖石小楼，粉刷上一层廉价白垩，在原本的镇民眼里，简直是白得发亮、光洁平滑，如同小姑娘的滑溜肚皮，比穷酸的小礼拜堂气派多了。 而柴堆镇的扩建，也需要很多劳力，原本的镇民得知干活给工钱，也都抛下锄头镰刀跑去帮工，时不时还将一些废弃的土石料拿回家，学着人家砌出间小屋子。 这么一来，前往小礼拜堂做祈祷的人就少了。甚至由于珊多丽的传授教导，柴堆镇内涌现出一批精魂使者，大家有什么受伤病痛都不来找年轻扈从了。常青商会制作的大量药物，在柴堆镇更是普遍。 如果萨雷米爵士还在此地，恐怕早已急得暴跳不止，但年轻扈从却是淡定自若，只是维持每天的祈祷与抄经功课，偶尔陪伴一些老年信众作祷告，时不时制作圣水送人，一副好邻居的模样。 望着掉落在地的祷言经，年轻扈从露出了邪诡笑容，他自言自语道“烦人的家伙都走了，以前真是让人倍感压力啊。” 拾起祷言经的年轻扈从拍着硬皮封面的灰尘，笑道“真是神奇啊，过去极度轻视教会神迹的我，居然还真的能够掌握这种力量，而且……” 年轻扈从看着从手掌发散放射而出的光芒，里面居然夹杂着丝丝血光，让本该纯粹的神迹力量，多了一丝难以揣度的意味。 起身将祷言经放好，离开小礼拜堂的年轻扈从给门口挂上“牧师暂离”的木牌子，往新建的城区走去，回头望向那座泛着铁色的城堡，以及北方森林边缘翠光冉冉的橡木圣居，年轻扈从感觉如今就是行动的时机了。 来到那间开张快半年还在不断扩建的酒馆，一位伙计看见年轻扈从，主动打了声招呼，他略一点头回应，耳边就听到三名法师聚在一块，在柜台边上喝酒谈天 “快把老子累死了！天天都要施展一堆‘塑石术’、‘石墙术’、‘化泥为石’、‘化石为泥’……当初这罪我在赤红伯爵手下就吃过了，没想到在这里又要吃一回！” “也不用你多花心思，还抱怨什么？不像我，成天对着一堆炼金材料和烧瓶导管，熏得我眼睛都睁不开了。提乌斯那家伙不在，我好歹能出来透口气。” “别提他了，他临走之前留下一堆工作，还说要在八个方位搭建祭坛基座，扔下图纸后就跑路了，嚷嚷着回来之后要验收。” “提乌斯不还是给那个奥兰索医师干活嘛？说白了就是一包工头。这八个祭坛就是那位大人物的命令。” “喂！你们收到消息了吗？火舞城的战事，据说就是那个奥兰索医师打败了‘炎魔之子’，连‘炎魔’也出手了！” “听说了，现在消息漫天飞，而且越传越离奇，还说他是教会的地上圣人……开什么玩笑，这家伙如果是教会神棍，还会跟土著、德鲁伊与我们法师相处甚欢？就算是，也是十足的异端分子吧。” “那你们以后打算怎么办？当初大家不是还想离开柴堆镇，去别的地方谋生吗？” “唉，如今这世道，去哪里都一样！火舞城那么繁华的地方，都快杀得血流成河了，倒是柴堆镇这种偏僻的小地方更好一些。” “如果那个奥兰索医师不排斥我们这些法师，我也不介意留在这里啊。我订购的一批器材和原料，上个月也有商队送来了，做实验也不缺什么了。” “再怎么说，也比赤红伯爵那个吸血鬼要好。妈的，当初他留在我们体内的鲜血诅咒还在呢！实在不行，就去找奥兰索医师，看他能不能帮我们解除掉。哪怕要给他下跪效忠也好，省得总觉得有个怪玩意儿在血管里窜来窜去。” “走吧！赶紧去干活，只要还给钱，替谁打工都一样。” 三名法师结了账，伸着懒腰离开酒馆，年轻扈从望向他们的目光，带着充满饥渴的血色，心脏忍不住地砰砰急跳。 。 第147章 圣邪一 珊多丽靠在门边坐着，手上端着玄微子的法服设计图，细心地揣摩着经纬交织间暗藏的雷纹云篆，如果放眼整件展开的法服，又仿佛见到漫天星斗化作神真形象随驾出巡。即便仅是流于纸面上的绘制设计，却也让珊多丽感受到磅礴浩荡的威势。 “好奇怪，跟精魂法术有些相似，只不过这上面任意一位暗藏的形象，好像就是一个图腾巨灵的具现化。这么多位人物形象共聚，如同是整个自然巨灵的显现。”珊多丽看得两眼有些发花，手里把玩着不同颜色的毛线球，自己也在思考，如果穿上这样的法服，能够获得什么力量。 可她又旋即摇头：“不，太复杂了，我根本驾驭不了。这就像是同时与多个图腾巨灵产生联系，或者是塔瓦隆贤者所说的，与多个领域形成自然纽带，灵魂根本不足以承受。可如果是直接沟通自然巨灵这个整体……” 珊多丽无法想象那样的境界，如今精魂法术在玄微子的调整和改良下，已经有了逐渐明确的发展脉络。通过反复的锻炼或者利用巨灵权杖引导，感知到精魂的存在；然后以精魂为指引，对内呈现天性的禀赋，尝试去沟通最具亲和的图腾巨灵。 只不过如今在柴堆镇的土著，不是斑兽部族便是从别处吸纳来的零散土著，在珊多丽的指引下，当然是选择依靠她那柄巨灵权杖引导而来的精魂。 当珊多丽平日侧重于制作药物、治疗伤病，也顺带地让受引导的后学者沟通上类似的亲和精魂，施法能力大多接近于治疗法术，也有少数人学会了“曲木术”和“塑木术”，能够协助制作常青之衣。 “难道他是希望我能够开发出更全面的能力吗？”珊多丽看着手上这份设计图，心里有些复杂。 珊多丽想到斑兽部族以及近来吸纳的土著，已经陆续习惯在柴堆镇的生活起居。他们耕耘栽种、牧养牲畜，吃穿用度倒是比过去在丛林之中更为富足安稳。 而原本内心惴惴不安的族人，好像也忘却了当初被柴堆镇殖民者步步紧逼的过往。尤其是年轻人接触到殖民者带来的魔法造物，让他们大开眼界不说，很多人也希望追随法师、踏上奥术的道路。 “如果不是他传授给我这些技艺，能够指引族人，说不定大家都要投靠那些法师了吧？”珊多丽感到颇为沉重的压力，她此刻才明白，老师图·冉迪当初面对的不仅是殖民者的进逼入侵，还有部族未来的黯淡前景。 珊多丽对未来其实从来都没有什么明确规划，就像当初为了给老师复仇进攻柴堆镇，她甚至没有想过一旦失败之后的结果。至于部族的将来，珊多丽也只觉得是维持着过去的习惯，在山林中觅食求生。 她忽然明白玄微子所讲，“转变观念”是一个很痛苦的过程，但面对变化不定外部环境，如果不能进行转变，只是延续着过去的传统习惯，恐怕终会有覆灭的一天，更何况斑兽部族就曾经接近覆灭。 “心随物转，奈何外物千变万化，形势更是诡变多端。如果只是被外部形势牵着自己而不得不转变，那再怎么变也有极限，耗光精神、用尽气力，最终也不过是求个随波逐流，徒劳身心。”珊多丽记起玄微子说过的话：“如果你真想让自己的部族能在这个世道生存下去，那就不能光是看到眼前的变化，而是要把握住变化的规律，找到适合自己的道路。” 珊多丽虽然能明白玄微子的意思，却无法做到，甚至觉得有些莫名的烦躁，看着手中的设计图，只觉得前路渺茫。 “珊多丽族长？” 这时候有一位土著走来，身边还跟着一位柴堆镇守卫——如今柴堆镇的守卫基本由战斗学院的人手担当，也在练习玄微子传授的心灵武士技艺，只不过还没看出什么成效来。 “怎么了？”如今柴堆镇的情况，要是众人有什么要紧的大事，往往会先找提乌斯或者珊多丽，如果问题太严重，才会去找玄微子与塔瓦隆这两位高等施法者。 珊多丽作为斑兽部族的守护者，与土著相关的事情一般都会先向她讨教。尤其是镇上早有传言她与“奥兰索医师”的亲密关系，某些时候她说的话，比提乌斯这位正经的法师顾问还好使。 “是这样的，镇子里有人失踪了。”那位柴堆镇守卫说道。 珊多丽起身问道：“是农夫家的小孩吗？还是别的什么人？” 守卫摇摇头，脸色有些紧张：“不，是一位法师。” “法师？”珊多丽皱了皱眉头，这些事一般是由提乌斯负责，她并不会过问，说道：“你们找过他了吗？会不会是暂时离开了？” “不，由于他主管镇子的扩建，并且负责施法塑造石块，所以大家都在等他……我们等了大半天了，去他的房间也没找到人，所以要请您来过问一下。” 珊多丽只觉得稀奇，柴堆镇如今虽然还在不断扩建，但说起来也不是一个规模太大的城镇。尤其是施法者这样惹人注目的存在，除非刻意隐蔽，否则走在路上肯定能被认出来，更别说还在柴堆镇负责建筑事务的法师了。 “你们法师不是有传讯法术吗？有没有试过？”珊多丽瞧了一眼不远处跟方尖碑类似的通讯晶塔。 守卫答道：“我们用过了，可都没有任何回应，就像、就像……” “像什么？” “就像人已经死了一样。” 珊多丽深吸了一口气，她的直觉中生出一丝不祥预感，如今玄微子、塔瓦隆、提乌斯这些紧要的人物统统不在，整个柴堆镇就属她地位和分量最重，但她的能力却可能是这些人当中最弱小的。 如果说趁玄微子和提乌斯离开，有些法师犯懒放松、消极怠工，甚至偷跑到别的地方，珊多丽都不觉得有什么奇怪。而她一般负责土著与常青商会的工作，也不会多管闲事。 可眼下这个时候，如果是法师被杀死，那简直就像是瞅准了强大人物离开的时机。 “奇怪，如果真是行凶，为什么时机会拿捏得这么准确？难不成一直在监视着柴堆镇吗？”珊多丽转念打破这个想法：“不太可能，橡木圣居和奥兰索的城堡都有反侦测的效果，从远方几乎不可能掌握他们的动向，除非……除非行凶者就在柴堆镇中！” 珊多丽几乎要被自己这种猜想给吓到了，但还是保持着镇定表情，说道：“事情我已经知晓了，能不能带我去那位法师的房间？我可以尝试施法侦测。” 跟着守卫来到柴堆镇中法师聚居的塔楼，从外表看上去就是三层楼高的巨大圆筒，楼顶架起一座观星仪，用帆布篷罩着，一切从简。比起那些精雕细琢、高大宏伟，通体灵光灿烂、有无数防护与陷阱的法师塔，这座灰不拉几的塔楼简直就如狗窝一般。 由于如今柴堆镇也算是与五芒星之塔合作的城镇，所以这座法师塔外也悬挂着那五芒星在外、高塔在内的会徽旗帜。 走进法师塔内，沿着旋转楼梯来到二楼，那名失踪法师的房间就只有一间卧室与一间抄写室。 推门而入，迎面就是抄写台，上面还插着好几根羽毛笔和绘制工具，墨水瓶中可以看见蓝色的魔法光点游动，那是用深海乌贼墨汁与荧光蛾粉勾兑而成的闪光墨水，适合用于绘制卷轴。旁边书架上塞满了空白的纸卷，材质从羊皮纸到莎草纸不等，以及用于收纳卷轴的皮革管筒。可见这是一名对制作魔法卷轴还算精通的法师。 与尚属规整的抄写室对比，卧室则凌乱多了。大小书本随便堆放，床边柜子上摆着一碟没吃完的盐烤坚果，一旁杯子里散发着丝丝酒味，以至于床单上还残留着酒渍。床上枕边搁着一本三流艳情小说，封皮上的标题是《男人与猫》，作者叫做乌瑟汀·湖鹿。 珊多丽目光逐一扫过，并没有什么意外发现。于是她默默沉浸入精魂的世界中，“炼魂通神”不仅仅让珊多丽掌握沟通与驾驭精魂的能力，甚至能够从精魂中摄取相应的能力来加持自身。 尤其是那些被自己召摄而来的猖兵，就可以获得它们动物本体时的一些能力，特别是比人类更为敏锐的各类感官知觉，在珊多丽的驾驭下，相互联通起来。甚至是气味这种存在，都能以视觉化的形式展现在眼前。 这其实是珊多丽从风豺部族那位赛卡赞身上学到的，单纯的侦测法术，会因为目标身上的反侦测、反预言效果而被干扰阻断，但身上的气味与生活作息留下的痕迹，却很难被抹除。即便是玄微子那样的强者，也依旧会留下极细微的痕迹。 此刻呈现在珊多丽眼前的，如同是一片七彩九色的霓虹世界，她从视觉化的残存气息中，确认此地并没有发生过战斗与谋杀。然后锁定了此间最为浓郁的、也是那位失踪法师的残存气息，看不见的精魂力量将其截取出来。 珊多丽抬手张开五指，此刻她的长发无风自动，双眼散发出幽蓝色的光华，目光好似洞彻了生与死，枕头上的几根头发自然飞起、缠卷，落到珊多丽手上时，卷成了一个小人模样。 精魂视觉之中，头发卷成的小人与原主生命气息、灵魂精粹产生联系，刚刚浮现出一抹痕迹，却猝然崩碎，让珊多丽从沉浸中清醒过来。 “真的死了？而且……连灵魂也被剥夺了？”珊多丽有些震惊，与她老师图·冉迪的灵魂曾被玄微子夺走不同，方才短促一瞥间，珊多丽感知到这位失踪法师的灵魂，几乎是被支离破碎地吞噬掉了，仿佛是一头不知餍足的恐怖魔物，将人嚼碎了吞下。 看着冒起一缕幽蓝火光而焚灭的头发小人，珊多丽五指握拢，她已经从方才短促施法中，察觉到对方的存在。 “那个人，真的就在柴堆镇附近！” 珊多丽赶紧冲出法师塔，毫不犹豫地下令道：“让所有施法者集合！不管是正在工作的法师、精魂使者，还是训练中的奥秘骑士，统统跟我来！” 珊多丽展现出前所未有的威严气势，哪怕是奥术造诣不俗的法师也不敢怠慢，他们也隐约感觉到危机，立刻以通讯晶塔施展传讯法术，让城内所有施法者集结起来，甚至还有人敲响了警钟。 而珊多丽则一挥巨灵权杖，放出三头猖兵，分别为渡鸦、雌鹿、剑齿豹，通体如幽蓝宝光凝聚而成。珊多丽翻身骑上雌鹿，速度好似快马疾驰，完全不输法师的“魅影驹”，一溜烟地直奔柴堆镇外。 …… 柴堆镇外，还没兴建起来的祭坛基座旁，三名工人倒毙在地，形如干尸，皮肤脱水，呈现灰败之状。而仅存站立的两人，远远望去还以为是拥抱在一起，待得靠近之后才发现，其中一人咬在另一人的脖颈上，用力吮吸喷涌而出的鲜血，甚至将对方的灵魂也一并吞噬殆尽。 “恶魔！住手！” 一声暴喝，紧随炽烈的圣剑之光直劈而下，两道人影未卜先知般脱离开来。几乎被吸干血液的法师气息断绝地倒落在突然出现之人的脚边——紧握着光耀之剑的萨雷米爵士。 “恶魔，你、你、你——” 不知为何突然回到柴堆镇的萨雷米爵士，还未进入扩建的城区，就看见城外这骇人一幕。心中正义驱策他第一时间抢上去救人，刚将吸血恶魔逼开，正要喝问对方，却看见熟悉的面孔，错愕得说不出完整话语。 “啊呀？居然是你，萨雷米老爷。”年轻扈从像是饱尝醇香美酒一般，一抹嘴角殷红血渍，邪诡到了极致的神态，完全不像是那位好学上进、信仰忠坚的新晋圣职者！ “你怎么能、你怎么能做这种事？！”萨雷米爵士握剑咆哮，怒不可遏的他虎目含泪。 “我？噢，对了，您兴许还不知道。”年轻扈从两腿并拢、躬身弯腰，一手按胸、一手扬臂，摆了一个端正华贵的帝国男子躬身礼，随即说道：“重新自我介绍，鄙人——金光木自治领，莱根城赤红伯爵，科莫休斯，姓氏的话……就保留赤红伯爵好了。” “你、你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可能还活着，还、还……” “还占据了您这位年轻扈从的身体吗？”科莫休斯·赤红伯爵说道：“这还要多谢您，让我去负责处理自己曾经的‘遗物’，否则鲜血衍体中的灵魂精粹永远只能保持沉睡状态……啊，柴堆镇的人也来了。” 赤红伯爵好整以暇地望向骑着精魂雌鹿飞快逼近的珊多丽，后方法师、精魂使者、奥秘骑士一拥而至，甚至还有没练出灵能的见习心灵武士，抄起兵器紧追来到。 “这么大的阵仗，如今的我可对付不来啊。”赤红伯爵低声自嘲一句。 赶来的珊多丽还没搞清楚萨雷米爵士为何突然出现在此，这位武装教卫浑身金甲覆护，暴喝一声，光耀之剑在空气中留下一抹光路，飞身怒劈赤红伯爵。 “主说，纵然动怒，不可犯罪！”就听见赤红伯爵发出充满亵渎意味的真言，随音波向四面八方扩散，连空气光线也为之扭曲！ 光耀之剑尚未落下，真言之声便让萨雷米爵士顿感心头一紧，脑中狂震、两耳出血，好似被重锤砸到脑门，不由自主地摔到在地，长剑劈在空处。 就算不在充满扭曲的亵渎真言波及范围内，珊多丽还是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恶意，她毫不犹豫地挥动巨灵权杖，地面破土而出十几根“荆棘标枪”，射向赤红伯爵。与之一同的，还有后方法师们发出的火球闪电。 赤红伯爵嘴角翘起，双臂交叉撸起袖子，露出小臂上密密麻麻的刺青，左臂是绽放着邪异血影的奥术咒字，右臂是充盈着纯白光耀的神迹花文，正负能量竟然在这一具身体内交汇冲荡！ 就听赤红伯爵吐出一个短暂音节，随即带着狞笑表情双臂大张，两股绝不相容的能量一同以最纯粹的方式喷发而出！ 正负能量间的碰撞，血影与白光的相接，发出比冰火交攻更为惨烈的激荡，吞噬荆棘、湮灭火雷，几乎让所有魔法效应紊乱失衡，引动连串惊天震爆。 珊多丽被这股力量掀翻在地，三头猖兵立刻形成稠密的防护壁障，挡下强悍冲击。 “告诉那个奥兰索医师，第一次交锋，是他赢了！科莫休斯·赤红伯爵，期待与他的第二次战斗！” 飞溅的碎石噼啪落地，迷蒙烟尘之中，传来赤红伯爵的宣战之语。当尘埃渐渐平息后，再也不见那道邪诡身影。 第148章 正负转 火舞城的豪宅花圃中，伊赛正盘坐在草地上，并不十分强烈的阳光，被看不见的力量汇集勾招，让花圃之中日光溶溶、阳华遍洒。 已经被玄微子收回的三部八景玄炉，此刻就安镇于花圃的八卦方位，虽然不是直接展开星纲法坛，却也形成一个特殊的凝聚结界，将自然的光热偏折收拢，以助伊赛导引吐纳。 玄微子这一手还是受“炎魔”席邓斯的启发，当初那位传奇法师直接凝聚火舞城周遭天地的光与热，形成一道日环蚀传送门。 考虑到九阶法师可能开始利用奥能作为施法能力的源泉，想要展现规模更大、结构更精密的法术，必然要投入海量奥能。但如果能够引动、调用天地之力，那自然能够产生不可思议的魔法现象。 丹道修炼之中，算得上真正运用天地之力，需入玄关之门、突破真空妙有的境界，长养圣胎已足，才有资格谈“察阴阳造化之权，通天地生杀之理”。 玄微子当初就隐约觉得弗斯曼获取奥能的方式有几分近似真空炼神之法，当然不是说这个世界的法师也懂得丹道，倒不如说智慧生命对外部环境的认识与沟通，或多或少也会走到这一步。 不过丹道与奥术终究有差别，玄微子这下做的，就是尝试让伊赛通过导引吐纳，采炼太阳精华，看上去颇有几分餐霞服气的玄妙。 所谓餐霞服气，可不是真的让人吸收什么天地灵气、阳光辐射，而是借太阳普照生灵，使得内在的生机焕发萌动。所以餐霞服气之法，将采炼日精的内景描述为“苍龙青芽之炁”、“东华木象青童”。 只不过这个世界的阳光成分好像要更特别一些，除了能够让身体内在潜藏生机发动，也让灵魂产生特殊的现象。 玄微子虽有纯阳元神，却没有这个世界生灵该有的灵魂，这种现象他以前并没有察觉，如今利用聚光结界，以玄微子的感应功力，也只是从吐纳调息的伊赛身上勉强发现细微迹象。 “好了，你收功后就出来吧。”玄微子对伊赛说道，然后朝蹲在一旁的沃夫说：“你也去试试，抱桩运转内劲，意守中丹之位。” 那位一头黄褐卷发的年轻炼金术学徒走出结界范围，跟玄微子说道：“医师，我方才察觉体内好像有正能量在流动，您这个是不是跟教会圣职者引导正能量一样的？” 玄微子盘坐起来，抄起手边的书籍，说道：“不一样，教会神迹的本质，应该是以崇善崇正的信仰之心，与某种特定的运作结构产生契合，顺便获得了引导正能量的神迹力量。而我传授你的技艺，并不苛求信仰与崇敬的对象。” “咦？这种解释倒是跟法师差不多。”伊赛眼角余光扫见一只小黑猫迈着慵懒步伐走到玄微子旁边，然后身子就软倒在他的腿上。 “我确实参考了法师的说法。”玄微子逗弄着罗莎莲的下巴，抬眼望向沃夫，心里却暗自说道：“其实我觉得，教会神迹的力量来源才是离奇。如果按照那群星界心灵术士的说法，教会崇拜的那位神圣之主并不存在，神迹力量是一种特殊规律的产物，那为何一定是要崇善的信仰意志才能获得神迹？世事变迁，焉有亘古不易的善恶是非？” 想到这里，玄微子忽然定住不动。罗莎莲最先察觉到异状，扭头“喵~”了一声示意，伊赛闻声也瞧了过去，不知这位“奥兰索医师”在思考什么神秘强大的技艺。 “呵，也好，虽然看走眼了，但也算是给自己一个教训。”玄微子忽然自言自语起来。 “怎么了？”罗莎莲跟玄微子心灵感应起来。 “将这两本书还给图书馆，另外按照这张书单，将书借来，顺便带上我的蓝宝石星徽卡。”玄微子将两本书籍递给伊赛，将他支开。 等剩下沃夫和罗莎莲，玄微子隔空弹指，拨动玄炉丹火，将聚光结界转为反侦测结界，停止试验，将他们两个招来近前，以心灵感应悄然说道：“柴堆镇出事了，萨雷米爵士身边那个年轻扈从，居然暗中被赤红伯爵占据了身体，在柴堆镇杀了几个人，然后逃脱了。” 罗莎莲对这号人物没啥印象，倒是沃夫吃了一惊：“等等！萨雷米身边的扈从？他什么时候被赤红伯爵占据身体的？” 玄微子低垂眉目回忆推演，说道：“就如今看来，说不定赤红伯爵攻占柴堆镇的时候，就已经做下准备了……有趣，当初我发信给萨雷米爵士，他让这个年轻扈从送书前来，估计已经被赤红伯爵所占据。也只有这样，他才能挑选适当的书籍，以免让我从中发现他的保命伎俩。” 沃夫不敢置信，他掰着手指往回计算日子，问道：“他居然在柴堆镇潜伏快半年了？可赤红伯爵已经被医师你打败过一次，他为什么还敢来柴堆镇？” “柴堆镇中有一批赤红伯爵过去的下属，如今被杀的也是其中三位法师。”玄微子推算道：“我猜测赤红伯爵以前给他们施加了某种诅咒，以此要他们服从。说不定也是作为类似的保命手段，我已经让飞鸟斥候去联系珊多丽，了解到底是什么情况。” 沃夫和罗莎莲两个没有听出破绽，倒是玄微子自己心生警惕。如今他本尊与化身在两头各有事务，飞鸟斥候虽然也在柴堆镇内外监视，他却没有多余心思观察，以至于发生这种纰漏。 飞鸟斥候毕竟不是实时监控的魔法道具，除非玄微子主动凝神感应，否则柴堆镇出什么事，自己还真的不能第一时间察觉。要不是赤红伯爵搞出巨大冲击，震撼柴堆镇内外，惊动自己一丝灵觉，引起飞鸟斥候关注，估计事情过去半天都未必察觉。 可见如今玄微子虽有纯阳元神，却不是真正的出神入化、地仙境界。否则灵台远见、前知先觉，就算不刻意推演卜算，也应该有微妙感应才对。尤其是柴堆镇作为自己长时间居住栖身之所，要真有什么大事，哪怕本体不方便，亦有化身穿行遁往、顷刻便至，哪里还会容赤红伯爵搞事？ 更别说赤红伯爵靠着“夺舍”那名年轻扈从，居然潜藏玄微子眼皮底下而未被发现，真就说明自己灵觉神识大不如以往。 “不过也是奇怪，赤红伯爵占据那名年轻扈从的肉体之后，依旧专注于神迹力量。虽然不至于突飞猛进，但奥术与神迹差别甚大，而且赤红伯爵以前精通的血魔法，应该是与死灵系最为亲和的吧？怎么还能轻松随意地施展神迹？”玄微子满头问号，同时让飞鸟斥候去询问珊多丽当时情形。 …… “我还好，就是那位萨雷米爵士受伤了，目前安置在小礼拜堂中养伤。” 柴堆镇城堡中，珊多丽对着地上一只乌鸦说道：“如今我加强了镇子内的警戒，由于三名法师受害，所以他们负责的一些工程都暂停了。我觉得还是等你回来再作安排，会更加妥当。” “没事，你处理得很好。”玄微子的声音从飞鸟斥候口中传出。这些星光体拟合而成的乌鸦，原本只能像是“短讯术”那样传递少量内容。而现在玄微子凝神感应，便可远隔山川直接沟通对话。 “对了，萨雷米爵士为什么会来到柴堆镇？他不是一直呆在莱根城传教吗？”玄微子问道。 珊多丽回答说：“他身边还有几位随同而来牧师，根据他们的说法，就是来找你的。具体原因我没有多问。” 地上的乌鸦发出冷笑声，也不知道那硬邦邦的鸟喙是怎么传出这种声音的，就听玄微子说道：“萨雷米爵士没有吵着嚷着要我说明情况吗？毕竟他的扈从是在柴堆镇出事的。” 珊多丽倒是从容：“他伤势很重，现在还昏迷不醒……他们教会的人似乎不愿意让外人插手治疗，所以我没有多问。” “嗯？赤红伯爵的实力恢复得这么强大吗？”玄微子有些吃惊，自己夺占奥兰索的肉体身躯时，也花了小半年时间重新恢复到四阶灵能，更别说是依靠自己的元神根基取巧。 至于说法师利用“克隆术”转移灵魂，全新的肉体相对于原本身体有所减损，更别说占有其他人的身体了。而且萨雷米爵士也不算庸手，居然会重伤到昏迷不醒，这就有些古怪了。 “赤红伯爵的魔法非常奇怪，我完全无法理解……”珊多丽将当时遭遇的情况详细叙述了一番，包括赤红伯爵最后留下的那句话。 “有病，谁闲的无聊要树立这么一位宿敌，天天找麻烦？”玄微子刚骂了一句，可想到自己上辈子好像也是差不多的性情，只得转而问道：“正负能量的冲击？你是说他能够同时引导正负能量？” “我还没分辨得太清楚，可大概情况就是这样。”珊多丽回答道。 在火舞城的玄微子本尊捏了捏眉间，嘀咕道：“这算啥？夺舍重生、因祸得福、领悟神功？这是什么狗屁三流小说的主人公？” 虽说赤红伯爵突然出现确实意外，但玄微子也并未丧失清明心境，他很快就判断出来—— “从柴堆镇外破坏程度来看，赤红伯爵将三名法师的血液吸干之后，实力虽然不至于完全恢复至当初八阶法师的水准，但也够得上高等施法者了。但他还是急于离开，而没有选择多做报复，这除了是他本人夺舍重生后没有足够多的魔法物品、不足以应付持久战斗，估计也跟他身体正负能量的相互干扰有关！” 玄微子并不否认赤红伯爵由于偶然机遇，同时掌握了引导正负两种能量的能力，但按照他所施展的魔法威能，赤红伯爵自身不可能不受半点影响。 如今玄微子不过是对正能量如何凝聚运用稍有体会，对于这个世界的正负能量背后生死流变，还没有深入领悟，以他的境界也不敢说把正负能量塞在同一个身体进行引导运用，搞不好真会爆体而亡的。 玄微子见识过赤红伯爵的血魔法，他对死灵法术与负能量的运用，其实比狄安特这种死灵法师要更为独特一些，甚至掺杂了生灵腐败、生死轮回的几分意味。 “看来血魔法还有一些高深内容，只有赤红伯爵自己清楚，可惜了。”玄微子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你要是彻底跑路，打死不跟我交手，反倒不好找。现在盯上了我，以后说不准还要还要把你抽筋扒皮、摄魂夺魄，把你脑浆子里所有知识全都榨出来。” “好了，你就先在柴堆镇主持事务吧。我这边尽快处理好，也会赶回来的。”玄微子借由飞鸟斥候，对珊多丽说道。 珊多丽问道：“这样一来，你那件长袍恐怕要更迟一些才能完成。” “没事，迟就迟吧。”玄微子设计的这件“周天列宿法服”还要经过星纲法坛祭炼，如此亦非一日之功。 “等下，还有一件事。”察觉玄微子要中断联系，珊多丽赶紧说道：“多谢你，如果不是你的传授教导，这次事情我根本无法处理。” “我传授你的只是‘炼魂通神’的技艺，你好好回想，自己又是如何突破既有的思维方式，从而产生转变。这种内省反思，才是真正的修行。”说完这话，玄微子中断了与飞鸟斥候的联系，在珊多丽面前的乌鸦，又变回呆傻发愣的模样，歪了歪脑袋，扑扇着翅膀飞走。 …… “怎么样？事情弄清楚了？”罗莎莲看见玄微子睁开眼睛，坐在他两腿之间问道。 “知道个大概了。”玄微子说道：“看来还是要尽快返回柴堆镇，建立起稳固的防护。” 沃夫也看懂了，指着安置在花圃三部八景玄炉，问道：“医师是打算在柴堆镇布置魔法阵吗？就跟之前那样。” “差不多，不过我打算布置半永久的魔法阵，甚至能够改变一片地区的环境与魔法运作规律。”玄微子说道：“不过这件事不好干，而且还需要一大批劳力。火舞城这边处置好了，我们就准备返回柴堆镇。” 第149章 地底 昏暗的地下空洞之中，在还未侵切成河流的碎石间，冰冷刺骨的溪水淅淅沥沥地流淌着。石缝间可以看见一层薄薄的苔藓，散发着时而青蓝、时而淡紫的微光，隐约形成一条光路，却连周围的碎石都照不清楚，如果有大胆的冒险者抬脚迈步，定然会被绊摔得头破血流、牙齿磕碎。 几点萤火虫大小的冰冷光源，在溪水上游的一条缝隙钻了出来，将地下空洞照得一片冷白色调。惊得溪水间那些细小如同蝌蚪的无眼盲鱼如临大敌地窜回石缝间，竭力回避这种血脉记忆中也不曾体会过的力量。 飞舞光源盘旋一阵，然后就隐隐听见岩层间沉闷声响，好像有千军万马在头顶奔踏而过，惹得地下空洞的溪水涟漪不断、水珠颤跳。 随即一声巨响，溪水上游的石缝被一举轰开，足足十尺多厚的坚硬岩层，就像被摔得粉碎的水晶制品，大块小块的岩石飞喷而出，爆鸣声响在空旷的地下空洞间回荡着。 站在岩层后方，是平举手臂、张开五指作施法状的玄微子化身，就见他挥了挥手臂，将面前飞扬的灰尘拨开。而在他身后的提乌斯与阿库玛·玛塔塔则捂着耳朵、张大嘴巴。 “哇！后面居然还有这么大的空间？”提乌斯整理了一下身上挎包，这回他被玄微子叫出来深入幽暗地域，倒颇像是传统的冒险者，一应器物道具他都准备妥当。 提乌斯随手施展了一个“侦测魔法”，大拇指和食指扣成一个圆圈，架在眼前像是戴上单片眼镜，这种经过改良的小技巧，能够让侦测距离更远一些。 “好特别啊，这种苔藓……似乎有一定的致幻效果？我收集一些，带回去做试验。”提乌斯从大挎包中取出一根小试管，将溪水石缝的发光苔藓刮下一部分。 提乌斯碰了碰冰凉的溪水，侦测确认没有毒性，正准备喝两口解解渴，就听见一阵嘘嘘声，阿库玛·玛塔塔居然在上游不远处撒起尿来，这位雪地精巫师还一脸恶作剧得逞的模样，朝着提乌斯挑了挑眉角。 “他妈的——”提乌斯一肚子气没法撒，他真的很想射出一道“解离术”，将这个恶心难看的玩意儿打成灰烬粉末，但又忌惮于玄微子对其的重视，只能强忍内心的恨怒，抬眼望向玄微子，却见对方回头望着上方穹顶，不知道在看什么。 “医师，怎么了？”提乌斯上前也抬头眺望，看不出什么东西来。 “没什么，赤红伯爵这个家伙没死透，夺占别人的身躯重生了，在柴堆镇搞出了一些动静。”玄微子回过身来说道。 提乌斯吓了一跳：“赤红伯爵？！他还没死？！” “不仅没死，而且不知因何缘故，他似乎还能同时引导正能量与负能量，魔法成就还进步了。”玄微子这道化身摇了摇头，言道：“这些事与我们无关，专心在此地研究。” “哦。”提乌斯也不敢多问，像他这样的掌握六阶奥术的中等法师，从字面上看仿佛距离七阶奥术的高等法师只有一步之遥，实际却有着巨大的差别。 而高等施法者之间的差距也是巨大的，九阶法师与八阶法师的差距，也远大于八阶法师与七阶法师的差距。至于从九阶法师到传奇层次，更是有跨越了大海般的遥远距离，如此也不难理解同为九阶法师，弗斯曼却能够完全压制住内勒姆。 传说中传奇法师之间也有高低强弱之分，那就实在轮不到提乌斯这种小角色来关心了。 玄微子重新放眼这个地下空洞，如今他们已经距离地面足有五十哩以上的距离，以至于他不得不在一路上留下“传送术”的指引道标，以免被彻底困死在地底。 如果是在地球上，这个深度恐怕早已突破硬质地壳，来到满布岩浆的地层，就算有些缝隙空间，估计也该是充斥着高温易燃的有毒气体，绝不是凡人能轻松居停的环境。哪怕是阳神真人的化身，也要考虑是否会被地肺火煞、万载金魄所伤。 玄微子在火舞城看到过占星大师威思顿先生的研究，那便是关于这个世界——至少这新旧大陆与海洋，都是处于球形星体的表面，这种情况大致上与地球相近。 然而地底的情况却不好说了，地球上的化石矿藏与能源的开采深度，深了也不过几千米。相比起地壳的厚度，工业文明的发展，也就是对这浅表地理资源的利用。 可玄微子三人这一路深入，也没少探入各条岔路，却都没发现什么矿藏，这就很稀奇了。如果说由于规则法度的差别，导致这个世界没有煤炭石油大量储存，玄微子也就认了。 但是一点矿藏都没有，连稍微能作为施法原料的粗质晶石都不具备，这不自然的情形，反倒让玄微子觉得异样。 不过来到这处地下空洞，玄微子才稍微察觉到一丝特别气息，一种引起心灵异能共鸣的力量。 “看来这里就是迈昂初生之地了。”玄微子说道。 提乌斯听到玄微子这话，问道：“就是那个被医师您做成灵能权杖的大蘑菇？为什么这么说？” “你虽然逐渐掌握辨识灵能的技巧，但是对于弥漫于环境中无形的力量，缺乏深刻的把握与体会。”玄微子说道：“我猜测，下方有一处灵能亲和的矿脉。” “真的吗？”提乌斯脸上尽是难以掩盖的喜悦兴奋：“这下发财了！这年头任何一条矿脉都是弥足珍贵的，坐在矿脉之上，就等着财富、美女、权势源源不断地涌来吧！” 玄微子并未喜形于色，看着周围环境疑惑之意更重。 “医师……这里还有什么问题吗？”提乌斯还想着怎么挖掘开采下方的矿物，就见玄微子眉头紧皱地来回走动。 “很奇怪，明明已经来到这么深的地底了，居然还没有感受到大地脉动，按说越往深处，大地脉动应该越强烈才对。”玄微子觉得真有些倒霉，这么一个幽暗地域通道就在家门口，结果矿藏稀少不说，连大地脉动都没有汇集区。 提乌斯对大地脉动了解不多，只是讨好着说道：“会不会是还不够深入？要不我们往深处找找？说不定大地脉动就附着在下方的矿脉。” 玄微子化身叹了口气，说道：“也只能如此了，你们退开，我直接将这片岩层震碎。” …… “请进。” 没有一丝情绪起伏、机械式的语音，从一个半透明的魔法仆役那看不见的嘴传出。 玄微子刚迈步进屋，门后就传来“嗡嗡”的警报声，那个好似鬼魂一般没有双足的魔法仆役飘到玄微子面前，一顿一顿地说道：“侦测到、你的身上、携带了、一个、小型生物。请移除、该生物、再进入、房间。” 罗莎莲一脸不爽快地从玄微子怀里钻了出来，朝魔法仆役吐了吐舌头，然后踩着玄微子肩膀跳出房间，跟沃夫在外面守着。 “请进。”魔法仆役再次说道，然后将玄微子引到待客的沙发上。 “请稍等。” 说完这话，魔法仆役就飘到门边，利用一块刻着简单魔法阵的砖板，缓缓充能。 玄微子对这种改良程度不深的魔法仆役不感兴趣，倒是打量着眼前这个宽阔如同会议室的待客间。 自从内勒姆夺回火舞城，他没有搬回通讯晶塔，而是将旁边一座闲置的私人工坊略作修整后入住。说是私人工坊，但看上去比玄微子在柴堆镇的小城堡还要雄伟，光是这件待客间，头顶的水晶吊灯就暗藏着“虹光喷射”、“蛛网术”、“冰风暴”之类的法术，四面墙壁的立地花瓶、悬挂壁画，背后都有符文陷阱，随时能够发出阴森毒辣的死灵系法术。 就连地上踩着的地毯，说不定也会转眼变成沼泽或者升起“力场监牢”。总之各种手段，保证来犯之人不是被牢牢困住就是被轰成碎片。 “还是那么怕死。”玄微子暗自摇头，就听见对面房门传来咔咔声响，他略带好奇地靠上前去，稍稍感应，发现门内居然还夹有一层精金板，真是刀砍不破、锤砸不开了。 “是内勒姆阁下吗？”玄微子听到门后那居然是开锁拧钮的声响，忍着笑意地问道。 “啊！是我！医师你稍微等一下。”就算没看见，玄微子也能想象出内勒姆费劲扭动锁扣的样子，听他有些烦躁地说道：“不好意思，新装的锁，还没上油，待会儿我让人改成魔像式开关……啊哈！好了！” 就听见咔喇喇一阵铰链声，仿佛是银行地底保险库门被拖动的情形，内勒姆脸色有些惭愧地走出来，连连说道：“抱歉抱歉，没让你久等吧？” “没，我刚坐下。”玄微子看见如今的内勒姆，忍俊不禁。 就见这位首席法师顾问，穿着蓝紫色的法师袍，但能够看见底下链甲的轮廓。而他头上戴着一顶预言系灵光灿烂的黄金钻石头冠；脖子上戴着带有法术触发序列效果沉重项链，而且内中储存着不止一次序列的法术数量。 此外，双手十指带满了戒指，形状有恶毒的衔尾之蛇、也有好似粗犷一截铜管，材质从金银铜到象牙、玉石、精金不一而足，镶嵌了猫眼石、蓝宝石、红玉、缟玛瑙、月长石等等，看得人眼花缭乱。 更离谱的是内勒姆的双手手腕，加起来戴了超过八枚手镯，粗细不一，也不知道戴的是手表还是水表，分量看上去都快能打铁线拳了。 玄微子不想去考究是否还有内裤形制的魔法装备，反正现在内勒姆法师可谓是武装到了牙齿，整个人就是一座移动的魔法堡垒，从“秘法视觉”看去，简直灿如烈日、难以直视。 “内勒姆阁下，有一个好消息。”玄微子开门见山地说道：“还记得柴堆镇附近那个幽暗地域通道吗？我们已经在底下找到一种特殊的晶体，估计稍后就会派人送来，估计还要请阁下辨识研究。” “哦？那可真是好消息。”内勒姆很是开心地点点头，还顺便扶了扶有些沉重的黄金钻石头环，然后问道：“医师上门，就只是说这件事吗？” 玄微子摇头道：“还有更重要的一件事，我打算回柴堆镇了。” “啊？”内勒姆忽然急了，话语中也用上尊称：“奥兰索医师，您怎么说走就走啊？难道是我哪里做得不对了？还是有谁冒犯到您了？” 玄微子失笑道：“内勒姆阁下，我还是更喜欢在柴堆镇过自己的日子。如今战事结束，火舞城重建已经陆续开工，最紧要的几件大事我都帮你处理了，你还不放我离开吗？” 内勒姆突发灵感地说道：“还有黑岩行省！如今折损了一批人手，不如奥兰索医师……” 玄微子抬手阻止对方继续说下去，拿出一份名单道：“这是我近来在火舞城观察过后，挑选出可以任用的人员。” 其实这份名单上的人选主要是来自提乌斯的意见，配合玄微子近来在火舞城重建事务上的观察，通过代理总督埃瑟，逐一接见过这些人。他们有的是法师，只是进阶几乎渺茫；有的跟埃瑟类似，以前在火舞城负责大小事务，也没有太大的晋升机会。 比起内勒姆的子女，这些大小官吏更容易被玄微子所笼络——其实玄微子也没有太花心思去结交，而是这些人觉得如今的火舞城中，玄微子比内勒姆更有话语权。 让这些人去黑岩行省担任地方官员，是玄微子将势力触手伸向黑岩行省、为将来布局做的准备。 至于内勒姆自己躲在私人工坊里天天加强堡垒防护，拼命给自己攒魔法装备，两耳不闻窗外事，也别怪玄微子顺势将他架空了。 “那、那……还有！”内勒姆绞尽脑汁想要玄微子留下来：“那一千多名军团士兵的俘虏，我可处理不了。总不可能一直留在火舞城吧？” “内勒姆阁下放心，我这次来，就是来向你要走这批士兵的。”玄微子面露温和笑意地说道。 第150章 会议 一群帝国军团的老兵被关押在战俘营中，本就是一件相当棘手的麻烦事。 说要收编他们吧，可是又顾忌这些老兵对弗斯曼的忠诚，反倒成为内部隐患。说要遣散他们吧，又担心会被潜在的敌人笼络走，成为新的威胁。要是说把他们屠杀干净，这伙人肯定要拼命，而且玄微子也阻止内勒姆这么做。 然而玄微子才不是出于什么悲天悯人、贵生恶死才阻止杀死这一千多号俘虏，只是单纯需要这批壮劳力。 “奥兰索医师能透露一下，你要这批俘虏去干什么？”内勒姆问道：“莫非是要他们去挖矿？” “这倒不是，主要是为了修建水利。”玄微子说道：“我发现新大陆很多地方都没有兴修水利工程，哪怕是黑岩行省这种生产粮食的重要地区，好像也没有太多灌溉工程？” 内勒姆不解问道：“这……粮食不就是靠天上下雨吗？实在不行就用‘操控天气’好了。” 玄微子已是无话可说，心想这位九阶法师本事不差，但会不会有些五谷不分了？可转念一想，哪怕是在地球上，同样有耕种粮食的行为，却不一定所有文明都能算作是“农业文明”，更别说对水利建设有迫切性的农业文明。 为了防止坐井观天，玄微子还是多问了一句：“可我听说黑岩行省的绿水河谷，不是每年都有可能遭遇水灾吗？你们就不担心洪水会冲毁农田房屋？我跟埃瑟了解过，你们也会派人应付水灾的。” “哦，你说那个啊。”内勒姆耸了耸肩膀：“其实真要有大型水灾，也一样控制不住的。我们派遣人手主要是保护重要的农庄，同时防范因为水灾而变成匪寇的流民。当然了，要是有钱人肯做慈善，我们也会开设一些难民营的。” “那……你们就没有想过兴建大型的水利工程，比如防洪堤坝之类的吗？”玄微子问道。 内勒姆想了想，说道：“以前奥秘之眼倒是有过类似提议，但是他们试过之后发现，成本投入太大了，而且基本只能保护那些农民，收益太小。再说了，每发一次水灾，都是发财的时机，为什么要阻止呢？” “发财？呵呵，我猜是将洪水引到那些竞争对手的农田上？”玄微子不怀好意地问道：“或者说提前给对方贷款，趁收获节之前将对方耕耘一年的农庄冲毁，然后以收债名义，将毁坏的田地农庄低价收购？” “哎呀！奥兰索医师这方面也很懂嘛~”内勒姆欢快地笑了出声。 “哪里哪里~”玄微子也跟着笑了起来，随后言道：“不说笑了，这批军团士兵都是壮劳力，我正好拉去帮我挖沟渠、疏河道、筑堤坝。柴堆镇是常青商会的主要货源地，比起普通农作物，还要考虑草药与栽培环境，水利灌溉自然也是我关心的范畴。” 这表面上的水利灌溉网络，其实是星纲法坛的基础之一。想要长久安置法坛道场，也需考虑与周围环境的联系和互动，虽然道家法术主旨多以顺应自然之势为主，却不是一味否定人为干预的力量，而是要在服从客观规律的形势下，选择最合适的相处方式。 “那好吧，有奥兰索医师你来管理，我也可以放心。”内勒姆紧接着又说道：“但医师你可能要再停留一阵，我稍后要跟五芒星之塔的其他高层开会联络，里面会谈到对医师你的安排。” 玄微子只是问道：“莫非是我杀死了弗斯曼，引起‘炎魔’席邓斯的针对，打算联合起五芒星之塔的一众高层，对你进行施压？我怎么感觉要尽快跑路了？” “医师你想太多啦！放宽心、放宽心！”内勒姆倒是比玄微子紧张得多，唯恐失去这位盟友，赶紧解释说：“其实你杀死了弗斯曼与狄安特，有不少人估计心底里早就乐开花了，巴不得要感激你。还有就是狄安特的死，让帆叶行省的首席顾问职位空缺出来，这才是大家这次开会的重点。” 只能说任何一个组织发展到一定规模，内部的倾轧与斗争照样残酷激烈。玄微子先后杀了五芒星之塔两位高等法师，对方内部成员居然还有人感激自己？ 不过这或许也是这些法师公会组织的常态，他们从一开始传授与分享知识的施法者团体，演变成如今以利益关系为脉络的共同体，并没有高度一致的信念与价值。分驻各地的首席法师顾问，更像是藩镇诸侯，而不是从中央集权向地方委派的官吏。 “以高等施法者为核心，资源向强大个体的聚集，形成藩镇林立、宛如小国自治的格局，或许这才是这个世界的常态。”玄微子也适当转变观念：“所谓枪杆子里面出政权，暴力规则是社会结构最底层的运行机制。但是强大个体又不至于能够彻底消灭其他类似存在，形成藩镇割据，倒合乎常理。 而强者之间想要不因对抗而相互消灭、使得第三方受益，就需要一定程度的联合与结盟，但又不会是单纯的上下服从。所以如今的奥秘之眼、五芒星之塔，估计都大致如此。” 想通这些，玄微子也对目前柴堆镇处境有个大致的了解。 作为殖民开拓的边陲之地，柴堆镇过去几乎是被遗忘的角落，但也可以说是各方势力没有插足之地。借用围棋“金角银边草肚皮”之说，要建立全新的势力，不能选择在凶险的四战之地，而是要在边缘地区站稳脚跟，有了稳定的根据再步步推进。 而所谓“金角银边”，不一定是空间方位上的绝对边缘，也可以是不同势力范围之间的灰色地带，或者是容易破坏原有社会运行、进行重构的薄弱区域。 这也是玄微子选择离开火舞城的原因。别看如今火舞城事事皆以玄微子的意愿为主，那不过是由于弗斯曼引起的接连大战，导致火舞城暂时出现权力态势的失衡。 而像这种商贸繁华的大都会，很快就能恢复过来，不用一年半载，各种根深蒂固的利益网络，又会将玄微子缠得束手束脚。 偏偏火舞城这种地方，为了利用其长久获益，玄微子不可能大发神通将利益相关方全部杀光，他也没有充足的人手来进行替换。所以他选择离开，退离到自己可以掌控的范围内，把已有的基础巩固完善再说。 “人啊，最忌讳稍微有点成功，就忽视了所处的环境，自以为能够把握流变不息的世间万象。盲目，才是修道之辈最大的敌人。”玄微子摇头感叹。 …… 内勒姆再次来到这间不太宽敞的专用通讯密室，周围墙壁通体以秘银打造，布满了繁复的魔法阵线条，还用各色宝石镶嵌，奥法光芒流转升降。 内勒姆这回特地趁早赶到通讯会议的位置上，避免再次迟到，让大家看笑话。结果屁股还没把那张特制的秘银座椅变暖和，密室之中就接连闪现出一圈幻术光影凝聚的人物。 众人落座之后，也都纷纷将目光投向内勒姆，有的人只是随便瞥了一眼便收回视线，有的人则是饶有兴致地盯着内勒姆。不过幸好都是以幻术塑造而成的投影，对方也没法借机施展什么侦测法术来窥探自己。 “咳咳，大家来得挺快啊。”内勒姆干笑了两声。 坐在上首处的齐达罗克大法师，如今除了苍老枯瘦，还略带了几分疲态。按说参加这种通讯会议，五芒星之塔的成员多少都会做一些伪装，以免让眼尖的同僚看出自身实际情况。 “这一次就不废话了……内勒姆！”齐达罗克大法师的目光紧盯着内勒姆问道：“狄安特真的是被那位奥兰索医师杀死了吗？你能确认吗？” 内勒姆拿起一条带着五芒星之塔会徽的项链，这种混合了原主鲜血制作而成的特殊物品，在必要时候能够作为验明身份的工具。 “这是他的生命徽记，我想不用多解释什么了吧？”内勒姆如同胜券在握地说道：“狄安特与弗斯曼勾结，试图取代我在火舞城的位置。只可惜他技不如人，反被奥兰索医师击杀，这没什么好说的，是他活该！” 内勒姆这话说得斩钉截铁一般，反正是不打算让狄安特的盟友有任何反驳余地。 “狄安特这事确实做得不妥当。”齐达罗克大法师说道，他只是直视着内勒姆，即便是幻术投影也带着锐利的目光：“但奥兰索医师接连杀死我们五芒星之塔的两位高等法师，而且一位是帆叶行省的首席顾问，一位是军团长官。你觉得他真的不需要负担任何责任吗？” “齐达罗克大法师！你这是什么意思？”内勒姆反问道：“当初我为了夺回火舞城，你也是支持我的，怎么现在反倒质问我了？” “我不是质疑你，而是质疑那位奥兰索医师。”齐达罗克说道：“听说他如今还留在火舞城，几乎取代了你首席法师顾问的职责了？” “那是我要求他留在火舞城！”内勒姆似乎猜到了什么，环顾一圈问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要我把奥兰索医师赶出火舞城吗？他又没有做错什么？！” 齐达罗克脸色缓和了些许，说道：“目前女王正在与多拉贡商定新旧大陆间的南线航路，可能会与瓦努亚的公海舰队产生冲突……原本负责在新大陆方面进行接应和护航的，应该就是帆叶行省的人手，也就是狄安特大法师。” “瓦努亚那群海盗！说什么公海舰队？”内勒姆低声骂了几句，这支历史悠久的海盗，可以追溯到几百年前被帝国赶下大海的瓦努亚王国，最初的瓦努亚海盗就是流亡在外的王室成员。五芒星之塔在前来新大陆开拓的过程，没少受到这股庞大海盗的袭扰。 “然后呢？这跟奥兰索医师有什么关系？火舞城可是在内陆！”内勒姆心下有些庆幸，难怪奥兰索医师打算离开火舞城，看来他是事先料到这种情形了。这样倒也省得内勒姆自己出面去逼走奥兰索医师，以免双方因此结怨。 齐达罗克大法师的脸色有些滑稽，就像是看见小娃娃的无力耍闹，说道：“女王说了，像奥兰索医师这样的人才，只是授予蓝宝石星徽的盟友地位，不足以彰显我们五芒星之塔对各类魔法人才的重视与招揽。她提议让奥兰索医师正式加入五芒星之塔，并且出任帆叶行省的首席顾问。” “什么？！”听到这话的内勒姆直接吓得跳了起来，同时周围与会的高等法师、各地首席顾问也都拍案而起，就差没有开口骂脏话了。 如果“飞弹女王”真的与多拉贡新创立的龙族国度商定了跨海的南线航路，五芒星之塔就相当于多了一支外部强援，能够牵制奥秘之眼的势力。同时作为南线航路的另一端，帆叶行省也必然迎来兴盛，而此地首席顾问的重要性，恐怕犹胜火舞城。 内勒姆赶紧掩盖失态之举，问道：“女王这是开玩笑的吧？” “谁知道呢？”齐达罗克大法师耸了耸肩膀，可见周围众人都面露不甘与嫉妒之色，又补充道：“不过这件事我亲自跟女王交涉过，认为这种做法还是不甚恰当。而且奥兰索医师杀死弗斯曼，导致我失去重要的援军，只能独力对抗来犯的蛇人蛙人。 在帆叶行省新任首席顾问这件事上，我跟女王表明了态度，除非有第二支堪比弗斯曼及其麾下帝国军团前来协助我，否则我不会支持奥兰索医师与五芒星之塔再有任何深入合作。” 内勒姆却不太满意：“齐达罗克大法师！你这样会不会太自私了！当初弗斯曼可是带着他的军团攻占了我的火舞城，他要是站稳脚跟了，怎么可能还会前去支援你呢？” “内勒姆，我当初分别向‘飞弹女王’、‘炎魔’与新大陆新团的卡文迪什元帅发出请求，让他们将弗斯曼和他麾下军团调遣到我这边巩固防线，从那个时候开始，我便已经表明了我的态度。”齐达罗克大法师那充满智慧的双眼与他衰朽的身躯完全不相衬： “我不认为弗斯曼夺取火舞城的做法有任何正确性可言，但我没有办法强求他服从我。同样，身为大沼泽行省的首席法师顾问，我当然要为自己下辖的地区争取权益。弗斯曼当初没有选择协助我，于是我选择支持你。如今只要谁能协助我击退这批疯狂进攻的蛇人蛙人，我就支持他去做帆叶行省的首席顾问！” 第151章 枪炮 “自从几年前蛇人与蛙人联合之后，发动的攻势一次比一次强烈，相关的警告消息，我早就不止一次发出过了。”齐达罗克大法师环顾众人，语气渐渐发冷：“你们估计有不少人质疑我，为什么要支持内勒姆夺回火舞城，很简单，在此之前，内勒姆都能向我稳定提供物资。” 内勒姆听到这话挺了挺胸膛，齐达罗克大法师说法的分量就是与众不同，可旋即又被对方一顿训斥： “内勒姆，你也别太得意了！两台刀锋魔像被你弄坏了一台，准备好拿足够的魔法物品来弥补损失！这次我只要制作好的卷轴和魔杖，不要未加工的宝石跟原料。清单稍后我会让人发送给你！” 内勒姆脑袋一缩，就像面对老师训斥的学生，乖乖应承下来。不过得到齐达罗克大法师的认可，他心里仍是偷笑不已。 这时候有人说道：“齐达罗克大法师，你说的支持，包含提供战争物资吗？” 内勒姆瞧了过去，说话的是一位带着辅助镜片的老年法师，身体健壮、精神矍铄，连鬓银白大胡须，顶着个留下烧伤疤痕的大光头，穿着类似铁匠那种防止铁水飞溅的防护围裙，看外表更像是工坊中的老匠人，而不是一位尊贵的高等法师。 “是邓肯大师啊。”齐达罗克有礼貌地笑道：“莫非是邓肯大师研究出什么新奇的构装体，能够提供给我吗？” 邓肯大师认真说道：“一种巨型的咒文火炮，可以发射各类炮弹，并且不需要太高超的施法技艺就能够操作，甚至经过严格训练的士兵也能参与。” 齐达罗克大法师叹气道：“邓肯大师，你是希望在战场上试验你那些不稳定的……火炮吗？我听说之前有一次在海岛上的试验，你们还不小心把帝国军团的一座堡垒给炸上天了？” 这位邓肯大师立刻纠结起对方的措辞，不厌其烦地解释说：“那是由于魔法波动对起爆火药产生细微影响，加上那些笨手笨脚的士兵操作不当。而且经过我的改良，起爆火药已经稳定了许多，炮管也是进行了数百次的试验，确保不会炸伤操作人员。” 内勒姆偷眼瞧着这位跟自己差不多年纪的邓肯大师，虽然同为高等法师，可他却一门心思扑在那似是而非的构装体技艺上。 这位邓肯大师比起兵刃盔甲的攻防碰撞、魔法威能的涌动喷发，更专注于如何利用带有爆炸性质的炼金产物，制作能够推动弹丸发射的远程构装体。按照他的说法，这些名为枪炮的火器，相比起造价昂贵的破城重弩，射程更远、威力更大。 可惜屡次的意外爆炸和人员死伤，加上研究火炮与火药的大量消耗，导致他负债累累，只能靠制作炼金手雷来填补窟窿，他甚至还曾经协助过弗斯曼与土著进行作战。 也许是这位爱好火炮的邓肯大师不习惯被小辈随意调遣命令，最终还是回到自己的实验室，搞得时不时发出大爆炸，以至于他的学徒都不敢靠近。 内勒姆庆幸弗斯曼是跟狄安特合作，而不是请来这位脾气火爆、手段更火爆的邓肯大师，否则火舞城真不知道会被这两位玩火的折腾成什么样子。 听着邓肯大师那好似连珠炮弹一样的话语，齐达罗克大法师实在没耐心听下去，只得说道：“邓肯大师，你说的这些都是在试验场的结果，还未经过战场的考验。这样吧，你如果能够提供足够数量的炼金手雷，再让你手下那批经过训练的步枪手来协助，就可以让你的火炮来我这里进行试验。” “没问题，我立刻组织人手赶去大沼泽行省！”邓肯大师发出爽朗的笑声，气质完全不像是一名法师，倒像是集市上粗鄙的屠夫：“你们大家也别争了！当初我的火炮都是在海岛上进行试验，对付沿海出没袭扰的海盗、怪物，效果好到不知哪里去了！帆叶行省最近不是闹鱼人吗？就由我来对付好了！” 与会众人多数流露出一丝不甘，只觉得未来大发横财的机会被这个又直又愣的老家伙给霸占了，心底里都盼着他被自己的火药试验炸死。 倒是内勒姆经历了火舞城这一次战乱，变得机敏一些。他从齐达罗克与邓肯大师的话里听出一些别样意味。 “会不会，这两位私底下已经商量好了？只是在会议上表演这一出？”内勒姆暗自揣测。 “说回关于奥兰索医师的事情。”齐达罗克大法师望着内勒姆说道：“我们目前觉得，奥兰索医师不宜继续留在火舞城，毕竟你才是那里的首席法师顾问。要不是你之前及时对外宣布这次战乱是弗斯曼的独自举动，搞不好卡文迪什元帅就要率领大军，来你火舞城进行一次‘游行阅兵’了！” 内勒姆此时才隐隐生出后怕，但却硬着头皮说道：“这算什么道理？他们帝国军团乱搞，要我付出代价？现在我重新夺回了火舞城，好像还是我做得不对？” “‘炎魔’的冷静，就是最大的道理。” 齐达罗克用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把内勒姆的态度给顶了回去，这谈不上厉言斥责的语气，让整个通讯密室悄然无声。 “或许你觉得那位奥兰索医师能够抵挡住‘炎魔’的传奇法术，足以成为你在五芒星之塔以外最强大的盟友，但我还是要奉劝你一句，这已经是席邓斯大人保持了最大的克制。”齐达罗克的话语并没有半点讥讽或者训斥之意，只是平铺直叙地说道： “比起杀死那位奥兰索医师，‘炎魔’仍旧是将五芒星之塔的存续，视为自己的事业。他没有继续攻击，无非是受到女王的劝阻和干预。我们已经观测到土著大联盟接下来的动向，一个足以对抗传奇法术的强大施法者，在柴堆镇作为缓冲，有利于我们五芒星之塔在新大陆的事业，尤其是刚刚历经战乱的火舞城。” 内勒姆皱眉问道：“土著大联盟也要扩张地盘吗？朝着柴堆镇方向？” “这也是我们向奥兰索医师展现的诚意，如果他觉得守不住柴堆镇，可以自行离开，五芒星之塔适当的时侯，也会提供庇护。”齐达罗克说道。 …… “哈！你们五芒星之塔可真够慷慨的！”玄微子听完内勒姆转述部分会议的内容后，毫不掩饰笑意中的嘲讽意味。 内勒姆表情尴尬，只得说道：“我当初还想为医师你申请翡翠星徽的盟友身份，结果被齐达罗克那个老鬼推脱，说是要得到‘飞弹女王’的首肯，才能向你授予。唉！” 玄微子也不说破，翡翠星徽作为五芒星之塔最高级别的盟友身份，本来就是要“飞弹女王”的准许。内勒姆拿这说事，无非是要在玄微子面前邀功显摆，看来这位九阶法师的脑子里也不全是女人肚皮上的事情。 “再怎么说也是高等法师，或许会因为心**念而盲目，但唯独不会是愚昧蠢笨。”玄微子心中暗道。 “话说，如果我们五芒星之塔真的邀请奥兰索医师你去做帆叶行省的首席顾问，你会答应吗？”内勒姆问道。 玄微子干脆拒绝道：“这种事可别找我，我要是去了，形势比杀了弗斯曼还要凶险百倍！你刚才还提到，帆叶行省是跨海南线航路的终点？这种地方简直是能争得你死我活、头破血流的要害之处。 要我说，那位‘飞弹女王’其实是故意拿这对你们施压。正所谓‘想要开窗，就说要拆房顶’，如此一来，形势就掌握在她的手里了。” 内勒姆言道：“那可是‘飞弹女王’弥菲赛缇丝，是传奇法师，至于跟我们玩这一套吗？” 玄微子心想：“如果凡事都按照谁拳头大谁说了算，任何决定都要以暴力机制来实行，那么一个组织必然会存在严重的内耗，大量精力和资源消耗在内部决策与事务的推动上，会彻底拖垮组织本身。 ‘飞弹女王’这么做，将一个可能因为过度竞争导致的危机轻易化解掉，也算颇具手腕了……不，也许那位邓肯大师，其实才是‘飞弹女王’的人选，他们早就私下商量妥善了。” 想到这里，玄微子问道：“听说那位邓肯大师擅长制作枪炮火器？” “啊，对，一种不怎么管用的构装体……我怀疑那玩意儿也不是正经构装体，更像是旧式弓弩，只不过是将弓弦的收缩回弹替换成炼金物爆炸推动，将箭矢换成弹丸。”内勒姆就像是在别人身后大谈八卦的样子： “其实我估计这位邓肯大师可能是年轻时候被炼金物炸坏了脑子。他研究炼金爆炸物的行为，可以追溯到旧大陆一支名为‘工匠之心’的教派。” “哦？研究枪炮火器，居然还是教派组织的成员吗？”玄微子问道，一开始还有些诧异，可细想起来，地球上最早发现火药与爆炸效果的，不也是道门炼丹之士吗？只不过道门的外丹家将心思放在了如何调伏火候、烹炼神丹饵药上面了。 “那个教派就叫‘工匠之心’，可不是神圣之主教会的分支啊，他们是妥妥的异教徒，信仰一位机械与魔像之神，叫做亚拜顿。”内勒姆说道：“据说最初的成员就是一帮为王公贵族修筑宫殿城堡的石匠，加上一些画壁画、做雕像的画家匠人，后来还算上铁匠、鞋匠、木匠，以及一些炼金术师。为了交流工艺技术，不知为何凑到一块就弄出了个教派。弄个工匠行会都比这正常啊！” 玄微子推演了一番，问道：“等等，你说的这些工匠，他们的工作无不是需要大量几何演算与缜密逻辑，他们应该更像是法师吧？” “所以这就是将他们吸纳入五芒星之塔的原因啊。”内勒姆说道：“不过从来也没谁规定法师不许信教嘛，除了奥秘之眼那几个老顽固……至于‘工匠之心’，他们虽然相对于神圣之主教会是彻头彻尾的异教，不过由于他们擅长制作各种精奇的器物、宏伟宫殿，反倒是有不少王公贵族一直庇护着他们。” 玄微子追问道：“那邓肯大师是最早研制出枪炮火器的人吗？” “不是他本人，大概是他祖父那一代吧，已经弄出类似的小玩意儿了，他们叫燧发枪。”内勒姆笑道：“结果那玩意儿连只鸟都打不中，而且填装太麻烦，又是填充起爆火药、又是塞铅弹的。他的祖父就是拿着燧发枪去跟一名低等法师决斗，结果被对面一道‘魔法飞弹’，送去见那位机械与魔像之神了。” 玄微子面露沉思，他对这个世界能够自行开发出枪炮技术并不感到十分意外，说白了就是一根管子加上爆炸物推动弹丸的基本结构。这个世界虽然没有传统意义上的黑火药，却也有能产生爆炸效果的炼金物，如今炼金手雷更是常见。 但枪炮火器却由于奥术的突飞猛进，变得有些鸡肋了。除非在制作工艺上有什么突飞猛进，否则早期火器确实不见得能够取代冷兵器，尤其是这个世界的冷兵器在魔法的加持下，一点都不“冷”了。 加上法师们的防护法术，一旦攻防能力超过了早期火器，枪炮火器也确实前景寥寥。而且站在历史的角度，古往今来、不同文明，乃至于不同世界，过去曾经有发展潜力与价值的事物多了去了，却不一定都能得到开发与完善，直接在历史更迭中湮灭无存者，比比皆是。 但邓肯大师再怎么说，也是混到了五芒星之塔的高层，将枪炮与奥术结合，这会演变出怎样的结果，也是玄微子所乐见的。 当然，前提是这炮口不要对准自己。 “内勒姆阁下，如果有办法，帮我弄来邓肯大师的作品，我倒是想好好观摩学习。”玄微子说道。 内勒姆没太想明白，这位连传奇法术“火焰超新星”都无所畏惧的心灵术士，怎么会对满是难闻火药气味的枪炮感兴趣？ “好吧，我替你打听一下。”这些事对内勒姆倒没有什么难度。 玄微子点头称谢，说道：“好了，我该去收拾东西了，回到柴堆镇后，我会密切留意土著大联盟的动向，有什么事情就跟阁下联络。” 内勒姆连忙取出一枚类似怀表的魔法奇物，说道：“上次听说你把传讯宝石毁掉，这次我赶制了一个‘微型星轨仪’，能够保证利用此物进行传讯，不会被监听……哪怕是传奇法师也不容易做到！” 第152章 御神 多枚星体交错运行的环形轨道，以不同夹角围绕着中心的星球，如同一个微缩到了极致的星象图，不仅大小规模被微缩了，连结构的复杂性也被高度简化。 玄微子看着掌心怀表模样的“微型星轨仪”，掀开翻盖后呈现的微缩星象，随着微缩星体的移动产生细微的魔法波动，在元神感应之下，魔法波动颇为凝炼。 “虽非法器，却也别具意趣。不是真火淬炼，亦非祭炼温养，而是如同积木拼合、榫卯缠扣，通过严谨精密的结构，以达到魔法效能的长久维持，同时也与奥法星图产生细微的联系……这算什么？便携基站、个人电台？” 坐在马车上的玄微子，听着轱辘轱辘的车轮声，神思远迈、灵明超形，罗莎莲盘在他的大腿上假寐摇尾，一旁的海伯利安只是专心驾驭着马匹。 后面篷车中，坐着小泰罗一家人，玄微子返回柴堆镇，按照此前约定，让海伯利安成为常青商会的货运主管，并且让他享受商会分红。 彻底摆脱了随军商人身份的海伯利安欣然接受，拉起自己的几辆大篷车和伙计，跟随玄微子返回柴堆镇。与之一同的还有小泰罗一家，他们也打算未来就在柴堆镇安家。毕竟小泰罗现在也跟着玄微子学习导引吐纳、医药知识，还有他妹妹的天生脑疾，也需要玄微子长久治疗。 另外，炼金术学徒伊赛也背着个大背包随行，被玄微子要求边走边练习吐纳功夫。 不过在几辆随行的大篷车后面，则是一条漫长的队伍，一千多名被解除武装的军团士兵，肩挑背扛，身上所穿仅有亚麻衣物，在一片没有隐蔽物的原野间，行进在前往柴堆镇的道路上。 来时两人一猫，回时却是这般行军情形。 “医师！”沃夫飞快跑来，指着士兵队列的后方，说道：“刚才有三个家伙想溜走，被我抓住了一顿胖揍，现在已经扔回队伍里了。” “知道了。”玄微子神情宁淡非常地说道。 沃夫抹去眉角汗水，如今他内炼初见小成，气血通畅，秃额头重新长出头发，唯一不好就是天气热冒汗多。于是沃夫给自己剃了个光头，只留下一层青茬。搭配他那一身鼓胀肌肉，不像未受戒的比丘，倒像是混黑道的看场打手。 见玄微子这么淡定，沃夫步伐跟着大篷车，有些焦急地说道：“医师，这才半天，已经有三伙人试图逃跑了。我这根本照顾不来啊！” “三伙？”玄微子收起星轨仪，捻指一弹，半空中浮荡云团中，传来一阵钟磬声，紫金霞光刺破云霭，近百位天丁力士，每两位架着一名军团士兵，从半空直落到大篷车不远处，将这些军团士兵扔落在地，摔得他们一个个狗啃泥。 大篷车暂时停住，沃夫看得一愣一愣的，没想到居然还有几十人在自己没察觉到的情况下跑了。 “诸位，天上的风喝够了吧？”玄微子看向这批试图出逃的军团士兵，一个个脸色发白、面目狼狈。尽管他们逃出了一段距离，却一直在玄微子的监控中。等对方以为自己安全了，被突然出现的天丁力士擒获，拎到半空中吹冷风。 “你们也许是觉得，自己一千多人就被我们这里几个随随便便带走，怀有侥幸心理，有几个人逃脱并不会被追究，对不对？”玄微子平淡话语伴随心灵异能，钻入后方所有士兵耳中：“你们既然那么想逃，我给你们每个人一次出逃机会。第二次出逃，就不是这样轻飘飘送到地上了。” 其实关于军团士兵出逃的事情，内勒姆在玄微子离开之前就再三嘱咐，甚至还派遣法师与奥秘骑士护送了大半路程，从火舞城到金冠木自治领，护送了足有半个月。 后来眼看马上就要到柴堆镇，也没有发生什么意外，加上内勒姆另有紧要事务，不得已将派遣的人手召回，连同当初安排到巨人遗迹外的几名法师都一起离开。结果剩下这一小段路就有士兵打算逃跑了。 想来这也正常，玄微子跟他们算得上是往日大敌，还亲手杀死了军团长弗斯曼与参谋书记芬拜伦，他们怎么可能甘心跟随玄微子？无非是碍于对方强大实力而不得不屈服。 玄微子也懒得客气，他可没有善待俘虏的习惯，这些人战败被俘，下场往往也跟被卖的奴隶差不多，实际上玄微子就是把这伙残兵败将当成免费劳力与大规模试验品。 倒是一旁的海伯利安听出了古怪，他小声说道：“奥兰索医师，你这样不就是放纵他们逃离吗？既然有一次出逃机会，他们说不定会聚众四散而逃。” “呵呵，有这本事，尽管逃便是。”玄微子反掌间端出碧云如意，在他腿上的罗莎莲不太自在地坐了起来，问道：“你这是又要大杀特杀了？” “那就要看他们有大多的胆量与勇气，又能组织起多大的规模了。”玄微子暗中回应道。 罗莎莲舔了舔爪子，说道：“你之前在火舞城搞了这么大阵仗，这帮家伙居然还有胆量逃跑？我倒是觉得奇怪了。” “就算亲眼目睹火舞城的战斗，也不是所有人都心甘情愿任由驱使的。他们虽然是服从命令的士兵，却不是服从我的命令。”玄微子背靠在篷车板上，示意海伯利安继续驾车前进，对罗莎莲说道： “而且我这也是趁机做个试验，需要足够多的人、足够显著的心灵波动。要真是有本事逃脱了，那就放他自由。再说了，我也没声明逃多远才算是逃脱成功，这叫做‘最终解释权’嘛。” “嗯，这种做法，你又变回我熟悉的奥兰索了。”罗莎莲的语气中多了一些别样的调情意味。 玄微子也不理会这些，如今的他已经金丹大成，按照丹道修炼次第，想要继续精进、一窥真空妙有之境，可以向内炼神还虚、运真空炼形。此法走的是“堕肢体，黜聪明，离形去知，同于大通”的坐忘功夫，乃最一流的丹道真诀，以此达到“唯道集虚”的上乘境界。 此法妙归妙，但最好山居清隐，远离红尘纷扰，封闭洞门、隔绝鬼神，用功不辍、圣胎立成。因为修行至真空关头，旧有的思维模式与“自我”概念也一并遁入真空虚无，身心与天地万物的沟通联系方式也会断绝，因此会出现法力无凭、神通尽失的现象，丹道中称此为“真空劫”。 直到消解掉“假合自我”，建立一套全新的思维与认知模式，身心内外的沟通联系方式也重新建构确立，并且能够做到不顽守一种模式、随时转换身心，这便是“真空生妙有”。 这等真空劫数的凶险在外而不在内，毕竟法力神通不存，如同龙困浅滩、猛虎拔牙，丧失掉自保的能力。玄微子上辈子也是在没有任何外缘扰动的定坐中，渡过法力尽失的真空劫数。 可如今玄微子哪里有山居清隐的时机？而且既然选择走入红尘，此刻若再动念抽身而退，不啻是自坏功果，是对过去行为判断的彻底否定。这诚然也是一种对“假合自我”的消解方式，但破而不立，入真空不能生妙有，是自取灭亡之道。大蘑菇迈昂便是落入此境而无法解脱。 佛门三法印“诸行无常、诸法无我、涅槃寂静”，其实也是在此“假合自我”的消解中去求证。只不过一些佛门修者，自以为入了无边空境便是求得涅槃寂静。说不定在空境中散去生机寿元，直接“立地成佛”，臭皮囊被刷上金漆，拿来给无知愚众磕头参拜。 玄微子虽也曾兼参佛法，但骨子里就是道家传人、丹道修士，对于佛门趣死乐空的路子不感兴趣。 不过以玄微子的本事，长养圣胎这关也不是没有其他办法。向内炼神不成，那便向外御神，让自身与天地自然相通、往来交感，去感应那无边无际、流变无穷的天地灵息，去体验天地自然无尽藏的造化玄机。 由御物至御器，从御形到御神，身心与万物的沟通越见深入、精微。是我见物，也是物见我，非止我有灵，也是万物有灵。 这所谓的“万物有灵”，不是自然界萌生的精魂，也不是原始的泛灵论信仰，而是去追求化生万物的规律与痕迹。 是返本溯源去追寻“自我”尚未诞生之前的玄妙境界，达到一种超然的目光去看待“我”与万物的关系，从而掌握转变相处方式的能力。 此法相对于坐忘炼神要相对容易入手，也更好把握。是从有为步入无为、从后天一窥先天的通玄妙法，真空劫数不会来得太过猛烈急促，不至于顷刻间法力神通尽失。但修炼御神之法的过程间，元神体察内外事物，会有恍惚不实、震撼灵台之感。 其实玄微子在离开火舞城后，便已开始修炼御神之法，尤其是要感应这方天地由夏入秋，万物生机从强旺鼎盛转入衰败肃杀的那点精微变化。 不过在感应天地灵息的过程中，玄微子却察觉到一股更显著的气息，那是来自于一千多名士兵生命与心灵共同结合而成的庞大气息。 “昔有函谷关守尹喜望见紫气东来，求道祖留下五千言。道法中的望气术，我倒是没有刻意深研。”玄微子有些感慨，他也曾自以为广识诸家妙法，却还是有尚未涉足的类别，可见道法广大，仅凭一人之力也难以全部精通。 不过玄微子曾经求证出神入化的地仙境界，能触通万类、推演万法，自然可做到万法千门合流归宗、统摄一元。 而所谓望气术，本质无非是以神识灵觉察知天地间气机物性的宏观变化，不论是上观星辰以推演人间朝代更迭，还是远望帝王命祚气运、军旅胜败之数，哪怕是预知天象不测风云、观山陵川泽测算阴阳宅地。这些都是将气机物性流变，做出一定推演，形成视觉化的观察。 如此说来，倒是跟这个世界的预言法术、“秘法视觉”之类的颇为相近。而丹道修士最重感知，由内观至外感，虽然玄微子没有刻意修炼过望气术，却有天眼洞照之功。 伴随修为境界提升，天眼之功也有了微妙变化。如今玄微子无需搭腕切脉，就可洞照他人腑脏筋骨、经络气血，此为深；而能够察见军旅士兵聚集所生成的气息变化，此为广。 古之望气士，眼界广有余而深不足，可见起伏大势，却难察秋毫。而山居修士，眼力深而不广，能见蜗角微尘，未必能辨大势。 “从这军旅气息看来，也算是一支历经厮杀血战、悍勇过人的劲旅，但早已被吓破胆气，没有反抗意愿了……嗯，军旅气息似乎是将群体的生命力视作一个宏观整体，是集体精神的表现。 集体精神？如果将人群集体视为一个有机整体，那他们是否也有庞大的灵能力量？或者通过心灵异能，将他们完全联系起来？星纲法坛之中的天丁力士，就有同袍承伤的守御之功，看来并非完全无法可寻……” 玄微子还在车上恍恍惚惚，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傍晚时分，大篷车在一条河边停下，沃夫跑过来慌张说道：“医师！那些家伙真的跑了！一百多、不！几百人都逃跑啦！有的已经在渡河啦！” 然而玄微子却充耳不闻，手上把玩着碧云如意，靠在车板上嘴唇微微开阖，不知道在嘀咕些什么。一些距离较近的军团士兵面面相觑，他们看见后方众人趁着逐渐浓重的夜色逃离队伍，甚至是往不同方向而去。 这些人就算见识过玄微子的大法力，也都生出逃离的心思。只有极少数慑服于玄微子斩杀弗斯曼的威势，或者是对渺茫前途感到麻木，选择留了下来。 眼看后方军团士兵就像冰消雪融一般，转眼作鸟兽散，而且还很默契地选择往不同方向逃跑，只是希望能够有更大的几率脱出玄微子的魔掌。这样一来，沃夫原本想要追拿逃跑的士兵，也不知该往哪个方向去了。 “医师！他们都快跑光了！你难道不管管吗？那些会飞的士兵呢？还有那只大鸟人呢？他们不干活的吗？”沃夫再次问道。 一起跟随前往柴堆镇的伊赛松了松沉重的背包带，说道：“估计奥兰索医师就是趁机挑选忠诚份子？那些想着逃跑的军团士兵，就算强留下来也没用吧。” 海伯利安和小泰罗一家不敢胡乱声张，只有罗莎莲坐在玄微子腿上，颇有兴致地盯着他，小脸上露出“我看你什么时候出手”的表情。 沃夫望向已经几乎跑得没影的士兵，也懒得追了，刚想说话，就见玄微子猛地坐了起来： “原来如此，上应天星、下引地气，成覆载之势，看似是让天丁力士获得同袍承受之功，其实是他们成为了经纬交汇的节点，如同一张大网。如果想要将集体视作有机整体，调动起他们的灵能力量，就要让他们成为心灵网络的一个个节点……我懂了！” 不待解释，玄微子飞身直往高空而去，把罗莎莲甩了下来。 就见腾空而起的玄微子祭出碧云如意，太阳尽没的夜空之中，徒余一抹嫣红残霞于天际，繁星尚未显现。 玄微子长啸一声，衣袂翻飞，法力浩荡尽展，手中如意豁然大灿，一圈凝如实质的灵能碧光向外扩散开去，如同北方冻土带上空偶尔可见的极光，好似滔天碧潮滚滚席卷四面八方！ 伴随席卷天空的灵能碧潮扫过头顶天空，一阵直贯脑海的钟声响彻意识深处。刹那之间，一千多名军团士兵，只感雷电殛顶、眼前天地色变，同受震慑之感！ 第153章 气运 灵能碧潮将一千多名军团士兵的心智联系起来，如同铺展开一张巨网，每一名士兵都是这巨网上的经纬交集，在这一瞬间，他们都感受到了彼此的存在，甚至能够听见彼此的心声——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谁？谁在说话？” “好吵！别吵了、别再吵了！” “这是什么法术，我认输、我投降！” 只是短短几个呼吸，上千名军团士兵的心声相通，明明朝着不同方向逃跑的士兵们，顷刻间好像没有距离地共处着，每个人都仿佛独自面对着另外上千人，此起彼伏的心声化作扰攘之声，几乎要将每一个人相互折磨得意识崩溃、精神失常。 灵能碧潮只维持了短暂一轮，半空中的玄微子一甩腕间流珠，八景玄炉化现而出，每一尊丹炉只有拳头大小，炉火翻飞绽放明光，数百天丁力士在光中纷纷出现，足踏云光往各个方向直落而去，将逃脱的士兵逐一擒捉而回。 这些由于灵能碧潮而被震撼意识的士兵，本身并未受到任何伤害，只是纯粹受到前所未有的惊吓与震慑，巨量的心声意念扑面袭来，如同挨了一发超大范围的灵能震爆。 玄微子身形在八炉拱簇之下缓缓飘落，轻轻一甩流珠将其收回，站在大篷车旁边，看着天丁力士往来飞驰，将出逃的士兵一个个抓回来。 这些被抓回来的士兵大多连站都站不住，面色惨白、冷汗直冒，在金冠木自治领这秋风渐起的夜晚，更是让人觉得寒冷刺骨。 玄微子还站在那里思考，罗莎莲跳到他的肩膀上，问道：“你刚才那是什么法术？好像跟心灵感应差不多？” “我的确是以心灵感应为基础，加上我对星纲法坛的理解……倒不如是反过来，我以星纲法坛的方式施展了一道超大范围的心灵感应。”玄微子托着下巴说道。 玄微子以前就能够展开达百尺的心灵感应，而且不仅仅能够与范围内的其他人进行心灵沟通，也可以让范围内的人彼此心灵沟通。只不过这种能力需要在心灵感应范围内的生物主动发出心灵信息，并不会像方才那样，士兵们听到彼此的心声。 “看来还需要改进，而且这么大范围的心灵网络，也只能维持很短的时间，不可能作为长久的沟通方式。”玄微子想着想着又陷入了恍惚。 “喂！别发呆啊！”罗莎莲察觉玄微子又杵在原地发愣，用肉垫摁来摁去没有反应，只好弹出爪子直接挠在玄微子脸上。结果连对方一点油皮够刮不下来，仿佛是抓在了饱浸油料的厚实皮革上，毫不受力，锋利的爪子自然滑开。 “嗯？怎么了？”玄微子有些茫然地扭头问道。 “我说你啊，怎么离开火舞城之后总是这样发呆呢？”罗莎莲没好气地扭头望向另一侧，说道：“你看，柴堆镇那边有人赶来了。” 就见远方缓坡之上，珊多丽跨下的精魂雌鹿发出幽蓝光泽，手持巨灵权杖，顶端绽放出彩虹光环，在夜色之中显得尤为引人瞩目。 紧随在珊多丽来到的，还有一批由柴堆镇的精魂使者与心灵武士，另外也有十多位法师与奥秘骑士混杂其间。 这样的形容虽然说不上威武雄壮，但也初见气度。玄微子抬眼远望，隐见一团绵绵云气在这群人上方盘旋，尤其以珊多丽为中心，现出花蕾将开之势。 “嗯，有点底蕴了。”玄微子点了点头，望气所见的物形景象，或如华盖、或似车舆、或像莲台，甚至说帝王龙气之相，都是将气运以视觉化、叙述性的表达。 气运从浅层次而言，无非是人群聚集带来的气息，是内在精神力量于外界产生的细微投射，需要高超的心灵异能才能够察觉。 而往深了说，一群人、一个区域的群体，其生活习惯、生产方式、组织结构，乃至于文明风俗等等，也是气运的组成部分。尤其是军队这种内部结构严密、集体意识强烈的群体，以望气术观之则尤为显眼。 但气运之说对于清静修仙之辈而言，恐怕更多只是红尘的纷扰和牵羁。因为往往只有人多的地方、人烟杂处的环境，才会交织形成气运。 玄微子运用望气术看了看自己头顶，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气息盘旋聚集，似蛟亦似龙，但却有一股重枷在身、不得飞腾的苦闷意味。 “仙道所求，说一千道一万，无非是逍遥二字，奈何人身在世，大患为吾有身啊。” 玄微子还在那里感慨，珊多丽已经来到近前，翻身落地，看着被天丁力士逐一抓回的军团士兵，她有些惊讶，因为从天丁力士的身上，她察觉到一股熟悉的波动，与自己召唤的精魂动物非常相似，而且更为强大。 “也对，五方猖兵法就是他的乌鸦传授给我的，他本人当然也懂。”珊多丽按捺下求问的好奇心，上前说道： “我们之前已经收到你们即将返回柴堆镇的消息，刚才看见夜空中传来强烈的魔法波动，所以带人来查看，没想到会是你们。” 玄微子收拾心念，说道：“刚才这群士兵试图逃离，被我施法控制住了……看来你们对于突发情况，早已做好准备了？” 看向珊多丽后方跟随而来的人群，有法师与精魂使者，可数量最多的反倒是见习心灵武士，他们本来就是柴堆镇中的守卫，要么是当地普通的农夫，要么是低等的战士。如今基本都穿戴着棉甲内衬和半身胸甲，手上武器主要是制式统一的剑盾和斧戟。 虽然这批心灵武士远比不上气势极盛之时的弗斯曼军团，但经过几个月的集中训练，已经粗见规模，比起现在惶恐得坐卧一地的军团士兵，可是威严整肃多了。 珊多丽回答说：“当初赤红伯爵的突袭，让镇子内众人非常担心，我就自作主张将众人调度起来了。其中有一支轮替的队伍，就是专门负责在柴堆镇附近区域巡逻。还有就是让一些学会猖兵法的精魂使者，召唤鸟类精魂，在空中侦察……我这是模仿你的做法，不知道是否正确？” 玄微子露出欣慰笑容：“很好，你已经开始思考如何预防危机了。那你就负责将这批士兵带到柴堆镇吧，现在镇子中应该有足够多的空置房屋。” 珊多丽点头应是，然后下令让心灵武士和奥秘骑士去清点士兵、重整队列，法师、精魂使者在外围小心戒备。光是看这举止，珊多丽恢复了当初率众进攻柴堆镇的部族首领气度，而且犹有过之。 “珊多丽！你好威风呀！”罗莎莲跳到珊多丽肩膀上，软软的尾巴勾搭在她的后颈。 “罗莎莲大人。”珊多丽微微颔首致敬。 “哎呀！别叫什么大人，让豹听了不舒服。”罗莎莲说道：“一段日子不见，珊多丽你进步不小嘛。” “多亏奥兰索医师的教导。”珊多丽望向玄微子的眼眸泛起一丝幽蓝微光。 玄微子示意让海伯利安他们驾起大篷车先往柴堆镇赶去，然后对珊多丽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珊多丽低下头去，眨了眨眼，说道：“抱歉，我只是想试试这种全新的精魂视觉。” “精魂视觉？跟我的灵魂视野一样吗？”罗莎莲问道。 玄微子说道：“不完全一样，珊多丽的精魂视觉，应该是获得精魂动物的加持，形成多层次、全息性的感知能力，但并不能直接看见活人的灵魂……不过嘛，活人所散发和残存世间的灵魂精粹，你应该可以看见。” 珊多丽略有掩饰地说道：“确实，而且我发现，可以通过精魂法术提取那些极为细微的灵魂精粹，从而联系上灵魂本体，可以利用这种方式来进行侦测。” “或者对别人下咒，对吧？”玄微子一语道破珊多丽没有说出来的话语。 取人发甲血液、日用器物，借其行劾下咒、拘摄魂魄的手段，几乎是自人类摆脱蒙昧、走入巫祝时代伊始，就普遍存在的一种法术形式。诸如巫蛊压胜、扎草人、钉木偶、打小人、下降头，皆属此类。 此术本质是利用事物相关性或相似性，试图达到法术效果。道门之中更有咒禁劾鬼灭形、施符召劾山川鬼神来侍的真传妙法，从呼召鬼神真名，到辅以书符行法，无非都是感应沟通之功。 除去道法真传，这类法术在地球上不一定需要太高明的修为法力，但效果如何就是天知道了。 而在这个世界，智慧生命的灵魂在日常行为中，本就会散失微量的灵魂精粹，一般只有通过各种锻炼，能够降低这种耗散，但并不是彻底断绝。 如同法师施展奥术的法术位，其实就利用到自身的灵魂精粹来构建。而各类武者长期锻炼肉身筋骨，灵魂精粹就运用在身体上。 玄微子在法师的研究上看到一个说法，关于生命体的衰老，就是灵魂精粹的散失所导致，法师们想要延缓衰老、延长寿命，往往就是要从阻止灵魂精粹散失下手。 但玄微子并不认可这种观点，因为他本人就是以纯阳元神取代了实体灵魂，他本人没有灵魂精粹的耗散，如果不修炼丹道，形骸衰朽一样存在。 没想到如今珊多丽不仅可以侦测到他人散失在外的灵魂精粹，而且还可以借此感应到对方存在。如果凭此下咒，说不定直达对方灵魂，需要极强的豁免能力才能对抗了。 法师也有“降咒术”，不过此法需要接触对方才能施展，通常交战过程中，法师也不会让人轻易近身，所以很少有直接拿“降咒术”来对付敌人的。 珊多丽一直注视着玄微子，发现他并没有流露出异样神色，只是在那里恍惚沉思，好像完全不知道外界情形一般。 原本珊多丽担心自己的这个发现告诉玄微子后，可能会引起对方的警惕戒备，甚至担心自己以这种精魂法术对付他，结果却没有引来任何训斥或告诫。 “珊多丽，别担心，这家伙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成天自顾自地发呆。喂！快醒醒！不然我就要咬你啦！”罗莎莲蹦到玄微子头顶，两只后脚扒拉着玄微子束起的发髻。 玄微子抬手扶了扶发髻，将罗莎莲抱了下来，对珊多丽说道：“你能够想到这样来施展精魂法术，的确是一大进步。不过你可以继续思考，看如何改良和完善这种利用灵魂精粹的法术，同样也要想想，怎样传授给其他人。” 珊多丽忍不住地问道：“利用灵魂精粹给人下咒，这种法术也要教给别人吗？万一让心怀恶意的人学会了怎么办？” “那就要你自己衡量了。”玄微子将罗莎莲抱在怀里抚摸，对方却有些不好意思地跳开了，他继续说道：“一些高明的技艺传授给不恰当的人，的确可能会导致对方反噬自身。你可以传授给身边亲近熟悉的人，也可以设下各种障碍与考验，通过之人才能学习你的技艺。” “那如果是你呢？我想知道你会怎么做？”这也是珊多丽一直以来的困惑，自己与他的关系完全说不上是亲近熟悉，如果设身处地，珊多丽是绝对不会传授技艺的。 玄微子虽然恍惚，却并非愚昧无知，哪里看不出珊多丽心中所想，于是说道：“你我对于传承的态度并不是一回事，在我看来任何技艺都是需要通过传授于人才能体现其本身价值。前人传授，后人学习，没有这点，任何知识与技艺本身不过是虚无缥缈的幻梦一场。 如果你真的担心自己传授的技艺，终有一天反噬自身，那更应该深入分析和认识自身技艺，同时把握其内在规律，提前掌握反制与应对措施。而不是纠结于是否应该传授于人。 至于说担心别人的妨害，这话说来也是多余，没有你传授技艺，想谋害你的人就不会动手了吗？如果持有这种心思，那么放眼世间，所有人都可能是自己的敌人，因为你与任何人都在竞争着生存物质。 防人之心不可无，不是叫你天天提心吊胆、被害妄想，如果真是这样，连活着都尚嫌痛苦，倒不如尽快用板砖敲死自己，省得费心多想。” 第154章 安排 珊多丽派人将这一千多名士兵安顿好后，已经是深夜时分了，她下令让人轮岗看守这些士兵的住处，以免他们生出乱子。不过看他们一个个精神萎靡、意志消沉的样子，估计早就没有反抗的动力了。 处置好这些事情，珊多丽来到玄微子的城堡，就见他的化身与提乌斯已经回来，周围还站着几个她不认识的人。 “这位是海伯利安，我在火舞城中得到他不少协助，打算让他担任常青商会的货运主管，负责组建车队，运送货物和物资去往各处，并且能够获得商会分红。”玄微子端坐在首座，示意一旁商人模样的海伯利安。 “我没意见。”珊多丽说道，她对外界情况了解还不多。 提乌斯瞧了海伯利安一眼，发现他并没有什么明显的魔法灵光，也不像是有高明的魔法技艺，不知道玄微子是怎么看中这人，于是问道： “医师，如果是我们自己搞一支商旅车队，估计也要护卫人手吧？这年头路上也不安宁，不说金冠木自治领，一些行省地区的道路上也会有山贼流寇和土著游击队进行劫掠。他们当中偶尔还会有施法者呢！” “现在柴堆镇有足够人手组建这样一支商旅车队了。”玄微子说道：“就像你当初那支奥法卫队，由一位中低等施法者为首，带领一批心灵武士或者普通战士，携带少量魔法物品，普通蟊贼已经不敢来抢劫了。如果有冒险者或者雇佣兵愿意协助，我们也可以商量雇佣价格。” 提乌斯想了想，如果只是一支商旅车队，不是像奥法卫队那样深入险境执行任务，这样的人手配置已经足以保证安全了，于是点头道：“那我也没意见了。” 玄微子说道：“常青商会已经开始陆续有收益了，将我们的产品推销到各地，也需要这样一支商旅车队，甚至不止一支。海伯利安，我准许你在外出路途中收编类似的商队，成为我们常青商会的一份子。” 海伯利安听到这话喜上眉梢，当即答应道：“我认识不少类似的车队老板，如果有稳定的合作，他们一定会来的。” 玄微子点点头：“还有就是关于常青商会设立医院、培训医师的事情，我觉得可以拿火舞城的情况作为模板，试着传播到其他地区，尤其是自治领大大小小的村镇，基本跟柴堆镇以前一样缺医少药。 海伯利安你去到不同城镇，除了商贸活动，也要帮忙打听当地的医师、炼金术师的情况，看看能否将火舞城的经验推广开来，做好宣传上的工作。” 海伯利安点头应承，毕竟当初在火舞城提议募集流浪医师的人就是他，自然也明白这里面的商机和前景。 珊多丽也听说了玄微子在火舞城培训医师、开设医院的事情，她插言问道：“既然其他村镇缺医少药，那能否派精魂使者前往呢？” 玄微子朝她眨了眨眼，说道：“自治领的村镇都是殖民者的聚落，你派土著前往，不怕惹出什么麻烦吗？” “也对啊。”珊多丽自知说错话，赶紧摇了摇头。 “但我觉得未尝不可能。”玄微子说道：“如今柴堆镇已经初见规模了，金冠木自治领西部的村镇以前都是向莱根城供应物资，现在开始供应给柴堆镇了。我们可以借这个机会，向他们兜售常青商会的药物，如果他们缺少治疗者，可以尝试派出精魂使者前往，万一有什么意外，精魂使者也有施法能力，可以自保脱身。” 提乌斯却笑道：“医师，您还不知道吧？其实我们早就开始给那些村子出售药物了，尤其是治疗冻伤和痢疾的药膏药粉，差点不够存货。” 玄微子有些诧异地问道：“有那么夸张？我记得临走之前，类似药物做了很多吧，够几个村镇的人用了。” 提乌斯颇为自得地叉腰挺胸，如果有尾巴，指不定也甩起来了，听他说道：“不瞒您说，我悄悄跟他们沟通过，发现他们当中，有一些其实是走私商人，往雪峰自治领那边贩运物资。那个地方每年冬天不知道要冻死冻伤多少人，这不是眼看着要入冬了嘛？很多人其实是借这机会来我们这囤货呢。” “这些家伙，鼻子倒是够灵敏。”玄微子倒没太在意这些，只要常青商会的名声传出去，这些基础的药物不愁没有销路。 “那关于往外地派遣精魂使者与医师的事情……”珊多丽问道。 玄微子敲着额头想了想，转变态度说道：“目前还是先稍微谨慎一些，除非对方主动来请求我们派出人手，否则引起殖民聚落之间的矛盾，对我们柴堆镇反倒不利。尤其是如今土著大联盟有可能要往柴堆镇扩张，还是将人手集中在此地，做好各种准备吧。” 珊多丽皱眉问道：“大联盟真的要进攻柴堆镇吗？” “更准确的说法是吞并吧。”玄微子背靠宝座，换了个坐姿，斜撑着下颌说道：“我们前段时日藉由翠绿之环，吸纳大联盟中几批没有部族庇护的土著，此举引起大联盟的不满。我从塔瓦隆那里获得消息，这应该是大联盟出兵的表面原因。” “表面？那真正的原因是为了夺取柴堆镇的土地，好方便向外进攻吗？”珊多丽问道。 “差不多。” 玄微子想起芬拜伦曾经拉拢自己的意图，也是为了从柴堆镇方向，寻找到一条侧击土著大联盟的通道。尤其是柴堆镇的扩张发展，完全可以效法火舞城那样，作为帝国军团的前进基地。 如果是土著大联盟夺得柴堆镇，估计也有相似的盘算，可以长驱直入攻占金冠木自治领，然后兵锋南下威胁到火舞城。 “其实谁都清楚，所谓停战和约，不过是彼此为了下一场战争而暂作休整。”玄微子说道：“如今土著大联盟内部还没有完全达成一致，对于是否出兵仍有疑虑，所以我们还有时间，要尽快完善柴堆镇内外周边的防护守备。” 提乌斯则问道：“医师您应该有打算了吧？布置像火舞城当初那样的大型魔法阵？” 玄微子点头道：“确实如此，不过目前要做的准备有很多……这是一幅沟渠水系的设计，你们来看看。” 言罢，玄微子抬手一扬，一张五尺多长宽的地图铺展在长桌上，两侧众人都纷纷探头过来。地图上是柴堆镇大致轮廓，除了几个分布各处的祭坛，还有以显眼的线条描绘出十多条目前并不存在的水系。 “这是什么？”提乌斯还想从沟渠水系的分布方位，看出是不是符合某种咒文或魔法阵的几何规律。 倒是珊多丽一眼看明白了：“这是用来灌溉农田的吗？” “不错。”玄微子点头道，珊多丽目前整体性思维越见进步了。 提乌斯没弄懂，问道：“这……用来灌溉的沟渠和魔法阵有什么关系？” 如今在这长桌两侧，除了珊多丽与提乌斯，就是趴在桌上眯眼假寐的罗莎莲，不敢插嘴多话的海伯利安，认真倾听做着笔记的伊赛，还有就是一头雾水、满脸“我是谁、我在哪”神情的沃夫。 玄微子将目光望向珊多丽，似乎是让她来解释。珊多丽只是看出个大概，只能搜肠刮肚地说道：“沟渠水系本身不是魔法阵，而是构建一个水元素与土元素兼容的环境。按照你的说法，一个稳定且可以长久运作的结构，应该同时兼备四大元素，但现在只有水元素与土元素，另外两项……” “无处不在。”玄微子说道：“天地间气元素随风徘徊、周流不息。火元素随日月升降、四季起伏。自然界环境中，本就是四大元素齐备的。 尤其是植物，本就是高度依赖四大元素的共同作用才能萌芽生长——土地承载与提供营养，水分滋养且贯通上下，叶片呼吸大气、花粉随风传播，光热普照、充盈生机。 很多人认为种粮食是一件不挣钱的事情，却不想想，粮食作物不断转化四大元素，以极其精妙的过程将自然原料，转化为人类可以摄入吸收能量物质。 其实转化四大元素自然原料的成本，几乎都是植物本身所承担了。如果仅凭人体自身去提炼转化四大元素为生存的能量物质，这需要怎样的投入？” 珊多丽若有所思地点头不已，罗莎莲睁开一只眼睛瞧着玄微子，沃夫半张着嘴愣住不动，海伯利安掩盖没能领会的尴尬，伊赛羽毛笔不断晃动地完整记述下来，只有提乌斯不在意地耸肩摊手，说道： “这还不简单，转化成巫妖不就得了。不用吃喝、无需呼吸。就是可惜没法享受人生快乐。” 这样坏风景的话，玄微子也不禁翻了个白眼，抬手对着提乌斯指指点点：“你啊！也就这样了，建设祭坛、开挖沟渠的事情由你来负责！人手就用我带来的那批军团士兵，明天就开工！” “行！包在我身上了！咳咳咳……”提乌斯一拍胸膛，结果用力过猛，拍得自己连连咳嗽。 提乌斯作为法师，确实不适合与天地自然整体更为切近的仙家妙法，倒是德鲁伊、精魂使者这种追求与大自然构成紧密联系的施法者，与仙家气质相近。 不过也仅是相近，仙家道法自然所指，远超地表草木山川、飞禽走兽等等生灵物类组成的“大自然”概念，不过在着眼入手处，仍有相互印证参考的地方。 譬如《五帝仙函》所存录的上古仙法，从体系完备、次第精进而言，较之后世统揽兼蓄诸般内炼之法而成的丹道，恐怕略有不足。但是在上古先贤对天地自然、万事万物运行之理上，有着一种质朴无华的深刻洞见。 收回即将陷入恍惚的心神，玄微子抬手介绍角落处记笔记的伊赛：“这位是伊赛索托斯，我从火舞城带来的炼金术师。今后你就跟随珊多丽和提乌斯，学习草药与炼金知识，顺便帮他们打下手，我会每隔一段时间公开讲解《御六气导引术》。” 伊赛朝着两人乖巧行礼，玄微子另外对珊多丽说道：“海伯利安身边还有一个叫小泰罗的孩子，现在太晚了，我没让他过来。明天也让他去跟你学习基础的医药知识。” “知道了。”珊多丽回答道。 “小泰罗还有个妹妹，大脑天生痴呆，我需要用针药小心治疗，治疗的时候你在我身边协助。”玄微子说道。 珊多丽点了点头，海伯利安则在一旁充满感激不尽。玄微子没有理会那些俗礼世情，摆摆手让众人退下。 这时沃夫指着自己问道：“那我要做什么？” 玄微子露出一个古怪表情，笑道：“你啊，就勉为其难做柴堆镇的守卫队长吧！去战斗学院训练心灵武士，反正你皮糙肉厚，跟众人锻炼武技好了。现在，该干嘛干嘛去吧。” 众人陆续离开，罗莎莲有些依依不舍地回头看了看玄微子，轻轻发出“喵喵”的叫唤声，高高翘起的尾巴，晃动着末端一撮白毛，流露出魅惑之感。 玄微子只是挥手示意让她离开，端坐在宝座上阖目凝神。 等所有人和猫都离开城堡之后，宝座后方走出玄微子的化身，两只乌鸦落在玄微子面前桌沿。 玄微子睁开眼睛，腕间流转银光一闪，三部八景玄炉安镇八方，气焰蒸腾，仙灵隐身护法，隔绝一切窥探。玄微子取出碧云如意，递给面前的恒益子，他化作神将真形，将其带出城堡，飞到上空监察周边。此外挥手让飞神金乌离开，散出猖兵镇守城堡四方。 “好了，现在没有外人了。”玄微子的化身开口说道，他盯着本尊言道：“你也是真够冒险了，顶着真空劫数，带领一千多名士兵回来柴堆镇，就不怕他们奋起反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吗？” 玄微子本尊吐纳舒缓，紫气金光盘桓周身，说道：“我又不是全无准备，如果那些军团士兵真的有这胆量与策略，就知道要分出数百人手不顾性命地阻挠我，这样才能让其他人有机会脱身。” 化身笑道：“这话说得容易，但并不是谁都自愿去做那牺牲者的。” “若非自愿，谈何牺牲？” “这话你去对‘衣以文绣，食以刍叔’的牛说，看它是乐意被牵入宗庙、成为受人顶礼跪拜的太牢牺牲，还是愿意做那在泥潭中打滚甩尾的孤犊？”化身十指轻触，语气阴柔。 “泥潭中打滚甩尾的是楚国神龟。”本尊瞥了化身一眼：“你这是跟我抬杠吗？还煞有其事地端出南华真人的典故？明知我说的不是一码事。无论是孤犊还是涂龟，他们都是譬喻山居清隐、不惹俗尘之士，那些军团士兵本就是世间尘埃，有什么资格跟太牢牺牛、宗庙神龟相提并论？” “你创造我，不就是为了寻找自己修行中谬误偏差吗？跟你抬杠是我的职责。”化身说道。 第155章 斩化 玄微子本尊没甚好气地闭目养神，化身所言不差，玄微子分出这一道化身，不单纯是为了多一个自己在外面行走办事，而是将玄微子自省、反思、纠错的那点心念凝炼而成，作为一个侧面人格，时刻对自己的修行做出旁观者角度的批判。 这是玄微子以化身五五的丹道真诀，参考心灵术士的灵晶仆技艺，斩化出自己人格的一个剖面，作为自己人格上的延续。一般的灵晶仆尚且会因为随着心灵术士不断提升，人格与世界观变得越发明显和强烈，持续不断地对心灵术士提出建议，更别说玄微子这道化身了。 化身继续说道：“你虽然试图以修炼御神之法，避过法力神通尽失的真空劫数，但历劫突破变得更为艰难，甚至要花漫长时间在此境界徘徊。” 本尊回应道：“修行中的劫数，不是说想来就来、想不来就不来的。如果有惊惧避忌之心，恐怕再难穿凿心境。真空劫如果还有一丝焦躁之意，更难出入真空。” 化身说道：“反朴归真、抱元守一，入玄牝之门，得天地之根。可惜在这个凶险世道，你不得不依仗神通法力而立身，要真正做到‘损之又损’，恐怕非是朝夕间能成。不过……你还有这闲工夫吗？” “此番真空劫数，并非让我神通俱失、法力无凭，只是外缘多端、百神争竞，让人五宫乖错、六府失守，需守一凝神、清静灵台。”本尊说道。 化身却露出笑意说道：“你能够躲在这用功不辍，总得有人替你看场子吧？” “你是我的化身，你想什么我还不清楚？”玄微子说道：“碧云如意交给你掌握，可你只能当成普通灵能权杖，另外……” 话声未落，本尊剑指虚写，紫气金光流溢飞结，凝丹华、运神念、生妙炁、化真形。 这是凝合了玄微子本尊一点生机菁华妙炁，与心灵异能所化神念心印，结合而成的一道本命丹符。此符不见字、不见图，如紫金丹丸抟转不息，饱盈灵能力量。如果以魔法侦测，恐怕不是发现魔法灵光，而是察觉到活人一般的气息。 这等本命丹符，如果是普通人吞服下去，恐怕会被灵能力量冲击全身上下，引动精神狂躁沸腾，当场走火入魔、五内俱焚。 玄微子本尊不多废话，一掌印出，本命丹符直接没入化身胸膛，丝丝华光异彩流转化身上下，如重塑经络、似移炉换鼎。 紫金华光渐渐敛藏，玄微子本尊依旧端坐在宝座上。化身看了看自己，问道：“你这是直接把我提升到八阶灵能了？” “你毕竟不是真正的化身，只是利用这个世界的规则法度和心灵异能技艺，取巧而成。极限状态就是我分化时所设，除非像现在这样再度提高上限。”玄微子说道。 化身说道：“《五帝仙函》中曾记载了一门仙家妙法，地仙斩出生机完足、灵明无碍的阳神化身，能自行从头修炼印证……呵呵，我怀疑留下《五帝仙函》的古仙彭祖，兴许不是那位传授房中养生的彭祖，说不定也是某位仙圣化身。” 本尊言道：“留下《五帝仙函》的人是不是彭祖，或者究竟是谁的化身，并不重要。” “八阶灵能……对付寻常敌人尚可。”化身说道：“我还需要一些东西。” 本尊说道：“你所要的无非是一些克敌制胜的事物，但我所炼法器，大多需要御器之功才能完全施展运用，你连碧云如意都难尽全功，北斗摇落剑更是别指望。” 化身笑道：“这不就被我抓住破绽了？谁说我要北斗摇落剑？我要那颗风暴巨人头骨，现在你也没空闲去研究这玩意儿了。” 本尊微微皱眉，一抖腕间流珠，风暴巨人的头骨出现在桌面上，任由化身将其端起，放在两手间把玩。这副阴神捧颅之相，真是让人深感邪异氛围。 “说到巨人，那就借此谈下去了。”化身说道：“在你回来之前，我不仅探查了幽暗地域通道，还往周边地区侦测过，发现这个地方不存在大地脉动的汇集区。” 本尊没有说话，好像在等化身的话语：“但这不是更奇怪了吗？大地脉动就算没有汇集区，不可能一点痕迹都没有吧？而且一路深入幽暗地域，居然几十哩的地壳岩层都没有矿物，反倒有些离奇了。” “有话就直说。”本尊似是不太满意化身的啰嗦。 “莫急莫急。”化身一派轻松写意地说道：“我后来又去了一次古代巨人遗迹，内中静滞环境是需要整个遗迹运转魔法阵来维持的。那么魔法阵的能量又是从何处获取的呢？” 本尊皱眉道：“以古代巨人的能力，利用大地脉动也属正常。只不过看如今这种情况，更像是为了建设‘上升阶梯’遗迹，直接将周边地区的大地脉动尽数归拢收束，只为了维持其运转。” “不止如此。”化身两手捧着风暴巨人头骨，手指还操控着头骨下巴开合，就像是一个发出无声大笑的骷髅亡灵。听他说道：“我觉得很有可能，古代巨人将遗迹周围地底岩层几十哩以内的矿藏全部施法抽取一空，就为了建造遗迹本身。” 玄微子本尊说道：“难怪黑岩行省这么富庶的地方，反倒没有巨人遗迹。看来古代巨人所处的山川形势、地理环境，跟如今很不一样。而能够安置‘上升阶梯’遗迹的地方，在当初应该也是大地脉动高度汇集的区域。” “所以说，你要建设法坛道场，还是要从巨人遗迹下手。”化身笑道：“不过我想，这件事估计还是要我来代劳。” 本尊坦然言道：“布设星纲法坛，自然需要汇聚灵枢地气，未来还要化作修道福地。光是大地脉动远远不够，还要引导四大元素和正能量。” 化身耸了耸肩膀：“三部八景玄炉不就是干这个的？” 本尊言道：“珊多丽的精魂视觉，或许能一窥‘上升阶梯’的奥秘。” “让她参与其中，星纲法坛和她就有难以割裂的缘法牵连了。”化身目光一转：“也就是说，你自己不打算建国，而是要假手于她？呵，看来你还是更追求超然物外、逍遥自在的仙道成就嘛！” “欲成天仙，需道上有功、人间有行。功者，内修得证超脱；行者，人间传道弘法。如此内外圆满，方成天仙之道。”玄微子说道：“我要在这法度迥异的方外天地留下道法传承，仅凭孤身传授难以成事。圣人随方设教，自然要于教门道团处着眼用力。如此一来，不可避免要以神道定法度、设纲维。” 化身则补充言道：“所谓神道，根底实在于人道。含灵众生有何愿景、有何恐惧，一一体现于神道。” “道家教门上体天心、下化黎氓，非止于人道。”本尊说道。 化身摇摇头：“圣贤设教立法，虽说要做到应变无滞，但大起尘劳是躲不过了。君不闻白紫清开南宗传承、设靖庐教团，三十六岁后遁隐难觅，无非是教门中人谋私贪求、在所多有。” “白玉蟾仙踪隐逸，你我就不必妄加揣度了……教门就在人世，人世如何，教门也难免沾染。毕竟是随方设教，而非强行扭转。”本尊不在意地反驳。 “随方设教不是随波逐流，若是如此，谈何上体天心、下化黎氓？”化身缓步慢走，话语声与步伐似有韵律：“再说了，如果按照你的心性，未来宗脉教门会变成什么样子？你确定自己所开是依循正法的道家教门？而不是什么异界魔窟？” 本尊眼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剑意望向化身，空气流动也为之一滞，光线隐隐扭曲不安。化身佯装出惧意，拍着胸口说道：“好怕怕呀~但你自己想想，上辈子最得意风光的时候，那些恭维你、尊奉你，甚至要为你上教主、宗主之名的人，不正是宗脉传承、道团教门内最常见的腐败坏种吗？这样的人，是有益还是有害呢？或者说，你自己也存了利用他们的心思吧？” 不过化身态度陡然一转，直视着本尊剑意神光：“你转世重修，历经妄心劫后，未曾问魔。既然今天难得深谈一番，那也顺便把这仪轨也完善了吧。” 本尊只是默然端坐，阖目收回无形的剑意神光，化身将风暴巨人头骨按在桌面上，对本尊问道：“玄微子，何为魔？” “偏执顽固为魔。”玄微子答道。 化身说道：“你是在形容你自己吗？当初那个早已入魔而不自知的人，只能允许自己放纵本心、任意而为，容不得他人半点相逆。如此狭义且可笑的‘唯我独尊’，若是坚忍执守，倒也算精进之源，但执念不消，便成了修行魔障。” “魔者，磨也。”玄微子又答道。 化身哈哈大笑：“沉沦魔障之中，便以为能凭此锻炼道心吗？其他境界不提，你眼下这真空劫就过不去！你一切仰仗的力量、各种把握机巧的谋算，真空之中尽数无凭，越执着、越贪求，真空劫这关越难过！” “收妄境归真心者，为仙。化真心合妄境者，为魔。”玄微子答道。 “前者未必然，金丹大成说得好听叫人仙功果，说得难听就是一介守尸鬼罢了。”化身点了点头：“后者倒是有那么点味道了。但你是在定坐中破妄，却不能解决立身世间相处之道，尤其是你这个不肯乖乖山居清隐的家伙，总归是要搞出些动静来的。” “世情有异，又怎么是躲在山里闭关能悟出来的？”玄微子反驳道。 “不用拿这做借口，达到目标的做法多了去了，对于修道之人而言，如果混到了进退无门的地步，那是该一头撞死了。”化身说道。 “我终究并未通真达道。”玄微子说道。 “那眼前世界就不是你的妄境了。”化身一语道破关窍：“既然你仍未超脱，那便承认天地万物对你有不可避免的影响，而不是将眼前所见的一切事物，当成是妄境中的存在，任意颠倒。” “承认天地万物对我有不可避免的影响吗？如此正是直指炼神之法。”玄微子说道。 化身笑道：“炼神还虚正当时，何必取巧弄机锋？” “御神凝真入玄关，头顶三花亦无用！”玄微子应道。 “行啦，别在这口占仙缘了，又不是什么赛诗会，念得都是些平仄不合的破句。”化身摆摆手，无奈说道：“该说的我都说了，我终究只是一个连正经化身都算不上的飘零幽魂，只是影子之外的虚影。 你这种心念一起、师门宗派都拘不住的角色，还能指望我来制约你、反对你吗？这种自问自答一点都不好玩。就该找个高人，把你摁在地上痛揍一轮，然后摄住元神扔去六道轮回，世世代代做拉磨的毛驴。” 玄微子被骂了这一通，倒是没有生气变色，只是说道：“人啊，修行到最后，与天地自然、众生万物相处，便是如自我相处一般。” 化身重新拿起巨人头骨把玩着：“你将我斩化而出，并不代表你少了什么，构建我的基础仍在你自己身心。所以不必在我身上找到什么解决问题的终极秘方。” 玄微子说道：“目前我还是会继续修炼御神之法，星纲法坛将逐步展开，大地脉动的事情由你处理，以此因应未来将至的乱数。如果没有什么紧要的事情，我不会见其他人。” “你这是打算闭关了？”化身问道。 玄微子说道：“我的知见学识，你半点不少，无非是没有实际道法修为罢了。以纯粹的心灵术士身份应对世事，也是随方应物。” “炼神还虚，是入地仙门径，就开始不将心灵异能当一回事了。”化身感叹道。 “去做你的事情吧。”玄微子闭上眼睛。 化身也不道别，转身要走，却忽然停下脚步，神情有些阴柔地问道：“对了，如果我以后不喜欢现在这个样子，能重新给自己变化形态外貌吗？” “随意。”玄微子似乎懒得多言。 化身轻轻一笑，步伐无声地走出城堡，头也不抬地张开手掌，碧云如意自然从空中落下，被化身稳稳接住。 就见半空中神将真形的恒益子扇动着翅膀落下，看着玄微子的化身，语气有些古怪：“真常应物而化之身，阴神凝守所聚之体。主耶、客耶？嘎——” 化身笑道：“有什么所谓呢？今后一段时日，你我就好好合作吧。” 第156章 灵能之箭 “看招！” 一位中等奥秘骑士发出咆哮，强健的躯体在“牛之力量”的加持下，绷紧的肌肉好似缠束起的条条钢铁，几乎要撑破链甲衫。本来要双手持握的重型硬头锤，只凭单手就被挥动起来，带着钉锥的圆球锤体，与空气摩擦发出“呼呼”的沉闷声，让人听见了就汗毛倒竖，隐约感受冲击力逼面而来。 而在对面的沃夫身形一侧，躲过重锤一击，趁奥秘骑士露出肩肋破绽，抢先一步冲拳直捣，狠狠砸中对方肋下。内劲从拳锋发出，由点而面，扩散到全身，直接轰得对方一个趔趄，连连退了好几步才站稳身形。 持重锤的奥秘骑士刚退开，一名倒提着双刀的游侠便飞身袭上，明晃晃的刀刃舞出一片刀花。身无甲胄护体的沃夫没有硬抗，缩头、沉肩、移步，躲过缠头裹脑的刀花，五指成爪，自下而上一扣，快似闪电般抓住游侠手腕。 谁料这位游侠手腕一抖一振，如同油滑的泥鳅，甩开沃夫五指手掌，反手握刀，眼看要顺势削断他的手指。 沃夫反应也是极快，手臂一收，借势甩出另外一条胳膊，内劲运转间，发出挥舞鞭子般脆响，手刀直劈游侠脖颈。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奥术力量贯入游侠体内，就见他身形陡然缩小到原来一半，带着强悍内劲的一记手刀沿着他的兜帽顶端掠过。 “人类缩小术？”沃夫嘀咕了一句，身形变成半身人大小的游侠落地后几个后空翻拉开了距离，就见后方另一位提着单手剑的奥秘骑士，手指间残存着点点魔法光尘。 这位持剑的奥秘骑士口中咒语音节连吐，单手虚划，一道“脚底抹油”加持到游侠身上，随即听他说道：“你从后面攻他！” “是！”变小了的游侠连跑带跳，试图绕到沃夫视界后方。 而沃夫正要扭头，提重锤的奥秘骑士已经缓过劲来，给自己施展了一个“克敌机先”，手眼身步协调一致，然后发出凶狠咆哮，双手抡动重锤，三步并作两步，眼看就要将沃夫那顶着板寸发型的头颅给砸得稀碎。 沃夫一语不发，内劲贯盈周身筋骨，汗毛倒竖，神识灵觉大幅度提升，头也不扭，仿佛脑后长眼一般，也察觉到游侠交叉双刀迅速逼近，敌意目光瞄准着自己膝后薄弱处。 至于远处那位持剑奥秘骑士，五指间细长电弧窜动，握剑同时竟然将电弧传导到剑锋上，发出噼啪声响，也随之联手围攻沃夫。 沃夫两手空空，面对三人围攻，他抬脚往后一扫，训练场地面铺垫的细砂石飞溅如雨，砸得游侠目不能张、攻势大乱。 同时身形向后一撤，躲过当头砸下的重锤，然后赶紧上前一脚踩住锤柄，内劲饱提、重心下坠，让对方抽拔不得。沃夫抬腿一踹，那位死提着重锤的奥秘骑士竟是硬挨一脚而不退，好让手持电光利剑的同伴把握进攻机会。 电弧交闪不止的利剑直刺腿脚部位，沃夫运转内劲，提纵跃起，虽然躲过一击，却让对方抽出重锤。 眼看一时拿不下对方，沃夫肩背微微挺拔，身中内劲运转到了极致，腑脏间渐渐生出一丝丝超自然的力量，沿着经络散布全身筋骨，正要施展自己最近练出来的真功夫。 “住手！” 训练场外，一道响亮声音喝阻了要将交手逼至更凶险地步的四人，一人穿着常青藤萝织成的半长袍子，手中提着一根紫杉木芯切削而成的长柄法杖，弯曲的杖头处居然长出了一串鲜活枝条嫩叶。 这种打扮的家伙，在如今的柴堆镇可谓是人尽皆知了，他们是女族长珊多丽麾下的精魂使者。这些人不仅仅是擅长治疗与医药的施法者，也能召唤奇特的精魂动物作为坐骑或者飞鸟斥候。 尽管在柴堆镇生活的殖民者，过去多少都听说过土著的精魂使者。传言他们是如何如何的野蛮血腥，要将殖民者抓去祭祀给邪神。甚至还有说法，土著的精魂使者是通过食人肉才能获得施法能力。 可只要亲眼见识过精魂使者的治疗法术，估计就不会有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了。 “哟，是铎伦啊。”沃夫朝看台上那位年纪不小的精魂使者挥挥手，如今这些精魂使者基本都掌握通用语了。 叫做铎伦的精魂使者没给沃夫好脸色：“你们搞什么鬼？战斗学院不是让你们找刺激的地方！之前我们不是商量好了训练烈度吗？好几块告示板就钉在显眼的地方，你们倒好，这锤子……真把人砸死了，别说我，就算是让珊多丽族长来了也救不活！” 原来沃夫正在与对面三人进行实战训练，而且他最近内修又见精进，实在忍不了点到即止的训练方式，于是拉上几位同样大胆的奥秘骑士与游侠，让那些见习心灵武士观摩真正凶险的战斗。 铎伦作为珊多丽麾下最强大的精魂使者，他的话还是很有分量的，立刻就把另外三人训得缩头缩脑的。沃夫有些不爽地扣了扣鼻孔，望向原本负责驻守训练场的那名年轻精魂使者。 “还有你！”铎伦立刻指着那名年轻的精魂使者喝道：“他们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你难道也不劝阻吗？” 年轻的精魂使者一脸无辜地回答说：“我劝过了呀，可是沃夫队长他非要打一场，那些心灵武士也都在起哄……我这不是悄悄让飞鸟斥候告诉你了嘛。” 后面这句虽然压低了声音，却躲不过沃夫的敏锐耳朵，听他喊道：“原来你小子通风报信啊！今晚的篝火宴会，别指望我给你介绍姑娘了！” 此话一出，惹得训练场内、看台上下众人哈哈大笑，只有那名年轻的精魂使者臊得脸色发红，不用看也能感觉到铎伦那锐利的目光。 “沃夫！别以为你是奥兰索医师的亲随和柴堆镇的守卫队长，我就不敢指责你了！这件事我会向族长与奥兰索医师汇报的！”铎伦大声喊道，气冲冲的模样十足像是管教年轻人的大家长。 铎伦和沃夫还在那一上一下地执拗着，看台上一位长着雀斑脸的小伙子，小声地对旁边一位中年大叔问道：“副队长，这位精魂使者会不会太狂妄了？沃夫队长可是奥兰索医师的亲随，他赤手空拳对上三人，还能这么轻松，恐怕提乌斯手下那些低级法师也对付不了吧？” 那位中年大叔肩宽背厚、双臂修长，略长的卷发往后梳拢扎了个小辫，握着一副同样是紫杉木材质做成的长弓，手上却没有带保护关节的皮手套，指肚一直来回摩挲着驼羊肠鞣制缠扭而成的弓弦，不知在默默体会着什么。 “你这小子懂什么？”副队长笑了声，说道：“沃夫以前还是我们柴堆镇的镇长呢！” “啊？那他现在怎么……”雀斑脸小伙子吃惊地合不拢嘴，心想这算越混越失败的典型吗？ 副队长摇了摇头，从高处看台上能望见训练场之外的城镇，远处热火朝的工地上正传来众人的吆喝声，他感叹道：“你是最近几个月才来柴堆镇定居的，这才一年左右啊，柴堆镇就变成这副模样了。以前这里就是个穷苦的乡下地方，沃夫不过是管着一群伐木工，靠着带人打群架，所以才当上镇长。如果不是奥兰索医师，估计这个地方还是以前那种样子吧。” “原来是这样啊。”雀斑脸小伙问道：“副队长，你以前就是在柴堆镇的吗？” “这还用问。”副队长瞧了雀斑脸小伙一眼，随即将目光重新聚焦在紫杉木长弓上，说道：“当初我跟你差不多大的时候，听人说金冠木自治领遍地都是发财机会，花光身上所有钱来到柴堆镇，结果就是这么个破地方……幸好我还会拉弓射箭，柴堆镇附近又多得是野兽，这才勉强能够糊口。” 副队长想起自己曾经找到那个森林中的古代遗迹，将消息带回了柴堆镇，却遭遇接踵而来的土著入侵，在奥兰索医师带领下保卫了柴堆镇。随后赤红伯爵突然来到、大肆用刑，他又跟着萨雷米爵士逃出生天。当赤红伯爵死后，他却选择留在柴堆镇，没有一同前往莱根城，亲眼见证了土著部族迁居到柴堆镇。如此几次曲折经历，让副队长深感命运的离奇。 “至于那个叫做铎伦的精魂使者，我听说原本是其他部族的首领，结果部族被土著大联盟吞并了，他还被一路追杀，是在那位德鲁伊塔瓦隆的协助下逃到柴堆镇的。”副队长对雀斑脸小伙说道： “我对他们精魂使者那一套也搞不太懂，总之别看铎伦的年纪都快能做你爷爷了，他来到柴堆镇后对珊多丽非常尊敬，估计是觉得找到指引了吧。至于狂妄什么的……谁叫人家有本事呢。” 雀斑脸小伙子撅了撅嘴：“我总觉得要被他们这些土著给比下去了。奥兰索医师传授的心灵武士技艺，我什么也练不出来。” “急什么？我不也什么都没练出来吗？”副队长摩挲着弓弦，说道：“如果奥兰索医师真的只是偏重土著，那也没必要传授心灵武士的技艺啊。而且土著间也没有太多精魂使者，你看，如今这训练场里一样也有土著。你要是不服气，那就先于他们锻炼出心灵异能来，少在这里埋怨。” 沃夫还在那里跟铎伦骂骂咧咧，旁人更多是看玩笑的耍闹心态。这时忽然有人冲进了训练场，大喊道：“快来人啊！教会的人要硬闯奥兰索医师的城堡，正在跟医师的魔法仆役争吵呢！” 众人闻言都露出了惊讶之色，沃夫当即大怒道：“靠！这个萨雷米，刚刚伤势痊愈，就给医师找麻烦吗？所有人，抄起武器，跟我来！” …… “主人不在，请离去，嘎！” 城堡之外，恒益子杵着八棱黑铁大棍，好似一尊靛肤赤发的威严雕像，双翼大张，朝着面前萨雷米爵士说道。 “快让开！我刚才还看见城堡上空有人影飘动，奥兰索医师肯定就在里面！”萨雷米爵士手按腰间剑柄，脸色泛起不自然的红晕，他身后还跟随者几名教会圣职者。 萨雷米爵士朝城堡内大声喊道：“奥兰索医师！我有紧急事务要向你当面质询！我是帝国任命的柴堆镇治安官，有这个权力！你如今在柴堆镇勾结土著的行为，我完全可以向帝国上报！” “上报你个头！”一声暴喝从后方传来，就见沃夫肩上扛着一柄双刃战斧，带领一群心灵武士，气势汹汹地来到。他回头看了一眼，然后撇着嘴对萨雷米爵士说道： “话说这场面你不觉得有些熟悉吗？当初你来到柴堆镇，我好像也是带领一帮人把你堵住的，可惜你那位扈从现在被赤红伯爵占据了身体，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闭嘴！”萨雷米爵士愤恨不已，沃夫提起此事，对他更是大为刺激，当即拔出长剑，剑身明晃晃地泛起一层白光。 “有点长进。”沃夫这回也不吐痰了，只是扭动一下脖子，说道：“可惜又不是你一个人有进步。” 萨雷米爵士环顾周围一圈，沃夫带来的上百人中，有十几个人已经锻炼出心灵异能，尽管还是非常浅薄，可是在萨雷米爵士看来已经有所不同，而且人群中竟然还有两位土著的精魂使者，光是这阵容就不是他萨雷米爵士领着几名低等圣职者能够挑战的了。 “你们、你们居然堕落到这种程度，跟野蛮人混居杂处起来了吗？”萨雷米爵士咬牙切齿地说道：“我作为柴堆镇的治安官，决不能容忍你们这种行为。” “我靠！还提这破治安官呢？”沃夫骂道：“你这脑子里装得是屎吗？还是说两颗眼珠子都是白长的？现在的柴堆镇什么样，你没看见吗？还当是以前那个脚下踩屎的穷乡僻壤？这一切可都是你去莱根城自己快活的时候，我们自己搞出来的，关你什么事？！” “对！关你什么事！”心灵武士中也有喊了出声，紧接着纷纷叫嚷起来，他们大多并不是柴堆镇本地的镇民，反倒是内勒姆法师送来的奴隶和从外地迁居而来的新移民。 奴隶们在柴堆镇重获自由身，而且按照玄微子的安排，只要在柴堆镇组成家庭的，就可以划分一块田地为财产，这才过了半年左右，这些新来成员完全把柴堆镇当成是自己家园一般耕耘建设。对于陌生人的冒犯，自然非常排斥，当即一呼百应。 萨雷米爵士只觉不可思议，说道：“你们难道放弃对主的信仰了吗？如果没有教会引导众人、没有主的威光照耀，你们将会被邪灵所诱惑！看看你们自己吧！一颗颗充斥着贪婪与嫉妒的心灵，早已忘却了主的教导！” “你说完了？”沃夫把战斧杵在地上，他是真的看不惯这个狂热到难以理喻的家伙，这回沃夫是明白了，为什么提乌斯管这些人叫神棍。 “还有你！”萨雷米爵士没有理会沃夫，直直盯着手握长弓的副队长，说道：“当初你也是在我面前，宣示了对主的忠诚。现在也投入了邪恶力量的怀抱吗？” 副队长听到这话，像是无言以对般，眉头皱了一皱，不搭箭矢便拉开弓弦。可当弓弦拉满之际，一支完全由灵能力量塑造而成的银光箭矢，弹射而出！ 第157章 驱逐 当！ 迅捷似电的银芒一闪而过，萨雷米爵士本能举剑格挡，灵能箭矢撞在剑刃上，像是重锤砸过，撞得萨雷米爵士一阵踉跄，长剑敲在脑门上，留下一道通红印痕，十分狼狈。 “我是柴堆镇守卫队副队长，我的权力来自于众人的推举和奥兰索医师的支持，而不是某个远在天边的帝国，更不是某位我自己都不信仰的神明。”副队长的手指再度搭上弓弦，众人惊讶目光聚焦着这位历来默默无闻的中年大叔，没有谁会怀疑，下一箭将要洞穿萨雷米爵士的胸膛。 萨雷米爵士由于尚未痊愈的内伤，脸色一阵红一阵青，似乎强忍着巨大痛楚，脸都被憋大了一圈，沃夫瞧见他这副状态，都差点笑了出来。 “干什么、干什么？！”风风火火从工地赶来的提乌斯扒开人群，身上法师袍还带着灰尘，左拍拍、右拍拍，一副不爽模样瞧着周围众人：“你们在闹什么？有那么多气力，不如来我工地上帮忙！” “提乌斯，我们只是承担守卫队的责任。这位萨雷米爵士要硬闯奥兰索医师的城堡，我带人将他围住了。”沃夫抖着腿的无赖模样，让人看了就觉得他欠抽。 提乌斯也露出“我懂了”的表情，微微点头，然后望向萨雷米爵士，操着古怪语气说道：“哟呵？这不是萨雷米治安官嘛？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萨雷米爵士以剑杵地，勉强支撑着站立，之前他首当其冲面对赤红伯爵的攻击，重伤昏迷，好一段日子卧床不醒。一直靠教友施展神迹力量慢慢恢复，直至如今都有一股邪异恶毒的负能量在体内纠缠不去。 而当他醒来之后，发现柴堆镇早已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尤为难以忍受的是，教会对柴堆镇的影响力几乎丧失殆尽。甚至可以说，由于赤红伯爵占据了年轻扈从这件事，让柴堆镇中仅有的一些的信众，都唯恐跟教会牵扯上什么联系。 “愚昧！圣典中不止一次提到，邪灵最喜欢诱惑圣职者与信众堕落，我那位扈从被邪灵夺取了身体，恰恰说明了他的信仰不够坚定！你们要向众人说明这点才是啊！”这是刚刚醒来的萨雷米爵士，对跟随而来的低等圣职者所说的话。 “我有一件事要当面质问奥兰索医师！”萨雷米爵士将一口腥甜热血硬是咽下，脸上半红半白，声音沙哑低沉：“我们在莱根城收到消息，传闻奥兰索医师是、是教会的……” “地上圣人？”提乌斯见到萨雷米爵士那欲言又止、踌躇不定的表情，立刻就来劲了：“啊哈！你是说这件事啊！那纯粹是火舞城的民众胡猜乱想，我估计你也听说火舞城的战乱了吧？” 见萨雷米爵士很不情愿地点头，提乌斯摊手说道：“那你确定要‘质问’一位能够杀死九阶法师、挡下传奇法术的强大灵能者吗？而且依据还是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小道消息？我要是你就不会这么急着找死。” “他、他怎么可能……”萨雷米爵士内心被一股莫名情绪充斥。 “我替你把心里话说了吧。”提乌斯指着城堡方向：“你是觉得过去得到奥兰索医师的尊重，他还把自己以前住的房子让给你改造成礼拜堂，你就真把自己当成能跟人家平起平坐的货色了？ 你心里是不是还觉得，奥兰索医师是不信主的人，就算实力再强大，也是不值得尊敬的。可现在人家不仅比你想象的更强大，而且还备受推崇，说不定火舞城内真就有人把奥兰索医师当初地上圣人来崇拜了吧？” “你！”萨雷米爵士当即扬剑直指提乌斯，对方句句正中心中软肋，尤其他之前重回柴堆镇的起因，就是有火舞城的教友传来消息，说是他们在“奥兰索医师”的协助下，重新在城中建立了礼拜堂，并且负责管理城内大墓地，以免瘟疫亡灵复苏。 尽管火舞城新建的礼拜堂规模很小，但能够在法师的“老巢”有这么一片净土，而且还被准许向民众开放、前来祈祷礼拜，这已经是为教会事业做出巨大贡献了。 负责火舞城教会事务的是一位低等牧师，他就曾经受玄微子和沃夫救助，见识过玄微子与弗斯曼的战斗，内心笃定玄微子就是一位教会内隐姓埋名的强大圣职者。 并且配合火舞城民众对“奥兰索医师”和常青医师的信赖，将奥兰索医师描述成是来解救民众苦难的地上圣人，并且直接将自己的想法公之于众、大为传播。 结果这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倒是让常青医师也跟着沾光，前来火舞城礼拜堂做祈祷的信众，如果有什么病痛，也被推荐去找常青医师治病——这里头当然也跟低等牧师自己治疗法术次数稀少有关。 萨雷米爵士在收到这个消息后，第一反应是不可置信。他不能容忍这么一个不信主的人，居然是什么隐姓埋名的地上圣人，就算与教会有关，也一定是受到诱惑而堕落的异端！ 为此，萨雷米爵士放下在莱根城的事务，带上几位低等圣职者，要来柴堆镇“兴师问罪”、“验明正身”。如果“奥兰索医师”不是教会正统，那就让他出面澄清！ “哦~我明白了。”提乌斯还在那里摇头晃脑地做思索状，说道：“你该不会是……嫉妒吧？你希望受火舞城民众推崇追捧的人是你自己，而不是奥兰索医师。对不对？” 提乌斯一脸看好戏的模样，两条眉毛伴随阴险语气，不断上下挑动。周围众人也趁机窃窃私语起来—— “地上圣人？我以前还以为那是童话呢！据说教会的地上圣人能够分开大海，对不信主的邪灵降下灾厄。” “那是教会自己吹捧。按照法师的解释，那其实就是传奇层次的圣职者。施法能力强大也很正常嘛。” “等等，你们是说，奥兰索医师就是传奇圣职者？” “奥兰索医师从来没承认过自己是教会成员吧？而且他传授的心灵武士技艺，跟圣职者的神迹也不像啊。” “但传奇施法者这个是没跑了吧？这……我竟然亲眼见到一位传奇施法者？这样的大人物，我以前只是在酒馆听人吹牛提起过！” “所以你们以后注意点，我们可是追随着一位传奇施法者，不要辱没人家的身份地位。” “话说奥兰索医师对这个家伙也太客气了，就让他在门外这样吵吵嚷嚷吗？” “也许人家根本就不在城堡里吧？你看那个守门的鸟人，这大铁棍子要是敲下来，啧啧啧……” 原本只是窃窃私语的隐秘交谈，却不知为何都一起传到了萨雷米爵士耳中，要不是他的意志久经磨练，恐怕早就被吵得精神崩溃。 那位雀斑脸小伙还震惊于副队长大叔的灵能箭矢技艺，问道：“副队长！你这是心灵异能吗？你不是说什么都没练出来吗？” 握着紫杉木长弓的副队长并没有开口回答，只是带着困惑神色，悄悄往城堡方向看了一眼。 只有副队长自己明白，他之前并未学会任何心灵异能，但这段日子以来的锻炼，让他隐约触碰到了那条无形的界线。只不过必须要自己手持弓箭的时候才能感受到精神力量的焦点。 可是刚才开弓射箭之前，副队长觉得自己射出的灵能箭矢，无非用来吓唬对方，射中身上顶多有些擦伤，而不是刚才那样，如同施加了“锤击术”的巨大冲击力。 副队长感觉到在拉开弓弦的瞬间，自己刚刚涌现汇聚的灵能力量似乎被加持了，所以才能发挥出超乎寻常的威力。而也是在这一瞬间，副队长完全掌握了凝聚灵能箭矢的技艺。 “对了，你说你是柴堆镇的治安官，我倒是有一点不解。”提乌斯对萨雷米爵士说道：“柴堆镇作为金冠木自治领最边陲的村镇，按说根本不需要帝国来委任这么一位治安官。我觉得萨雷米爵士你可能是被别人耍了。” “放屁！我有帝国正式的委任状，怎么可能作假？！”萨雷米爵士厉声反驳，当即还真的从怀里摸索出一份缠着红色缎带的羊皮纸卷轴。 提乌斯招手道：“能让我过目一下吗？” 萨雷米爵士怒气冲冲地将卷起的委任状往前一递，提乌斯还故意炫技般施展了“隔空之手”，将委任状移动到自己面前展开。 “哈？贵族登记委员会？这是什么部门？我听都没听过！”提乌斯先是大声说了一句，随即当着萨雷米爵士的面，一把将委任状撕碎。 “你干什么？！”萨雷米爵士声嘶力竭地尖叫着冲上前去，手中的长剑也扔到地上不管，扑到提乌斯跟前将撕烂的委任状捡起来，两眼充血通红，额头青筋浮凸，气得浑身发抖、手脚冰凉。 “你这是侮辱！是侮辱我！侮辱了大伦底纽姆帝国！侮辱了神圣之主教会！你罪大恶极、不可饶恕！”萨雷米爵士捧着两手碎烂的委任状，回身握起长剑，怒吼着劈向提乌斯。 一柄横来双刃战斧将长剑轻轻抵住，手握斧柄的沃夫还能分心对提乌斯说道：“喂！这算是我救了你，今晚记得请我喝酒啊！” “嘿！要你多事，我还想好好耍耍呢！”提乌斯摆摆手。 “去死！”萨雷米爵士悲愤交加，委任状的碎片伴随他持剑挥砍，飞零飘散。 面对狂怒颠乱的萨雷米爵士，众人分散开来，让出战圈，心灵武士们各自抄起兵器防备，沃夫手中战斧举重若轻，依靠斧刃内勾处，接连卡住长剑。 “我一个人就能对付他！你们谁也别出手！”沃夫朝众人喊道，内劲一运，手中战斧好似多了千钧分量，让萨雷米双臂狠狠一坠。 可这位武装教卫毕竟不是只靠蛮力跟人战斗，他咬牙沉喝，身上剑上，借绽放炽亮光耀。 “我主——” 萨雷米爵士身上沸腾的光耀几乎在侵蚀他的肉身，“神圣牺牲”将有形的血肉、无形的生命力，转化为纯粹的神迹力量。就见他七窍豪光喷涌，长剑外形与分量一起暴增，震开战斧，咆哮声都已经听不出萨雷米爵士原本的声音了。 “——至大！！！” 剑，光耀灼灼。 人，圣华凛凛。 这一击，要粉碎一切邪恶，让不信者的骨骸，为教会事业的奠基石！ 咚！ 赫见一条似熊非熊的健硕人影，铜头铁骨、拔背竖颈，抢步上前、臂膀一开，运横劲将光耀之剑悍然拨开。另一臂就像出膛炮弹，如木椽贯井、似铁桩夯地，打出一声震耳炮响，气浪爆散，将萨雷米爵士一拳轰飞！ 倒退直飞的萨雷米爵士被恒益子抬手挡住，扔回地上，听他说道：“不要在此打闹，嘎！”虽然这么说，可恒益子没有劝阻的举动，只是守在城堡门外。 众人这才看清，变成近似熊人的沃夫，身形节节缩回原样，裸露皮肤上汗水淋漓、热气微蒸，他带着一丝野性的笑容，对光耀散乱的萨雷米喊道： “大什么大？早就想拍死你了！” 萨雷米爵士单膝跪倒，紧咬牙关，刚才一拳，将他全力发动的神迹力量直接击穿，还断了好几条肋骨。要不是这位武装教卫有着远胜常人的身体素质，而且在受到攻击瞬间，神迹力量全数倒流回身体自保，恐怕沃夫那一击，能直接把自己半边躯干打烂。 “你、你……” “行啦！你什么你！”沃夫懒得听萨雷米的废话，朝着那几个害怕得瑟瑟发抖的低等圣职者说道：“带着他滚出柴堆镇，这里不欢迎你们！” 那些低等圣职者还有些迟疑，一旁提乌斯抱着手臂说道：“怎么？还想等人替你们求情，希望能留下来给他治疗？你们不是懂得治疗神迹嘛？自己处理好了。” 那几个低等圣职者只能将伤得站不起来的萨雷米爵士架起，他似乎还想说什么，可一张嘴就有鲜血涌出，强烈的羞耻感让他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快点、快点！”提乌斯催促道：“我这还等着开工干活，晚上还有一堆事呢。” 听着提乌斯的催促、沃夫的嘲笑，以及众人的嘘声，萨雷米爵士被教友架起双臂逃离柴堆镇，他感受到异常的绝望，无力地仰望着天空，内心不禁发问道：“主啊，这是你给我的考验吗？为什么要让不信者与邪灵越发强势？！为什么？！！” 第158章 女巫 望着灰溜溜逃跑的教会人员，提乌斯和沃夫相视一笑，他们两个对萨雷米爵士向来难有好感，没有玄微子出面约束，他们可是巴不得把教会力量驱逐出柴堆镇。 “行了！你们继续去训练！”沃夫甩了甩手，让围观的众多心灵武士离开，然后凑上前去对恒益子说道：“喂！大鸟！你那么厉害，为什么刚才不出手啊？” 沃夫身材已经说得上高大威猛了，可是相比起恒益子，还是像个半大不小的孩子一样。这位靛肤赤发的神将低头看向沃夫，张开鸟喙说道：“主人未下命令，嘎！” “你也不是呆板的魔像啊？帮个忙、敲个闷棍又怎么了？”提乌斯也调笑道：“当初我可是被你一棍打飞了的。” 恒益子闻言忽地三目怒睁，八棱黑铁大棍带着破风声，毫无预兆地朝提乌斯猛然砸落。沃夫反应最快，抬臂横步，将来不及动作的提乌斯推开，黑铁大棍去势不减，携几缕电弧扫落，砸在沃夫左肩。 就见沃夫身形猛地一震，提运而起的内劲轰然在体内冰消瓦解，右膝一软跪倒在地，连他自己都大感不可置信，满脸错愕。 这时后方还有副队长与铎伦几人尚未离开，他们都面露惊异地赶紧上前，铎伦更是开口喊道：“律令将军！他不是有意冒犯的！提乌斯，还不道歉？！” 提乌斯后怕得冷汗直冒，嘴巴打颤说不出话来。刚才那一棍让他回想起当初那些奥法卫队的同伴，是怎样被恒益子一个接一个地敲得血肉横飞、尸横遍野的。 恒益子只是有些呆愣地歪了歪脑袋，直盯着沃夫说道：“摄纳腑脏生机，引动八脉贯通，催发筋骨变化，内劲行布内外，固然可以让躯体坚强堪比精钢。虽坚强有余但变化不足，而且劳损周身筋骨，你莫要自以为是。嘎嘎——” 恒益子收回黑铁大棍，众人发现他根本没有用力去砸，沃夫就像是自己单膝下跪，此刻却要非常艰难地重新站起。 “律令将军，您刚才是在考验沃夫吗？”铎伦杵着法杖上前，律令将军这个名头最早是珊多丽叫出来的，据说那种召唤精魂动物的技艺，就是这位靛肤赤发的大鸟人所传授。 恒益子三只眼睛一起眨眼，看上去并不骇人，倒是有些呆傻，似乎没太听懂铎伦的意思，站在城堡门外说道：“无事莫再此地逗留，嘎！” 众人听到这话，也不敢多说多问，副队长示意让雀斑脸小伙子去扶着一瘸一拐的沃夫，慢慢离开了城堡外围。 就见人群散离，飞神金乌落到墙垛上，对下方的恒益子暗语传音道：“小子悟性不差，已是初窥小炼形之功，无非主人闭关、欠缺点拨，屡行坚刚勇猛之势，若非生机丰足，早已大火烧空釜。只是小子肉身乃受饵药强催筋骨发育，身受劫恐有千刀万剐之苦。” 恒益子答道：“我受主人雷法奥旨，将雷霆精气打入他经络之中，是欲借雷法阴阳交迸之理，引他生机随之阴阳返复。将蛰藏腑脏的经年药力激发而出，随神识灵觉洗炼形骸。嘎！” “汝这厮，怎的传音密语仍有如此口癖？”飞神金乌甚是不满，傲然地抖了抖头上冠羽：“此法虽好，却不是寻常人所能习练。身受劫挫骨断筋之苦，仍需承受。” “能得主人传授丹诀，已非凡俗。嘎！”恒益子说道。 两只鸟在那里悄悄沟通，远去的沃夫与提乌斯一行人也在交谈。 “吓死我了，那鸟人真是一点道理都不讲！”提乌斯擦着冷汗、心有余悸地说道。 铎伦则告诫道：“注意你的语气！他是奥兰索医师的律令将军，我们精魂使者的法术也是得到了他的指点！” 提乌斯嘀咕了几句，心想：“魔法仆役的智能都是其主人赋予的，你们把那个鸟人捧成什么律令将军，为什么不将奥兰索医师当成神明来崇拜？哦，也对，你们把族长都送给人家了。” 这时扶着沃夫的那位雀斑脸小伙子兴奋地问道：“副队长！刚才你的心灵异能可以再演示一遍吗？” 副队长还没回话，提乌斯也来了兴致：“对啊！刚才你那是用灵能汇聚成箭矢吗？我听奥兰索医师说过，有一种叫做‘念刃’的心灵异能，是集中自己的全部精神力量，提炼塑造成武器外形……可我没听他说过有箭矢外形的啊？” “其实，刚才我应该是获得了奥兰索医师的帮助。”副队长很诚恳地回答说：“我在此之前，只是隐约体会到灵能的汇集，却并不能塑造成箭矢。然而在城堡之外，我发现那种难以捉摸的精神焦点变得清晰了，应该就是奥兰索医师暗中提点。” 铎伦却说道：“可是前段日子族长就与奥兰索医师外出勘察了，眼下应该不在柴堆镇。” 提乌斯嘴巴动了动，他清楚玄微子还有一个能够自如行走的化身，论能力比法师的高等拟象还要强大，如今本尊估计还在城堡内中。但他选择闭嘴不言，身为法师的习惯，让他明白有些事情如果只有自己知道，反倒是某种优势。 众人将沃夫送回到战斗学院，他也渐渐缓了过来，只是让众人各自去忙碌，自己坐在看台上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午餐过后，参与训练的心灵武士与负责站岗值守的进行轮替。同时副队长亲自带领一支小队沿着柴堆镇外的道路进行巡逻。 一路上雀斑脸小伙还在那里问来问去，让副队长心烦意乱，呵斥道：“行了！给我集中注意力观察道路两旁！这样问东问西的，成不了心灵武士！” 而到底怎样才能成为一名心灵武士、掌握心灵异能，其实副队长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们不过是按照玄微子的教导，每天定时修炼导引吐纳、站桩调身，还要齐声念诵洗净心灵与身体的古怪咒语。 “副队长，快看！前面来了一架马车！”雀斑脸小伙兴致勃勃地走上前去，却被副队长一把按住： “急什么？你们都小心些，跟我一起上前盘问。” 沿着道路缓缓行进而来的，是一辆由四匹高地马前后牵拉的大篷车。这种马蹄宽大、四肢粗壮、毛发旺盛的马匹，是旧大陆雅尔诺德王国的物种，本身并不擅长快速奔跑，倒是十分耐寒且力气惊人，很早就被驯化为拉车马匹。在殖民开拓过程中，也被带到了新大陆，在雪峰自治领尤为常见。 而用上四匹高地马牵拉的车厢，是搭配六个轮子的加长篷车。副队长也算见多识广，知晓那应该是用于搭载旅客、长途往来的客车，但还是头回见识这么大的。 车夫看见副队长抬手示意，主动让马车停下。副队长上前问道：“我们是柴堆镇的守卫队，你们这是要前往柴堆镇吗？” “是的，我还是头一回走这条路。”车夫有些紧张，从怀里掏出一卷发皱的羊皮纸，递出道：“这是雪峰-金冠木的通行许可证，上面还有蜡印盖章。” 副队长扫了一眼，将许可证还给对方，目光望向后方加长篷车，说道：“我要看看里面的乘客。” “没问题、没问题！”车夫敲了敲车板，朝后面喊道：“麻烦大家配合一下，柴堆镇的守卫要做例行检查。” 副队长带着手下来到篷车后面，就见帆布帘中鱼贯而出几十号人，年纪有大有小，而且有些明显就是一家人，手臂还挽着行李。这些人大多数穿着陈旧破烂，衣物少不了补丁破洞，一看就是家计困难的殖民者。 “这么多人？！”副队长看见几十号人从加长篷车里钻了出来，掀开帆布帘往里看了一眼，确认没有其他人，倒是被闷在里面的不知多久的汗臭味给熏了一脸。 “咳咳……”副队长也是熬过苦日子了，他望向着几十号差不多能算是逃难的旅客，问道：“你们为什么要来柴堆镇？看你们的样子，不像是要跟常青商会做买卖的。” 其中一位须发灰白、脸带刀疤的老人说道：“我们听说柴堆镇欢迎殖民者，而且还按家庭分配土地，所以就来了。我们、我们在雪峰自治领的田地都被强买走了，城里又不需要那么多干活的，所以只能投奔柴堆镇了。” 副队长对这样的事情司空见惯，心想自己当初也是听到类似消息来到柴堆镇。只不过以前的自己是受骗上当，可如今的柴堆镇气象大为不同，这些人倒是撞上好日子了。 “我听说雪峰自治领那边，路上更加不安稳吧？冰原狼成群出没，野地里甚至还有雪巨魔，雅尔诺德王国出身的战士，也是出了名的匪寇。”副队长扭头望向车夫：“你们这辆车就从雪峰自治领一路走来？不需要护卫？” “有的有的。”车夫望向人群末尾，朝一位裹着斗篷、用兜帽遮盖头脸面目的身影，喊道：“嘿！舒芮小姐！” “嗯？怎么了？”掀开兜帽的舒芮小姐露出橘红色的头发，梳成一条马尾辫搭在肩膀上，脸颊上是长年生活在寒冷高地特有的红晕，有些消瘦的脸庞说不上太姣好，不过对于老光棍、燥小伙，也算能看了，就是不知道宽大斗篷下的身材是怎样。 车夫介绍道：“这位是我们招募的护卫，舒芮小姐还懂得施展魔法呢！” 如果放在以前，副队长估计会觉得很稀奇，可现在柴堆镇里的施法者简直低头不见抬头见，训练场上天天都有魔法闪光，他倒是习以为常了。 副队长如今已经掌握心灵异能，他隐约感知到舒芮小姐身上散发的魔法波动，远没有提乌斯那么强烈，想来也没有多少魔法物品。 “你是法师？当了冒险者？”副队长问道。 舒芮小姐揉了揉自己的麻花辫，回答道：“算是法师吧。现在只是给人当雇佣护卫。” “什么叫‘算是法师’？”副队长没听明白，不过戒心已经放下不少。 “我、我是一名女巫。”舒芮小姐不太好意思的说道。 女巫这个说法，多少让人感觉不太自在。副队长不了解这些施法者的历史演变，但起码在如今这个年代，女巫依旧是用来对邪恶女性的污蔑用词。 只不过听舒芮小姐的意思，女巫还是一种特定的施法者职业，副队长也不想刨根问底，于是摆了摆手：“行了，你们上车吧。后面路很安全，等到了柴堆镇，会有人找你们做登记的。” 倒是那位雀斑脸小伙子朝着年轻女巫调戏道：“嘿！舒芮小姐，今天是收获节，柴堆镇晚上有篝火宴会，你要不要来玩耍啊？” “真的吗？有什么好玩的吗？”舒芮小姐眼里流露出好奇光芒。 “哈！我们镇子上有几个会玩乐器的，到时候大家一起唱歌跳舞，当然少不了还有各种娱乐，喜欢安静的有下棋打牌，喜欢吵闹的还有扔飞镖、投圆圈，那些高高在上的法师还打算表演幻术戏法呢！”雀斑脸小伙兴奋说道。 年轻女巫被点燃了兴致，问道：“真的吗？我原本还以为这么偏远的地方，一定会很无聊，没想到你们这里还挺热闹的！” “那当然！这些可都是奥兰索医师的功劳，就连这场篝火宴会也是他提议举办的呢！”雀斑脸小伙大声夸赞：“等你们到了柴堆镇，就知道这里的日子有多好了！” 舒芮小姐问道：“你说的那个奥兰索医师很厉害吗？” “舒芮小姐，你这也太孤陋寡闻了，奥兰索医师可是……哎呀！” 雀斑脸小伙还要大谈特谈，就被副队长一掌掴在后脑勺上，听他沉声喝道：“奥兰索医师是什么人，用得着你我来多费口舌吗？行了，你们上车吧！” 雀斑脸小伙摸着后脑勺，望着渐渐远去的马车，似乎还在做白日梦，就听见副队长喊道：“别看啦！继续巡逻！你要是再这么口无遮拦、随意乱说，我就把你关进地牢……柴堆镇如今可是已经建好地牢了的！” 第159章 精神世界 “你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 古代巨人遗迹之中，玄微子望向出离定境的珊多丽，她扶着巨灵权杖缓缓起身，正对着那片满布着黄金纹路的黑曜石巨壁，双眼神光炯炯。 玄微子转头对一旁的罗莎莲说道：“你到后面去，小心防备。” 罗莎莲那小猫模样的身子轻轻一扭，转眼变回原身的黑色剑齿豹，幸好巨人遗迹内中空间十分宽大，完全不妨碍罗莎莲原身腾挪。 为了布设星纲法坛、调查大地脉动，玄微子的化身带着珊多丽与罗莎莲，在柴堆镇周边勘测了好些天，利用传送法术往来各处。从未经开垦的荒野，到河流下游的草原，最远甚至登上过北边寒冷飘雪、空气稀薄的山脉顶峰。 如今再次来到古代巨人遗迹，玄微子更加确定当初的猜测，柴堆镇周边数百哩方圆的区域，大地脉动完全被归拢收束于古代巨人遗迹之中。 玄微子在火舞城看到过一份标注着已知巨人遗迹方位的新大陆地图，发现古代巨人遗迹彼此相隔遥远距离，而且并没有明显的分布规律。 如果“上升阶梯”确实作为一个整体，那古代巨人很有可能将新大陆过去主要的大地脉动汇集区全都占据，并且以相当高明的魔法，将地底矿藏抽取出来，作为建造遗迹的材料。 甚至有可能，就连目前新大陆的现有的地理形势与气候环境，都是古代巨人在进行“上升阶梯”之后所形成的结果。 就算是玄微子也不禁佩服，古代巨人说不定真的拥有移山倒海的能力，这种将整片大陆视作沙盘棋局的大手段，较之仙家也不遑多让了。 想起火舞城一战，弗斯曼召唤出那半个火焰巨人，正面硬受北斗摇落剑的全力一击，弗斯曼当场气绝命殒，但仅有上半身的火焰巨人却还只是受了重伤，并没有立刻死亡。可见形骸生机之强悍，绝非凡类可比。古代巨人的魔法造诣能够调动方圆几百哩的大地脉动，玄微子也不觉得奇怪了。 “记住，你的目标是了解遗迹周边的地理环境信息，不要在别的事情上浪费精神。”玄微子对珊多丽说道：“如果我推演无误，你一旦朝遗迹施展精魂视觉，很可能要承受庞大信息的冲击反噬。” 珊多丽只是默默点头，来古代巨人遗迹探查，其实也是她一直以来的打算。她想要明白为何老师在进出遗迹之后，会一改往日做法，选择对柴堆镇发动风暴与洪水。 在亲自经历柴堆镇的建设后，珊多丽不得不承认，族人的生活环境比起过去缩在山林里的日子要好多了。而且在玄微子的指引下，精魂法术也得到了开发和锻炼，甚至土著中的精魂使者与精魂卫士数目都有所增加。加上近来吸纳的其他土著人口，如今柴堆镇的土著群体已经比当初斑兽部族强盛太多了。 就连对部族传统最为顽固的老人，在看见子女能够安稳地从土地获取粮食，从牲畜圈中获得肉奶，不必外出冒险狩猎，还要两手空空、浑身是伤的回来，换做是谁，也不会觉得以前的日子更好。 “或许这就是老师当年所追求的。”珊多丽收拾心念，然后开口问道：“如果我无法承受呢？” 玄微子抬手按在她的肩膀，心灵异能的力量充盈着珊多丽全身：“你放心施法就是，超过你承受极限的信息乱流，我会替你阻断。” 珊多丽再无疑义，她高高举起巨灵权杖，在自己身前用力一顿，浑身幽蓝光晕向外扩散。 那根巨灵权杖的外表，就如同经过粗略炙烤的木杆子，完全没有法师权杖那样镶金嵌玉的精致华美。但此刻在珊多丽的催动下，巨灵权杖与她产生强烈共鸣，甚至分不清哪一方才是图腾巨灵。一股幽蓝光线直接射向金纹黑石巨壁之上，引动一圈波纹扩散，仿佛打开了一个肉眼看不见的豁口。 轰—— 一阵只有精神意识才能体会的震荡，沿着精魂法术的力量逆袭回来。玄微子施展在珊多丽身上的“心灵屏障”，如同看不见的铜屏铁障、亘天连地，承受着巨量信息流的冲击！ 玄微子微微皱眉，“心灵屏障”几乎是初次交锋便要溃散瓦解，他当即将心灵异能发动到了极限，眼前景物变幻，钻入珊多丽与图腾巨灵所展开的精神世界之中。 尽管此刻只是玄微子的化身行事，然而纯粹的精神较量，心灵术士也有不可比拟的优势。 在一片渺茫幽蓝、清浊未分的混沌世界中，珊多丽的意识之身不着片缕地漂浮着。玄微子化身不见形体，只有一枚丹丸围绕着珊多丽游移不止，随即飞空结炁、分判清浊。 顷刻间，神丹推迁玄象、革运灵图，混沌世界忽见日月垂照、星辰列布，海陆山河、万象奠基。 “哈！在这么一个混沌未分的精神世界，我倒是可以玩出一套真文赤书流演天地法度的好戏来，我倒是要看……哎呀！” 惊呼声起，但见尚未结成天清地浊、天动地静法度的外围混沌，汇聚了无边无际的精神风暴，将刚刚推演造化而出的天地摧灭近半。 那是代表着古代巨人遗迹反馈而来的信息乱流，其规模程度着实让玄微子震惊。丹丸赶紧推运万炁，空洞结真、成天广覆，物华下凝、开地厚载。 什么样的道法守御之功最为牢固坚实？各家说法不一，但到了玄微子这等境界，建立一套有效运转的规则法度才是最好的防御，任何外力的侵扰，都需要服从规则法度的运转。 只不过规则法度也有严密疏漏之别。道家法度，首要便是阴阳之理，阴阳成就动静、清浊、天地之分。所谓开天辟地，便是把握阴阳之理的仙真神圣。 玄微子当然做不到真正意义上的开天辟地，但是在纯粹的精神世界里，却不妨碍他展现出同样的天地法度。 “这回算是便宜你了，灵图开天、真文演法，能悟到多少，就看你自己了。”丹丸“望”向中心处的珊多丽。 这个精神世界并不是玄微子自己的，而是珊多丽与巨人遗迹“上升阶梯”产生沟通时所形成。玄微子的化身借着心灵异能钻了进来，在这里“开天辟地”，珊多丽也会有所察觉。 混沌风暴闹动不休，开辟而成的天地经历三次沧海、三次桑田，洪荒屡经劫波，却是渐渐化无序为有序。侵入天地间的混沌风暴，反被玄微子借势完善天地法度，兴风作浪转行云布雨，将暴虐狂乱驯服成生机萌发，一时之间，大地群灵涌现！ 混沌风暴中蕴藏着天地崩毁、山河倾覆的狂乱信息流，玄微子只是一窥毫厘，便知那是巨人与巨龙的古代战争，万千生灵在激荡杀伐间，生受涂炭、死化齑粉，哪怕死后，灵魂也要被摄用于战场交锋，哀鸿遍野。 这等狂乱信息流涌入，混沌风暴不再执着于毁灭这片精神世界的天地，而是要将无穷苦难与死劫散布在天地间。让刚刚萌发的生灵，饱受灭顶之灾。 “死都死了，还折腾什么？”玄微子反驳一句，随即运动日月升降、周天星宿。 赫见天上五星悬法象，地升五岳镇法度，人生五脏应法理，天地之中的珊多丽同受感应，抬手一招，精神世界也出现了巨灵权杖的虚影，只是尚未真正成型。 玄微子见三才交汇，一股五色瑞气自然端拱荟聚于珊多丽周身，当即大发妙音：“此五色瑞气就是你感应勾招而成，还不速速凝炼？我来助你！” 珊多丽没有多说废话，隔空召摄，五色瑞气上下相连，与巨灵权杖的虚影融合。功行未满，混沌风暴中酝酿的苦难死劫盘旋围堵，侵天犯地，动摇法理，朝着珊多丽逼杀而来。 “喂喂喂！开什么玩笑？你们这是要重立地水火风吗？这样的我可顶不住啊！”丹丸像是有些气恼地转了转，也不知道他的声音是从哪发出来的，也不知道是朝哪里求救，大喊道：“喂！先别闭关了，这边要紧！” 一声莫名其妙的叹息，随即一道心印从珊多丽意识之身飘出，化作一道飘忽不定、虚幻不实的剑光。 然后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剑！ 弹指间，海陆山河为剑，日月星辰为剑，天地万物尽化为剑！万剑周流、广弥六合，破劫厄、分阴阳、断生死！ 纵使有无边苦难死劫之力，竟是被此万剑之威硬生生逼扫而开。慧剑清寰宇、霜明灿太虚，混沌无明随锋而平。 “好哇！好个‘不用阴阳颠倒炼，岂无水火淬锋芒’！虽说只在精神世界逞能，却已有诛仙弑神之威！”丹丸提溜乱转，还附带了一番评语。 虽然在此危机关头，丹丸依旧有功夫废话，但他却没有忘却紧要工作。尽管精神世界中的天地已然不存，可在万剑分断阴阳间，还有一些精微气息因循阴阳法理而自行聚结。 丹丸飞腾游移，伴随其轨迹，运役阴阳，将这些精微气息召摄到五色瑞气上下，法天象地，上下贯通。 有阴阳法理归拢五色瑞气，精神世界中的巨灵权杖化作一根七节神杖。珊多丽将其一把握住，轻轻一指，整个精神世界轰然瓦解！ …… “呼！真是凶险！”玄微子化身擦了擦并不存在的汗水，然后望向珊多丽。 就见她面露茫然，看着自己手中握着的七节杖，惊疑问道：“这……怎么变成这样了？” 玄微子也有些意外，他回头询问罗莎莲：“我们站在这里多久了？” 罗莎莲则震惊答道：“快有三个小时有了，我一直在数着心跳次数呢！” “这么久？”珊多丽不可置信，刚一转身，就立刻发觉浑身脱力，身形不稳，玄微子赶紧扶着她坐倒。 “精神世界的时空规则与现实并不一致。”玄微子说道：“你在精神世界的活动，相当于一直保持高度专注，虽然施法规则可能产生变化，但是精神的消耗一样会切实反应到现实的躯体。” 化身说话的同时也检查一下自己，与本尊那极为浩瀚的灵能容量不同，化身的灵能容量有限，消耗完了就要靠长时间冥想来恢复。不过比起珊多丽脱力的情况，化身的灵能并未见底。估计是由于刚才并不是自己的精神世界，所以大搞开天辟地之功反倒没什么消耗。 “对了，这个……”珊多丽连说话声都变得低浅无力，手里握着变成竹节模样的巨灵权杖。 玄微子将形态改换的巨灵权杖拿到手上端详起来，嘀咕道：“内佩五帝真符，上下阴阳应天象地……居然误打误撞炼成了元始神杖？” 所谓元始神杖，并非单独某件法器，而是自灵宝道派传下的法物制式。以真文灵图感应五方五炁，内修存思服炼，外配真符护身。将五帝真符藏于七节竹杖中，灵宝弟子坐卧行游皆携杖随身。 元始神杖号称能“召天天恭，摄地地迎，指鬼鬼灭，妖魔束形”，更有为道人代形杖解之妙，功成之日，受承杖内五帝真符而飞升。 玄微子联想起道家灵宝派所修繁杂，配符行咒一系多依傍神真之力。只不过道家所谓神真，亦是天地清正之气所化生，而不是血食鬼神之流。 可伴随时代变迁，神真隐沦难寻，元始神杖法物制式也无甚用处。但到了这个世界，自然界蕴生的精魂却是遍地能见，元始神杖反倒另有用武之地了。 “这根权杖的变化，你在外面看清楚了吗？”玄微子再度朝罗莎莲问道。 变回小猫模样的罗莎莲走到近前，一双大圆眼眨了眨：“从方才开始，整根巨灵权杖都淹没在强光里，我什么也看不清……倒是珊多丽的灵魂，似乎壮大了不少。” 玄微子按着珊多丽的脉搏，虽然她此刻十分疲乏，却没有内外伤损，而且腑脏隐隐有一股精纯生机，非但没有衰竭，反倒自行潜运起来。 “这……之前得了法天象地的经络就算了，这回是攒簇五气、中宫丹成？不，更像是《灵宝经》中的‘五气轮转、照映内外’。她这运气也太逆天了吧？天天灌顶加持也不是这么升级的吧！”玄微子摇头感叹，随即想到： “不过这样想来，灵宝经体系中，五方五气、内外应合的修持之法，倒是很适合他们精魂使者啊？现在连元始神杖都弄出来了，那就不如顺水推舟，让精魂使者们尝试参修灵宝经？这毕竟比我临时编出来的‘炼魂通神’完善得多啊。” 第160章 五气通玄 按下思虑，玄微子给珊多丽喂了一瓶“生命活力药水”。这种淡青色泽的药水有着近似薄荷清凉润泽的口感，不像其他炼金药剂那样有着令人反胃的古怪味道。而且一旦药水沁润唇舌，哪怕是昏厥之人也能刺激肌肉活动、自行吞咽药水，省得强灌药水带来的不良后果。 这“生命活力药水”，是玄微子按照上辈子所学饵药丹方中的“生元丹”。结合这个世界的药物禀性，重新推演丹方配伍，以调制药水的方法制作而成。尽管还不足以完全重现药力，但效果依旧拔群。 “生命活力药水”也有一定治疗效力，可就像原本的“生元丹”，并不是针对身体伤损，而是补益腑脏生机、调复内气，对于施法耗元甚深之人，最为适用。 “嗯，俗称——‘回蓝’。”玄微子化身恰如其分地点评道。 “什么？”罗莎莲听到玄微子的嘀咕。 “嗯？没什么。”玄微子把玩着空空如也的药水瓶，见珊多丽躺在地上，按照玄微子传授的调息功夫，发散药力循行经络，转眼间就恢复大半了。 “不愧是有法天象地经络的绝佳炉鼎，经此一遭，你已经将五气朝元、易经洗髓两重境界结合起来了。”玄微子按着珊多丽的手腕：“不过还需要继续用功，积精累气以为真……呃，这就又转入上清黄庭一系了。不过魏晋各家相互印证参修，细节处有相似并不奇怪。” 珊多丽没太听懂，倒是罗莎莲问道：“五气朝元、易经洗髓？珊多丽以前不是已经掌握了吗？” 玄微子晃动着手指说道：“不同，以前珊多丽只是由于图腾巨灵引动精魂力量重构她身体的细微结构，借助外力获得了这样的身体素质，不代表她在修炼上已经达到切实的境界。不过这次嘛……嘿嘿，精神世界专注的经历，让她把握到身心结合的规律了。” “那你以前说过，修炼过程会遭遇的那个什么‘劫数’呢？”罗莎莲问道。 玄微子敲了敲额头：“你以为她就没经历？从被巨灵精魂强行重塑身躯，到方才精神世界一遭……我说过，劫数并不是非常明确的一个阶段或者过程，有可能就是与日常经历与行为判断结合在一起发生作用，在你不知不觉间就对你产生影响。 我修炼的丹道层次划分最为清晰，劫数相对也更为直观，但其他修炼方式就不一定了，甚至会有几道劫数一起来的情况。而且就以劫数的凶险程度算，珊多丽一点都不轻松啊，她刚才的情况，如同丹火、魔境、风邪齐至，稍有不慎就是神魂散灭。” 珊多丽已经有力气站起来，她两手虚捧，一团五色瑞气凝结成光轮状，轮转不息，似乎要与外界勾连起来。可惜巨人遗迹内中只有纯粹的静滞环境，没有一丝多余的游离气息。 “好奇怪，这……并不是四大元素？”珊多丽看着手中轮转不息的五色瑞气，朝玄微子问道。 “五方五气根源于五行学说。五行并非元素能量，也不是构成物质的单位，而是论述事物之间联系与转化的规律。”玄微子说道：“我以前跟你们讲过，元炁的表现在于一切事物之间存在相互关联与转化的特性，可这个关联与转化的规律到底是怎样的？” 说完这话，玄微子将元始神杖还给了珊多丽，她接过之后就听对方说道：“五行之所以是五，在于其表现了事物间相互关系的最小集合。世间万物，对于自身而言，无非是彼此生克的四组关系。 要么是我所能克制、要么是能克制我，要么是我所能助益、要么是能助益我。如此匹配关联，就形成五行之说。而这种关系不仅体现在外部环境与自我的互动，也一样体现在体内的生理环境。 至于是不是非要命名为金木水火土、心肝脾肺肾，是不是要一一准确相对，倒不必苛求。只是以此为基础原则，对事物之间联系转化的规律进行观察。如此建立认知模式，不仅用于道法修炼，小到人际关系、大到国家政治，也能以此树立应对准则和行动方向，而不至于对自身所处环境有盲目错位之虞。” 珊多丽有些明白了，她指尖舒展间，五色瑞气旋绕：“也就是说，这其实是我自己身体内部环境的具现化？” “可以这么说。”玄微子想了想：“不过旁人估计做不到像你这样，你有法天象地的经络，还有‘五气轮转、照映内外’的修为。” “那这根……”珊多丽隐约察觉眼前七节杖已经不是巨灵权杖了，却比过去巨灵权杖更为精妙不凡。 玄微子解释说道：“你是与巨灵权杖共鸣，跟巨人遗迹产生联系，你的身心情况也会相对体现在巨灵权杖。由于跟巨人遗迹联系间产生的庞大信息流，也相应裹挟能量物质而出……哼，有趣。” “可是我刚才来不及了解地理环境信息。”珊多丽说道。 “你现在再试试？”玄微子笑道，然后捞起罗莎莲站到珊多丽旁边。 珊多丽有些困惑不解，却还是来到金纹黑石巨壁之前，七节杖轻敲地面，一道看不见的涟漪便以她为中心向外扩散。 就见墙壁上黄金纹路似有波光充盈流动，静滞环境当即瓦解。静极而动，稠密奥能自行聚生，化作一片九光十色、万彩缤纷，充斥了遗迹内部的巨大空间。 然而这华丽绚烂到了极致的光影，却是也是一样充满杀机。遗迹内中，产生了丝丝空间错位与震荡，如釜鼎沸腾之势，莫说凡物，哪怕是九阶法师在此，恐怕也要瞬间灰飞烟灭！ 不过任凭周围空间震荡、能量湮灭，以珊多丽为中心的数十尺范围内，却是一片风平浪静，连她的发丝都未被吹乱分毫，玄微子与罗莎莲也都安然无恙。 如今没有玄微子的干预和协助，仅凭珊多丽自身面对恐怖的狂乱魔法，没有半点惊慌失措。她一手紧握七节杖，另一手缓缓虚抬，如同无中生有一般，将点点奥能凝聚到掌心。 只是轻轻一捏，外界的空间震荡的恐怖情况霎时停歇，不是渐进的消散，而像是按下了开关键一样的干脆。 此时珊多丽手里，正捏着一枚正十二面体形状的半透明晶石，从各个角度望去，都能看见不同颜色的光彩。它仿佛是大地与天空的共同结晶，蕴含着世界运行的奥妙规则，联系着过去与未来的演变轨迹。 “这是什么……”罗莎莲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她早就看呆了，眼睛因为方才的强光收缩成竖瞳。 珊多丽说道：“应该就是老师当初从遗迹这里收集到的晶体……法师好像是把这叫做奥能晶体吧？但这一颗似乎储存了古代巨人的部分知识。” 珊多丽望向玄微子，疑惑的目光似乎想要得到解答，对方却说道：“你想到什么，继续说。” “刚才我以精魂视觉与巨人遗迹沟通，这个遗迹不过只是无比巨大仪式的一部分，像是大树延伸出的一条枝叶。”珊多丽说这话的同时看了看手中七节杖：“如果没有这根权杖守护，哪怕重现之前精神世界的探索举动，我也无法获取古代巨人的知识。” 玄微子称赞着点头，珊多丽沉思言道：“不过想要从枝叶往大树主干探索，终究还是太难了，幸好我需要的地理环境信息，似乎只是停留在比较‘浅’的层次。只要我主动发问，巨人遗迹就自行将这些信息提供出来，凝结成奥能晶体了。” “遗迹是主动回答了你的疑问吗？”玄微子问道。 珊多丽皱着眉头说道：“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感觉面前根本就不是人。不，甚至不是一个具体的存在物，仿佛是记录着万事万物从开始到终结的……我说不出来。” 看着珊多丽那困惑沉思的模样，玄微子说道：“那你现在明白，图·冉迪为什么要发动风暴与洪水了？” 珊多丽看着手中正十二面晶体，咬了咬嘴唇，嗫嚅道：“原来老师是打算通过大规模精魂法术，与整个巨人遗迹产生共鸣。风暴与洪水只是表象，他是希望借此利用巨人遗迹的力量，构建一个只允许精魂法术运行的特殊环境……如果他的做法能够成功，那么我们将不再畏惧殖民者的入侵。” 玄微子深深吸了一口气，感叹道：“这可真是不世出的宏图伟略啊，如果真让他做到了，新大陆土著面对的局面将彻底扭转。” “不，不可能的。”珊多丽有些沮丧地摇头道：“老师他……当初在遗迹中获得的，也许只是支离破碎的知识。他的灵魂在与遗迹沟通时，就已遭到反噬而残缺，这样的情况根本不可能成功施法。从一开始就注定，这一切都是徒劳的……” 珊多丽流下两行泪水，却还是坚强地笔直站着，罗莎莲来到她脚踝边上，来回走动抚蹭，无声地安慰着珊多丽。 玄微子一言不发，仰望着金纹黑石巨壁，那条条黄金纹路组合而成的几何阵图，依旧冰冷无声，比起耸立千万年的山岳还要冷寂。 “徒劳倒不至于。”玄微子语气超然地说道：“此刻机会就掌握在你的手里，你能够做得比图·冉迪更好。” “多谢……”珊多丽的话语声细如蚊讷。 此时玄微子化身却说道：“不用谢我，他当初的做法，我并不赞同。” 珊多丽擦了擦眼角泪水，她知晓眼前这个玄微子只是一道化身，但想不通为何化身会反对本尊。 化身言道：“他啊，只是想要眼前的世界服从自己内心的愿景，而不是为了内心愿景去步步实践。” 珊多丽与罗莎莲对视一眼没有说话，她们虽然都接触道法修行，却不能领会这等玄妙心境。 “不扯这些。”玄微子化身言道：“这晶石给我瞧瞧。” 珊多丽很干脆地将正十二面晶体放到玄微子手上，他五指揉捏端详，眯着眼睛摇头晃脑，嘴里还嘀嘀咕咕：“有趣有趣，居然是类似凝炼了神念心印的玉简……呵呵呵，原来是利用大地脉动，连接上整个物质位面与四元素位面的魔法现象，抽取一切可以利用的能量物质，作为‘上升阶梯’的动力源。真是疯了，这些古代巨人活该灭亡。” “为什么这样说？”珊多丽问道。 玄微子看着手中正十二面晶体说道：“古代巨人为了完成‘上升阶梯’仪式，几乎是不计代价地从世界本身抽取能量。估计当时的情形，大地与天空早已是无边灾厄，不管是为了战胜巨龙，还是要回归什么创世泰坦，古代巨人已经是铆足了劲在毁灭世界了。” “竟然是……这样吗？”珊多丽无法想象，创造出如此遗迹的古代巨人，居然是一群想着毁灭世界的疯子？ “没什么大不了的。”玄微子倒是淡定：“如果你哪一天醒来，发现天上太阳变成绿色的，呼吸的空气变成毒雾，地上的河水变成酸液，田里的粮食还会吃人，家畜能够开口说话，估计你也要疯。” 珊多丽有些讶异：“古代巨人眼中的世界就是这样的吗？” “比喻而已。”玄微子脸色如常：“当初我在火舞城跟弗斯曼交手，见过他召唤来的火焰巨人，似乎深陷巨大的痛苦之中。如今想来，估计不是被法师拘束的痛苦，而是这个世界的环境与运作形式，让古代巨人难以忍受。” 听到这话珊多丽不禁想到斑兽部族过去的处境，他们不也如同是古代巨人一般吗？殖民者的入侵，打破了土著们的生活环境，让他们陷入了无法适应的苦难之中。 “请你教导我！”珊多丽上前一步，眼中不再是悲伤，而是追求改变的渴望，她对玄微子说道：“我想要学习你布置大型魔法阵的技艺，我想要改变在这片大地上生活的处境，我想不再让众人陷入痛苦的方法！请你教导我！” 如今的珊多丽，不是由于玄微子实力强大的无奈屈从，不是希望摆脱烦恼与自责的埋头苦学，不是碍于众人追随而迫使自己的不断精进，而是真切领会到，“改变”是应对现实的手段。 “我会教你的。”玄微子说道：“而且已经开始教你了，那件让你制作的法服，就是微缩的星纲法坛。” “原来如此。”珊多丽双眼一亮：“稍后回去，我立刻加快进度赶制。” “这个，我先拿走。”玄微子晃了晃手中的正十二面晶体，然后示意那根七节杖：“其实你手中的巨灵权杖算是‘进化’了。如今你已达到‘五气轮转，照映内外’的修为，与这支权杖也能相互感应，这已经算得上是法器了。稍后我再传授你具体的御器之法，以及神杖制作法式。” 珊多丽问道：“这样的权杖还能制作？” “当然不可能跟你这柄层次相同，但原理是能够重复展现的，而且也适合你们精魂使者。”玄微子解释道。 珊多丽说道：“这样的权杖，似乎不适合冠以‘常青’之名了。你有什么提议吗？” “元始神杖名头太大，不妥。其形如竹、次第攀升，寓意修悟通玄有阶可寻……”玄微子在那里嘀嘀咕咕：“就叫通玄神杖好了。” 第161章 舞台 传送法术的银光闪过，眼前由于法术效果而被扯成长条残影状的景色重新清晰起来，以自身为坐标基准的空间感也渐渐稳定。 “无论经历了多少次，还是对传送法术不太适应啊。”珊多丽扶着通玄神杖摇摇头，罗莎莲从她怀里钻了出来，“喵~”地叫唤了一声，像是在附和她的说法。 “传送法术是借助星界以达到传送效果，而星界是纯粹心灵与意识的世界，跟精魂使者和德鲁伊法术格格不入，也难怪你们不适应。”玄微子解释的同时又自言自语：“那德鲁伊的‘树木传送术’又是怎样的运作机制呢？有必要好好研究一下啊。” 望着夕阳余晖下的柴堆镇，不算高耸的城墙绵延环布，已经将土著城区一并囊括而入，这样的规划反倒让原本处于外围的城堡居于中心处。 建立在三层垒土台上的城堡，原本只是平平无奇的山石拼砌而成，如今在金红色的晚霞笼罩下，就像镀上了一层金箔。若隐若现的仙灵之象，在城堡上空盘旋，将无形的晚霞裁剪下来，铺展成条条环曲的光道，从天空中接引着点点精微光尘落下。 “看来进度不差嘛，虽说还赶不上‘霞光万道、瑞彩千条’，但是能够收拢天地灵息、召摄山川精气，洞天福地根基尽在于此啊。”玄微子远望暗道：“正所谓‘精象玄着，列宫阙於清景；幽质潜凝，开洞府於名山’。 只可惜既没有万丈丹井点染朱砂，也没有古松翠盖调琴阅经，这回还要掺和真灵位业那套，搞什么地下主者、武解鬼帅，说不得还要敕封地祇符吏……” “对了，今晚是篝火宴会，就先放松一下吧。”玄微子对珊多丽说道：“大家忙碌大半年，终于迎来了收获节。今年柴堆镇大兴土木、不断扩建，钱粮人口都获得了大丰收，你忙前忙后，也该休息放松了，总是紧绷着精神，可不太好。” “是。”珊多丽视线在城堡和化身来回游移，问道：“你……他不打算现身吗？” “不用管他！有什么事找我就行了。”化身挥挥手，很是轻松随意地往柴堆镇走去。 …… 既然叫篝火宴会，又怎么能没有篝火？一个巨大的篝火堆安置在镇子内的空地上，远远就能听见欢快的歌舞声、耍闹声。 尽管如今柴堆镇不再需要依靠大量砍伐森林树木来获取收益，可周边一望无际的茂密森林，依旧蕴藏了大量尚待开发的财富。 就光是木材一项，就有适合制作法杖与弓脊的紫杉，用于铺垫地板可以防蛀防潮的雪松，散发着独特陈香气味的白橡是葡萄酒桶最恰当的材料，胡桃木制作的橱柜桌椅坚硬耐磨、足可传家，而有百尺高度的水青冈更是制作船舶龙骨的重要原料，有的是商会肯花大价钱收购。 要不是翠环贤者塔瓦隆的到来，柴堆镇本地居民还不了解，自己过去到底把多少名贵原木当成柴火劈碎烧掉。众人大感后悔之余，塔瓦隆曾与珊多丽一同，带上一批精魂使者与柴堆镇居民，对周边森林进行重新勘测，确认了以上众多树木种类，并且传授了各类植物的具体用途。 当然，也少不了关于如何维持自然与文明间平衡的教导。 结果就是有几名伐木工与猎人，居然转了性子，投入到翠绿之环。虽然他们的工作仍然是伐木与捕猎，却是转变为以德鲁伊知识为指导，进行可持续的开发。 至于如今用来搭建篝火、平日作为炊事燃料的，则是最最常见的白杨木了，这种树木在柴堆镇周围遍地都是，甚至一些过去砍伐过的区域，没几年就冒出成片修长树苗了。是目前柴堆镇集中消耗的树木。 除此以外，其他树木的砍伐、使用或者对外销售，柴堆镇都有一本登记账册，在防止滥砍滥伐导致森林萎缩的前提下，保证森林也能为柴堆镇源源不断提供物产资源。 毕竟，无论是精魂使者还是德鲁伊法术，其与自然的联系纽带都不仅仅是植物这一类存在，而是一个完整的生态环境。并且当众人明白，森林之中有用的绝不仅限于木材本身，自然能发现其产出实际相当丰足。 本来被认为是破坏农田的杂草，转眼变成能够刺激视力的剑莓；以前除了绊倒伐木工就没用处的拉缇根，经过萃取加工，可以做成提神膏；对人畜有毒的暗夜吊兰，只要控制剂量，就能够消除水肿。当然，还少不了雪地精送来的各色各样的蘑菇，种类与效果之繁多，草药知识丰富如塔瓦隆，也不能全部辨识清楚。 当观念改变、当视野拓宽，人们就会发现，分布在枯木间的蘑菇真菌，大树根系旁的低矮花簇，不同时间段出没的昆虫，盘踞在枝丫间的野蜂巢……如此种种，都是充满价值的存在，可以作为魔法与炼金的原料，有的还可以进行人工培育、广泛种植，甚至有些经过加工还可以作为香料调料，价值非凡！ 可光是如此，不过停留在普通人占有资源、进行生产、获取收益的过程。而对有志于体会自然、追随自然，尝试与大自然融为一体的人来说，翠绿之环可以说是提供了一条明确道路。 不过就跟玄微子当初判断的一样，翠绿之环固然承载了大量与自然界相关的知识与学问，可德鲁伊这条路，门槛却太高了一些。普通人亲近自然、体会自然，想要追求己身与自然界达到灵魂上的联系，恐怕还是没那么容易。 “德鲁伊所谓的‘大自然’，实乃无穷的生息轮回。达生之情者，不务生之所无以为啊。光靠高感知，去捉摸那玄妙的生息轮回，实乃盲人摸象。” 玄微子望向橡木圣居外，如今聚集了一圈人在围观，一位翠绿之环的新晋成员，双臂展开念诵着拗口的祷词，仿佛是江河湖水的浪涛声，天地间的水元素随之不断汇聚。就听一阵咕咚咕咚声响，半空中一片水帘落下，将新晋成员面前的水盆盛满，飞溅的水花将最前排的观众打湿。 一阵哗然声传来，哪怕是粗浅的“造水术”，也足以让普通民众惊叹万分，这无中生有的神奇魔法，已经超出一般人的理解范畴。 “真是好世道啊，挪移物性、搬运精气，随随便便就做到了。”玄微子路过的时候还评价一番。 而那些观众还嫌不足，鼓噪着再多弄些花样，有的人还呼朋唤友地聚集人群。可怜这位见习德鲁伊，为了那点尚未被大自然气质消磨掉的虚荣心，也为了让更多人亲近与了解翠绿之环，只得憋足了劲，尝试施展一个“活化流水”。 这种能够让一盆清水塑造成小型水元素的低等德鲁伊法术，甚至还不如直接召唤水元素来为自己战斗和侦察管用，倒是在高等德鲁伊在广袤水域，有可能凭此展现出洪灾般的威力。 就见那位见习德鲁伊念祷词都快念得舌头打结、脸颊抽筋，面前水盆除了微微拱起一个不规则的水球，再没有其他变化。 正当观众们露出失望表情，有的人转身离开之际，就听见一声：“看哪——” 哄哄哄！ 不过是用来洗脸的水盆，陡然喷出十多尺高的水柱。水柱本身闪烁着翠绿光华，与后方的橡木圣居交相辉映，直接化作一株冲天直举的树状喷泉，鼓荡不息。 仔细观察，这由喷泉水柱化成的翠绿光树，似树也似楼阁，光树展开三层树冠，宛如危楼飞檐、高塔斗拱。每层树冠有三条枝丫，九枝依次呈螺旋状交替延伸舒展，精妙绝伦。 肉眼可见低矮处的枝条上，嫩叶蔓生、花朵绽放，结出碧华翠光的饱满果实，看一眼就让人口中唾液飞快分泌。 而在更高处的枝条，翠绿水波聚散变化，有时鹿群蹬跃于林间，偶尔候鸟往返于光树上下，忽而一阵巨浪，巨鲸冲出海面，划过一条美妙弧线，扬起大片水花，在光树上方映出一道彩虹。 不去理会围观民众接二连三的惊呼声，扔下那个目瞪口呆的见习德鲁伊，玄微子把玩着碧云如意，在掌上转了几圈，脸上带着一丝分不清是“深藏功与名”还是恶作剧得逞的笑意。 “你……为什么要出手呢？”珊多丽也发现那喷泉光树是玄微子施法形成，不由得问道。 玄微子拿着碧云如意遥指着宴会期间的柴堆镇，如今天色大暗，镇子上却是处处张灯结彩、欢歌喜舞。 远处法师塔外围，由“魔法伎俩”和“舞光术”所产生的奇妙光影，吸引了众多孩子的目光，发出一波又一波的喝彩声；战斗学院外的空地上，年轻的心灵武士与军团老兵较量飞镖和投壶的精准，甚至还用粗浅的灵能力量进行干扰，彼此都不服输；而在篝火堆旁，精魂使者召唤出凝成实体的精魂野猪，让新来的殖民者尝试翻身骑上，然后被精魂野猪载着疯跑，惹得围观众人哈哈大笑。 “不可思议，他们这是在表现各自的施法体系吗？”珊多丽当即回味过来：“你这是给他们机会，让不同体系的施法者能够吸引更多人加入？” “将欲取之，必先与之。”玄微子环顾着如今的柴堆镇：“想要获取，就要先给予。想要让别人接受，往往要主动展现。高深的技艺未必能让人看懂，自然要有吸引世人的手段。我只是搭了一个舞台，让他们自己在台上唱戏罢了，发挥得如何，我也不多干涉。” 罗莎莲挂在珊多丽的肩膀上，对玄微子嗤笑道：“刚才你不就是出手了？” “咳！这个嘛……”玄微子晃着碧云如意说道：“塔瓦隆眼下不在，他翠绿之环想要重现往日盛景，那确实需要一些小手段。别的不说，翠绿之环带来的植物与草药知识，才是让柴堆镇改观的重要依据啊，我这帮忙也是有理有据的好吗？” 珊多丽扶着通玄神杖，她的视野依靠精魂动物而得到延伸，还额外看到了许多事情——篝火周围歌舞不断，有些走调的短笛声不妨碍欢快的乡村小曲带动舞蹈，就连老人也叼着新买石楠木烟斗，眼珠子随着身材丰腴的中年寡妇上下晃动；三三两两聚在一块打牌赌钱的男人，输家愁眉不展，赢家得意忘形，还有旁观者悄悄摸走桌上几枚铜板；一对年轻男女，女方是一名殖民者，而男方则是一位土著小伙，他们手牵着手来到安静的小巷子中，迫不及待地热吻起来、紧密拥抱，灼热的气息吹到彼此脸上、心里。 “你刚才说，‘想要获取，就要先给予’。”珊多丽收回视野，望向玄微子问道：“你给予了不同的施法者们这个舞台，给予了殖民者与土著这个拉近彼此情感的机会，那你想要获取什么。” “这个啊，我可没想要获取什么，是他想要获取。”玄微子化身指了指城堡方向：“屹立世间的伟业？传承不绝的智慧？被永恒赞颂的名声？将世界改造成心目的理想状态？他可是一个贪心的家伙，或许他全都要。” “是吗……”珊多丽低下头去，沉思不已。 “行啦！今天就是个放松的日子，想那么多干嘛？一起来玩！”玄微子化身也露出了本尊所没有的欢快神色，像是来到游乐园的孩子一般兴奋，直接拉起珊多丽的手腕，朝着镇子中跑去。 宴会中心是镇子中的石板大路，大路两侧是一张接一张的长桌，上面摆满了各类食物——加入了浆果碎的酸奶作为开胃甜品，切成片状的熏肠用包菜叶解腻，经过腌制的芜菁块根切碎了拌大豌豆；本来快要被人吃到厌烦的螺薯搅碎成泥状，浇上一大勺炖肉酱，几乎要被抢光；新鲜出炉的羊内脏杂碎炖萝卜，搭配酒馆老板的独家烹饪方法，让人回味无穷。 “喝！喝！喝——” 一条长桌旁挤满了人，吵闹声成为附近的焦点。玄微子带着珊多丽拨开人群，一股酒气扑面而来，长桌上摆满了酒杯，还有几个人已经趴在桌边吐泡泡了。 就见沃夫一手握着酒杯、一手叉腰，豪气万分地往嘴里灌酒，偶尔有几条酒液从嘴角留下，浸湿胸膛，肚皮一胀一收，将一整杯劣质麦酒喝个精光，鼓着腮帮子给众人展现空酒杯。 而在沃夫对面拼酒，居然是一个梳着麻花辫的少女，她十分文雅地双手捧着酒杯，紧皱着眉头将麦酒仰头喝光，放下空空如也的酒杯，还很可爱的打了个嗝，引起哄堂大笑。 第162章 势力 “来来来！这是第八杯！”一位伙计又端了两大杯麦酒放到桌上，酒水满溢、泡沫晃动，洒到桌面上留下大滩酒渍。 “再来、再来！”周围众人纷纷催促劝酒，他们看着高大健壮的沃夫，与身形分量恐怕还不到对方一半的麻花辫少女，居然在酒量比拼上不分胜负。 “这是第八杯了啊！还有谁要下注！赶紧的啊！”一旁提乌斯也是带着微醺的脸色，面前桌上用粉笔随意画了两个圈圈、堆满了钱币铜板，直接就以沃夫与麻花辫少女拼酒设局作赌。 众人太过兴奋，以至于一下子都没留意玄微子和珊多丽的到来，沃夫一把抄起木质酒杯，朝麻花辫少女举杯示意： “舒芮小姐，挺厉害的嘛，嗝！” 那位脸色红彤彤的舒芮小姐仿佛早就喝醉了，笑眯眯地说道：“沃夫大叔，你也很厉害呀，诶嘿嘿~” “大、大叔？”沃夫打了个嗝，面露不快：“我才二十、二十……我今年多少岁来着？反正还没到三十！嗝！” “沃夫，你行不行啊！”提乌斯一旁拍着桌面笑骂不已，砸得钱币乱颤：“可别告诉我你连个小姑娘都喝不过，我可是押你赢的！你要是输了，就等着给我做苦力吧！” “呼！” 沃夫吐了口气，举杯仰头，硬是将麦酒往嘴里灌，喝了一半就鼓起腮帮子放下酒杯，整张脸都胀了起来。他眼珠子扫向那位舒芮小姐，虽然还是一副乖巧少女的样子，细细慢慢地喝酒，却是一滴不漏地喝光了杯中麦酒。 “喂！别停啊！还有半杯呢！”众人围着沃夫连连催促，就见沃夫一口口把嘴里的麦酒咽下肚子，抖着手望向剩下半杯麦酒。 “行啦，别逼他了。”玄微子上前一拍沃夫后背，他两眼一睁，连忙捂住嘴巴冲出人群。 随即一阵嘲笑的嘘声，倒在桌旁的雀斑脸小伙抬起头来：“舒芮小姐，真厉害啊。”说完，又醉醺醺地倒了下去。 “喂喂喂，别抢别抢！你们这帮家伙，不帮着沃夫把这个小姑娘喝倒，就知道赌赢了抢钱！”沃夫面前两堆钱币被围观人群哄抢干净，得亏都是些铜币，也没有谁会在这种市井小事中拿出金阳币来对赌。 “哟，医师您来了？”提乌斯接连晃动了几个酒杯，随便找了一个还有剩的给自己解渴过瘾。 玄微子与坐到长桌边上，笑着问道：“你们法师通常不会喝到酩酊大醉吧？法师不是自诩要保持清醒的意识与逻辑思维吗？醉酒状态下，可是连咒语手势都搞不清楚的哦。” “这……一年一次，没事、没事。”提乌斯估计也喝了不少，用酒杯顶着下巴，撅着下嘴唇在那里吹头发，还呵呵傻笑着。 珊多丽则来到舒芮小姐旁边，将这位显然已经醉得发昏的少女扶着坐下，朝提乌斯埋怨起来：“你们这是一伙大男人跟她拼酒量？这不是欺负人嘛？” “没事哟，舒芮不会那么容易醉的，嗝！”舒芮小姐的身子摇摇晃晃：“我们女巫用大釜熬煮魔药，也会用上各种酒精。我小时候就喜欢偷喝老师的矮人烈酒，就这点我还醉不了，嗝！” “还说没醉？”珊多丽从随身的挎包中取出一片醒脑提神的药草，撕下一半揉碎了塞进舒芮小姐的鼻孔里。 “啊、啊、啊——嚏！”舒芮小姐打了个喷嚏，草药的效果十分有效，让她顿时清醒许多。另外还有半片放在桌上，罗莎莲好奇地闻了闻，也连连打了几个喷嚏。 玄微子也不客气，将这半片草药直接塞进提乌斯嘴里，这位醉到傻笑的法师还在那里当成什么美味嚼了几口，强烈的辛辣感刺激口腔，让他身子连抖地坐直起来。 “女巫？”玄微子也没去管舌头发麻、跑去漱口的提乌斯，转而对揉着额头的少女问道：“你是女巫？是新月女巫团？还是黑夜姐妹会？” “啊？你居然知道我们女巫的组织？”舒芮小姐非常吃惊，双眼亮起得遇知音般的光彩。 玄微子答道：“柴堆镇这里有一位翠绿之环的贤者，我听他提起过。据说不少女巫组织曾经加入了翠绿之环，但是在幽魂海湾大战时，各个女巫组织却保持缄默，没有参与战斗，事后也没受太大波及，该不会是你们提前知道什么消息吧？” “诶~这个……当时我还小，不太清楚这些事。”舒芮小姐两根食指按着太阳穴转来转去：“只是没想到，你们这里居然有这么多不同体系的施法者，一点都不像是文明世界的边陲呢。” “哦？那又是什么风，把舒芮小姐吹来了这个文明世界的边陲呢？”玄微子两手十指交叉，托着下巴询问。 珊多丽听出玄微子话语中的一丝戒备，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舒芮小姐只是乖巧地回答：“风？没什么风啊，我就是在新大陆游历，这是我们女巫的习惯，既然来到柴堆镇，还见到这么多不同类型的施法者，不知道我能否留下呢？哦！对了，我听说你们柴堆镇是一位奥兰索医师在统治？我是不是还要得到他的准许？” “你现在已经得到准许了。”玄微子当即回应道。 舒芮小姐眨动一下水汪汪的大眼睛，随即露出惊喜的表情：“您就是奥兰索医师？” “嗯哼。”玄微子直截了当地承认了：“柴堆镇是一个欢迎各类施法者前来交流学习的地方，想必你今天也看见了。” “看见了看见了！”舒芮小姐连连点头，麻花辫也跟着晃动起来：“我见你们这里好像出产各类草药，我能够参观学习一下吗？” 玄微子望向珊多丽，将话头递给了她。珊多丽知道玄微子这是让她来判断，于是说道：“来参观学习没有问题，不过我们柴堆镇希望通过交换知识，以此达到更好的沟通。” “交换知识？可我也不知道有什么东西是你们需要的。”舒芮小姐问道。 “我刚才听你说女巫会用大釜熬煮魔药？”珊多丽估计是见舒芮小姐年纪跟她相仿，很快就相处起来：“不如有空你让我观摩一下？我们柴堆镇的常青商会也有制作各类炼金药剂的工艺呢。” “好哇好哇！如果能有一件女巫小屋就更好了。” “女巫小屋是要安置在什么特定的地方吗？” “一般是要在森林之中，我看柴堆镇附近就有大片森林嘛~” 两名女性在那里交流，狠狠漱口回来的提乌斯找上了玄微子，示意到别处交谈。 “有什么事？”两人来到安静的街角处，玄微子问道。 提乌斯揉着眼说道：“内勒姆院长的鉴定师传来消息，说是您上次挖到的晶石已经鉴定完毕了。目前看来是一种高密度的晶体，通常要在大型结晶矿脉的沉积核心才能找到，在宝石鉴定学上统称为‘深晶’。而我们找到这一种，似乎还对稳定传送门有一定作用。他们对于您能够找到这样的晶石还很好奇呢，说是想要多弄了一些，我都给糊弄过去了。” 之前玄微子与提乌斯深入幽暗地域，在最深处找到一种簇状结晶矿，虽说与心灵异能可以产生共鸣，但他们两个都不知道这是什么类型的矿石，只能采集一部分样本，送去火舞城让内勒姆去鉴定，顺便也以此安抚一下这位痛失多位至亲的九阶法师，表达合作前景的依旧光明云云。 “这个内勒姆，重新过上几天安稳日子，就又开始松懈了，居然不是亲自给我发来消息。”玄微子冷笑几声，笑得提乌斯不寒而栗。 “医师，这种晶体既能对奥术有助益，也可以和心灵异能共鸣，我觉得还是不要轻易跟内勒姆共享吧？”提乌斯虽然还带着满身酒气，但说到这些事情就清醒过来了：“您之前要跟内勒姆合作，无非是想要通过他的渠道跟五芒星之塔结盟合作。可是您之前救了内勒姆的性命，还帮他夺回了火舞城，我觉得这份情已经完全能抵数了。咱们独占矿脉，不过分吧？” 玄微子瞧着提乌斯说道：“咱们？是你想要多占一些吧？如果能把内勒姆排挤出去，你或许就能得到更多份额，你是这样想的，没错吧？” 提乌斯脸色发苦，可想到自己的脑海中想法根本无法瞒过玄微子，只得坦然说道：“医师，我虽然开始接触灵能，但是法师的研究我也不想落下，我打算在柴堆镇建造一座法师塔。” 玄微子望向镇子上那像是大筒一般的法师塔，说道：“那不就是吗？” “那算个屁的法师塔哟，充其量就是一座宿舍楼。”提乌斯踩着地上一小块碎石，就像没拿到奖品的小孩子一样委屈。 如果说有什么东西最能代表法师，那既不是已经过时老套的宽沿巫师帽，也不是镶嵌护角铁片、能够砸破脑袋的法术书，更不是那一根根或木芯、或黑铁、或精金材质的长柄法杖。 只有法师塔，各种各样的法师塔——骑士小说里，邪恶巫师囚禁了公主的尖顶塔楼；与过路客商做买卖的和蔼智者，住在海边的灯塔；手上奥术光纹闪耀的白发大法师，身后金光大灿的观星高塔就是他的私家堡垒。 总而言之，对于法师而言，只有法师塔才是他真正的家，而且是不能与他人共享的、最私密、最安全的环境。法师塔不仅仅是法师躲避强敌与混乱局面的避难所，也是制造魔法物品的工房、进行各类法术研究的实验室、收藏大量书籍与卷轴的图书馆、贮存无数财富的藏宝库。 而且法师与法师塔的关系，绝对不是房主与建筑的关系。通过奥术几何学，法师与法师塔能够形成紧密联系，彼此之间的魔法能量能够相互流通。一座完善的法师塔，甚至可以使得周围环境魔法能量汇集到法师塔上，以此让法师节省自己的法术位，做到更多的事情。 法师塔其实就是一座有着建筑外表的大型魔法物品，其功能效果伴随法师的设计建造，也是各有不同。但唯一相通的在于——烧钱。 “你是希望打造一座真正的法师塔，在柴堆镇招收学徒吗？”玄微子一眼看穿提乌斯的意图：“你既打算在奥术成就上更进一步，也担心未来柴堆镇没有你的位置……看来是你受刺激了，精魂使者的扩张，让你产生了危机感。” 提乌斯不敢回应，可玄微子的话却句句说中他的心事。提乌斯因各种古怪巧合跟随在玄微子身边，算是在柴堆镇站住了脚跟。这大半年来，提乌斯忠心耿耿地为玄微子办事，除了一开始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更多是希望获得心灵异能上的指导，从而晋升至高等施法者的行列。 可也是这大半年来，提乌斯亲眼见证了翠绿之环、土著部族在柴堆镇扎根安居，并且在玄微子的提携扶助下，势力不断扩张，施法者数量日渐增多。 就连原本只是培养战士武者的战斗学院，也因为心灵武士技艺的传授，成为玄微子最忠心的部属，由沃夫来主管，轮不到同样学习心灵异能的提乌斯插手。 之前提乌斯和沃夫联手把萨雷米赶走，这固然是很爽快。可提乌斯回过头来一想，就算自己不出面，凭沃夫和他带来的心灵武士，萨雷米也肯定会被赶走。 这时提乌斯才回味过来，柴堆镇看似与五芒星之塔结盟，自己还是柴堆镇的法师顾问，但自己这一切都依赖玄微子这座靠山。但万一“靠山”哪天不需要自己了，那他在柴堆镇恐怕就没有立足之地了！ 所以提乌斯必须尽快行动起来，不光是要有一座属于自己的法师塔，将自己的存在事实牢牢钉在柴堆镇，而且还要招收一批法师学徒，不管是扩张势力，还是作为随意剥削的工具，这都是必不可少的。 “呵，这段日子也是仰赖你的协助了，我要是没有任何表达，反倒让人失望，也妨碍柴堆镇的长久发展。”玄微子十指轻触地说道：“你想建造法师塔，我准许了，不过我事先声明，这座法师塔一样是在柴堆镇未来魔法阵的笼罩下，不会有什么额外权力。” 第163章 指心问论 一件玄黑色的法服铺展在石桌上，袖口、衣领、下摆处以银织星辰为点缀。整件法服如同杳冥深邃的星空一般，让人产生一种星辰游移旋动的错觉。收获节后，珊多丽花费十几天的功夫，终于将这件法服制作完成了。 城堡之中，玄微子化身低头对着法服啧啧点评：“不管是按照《洞玄灵宝道学科仪》，还是《洞真太上太霄琅书》，又或者《三洞法服科戒文》，都没有通体全黑的法服。太平中黄，正一朱赤，上清紫青，你这哪个都不沾边啊？” 玄微子本尊站起身来，抬手隔空一摄，法服自然披身合形，他淡淡说道：“法服者，‘法则玄数，服之行道’。形制颜色不过是应象而设，天地法度有异，自然没必要顽守陈规。更何况后世法服变迁，非止一端，我还嫌其色泽艳俗。这件周天星宿法服要与星纲法坛相配，只求务本实用，不谈浮华虚饰。” “说白了，就是一件装备而已。”化身取出那枚正十二面晶体，扔给本尊：“大地脉动的情况都在这了，有这个帮助，自然更容易布置星纲法坛。话说图·冉迪当初尝试将柴堆镇周边地区改造为只有精魂法术能够施展的环境，你觉得可行吗？” 本尊轻捻晶体，说道：“或许可行，但范围不可能很大，而且以原本精魂法术的体系，过于粗糙简陋，未必不能从外部强行破解。” “所以你的星纲法坛，必须能够同时容纳精魂法术、德鲁伊法术、奥术、心灵异能各个体系。”化身问道：“你似乎还没到精通各家的程度吧？” “我不需要完全精通，渡过真空劫，息缘返照再造心，不受外缘牵羁，我无为而应机通达，星纲法坛应物而自化。”本体答道。 “自称无为，实则大大的有为。”化身笑道。 本尊面对诘难，从容应对：“所谓无为，非是无所作为。无为也不与有为相对，而是与‘人为’相对。” “何谓‘人为’？” “人为者，伪也。”本尊答道：“凡所伪饰矫作，皆是人为。只是凡人不知，人生在世不知伪饰几何，一切形成价值观念的知识、习惯与本能，皆属伪饰！因而应当‘损之又损，反朴归真’。” “念得挺好听，可惜更像是流于表面的哲学文字。”化身耸了耸肩膀：“你之前答应要给小泰罗的妹妹治病，现在过去好些天了，小孩子忍不住来问我，你可不要言而无信啊。” 玄微子剑指一扫，城堡之内已经隐而不现的三部八景玄炉，升起的炉火气焰在墙壁内外蔓延，一团菁华妙炁于空中自行凝结，化作三枚珍珠大小、紫气莹莹的灵丹。 化身接过三枚紫气灵丹，问道：“哦？倒真是炼出正经外丹了？这回参考的是那家丹方？是《八琼飞华》，还是《九晨朱房》？不会是《行厨金盘玉撰诀》吧？” “不过就是一枚疏通紫府脑宫的丹药而已，我已经调伏药性，让小泰罗的妹妹分三次服食，每次相隔九天。”本尊说道：“另外，第一次服药之时，你要为她施针导引药力上升，往后身体就能够适应了……毕竟但凡外丹，想要做到无毒无害反倒困难。” 化身将三枚紫气灵丹悬在掌上玩弄着，问道：“你能够炼出这等丹药，说明你有把握通过外丹饵药，让普通人掌握心灵异能了？” 本尊叹了一口气：“这种事情，放在上辈子，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古书常言前人服食神丹而成仙，仿佛真是一颗金丹吞入腹，就能立地飞升一般。其实有意无意忽略了修持功夫，外丹饵药，终究不能代替修行。” 化身却笑道：“靠着嗑药改造身体细微结构，强行刺激心灵异能出现，算什么修行？说得好听叫‘点化’，说得难听就是‘生化改造’了。” “其实当初见识到沃夫的情况，我就明白此法可行了。”玄微子说道：“只不过靠服食饵药这个办法，几乎是将人体的潜能与天赋，全都转化为心灵异能，而且前景难料，未必能够长久进步，算不上什么光明坦途。” 化身却像是看穿了本尊内心深处一般：“你其实根本无所谓吧？如果有能够尽快扩张势力的手段，你才不会犹豫。能够阻止你的，无非是更大的代价罢了。” “紫府通玄丹……或者用通用语的名称——心灵网络药剂。”玄微子本尊抬手一摄，半空中有一股紫色液团聚集，内中有许多细微银芒飞掠旋绕，普通人光是看一眼都会被牢牢慑住视线，强烈的灵能波动几乎能够让意志豁免不够高的人当场陷入幻梦之中。 化身自然丝毫不受影响，只是手臂在胸前交叉：“从紫府通玄识开发而来，参考了蕈人散布孢子，来进行广域且多人集群的心灵念合，还有虚实两化的星光体作为药引吗？还有一些……你该不会把地底的深晶也磨碎了炼丹吧？” “五金八石，本就是炼就外丹所需之材。” “扯什么五金八石？你这就是把人当成兵棋，靠着灌药让他们强行升级，获得心灵异能，而完全不管有什么后果！”化身难得露出怒意。 “后果我经过多次推演，一开始会有不受控制的心灵沟通或者幻听幻视，但这也是心灵异能得到开发的结果。严重的可能会认知失衡，甚至是记忆与情感功能的部分消退。”玄微子脸色平淡地说道：“当然，如果是在灵能力量将现未现的关头服药，自然可以直接突破、掌握心灵异能，而且将后遗症降低到最微弱的层次。” “你确定不会有别的副作用？”化身冷哼问道。 “只要不多服用，就不会有更严重的问题。”玄微子说道：“毕竟是取用了微量深晶入炉炼药，如果多服，身体躯壳会有晶体化的可能。” 化身看向手中三枚紫气灵丹：“你该不会给人家小女孩也是这种玩意儿吧？” “孩童炉鼎柔弱，自然不会是如此虎狼之药。” “身为替你反思自省的我，在这种紧要事情上我不得不多插嘴。”化身抬手指着空中自转不止的紫色液团：“不管是紫府通玄丹，还是心灵网络药剂，这个鬼东西不能随便公示，否则只会引来人心丧乱，勾动世人妄心。柴堆镇或许会短暂兴盛一段时日，但必定会因此招惹祸乱，而且酿造祸患不是他人，就是你！” 玄微子本尊的目光穿透了城堡阻隔，天眼之功仿佛照临着整个柴堆镇：“这满城之人，能有几个证法悟道？我这不过是给他们一条出路，若非如此，他们当中绝大部分人，苦练一辈子，也摸不到施法者的门槛……至于普通战士与武者，你是嫌他们混得还不够惨吗？何况我未曾强迫他们，只是以欲勾牵、后令入知。” “果然还是当初的歪理邪说。”化身言道：“你这也许不是强迫，但这分明就是赤裸裸的蛊惑！而且别扯什么证法悟道，你不就还是将他们视作另一批试验品吗？你这么做，只不过是为了让柴堆镇多出一批灵能者，好供你调遣罢了。” “这有什么错吗？”玄微子反问一句。 “玄微子，你妄语了！”化身陡然大喝，手捧碧云如意，灵能力量撼动四方，头顶紫色液团泛起剧烈涟漪，城堡墙壁上的炉火气焰摇晃不休。 “换作是其他人，你怎么说都行。”化身直视着玄微子：“但你我问论直指本心，你想要的柴堆镇，不是单纯为了割据一方，你也不是为了当一个土皇帝，而是要在这方天地传承道法！ 历来传道授法，考验有之、观察有之、任用有之，但像你这样靠着蛊惑人心、暗害生灵的手段来聚敛势力的，就是典型的邪师！此时此刻，换做是你，愿意被这样的邪师操弄吗？” 玄微子一语不发，似乎陷入了沉思之中。 化身情绪缓了过来，叹气道：“我并不是反对你扩张势力，如祖天师伐山破庙、荡涤六天故气，设二十四治、教化万民，一样是有众多追随者，足可雄踞一方。 但世事迁演，三张尚有伪法之虞，要后人整肃教门。你用这种手段传授的道法，未来会是你所乐见的结果吗？祸根就出在祖师爷身上，这样的道法宗传，就真的会变成魔窟鬼蜮了！” “我虽也曾有化身五五之功，却还不敢与祖天师相提并论。”玄微子本尊露出奇怪笑容：“未来会有你说得这么严重吗？” “如果你只是想要组建一支势力，为你争权势、夺名利、开疆土，那当我没说话。”化身抡起碧云如意敲着肩膀，说道：“可你不是，你仍然有理想、有妄想、有愿想，你不是那些把话挂在嘴边说说就算的人，你是要将愿心与实行相配的修道之人！除非你自舍愿心、自弃前途……呵呵，在这个世界做一个高等施法者，也足够你享受了。” 玄微子靠在椅背上说道：“我自诩论道口才不输于人，看来被你继承了。” “我自你而出，你这是在自夸吗？”化身抬头望向紫色液团，也很干脆地说道：“既然是外丹，那就按照服食外丹饵药的安全准则来。功夫不到、火候未足，不得服食。只能由师长亲赐、监督服食、从旁护法，饵药不得私相授受，更不准贩卖出售！ 而且这也是培植势力、聚拢人心的手段，否则光靠传授一些导引吐纳功夫哪里够？由我亲自挑选一批、指导一批，确认他们可以服食才提供，而且要搞秘密传授的仪式，不能当成集体训练，将服食的前后情况处理明白，不是把他们当成试药的小白鼠。” “既然是你在外面应事，自然由你来处理了。”本尊妥协道。 化身接着说：“我也不可能面面俱到，亲自传授第一批后，也会让他们去指导其他人。知识对人的改造和推动，人对知识的反思与补充，彼此相互作用，这才叫传承，否则只是你的独角戏而已。为而不恃、功成弗居，可不光是说治国方略，传承道法亦如是！” 本尊没有反对，头顶的紫色液团渐渐消融无踪，化身问道：“星纲法坛数千仙灵，你打算怎么处置？光是敕封符吏地祇，恐怕占不了太多位置吧。” “你有建议？” “珊多丽的情况你也知晓，不如直接一步到位，授箓传法。”化身说道：“反正这数千仙灵你也没法一口气全部调度驱使，倒不如分配出来。授箓传法，是为盟誓却邪、内正一炁，以星纲法坛为法脉，指引修行内炼；同时授箓弟子可以调用法坛将吏以护身。” “他们已经有五方猖兵法了。”本尊说道。 “两者并不妨碍。”化身言道：“而且授箓弟子应当滴血受印，就算生前未证大道长生，解化之后魂灵成为法坛将吏之一，保其清明不失，不至于飘零到什么三途恶浊之境。” 本尊皱眉道：“死后灵魂回归星纲法坛，纵使清明不失，亦非其人了。就像如今法坛仙灵将吏，也不再是当初那些被炎魔烧死的土著了，他们将会化为星纲法坛的一部分。而神真品秩迁转的事，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弄明白的。” “你想太多了，你还能照顾到所有弟子的生生死死吗？你自己都尚未求证长生久视，遑论其他人？”化身说道：“而且授箓之后，按照不同修持，颁授法职。神真升迁弄不懂，那就先弄活人的箓品升迁吧。 只有箓、法、职完备，才谈得上大道教化。至于相应的戒律检束，你再不喜欢，但神道设教就少不了这一套。而且柴堆镇不断发展，要是完全没有规则准绳，很多事也不好展开。” “我不反对，但这一切都要等星纲法坛完整展开再说，现在不过是你我推演罢了。”本尊这些日子端坐在城堡之中，其实就是一直在调摄柴堆镇周边内外天地灵息，如同是构建一个无形且庞大的魔法阵，就算是玄微子，也是耗日费时的水磨工夫，也是借此修炼御神之法了。 “提乌斯带人挖凿沟渠水系，已经初见规模了，对你而言，开坛立靖若成，便是度过真空劫数。”化身嘿嘿发笑：“自古道家先贤，开坛弘法而阐教传道，如此一来，倒算是在这方世界开创宗门法脉了。有想过给宗门起个什么名头吗？” 见本尊不说话，化身充满恶意地说道：“你身披周天星宿服，手提北斗摇落剑，开星纲法坛，那不如叫星宿派？而你就是法力无边的星宿老仙了。” 本尊微微皱眉，似是生出一丝不快，城堡内中景物一阵晃闪，化身形体一震，居然被传送到城堡三层垒台之下了。 “真小气，说说而已嘛。”化身优雅地掸了掸衣领，笑着望向城堡：“摄物搬运、移步换景，只不过尚有一丝焦躁心。” 第164章 考验心性 收获节后的柴堆镇暂时回归日常，虽然玄微子的化身说宗门法脉将成，但柴堆镇的大部分人并不觉得有什么特殊变化。 除了寥寥几人知晓玄微子经常把“道法”、“修炼”这些奇怪名词挂在嘴边，绝大多数人都只是把他当做一位疑似传奇施法者的心灵术士，而不是一位弘扬道法的丹道修士。 一位强大的施法者嘛，说些让人听不懂的奇怪术语，讲一大通颠三倒四的哲学理论，大家也觉得很正常。 时间转眼入冬，但今年的冬天越没有往日严寒，就连降雪也稀少的很。 小泰罗推门出屋，看着阴沉沉的天空，云团似乎在天上有规律地缓慢盘旋，毫无朝气的清晨，出让他眼角带泪地打哈欠。 按照奥兰索医师的教导，小泰罗做了几个伸展动作，在这阴冷清晨里拉开了手脚躯体，让身体微微发热，将昏沉感觉驱散出去。 “哥哥，早安。啊……”接着推门而出的妹妹也是打着哈欠，头发乱糟糟的。 小泰罗看见妹妹，心里升起一股暖意。在奥兰索医师与珊多丽族长的治疗下，他妹妹的毛病在半个月前就已经治愈。 按照奥兰索医师的说法，小泰罗的妹妹虽然天生就患有大脑残障，但并不是完全的痴傻，也并非对外界事物一无所知，只是表达能力上出现了障碍。 在面对危险时候，妹妹其实大概知道怎样处置。就像当初达基巴在火舞城罐头街要害他们一家人，还是小泰罗的妹妹跑去找海伯利安的。 所以当小泰罗的妹妹在痊愈之后，很快就能开口说话，跟家人沟通交流，没有太多障碍。 并且妹妹得到奥兰索医师的准许，可以让她和小泰罗一起学习。 “快把头发梳好，这哪里像样？”母亲也跟了出来，将妹妹的头发捋直扎紧。同时说道：“今晚上你们叔叔要回来，我最近跟镇子上的大婶学会做炖肉，你们下午记得来帮忙。” “知道了！”小泰罗牵着妹妹的手，离开家门，穿过半个镇子，来到一座宽敞的院落中，来到这里的人基本都是小泰罗这样年纪上下的少年或者孩童，既有殖民者、也有土著。 这座“青草学院”，是奥兰索医师设立，为柴堆镇适龄孩童与少年提供教育的场所。学院实行半日制教学，毕竟镇子上很多孩子还要替父母干活。 青草学院传授教导的，并不是如何让孩子成为一名施法者，而是最基础学科教育，从通用语的读写，到简单的算术与几何计算，基本都是平常用得上的知识。不至于让孩子们长大后两眼一抹黑，连指路标牌的字也认不全，市场买卖被人骗了都不知晓。 最基础部分的教育，不会收任何学费，而且学校还免费提供早餐，只要交少量的笔墨杂费，所以大人们都乐意将孩子们送来，估计也省得管教了。 学校老师就是从柴堆镇本地募选，可能是精魂使者，也可能是不算高明的低等法师。这些费用都出自柴堆镇的税款与常青商会的收益。 但青草学院还有更进一步的教学，不过那些就要收些学费了。有的是气候季节、地理土壤之类，与自然地理相关的学问，需要进入山林中实地考察；有的是工艺制作、土木建筑的具体知识，要在柴堆镇内外帮忙做工；还有辨识各类矿物金属、植物草药来制作药物，也要学生亲手实践操作。 青草学院设立的用意很明白，就是为柴堆镇未来继续提供人才。经过这进一步教导的学生，几乎能够立刻成为柴堆镇各个行当的学徒工。 尤其是伴随常青商会的发展，所需人手越来越多、越来越杂，打造护甲、衣物纺织、皮革鞣制，都需要大量有经验的学徒工；更别说各类草药的栽培、药物加工、药剂制作，也不是未经训练、笨手笨脚的人就能干好的。 至于柴堆镇各个施法体系培养人才、招募学徒，并不与青草学院矛盾。毕竟作为真正的施法者，要学的东西太多，不同体系内生性带有各自世界观与思维模式的要求，反倒不适合公共教育了——此语出自奥兰索医师。 小泰罗和妹妹来到青草学院，早餐是烤面包和羊奶，然后被要求集体洗漱清洁，就开始了上午紧张的授课。 磅！ 远处一声巨响传来，引得学生们纷纷探头出去、议论起来，如今柴堆镇经常会有新奇事物出现，成为镇民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安静！都给我回到各自位置上去！”老师拿着教鞭将学生们赶回去，同时对众人警告道：“这估计是哪个施法者不够认真仔细，施法过程出了偏差。就跟你们现在不能集中注意力一样！我知道你们有不少人盼着以后成为高高在上的施法者，可如果现在不好好学习，以后就跟外面那个出意外的倒霉鬼一样！” 被扣上倒霉鬼名头的玄微子，此刻站在训练场中，周身被浓浓烟尘笼罩，还噼里啪啦地冒出点点火星，十分狼狈。 “起爆火药填充过多了。”拍着衣领的玄微子化身走出烟尘，手里提着一杆怪异的法杖。 这“法杖”通体五尺长，木质外壳，并非完全笔直，末端微微弯曲，然后结成树瘤状，树瘤裂痕中泛起一丝黯淡火光。 “医师，怎么样？”提乌斯凑上前来问道：“这火枪好用吗？” “不好用。”玄微子当即给出了答复，然后望向训练场一端的箭靶，凭他的眼力直接看见弹丸擦着箭靶边缘，射到墙壁上。 当初玄微子委托内勒姆法师将邓肯大师的枪炮弄来，对方没有食言，昨天派人将这柄看上去更像是法杖的火枪送来柴堆镇，附送来的还有一批起爆火药跟实心弹丸。 然而今天试用打靶，玄微子才发觉这个世界的火枪并不如想象中便利，甚至相比起地球上的早期火器，这个世界的火枪更加不稳定。 准确来说，问题出在起爆火药上。这种多种材料混合配比而成的炼金爆炸物，很容易受魔法波动所扰。而且不一定是人为的魔法波动，就连自然环境中游离的各类元素能量，也一样会干扰起爆火药的效能。 麻烦在于，这种干扰几乎是不可测的。因为自然环境中元素游离随时变化，也就是说起爆火药的效能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变化，甚至不需要刻意引爆，这种火药就有可能自己爆炸。 “就这一盒火药，还要用防护咒文来封存。”玄微子晃了晃手中金属盒，这动作吓得提乌斯后退两步，唯恐发生什么大爆炸。 提乌斯赶紧解释：“炼金爆炸物就是这样的嘛，就像炼金手雷在制作过程中也要施法加固稳定。” “炼金手雷不过是变种的魔法卷轴，使用门槛和触发途径更简单而已，制作难度上并没有明显差别啊。”玄微子说道：“而且炼金手雷基本只具有破坏性的塑能或咒法效果，并不能提供各类法术效果加持啊。” 提乌斯则笑着补充道：“炼金手雷被做出来，就是为了战斗使用的嘛。而且主要配发给没有施法能力、但学习过如何使用魔法装置的普通战士。这还嫌不足吗？” “倒也是。”玄微子笑了笑，这个世界的枪炮火器，终究属于魔法物品，从火枪的设计来看，已经是尽量降低使用门槛了。 玄微子把玩着这杆火枪，按下心中想法，点了几个心灵武士的名，让提乌斯去将他们叫来。 “奥兰索医师。”一起前来的还有手持长弓的副队长，他看见玄微子后微微躬身行礼，后面那几个见习心灵武士诚惶诚恐，也跟着躬身。 提乌斯在一旁偷笑，这些乡下人哪里懂什么正经的礼仪动作？就算是经过帝国多次简化，成年男性光是躬身礼就有三套动作，一些保持着旧传统的贵族，更是讲究繁琐，一举一动都要合乎尊贵气质。 玄微子并不理会这些细节，扛着长杆火枪，示意让这些人跟自己走。 出城前往森林之中，走了大概有两个小时的路程，冬天的森林是静谧安宁的，凋零的枝叶铺满了大地，掩盖住下方厚厚的腐殖层，偶尔能够看见野生小动物出没。 一行人来到一片拔地而起的山壁边上，前方已无路可走，玄微子抬手一指，面前嶙峋山壁突然出现一道狭缝，宽度仅容一人通过。 就听后方传来惊呼声，玄微子回头道：“跟上吧。” 副队长带着见习心灵武士紧随玄微子的步伐，进入那条细长狭缝，等所有人进入之后，山壁又变回原来模样。 沿着狭缝走了一小段距离，内中是一个空旷而干燥的石窟，空气似乎能够自如流通，但不知道是从哪里吹来的风。 这是玄微子前段时间开凿出来的闭关石窟，主要是提供给专注心灵异能的人。石窟之中空洞无物，只有深处一间间石室有坐垫，用于面壁打坐。 玄微子捏了个魔发光源出来，然后转过身来对几位心灵武士说道：“这次叫你们来，是由于你们通过锻炼，身上灵能力量已经开始浮现，或者处于即将出现的瓶颈，我没说错吧？” 见众人各自点头，玄微子反掌间变魔术般拿出几个玻璃小瓶，里面是流动着点点银光的紫色液体。 “这是‘心灵网络药剂’。”玄微子说道：“这种药剂可以激发你们的潜能，从而获得与巩固心灵异能的力量。” 众人闻听此言，一个个仿佛当场就掌握心灵异能一样，两眼冒光。“奥兰索医师”把他们带到这么隐秘的地方，拿出这种药剂展示，其用意不言而喻了。 “这是我赐予你们的晋升之路。”玄微子说道：“不过有些话你们听清楚了——服下这心灵网络药剂，并不代表你们一定能够掌握心灵异能，而且可能会产生一些幻觉与记忆错乱的副作用。” 心灵武士们彼此对视，玄微子再说道：“如果要服用这种药剂，必须全身心地调整意识，不能有丝毫的退缩畏惧情绪，否则药物的副作用会被增幅。坏事我都说在前面了，现在你们可以自行选择是否要留下来服用药剂、提升心灵。” 有一个心灵武士抬手问道：“如果选择离开呢？” “我会抹除掉你前来此地的记忆，目前这件事，是柴堆镇的机密。你们服药离开后也要严守秘密，否则我将会剥夺你们的灵能力量。”玄微子带着好奇目光望向这一群心灵武士。 有些话如果不说，大家恐怕还不会动念多想，但凡有人开口提及，说破关键，念头便会不断滋生。 就像眼下情况，玄微子说了服用药剂不能有退缩畏惧情绪，要是大家趁热打铁立刻喝下，倒没有什么。可现在有人提出选择离开的后果，那就是默认自己有退缩畏惧之意，如此反倒形成一种难以摆脱的关联暗示。 越是要求自己不能畏惧退缩，实则越滋生相应的心念，如此在内心形成了一个自我否定的循环悖论。如果越积越大，以至于纠缠在心、扰乱日常神思，那便是“心魔”了。 修道之人有一个非常经典的小故事——从前有一个老神仙来到一个山村中，村民们向神仙请教点石成金的法术。这位神仙也没有推辞，将点石成金术教给了村民。教完法术之后，他又指着村口外的小山坡说了一句话：“你们使用点石成金术的时候，一定要记住，心里千万不能想到山坡上那只羊！否则就不灵了。” 结果怎么样呢？自然没有一个人能做到，这就是心性修行要用功处。 “我不离开！”副队长沉声道：“我愿意留下，请医师赐予药剂！” “好。”玄微子直接递出一瓶药剂，往后一指：“自己随便找一间石室，面壁而坐，服下药剂后自行吐纳。” 副队长毫不犹豫，接过药剂后直接钻入一间石室中去了。有他身先士卒，后面其他心灵武士虽然也有顾虑之色，却还是壮着胆子，逐一接过药剂进入石室面壁去了。 玄微子灭去头顶的魔法光源，石窟内中陷入一片寂静。他刚才所说畏惧退缩之意会导致副作用增强的情况，其实根本不存在，这就是一场针对心性的考验。 如果能够洞悉这种心念的纠缠，哪怕只是短暂的克服，也是未来进道闻法之机。而且能够对自我心念进行调整的内在能力，在药剂的作用下，反而会放大心灵异能的潜能，形成正面效果的增幅！ 第165章 认识自己 “很可惜，并没有人能够克服。” 望向远处渐行渐远、身上散发着银色灵光的心灵武士，玄微子席地坐在城堡外的垒台上，周围是珊多丽、罗莎莲、沃夫与提乌斯四位，他们或站或坐，聆听玄微子指点道法。 如果把柴堆镇当成一个修道宗门，那么战斗学院的心灵武士，勉强算有一个外门弟子的身份，修炼的也不过是最普遍的显传功法。而像小泰罗兄妹与炼金术学徒伊赛，尚需积累与考察，目前只是记名结缘，看他们未来资质，各自传法点拨。 而珊多丽这四位算得上授受正传法诀的弟子，其中以沃夫所修内丹法最深，珊多丽所学最博；而罗莎莲身为异类，尚在摸索前路；至于提乌斯……重点班里面有个靠赞助费入学的也很正常嘛，玄微子需要依靠他来维持柴堆镇的奥术研究与魔法物品制作，毕竟法师在其他地方才是主导局势的施法者。 珊多丽问道：“你是说，他们并没有通过你的考验？” 玄微子摇头轻叹：“没有，但这也在我意料之内。中断心念之间勾连，本身就是一种内在的能力，大凡智慧生命都会拥有的。只不过根据每个人的生活环境、心性资质，强弱不同罢了。就像法师施展奥术，通过专注来达到超魔效应，其实也是一种心念操作。” “哈！看来还是法师更适合锻炼心灵异能嘛。”提乌斯有些自豪地笑了。 玄微子抡起结着树瘤木托的火枪，当成长柄权杖直接敲在提乌斯脑袋上，笑骂道：“你胡扯什么！法师的专注是对现有心念与思维的增强，是对奥术编织过程的补充。除了在心念运用这个层面上是一致的，其他完全不一样。” 珊多丽问道：“心灵异能的锻炼，就是要增强中断心念之间勾连的能力吗？” “这是第一步。”玄微子说道：“锻炼心灵异能的过程，一言以蔽之——认识你自己！试问一下，你们真的了解这个与自己日夜相处的身体和意识吗？你们能够深究与回想起每一段记忆吗？你们能够发掘出自己人格与内心深处隐蔽黑暗的角落吗？” 珊多丽摇摇头，罗莎莲趴在垒台边缘打哈欠，沃夫扣着鼻孔拔出手指吹了吹，提乌斯则一拍手，说道：“法师可以！奥秘之眼的沙多万大法师，创造了一道传奇法术‘沙多万的记忆图书馆’，能够将自己所有记忆像是图书馆一样保存起来，真正意义上的过目不忘。学过的法术都不会忘记，所以不需要像其他法师一样依赖法术书，也不需要像普通法师那样调整法术位。” 提乌斯身为法师，对法师这一职业有着天然的认同感，哪怕是奥秘之眼的大法师。 玄微子却呵呵说道：“那毕竟是传奇法师，我承认他们很厉害、法术也神奇非凡，但绝大多数人无法达到他们的层次。更别说传奇法师的施法能力，已经开始超脱法术位的局限。 而心灵异能追求‘认识自己’，增强中断心念之间勾连的能力，是为下一步，掌握构建新的心念勾连模式。不同的心念勾连形式，会让人拥有不同的思维角度与认知方向，瓦解那个顽固单一的思维与认知方式，是为‘否认自己’。” “否认自己？”珊多丽问道：“这会不会很危险？虽然只是对自我内心的探索追求，但思维角度与认知方向的转变，有可能会让人陷入癫狂。” “你能够明白这一点，不错。”玄微子点了点头，说道：“但这里否认的，不是你们有着模糊体验却难以把握的‘真实自我’，而是那个以旧有的思维与认知方式所塑造出的假合自我，它属于识神的一部分。” 罗莎莲趴在那里思考，却好像明白了什么，问道：“你说的这个‘否认自己’，是不是你以前提到的魔境劫？” “是也不是。”玄微子说道：“这是我将心灵异能重新梳理之后，建立的一套晋升次序。‘认识自己’、‘否认自己’不仅仅是阶段层次，也是贯彻心灵异能的锻炼过程，是对自我不同人格片段的诘难与争辩。这个过程的确会有心灵上的震撼与冲击，倒也确实有些魔境劫的影子。” “那接下来呢？”珊多丽问道。 “成为自己。”玄微子说道：“对假合自我的消解过程，那个纯粹的、不带偏见认知的真实自我就会逐步浮现，这并不是说变成另一个人，我还是我、他还是他，只是认识与观察世界的眼光角度彻底变了。” “可这好像没什么用吧？”提乌斯问道：“除了天天在脑子里跟自己争辩，把脑子想破了，也没有用处。” “嗯，光谈修炼，不谈神通，确实容易让人忽视。”玄微子把玩着火枪：“‘认识自己’是心灵异能的入门，可以掌握一到四阶的灵能技艺；而到了‘否认自己’阶段，最高可以掌握七阶灵能。‘成为自己’估计就能够触及九阶灵能了。” “不是三三划分吗？一点数学美感都没有。”提乌斯说道。 “这哪里能硬分？我也没办法，而且这还只是粗略的划分。”玄微子说道：“而且不仅仅是灵能等级，还有能系区分。在‘认识自己’阶段，会偏重于自塑系的开发，我传授的心灵武士技艺会尤为明显。而到了‘否定自己’阶段，又会偏重惑控系和预言系异能。 至于转化、传送、创造三系，倒是在‘成为自己’阶段后，会有大幅提升……当然这也不是完全绝对的，心灵异能一样看各人的心性与资质，还有能系专精的区别，毕竟心灵异能太考验天赋潜能了。靠着锻炼导引吐纳、念诵净心净身咒，最后用上心灵网络药剂，也不过是勉强让普通人掌握粗浅的心灵异能。” 心灵网络药剂的事情，另外四人也是清楚的，不过玄微子都要求他们严守秘密。 提乌斯搓揉着手掌，一脸市侩地问道：“医师，您有如此神妙的药水，为什么不拿出来售卖啊！我保证给你传扬得新旧大陆路人皆知！” 玄微子朝提乌斯招招手，让他凑近面前，随即两手捏拳，拳锋摁在提乌斯太阳穴来回钻扭：“要真是这样，保不齐第二天就有传奇法师杀上门来了！钱钱钱！你这家伙要钱不要命啊？！” “疼疼疼——医师饶命、饶命啊！”提乌斯连连求饶，直到对方松手他才问道：“您刚才说‘成为自己’是达到九阶灵能，那传奇层次呢？” “你看我像达到传奇层次了吗？我自己也才八阶灵能！”玄微子指着自己鼻子说道。 这时沃夫开口了：“但现在柴堆镇里的大伙，都把医师你当成了传奇施法者了。” “唉！名不副实，祸也、祸也。”玄微子挠着头，只能说这种情况，就是“大显神通”后必然要面临的劫数了，谁叫本尊当初在火舞城搞得这么大阵仗呢。 珊多丽却问道：“但我也觉得很奇怪，你不是能够打败那位‘炎魔之子’吗？听消息说，他比一般的九阶法师还要厉害，可你却能够打败他，这不像是八阶灵能可以做到的。” “提乌斯，听说传奇级别是法师依据灵魂强度进行划分的？”玄微子忽然问道。 “对啊，奥秘之眼多年前研究出的灵魂强度鉴定方法，他们发现传奇法师的灵魂强度与非传奇有本质区别，从而根据法师与奥法星图联系层次进行估算，将灵魂强度超过二十级的，划分为传奇级别。”提乌斯说道。 “这个划分方式，应该有不少人反对吧？”玄微子问道。 “这个嘛~在所难免。帝国皇室之中就有一位传奇战士，曾经极力反对这个传奇划分方式。”提乌斯却不是太在意：“不过谁叫传奇法师足够强大呢？” 玄微子却摇头道：“我估计灵魂强度只是其中一个宽泛衡量标准，但应该还有一个更内核、更本质的要素，区分传奇与非传奇。我很清楚自己还未够到传奇施法者的层次。” 这话倒是罗莎莲听懂了，她毕竟亲眼见识过玄微子的纯阳元神，如果非要比较“灵魂”强度，那玄微子妥妥就是传奇施法者。 玄微子自己则是有一个隐约的猜想，真正的传奇层次，应该是跟生命内外联系与转化相关，并不是单纯看灵魂强度。只不过法师以灵魂联系奥法星图，本身就是一种内外联系与转化过程，所以奥术手段的鉴定自然以灵魂为主。 然而生命内外的联系与转化，不一定只有灵魂与奥法星图这一对模式，灵魂可以与精魂巨灵、与自然环境、与元素能量多种对应模式。甚至不一定要以灵魂为基准，而是以身体为基准衡量生命内外的联系与转化。 如此一来，对传奇层次的判断，就应该是建立多套认识与判断模式，而不能局限于单一方法和眼光。 玄微子以纯阳元神穿越重生，灵魂强度应该是不差，但灵魂强度本身并不能直接提升施法能力。就以心灵异能而言，心灵与身体本就是一对内外关系模式，所以玄微子也要重新学习心灵异能，才能够提升心灵术士的等级。只不过是纯阳元神和丹道修为，让他的灵能成就格外迅速和与众不同罢了，但仍然算不上传奇层次。 “那心灵异能如何才能达到传奇层次呢？”珊多丽还是追问起来。 玄微子仰望天空，阴沉乌云之中隐见云篆蟠结，那是本尊修炼御神之法、调摄天地灵息的痕迹。听他说道：“我给出的路径是‘超越自己’。” “听起来像是那些商会老板激励员工的话语，实际上就是为了省点薪水。”提乌斯在旁说道。 这话把玄微子也逗笑了：“是有点像，不过这是我目前摸索到的路径，还需要亲身验证……当然了，未必就只有这条路。” 玄微子没有把话说满，主要就是由于星界那帮舍弃躯体的心灵术士。前面三步还是玄微子将那帮星界心灵术士所传授内容加以整合梳理，融摄了丹道修行次第。但最后这“超越自己”，更多只是个人设想了。 “‘认识自己’、‘否定自己’、‘成为自己’，我大概能够听懂。”珊多丽如今毕竟道法修炼上也初见火候了，没有其他人那么明显的困惑：“可‘超越自己’又要怎么做呢？” “苦海境界，阿赖耶识。”玄微子说出两个名词，见四位各自露出不解神色，他转而说道：“众生意识海，集体无意识。” “类似的词汇我听说过，那好像是以太会研究的东西。”提乌斯作回想状。 玄微子说道：“人类……或者说一切生命物种，其可以追溯的记忆，无非是达到其生命诞生的源头。然而在个体生命诞生之前，物种生命便已存在。 当对自我心灵探索到了极致微小的地步，或许就能窥探到积淀在生命体结构中，那源自于物种与遗传的细微存在，那是一个物种代代相传，形成最基础的本能认知与行为模式，甚至是隐藏在该物种社会结构背后的源动力。 如果能够追溯、甚至突破集体无意识对自我身心的限制，那或许就是‘超越自己’。这超越的甚至不是自己，是作为物种生命的存在，自然也能具备更为超然的眼界和认知能力，对物种生命建构而成的社会形态，做出更确切的判断。 这样一来，不仅仅是心灵异能达到传奇层次，思维与认知模式也会得到大幅度扩张，其人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本身就能对社会造成不可思议的影响。” 珊多丽眼中流露出崇敬光芒，问道：“你就是要开创出这条道路吗？” “是的，目前我已经在开始编撰书籍了。”玄微子五指一招，手上出现一本牛革封皮的书册。 “哇！这算是心灵异能的圣典吗？”提乌斯充满渴望地盯着那本平平无奇的牛皮书册。 玄微子点头默认，毕竟这条心灵异能的道路，他是希望别人也能踏上，而不是只有寥寥数人可以参悟。玄微子无法指望其他人也像自己本尊那样，精通各家各法。于是几度精简、明晰次第，渐渐编撰成一部心灵异能修炼的总纲功法。 就不知道这颗种子，未来能长出什么样的大树了。 “对了，这么重要的东西，要起一个响亮的名字啊！”提乌斯说道。 “心灵不凋花。”伴随话语声，玄微子手中书册的牛革封面上，银光流动，自行蚀刻出一朵绽放的莲花，摇曳生辉，宛如实物。 第166章 魔力 幽静的林地之中，一幢两层小楼坐落在潺潺溪水边上，在珊多丽的一声声咒语声中，枯藤老枝布满了小楼外墙，好似披上一件斑褐衣袍，让小楼与林地几乎融为一体，不显得有丝毫突兀。 “哇！好厉害、好厉害~”舒芮连连鼓掌：“要不是有珊多丽姐姐，我估计要花好些日子才能把女巫小屋建好呢！” 珊多丽握着通玄神杖轻笑，她近来除了平日修炼与工作，也跟这位年轻女巫一起游历柴堆镇，在周边森林中选定建立女巫小屋的地址。 这种事情当然得到玄微子的准许，实际上此刻他就在旁边看着，手里依旧拎着那根形如法杖的火枪，悠闲地坐在枯木上敲着肩膀。 “要是再提个鸟笼、盘俩核桃，这上午估计就这么过去了。”玄微子划动着手里的水晶法术书，里面一段内容，提及关于女巫这种施法者。 女巫作为古代巫术的主要代表，其特色便在于她们是少数擅长获取与运用“魔力”的施法者。 要知道，在还未摸索出法术位技艺的时代，靠着简陋粗犷施法手段的古代巫师们，为了获得那稀薄的魔力，进行过各种稀奇古怪的实验——从日以继夜念叨着诡异的咒语，到坐在瀑布下冲刷身体，以及服下用昆虫、老鼠、蛇类乱炖而成的液体，或者尝试与黑白纯色牲畜进行生命大和谐的行为。 这也难怪，在遥远的过去，普罗大众对施法者通常充满误解与惧怕，哪怕没有神圣之主教会将他们批判成邪恶的黑魔法，一般人也无法接受这样超越常识行为的人物。 然而女巫却不同，她们早早就通过使魔，与普遍存在的大源魔力形成联系，以此获得施展法术的能力，相对而言，女巫自身所掌握就是小源魔力。 如今法师对女巫所联系的大源魔力，一般解释为整个自然界生命活力与灵魂精粹的结合物。而每一个生命体或多或少都会拥有小源魔力，但相对于施展魔法，都稀少得可怜。 只有女巫通过使魔联系上大源魔力，才能够拥有远超古代巫术施法者的魔法造诣。以至于通用语中，巫术反倒是从女巫衍生出的词汇。 在过去，神圣之主教会也发动过几次针对女巫的猎杀运动，但根据后来五芒星之塔的考证，教会除了吊死、烧死一批无辜女性之外，其实并没有真正杀死几个女巫。 这样的原因，除了是女巫作为真正的施法者，有能力进行反抗或者遁逃，其次也是女巫组织和传承模式的隐秘性。 即便如今法师已经成为最主流的施法者，奥术也占据法术体系的主导地位，但还是不能完全破解女巫传承的秘密。在狄安特的水晶法术书上所记录的，仅有关于女巫最初起源也许并非人类这一猜测。而女巫的使魔也不是法师的魔宠或者魔法仆役，应是更为特殊的存在。 “即便这玩意儿看上去就跟魔宠没啥区别。”玄微子望着旁边同在枯树上坐着的一只肥肥胖胖的豚鼠，嘴里正咔吱咔吱地嚼着一根芹菜茎。 肥豚鼠感觉到玄微子好奇的目光，有些害怕的样子，别过身子去，护着怀里那根芹菜茎。 玄微子能够察觉到这只豚鼠使魔的生命力散发着类似潮汐的波动，与女巫舒芮产生细微的互动。但这种程度的联系，也就跟法师与其魔宠差不多，有些特别，却还不至于离奇的程度。 “嘿！我把扫帚拿来了！”远处传来伊赛索托斯那欢快声音，就见他手里拎着一杆再寻常不过的扫帚，一条不太笔直的木杆子，捆上一束坚韧柳条，就能够当做主妇打扫的工具了。 “多谢呀~”舒芮感激着接过扫帚，然后自顾自地把玩起来，仿佛像是在辨识什么神奇的魔法物品。 “我、我能旁观你的施法吗？”伊赛询问道，还回头望向玄微子，似乎在征求他的意见。 “可以啊。”舒芮没有拒绝：“不过我们女巫的巫术都是怪怪的，不像法师那么引人瞩目，估计你会觉得有些无聊。” “没事没事，你弄你的！”伊赛连连后退，来到玄微子旁边，抄起笔记本恭敬站着。 那只肥豚鼠拎着没吃完的芹菜茎，跑到舒芮脚边，爬到她肩膀上。就见舒芮竖直举着扫帚，站在女巫小屋门外，也没听见她念任何咒语，默然一阵，然后将扫帚放下，绕着女巫小屋开始……扫地？ 没错，就见舒芮轻轻用扫帚打扫地面，然而在这个冬季的林地中，满地都是枯枝落叶，没有什么打扫干净的概念。 舒芮显然不是在打扫，在没有任何声光效果下，恐怕普通人真的没法察觉到她正在施法。但玄微子却能够察觉到，伴随舒芮扫过的区域，物气流转产生内外区分。 “这是……魔法结界吗？”玄微子观察思考。 魔法结界是对一切区分能量物质差别运行的魔法现象，魔法结界可以单独作用于人体，如同“防死结界”。也可以展开一定范围，形成广域的影响效果。总之是一个相对宽泛的概念，与魔法阵也有相关。 不过像舒芮这种，没有咒语手势，没有咒文阵图，甚至没有施法的器材原料，就这样拎着一根随便找来的普通扫帚，在地面上扫弄一下，就可以展开一重魔法结界？ 看到这场面，玄微子沉思不已，珊多丽与伊索则完全没搞懂，仿佛是从来没见过魔法的普通人，无论如何都想不通眼前状况。 等舒芮拎着扫帚，围绕女巫小屋打扫一圈后，一层无形的魔法结界笼罩着小屋。玄微子眨眨眼施展一个“侦测魔法”，发现居然是塑能系的灵光效应，却反而形成“抵抗能量伤害”的魔法结界护罩效果。 “这……类似御形之法，以御火之功消弭火势。不，更像是气禁术。”玄微子灵光一闪，心下暗道：“女巫的小源大源魔力之说，不就是以内气勾招外气吗？眼下这是点气寄地，施展圈禁之术，用来保护小屋吗？” 珊多丽似乎也看出一些门道了，听她说道：“好特别的法术，应该是利用了游离元素形成结界护罩？” 舒芮揉着麻花辫，笑容灿烂掩盖不住喜悦：“对呀~这是我们女巫的‘秘居术’，跟德鲁伊和牧师的‘圣居术’差不多。但‘秘居术’像我这样的层次就可以施展了。” 玄微子则想得更深入：“舒芮小姐，我要是没看错，‘秘居术’是可以伴随你们女巫个人能力的提升，也能得到增幅的吧？并不是一旦施展就难以转变的‘圣居术’。” “奥兰索医师你好厉害呀，一眼就看出来了。”舒芮将扫帚背在身后，活泼地晃来晃去。 其实玄微子要设立星纲法坛，最早还就是受塔瓦隆的“橡木圣居”所启发。只不过“橡木圣居”也算是高等德鲁伊的法坛或法师塔。其本身以植物为中枢纽带，与四大元素和正能量产生联系，虽然精密程度不如奥术魔法阵，但与自然环境的贴合程度更高，对德鲁伊的助益更显著。 只不过“橡木圣居”的范围终究还是太小了，虽然里面足够几百人聚会，可是面对弗斯曼那种级别的狂轰滥炸，简直就是打桩机下的铁螺蛳，就算“橡木圣居”扛得住大规模攻击，可周围环境早就被轰成陨石坑了。 而且“橡木圣居”作为德鲁伊的造物，不可避免要与周围自然环境产生联结。如果周围环境遭到剧烈破坏，“橡木圣居”的防护效能也会大打折扣。 所以当初玄微子的星纲法坛不开则以，一开就几乎笼罩了整个火舞城。弗斯曼的火焰法术是很强悍，是能够以一当千，但他没办法动摇星纲法坛的整体性，倒是他老师“炎魔”席邓斯差点把星纲法坛给轰碎了。 而星纲法坛的基础，其实是以上接奥法星图、重演出周天星野，下连大地脉动、化转为玄炉气焰，勾招四元素、凝炼正能量。可以说是“上应天星、下引地气”，再以数千仙灵将吏占据三部八景星纲法坛各处窍穴要枢加以稳固。 上应天星，玄微子有恒益子作为枢要；下引地气，如今也从巨人遗迹中摸索出大地脉动的信息。而在勾招四元素上，玄微子主要是以御神之法感应天地灵息，然后内外交感运转御大块无形之术，一点点搬运积累四大元素。以一人之力施展如此规模的法术，进度其实算很快了。 可没想到今天看见更快、更便捷的手段，拿着扫帚绕一圈，就自然勾招游离的四元素形成防护结界。玄微子左看右看，这位年轻女巫舒芮小姐，都不像是什么高明的施法者，只能说女巫对元素操控上，有着天然的特长。 玄微子由此想到了心灵异能。虽然转化系灵能与塑能系奥术在一定程度上是相通的，但玄微子不得不承认，在操控元素能量上，纯粹心灵异能就是比不过奥术，可能也不如专精特定元素领域的德鲁伊与精魂使者。 可除了挠头之外，玄微子也没有办法了。如今能够摸索出一条普通人也可接触心灵异能的道路，便是玄微子的极限了。 扩展心灵异能的列表，玄微子也没把握。至于让其他人跟自己一样修炼丹道有成，那更是天方夜谭！一堆尚在修炼基础导引吐纳功夫的心灵武士，还能指望他们真就能个个有成了？ “可是我不明白，你究竟是怎样做到的。”玄微子在那里沉思，珊多丽跟舒芮交谈起来，她也接过那柄扫帚，再三确认那就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扫帚，绝不是什么魔法物品。 珊多丽将目光递过来，似乎是想得到玄微子的解答。 “你这就像是追逐着影子发问。再怎么说，终究是人作为主体进行施法，而不是扫帚在施法啊。”玄微子望向年轻女巫：“舒芮小姐，想必你并不是将扫帚当成魔法物品来使用，你应该是以扫帚对自己发出某种催眠或者刺激，从而能够更为流畅地操纵魔力。” “哎呀~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奥兰索医师！”舒芮背着手、晃着身子说道：“我现在还需要一些道具辅助，如果是一些厉害的女巫前辈，光是自己绕着小屋走一圈，就能完成‘秘居术’了！而且比我这个厉害多了，范围也要大得多。” “厉害厉害。”玄微子拍着手道：“对了，听说你是准备用大釜熬煮魔药，需要我叫人替你订做吗？女巫大釜有什么要求？” “不用不用，我自己带着呢！” 就见舒芮将肩上的使魔豚鼠放到地面，这只肥豚鼠拱土绕圈，而舒芮微微闭目，张开双臂操控魔力。 比起之前布下防护结界的不易察觉，这一次魔力涌动十分明显了，玄微子仔细观察，发现年轻女巫与一种更为缥缈难测的存在形成联系。 被肥豚鼠拱出的泥圈，涌起一团绿色的火焰，伴随咕噜噜地沸腾动静，一个黑不溜秋的圆肚大铁锅，自行冒了出来，锅里还有正在冒泡的墨绿浓浆，让人看了就有些反胃。 就见舒芮拎起挂在釜边的大木勺，充满习惯动作地搅拌一下，总之对炼金制药都有一定了解的珊多丽与伊索，都露出不太妙的表情。 “怎么样？要不要尝一下？”舒芮问道，说这话的时候还用大木勺舀起一颗不知什么生物的眼珠子，让伊赛脸色阵阵发青。 “不、不用了……” 珊多丽没想到，这么一位看上去可爱纯真的年轻女巫，竟然可以心平气和地跟这么一锅玩意儿长期相处，连她都生出一丝挫败感了。 倒是玄微子在那里鼓掌趁赞：“好啊，原来大釜与女巫自身绑定，这次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了。” 玄微子嘴上这么说，却以心灵感应暗中与珊多丽说道：“你帮我照看好这个女巫，试试能否从她嘴里套出一些关于女巫如何获取魔力的知识。如果问出重要的内容，说不定对精魂法术也有好处！” 第167章 雷暴云 一只满布倒刺、如精钢质地的螯钳，带着恶毒的破风声，夹住了一名穿着花纹裙的女性土著，听她发出惊恐的尖叫声，手脚乱动着疯狂挣扎、试图脱困。就见这螯钳轻轻一合，将这位女性土著直接腰斩。 下半身扑通掉落在枯黄原野上，带着粘稠血液的肠子流了满地都是。被拦腰夹断的女性土著还未断气，双眼视线一阵阵地发黑，什么声音都喊不出来了。 她望着远处跑在自己前面的同伴们，还有自己那位丈夫，哀嚎着想要回来救自己，却被翠绿之环的巡林客死死拽着。 “快跑、快跑啊！她没救了！” 巡林客用力一把将那个丈夫推开，眼看面前那头农舍大小的巨蝎——浑身几丁质甲壳泛着暗红色泽，遍布倒刺与条条尖绒毛；一双螯钳沾满粘稠鲜血，在那里钳夹不已，发出咔咔声响；那条强劲有力的带刺勾尾，上面还挂着一条满身紫黑毒斑的尸体，晃晃悠悠地示威挑衅。 除此以外，这头巨蝎周围还有飘动的黑云——那不是云雾，而是无数来自西南方干旱地带的毒虫群，受巨蝎召唤而来。一旦被它们缠上血肉之躯，就会疯狂地吸血施毒，几个小时就能把尸体化为骷髅架子。 “拖住一下也好！” 巡林客抽出一长一短两柄剑，面朝着巨蝎连连向后跳跃，持短剑的手像是耍刀花般打了几个手势，然后俯身一拳砸在地上，“纠缠术”的效果迅速扩散。 原野上干枯的野草好似被灌注了强劲活力，根根扭结、条条纠缠，方圆数十尺的区域转眼间形成一片扭动的草原，将巨蝎那粗壮肢体牢牢纠缠住。 这道法术虽然比不上法师的“黑触手”，但低等巡林客也可以掌握，而且在有植物的环境更容易施展，并且法术影响范围更大。 植物法术最大的问题就是怕火，但幸好这只巨蝎并未展现过任何火焰能力。见它还在那里迈腿挣脱，一落地又被其他野草缠住，虽然谈不上牢牢束缚，却也让它的动作迟缓下来，巡林客趁机转身逃跑。 跑在巡林客前面的，是数百名逃难土著，他们一个个狼狈惶恐，扔下了手中大多数包袱，就算是健壮的男人也没有胆量回头，抛弃妻儿地狂奔，唯恐被后方事物追上。 就听得后方天空传来阵阵闷雷声，本已干冷的空气中多添了几分刺骨森寒，巡林客回头望了一眼，在后方高空之中，一团极为庞大的雷暴云，就像悬在广袤原野上空的乌黑磨盘。乌云急速盘旋，内中偶尔有激烈雷电轰鸣，映照出云中激战的两道身影，投射在云幕上，仿佛是两尊神明在厮杀。 对于这位还在艰难摸索中等层次的巡林客，高等施法者也如同神明一般了。 就见半空雷暴云涡之中，翠环贤者、高等德鲁伊、“三只翠鸟”塔瓦隆，身披翠绿羽衣，高声长喝，双眼放射出浩浩荡荡的“阳炎射线”，直射操控着雷暴云的那道模糊身影。 “滚开！”云中轰雷一声，四面八方电蛇狂舞，暴烈的风雷击碎了“阳炎射线”。 塔瓦隆眉头紧锁，他的视线集中在那个模糊的身影上，那并不是受到法术遮掩的效果，而是近似于“气化形体”，但却是整片雷暴云的核心，驱动着天地间威赫万分的神力！ “翠环贤者啊！你的阻拦，将撕毁彼此的盟约！”那并非是声带所传出的话语，而是由雷电引动的交响之声，将云涡风眼中的空间炸得电网如织、雷光似帘，让人怀疑天空将要被撕开一条大大的豁口。 塔瓦隆的回应则带上穿透狂风的清脆鸟鸣，直达意识：“是你们率先撕毁盟约！你们竟然要拿我们翠绿之环的成员作为祭品，造成如今这种后果，难道你们没有预想过吗？” 风眼中心的模糊身影口发雷鸣之语：“刺探部族机密，盗窃祭祀用品，更重要的是，你们翠绿之环竟然掳走主持祭祀的神裔！” “我已经再三告知你们，翠绿之环没有参与任何对你们祭祀行为的破坏举动！这是有人刻意栽赃嫁祸！”塔瓦隆厉声反驳道。 “狡辩！” 一句暴喝，伴随而来的还有漫天乌云急涌、千百雷电怒聚，化作一道比宫殿梁柱还要粗壮的狰狞雷电，不给塔瓦隆丝毫反应时间，以撕天裂地之势落下！ 巨大的雷电直接将塔瓦隆的身形完全覆盖住了，仅凭雷电光亮便足以让凡人失明，受瞬间加热的空气足可将千年老橡烧成炭灰。狠狠贯入大地的电芒，将冷硬干结的大地炙烤成陶土状，千百电弧飞溅爆散，把地面炸出一个足可躺下上百人的大坑！ 惊雷一闪而过，雷声传遍原野，远达天际另一片蟠结舒展的云层。 就见雷光散去，塔瓦隆仍旧屹立半空，身上翠绿羽衣的确损毁不少，脸颊手臂也有焦黄灼伤。可他表情凝重之余却不曾有一丝惊慌失措，莹莹翠霞在羽毛缝隙间流动充盈，将身体伤势、羽衣缺损逐一治愈弥合。 天上那模糊身影也是暗自骇然，这足可将四五头北地猛犸巨象活活劈死的恐怖雷电，就是他蓄力已久、最为得意的一击，没想到连让塔瓦隆重伤都做不到，而且还让他转眼恢复过来！ 这到底要多强悍的体质和生命力啊？！ 然而塔瓦隆自己内心却知晓实情，不禁暗道：“幸好我已经是‘圣居祭司’，能够从橡木圣居处获得源源不竭的生命力补充，而且体质与元素防护大幅度提升……但这个图腾师的雷电威力当真可怕！就算是德鲁伊中专注于气元素领域的‘风暴使’，也无法够操控这么大规模的风暴天气，发出这种程度的雷电攻击！” 塔瓦隆心中估量，单纯一名“风暴使”，恐怕要达到传奇层次才能够操控这么大规模的雷暴云。可即便是翠绿之环，直到幽魂海湾大战前夕，也仅有一位“风暴使”临近传奇层次，而且还要作为“无尽复仇风暴”的核心参与者，彻底奉献了自己的生命与灵魂。 尽管当初来到新大陆，得知有精魂使者这样与德鲁伊近似的存在，让塔瓦隆这些翠绿之环的残存成员非常高兴。可如今的敌对，反倒让他明白到两者终究无法相容。 “果然！”塔瓦隆的声音变得渐渐雄浑威严：“你们这些所谓的图腾师，就是靠吞噬其他部族的图腾巨灵，从而掌握远超过去的实力。难怪贪求无度的帝国军团肯与你们签订和约……这种吞噬图腾巨灵的手段，是‘天空歌者’传授给你们的吗？” 天空中那位操纵着雷暴云的图腾师发出阵阵大笑，雷光炽盛，云中恢弘灿烂，就见他俯视着塔瓦隆回答道：“这是我们统一葛兰法兹的唯一途径！过去遍地部族、各自树立图腾崇拜的时代就要过去了！如果你们翠绿之环肯就此罢手臣服，将来也许能够在我们葛兰法兹国度之中，建功立业，创造更大的成就！” 葛兰法兹，土著大联盟的自称，意思是“衔尾巨蛇的子孙”。而今土著大联盟中最强大的部族，就是衔尾巨蛇部族。他们声称衔尾巨蛇乃是最古老的太初精魂，是祂奠定了自然界的律法，整个世界都在衔尾巨蛇的盘绕之中。 自然，作为衔尾巨蛇的子孙，葛兰法兹要将所有土著部族统一，其他部族的图腾巨灵，也都必须必须臣服于太初精魂！ “狂妄！翠绿之环并不是你们葛兰法兹的臣属！你们对合作的盟友尚且如此，还想靠这种手段来统一所有部族吗？” 说话间，塔瓦隆双臂一展，三只小翠鸟从羽衣中飞出，身形噌噌暴涨，三色灵光鼓荡，居然化作三只雄俊非常的飞禽。一者展翅生焰，如传说中的不死鸟；一者冰羽凛然，仿佛带来严冬的白枭；一者通体电瀑，竟似群峰间罕见的雷鸟。 那位风眼中心的图腾师却没有半点忌惮，雷声中多添了几分讥讽语气：“等我杀了你、剥下你的皮做成新衣裳，把这三只小鸟送给部族里最顽皮的小孩们玩耍，不知它们能够承受多久的折磨而不死？” 塔瓦隆不再废话，全神专注，三只飞禽在他头上盘旋舞动，瞬间形成一股龙卷狂风，通天彻地，在雷暴云中不受丝毫阻碍地施展开来。 “哼！”图腾师也暗自警惕，也看不到他有什么具体动作，云中狂雷出闸、电蛇乱舞，奏起一曲不成调子、却撼动天地的歌曲，青蓝、亮紫、赤红、白炽，不同颜色的雷电，朝着龙卷风柱狂轰滥炸而去。 可就见雷电如瀑，绵密攻势居然被龙卷风柱尽数吸收。而且伴随龙卷风柱越见粗壮，一股“操控天气”的效果，向外扩散，无法目测的法术力量看似缓和，实则如水银泻地一般，渗透进整片雷暴云中。 就见好似弥天盖地的乌黑石磨，转动速度渐缓，原本有序运转的雷暴云团，竟然出现丝丝不稳，大片大片的乌云立刻化作瓢泼大雨，往干涸的大地疯狂浇灌。 “你竟然——”图腾师没料到塔瓦隆忽然来这一手，急怒交加之下，疯狂压榨雷暴云中剩余的闪电威能，意图一举破敌。 “这是我重新改良的‘风暴之塔’！没见识过吧，乡巴佬！”塔瓦隆的面容在龙卷风柱上浮现出来，他的声音是厉嘶的风啸。身为德鲁伊居然也能说别人是乡巴佬，连塔瓦隆自己都觉得稀奇了。 图腾师正欲动作，猛地感觉到远方天际线上一股波动，如同一线浪涌自天幕上席卷而来。没有什么特异的声响、光影，就是雷暴云仿佛被无形力量狠狠一锤，远方波动加催了塔瓦隆施展的“操控天气”，雷暴云层中，盘旋涌动的风势流云被瓦解大半！ “哎呀呀，打得这么热闹呢。” 一道略显阴柔的声音传入天上地下众人耳中，银光闪现间，玄微子化身出现在战场上。他望着一路狼狈逃跑的土著难民，然后扭头看向天空云端的激战。 “哇哇哇，好大的阵仗啊，土著大联盟居然有这么厉害的人物，难怪帝国军团要跟他们停战。”玄微子手掌搭在额头上，远远眺望着。 此时就听见一阵密密麻麻的“咔喇喇”动静，一只巨蝎出现在玄微子旁边，它晃动着身子奔袭而至，骇人的口器发出高频率的嘶嘶声，驱动虫群直扑玄微子。 “哦呦？”玄微子抬手一扬，扇形烈焰喷薄而出，将黑云般的虫群焚烧成零落飞灰。火焰点燃地面枯草，他弹了个响指，受灵能操控的火焰拔地成墙。 结果那头巨蝎丝毫无惧，坚硬的几丁质甲壳只带着几点火星，冲出火墙后飞跃而起，带毒尾刺反射出恶毒绿光。 随即就听见“咚”地一声闷响，巨蝎撞在一面凭空出现的星光体墙壁上，玄微子轻轻一敲，整面星光体墙壁像是流体般霎时变幻，化作半球体形态，如大碗倒扣，将巨蝎困在内中。 巨蝎顿时怒不可遏，左冲右撞，螯钳勾尾就像攻城器械般，在碗扣之中疯狂反击，近似毛玻璃材质的星光体墙壁，出现了几道裂痕。 “哎呀，星光体墙壁终究不是‘力场监牢’。”玄微子摇摇头，语气轻松，像是逗弄一只闹腾的宠物，丝毫没有危机感。 “你就是那个奥兰索医师？”就听见风中传来阴森话语。话是不太标准的通用语，风是有些干热焦灼的风，完全不像是冬天气息。 “正是。”玄微子露出一个有礼貌的笑容，目光注视着地平线西南方向的一座山峰，心灵感应切入风中：“既然都打招呼了，何必躲得远远的？” “听说是你打败了‘炎魔之子’弗斯曼？”热风中的阴森话语，让人听着就头皮发麻：“看来是消息有误了，就凭你这样的实力，恐怕还不足以面对‘炎魔之子’的怒火。” 玄微子呵呵笑道：“你们消息挺灵通的嘛。既然这么有把握，为何不继续进攻？” “是吗？” 风中一声反问，玄微子脚下地面突然裂开，一头掘地紫虫破土而出，张着血盆大口、满嘴尖锐利齿，势要一口将玄微子咬碎嚼烂！ 第168章 雷光电闪 这种名为紫虫的超巨型怪物，完全不像蚯蚓那样柔软黏滑，它体表是类似硬陶触感层节外壳，实际坚硬尤甚精钢。除了腹部颜色较浅、相对平整外，身体两侧与脊背都排列着尖锥状的骨刺。 玄微子在法师学者编修的图鉴上见过这种怪物，凭借那能够轻松掘开岩石、嚼烂金属的獠牙大口，紫虫成为最佳的掘道者。一些法师也尝试将紫虫驯服，为他们开发地底环境、寻找矿石。 而且紫虫几乎就是一种只懂得不断啃食的生物，它们会将遇到的一切事物用于充饥，无论是生灵活物还是石头金属，紫虫的生理结构也支撑它们能够做到这点。 紫虫的智力低到可以忽略不计，但它们的狂性却足以让任何智慧生物警惕。更别提那张能一口吞下牛马的恐怖大嘴，以及连黑铁魔像都能咬出几十个窟窿的尖齿与咬合力。 铿！ 破土而出的紫虫一口咬碎了飘零的灵能银光，玄微子的身形在一百多尺的空中，从银光镜面内一步走出。即便利用灵能瞬发的“任意门”轻松躲过凶险，他还是装模作样地摆着胸脯道：“好怕怕呀~不过这种掘道挖坑的长条虫子，除了在地面上逞能，对付天上的敌人就无能为力了。” 这时就见那大碗倒扣的星光体墙壁被巨蝎撞碎，它不知受到什么力量的催使，背上甲壳快速颤动，居然延展出两对薄膜翅，还带着丝丝黏液，飞快甩脱扇动，带着那沉重身体飞了起来。 “这也能飞？”玄微子手一晃握住碧云如意，一团黏黏糊糊、油不拉几、甩着触手的星光体蔓生怪就飞了下去，跟飞天巨蝎纠缠在一块。触手斗怪虫，也算是一副恶心人的画面了。 “哟，好恐怖的声势啊！”玄微子不去理下方打得噼里啪啦的动静，转而对龙卷风柱中的塔瓦隆以心灵感应道：“这道法术我以前可没见过啊，贤者你这是藏了多少神奇能耐啊？” 塔瓦隆则带着笑意回应道：“奥兰索医师，你可真是幽默！从大气中获取超自然闪电能量的技艺，你我就交流过了啊。把别人的攻击转化为自己的法术能量，可别说你一点都不懂！” “哪里哪里，德鲁伊法术确实有奇妙之处啊，原来贤者是利用橡木圣居提供自然能量，以达到长久维持法术效果，这让我十分羡慕呀。”玄微子嬉笑道。 “奥兰索医师，刚才协助我瓦解雷暴云的力量，不也带着德鲁伊法术的痕迹吗？出现在此地的你，应该只是分身吧？”塔瓦隆问道。 “本体忙碌，抽不开身。只能远远相助一番，方才那已经是竭力施为，贤者不要因此恼怒就好。” “远隔两百多哩的相助吗？这种实力，我也怀疑你是传奇灵能者了！” “哎呀呀，误会，都是误会。贤者你身在此处，橡木圣居的援助不也毫无阻碍地传递而来吗？” 两人一来一回地交流着，而在片刻之前，玄微子还在琢磨巫女运用大源魔力的事情，本体就感应到橡木圣居中传来塔瓦隆的讯息，说是希望请他前来柴堆镇以南两百多哩的地方接应。 塔瓦隆在土著大联盟的活动，玄微子并没有干涉，毕竟那是属于他们翠绿之环的内务。玄微子虽说与翠绿之环也算有盟友关系，但人家要在哪里发展、选择何处广募信徒，自己一介外人还是少掺和的好。 不过既然塔瓦隆开口相求，玄微子倒也不会置之不理，分身利用灵能传送赶来战场，而本尊则在柴堆镇发动雷法，遥隔两百多哩，撼动图腾师所操纵的巨大雷暴云。 雷法可不止是驱雷役电的法术，一应祈晴祷风、行云布雨的天象之功自是不在话下，超拔死魂、祭炼幽冥的地下之法也是一贯灵验；亦有扫灭虫蝗、破除瘴疠的节制之力，更怀滋养五谷、济生疗疾、破一切难治之祟的制劫之能。至于发动雷火行杀伐事、役使兵将拘拿镇压，那更是雷法的拿手好戏、本家专精。 而且雷法的能耐，可不在于面对面的法术威能有多强悍。古之雷法大家，起坛作法，遥隔千里山川，亦可灵应功成，落雷有的放矢、遣将如臂使指。 如果还是地球上的环境，那么要真的做到这种程度，恐怕是要出神入化的地仙高人。但这个世界的信息流以更独特的方式运转，四阶预言系灵能就有观察到任意距离之外事物的“遥视术”，让玄微子本尊足不出户，便可轻松感应到数百哩外的情况。 既有所感，便可发雷。玄微子从巨人遗迹中调动出一丝大地脉动，运转星纲法坛，远在两百多哩外也能一举施法到位。收风祈晴之力，将这团雷暴云中的庞大能量化消大半。 化身跟塔瓦隆在那里心灵交流，风眼中心的图腾师也惊觉自己渐渐不能操控雷云，模糊的身形好似一团云雾聚敛回旋，变得清晰可见，是一位顶着张扬乱发的高挑男性。 这位图腾师除了下身穿着一条裙裤，袒露的上半身健硕至极，肌肉线条饱满非常。他的皮肤竟然是幽邃的蓝色，体表绣了大量刺青，纹路之中有丝丝电光流动。虽是凌空而立，周身却有肉眼难察的狂风护体，愤怒的表情紧盯着龙卷风柱。 伴随乌云渐渐消散，这位图腾师也看到了玄微子。他双眼怒睁，毫不犹豫抬手直指，随即浑身电光奔涌，直接化作一道十尺宽的宏大闪电直劈而来！ 光在声前，图腾师的身形在跨越了千尺距离的闪电末端重新出现，雷声这才“缓缓”传来。他满怀自信地回头，正要看看被自己一击挫败的“奥兰索医师”，是何等狼狈？ 可就见半空中的玄微子脸上泛起金属色泽，像是没事人一样，抖了抖身子，说道：“酥酥麻麻的，要不你再使点劲？” 图腾师脸色僵住，他刚才那道“雷电解体”，能够让他化为一道恐怖闪电直击敌人，那可是他甚少施展的杀手锏。 极致的速度保证对方再高的敏捷和反射豁免都躲不了；远距离攻击和伴随的移动效果，让他拥有不输法师的机动能力；突出的法术穿透效能，保证让战场上的高等法师都抵挡不住；更别说法术本身的威力，哪怕是将十头成年野牛并排在他面前，都能一举轰死！那可是四脚着地都有成年人那么高的野牛啊！ 除非是像塔瓦隆一样，利用“风暴之塔”这种可以转化闪电能量的特殊法术自保，或者特地准备“免疫闪电能量”的防护。否则挨上一发“雷电解体”，不是图腾师自己解体，而是让敌人解体。 “喂，别愣着啊。”图腾师听见对方的心灵感应传来：“男人嘛，要持久，可不能一发就完事哦~” “‘钢筋铁骨’？”图腾师没有理会对方的淫词秽语，猛地省悟过来，他在战场上见识过军团中的法师施展类似的法术。 “回答正确！”玄微子先是鼓掌，随即一摊手：“可惜没有奖品。” 心灵异能中也有“钢筋铁骨”，这道法术是将自身变成有生命的钢铁，宛如一尊钢铁魔像，尤其免疫闪电、毒素的伤害，而且任何破坏生理机能与呼吸方面的法术，都不再奏效。因为法术生效期间，玄微子就相当于变成一尊人类形体的钢铁魔像了。 此时图腾师就听见风中传来同伴的声音：“为什么舍弃雷暴云？” 图腾师嘴巴微微开阖，声音沿着焦灼的风传了回去：“他们施展了一个非常强力的‘操控天气’，让我的雷暴云无法维持下去，而且他们都有对抗闪电的能力，不好对付！” “难道就让他们带着人逃离吗？” “我是图腾师，轮不到你来对我发号施令！”图腾师呼吸间雷声滚滚，夹杂着怒意反驳。他的“雷电解体”一天只能施展两次，刚才动用一次已经让他感觉到身体疲乏，而且无法奏效，自己的法术能力完全被对方克制住了！ 心中怀揣着不甘，望着天际远处的蟠结云层，图腾师回应道：“他们背后似乎还有人在支援，我的气元素精魂已经枯竭了，无法再施展‘雷暴灾变’，眼下还是先撤退要紧！” 知晓眼下胜算不大，图腾师只是瞪了玄微子一眼，连一句狠话都不放了，扭头直往西南而去。虽然不是身化电光，却也是御风疾驰，比起法师的“飞行术”要快上不少，如同一条空中旗鱼，转眼就飞远了。 反观地上，星光蔓生怪被飞天巨蝎扯得七零八落，但它与紫虫都像得到命令般，从挖凿出的坑道离开，紫虫蠕动间还将身后坑道崩碎，阻止追击。 “啧啧啧，又是遁光、又是御风的，怎么比起我家那位本尊更像修仙的？”玄微子化身望着图腾师离去的方向，显然连同那位操控虫子、借风传话的施法者，一起撤退了。 消解掉身上的“钢筋铁骨”，玄微子活动一下身子，嘀咕道：“硬是够硬了，但着实不够灵活，我敏捷本来就一般，还给我猛降这么多，不行不行~” 这时那道龙卷风柱也缓缓散去，就见塔瓦隆头顶三只飞禽盘旋不止，他口鼻间也有丝丝电弧，像是在消化着庞大的能量。 “厉害啊，那家伙的闪电法术快够得上传奇层次了吧？可惜就是极端单一，就像那位‘炎魔之子’弗斯曼。”玄微子身形缓缓飘飞而上，对塔瓦隆说道。 “传奇层次？那还差得远！”塔瓦隆解释道：“别看刚才雷暴规模足够大，但只是非常粗糙的法术结构，与弗斯曼完全没有可比性。我以‘风暴之塔’将其发出的闪电吸收，转换为‘操控天气’的效果，反过来瓦解他的雷云。加上医师你的协助，立刻让他汇聚气元素、驾驭闪电的能力消除大半了。” “也对。”玄微子想起弗斯曼的奥能之火，那种火焰就算是以星纲法坛也难以压制，更别说吸收转化了。可见在能量层次上，与一般的法术火焰有质的区别。 不过看到方才那种战斗情形，玄微子也明白这是土著大联盟在与帝国军团交手后，特地培养出来的应对策略。 因为大规模的元素法术，对于防护手段多样的法师来说并不难办，然而军团士兵不可能人人都有“元素能量免疫”，而分配到个体士兵的防护能力自然也相对薄弱。刚才那种雷暴云和大范围闪电法术，就是用来对付普通士兵的。 “舍弃精密性，而选择破坏力吗？光是这样也很恐怖了。那团雷暴云的范围，半径都快六七哩了，比一般的‘复仇风暴’还要大得多吧？而且我见那家伙最后身化闪电的法术，有点类似你们德鲁伊元素变身啊，尽管只是短暂一瞬，却可以伴随发出强悍攻击。要不是我灵能施法足够迅速，估计刚才那下就能把我劈成焦炭了。” 玄微子最近就是在研究元素能量的运用，其中跟雷法行持有一定联系，加上看见刚才那遁光和御风而行的奇妙手段，让玄微子很想拿住对方细细研究。 “他的能力完全是靠掠夺获得的，并不是通过艰苦锻炼而来！”塔瓦隆冷哼道。 玄微子灵光一闪，问道：“莫非他就是大联盟的图腾师？” “奥兰索医师知道？” “之前在法师的小手册上见到过，没想到今天亲眼见证……呵呵呵，的确非常强大啊。”玄微子问道：“贤者方才说，他们的能力是靠掠夺获取，莫非是夺取其他部族的图腾巨灵吗？” “医师既然看出来了，我也无需浪费口舌了。”塔瓦隆挥了挥手，三只飞禽变回胖乎乎的小翠鸟，落在他的肩上，其中一只还打嗝般吐出一缕小火苗。 “原来这就是土著大联盟迅速崛起的关键，他们不仅仅是在组织上兼并其他部族，也是在根子上剥夺和摧毁其他部族的立足之本。”玄微子当初就猜测过图腾师的能力来源，看来还真让他料中了。 “葛兰法兹。”塔瓦隆提醒道：“这是他们对外宣传的新名头了，如果未来要建国，估计就是叫这名字。” “没听说的名头。”玄微子一派不在乎的模样。 “原意是衔尾巨蛇的子孙，衔尾巨蛇也是如今大联盟中最强盛的部族。”塔瓦隆叹道：“这回就是他们要对付我们翠绿之环，而且派出了图腾师来追杀。” 玄微子问道：“贤者是为了保护那些逃难的土著吧？他们是你带出来的？” “不错。”这时塔瓦隆直视着玄微子言道：“医师，我有一事相求。” 玄微子嘴角翘起：“该不会是还有一拨人等着我们去救吧？” “对！我这里几百人只是作为诱饵，由我亲自出手缠住这位图腾师。另外一边已经有超过一千名土著，在我翠环成员的协助下，启程北上了！” 第169章 犬牙山脉 幽夜星垂，瑟瑟寒风吹拂过犬牙山脉，在一条条贯通南北的山峡间，风势陡然猛增，仿佛是有一位恶毒的神明，一刻不断地吹出逼人寒风。 漫长的山峡曲折蜿蜒，南坡山麓一开始还有些青葱植被，走不多久，左右景观只有生长着地衣的暗色山石。放眼仰望，上方是积雪终年不化的巍峨高峰。 呼啸的狂风，日复一日地撼动着峰峦。卷吹飞扬的白色冰雪，为无形的狂风赋予了一丝痕迹。如果是在白天登山，就能够看见由于犬牙山脉那交错凌乱的山脊线，形成蔚为壮观的风雪奇景。 只不过这样的风雪景象，往往蕴含着极大的危险。气元素在山脉上空自然积聚，导致犬牙山脉的气候极不稳定，一天之内阴晴雨雪随时交替变幻，甚至经常会有剧烈的雷暴天气，恐怖的雷电曾一度将山峰劈碎、引起雪崩。 如此一来，导致犬牙山脉一带植被稀少，各类野兽飞禽都不在犬牙山脉深处栖息。就连施法者也不会贸然靠近犬牙山脉，因为狂乱的大气环流，导致犬牙山脉之中形成了多处狂乱魔法区。而且这些狂乱魔法区竟然还能伴随气象环境而移动变化，全无规律可言。 以至于高明的施法者就算要探索犬牙山脉，多数不会亲自深入，而是雇佣要钱不要命的冒险者或资深的探险家，对犬牙山脉进行地形测绘和勘探工作。 只可惜靠着脚步来丈量大地，还是出了名地形错乱、气候多变的犬牙山脉，这就导致许多冒险者从此一去不返。 世人对犬牙山脉的研究一直没停过，一些法师认为是山脉之中的矿藏产生特殊辐射，导致狂乱魔法区的产生，是亟待开发的优质资源；新大陆的土著则认为那是太初精魂沉睡的鼾声，一旦山脉乱象结束，将是太初精魂苏醒惩戒入侵者，衔尾巨蛇子孙统治大地的时代。 至于谁能真正主宰犬牙山脉，与如今在寒风呼啸下蜷缩的难民们无关。冰冷的风吹拂过大地，贯通了山峡，发出鬼哭狼嚎般的怪声，回荡在天地间。 山峡内一处低矮盆地中，有一个火光点点的营地，用石块和铁钉牢牢扎在地上的众多帐篷，为难民们提供了仅有的庇护所。哪怕此地已经是天然避风环境，但也足以将帐篷吹得猎猎作响，仿佛有无数旌旗飘扬。 帐篷内的难民们裹紧了身上衣物，数十人挤在一顶帐篷中，以期从同伴身上获取一些暖意。只要往帐篷外稍一露头，就感觉刀子般的冷风刮在脸上，几分钟就能把脸颊冻僵。 而在营地外的火堆旁，坐着一圈人，他们似乎并未受到寒风侵扰，只是有些木然地坐着。部分人穿着铆钉皮甲，身后腰间挂着弓箭刀剑，还有些人扶着长短木杖，或低声祷念，或额头枕在膝盖上，假寐歇息。 “虽然说有‘忍受环境’，但狂乱魔法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移动到这一带，大家还是小心一些。”一位正在削木棍的翠环巡林客说道：“要去睡觉的，自己主动解除掉法术，要是出什么意外，我们可来不及救。” “让孩子们再睡会儿。”额头枕在膝盖上的德鲁伊抬起头来，火光照在脸上，尽是无法掩盖的疲惫：“他们之前为了阻击葛兰法兹的追捕队，已经好些天没有睡觉了。也需要时间恢复法术位。” 翠绿之环德鲁伊已经不是古代的德鲁伊了，他们吸收了许多近代以来的施法技艺，也包括法师构建法术位的方式。 但是跟法师以逻辑演算能力，在意识中先行构建法术位，然后与奥法星图产生联系不同。翠绿之环的德鲁伊与巡林客，是以感知能力，先跟大自然产生特殊的联系与纽带，然后以灵魂节点为基础，塑造法术位。 如果说法师的法术位如同加工完毕的机械，那德鲁伊的法术位或许就类似于可以再度重塑的软泥。 德鲁伊的法术位中即便已经结合了自然能量形成完整法术，依旧可以通过“自发施法”的能力，将定型的法术临时转换成治疗法术或者“召唤自然盟友”。 这看上去似乎是灵活了一些，但要考虑德鲁伊法术远不如法师的奥术门类广大、数目繁多、灵活多变。而且德鲁伊与大自然形成联系，往往不可能是整个大自然，而只能专注部分领域和环境，法术种类狭隘得多。 如果是按照翠绿之环所记载的历史，古代德鲁伊根本用不着什么法术位，他们就是自然的化身，能够通过大气环流窥探数千哩之外的事物，抬抬手就可以扬起海啸、削平山峰；甚至古代德鲁伊能够改变身处周边地区的气候。形体变化的能力，也不光是变成什么凶暴动物或者大型元素，而是能够以一人之身化作兽群，或者变成一片丛林，就算变化成巨龙也属寻常。 以及更重要的，古代德鲁伊拥有漫长的寿命，漫长得翠环德鲁伊望尘莫及的寿命。这也是为何后世猜测，古代德鲁伊或许不是人类，起码不是纯粹的人类。 可这些陈年往事，对于眼下这群翠绿之环成员来说，都不重要了。 “不知道塔瓦隆长老情况怎么样了？”另一名低等德鲁伊说道：“按照约定，由他来引开葛兰法兹的图腾师……希望他不要有事。” “不用担心，塔瓦隆长老如今已经是‘圣居祭司’，有橡木圣居作为后援，他能够支撑更为漫长艰苦的战斗，比我们这些靠着休息与冥想才能恢复法术的德鲁伊与巡林客，要强大得多。”作为带领队伍的强壮巡林客，将削尖的木棍藏在护腕底下。 那位疲倦德鲁伊捏着眉间说道：“图腾师的实力你又不是没见过，尤其是执掌土元素图腾的那位，已经可以做到移动山脉，大规模改变地形。就算是十多年前的翠绿之环，也需要集结众多高等德鲁伊才能做到！没想到啊，精魂使者居然能够进步到这种程度！” “说这种话，你是要放弃德鲁伊的道路吗？”强壮巡林客语气冷淡地问道。 “不是！你在胡说什么？！”对方立刻急了，但环顾周围安静营地，按低声调说道：“我只是不明白，精魂使者为什么能够在短短时日内突飞猛进？他们的法术与我们德鲁伊有不少相近之处，如果能够详细参考，这对翠绿之环也是好事！” “可我们现在已经是落荒而逃了，葛兰法兹不光是驱逐，而且要对我们赶尽杀绝，说这些都没用了。” 强壮的巡林客两手撑在膝盖上，他是周围翠环成员当中唯一一个没有施加“忍受环境”的，坐在猎猎寒风之中，裸露的结实双臂就像是大理石雕塑般坚毅，一双荒原雄狮般的眼眸望向夜空。 由于犬牙山脉终年不断的狂乱风雪，夜晚的星辰都变得晦暗不明，如果没有灯火照明，周围只有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要是没有黑暗视觉这种感官的特异能力，最好就是躲在安全地方别到处乱跑。 “有动静！”一名德鲁伊忽然说道。 “什么？哪里？有多少人？” 强壮的巡林客立即站了起来，一手摸上了腰间长剑，另一手捏着个奇怪的手势，仿佛随时准备施法。 火堆旁的众人也都警惕地环顾四周，巡林客们抽出箭矢搭在弓弦上。开口说话的那位德鲁伊闭上眼睛，他的动物伙伴正好是夜枭，并且经过长久的锻炼，能够与之共享视觉，成为自己最得力的侦察守卫。 “南边五六哩外，有法术光影，似乎爆发了激烈战斗！” “来两个人，跟我一起去探明情况！其他人都留在这，做好戒备！”强壮巡林客挑选两名同伴，没有惊扰营地内的难民，在夜色掩护下前往事发地。 …… 银光飞曳、晶芒湍动，数十柄水晶飞剑在心灵异能的操控下，在一条乱石斜坡间电射疾驰，带着条条银光尾迹，好似毒蛇一般自行觅敌。 嘶嘶的破空声，水晶飞剑走出一条极不寻常的直角转弯，直射巨石后躲避的土著。那名土著慌乱间挥动长矛试图格挡，带着旋搅势头的水晶飞剑，直接将连矛带人一并贯穿。 破体而出的水晶飞剑不沾血液，只给败者留下后背那血肉模糊的大洞，随即又往别处觅敌。 “奥兰索医师，你这灵能制造的长剑可真灵活啊，而且能够同时操纵这么多柄，在战场上绝对所向披靡。” 半空之中，德鲁伊塔瓦隆两手平展，说话同时，一道酷烈的“强效冰风暴”好似将犬牙山脉的风雪招来，一股能把人冻得心脏收缩的寒风，裹挟数以百计人头大小的冰雹，砸向乱石斜坡中几位精魂使者，让他们急忙施法应对。 玄微子则在一旁晃动着长杆火枪，就像当成法杖般，指挥着水晶飞剑从两侧夹击，收割掉剩下几名精魂使者的生命，听他回应道：“我们俩高等施法者突袭一帮负责追踪的人手，所向披靡是正常的。这种小伎俩也就是欺负欺负小杂鱼，来两三个有经验的中等法师，就不怕我这一手水晶飞剑了。” 如今玄微子化身虽然只能施展心灵异能，但好歹也掌握八阶灵能。而且本尊早已将“水晶碎片”、“水晶集群”加以改进，融合道家飞剑之术，能够瞬间发动千百水晶飞剑往来斩杀。当初芬拜伦就是被这种灵能飞剑所杀，直接被锐利剑芒斩成十几截了。 “小伎俩？奥兰索医师你太谦虚了。”塔瓦隆则笑道：“你是高等心灵术士，但柴堆镇不是还有心灵武士吗？他们虽说远没有你这样的层次，但创造一柄水晶武器总归可以做到吧？” 玄微子立身半空抬手虚点，就像玩电子游戏一样，让水晶飞剑去追杀一个个惊慌逃跑的土著，同时说道：“这样的水晶武器看似华丽，实质不过是凝固化的星光体。我估计低等的创造系灵能，也能勉强做到，可水晶武器本身的强度无法支撑太过剧烈的战斗，除非像我一样额外进行内质固化和灵能附着。但这么多异能的叠加施展，就不是低等灵能者可以做到的了。” 见敌人被消灭干净，两人缓缓落到地上，塔瓦隆提醒道：“奥兰索医师，你这也太过于追求尽善尽美了。低等法术有局限性不是很正常吗？像是由力场构成的‘法师之剑’，固然无法被物理攻击所破坏，可那却是七阶奥术啊。” “也对哦。”如今玄微子不是只关注自身施法能力，也要考虑心灵异能作为一个体系的发展和完善。如果一味追求完美无缺的施法效果和威力形式，那结果就是门槛也变得极高，只能束之高阁，让极少人去艰难领会。 玄微子抬手一招，一柄水晶飞剑握在手中，这宛如水晶工艺品的武器，内中缓缓流动着银色星芒，外形是八面汉剑的制式。 水晶武器不是念刃，只不过是以星光体创造固化而成的造物。星光体是从星界抽取而来，也是许多心灵异能所依仗的物质基础。 但玄微子本尊的心灵异能是基于丹道内观而成，星光体与他神炁相连。其他心灵武士远没有他那样的丹道内炼基础，星光体是凭微弱定念联系星界，从而进行抽取加工。 这些人的星光体不可能达到玄微子那种随心变化的程度，但将其塑造成某种固定形态，倒更方便施展运用。 “对啊，这不就是星光构装体本来的模式吗？”玄微子一拍脑门，恍然大悟。 当初他刚穿越到这个世界，重新学习心灵异能时，由于并不十分精通创造系灵能，所以塑造出的星光构装体呆板无能，于是没有考虑如何改良，而是选择以自己身体为模板打造成星光体分身。 可回过头来琢磨，为什么非要强求变化的多端与灵活呢？如果掌握心灵异能的人多了，通过群体的合作来弥补个体能力的不足，本来就是正常现象。而一板一眼的技艺与知识，往往也是更容易掌握的。 第170章 圣鳞 松开五指，水晶飞剑自然化散成点点银芒，玄微子回头喊了一句： “不用躲躲藏藏了，该看都看完了吧？” 此时，乱石斜坡另一侧有几人冒头出来，以强壮巡林客为首，三位翠绿之环成员面带惊疑之色望向玄微子。不过夜色浓重，就算是黑暗视觉也看不到太远的事物，他们方才只是瞧见了飞来飞去的法术光芒。 玄微子挥挥手捏出魔法光源，跟塔瓦隆一起来到三位翠环成员面前，强壮巡林客看到他们的身影，惊呼出声： “塔瓦隆长老！您终于来了！” 塔瓦隆拍了拍巡林客那壮实肩膀：“终于见面了……当初我们不是约定在灰藤山峡汇合吗？我跟奥兰索医师赶到之后发现你们不在，立刻就明白你们从别的山峡北上。犬牙山脉情况糟糕，我们绕到山脉南边，花了些功夫找到你们的踪迹，反而遇见跟你们后面的一小支葛兰法兹追捕队，刚才就顺势清理掉了。” 强壮巡林客松了一口气：“抱歉，我们带领这一千多人离开月池城后不久，就被葛兰法兹的一些猎手发现了。虽然我们尽量将他们灭口，但出逃消息还是暴露了。” 塔瓦隆问道：“那你们是怎么甩脱追兵的？” 强壮巡林客回答说：“由我亲自带人，将葛兰法兹的追兵引到别处，同时让大部队舍弃灰藤山峡，走这条怪风山峡。” “这边的路可不好走啊。”玄微子放眼四处瞭望，当初他听说翠绿之环带着一千多出逃难民赶路，没想到他们走得都是这么凶险的山中峡道。 强壮巡林客回答说：“就是因为不好走，所以才选择这条路。而且我们都尽量清理了路上痕迹，只要进了犬牙山脉，预言侦测的法术就很难奏效了。” “确实，这片山脉中的狂乱魔法区，让预言法术几乎作废。”玄微子收回远眺目光：“不过一千多人，毕竟还是很庞大的目标，牵几条鼻子灵的猎犬，总能找到你们。” 强壮巡林客望向斜坡下方，刚才的战斗他虽然没有看清，但也心知那是土著大联盟的追兵，说道：“如果不是长老你们到来，我们恐怕就要在怪风山峡跟追捕队拼死一战了。” “既然我们赶到了，就肯定是要把这一千多难民顺利带走的。对了，你们的营地在哪里？” “不远，幸好队伍中一直有德鲁伊负责警戒。”强壮巡林客朝天上招招手，一只夜枭飞了下来，在几人头上盘旋两圈，又再度飞入夜空。 …… 塔瓦隆与玄微子的到来，让一众翠环成员紧绷多日的精神，终于得以放松。除了几个负责汇报工作的巡林客与德鲁伊，塔瓦隆让其他人先去休息，有他与玄微子在，一般的追捕队根本不是对手。 “之前出逃的几百人，在珊多丽带人接应下，两天前到达柴堆镇，如今已经安置下来了。”玄微子对塔瓦隆等人说道：“而且我也让他们在柴堆镇外围保持侦察，探查是否有土著大联盟的动静……啊，现在该叫葛兰法兹了。” “真是感激不尽！”塔瓦隆语气中颇为无奈：“没想到这一次与葛兰法兹彻底敌对，翠绿之环的事业受到很大阻力啊。” 强壮巡林客听到塔瓦隆这话，不经意瞧了玄微子一眼，心想这种话能够在他面前说出来，想必是翠绿之环的重要盟友了。否则也不会在眼下情况得到这位“奥兰索医师”的支援和庇护。 “葛兰法兹是怀疑你们翠绿之环，破坏了他们的重要祭祀？具体到底是什么情况？”玄微子和塔瓦隆此前忙于追踪这支队伍，没有详细询问太多事情。 “这一切纯属捏造！”强壮巡林客一拍大腿，义愤填膺起来：“我们翠绿之环过去协助了他们那么多，而且还提供了不少魔法技艺，让他们精魂法术更加完善。结果翻脸不认人，还要拿我们的人来血祭！” 玄微子指着周围一圈营地，问道：“那这些难民，都是受你们翠绿之环庇护的信众吗？” 塔瓦隆接话道：“我们当初与葛兰法兹合作，其中一项就是准许翠绿之环建立村镇、招募信众。翠绿之环虽然不像神圣之主教会那样严密，但也是有自己的教义，以及许多从古代延续下来的神明信仰。” 玄微子只是摸着下巴、沉默不语，没有流露太多表情。过去的翠绿之环在他看来，更像是一个施法者互助会，加上乡村田园与自然环境的保护者。 从切实的社会关系来说，翠绿之环不像奥秘之眼、五芒星之塔这些法师公会组织，以极为强势的方式和手段，占据着重要资源的开发与生产。从理想的神圣价值而言，翠绿之环也没有神圣之主教会那样，为普罗大众提供精神上的麻醉与安抚。 确实，翠绿之环将发展重点着眼于乡村田园，通过指导农业生产、救治伤病等行为，在缺乏有效治理的乡村环境，成为不可忽视的重要组织，也是发展信众、扩大影响的途径。 可是在魔法技艺的开发上，翠绿之环远没有法师奥术那样飞跃式的进步；在人才培养上，也没有法师学院的完备全面。 而在组织动员能力上，为了获取更多工商业利益的帝国，主动站在土地兼并一方，就注定是翠绿之环最大的敌人了。因为翠绿之环的基本盘以乡村田园社会为主，两者几乎没有任何缓和的余地。 最后，就算大伦底纽姆帝国建立以来，神圣之主教会的势力已经不断萎缩，可是烂船还有三斤钉，千年信仰底蕴毕竟不是假的。帝国那风风火火的土地兼并，造就了大量贫苦的失地农民，他们转过头来成为教会的忠实信徒，近些年反倒颇有起色了。 哪怕不是盟友，玄微子对翠绿之环这样的组织，也是挺感兴趣的，是乐于打交道的对象。可他们的做法，在这个竞争残酷的时代，终究过于脆弱。 而且当个体掌握强大暴力，资源和财富向强大个体富集，翠绿之环也没法生搬硬套地搞“农村包围城市”那套。乡村田园作为人口、粮食与基础原料的生产场所，在这个世界，并不具备转化实力要素的能力，除非能够彻底扭转这种现况！ 不过坦诚地说，法师固然拥有强大的施法能力，但其本身也是需要高昂成本来支撑维系的。就玄微子看来，翠绿之环中，以德鲁伊为首的自然法术体系，不仅成本更低，而且有利于普通人改善生活，甚至是与生态环境有着更为良好的互动形式——但其本身仍亟待改进。 所以也难怪翠绿之环此前打算与土著大联盟合作，除了是精魂法术与德鲁伊法术的相似，也包括那种相对朴素、亲近自然的生活方式。 或许塔瓦隆这些仅存的高层人员，希望让土著对翠绿之环产生“认同感”，在新大陆上“借尸还魂”。 只可惜“认同感”的主体，是人，是有着主观选择与判断的人。“认同感”本身就隐含着一个前提，那就是经过选择而“认同”。 能够认同，自然也能够排斥。否则就是单纯的精神控制了——这种事还不如让玄微子的心灵异能来做。 作为一个有着明确目标的群体，甚至是打算建立国家、统一土著部族的葛兰法兹，理所当然会要求翠绿之环成为它的一部分，而不是反过来由翠绿之环主导葛兰法兹。 玄微子就是认清了这点，所以早就预料到翠绿之环会跟土著大联盟不和。至于具体会以什么形式发展，是和平体面的退出，或者强行兼容吞并，甚至是毫不犹豫地狠下杀手，那就要看当时情况了。 “也就是说，有不明身份的人物，刺探衔尾巨蛇部族的机密，并且窃取了他们的祭祀器物，还拐走了一位神裔，顺便栽赃到翠绿之环的头上？”玄微子听完塔瓦隆与强壮巡林客的叙述，明白这不过是事情的导火索罢了。 见塔瓦隆有些凝重的表情，玄微子面带深意笑容地问：“贤者，你们真的没有试过刺探人家部族的机密吗？” 塔瓦隆听到这话，脸上挂着一派心知肚明的微笑：“这种事大家彼此都做，没什么好说的，各看本事而已。但盗窃、拐人这些事，翠绿之环绝对没做，我们疯了才这样自断前程！” 强壮巡林客问道：“会不会是葛兰法兹自己干的？就为了把我们赶走？” 塔瓦隆沉思良久，最后还是摇头道：“也许他们之中有人想过给翠绿之环栽赃嫁祸，但那可是衔尾巨蛇部族的圣鳞大祭啊，搞不好会被对头以亵渎太初精魂的名义进行攻击，不是能够开玩笑的事情……而且我之前也趁机施展过预言法术，发现葛兰法兹内部最近貌似不太安稳，估计是真的有东西丢失了。” “圣鳞大祭？那是什么？”玄微子问道。 “那是衔尾巨蛇部族的传承祭礼，类似其他土著部族的巨灵仪式，但要更特殊、更严谨、更宏大，也更血腥。”塔瓦隆说道。 “血腥？有活人献祭？” “每次圣鳞大祭，都要向衔尾巨蛇献祭九百九十九人的鲜活心脏。”塔瓦隆说道：“被献祭者的尸体会塞入一种叫鳞心果的特异植物代替心脏，在法术作用下被转化为鳞心卫士——类似于法师的肉身魔像。在战场上是非常得力的战士，有不俗的法术抗力，而且能够被随意驱使。” “呵呵。”玄微子发出笑声，分不清是喜是怒，听他说道：“我记得沃夫提起过，翠绿之环以前也搞过活人献祭的事情吧？” “是搞过，没什么要掩盖的。”塔瓦隆皱眉说道：“翠绿之环尝试重现古代德鲁伊的法术，试过很多手段，活人献祭也是其中之一。这其中是非对错，的确值得商讨，我也不会为其辩护。 再说了，这年头法师成批买卖奴隶，用于活取灵魂、制作死灵生物的事情，难道还少了？生命难道会因为是带着项圈的奴隶、或是穿着干净衣服的祭品，而有什么本质区别吗？” “贤者不用紧张，我不是来搞什么道德批判的。”玄微子说道：“我也听说过，土著大联盟中有一批悍不畏死的士兵，原来是这种魔法造物啊？不过一次就近千人，这规模也太大了吧？” “当然不可能全部转化成功，鳞心果的产量也跟不上。”塔瓦隆说道。 “哦~原来你们刺探的秘密，是鳞心果啊。”玄微子一语道破。 塔瓦隆撇了撇嘴没说话，肩头上的小翠鸟叫唤道：“大坏蛋、大坏蛋！干嘛说出来呀！” “咳咳，明白明白。”玄微子捻了捻眉毛，缓解尴尬道：“那现在圣鳞大祭出了差错，葛兰法兹相当于少了一批士兵来源，问题确实不小啊。” “不止！”塔瓦隆却说道：“鳞心卫士只是圣鳞大祭的副产品。” “靠！这还能是副产品？别告诉我主菜还是什么老家伙灵魂转生到婴儿身上的破事啊！”玄微子骂了句脏话。 “啊？医师你竟然知道？！”塔瓦隆也吃了一惊。 玄微子也当场愣住，他原本只是在心里狠狠腹诽转世灵童那一套鬼玩意儿，没想到这个世界竟然真有类似的事情！ “贤者的意思是，圣鳞大祭是为了让他们部族中的某位重要人物灵魂转生？”玄微子按下惊讶，询问道。 塔瓦隆说道：“按照他们的说法，太初精魂衔尾巨蛇，在尘世间留下五片圣鳞，化为衔尾巨蛇最初的子孙，也就是衔尾巨蛇部族的祖先。虽然圣鳞之子会受到尘世生物寿命的限制，但它们的灵魂是永恒不朽的。圣鳞大祭就是为了让这几位圣鳞之子能够成功进行灵魂转生。” “就像蛇蜕皮一样？”玄微子忽然问了一句。 塔瓦隆闻言笑了出声，然后点点头：“大概差不多吧。” 玄微子边想边说：“假设这些说法都是真的，那么代代相传下来，这些圣鳞之子，恐怕实力非常强大吧？” 塔瓦隆说道：“他们能力成长很快，成年后就达到高等层次了。法术威力或许没有之前见到的图腾师那么强悍，但有很多奇特能力，而且也是部族中指引精魂使者的导师。” 玄微子被这话勾起了好奇心：“那现在葛兰法兹中，还有多少位圣鳞之子？” “只剩下两位了，另外三位在岁月流逝中，已经无处可寻。”塔瓦隆摇头道：“所以我说圣鳞大祭对于葛兰法兹与衔尾巨蛇部族十分重要啊，他们没有谁敢拿这桩事来冒险的，尤其是如今这种时代。” 第171章 转世 玄微子又接着问道：“那衔尾巨蛇部族丢失的是什么东西？到了要派出图腾师来追杀你的地步？” “具体丢失的是什么不好说，估计是跟圣鳞之子相关的器物。我猜测是保存了一部分灵魂精粹的魔法奇物，用于进行圣鳞大祭。”塔瓦隆说道。 “类似巫妖储存灵魂的命匣？”玄微子问道。 “不同，我以前见过一位圣鳞之子，的确还是活生生的人，灵魂依旧保留在肉身之中，不是那种邪恶的不死生物。”塔瓦隆尝试着解释： “医师你也知道，古代巫师施法所用的魔力，是以自身生命活力与灵魂精粹的结合产物。而每一代圣鳞之子至少会以自身魔力制作一件奇物，可以用于保存他们的记忆与知识。我估计这就是他们转生之后，能够在短时间内提升施法等级、恢复知识与实力的原因。” 玄微子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金丹大道追求的心境，本就是今生成道，对于转世重修的事情，一般是抱持存而不论的态度。 就以宽泛的丹道修炼而言，过真空妙有、度脱胎换骨之后，再经历苦海劫数，凝炼纯阳元神、成就地仙位业，便已有不灭之神识，哪怕肉身炉鼎不幸被斩灭，纯阳元神亦可保持清明神识重入轮回新生。 如果修行未至阳神地仙的境界，转世重来，将会遭遇胎中之迷。肉身庐舍在母体中怀胎发育的过程，便有如重现真空、脱胎换骨，这个过程会把前生旧识消融化散。除非另有什么奇珍法宝助力、仙家妙法护持，否则起码要重修至苦海劫数，方能忆起前尘。 但转世重修风险甚大，纵然地仙高人，弃庐就舍后，过往道行神通尽皆退消，一切修行几乎要从头再来。虽说地仙高人重修精进将远超常人，但毕竟换了一具肉身炉鼎，资质天赋有变。而且上辈子的许多机缘际遇，都未必能够重复，更别说还有前世今生的红尘牵羁。 总之尽管练就阳神、成就地仙，修道之人也不会轻易转世重修。毕竟仙道贵生、修身德真，自我存在并不是完全剥离于肉身形骸来讨论的，形神俱妙也不是一句简单空话。 像玄微子这种，上辈子与仇敌斗法，被对方喝破天人五衰，肉身炉鼎衰朽尽销。若非元神意外穿越，否则他也是打算转世重修的。 可仔细想想，玄微子如今何尝不是转世重修了？只不过“转世”得稍远了一些，干脆穿越到了另一个世界。如此倒也算意外甩脱了前尘纠缠，那今生便好好在修行上用功参悟吧。 至于圣鳞之子的灵魂转生，玄微子只是听塔瓦隆的猜测，具体是怎样的情形，他也不好下判断。 “圣鳞大祭丢失了这么紧要的东西，那灵魂转生岂不是要出意外？”玄微子说道。 “那就轮不到我们来关心了，不过衔尾巨蛇部族延续这么久，又是新大陆历来强盛的大部族，圣鳞之子多做几个备用的寄魂器物也不奇怪吧？”塔瓦隆说道：“主要问题出在那位神裔，如果真是被掳走了，说不定对转生后的圣鳞之子有影响。” “神裔？这是头衔？还是什么施法者？”玄微子发现衔尾巨蛇部族已经发展出相对完整的宗教仪轨和传承方式，不能简单以原始酋邦看待了，的确有成为国家的潜力。 塔瓦隆露出苦笑：“说起来也不知是可悲还是可笑，所谓神裔，其实就是术士。旧大陆的术士血脉由于被神圣之主教会迫害扼杀，几乎彻底凋零。但新大陆土著部族中，却存在不少或隐或显的术士血脉！” 玄微子点头道：“天生拥有魔法天赋的人成为族群中的重要人物，这也很正常。” 作为血统中拥有魔法天赋的术士，他们施法能力并不是法师那样依靠高智力的逻辑演算，也不是精魂使者或者德鲁伊以高强感知，追求与自然形成各种联系纽带，而是直接以血统的魔法亲和来衡量施法能力。一般而言，亲和程度越高，术士的魔法天赋也越高。 术士的天赋血统来源复杂，几乎没有谁说得清，可能是祖先与魔法生物的结合，也有可能是被某些高等存在祝福或诅咒，又或者是经历了某些奇遇，让祖先血统中保留了一丝魔法天赋，静待后代的开发。 也正是因为内在的魔法力量难以预测，术士并不局限于人类这一种族，任何生物种族都有可能出现术士。 比如罗莎莲和雪地精巫师阿库玛·玛塔塔，其实他们都算是术士。只不过他们血统中的魔法亲和程度并不算特别高。远还没有达到光凭开发血统天赋，施法能力就可以不断提升的地步。 在法师们对一些具备魔法天赋的家系或种族进行研究后，认为术士的施法能力，也是需要经过一定学习和锻炼的。只不过比起法师精细的研究、缜密的演算，术士对自身天赋的开发，更像是对本能的驾驭，跟法师施法大相径庭。 “那这位神裔被拐走，为何会影响转生后的圣鳞之子呢？”玄微子没想明白。 “我打个比方吧，神裔其实就是圣鳞之子的奶妈与教师。”塔瓦隆像是聊起家长里短一样轻松：“转世的圣鳞之子仍然需要凡人母亲生育，但为了让圣鳞之子更早恢复能力和知识，通常不会交给亲生父母家庭来抚育，而是专门挑选部族术士来照料。 而神裔能够作为圣鳞大祭的主持者，可能跟术士天然散发的魔法波动有关，让转生的圣鳞之子，获得与神裔类似的天赋能力。更不用说神裔作为圣鳞之子的养育者、教导者，不可避免成为其未来最重要的左膀右臂。” 玄微子知晓接下来的发展了，轻扫膝盖灰尘：“也就是说，为了对圣鳞之子施加影响，衔尾巨蛇部族之中，会有人专门募集术士进行培养教导，然后令其成为圣鳞大祭的神裔。我说的对吗？” “这个也算是衔尾巨蛇部族一贯的传统了。”塔瓦隆笑道：“这么大的部族，内部早就形成好几个大派系，明争暗斗不止。而且他们还主动与术士通婚，尝试培育出天赋血统更显著强烈的术士。这或许也是衔尾巨蛇部族强大的原因吧，他们的施法者可不是只有精魂使者。” “但神裔被掳走这件事，完全可以敌对派系的破坏行为啊。没了这个神裔，那就可以换另一个术士来当嘛。”玄微子说道。 塔瓦隆摇头道：“这次还真不太一样，如今这位神裔是圣鳞之子提前安排好的，就是他自己的学生。这也算是一种对权力的回收吧。” “哦哟？这有点像是师徒互度那套嘛。”玄微子在心里笑道。 古时候有些修行人，如果一世修行不成、历劫殒命，其师父或弟子会去寻觅转世再来之身，重结师徒之缘，引其入门修行。如此师徒间相互度化，接引成道。 更纠结一些的，干脆就是夫妻道侣间互度，不整出个三生三世、情天孽海的，都不会罢休。 玄微子不怀好意地笑道：“可既然是圣鳞之子尝试回收权力，说不定部族内的大小势力一起搞事呢？” 塔瓦隆思来想去，还是否认道：“不太可能，就现在衔尾巨蛇部族的情况，不可能拖着圣鳞大祭不举行的。多一位圣鳞之子，对整个衔尾巨蛇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这种时候破坏部族实力？医师你不要忘了，现在的葛兰法兹可是融合了多个大型部族，不只有衔尾巨蛇一家，有很多人虎视眈眈呢！” “这也算是一个理由吧。”玄微子瞧了塔瓦隆一眼：“贤者，你对这个圣鳞大祭了解可真不少啊。人家的底细都快被你摸清楚了。” “圣鳞大祭这种事，在衔尾巨蛇部族中又不是秘密，而且他们对魔力的运用，还不如翠绿之环中记载的古代巫术精妙，我可是亲自见过圣鳞之子，与他交流过魔法技艺的。”塔瓦隆很是自豪地拍拍胸口。 “恐怕是想了解他们圣鳞之子如何做到灵魂转生的吧？”玄微子意味深长地问道。 “将一众翠绿之环贤者，从‘无尽复仇风暴’中解救出来，依旧是我主要的任务啊。”塔瓦隆叹气道：“当初我就是觉得，新大陆土著的精魂法术，极有可能是解救众贤者的手段，没想到如今……唉！” 玄微子见周围翠环成员都露出落寞神情，也难怪他们此前几乎将全副精力都集中在土著大联盟。估计他们在与土著大联盟的合作交流中，确实摸索出一些办法。 “对了，这么重大的事情，你们没有跟那位‘天空歌者’解释吗？他不是传奇精魂使者吗？土著大联盟也是他撮合而成的吧？贤者你说过，翠绿之环是得到他的准许和举荐，才能加入土著大联盟的。” 听到玄微子的问题，塔瓦隆露出忧愁之色：“我们也尝试过联系天空歌者，但他一向神秘莫测。除非他主动找上门来，否则我们怎么找都找不到的。” “贤者莫非是仍寄希望于天空歌者的调停吗？”玄微子撑着下巴说道：“我可事先声明一句啊，如果接下来，不管它是葛兰法兹还是土著大联盟，又或者是拿着别的什么名头，来侵扰甚至进攻柴堆镇，我可不会留手。” “我明白，立场问题，我还是能够分清楚的。”塔瓦隆叹了一口气，望向风雪更甚的夜空，说道：“狂乱魔法区要来了。” …… 在这个世界的物质位面中，绝大部分地区的魔法现象都是稳定的，但也有个别地区产生各种各样的异变。 有的地方彻底杜绝了魔法现象的发生与传递，是比“反魔场”更为纯粹彻底的死魔法区，或者说这就是“反魔场”被开发出来的现实来源。 也有一些魔法能量天然富集的区域，被泛称为高魔法区，在此地施法者的法术效果能够得到不同程度的增益，如同法师的超魔技巧一样。受到施法者的高度重视。 而还有的地方，魔法现象与能量陷入了混乱与无序，狂乱魔法区成为各路施法者都为之忌惮的存在。 施法者们最引以为傲的魔法能力，在狂乱魔法区中，都将彻底被扭曲成无法理喻、全无逻辑的现象。“舞光术”变成“炽焰火球”都是轻的，某位倒霉法师用一道“羽落术”把自己永久变成了怀孕母牛的事故亦曾有过。 至于说跟自己的魔像交换了躯体，把一位小国的王子变成了下水道蛤蟆，或者法师本人直接螺旋升天变成烟花炸开，这些在狂乱魔法区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幸好，在奥术体系成型的近数百年间，各处狂乱魔法区的位置基本都被标定清晰，成为法师们默认的禁地。不是法师们踌躇畏惧，而是理性的思维与逻辑的演算，确实不能够理解狂乱魔法区的原理。 更何况对魔法有着极致追求与高度依赖的法师们，可谓是与狂乱魔法区天生不合，就算要探究其中原理，也不会亲身下场。 只有身处其中，玄微子才隐隐窥探到天地间“万象森罗、百法纷凑”之妙。狂乱魔法区对心灵异能一样会有干扰，所以化身敛藏气息、一动不动。 但狂乱魔法区，丝毫不会阻碍灵台之中，化身与本尊超越距离的对话，因为那本就是一种另类的自问自答—— “你也体会到了吗？”化身说道：“眼前天地，仿佛是一片混沌。” “混沌非是无知无觉，而是不依后天七窍五官知觉。”本尊提醒道：“凡有所见，天覆地载，皆非混沌。不过是依循一定法度规则显化之相。” “混沌非无物，实乃万象之初。”化身也反过来驳斥道：“正如同真空不空，是生妙有之源。” “可惜，狂乱魔法区终究不过是混沌妙理在世间显化的浮光掠影，不可舍本逐末。”本尊言道。 化身嬉笑一声：“能一窥混沌妙理，足见此方外天地并非无前路可寻。若能化混沌为清明，便是仙家灵台造化之功。” 本尊并未被这话扰动心思，答复道：“我两世修行，至今未成仙道，现在说这些，太早了。” “那就不扯这些虚的了。”化身将话题一转：“土著大联盟的情况，说说你的想法吧？” 第172章 诛心 九转灵台妙境之中，星野悬天垂照，玄微子的本尊与化身对面而坐，两人之间摆着一副棋盘，却不是棋子在平面经纬上游移行走、对弈交锋，而是一副高度复杂的立体星辰景象，宛如天球运转、浑天璇玑，竟然是将星纲法坛微缩具现成棋盘。 星光为棋，却不是行走在无形经纬之间，而是星光本身就成为经纬交织的节点。伴随星光游移，连棋盘本身的结构都会产生变化，而不是凡世间区区棋子行走在早已固定的格局空间之中。 而星光与星光还会彼此接合勾连，从而演化诸般真形。好似星官经天、玉女罗列，星棋成势，不可遏制。 可就听一声响指，其中一枚星光爆碎，星官真形失序瓦解，重新组合的星光，形态变化，构成一条银河般的锁链，反过来将其他星官玉女束缚住。 这是一场不分黑子白子、红方蓝方的对弈，本尊与化身的彼此交锋，让棋局本身产生无止境的演变趋势。你的棋子会转变为我的棋子，外在的形势会被内在的成因所破坏，此时的失去是为即将的获取。 “想法？一个已经拥有既定信仰和崇拜对象，连相应仪轨都成型的群体，还要什么想法？”本尊剑指一引，棋盘之中星光飞结，转化琴瑟钟鼓四件乐器，如夜空极光，广发浩荡天音，将银河巨索震碎。 “呵呵，好个‘琴瑟友之、钟鼓乐之’。你这是形容大联盟礼乐已成，你用来调教珊多丽那一套，对葛兰法兹不起作用吗？”化身指间无中生有，捻起一团星光，投入棋盘之中，当即收拾破碎银河，化作一艘艘仙槎云舟，横冲直撞，将棋盘格局打得凌乱不堪，一时星官丢盔卸甲、玉女失簪散鬟。 本尊皱眉言道：“主动进攻？开什么玩笑，现在搞不好是他们要来主动进攻我们！” “血食鬼神，伏尸故气，合该尽数诛除。”化身五指连弹，星光幻变，一头衔尾巨蛇枕在尸山血海之上，饱食餍足，等待着下一顿美味送上门来。 本尊挥手撤去棋盘，说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激进了？听到活祭千人的事情，引起你那点心中正义了？我记得并没有刻意分化出这部分神念的。” “我是担心你顾着追求星纲法坛的力量，丢了自己本来面目，这也是真空劫凶险所在！不要忘了，道门神道最紧要处，便是‘神不血食’！”化身脸色庄重说道：“祖天师伐山破庙、诛除不正，许旌阳斩蛟治水、设靖镇邪，萨西河雷火击庙、持正守律……这些你应该很清楚吧？” 本尊斜倚在随心造化出的一方几案上，说道：“四大天师一下子给你搬出三位来，这算是恫吓吗？还有位灵宝葛仙翁呢？” “葛仙翁怀柔致远，广开‘仙道贵生、无量度人’之真旨，你除了炼丹自度之外，比葛仙翁差远了好吗？”化身斜瞥了本尊一眼，仿佛在说“是你自取其辱”。 本尊却言道：“方外天地，世情殊异，因应世事怎可一概而论？随方设教还带着‘随方’之说，不可能简单照搬前人之举。那种按照心目中形象来塑造世界，不就是最典型的‘以妄修真’吗？” “大谬矣！”化身也造化出碧云如意，轻敲掌心道：“随方设教，重在‘设教’！不可照搬先贤言行，此话不假，但随方不可化作‘随俗’。放任流变，不持正法，连真心妄境都轮不上！玄微子，你可不要修炼到狗身上去啊~” “你这是在劝我对葛兰法兹行三天正法、伐除淫祀鬼神吗？万一真的惹来什么太初精魂、衔尾巨蛇，我可打不过。”玄微子本尊言道。 化身摇头晃脑道：“你又不是萨雷米爵士那种顽固教徒，更不会行匹夫之勇。我只是给你一项任务而已，也没给你限时要求。” “化身给本尊定任务？这是哪门子修行？” “不然呢？你以为自古仙家所发愿心是怎么来的？纯然通透的心境，就是需要通过为愿心实行来洗炼。你无非是斩出一个具体的我，来替你导正心性罢了。”化身笑道。 本尊叹了口气：“如此，我倒是自己困住了自己。为了我自己的修行，不能够轻易将你抹灭，否则可能心性有偏而不自知，以至于自毁修行。但能够圆融透彻地将你收回，反倒是我要用功的方向。” “杀人，还要诛心？”化身把玩着碧云如意叹道：“好可怕呀~” “葛兰法兹的事情，不能操之过急，倒是他们内部的混乱，或许能给我们争取更多的时间。更何况整肃鬼神祭祀，绝非一日之功，慢慢来吧。”本尊依旧镇定自若。 …… 一片潮湿密林中，一位少女躲在嶙峋怪石间，她一头极其罕见的浅蓝色头发，柔顺光滑得就像最华丽尊贵的布料，流动着水光的色泽。与之一同散发的，还有浓郁的水元素气息，周围空气都变得潮湿润滑。 这位少女的肌肤，白得好似泛起微光，无论何时都保持着湿润与弹性。纤瘦光润的肢体，只披了一件轻薄通透的纯白长袍。额外突出的胸前景象，像是将长袍挑起悬挂一般，让下方微风徘徊。 少女虽然天生与水元素有着极强的亲和，此刻身处潮湿密林中，还是觉得有些不适应。从小就被圣鳞之子照料养育的她，享受着衔尾巨蛇部族中最优越富足的生活。 即便外界殖民者的大举入侵，帝国军团的屡次进攻，对少女来说，仿佛只是每天在莎草纸上抄写完圣鳞纹章后，在高台上吹着和煦的暖风，听仆人们谈及下城区那些世代负责工商业的长身种，又有什么家长里短、婆媳斗嘴的趣事。 没错，身为这一代圣鳞大祭的神裔，少女几乎一出生就被圣鳞之子选定。即便她已经是最尊贵的血吻种家庭出身，可是在圣鳞之子的庇护下，她能够居住在葛兰卡山城最顶端的巨蛇王冠宫殿，接受圣鳞之子的亲自教导，每天享用着来自部族各地进贡而来最优质的新鲜水果和甜美鱼虾，身边有超过一百位仆人无微不至地服侍，就连穿鞋这种小事，都不用她弯腰。 可就在一年多以前，圣鳞之子去往前线助战，少女一直呆在巨蛇王冠宫殿中，闲极无聊，于是凭借自己早已纯熟的法术，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做足伪装，悄悄溜出宫殿，去往葛兰卡山城的下城区。 当时离开宫殿的少女太期待了，她除了偶尔几次伴随圣鳞之子出席宴会和祭祀，就不曾在下城区深入探索。少女平日往来交际的，都是部族内负责礼仪祭祀与使用法术的血吻种，只有仆人是来自最卑微的细尾种。 她很想亲眼看看，那些历来骁勇善战的双翼种，他们平日到底是怎样训练的；还有作为工匠和商人的长身种，他们管理着下城区大大小小的作坊与店铺，少女想知道，那种木柄上镶嵌黑曜石的石刃战剑，到底是怎样被做出来的。 此外，那些住在葛兰卡山城之外的细尾种，据说他们会用血吻种不吃的果子，酿制成一种酸甜可口的饮料。少女早就记不清仆人们提到过多少次了，可惜这种东西是绝对无法被带上巨蛇王冠宫殿的。 然而那次探险却不太令人满意，少女并没有看到葛兰卡山城的丰饶、富足，而是亲眼目睹了另一幅景象—— 双翼种抄起黑曜石战剑，踹开一户民居收税，已经身无分文的长身种跪地哀求，却眼睁睁女儿被带走抵税。而就在不远处，血吻种老爷新建好的神庙，正在让人将镶嵌在大门的黑曜石巨蛇图腾拆下，换成黄金材质的。 有钱的长身种商人给双翼种将军送去一盆盆鲜花，结果笨手笨脚的奴仆不小心打碎了花瓶，显露出藏在内中的宝石，双翼种将军笑着收下礼物，而长身种商人一扭头就将这位奴仆吊死。 临近城外，是数之不尽的细尾种乞丐，他们看见衣着干净的神裔少女，纷纷上前乞食。恶臭的气味、污秽的肌肤、伤残的肢体，让少女慌不择路地乱跑。周围细尾种乞丐们贪婪与邪恶的目光，似乎要将少女身上衣服拔光，把她拖入臭不可闻的阴暗小巷之中。 幸好，少女毕竟是神裔，尽管她十几年的人生中不曾经历过战斗，但是由圣鳞之子亲自调教的法术，让她即便在惊慌失措下，也能召唤来大型水元素。 这个动静立刻引来了城中巡逻的双翼种守卫的留意，神裔少女竟然被当成是殖民者派来的间谍，不由分说地发动攻击。 当最后巨蛇王冠宫殿派来使者找到少女时，下城区已经发生了一场小小的洪水。而浑身湿漉漉的神裔少女，像是受到惊吓的小动物，一言不发，坐在熏得异香浓郁、挂满多彩鲜花的神轿中，由双翼种内最精锐的武士护卫，返回巨蛇王冠宫殿中。 那次小小的闹剧，被定性为少女对不法之徒的惩戒，数百名见过神裔少女的细尾种乞丐被处以极刑。而服侍少女的仆人也在一夜之间被全部替换，他们的去向无人知晓。 从那天起，少女便陷入了沉默之中。不久之后，知晓圣鳞之子在战场上受了重伤，几经治疗下仍旧卧床不起、性命垂危，少女作为神裔，终于到了她要履行职责的时候了。 可不知为何，少女的心思总是没有放在这上面。那次溜出宫殿看到的种种情况，她没敢去询问重伤卧床的圣鳞之子，被誉为衔尾巨蛇额头上最耀眼的宝石，葛兰卡山城为何会是这样一幅景象？ 所以在不久之前，少女再度离开了宫殿，她很清楚，除非是圣鳞之子，其实没有人能够阻拦自己。她不想永远被困在巨蛇王冠宫殿，这里的一切越发让她感到喘不过气，自己的生命仿佛已经成为一潭死水。 可是，少女在出逃的过程中，遇见了他。 “你在想什么？”裹着斗篷的男人将少女的心思拉了回来，他正在捣鼓一些少女不了解的事情——将宝石研磨成极细的粉末，与墨水混合，然后在坚韧的羊皮纸上写写画画。 以少女的敏锐观察，她发现男人是在将法术固定在羊皮纸上，强大的力量以精密的方式构建起来，比长身种最老练的神像雕工还要精细严谨。 “好了。”男人轻声念完一段咒语，围绕在手掌外的环状咒文，化作点点光尘印落在羊皮纸上。完成这一步骤，男人将羊皮纸卷好，塞在皮革管里，垂在腰间抬手就能取出的位置。 “让你久等了。”男人俯身整理着脚边的大背包，里面塞得满满当当，听他说道：“我的法术位不太稳定，需要多准备一些卷轴。免得下次有人追来，还出现意外。” 少女空灵的脸庞露出淡雅笑容：“其实你不用太担心，我的法术也不见得比你差。” “可是你不懂得战斗。”男人顿了顿：“也对，你是神裔，不需要参与战斗。即便是血吻种，也是有双翼种士兵的重重保护。” “可我的老师还是受伤了。”少女轻叹一声。 “面对‘炎魔之子’率众围攻，那位把你当宠物养的老师，仅仅是受伤就不错了。而且他灵魂不朽、能够死后转生，多少人羡慕不来？”男人讥笑道。 少女听到这个比喻，并没有恼怒，询问道：“我听仆人提到过，那位‘炎魔之子’在半年前被人杀死了？是你们殖民者自己内讧吗？” 男人听到这话，沉默不语，裹着斗篷的身子微微颤动，似乎是旧伤发作般，声音也有些嘶哑：“也许是吧，豺狼被狮子咬死了，仅此而已。” “你的伤还疼吗？”少女露出关切表情：“伤你的人来自风豺部族，她的名字好像叫做赛卡赞，以前也被我老师称赞过的。” “然后呢？不也被我吸成干尸了吗？”男人按着腹部，微弱的白光亮起，时断时续。 “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就这样死去。”少女说道：“你答应过我的，我帮你取来老师的寄魂壶，你就要带我离开。带我去看看这个世界，美好的、丑陋的、善良的、罪恶的，我都要去见证。” “我不会违背诺言。”男人站起身来。 少女张开手臂抱住男人，水蓝色的双眸紧盯着男人的脸庞：“我已经无家可归了，不要放弃我，科莫休斯。” 科莫休斯·赤红伯爵将神裔少女拥入怀中，面无表情。 第173章 生命本源 经过柴堆镇的河流上游，有一道阻隔分流的堤坝。堤坝一侧是湍急冰冷的河水，另一侧则是干冷硬结的河床。 此刻干旱河床两侧站满了人，他们的目光都聚焦在堤坝边上的珊多丽。见她手持通玄神杖，散发出肉眼可见的魔法灵光，呈现五色华彩，如同一朵硕大花苞。层层叠叠的花瓣依次展开，竟然将她的身体缓缓捧起。 五色瑞气化为莲台，散发着沁人心脾的香味，充盈的自然能量化为“平静灵光”，持续向外地辐射照耀，让围观众人心神安定，将等待的焦躁抚平。 珊多丽没有因为自己显化的异象而乱了心绪，她端正意念，手中通玄神杖一指，一股“柔石术”的力量瞬间贯穿了用巨石堵塞而形成的堤坝。 肉眼可见石方垒砌的堤坝，通体化为松软泥沙，在水流冲击下瞬间垮塌。冰冷河水裹挟着泥沙，好似脱缰野马一般灌入干旱的河床，带动河岸两侧强风骤起，拍岸水花将围观人群的裤脚打湿。 河水向下漫灌，渐次涌入各条大小支流，珊多丽的意念也随着河水不断延伸，一直去往十多哩外，又渐渐合流。 如果将视野拉高，从天空中向下俯瞰，就会看见一张复杂的水系网络铺展在大地上，好像是一片充满了生机活力的叶子，但又更像是大地上一只睁开的眼睛。柴堆镇则是眼瞳，而玄微子的城堡恰好位于瞳孔中心。 珊多丽忽然觉得自己的视线发生了转换，动念想象间，自己真就来到了高空，俯瞰着大地上这只眼睛。 可随即，珊多丽的心神意念就被这只“大地之眼”所慑，自己的视野与精神被定格在了半空中，无法抽离。身体却还是木然地站在河岸边上，脚下莲台散发着平静灵光。 “咄！” 一道雷声轰入珊多丽的意识之中，让她猛然警醒，从慑心定境中抽离而出，神识归位。 “不要乱看。” 雷声的余韵化作玄微子的话语，在珊多丽脑海中响起，她抬手擦去冷汗，心有余悸地呼出胸中浊气。 即便知晓如今柴堆镇新挖的沟渠水系，是作为大型魔法阵的基础，可如今魔法阵尚未成型，就已经让珊多丽陷入心灵困境、无法挣脱。可想而知，这个大型魔法阵完成之后会有何等威力。 经历了几个月的连续施工，上千名军团士兵日以继夜的凿地挖土，以及众多法师与精魂使者参与施法，柴堆镇周围的沟渠水系已经大致完成。在今天将原本筑坝截断的支流，重新解放。 珊多丽望着奔涌的雪水，她已经能够预料到，这一套完善的沟渠水系，在未来对柴堆镇周边农作物生产将有极大助益。跟随玄微子学习了这么久，珊多丽深知是否运用水利，对于农作物生产有质的差别。 同样，常青商会有大量药剂所需的草药原料，人工培育也免不了需要稳定水源，更不用提平民百姓日常生活用水、清洁排污。总之这一套沟渠水系，将会让柴堆镇的环境彻底改观——即便相比去年这个时候，如今的柴堆镇早已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珊多丽姐姐，你好厉害啊！”年轻女巫舒芮蹦蹦跳跳地凑近说道：“不止是一下子将大片堤坝摧毁的‘柔石术’，还有刚才那股‘平静灵光’，五颜六色的，你是怎样做到的呀？” 珊多丽捋顺了额上头发，玄微子之前让她跟这位年轻女巫好好相处，尝试从她嘴里套出女巫的魔力技艺，结果这段日子以来，反倒是舒芮成天跟着珊多丽问东问西的。 虽然玄微子的化身离开了，珊多丽也不能进入城堡去跟本尊询问，但她发现无论自己身处何方，玄微子都能随时跟自己对话。而珊多丽也可以在凝神专注的状态下，在意识之中向玄微子发问，至于能否得到回答，那就要看情况了。 一般而言，如果玄微子没有主动提醒，珊多丽就默认那是自行判断。哪些东西能说、哪些东西不能说，珊多丽需要自己来衡量。 “其实就像我的‘平静灵光’，首要不是直接对外追求自然能量，否则容易陷入盲目的追逐当中，难以把握大自然的奥妙。”珊多丽没有简单去谈锻炼的细节，而是展现朴实却基础的内核。 “那要如何把握大自然的奥妙呢？”舒芮问这话的时候，周围精魂使者们、或者有志于这条道路的人们，连同几位好奇心重的法师也都纷纷聚拢过来，侧耳倾听。精魂使者的传授教导并不局限于室内课堂，山脉河流、森林荒野，都是施教的场所。 珊多丽回忆着玄微子的教导，说道：“客观上，我们作为大自然的一员，其实与生俱来便具有跟大自然产生联系的能力，只是忙碌于各种追求、满足欲望，反而蒙蔽了大自然赋予我们的生命本源。” “生命本源？那是什么？”舒芮没听懂。 珊多丽顿了一顿，以前玄微子教导她的时候，都是直接以心灵感应的方式，让她能够最直观又最透彻的方式去领略，但是到了要她自己开口叙述，瞬间就撞上了语言表达的天花板。 最终，“元炁”一词，珊多丽只能以通用语中的“生命本源”，这种含糊不清的词汇来进行表达。 “我不能直接回答你，生命本源到底是什么，但我可以勉强为你解释它的表现。”珊多丽抬手指向山林的方向，说道：“你们看，一片森林之中，杂草遍地，野兔啃食杂草、狼豹捕猎野兔，而狼豹被蚊虫叮咬吸血，死后尸体腐烂，化作大地的养分，滋养植物成长。 这样的自然循环，内在其实是事物之间的联系与转化。如果事物都是一个个孤立存在，那就没有联系，也没有任何转化的可能，大自然也就不存在生命物质的循环。 同样，我们人类、或者别的智慧生命，本质上就是在利用这种事物之间的联系与转化，从大自然获取能量物质来维持自己的生存。但一般人往往认为这是理所当然，或者只重视自己对大自然的占有与获取，忽略了我们也是大自然的一部分。” 舒芮聪明伶俐，一下子就听懂了：“也就是说，事物之间的联系与转化，就是‘生命本源’的表现？” “不错。”珊多丽微笑道：“而且就像森林内部有其相对独特的生命本源，森林之外的河流、草原，乃至于农田、城镇，也有各自的生命本源。不同环境之间，也形成联系与转化。 同样，个体生命作为大自然的一部分，与自然环境间也存在联系与转化。甚至个体生命的内部，不同的内脏器官也具备生命本源的表现特性。 所以说，想要探求大自然的奥妙，首先要追溯自己内在的生命本源。两者在生命本源层次上，就是相通的。” “珊多丽族长，你说的大自然赋予我们生命本源，那不知道是怎么个赋予方式？”一位旁听的法师开口询问：“是有一位掌握一切生命本源的神明吗？就跟那位号称全知全能的神圣之主一样？” 法师的话语多少有些刺耳，在其他精魂使者听来，好像是特地来砸场子、搞破坏似的。不过珊多丽并未恼怒，加上见识过提乌斯在玄微子讲述道法时还能自作聪明的样子，她对法师这种“质疑一切、追究一切”的言行风格，已经颇为熟悉了。 “有没有这样一位神明，我并不了解，也不去刻意追问探求。”珊多丽自己也隐约有悟，她忽然明白，为何玄微子要让她来传授精魂法术，因为向其他人表述的时候，也是对过去认识的重新审视。 珊多丽见众人露出疑惑表情，继续说道：“赋予这个说法确实容易让人产生误会，仿佛是存在一个实体。但仔细想想，大自然难道是虚无缥缈的吗？我们一刻不停地呼吸空气，站立在坚稳厚实的大地上，每天接受阳光的照耀，饮水进食来维持生命的活力，这一切不都是来自于大自然吗？” 法师不依不饶地追问：“可这些不是人们劳动所得吗？如果什么都靠大自然的赠予，那农夫不必耕田、猎人无需狩猎，只要坐着等待食物送到跟前就好了嘛。” 此话一出，引来一些人的笑声，而另有一些人也是因此生出不解之色，仿佛探求的信心也产生动摇。倒是舒芮眉眼间闪过不在意，静待珊多丽的话语。 珊多丽只是淡淡一笑：“既然我们自己就是大自然的一部分，我们自以为的占有和获取，本质上也是大自然循环的过程，这当然算是大自然的赋予和馈赠。哪怕是你大脑中的智慧与思维，真的完全只靠后天的培养和锻炼、与大自然毫无关系吗？如果是这样，我倒是很期待出现一位地精大法师。” 一句暗带讽刺意味的反驳，让发笑的几人讷讷不能言，那位法师只是靠摸鼻子来掩盖尴尬。毕竟，以法师群体向来的自傲，要跟地精这种出了名的低等生物相提并论，恐怕是极大的耻辱。 在讲述道法玄理时，珊多丽没忘记细心观察众人，这是玄微子教导她挑选人才的技巧，并且回忆起他曾经说过的话： “上等资质的人听闻道法，会去努力实践；中等资质的人听闻道法，将信将疑、踌躇不定；下等资质的人听闻道法，大笑不止，说不定还会放言讥讽。” 就如同这番话，珊多丽在这短短的传授讲述过程中，亲身见证了这三种人。玄微子几乎是完整预见了这种情况的发生。 不过珊多丽也发现了，上等资质的人稀少罕见，下等资质的人也并不多，而无论是土著还是殖民者，都只是以中等资质的人占绝大多数。他们并非听不懂珊多丽所讲授的内容，而是缺乏切实的体会和领悟。 珊多丽还记得玄微子说过：“世上绝大部分人都是中等资质的，既不是天生通达透彻，也不是难以教化导正，而是处于一种可上可下，能够升华、也可能堕落的状态。对普通人施行教化的时候，要先把他们的心绪情感抚平。 因为心绪情感一动，便是耗损元炁，是蒙蔽元神。所以要通过教化，让他们不会由于生存而感到兴奋，不会对死亡感到恐惧。如此便能忘却忧愁与欢乐，神清而炁和，这就是修身养性的门径。 能够领略这种境界的人，便是与道法有缘，值得你继续深入传授教导。至于其他人，只传授‘炼魂通神’，沟通精魂就是了，不需要个个参悟道法有成。” 如今的珊多丽除了过去的“炼魂通神”，还得到玄微子传授《五帝仙函》与《元始五老赤书玉篇真文》。 玄微子当然不是一下子把这些内容全都灌输给她，实际上没有高妙的眼界和修炼根基，是很难把《五帝仙函》中的五部上古仙法完全贯通的，更不要说作为灵宝派首经的《五老赤书》，其广博高深，人生一世都未必能参悟透彻。 珊多丽所学具体修炼妙法，主要是修炼自身生机、凝结内外物性、感悟天地灵息。其实这些内容，都是珊多丽已经掌握的能力，玄微子不过是将其更为系统化地传授，让她重新梳理自身根基，形成更为完善的身心结构模式。而不是东一块、西一片，出入多端、顾此失彼。 这种更加系统的修炼妙法，也是让珊多丽可以方便传授给其他精魂使者。至于崇拜哪位神明之类的话，玄微子本就是“虚神重道”之辈。他并不希望建立一个有着具体神明崇拜的教门，所以珊多丽传授讲述的，都是“生命本源之学”。 “有趣啊，这跟我们翠绿之环的德鲁伊教义有相似之处。” 眺望着地平线上的柴堆镇，塔瓦隆用手贴在耳廓旁，仿佛是从北边吹来的风，带着人们的话语声送入他的耳中，同时朝着玄微子笑道：“不过比起事物之间的联系与转化，我们德鲁伊更加注重一切生灵之间的相互制约与平衡。” “一切生灵？生灵与非生灵间，也存在联系与转化哦！可是生灵与非生灵之间，却未必能够相互制约和保持平衡啊~”玄微子见这位翠环贤者脸色一怔，赶紧扭头望向难民队伍，说道：“一个多月啊，终于回到柴堆镇了。不说这些了，让大家加快脚步，马上就能够歇息了！今晚还有热饭热菜填肚子！” 第174章 争论 塔瓦隆带着一千多名土著难民，投奔柴堆镇的消息，很快就传开来了。大多数镇民并没有感到太大意外，毕竟此前已经有一批难民在翠绿之环的带领下安置在镇子中了。 只是这半年间，先是奥兰索医师领着一千多名军团士兵俘虏回到柴堆镇，如今又有将近两千名土著难民，算上以前陆陆续续迁移到柴堆镇的土著和殖民者，这个偏远小镇的人口已经快达到五千人，在新大陆都是不小的规模了。 像金冠木自治领这种地方，首府金树城撑死了也就一万多人口，绝大多数垦殖开拓的村镇，也无非是一千人左右。比如以前的柴堆镇，人口总数也不过七八百。 倒是像火舞城这种交通枢纽、商贸繁华的大都会，已经拥有将近五万常住居民，只有这样规模才能够支撑火舞城那繁华的工商业。这种规模的都会城市，在新大陆的殖民地上，也只有沿海几座海港大城可以相提并论了。 但不论怎么讲，柴堆镇人口增长的速度还是太快了些，即便这一年来都在疯狂扩建，各类工匠和劳力几乎没有几天可以歇息的。现在一下子又来了一千多难民，房子确实不够住了。 “暂时先让他们挤一挤，风雪天气就要来了。” 城堡之中，玄微子本尊难得出关一遭，听着珊多丽和提乌斯分别陈述柴堆镇目前状况，说道：“柴堆镇不养闲人，尽管这些难民是来投靠的，但也应当付出相应劳动。塔瓦隆贤者，我这话你赞同吗？” 坐在长桌右侧的塔瓦隆点头道：“理所应当，而且我也会派德鲁伊协助，建筑一批临时的棚屋和庇护所，让众人渡过严冬。” 柴堆镇往年的冬季是寒冷非常、大雪纷飞的，可今年却一反常态，似乎只有一点点薄雪落下。而且不止柴堆镇如此，连更为酷寒难耐的雪峰自治领也有类似现象。 “奥兰索医师，还有一件事。”同样坐在长桌右侧，珊多丽身旁的精魂使者铎伦起身说道：“如今柴堆镇人口激增，就算明年已经确定要扩大农田开垦和播种面积，粮食储量可能不足以应付到明年收获。” 玄微子没有应答，坐在长桌左侧的提乌斯说道：“没什么大问题，我立刻跟黑岩行省的人联系，我在那里有熟人，保证可以买到足量的便宜粮食。” 当初玄微子将火舞城一批人手，安排到黑岩行省，原本是将自己的影响力延伸到那里去，并且让提乌斯与他们保持联系。将常青商会的各类商品出售到黑岩行省，同时采购制作魔法物品所需的其他原料，以此打造一条全新的商路。 “呵呵，我奉劝你一句，最近黑岩行省有不少流寇正在叛乱造反，劫掠往来商旅，想必你们的商队也遭遇过类似情形吧？”塔瓦隆冷笑道。 玄微子望向跟提乌斯同样坐在长桌左侧的海伯利安，他有些惭愧地说道：“确实如此，不过幸亏我们之前遇到的流寇只是些普通农夫，如今商队护卫中有心灵武士和精魂使者，我们倒是不害怕。但要是大批粮食的运输，恐怕会被大股流寇盯上，不太方便运回柴堆镇。” “现在黑岩行省的流寇问题很严重吗？”玄微子原先对此没有过问，现在打算听听提乌斯的回答。 “这个……不就是很常见的农夫造反嘛~新大陆各地年年都有啊，派几个法师去，就能清剿干净了。”提乌斯神情躲闪。 听到这话的塔瓦隆一拍桌面，沉声道：“农夫造反？你们法师打仗，消耗的钱财、施法的原料从哪里来？大军出征的人口、消耗的粮食又从哪里来？我听说现在南边大沼泽，又要跟蛇人和蛙人厮杀了？无止境的索求，还有大小官吏的层层盘剥，一年比一年沉重的税费征缴，根本就是敲骨吸髓还嫌不够！” 提乌斯不太乐意了：“如果没有我们法师，谁来对抗土著的入侵？谁来抵御蛇人和蛙人的袭扰？” 这话传到长桌对面，塔瓦隆皱眉不语，珊多丽面露不快，铎伦却忍不住反驳道：“搞清楚一件事，到底谁才是入侵者？！如果嫌我们捣乱，你们法师可以从此离开这片土地！” 提乌斯也较上了劲：“殖民扩张又不是我说了算！而且我们都站稳脚跟了，你们还成天喊打喊杀，难道就不准我们反击了？现在帝国军团都跟土著大联盟签订停战和约了，你还想怎么样？” “要不是土著大联盟死命抵抗，你们法师和帝国军团会同意停战吗？”铎伦拍案而起。 “你要是这么喜欢土著大联盟，那就别呆在柴堆镇啊。”提乌斯反讽道。 “你——”铎伦气急败坏，他的黑蜥部族过去就是跟斑兽部族差不多规模的弱小部族，被土著大联盟吞并之后，他本人还险些被杀，在翠绿之环庇护下才逃来柴堆镇，成为追随珊多丽的精魂使者。 铎伦对土著大联盟当然恼恨至极，但对于殖民者也绝无半点多余好感。 “好了。”玄微子指尖一敲桌面，轻轻敲击的“笃笃”响，陡然放大成钟磬之声，在城堡内中回荡不止，打断了一场争执。 “就事论事，继续说粮食的问题。”玄微子说道。 这时珊多丽开口了：“或许我有办法。” 见玄微子颔首示意，珊多丽说道：“伊赛最近正在用炼金药剂对植物做实验，他发明出一种能够让植物快速成长的药剂。” 塔瓦隆问道：“是将‘植物滋长’制作成药剂吗？我还是头回见识。” 珊多丽歪着头说道：“不太一样，‘植物滋长’是通过调动自然能量，达到粮食丰收的效果，并不会缩短植物的生长时间。而伊赛新发明的炼金药剂，更像是强行加快植物的生长进程。” 塔瓦隆作为德鲁伊，显然不喜欢这种人为力量的过分干预：“炼金术师也是施展奥术的，他们制作的药剂，也许能加快生长进程，可往往会对植物本身造成损害。” 提乌斯听到这话低声嘀咕，在对植物的培育上，奥术确实没有什么显著效能，倒是死灵系中有不少让植物枯萎的手段。 “这也没错，目前我们发现，利用这种药剂浇灌的植物，往往不能良好地长出花朵与果实。”珊多丽说道：“但对于块茎类作物，效果非常明显，如果用在螺薯上，问题反倒不大。” 玄微子眨了眨眼，那个叫做伊赛索托斯的炼金术学徒，在修炼上资质不错，但来到柴堆镇后，反倒是将注意力集中在老本行上了。常青商会的药剂制作技术，融合了一部分外丹术火候匹配、水火调伏的讲究，估计是让这位炼金术学徒得到额外启发，搞出来类似化肥激素之类的东西。 “这种药剂的制作难度如何？”玄微子问道。 珊多丽说道：“倒不是很难，不过……” “不过什么？” 珊多丽脸上浮现不太舒适的苦笑：“他可能需要收集粪便作为原料。” 这话一出，长桌对面的提乌斯打了个冷颤，一直不说话的沃夫坐在左侧最边上，扯了扯嘴角，似乎回忆起当初在火舞城钻下水道的日子了。 玄微子倒是一脸如常，用粪便来制作肥料，本就是十分正常的事情，不过玄微子想起柴堆镇以前的情况，或许这个世界的普通农夫，估计还真没有这种收集粪便施肥的习惯，搞不好新大陆的土著也不懂。 “没问题，这件事稍后我去找伊赛谈。”玄微子忽然想到一个另类的实验，或者交给伊赛这位炼金术学徒更加适合。 “如果能够提供足量的螺薯，那基本可以度过明年缺粮的时期了。”铎伦转念又说道：“奥兰索医师，我还有一件事要汇报！” “何事？” 铎伦抬手一指提乌斯：“我要举报！提乌斯法师顾问以修建沟渠为名，私自调用一批人手，为他自己修建法师塔！” 其实这件事在柴堆镇根本算不上秘密，法师塔这种规模的建筑，也不存在隐蔽的可能，至于私自将挖凿沟渠的人手拉去给提乌斯修法师塔，别人也没敢多话，倒是铎伦在这个场合当众捅穿，显然是要报复了。 “提乌斯修建法师塔的事情，我是知道的。”见铎伦这位老爷子气得鼓着腮帮子，玄微子望向提乌斯：“倒是你，怎么就私自调用人手了？我记得沟渠水系还差一部分没完成吧？” “医师，这件事我们稍后……” 提乌斯还想将事情按下，玄微子出言打断：“现在就说清楚。修建沟渠水系，是我的主张。你要修建法师塔，我已经准许了，但你不能借着我的主张和名义来做。等沟渠修完了，那些人手可以让你调用。” “是、是……”提乌斯冷汗直流，玄微子语气平淡，却让他内心惊惶不已。提乌斯终究只是在玄微子手下办事，要是对方真要惩戒自己，那他是完全无法抵抗的。 “那群军团俘虏，在干完这些工程后，可以分批恢复自由民身份。”玄微子说道：“想要继续留在柴堆镇的，自然要靠劳动谋生；不想留在柴堆镇的，也不必强留。” 提乌斯有些担心：“医师，您不怕他们集体离开柴堆镇吗？这可是上好的劳力啊。” 塔瓦隆笑道：“没了他们，那还节省了不少粮食。” 提乌斯眼角跳了跳，这段日子以来，他负责管理这批军团俘虏，没少趁机收买人心，为的就是能够在柴堆镇组建起自己的势力。 因为这些军团俘虏可都是经历过战场的老兵，虽然有施法能力的奥秘骑士早就被内勒姆法师分走，但剩下还有许多人是懂得使用魔法物品与装置的，如果能够重新武装起来，那就又是一支精悍军队啊！ 玄微子哪里不懂提乌斯的心思，说道：“愿意留的自然会留下，想离开的也留不住。柴堆镇不是牢笼……好了，要是没有别的事，就说到这里吧。” “呃，医师。”沃夫忽然开口道：“我最近有些不太舒服，这……”他好像也明白这与柴堆镇无关，说到一半见众人视线聚焦，赶紧把话吞了下去。 “那沃夫留下，其他人可以离开了。”另外五人起身离开城堡，剩下沃夫赶紧凑到玄微子跟前，揉着肩膀说道： “医师，最近我不知道怎么了，在修炼内劲的时候，总觉得浑身肌肉骨肉阵阵发疼，是不是我练错了？” “不是。你的情况说明你修炼有所进步。”玄微子说道：“我传授给你的《五龙捧圣炼形法》，是注重形体生命的功法。其中一个步骤是对内在腑脏筋骨的洗炼，而洗炼到了一定深度，会激发生命内在的发育和成长动力。这个过程叫做‘炼形’。” 沃夫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可是我没有经历过一般人的发育和成长啊，我这个身体是经过狂战士转化仪式，靠着吃药和德鲁伊法术，硬生生变成这样的。” “所以说啊，你的发育和成长过程，混杂了生命本来不该有的外部干涉力量，在炼形过程中也会受到再次激发。”玄微子说道：“由‘炼形’到‘退病’。生命发育和成长动力的激发，会让你重新体会有生以来的全部病痛，将身体中所有旧患隐疾洗炼消除。但是你的成长发育比较特殊，所以你恐怕要重新经历一次狂战士转化仪式上的痛苦。” “不！不要！”沃夫当场就急了，眉角血管鼓起、砰砰直跳，体内的狂暴力量好像火山一般要即将爆发。 玄微子能够清晰感受到沃夫那极为强烈的抗拒之意，心知眼下不是传法的好时机，于是说道：“炼形退病是一个反复渐进的过程，如果你不希望痛苦加剧，那日后就不要用内劲循行经络筋骨。” “不用就不用！”沃夫一跺脚，却不经意运上内劲。即便如此，沃夫还是赌气般硬咬着牙，一瘸一拐地离开城堡。 等沃夫走远，化身从椅后现身，叹道：“看来狂战士转化仪式，不仅是沃夫的身受劫，也是他的魔境劫啊。而且心魔极为顽固，哪怕是你，也不好调教吧？” 第175章 低等生物 玄微子本尊叹了一口气：“心魔人人皆有，无非或隐或显，沃夫是目前唯一得我传授丹诀的人，我恰恰是想看从无到有的修炼过程。” 由于玄微子是以纯阳元神夺舍重生，尽管重新修炼，但终归不是从零开始去参悟体验。修为突飞猛进之余，也容易受既定观念和认知的影响，忽略了异世界本身的规则法度，从而一头撞进歧途而不自知。 一样是传授道法，沃夫、罗莎莲、珊多丽三者所修各有不同。沃夫的五龙丹诀主旨在成就人仙境界，形质坚固，尽炉鼎生机于金汤丹华；珊多丽勾招内外五方五炁，凝炼世间生机于一身，是朝着与天地同寿的地仙位业努力。 至于罗莎莲，别看她身为异类，所修的“返胎易形”又是从倾向于形体变化的《百兽吞形》而来，但玄微子传授了黄庭存神炼神的功夫，其实是让她能够参透生灵物类之变，是为神仙功果。 虽然天神地人鬼的五仙之说，在钟吕一脉传下的混元金丹大道有明确的高低区分，可是在金丹大道之前，本就有直指五仙成就的修炼之法，而且各有高妙之处。 倒不如说是金丹大道融摄了自古以来内炼之法的精妙，方能梳理出一套境界清晰、次第完备的身心修炼之法。 但也正是因此，各家修炼之法遭遇的难题、障碍，金丹大道也一样会面对，并且形成修炼过程中的重重劫数，尤为强烈与艰难。不过与之相对的，金丹大道直指“寿敝天地、无有终时”的天仙成就。 沃夫的情况玄微子早有预料，对内心恐惧的洗炼，本来就是他要经历的。 “魔境劫乃是正身心之偏，劫数强烈，说明身心皆有偏。”玄微子本尊说道：“以前我不提，可沃夫总有一天要面对的。等他能够参透清楚，狂战士转化仪式和心中的恐惧没有必然关联，勘破这层心魔，魔境劫便已度过。” “呵呵，就像心灵异能中，从认识自己到否认自己吗？”化身拿出《心灵不凋花》，无需笔墨，又在其中多添了几行字，转而又道：“但是这样放着不管，凭沃夫自己可没法渡劫而出。” 本尊摩挲着指肚：“机缘未至，修行境界也不是靠几句话点拨就能突破的。哪怕此刻我把话对沃夫明明白白说透了，他心里的体悟和觉知不到地步，都是废话。” “呵呵呵，现在机缘不就来了吗？如今柴堆镇可是有一批翠绿之环的成员，我看沃夫刚才生气，多半与这有关。”化身揣着手，笑眯眯地说道：“话说，柴堆镇这才一年多的功夫，矛盾就已经逐渐明显了，你不打算遏制一下吗？要是没有你，刚才桌子两边已经要打起来了。” “我把土著和殖民者放在同一个地方，只是吵吵架已经算轻的了。”本尊对此并不在意。 化身问道：“你的立场既不站在殖民者，也不站在土著一方，你觉得这样的形势能维持多久？可别跟我说什么狗屁族群融合，你自己也不信那套玩意儿。” 本尊却回了化身一个冷淡目光：“我的立场就只有我自己。这个世界的人与我非亲非故，我凭什么要站在他们立场上思考？我传授他们道法，无非是为我提供更多认识世界的渠道罢了。” “非亲非故？可你终究还是活生生地处在这个世界，与其他人产生着交集与往来……哦，还有那只小猫咪，这些天老是在城堡周围徘徊呢，她都快望眼欲穿了，要不让她进来陪你睡一觉？反正你已经金丹大成，无需死守色欲之戒了。”化身笑道。 “你知道我眼下无此闲心。”本尊闭目凝神，言道：“我要做什么事情，你已经知道了，没事就下去吧。” 化身一副感叹摇头，走到城堡外就瞧见角落处躲着的小小影子，一闪身就来到其跟前。 “哟，罗莎莲，刚才开会，你怎么没一起来啊？”化身呵呵笑道。 就见角落处的小黑猫身形原地一扭，“蓬”地一声轻响，化作一名高挑褐肤的短发女性，穿着土著常见的草皮裙，以及用简单布料兜住胸前双乳，完全不像是在冬天的服饰。 “我又不用管事。”罗莎莲如今变化人类形态愈发熟练了，她叉腰说道：“你说他成天躲在城堡里干什么啊？平时也不让我进去。” 罗莎莲很清楚眼前只是玄微子的化身，对方答道：“我也跟他说过了，他现在恐怕没有多余时间。” “啊啊~无聊死了，真没劲！”罗莎莲摆摆手，又变回了小黑猫，几步就蹿没影了。 …… 一个简陋的花圃之中，周围扎着高高的篱笆围栏，用法术加持形成的温室环境，如同暮春般潮湿温暖。玄微子看着地面上乱爬藤蔓枝叶，隐约有臭气漂浮，他却无所谓脏污，俯身抓了把泥土。瞧了瞧泥土下的螺薯，只不过怪异的块茎，已经没有螺薯平常的螺壳外形，反倒有些畸变。 “看来是魔法的力量，强行向植物灌输养分，反而破坏了原本的生长发育结构。”玄微子自言自语，他忽然想到经历狂战士转化的沃夫，也是经历了类似的过程。 “医师，您是说……这么做不太好？”伊赛手里提着两个大号药剂瓶，神色有些紧张。他清楚如今柴堆镇中有一批翠绿之环成员，人家可未必对自己用炼金药剂浇灌植物、改造植物有什么好感。 “先别急着谈好坏，要看利弊。”玄微子说道：“你也看到了，现在柴堆镇人口激增，今年收获储存的粮食，不够我们吃到明年收获节的。虽然可以从别的地方购买粮食，但现在外面形势不容乐观，最好还是能我们自己解决难题。” 伊赛立马反应过来：“医师是希望用我新发明的药水来作为肥料吗？哦！不对，我还是跟医师您学来的。” 玄微子没有理会伊赛的讨好之辞，而是起身说道：“你跟我来，有件东西或许对你的实验有帮助。” “我现在就能出发！”伊赛毫不犹豫地放下手中物什，热情洋溢。 玄微子带着伊赛来到雪地精的巢穴外，将阿库玛·玛塔塔招来。 “至圣奥兰索大人，不知您需要卑微的仆人做什么？”雪地精巫师一如既往地发出谄媚之语。 “我之前给你那颗珠子呢？拿出来吧，我有用处。” 玄微子当初将蕈人迈昂炼制成碧云如意之余，将其剩余的真菌残躯炼化成一枚湛蓝宝珠，一旦入土沾水就会重新长成大片菌落蘑菇。 阿库玛·玛塔塔没有丝毫忤逆抗拒，乖乖将宝珠从怀里的革囊中取出，他同时还说道：“至圣奥兰索大人赐予我们的宝物，长出的蘑菇让小崽子们吃了，一个个长得又高又壮，就是不能让鼹鼠乱吃，否则会让它们发疯乱咬。” “哦？”玄微子取出碧云如意，将宝珠凌空悬起，取出一个小玻璃瓶，将宝珠中一丝物性摄出，落入玻璃瓶中化为一团凝稠流体，然后迅速封存。 将宝珠还给雪地精巫师，玄微子将那瓶凝稠流体交给伊赛，说道：“这瓶试剂你保存好，它具有极高浓度的真菌孢子群，加工方式我稍后再教给你。现在你跟着雪地精学习如何栽培蘑菇，顺便看看他们的鼹鼠。” 说完这话，玄微子身形被灵能传送的银光笼罩，消失不见。而阿库玛·玛塔塔朝伊赛招手道：“嘿，长腿种，还不快跟上？” 伊赛前来路上，就从玄微子那里知晓要来雪地精巢穴了解植物培育的事情。尤其是这批雪地精对于大量栽培各类蘑菇有独到见解，只不过没料到玄微子离开后，这个雪地精巫师立刻不把伊赛放在眼里。 小心翼翼钻入雪地精巢穴，伊赛默默给自己准备了一个“护盾术”，以免被这伙充满恶意的低等生物，忽如其来扔来屎团。 曾经作为冒险者的伊赛，初出茅庐之际，可是有过被绿地精哇哇怪叫着，扔来粪球屎团打断施法的惨痛经历。虽说没有发生什么女队友因此被绿地精抓走淫辱的事情，但那回遭遇让伊赛索托斯彻底明白，自己压根就不适合外出打打杀杀，还是宅在炼金台旁边捣鼓瓶瓶罐罐最安逸。 不过幸好，伊赛发现这群雪地精早已被奥兰索医师所驯服，巢穴外围还颇有调理地打造出矮墙与城垛，作为守卫的雪地精除了手持短矛，腰间居然还挂着用皮带和革囊制成的投石索。 等钻进巢穴之后，伊赛立刻发现此地并没有想象中充满恶臭和腐烂气息，而且用不着弯腰行走。坚实干燥的地面居然铺着草席，虽然只是非常朴素的工艺，却让伊赛有些不好意思地踩踏上去。 “哼！没见过世面的长腿种。”阿库玛·玛塔塔回头笑了一声，竟然是字正腔圆的通用语，哪怕压低了声音，可是在安宁寂静的巢穴甬道中，依旧清晰地传入了伊赛的耳中。 伊赛大感无语，心想自己这是被地精嘲笑了？这年头地精居然进化了这种程度？ 待得逐步深入，伊赛心中震惊更为强烈，就见昏暗的地底巢穴，此刻居然被凿建成一座立体纵向的小城镇。一条深不可测的通道，其内壁有一圈螺旋状的阶梯，地精们住在内壁上的一个个孔洞之中，部分孔洞上方还用带着荧光的涂料画了标记图案。 伊赛跟着阿库玛·玛塔塔一路向下，螺旋阶梯一侧的孔洞内中，除了是给地精们睡觉歇息的巢房，还有打造武器护甲的工房、养殖鼹鼠的圈栏、单独分间的鼹鼠屠宰场和剥皮间。当然，也少不了种植各类蘑菇的园圃。 伊赛虽然知晓常青商会有一批蘑菇是来自这些雪地精的。可在的他印象之中，这些蘑菇无非是随意生长在厌光的阴暗角落，顶多有几个智力稍微高些的雪地精负责采集，以此换取柴堆镇一些废旧布料和铁器，这已经是伊赛所能想象最聪明的地精了。 可如今亲眼所见，雪地精们不仅将各类蘑菇分成不同房间进行种植，而且还为不同蘑菇营造不同的种植环境，从枯萎的树干到腐烂的尸体，甚至还有人工砌成的假山，简直是堪比高等炼金术师的大型温室啊！ 唯一问题就是只有蘑菇，多到让伊赛有些头皮发麻。幸好这群雪地精似乎比一般地精要更讲条理，不至于放眼所见是一片混乱。 “小崽子们记清楚了！所谓‘五刑’，不是简单地在你脸上刺青、割掉鼻子或者挖掉膝盖！”伊赛还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观察着不同种类蘑菇，耳边就听到不远处传来地精那尖锐嘶哑的声音： “所谓五刑，分别是对应生产的野刑、对应军队的军刑、对应社会的乡刑、对应官僚的官刑和对应统治者的国刑！ 参与生产的小崽子们，如果种蘑菇、养鼹鼠时候偷奸耍滑，就要被处罚！ 拿长矛和投石索的大崽子们，如果不听命令、不守规矩，就要被处罚！ 照顾幼崽子的母崽子们，如果随意丢弃小崽子、不肯给鼹鼠肉吃，就要被处罚！ 负责管理每个大洞的巫崽子们，如果不能把自己的大洞管好，就要被处罚！ 而作为首领的阿库玛·玛塔塔，如果不能讨好至圣奥兰索大人，连累我们大小崽子们，就要被处罚！” 这话让伊赛听得一愣一愣，他朝一旁的阿库玛·玛塔塔问道：“这些也是奥兰索医师教你们的吗？” 雪地精巫师像是不太看得起伊赛般，甚至懒得回答。就见他手里拎着一柄比他自己还要高的青黑色晶体杖，顶端是一团不规则的结晶簇，通体粗糙，就像刚从矿脉中裁切而出，尚未经过打磨加工，倒也比较符合低等生物中的施法者身份。 阿库玛·玛塔塔挥舞着青黑晶杖，伴随着唧唧哇哇的咒语声，整个巢穴中的雪地精仿佛同时受到感应，停下手上工作，注意力全都集中到这位雪地精巫师身上。 随之而来，还有强大的魔法能量灌入阿库玛·玛塔塔的身体，这位雪地精巫师的身形噌噌暴涨、肌肉隆起，原本有些老皱的皮肤充满力量感，转眼间变得比伊赛索托斯还要高出半个头来，好似毛发稀疏的大地精一般凶猛。 “好了，你要问什么，赶紧说吧。”把玩着只有短杖大小的青黑晶杖，雪地精巫师露出了狡猾的笑容。 第176章 升坛 玄微子看着周围起起伏伏、坑坑洼洼，就像是乱葬岗一样的矿脉，青黑色的结晶簇，伴随他的出现，隐约可见有银色的灵能在其中游移。 这种名为深晶的矿石，就是玄微子上一次探索幽暗地域的产物。虽然就目前探明的矿藏仍算丰富，但最主要的问题是如何大量开采？ 要知道这条矿脉距离地面超过五十哩，基本注定只能通过传送法术往来，如果只靠两条腿，穿过迷宫一般的地下通道，估计也要几天功夫，至于向上的回程自然更难了。 玄微子听说以采矿冶炼闻名的山地矮人，习惯在矿山之中修建复杂的矿车轨道。但那无不是矮人们耗费千百年岁月的积累和维护的成果，人家那是把矿山当成自己的家园。 只不过矮人喜欢挖矿，却也对自己的劳动成果极为看重，也很少有听说矮人肯轻易替别人干活挖矿的，更别说新大陆矮人殖民者相当稀少。 玄微子站在深晶矿脉之上，碧云如意缓缓悬于半空，一人一物与深晶矿脉渐生共鸣，心灵异能的银光在深邃的幽暗地域开始急速涌动。 犬牙山脉是狂乱魔法区，而在深晶矿脉周围，便是一种另类的高魔法区，准确来说是“高灵能区”。心灵异能在此间能够得到有效增幅，自然获得心灵异能的极效化与强效化。 灵能的银光愈发强烈，巨大的地下空洞充斥着灵能乱流，星光体飞旋凝结，数十近百柄水晶飞剑旋绕不息，脚下大片深晶矿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融化，无形的心念真火竟然藉由化身直达地底，将深晶矿石的形质消融，渐渐凝炼物性！ …… 与此同时，地表的柴堆镇，一股无形波动以城堡为中心向外扩散，如同是人体心跳的搏动，又像是孕妇妊娠时经历的胎动，不见强烈的震感，却让柴堆镇内外每一个人都心头一跳。 “发生什么事情了？”正在搅动大釜魔药的女巫舒芮仿佛察觉到什么，停下搅拌动作，她旁边的珊多丽凝眸远方，望向柴堆镇的城堡。 “终于要来了。”珊多丽扶着通玄神杖，感应到天地之间精微物性正在依循无形规律，飞速聚结。 …… “喵~”小猫模样的罗莎莲正趴在屋顶享受难得阳光，忽然竖起耳朵警戒起来，可转眼又趴了下去，嘴里嘀咕着：“又在搞什么大动静了。” …… 一把将面前两把木剑挑开的沃夫，忽然感受到筋骨撕裂的剧痛，动作猛地停顿下来，可对面的心灵武士却没有进攻，整个训练场的所有人都被莫名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力，望向城堡上空。 …… “哥哥，快看！”妹妹连连拍着小泰罗的肩膀，指着城堡上空逐渐清晰的一道道身影。 小泰罗一下就认出来了，当初在火舞城，天空中也是出现了成百上千道身影，聚在奥兰索医师旁。那种景象对于小泰罗来说，就跟神明降临人间一样。 “哥哥，那是什么？”妹妹好奇地指着天空问道。 “我、我也不知道。”小泰罗充满憧憬之色地说道：“希望未来，我也能跟奥兰索医师一样，拥有保护大家的力量。” …… “再给我检查一遍，所有装药剂的货箱都需要塞入干稻草来保护，以免摔碎！” 马车行边上，海伯利安正指挥着手下干活，刚接过货物清单，眼角余光就望见有伙计朝外面跪了下来，正打算开口训斥，就听见刚招募的一位游侠护卫发出惊呼声。 海伯利安抬头望去，目睹当初火舞城星纲法坛景象的他，没有过分惊慌失措，却还是感到不可思议。 凡人与高等施法者的差距，就像地上的杂草仰望太阳，无可回避地感受到，自己是何等渺小。 …… “记住，不同的动物精魂也需要不同的素质。”铎伦握着紫杉木芯法杖，就站在一片矮丘上，对着刚刚接触精魂法术的学生们讲解道：“比如说，鹰隼精魂需要更敏锐的感知。而熊精魂要求体质更为突出，山羊精魂则是……” 铎伦说到一半忽然停下，他猛然回过身去，望着柴堆镇城堡上空渐渐清晰的仙灵之象，震惊得合不拢嘴。 周围听讲学生也看见天上景象，他们纷纷询问起来：“铎伦老师，这是什么法术？为什么天上那些人影，有些像是精魂？” “那些的确是精魂，但是更加纯粹、更加强大！”铎伦震惊之余，更多是兴奋，他喃喃自语道：“没想到、没想到啊！这就是精魂法术的未来吗？” “铎伦老师，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啊？那些人形精魂，是死去之人的亡魂吗？”学生们问道。 漫天仙灵之象往来游移，铎伦竟然看见有几位低头俯视自己，他惊叹道：“他们已经不是单纯的亡魂了，而是一个更为庞大复杂体系的组成部分……原来这就是珊多丽族长曾经提及的‘法天象地’？这就是事物之间的联系与转化，可以有无数种方式？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伴随铎伦的欢呼声，他用紫杉木芯法杖一顿地面，周身陡然放出灿灿霞光，沛然生机向外扩散，一道“防死结界”如光环般笼罩着周围十多尺距离，自然能量有规律地流动起来。 “铎伦老师，您的精魂法术又进步了吗？”学生们还是头一回亲眼精魂使者是如何突破的。 就连铎伦自己也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他望向天上千百仙灵之象，心中充满了敬仰之意。 …… “哇塞——” 提乌斯手里捧着法师塔的设计图纸，怔在原地无话可说。他身后是修建到一半的高耸塔楼，脚手架上下的工人们都停下作业，也都目瞪口呆地望着天空中渐渐展开的星辰图景。 “这、这真的不是传奇法术吗？”提乌斯看着天上展开的星空景象，其笼罩范围已经大大超出柴堆镇，这种规模的魔法阵，哪怕是奥秘之眼精通魔法阵的“几何大师”，恐怕也要花大量物资和时间才能布置完成。 虽然听“奥兰索医师”自称只掌握八阶心灵异能，可谁知道他有没有其他施法者兼职呢？面对这样规模的魔法阵，提乌斯不得不佩服，“炎魔之子”弗斯曼居然还有死斗下去的勇气。换做是提乌斯自己，早就扭头跑路了！ …… “塔瓦隆长老，那是什么？”强壮巡林客站在橡木圣居外，抬头仰望，那数以千计的仙灵之象罗列半空，无形的炉火气焰冲霄直举，化作一片云蒸霞蔚，让数千仙灵乘云驾雾，在柴堆镇上空环绕飞腾。 塔瓦隆眉头紧皱，自言自语说道：“雅尔诺德王室的英灵祭礼？还是神圣之主教会的天国之门？” 强壮巡林客悄声问道：“我听柴堆镇平民传说，奥兰索医师是教会的地上圣人？莫非是真的？” “不可能。”塔瓦隆断然否定道：“他的学说……或者教义，与神圣之主教会相差很大，反倒与翠绿之环有几分相近。” “相近吗？”强壮巡林客望着那天上旋绕无停的星斗光华，笼罩着柴堆镇内外，他说道：“我没听说过翠绿之环中还有研究星象的，那更像是法师的专业吧？” 塔瓦隆摇摇头：“古代德鲁伊中，有一支便是通过获取星辰的力量来塑造与强化自身，甚至能够通过星辰运行轨迹来预见未来变化。传说这种德鲁伊最终会化为夜空中的星座，指引后人。” “真有这么强大吗？”强壮巡林客只觉难以置信，即便他见识过高等德鲁伊的强大，但化为夜空繁星这种事迹，跟神话一样虚无缥缈。 “不好说。”塔瓦隆忽然一笑：“能够化为夜空繁星，难道就不能重新降临吗？” …… “那、那是什么？！” 一支正朝着柴堆镇缓缓行进的车队忽然停下，穿着整齐的守卫们握紧武器，其中一辆四轮香木马车，悬挂着金冠木的图徽旗帜，有一人匆忙走出车厢，他身穿着纯黑的亚麻教士袍，强风吹得满头卷发乱摆不已，他本人却恍若无觉，带着震惊的目光远眺着从地平线上蔓延而来的魔法光辉。 肉眼可见的星图不断扩展，仙灵之象或是擎斧钺的披甲天丁、掣剑戟的顶盔力士，或是捧丝竹的清颜玉女、扶圭简的庄严符吏，更有水火运炼、风雷啸荡，强烈的魔法波动自高远空中传来。 此时另有一人走出车厢，身材矮胖，躯干肥硕得跟肉球似的，加大号的酒红色天鹅绒贵族服饰，好像要非常艰难地将他身子裹住，纽扣处甚至有些拉扯痕迹。 “艾比利特主教，这是发生什么事了？”肥硕贵族挺着一颤一颤的大肚子上前，两手戴满了圣洁灵光的魔法戒指。 相对而言，形容服饰算得上“贫苦”的艾比利特主教叹气道：“可惜，这终究不是我主的羔羊。看来消息有误，柴堆镇的奥兰索医师并不是教会成员，更谈不上什么异端分子了。” 肥硕贵族表情有些复杂：“可是，这么大范围的魔法，如果不是我主的赐福，还能是什么呢？” “我的城主大人啊，您的信仰值得称赞，但如今这个时代，不信主者掌握权柄与力量，也一样是现实啊。”艾比利特主教无奈道：“哪怕是教会中信主的兄弟姐妹，不也一样要分裂吗？” 肥硕城主抓了抓肚子，满是安慰地说道：“当初莱根城的教会几乎要被赤红伯爵连根拔起，主教你发信说愿意收留他们。可是那帮宣教院的硬脑壳却以主教是抄经院出身，认定你们是顺从世俗流弊的异端，宁可在莱根城殉道也不来金树城。 后来赤红伯爵不知怎么就死了，宣教院的硬脑壳又重新接管莱根城。可是听说他们弄得一团糟，不少工匠和商人选择离开。结果不久前又有传言，说那个萨雷米爵士冒犯了柴堆镇的奥兰索医师，带着重伤回到莱根城。” “我之前也是听说了火舞城的消息，当地有不少人礼赞奥兰索医师拯救民众的圣行，让我不得不留意。”艾比利特主教说道：“原本我也幻想过，如果柴堆镇有这么一位教会成员，那么金冠木自治领未来将会成为我主光辉照耀下的乐土，哪怕金树城、莱根城、柴堆镇分属于不同院系，我也能够安心了。” “但现在看来，柴堆镇未必欢迎主教你啊。”肥硕城主摇头叹气。 艾比利特主教脸色倒也平和：“无妨，柴堆镇的常青商会不是在做药剂生意吗？我们可以跟他们合作。” “可是金树城教会制作的神迹卷轴，跟他们常青商会的药剂，恐怕是竞争关系吧？两者偏重的都是治疗效果。”肥硕城主问道。 艾比利特主教握着胸前圣徽感叹道：“唉！为了教会的延续，有时候我们不得不做出一些妥协。院首大人试图改革，可是在旧大陆面对的阻力很大，于是让我们这些来到新大陆的教众尝试做出改变。 其实像法师那样，将神迹力量封存在卷轴之中的技艺，早在几十年前便完善了。可此事却被许多教友批驳为受到魔鬼诱惑而堕落，他们公然反对不加制约地运用神迹力量，认定那是腐化教众的邪恶之物。” 肥硕城主搓了搓手上的戒指，乐呵呵地说道：“我看这就很光明、很圣洁嘛。我以前也用过法师制作的魔法物品，炼金术师那让人反胃的药剂也喝过不少，可是都没能治好我的膝盖疼。倒是主教你一出手，我腰不酸了、腿不疼了，晚餐一口气能吃下五条烟熏猪腿。这哪里会是腐化堕落呢？” 艾比利特主教摇摇头，他嘴上不说，在教会之中，贪食就是腐化的标志之一啊。 “那我们现在就继续前进？”肥硕城主望着远处天空星辰罗列、仙灵徘徊的奇景，好奇之余也有些畏惧，强大的施法者永远是需要小心对待的。自己这位金冠木自治领首府的统治者，理论上对于柴堆镇是有一定管治权力的。然而自治领嘛，肥硕城主能够管好金树城和周边几个村子就不错了。 艾比利特主教说道：“不要急，我猜测柴堆镇那里正在进行某种大规模的魔法仪式。我们贸然靠近可能会造成扰乱，引起误会和冲突就不好了。城主大人，我们是去合作的，哪怕商业上谈不妥，也要与这位奥兰索医师搞好关系。” “明白，就像主教你说的那样，实在不行，就承认这位医师是地上圣人，借着他的名头去传教嘛。”肥硕城主呵呵直笑。 艾比利特主教脸上挤出苦笑，内心信仰与现实践行产生着巨大矛盾冲突，时刻考验着他的意识。 第177章 百神混合成帝一 地表五十哩之下，深晶矿脉之上，玄微子的金丹法力藉由化身，直达地底深处，心灵异能发动心念真火，与整条矿脉形成强烈共鸣。凝炼物性，将有形的深晶化为奔流不息的灵能银光，好似飞洒的水银一般，朝着四面八方凡有缝隙孔穴处，渗灌而入，竟是由下而上地渗透进地壳岩层。 同一时间，城堡中的玄微子本尊离座出定，灵台内景拨动斗杓，手运剑诀虚引，一抹银芒冲霄而起，北斗摇落剑直飞数万尺高空，化入星纲法坛之中，成北斗帝车之象，周旋中天，临四方而制五行，御金图而旋阴阳。 帝车已成，本应主宰九天的北辰帝座，却是空悬无主。玄微子抬头仰望，眼前视线中，城堡仿佛消融不存，目光直达高空中罗列铺展的星纲经纬，身上法服无风自动、翻飞不止，周天星宿隐现流转其中，炉鼎生机与天地灵息勾连无休，丹华流霞如护体身光自然展开。 “南华庄周有云——无解其五藏，无擢其聪明，尸居而龙见，渊默而雷声，神动而天随，从容无为而万物炊累焉。仅此一句，便已道破忘形绝虑、运动雷霆的真诀奥旨。”玄微子摇头叹息：“但这一步何其艰难？离色欲之困顿，觉身受而退病，起丹火锻意念，入魔境正心偏，遇风邪却阴祟，破妄境明真心。如此神炁圆融、通彻上下，方可洞窥玄关一窍。” “废话真多！赶紧变神行法，移转地气灵枢！”化身在灵台之中喝道。 玄微子当即散忘思虑，运神行炁之际，恍兮惚兮如置身无边无际的虚空之中，万物混沌未明，神识灵觉分不清是外感抑或内观。 神炁自发运转，玄微子周身丹华流霞大放紫气金光。霞光将实质墙壁照得通透，将整座城堡化为琉璃般的奇异材质。三部八景玄炉安镇八方，冉冉云霞蒸腾汇聚，在柴堆镇上空显化出一个虚幻人形。 但闻天地间，普化一声雷。神炁霎时冥合混沌、洞见先天，玄关一窍在眼前！ 一点纯粹的存在自然出现，是一切灵明觉知的萌芽，是跨过后天逆反先天的门槛，回溯至一切存在的源头，去追问意识与存在的界限，是蕴藏一切可能的基础，是名无中生有，是曰无边玄妙，是为元始天尊。 自然而然地，玄关一窍中萌现的那一点灵明觉知，不论是叫“先天真性”、还是叫“赤子圣胎”，从无始无终的无边玄妙中，无中生有般苏醒过来，就像受精卵在胎宫之中飞快发育、成长。 玄之又玄、众妙之门，视听无累、希夷精微。 这便是玄微子自己道号的来源，也正是他金丹大成后，求证真空妙有之时的心境，如胎儿一般，原初的生机自玄关一窍迸发而现，新生的身心无半点视听之累。 若问仙家何处寻，便在希夷玄微处。 确实，相比起修士能在妄境之中可以随心所欲、一切尽在本心操弄之下的妄心劫，真空劫这种真空妙有、玄关一窍的体会，几乎不存在对“欲望”的满足。 然而这是完全超离于知觉体验之上的，是比婴儿还要纯粹的灵明觉知，自我消解于天地灵息之中，回归于生命发端之初的状态。 境界至此，心念一起便可与天地自然、宇宙万物相通，能够感应到诸般玄妙精微的变化，体察到生与死的那点微妙玄机。也可以借助天地灵息涵养炉鼎生机，采风饮露、餐霞服气，以此达到长久辟谷绝粒。 古时候不少修道之人，若是境界就此驻足不前，往往会选择修持尸解之法。或是以奇珍异宝、灵丹妙药护住形骸庐舍，一点不昧真灵脱出，积功累行以究生死造化之妙，形神复合之际便立成道体法身。或是干脆就此舍去形骸，以法器重塑法体真形。要是有跟脚、有来历的，保不齐就有上界仙真接引飞升，去往神妙非常的虚空法界。 只不过混元金丹大道所求，乃是形神俱妙、长生久视的境界，区区真空妙有、玄关眼前，也不过将将窥见先天之妙，尚在逆反途中，但只要继续用功、混炼不止，半仙之体的成就近在眼前了。 升坛行法、变神集虚，玄微子安然度过真空劫数。神念开阖间，眼前所见的柴堆镇已经变成袖珍的沙盘模型，以沟渠水系组成的大地神目，宛如天眼垂照。 他虽然仍旧立身城堡之中，却已然占据北辰帝座之位。北辰垂象，众星拱之，是处天心以正万物，居中不动为炁之主。斡旋斗杓帝车，掌握造化枢机，一如法主尊神。 道家科仪行法之中，所谓“变神”，乃是道人在行持之际，由人变神、超凡入圣。未成仙道之身，运炼内气、存思神明，以人心上契天心，暂时转变为行持法事所对应的法主尊神、本脉祖师。 正所谓“元始祖劫，一炁分真。我即元始，元始即我”，这既是变神之法真旨所在，也是贯彻了“人身一天地、天地一人身”的道法玄理。 能够在一方天地世界存在的生命体，其必然与世界本身存在着联系与转化。而金丹大道入玄关之门，在命功层面上讲，便是让丹道修士的生命与世界规则法度达到更高层次的联系，深入到天地自然更为内核的运转与变化层次。 因此，神通法力有所提升，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更不要说如今玄微子展开星纲法坛，神念普照天地、洞察寰宇，法力随即直往那古代巨人遗迹而去。 眼下发动星纲法坛的基础，是化身在深晶矿脉上以灵能共鸣、真火凝炼的庞大能量，以及本尊自闭关以来不分昼夜地搬运精微物性。 可此法终究不能长久，玄微子依然要从古代巨人遗迹中解放大地脉动的束缚，从此获得稳定的魔法能量。 此时星纲法坛在玄微子变神行法推动之下，柴堆镇上空那虚幻不实的巨大人形渐见清晰，数千仙灵之象站定各处灵枢窍穴，齐齐发出道唱之声—— “三部八景，二十四真，上道高灵。 修用其道，八景之气，与己神合。 混合百神，聚为帝一，散为千真！” 顿时，三部八景，上八景现玉京萧台、中八景成太微紫宫、下八景为昆仑之室。三部浑然，成就恢弘高迈的帝一之象，威仪形容隐似玄微子，如仙人盘坐观剑，蓄势待发。 一片洞天福地、仙家造化的奇景绽放在柴堆镇上空，让地上仰望的众人只觉蔚为壮观、目不暇接。 玄微子见功行已足，脚下一顿，整座城堡轰然崩碎，却没有砖石横飞的景象，而是散化成点点光尘精芒，在三层垒土台上，缓缓进行重构。而玄微子本人则飞身而上，同时轻吟诗韵—— “三部八景真， 携我入太空。 长居天地劫， 无始永无终！” 丹华流霞裹住玄微子，好似一枚光灼灼、圆坨坨的九转紫金丹，一飞冲天！既像是行气通督、从尾闾上泥丸，又像是真人飞升、自昆仑朝帝境。 伴随诗韵而出，还有神念凝虚为实，化为金书紫字如甘霖落下，在柴堆镇方圆数十哩点点落下。 …… 珊多丽伸手接住金书紫字，发现其在掌心立刻消融，仿佛比雪花还要脆弱。但她却隐约察觉到自己与星纲法坛产生一丝丝联系。 “这是什么呀？”一旁的年轻女巫舒芮也接过一点金书紫字，说道：“好奇特的符文，居然时时刻刻都在变化当中。” “你没感觉到吗？”珊多丽问道。 “感觉到什么？”舒芮闭起眼睛细细体会，然后露出吃惊表情：“这是魔法阵吗？居然这么庞大？一眼看不到边！” 珊多丽没有多说什么，以她对玄微子的熟悉，知晓这像是柔和细雨的金书紫字，是他对众人的指引，也是考验。 …… “喵喵喵！这动静越闹越大啊！”罗莎莲晃动着尾巴，像是看见逗猫草的可爱猫咪，在屋顶上来来回回抓住洒落的金书紫字，欢快地玩耍起来。 “嗯~我喜欢这味道！”罗莎莲将身子蜷缩起来，舒坦地陷入了沉睡，生机气息却是与星纲法坛渐渐同调共鸣。 …… “快！你们赶紧专注体会！”铎伦让学生们端坐冥想，他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发现，这天上降下的金书紫字，是与星纲法坛产生联系的媒介，这是一场学习与晋升的盛筵。 而他笃定，精魂使者的历史，将会在今天翻开崭新一页！ …… 一枚金书紫字像是雨滴落在沃夫额头，神识灵觉模糊地察觉到有什么庞大的东西存在，可他却不得其门而入，只是茫然地环顾周围。 训练场中已经掌握灵能的心灵武士们，头顶周围都散发着一圈稀薄的银光，齐刷刷地以同一角度仰望天空，好似众人的心灵都联系起来了。 …… “不可思议。”强壮巡林客抬手接住一枚金书紫字，有些不解地说道：“这符文雨水，蕴含了自然属性的正能量，能够治愈伤病，但似乎还有其他类型的能量。” “就是心灵异能。”塔瓦隆感叹道：“心灵异能与自然的结合吗？如果他选择成为德鲁伊，传奇层次将指日可待！” …… “哥哥，你看！” 小泰罗还在被天上仙家造化奇景震撼得口不能言，一旁的妹妹晃了晃他的肩膀。就见妹妹两只小手缓缓展开，一团微弱如萤火虫的光亮缓缓飞起，照亮了兄妹俩的脸庞。 …… “我的主啊，这又是什么？！” 肥硕城主望着远处柴堆镇方向，缓缓洒落大地的金书紫字好似柔和细雨，又像缤纷雪花。更重要是，在他们这个距离，反倒能更全面地看见天上那道伟岸如神明的虚幻人形，正手持长剑，指向远方。 艾比利特主教仔细辨识，紧张之余不忘解释道：“这跟教会的‘光耀众民’神迹有些相似，如果是在黄金大圣堂，由院首大人与多位黄金阶位的教友，也可以施展出来。” 可惜艾比利特主教自己明白，哪怕是“光耀众民”，最大影响范围不过半径两三哩，能够将大圣堂外的广场完全笼罩，已经是需要竭尽全力地展现神迹了。规模仍然不能与眼下的星纲法坛相提并论。 …… 如今的星纲法坛，虽然只是勉强依靠旧有积累来发动运转，可玄微子作为法坛的中枢灵纽，修为境界更上一层楼，对天地自然的体悟也不同以往。 通俗来说，玄微子发动星纲法坛，不仅神通法力更为强大，能量转化的效率也更高。 随着玄微子置身帝座，星纲法坛化作帝一擎剑之象，浩大神念随剑锋化做经天白虹，直往巨人遗迹而去，一剑轰开大门！ “吾之神剑，指天天裂，指地地坼，指星辰则失度，指江河则逆流，万化莫不奉命！” 随声化境，星纲法坛的无形玄理牵动巨人遗迹，打破内中静滞，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古代遗迹，犹如从漫长昏睡中苏醒的神祇，引动山川震撼、林木摇曳，凝聚了千万年的大地脉动，一夕之间喷薄释放，广漫六合，具现化的九色光彩蒸腾直上！ “哇哇哇！不太对劲！”化身在地底矿脉附近，立刻察觉到异常：“这不只是大地脉动，还混杂了奥能，还有很多复杂的能量流！” 玄微子本尊无一丝慌乱，以帝一之象广发无边妙音： “元始安镇，普告万灵。岳渎真官，土地祈灵。 左社右稷，不得妄惊。回向正道，内外澄清。 各安方位，备守坛庭。太上有命，搜捕邪精。 护法神王，保卫诵经。皈依大道，元亨利贞。” 星纲法坛之中，数千仙灵也随之发声，飞神金乌也带着另外千员兵将飞往各处。这些猖兵在历经法坛洗炼后，此刻也被点化为护法仙灵。在帝一妙音、御神之念指引下，受符诏敕封，成方圆山川地祇，与星纲法坛一同，镇住汹涌的大地脉动与魔法洪流，源源不绝地将其转化为法坛道基！ 这种地脉震动、灵枢剧变的情形，玄微子上辈子最后一场斗法也见识过。那是由亿万年岁月的地质运动，形成山川大地无边生动意蕴，涵养成灵枢地气、洪荒造化！ 即便是身处不同世界，灵枢地气也变成大地脉动，可是其中内涵造化的浩荡意蕴、承载万物的无边灵息，却是同出而异名。 于是，玄微子运动帝一之象，长剑直插入地，引导大地脉动、移转灵枢造化，使其依循星纲法坛运转。倾尽全力发动御神之念，将星纲法坛的规则法度、道法玄理，烙印在这片天地山川间！ 第178章 主教 “这位是金树城教会的艾比利特主教。” 柴堆镇的小礼拜堂中，金树城的肥硕城主向玄微子介绍起来，这位穿着纯黑教士袍的中年主教，除了胸前佩戴的木质圣徽，便没有其他任何饰品和冗余装饰，松软卷发配上嘴边一圈短须，表情和蔼，目光坚定，不像萨雷米爵士那样激烈昂扬。 但玄微子能够察觉到艾比利特主教比那位武装教卫内敛得多，神迹力量也精纯得多。尽管看上去只是有些消瘦、体格寻常的中年人，可其内在的生命活力几乎能堪比寒带猛犸象。神迹力量自然敷布全身，哪怕无半点异光华彩，玄微子也不怀疑这位主教能够空手接住钢铁利刃的攻击，并且不会蹭破一丝油皮。 玄微子在观察艾比利特主教，对方也在打量着玄微子。 此时出现小礼拜堂中的玄微子就是本尊，他两天前升坛行法，移转大地脉动为灵枢汇聚，将星纲法坛稳固下来，过程中直接将那座城堡一脚跺毁，于是暂时搬来小礼拜堂——反正这里最初就是玄微子自己搭建的石砌小屋。 艾比利特主教没有十分冒犯地牢牢盯住玄微子，眉眼间只是有一丝神迹光耀闪过，随即两手拳抱在胸前，微微躬身地虔诚言道：“愿主之光照耀着您，奥兰索医师。” 玄微子挑了挑眉，人家这么好声好气地来，自己也没必要主动挑事，于是说道：“我这里十分简陋，两位随意。” 金树城这次城主和主教一起来到，本该要有相当的礼遇，但经历过真空劫的玄微子更无多余心思放在世俗礼数上，一切避繁就简。 这次只有玄微子亲自接见这两位，他开门见山地说道：“两位客人来到柴堆镇，估计是想询问贵教萨雷米爵士的事情吧？” 艾比利特和城主对视一眼，还是由主教接话道：“这的确是其中一个原因。我听说萨雷米教友与奥兰索医师起了一些纷争，所以特地前来缓和矛盾。” “我与萨雷米爵士并没有什么纠纷，是我手下一些人举止粗鲁……两位客人想必知道，柴堆镇这种地方，偏僻野蛮，殖民者与土著混居杂处，做出什么不符合文明世界的行为，也请谅解。”玄微子说这话时，却是没有半点示弱意味，只是简单陈述，也不在意对方是否接受。 艾比利特和肥硕城主听到这话，反倒放松下来，主教回应道：“我们来柴堆镇之前，经过莱根城探望了萨雷米教友，我劝他要懂得宽恕，仇恨只会蒙蔽主的教诲。此后我会尽力约束莱根城教会，以免再发生类似的误会和冲突。” 玄微子身披玄黑法服，周天星宿隐而不现，以细微幅度轻轻点头，对方的态度出乎意料的好——这倒也不奇怪，此前布置星纲法坛的动静实在太大，再度坐实了柴堆镇众人对玄微子是传奇施法者的猜测。 不管如何，能够施展如此大规模的魔法现象，这种层次的强者足以获得相应的尊敬。 “既然已经澄清是误会，那就直截了当说明来意吧。”玄微子问道：“两位想必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合作。”答话的是那位肥硕城主，他脸上带着可掬笑容，胖乎乎的样子还有些像弥勒佛，按着自己的大肚子说道：“我对柴堆镇的常青商会早有耳闻，听说商会还打算在各地建立医院？” “确有此事。”玄微子笑道：“不过在我看来，金树城教会本就有圣职者救死扶伤，恐怕用不着常青商会的医师和药物吧？” 艾比利特主教则摇头道：“惭愧，金树城教会之中能够施展神迹的圣职者，数目并不多。虽然礼拜信众不少，但是要成为圣职者，仍需要长久的锻炼和信仰的考验。” 玄微子脸上不置可否，但这位主教能够在外人面前坦诚承认，心性修养比起萨雷米爵士要好上太多了。 要知道法师奥术能够成为当今施法体系的主流，其根本在于两点——其一是奥法星图能够极其广泛地与各种能量物质产生联系，法师以其为媒介来施法，自然拥有对现实更为显著的干预和塑造能力。 其二便是法师们摸索出的逻辑思维锻炼，是现有各类施法体系下，最能广泛锻炼的能力。即便那对于智力素质依旧有天赋要求，可就从入门难度来说，比起教会圣职者与德鲁伊都要简单。 尤其是对感知有要求的施法职业，他们往往需要施法者对内外事物有种种特殊的体会和感悟。身为丹道修士，玄微子太清楚类似的体会与感悟，完全是可遇不可求的机缘，往往也是难以重复的个体现象。 唯有法师，通过日复一日的枯燥训练和坚持不懈的学习，或多或少能够摸到魔法的门槛，起码能够使用魔法物品。 玄微子转念之间，就已经明白这位艾比利特主教的用意了，于是笑道：“这么说来，金树城是希望与常青商会合作，邀请我们去建立医院？” 艾比利特主教上身前倾：“不仅如此。我的想法是，能否让教会成员在常青商会中学习？就如同火舞城那样。当然，他们依旧以常青商会的名义，在金树城作为治疗者和医师，具体收益也可以商量。” 玄微子敲着桌子默默思量一阵，随后说道：“主教阁下，你既然主动来到柴堆镇，想必事前已经打听清楚了。我们在火舞城的常青医院，不仅仅是简单治疗疾病，也是公开传授技艺的场所。我所传授的内容，恐怕并不与教会相适应。” “所以我这次前来，还带了一批教士，专程是来向奥兰索医师您请教的。”艾比利特主教说道：“我们听说柴堆镇是一个聚集了不同施法者的地方，能够在此地交流彼此技艺。” “柴堆镇的确欢迎各路施法者，只要不是来捣乱的话。”艾比利特主教的态度，比玄微子想象要更为低调。但这种低调和谦卑，往往意味着更长远的追求。 “这里是我们金树城教会制作的一批神迹卷轴和物品，以及相关的使用方式手册，请奥兰索医师过目。” 艾比利特主教立刻让随从捧来一个木箱，里面整齐码放着用绳带束起的几十根卷轴。内中还有一个小木盒，盛放着几根魔杖与五枚戒指，整体制作工艺平平，但放射着圣洁灵光，纤尘不染，让人看一眼就心神安宁。 “神圣之主教会，竟然懂得制作魔法物品？”玄微子捻起其中一枚戒指端详询问。 艾比利特主教解释说：“教会抄经院在多年前便致力于推动神迹力量的实用化，能够做到普惠广大信众，也是以此作为传播我主之光的途径。” “主教阁下很直白嘛。”玄微子放下戒指，问道：“那你们是打算在柴堆镇继续传教吗？” 艾比利特没有直接回答，转而问道：“奥兰索医师，听说火舞城的礼拜堂，是在您的协助下重新开设的？” “不错，只是希望主教阁下不要怪罪，我也不懂得贵教开设礼拜堂有什么具体仪式要做。只是火舞城经历过一场由于大墓地引起的瘟疫，需要贵教圣职者以神迹力量对其长久净化，以免再生祸患。”玄微子呵呵笑道：“我听说这是帝国建立之前便已存在的传统了。” “确实，我并不是反对奥兰索医师您的举措。相反，教会的力量能够重新出现在火舞城，我们还要多谢医师您。”艾比利特主教起身躬身致谢。 玄微子不置可否，自己当初在火舞城的安排，只是人尽其用而已。火舞城经历战乱，民众内心大多惶恐不安。常青医院能够治病，却难以抚慰众人的心绪，更别说内勒姆为主的法师了。 从修道之人的角度来说，这种低层次的抚慰和排解，其实是典型的凡夫心性，遇到现实的困苦和难题，总是习惯性地依靠神明、依靠上位者的拯救。面对复杂多变的现实，简单地归因于神明、统治者、或者所谓的制度问题。 如此种种，都是向外追逐的盲目行为，与修道者首重“自知者明”相悖甚远。 正所谓“顺为人、逆为仙”，由后天逆反先天如何体现？就在于内观、明己，是对放任心性向外追逐的约束，是对“后天之性”的破除，寻觅“先天真性”的过程。 即便玄微子一向看不起那些求神拜佛、礼拜祈祷之辈，但架不住无论哪个世界，普通人都是占大多数，行事权变，倒没必要彻底跟世情大势对着干，至少眼下还不是时机。 见玄微子不说话，肥硕城主和艾比利特主教也无法拿捏他的态度，只得问道：“我们是希望知道，奥兰索医师能否同意我们教会在柴堆镇的传教行为呢？” “终于说到重点了。”玄微子心下暗道，这位主教又是送礼又是致谢的。不过好歹他还算识趣，知道谁才是柴堆镇真正的主人，来到玄微子眼皮底下做事，也知道要先询问。 玄微子手指敲桌，一言不发作沉思状，小屋之中只有“笃笃”之声。肥硕城主眼中，小屋墙壁居然缓缓蠕动、扭曲，感官知觉也变得有些混杂飘忽，仿佛置身于一头吃人怪物的血盆大口内中，无边的恐怖压迫而来。 肥硕城主正想找艾比利特主教求救，却忽然发现自己孤身一人，内心惊恐让他忍不住发出尖叫，却连叫声也变得细小难闻。 “主说，恐惧是对信仰的试炼。” 一段轻浅祷词，好像有无尽光辉照破了怪物的血盆大口，将肥硕城主拉回了现实当中，他浑身冒汗、呼吸急促，身子险些从椅子摔下。 “奥兰索医师，如果您有什么不满，可以直接向我说，请不要祸及无辜。”艾比利特主教语气谦卑地说道。 玄微子一根手指空悬未落，指尖有一团微弱却坚强的光，好像是抵住车轮的虫豸，勉力支撑着。 “不错。”玄微子轻轻赞叹一句，松开手指，说道：“想要在柴堆镇传教，代价是服从我的安排。我对神迹力量也很感兴趣，需要圣职者配合我做试验。” 艾比利特主教迟疑了一下，旋即听到玄微子的话语：“我不接受讨价还价，不过放心，我还不至于要将你派来的教会人手开膛破肚。相对的，我会将常青商会的医药技艺传授给你们。” “既然如此，希望未来合作愉快。”艾比利特没有多余废话，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稍后我会派人前往金树城一趟，选定常青医院的地址。”玄微子说道：“另外，如果贵教有什么不方便直接出售的神迹物品，常青商会也可以代为销售，只要收取少量费用。” 艾比利特主教想了想，点头道：“这样就最好了……时间不早了，我们不便再打扰。” “具体的商业合同，我会让人拿给你们。”玄微子说完这话，艾比利特主教带着肥硕城主匆忙离开。 等两人离开小屋，肥硕城主脸色发白地说道：“主教，刚才、刚才那是什么幻术吗？你给我的‘祝福术’戒指没有效果啊？” 艾比利特主教则牢牢握着胸前圣徽，带着肥硕城主走出一段距离，方才压低声音说道：“刚才城主您看到的，不全是幻觉！奥兰索医师……他刚才真的把整座屋子的内部变成了怪物的口腔！” “啊？他难道真打算直接动手杀人吗？”肥硕城主赶紧摸了摸手上戒指，逐一确认内中储存的法术效果。 “应该只是震慑一下我们而已。”艾比利特主教放眼周围，说道：“我从方才就已经感觉到了，整个柴堆镇连同周围几十哩，都是一个庞大魔法阵的范围。而那位奥兰索医师就是魔法阵的中枢！” 肥硕城主瞠目结舌道：“几十哩？！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大规模的魔法阵？就算是传奇法师也做不到吧！” “我也不知道，估计是利用了某种特殊的手段。”艾比利特主教说道：“联系两天前地震的情形，估计他是以某种方式，利用了大地脉动的能量。传闻奥兰索医师是心灵术士，这就是心灵异能的力量吗？难以想象啊……” 第179章 坛上法主 “有趣。”玄微子坐在小礼拜堂中，拿起一旁的教会圣典随意翻看了几页。 “有趣什么？”化身像是凭空出现一般，形容气色有些狼狈，说道：“移转灵枢、立坛定基，好端端的一桩事，被你搞得山川震动、地脉失序，我都差点被你困死在地底！” 星纲法坛正式立坛定基，玄微子勘破真空，已经是两天前的事了。 当初玄微子以星纲法坛，化现帝一之象，将古代巨人遗迹收束的大地脉动释放出来，强大澎湃的魔法能量奔涌倾泻，尽管在玄微子事先推演之下，没有造成什么惊天动地的大爆炸，但还是引起了一场地震。 好在这场地震并不强烈，波及范围虽广，但巨人遗迹离柴堆镇也有不短的距离，震感消散得很快，没造成任何死伤。 唯一出问题的反倒是深晶矿脉，由于化身是在法坛之外施法共鸣，负责将大地脉动的能量有规律地引导至地壳岩层之中。 但地底的情形比地面复杂得多，化身根本控制不住大地脉动和矿脉灵能的混合，面对几乎要演变成狂乱魔法区的地底矿脉，他只得赶紧一个“传送术”溜之大吉了。 “现在倒好，深晶矿脉彻底被埋在地底了！通往幽暗地域的道路被这场地震毁了大半，别说找人挖矿，哪怕是传送法术也会一下传送进碎石堆里去。那帮雪地精虽然没事，却还是吓得呼天抢地的，一个个在高呼你的‘圣名’。”化身左拍拍、右掸掸，满是不快。 “没就没了，本来就不指望能够大量开采。就当是常青商会五行属木、天性缺矿。也省得让柴堆镇完全依赖矿藏的开采，而忘了人的主观能动性才是真正的财富源泉。”玄微子本尊将圣典放下。 化身嘿嘿一笑：“不见得吧？如今星纲法坛定基，源源不断地化纳大地脉动，尤其对你这位法主，只要身在法坛方圆三四十哩内，你所施展的一切法术天然地受到各种加持，强效、极效、增远、穿透、扩展都能随心所欲……啧啧啧。” 本尊却一点都不在意：“就算没有星纲法坛，我的心灵异能仍旧远超普通的心灵术士，这是纯阳元神和丹道修炼带来的天然增幅。可是寻常心灵术士，哪怕从头开始修炼丹道，也未必能做到如我这般。 而且星纲法坛，着眼不止在于心灵异能。一如真空生妙有的境界，法坛可以继续调摄，以适应不同类型的法术体系。” “这才是你真正的用意吧。”化身笑道：“你同意教会在柴堆镇传教，是希望也把他们的神迹力量兼容进星纲法坛之中吗？不怕他们像是病毒那样，反噬其主？” 玄微子本尊瞧了圣典一眼，说道：“在这方天地世界，沿袭千年之教，怎么可能只有唬骗愚夫愚妇的鬼话？既然没有神明干涉，那便必定有内在修持用功的法门，其高深之处，不比法师的奥术差。” 化身将一根神迹卷轴拎起来，在指间把玩打转：“教会能够制作出神迹物品，说明他们并非全是不知变通的蠢人。而且成果相当明显，至于说没有神明干涉……你就能这么打包票？” 玄微子眯眼沉思，似乎在回想埋藏极深的记忆：“之前我入玄关一窍，曾有洞窥先天的一瞬体会，感应到这个世界内核的规则法度。” “然后呢？” “我没法直接言明……”玄微子想了想，解释道：“借用化身五五之说，每一道化身其实都是本尊的一个侧面、一种特质、一种心理与行为方式，是人格的不同剖面。如果将这个世界整体也视作一个人，那这个世界也存在不同的剖面。 这些‘剖面’，其实就是世界万物运行的基本规律，或者是这些规律的某些特质。而我所窥见的，就是虽有‘剖面’，却无实体。” 说这话时，玄微子拿出那枚来自巨人遗迹的正十二面晶体，细细端详着。 化身摇头晃脑、边想边说：“行持雷法、升坛变神，上契天真、引动阴阳交会，应该是能够感应到一丝司掌规则法度的神真痕迹。连你的修为境界都没发现神明的存在，那说不定这个世界真的没有神？” “只能说没有神力权柄笼罩整个世界的神明。”玄微子提醒道：“如果只是一片山川天地，那不用找别人，此刻我就已几乎相当于柴堆镇周边地带的神道高真了。” “嚯~您这是——踏方外、游异界，恨天无把、恨地无环，代管柴堆镇及周边各村，灵能大神玄微子啊~”化身当即捧腹大笑起来。 本尊也懒得计较，只是说道：“你没发现吗？如果将视野缩小，德鲁伊自然纽带所选择的领域，相对于整个大自然也是‘剖面’，精魂使者所崇拜的图腾巨灵，相对于自然巨灵，也是‘剖面’，精魂则是更加细微、更加具体的存在了。” “你不用跟我说，传道讲法，跟你那些徒弟去说。”化身摆摆手：“你现在固然成为了一地神真，但何尝不是被束缚于此？” “我虽立坛定基为法主，但我本人并不是受香火愿力的鬼神，自然能出入无碍。”玄微子说道。 “但是星纲法坛给你带来的大神通、大法力，一旦离开法坛范围，就会被严重削弱。”化身提醒道。 玄微子答道：“那不叫削弱，没有星纲法坛的支援，就是我本来的修为法力。更何况我如今渡过真空劫，亦有提升。” “只要你还在星纲法坛之中，神通广大就是最好的注解。”化身脸上浮现出狡黠笑容：“就是不知道，你有没有这胆量离开星纲法坛？” “不用试探我，经历真空劫，洗炼依仗之心，知道如何拿得起、放得下。”玄微子说道：“如果沦落到要躲在星纲法坛里过日子，须臾不敢离开，那与枯守洞府的庸道有何差别？修道在人不在山，立坛设靖，不是叫人钉死在一处不得脱身。那样的修行也谈不上逍遥！” “终究还是厌弃神道啊。”化身笑着隐去身形，飘然无踪。 化身离去之后，珊多丽就进来了，她一进来就四处瞧了瞧，似乎在找人。 “有什么事？”玄微子开口问道。 珊多丽赶紧说道：“我们按照你说的地点，发现了十几处魔法涌泉，现在正安排人进行稳固和疏导……地图在这。” 玄微子接过地图，上面标示了柴堆镇周边远近十几个地点。珊多丽接着问到：“这些魔法涌泉，是你布置魔法阵造成的结果吗？” “不全是。”玄微子说道：“为了能够让我的魔法阵可以长久稳固地运行，我将古代巨人遗迹中收束的大地脉动释放出来，使其回归大地。只是这个过程就像是大堤溃坝，一瞬间会造成极为强烈的魔法能量喷发，我利用魔法阵将其加以稳固。但这么大的范围，难免会有些疏漏，所以形成这些魔法涌泉。” 玄微子没把话说全，星纲法坛毕竟是他以道法探索这个世界规则法度的最高产物，在他人境界未至之前，并不打算将其中玄理妙用讲得太清楚。 星纲法坛其实与通常的魔法阵有很大差别，因为这是玄微子在移转灵枢地气、引导大地脉动的过程中，同时立坛定基而成。星纲法坛与周围大地脉动自然勾连起来，这就是它覆盖范围极为广大的原因。 玄微子此举乃是久经推演、顺势而为，不像法师布置魔法阵那样，用粉笔或特殊材料，在有限的空间中涂抹描绘。星纲法坛的运作规律、道基玄理，玄微子都以御神之念的法力，印入柴堆镇周围天地山川之间，所以根本不需要什么具体的绘制材料。 如果非要说消耗了什么，那就是玄微子这几个月来行功不断所积累的星光体，以此为媒介印入方圆天地之中，化散无形。 御神之念与神念不同。寻常的神念“以心印心”，只能传递给其他人或者生灵，起码要有一定的智力才能理解神念心印的内容。通常是师门尊长为弟子传下神念心印，指引门人弟子往后修炼。 而御神之念则是将神念赋予外物，甚至是赋予一片天地山河之间。将一种生动意蕴、一种活泼内涵，赋予本来没有生命灵性的死物上，也是一种另类的炼器之法。 其本质在于，将一种不相自悖的存在和运作模式，赋予给外在事物。如果是用于炼器，则可以炼制成内藏法诀心印的玉简金册，旁人以神识灵觉去感应，自然就能得到玉简金册中所存留的法诀心印。 不过像玄微子这样，借着大地脉动磅礴浩荡之势，直接将星纲法坛的道基玄理，凝炼成一道巨大无比的御神之念，烙印在几十哩天地山川间，旁人几乎无法辨识和解析星纲法坛本身。 正所谓“一叶障目，不见泰山”，纵然高明之辈可一窥山势，也难免“横看成岭侧成峰”。 至于魔法涌泉，那是其实不是玄微子的疏漏，而是久经束缚的大地脉动，迸发势头实在太大。玄微子倾尽全力也无法以星纲法坛完全转化，只能将其引导为多个聚集节点，任其宣泄。 “对了，我们发现，这些魔法涌泉似乎对我们精魂法术也有增益效果。”珊多丽脸上露出喜悦表情：“如果可以的话，我们能否将其改造成祭坛或者工房，无论是用于修炼，还是制作魔法物品，都会有极大帮助。” “我就是这么打算的。”玄微子看了看地图，上面总共十八处魔法涌泉。当然，如果算上玄微子本人，那就是第十九处，谁叫他是法坛之主呢？ “那我现在就去通知众人！” “等等。”玄微子叫住了兴奋的珊多丽，说道：“这些是柴堆镇未来的重要资源，你们先将其稳定好，具体安排和分配，需要大家达成共识。你不要因为遇见巨大利益，就心神丧乱，毕竟你还不清楚，这样的利益你能否把握、能否守护。” 珊多丽猛然一惊，玄微子的话就像一柄尖刀直戳心脏。这段日子以来，她本人实力提升极快，精魂使者的势力和数量也不断增加。如此情形确实让她觉得理所当然，甚至有些无所不能了。 可是仔细回想，这一切是只是靠珊多丽自身努力获得的吗？她太清楚现实并非如此，而是由多种因素结合作用而成。 有成便有毁，珊多丽还记得玄微子的教导，更不要说自己如今所有的一切，几乎都是玄微子一手造就。 玄微子见敲打珊多丽还算有效，至少她不是那种轻易被眼前巨大利益冲昏头脑的人，好苗子往往只是需要在恰当时候加以点拨，自己就懂得内省反思了。 “不妨告诉你一件事。”玄微子说道：“你的通玄神杖是引导这些魔法涌泉的最佳媒介。” 珊多丽睁大着漂亮的琥珀色眼瞳，没有过分的喜悦，重重点头道：“我一定小心应对！我先退下了。”说完这话便离开了石砌小屋。 望着珊多丽的背影，玄微子忽然说道：“别偷听了，下来吧。” 就见一只小黑猫从二层阁楼跳了下来，直接落到玄微子怀里，蹭来蹭去地说道：“你终于出来啦！” 看着在自己怀里撒娇的罗莎莲，玄微子抬手揉了揉她的屁股，说道：“怎么？你色欲劫还没过？这可就有些慢了啊。” “嗯、嗯~对，就那儿，再使点劲儿~”罗莎莲被玄微子上下其手揉得筋骨酥软，直接瘫在他腿上说道：“早就度过了。我要真是欲念太盛、无法遏制，早就跑进林子里找其他公豹子了。不过嘛~嘿嘿，我还是喜欢你的味道。” “你倒是闲了，现在柴堆镇上上下下都在忙，我也走不开。”玄微子说道。 “哎呀，有什么事让你那个分身去做不就得了。”罗莎莲朝周围抽了抽鼻子：“这里虽然是你以前的房子，但住过别人之后，反倒有一股怪味了。我不喜欢这里！” “我也不喜欢。”玄微子坦白道。 “那你打算睡哪？”罗莎莲问道。 “天为被，地为床，哪里不能休息？”如今的玄微子炉鼎生机健旺，精神充盈，已经可以做到辟谷绝粒、精思无眠。渡过真空劫后，身心状态已经朝着超凡入圣的层次迈进了。 听到这话的罗莎莲有些发怔，问道：“你是打算跟我露天野战吗？” “……” 第180章 魔法涌泉 三层八角的垒台上，原本那座泛着铁色哑光的城堡消失不见，如今变成一座特殊的祭坛。 第一层垒台上，打下一条条笔直的木桩，上端有横挑相连的木杆子，悬挂下数十条黄色的宽布匹，远远看去更像是染布坊。只不过这些黄色的宽布匹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红色符文，看上去复杂异常，就算用上“通晓语言”，也只能阅读出一些毫无意义的杂乱语句。 第二层也是相似的布置，只是清一色换成了黑布，布匹上描绘着银色的星辰图案，奇妙的组合模式，似乎蕴含着什么神异规律。 而在第三层垒台上，则摆着八个像是纯金打造、紫光泛动的特殊锅炉，内中燃烧着不会熄灭的火焰，安静地放置在八个角落上。 这样一个充溢着强烈灵光的祭坛，并没有放置任何神明塑像，或者对应的徽记、图腾。最顶层除了放置了八个怪异锅炉，就没有任何其他事物了。纵使没有安排哪怕一位守卫，也无人敢贸然闯入。 实际上在那场地震之前，城堡就炸碎得不留瓦砾，奥兰索医师似乎也没有重建城堡的意愿，而是改造成如今这个特殊祭坛，让人搞不清他的用意。 可凡是对柴堆镇情况稍有了解，或者干脆是施法者，都知晓奥兰索医师在柴堆镇周边布置了一个规模极其庞大的魔法阵。 这个魔法阵有什么效果，众人还没来得及问，魔法涌泉的事情就立刻引起了所有施法者的关注。 魔法涌泉，一种魔法能量高度富集的特异场所，可以看成是一个个微缩的高魔法区，而且能够为施法者提供源源不断的魔法能量，便于制作魔法物品。 “发财啦！发财啦！” 提乌斯欣喜若狂，强迫自己专注意识，小心操纵着眼前不远的一处魔法涌泉，那是自地缝中不断喷薄而出的绿色蒸汽，升到半空中噼里啪啦地发出各色闪烁光芒，让周围石头失重般飘起，转眼又碎裂成粉末。 “快！赶紧拿导能铜管来！”提乌斯各种手势咒语搞了有一个小时，脸颊手指都快要抽筋了，得亏他这段日子为了搭建法师塔，在奥术几何学方面狠下苦工，这才坚持下来。 指挥着属下在魔法涌泉周围搭建起简易的蓄能装置，就像是一个精度不高的星轨仪，然后将已经耗尽魔法能量的普通宝石，逐一镶嵌在圈轨上，看着其在魔法能量的驱使下缓缓转动。 再三确认蓄能星轨仪能够承受这个魔法涌泉，导能铜管不至于顷刻间被强悍能量冲击成废渣，提乌斯这才放心擦汗。 望着转眼功夫就微微发出魔法灵光的宝石，提乌斯坐倒在地放声大笑：“哈哈哈——有了这处魔法涌泉，我就可以拥有不间断地魔法能量，法师塔的修建进度将会大幅加快。只要将魔法涌泉牢牢掌握在手上，那就是永无休止的财富源泉，高等法师将不再是梦啊！” 提乌斯太清楚魔法涌泉的重要性了，当代法师所受到最大制约，其实不是奥术理论、施法技术、学派专精，而是如何才能拥有大规模、长时间的稳定魔法能源。 甚至很多设想中的高等法术、乃至传奇法术，明明已经被设计出来，但就是碍于魔法能量的输入不够长久和强大，以至于法术效果打折扣，或者干脆施法失败。 从通讯晶塔，到元素位面传送门，都是这种尝试的成果。至于魔法涌泉，法师们其实也早就研究透了，说白了就是魔法能量活跃区域。其成型原因千奇百怪，火山口、大海深处、古老陵墓都有可能形成魔法涌泉。 魔法涌泉倒不一定真是字面意义上那样，魔法能量像泉水一样喷出来，有些时候是类似结界或者场域的状态。只不过最初确定下这个名字的人是大伦底纽姆的开国皇帝，传闻他曾经在一处魔法能量充盈的圣泉，受到湖中女士的祝福，使其能永葆青春。 自然，野史当中也少不了对开国皇帝与湖中女士这段露水交情的各种描述，甚至还让帝国本土的泉水、湖泊，一跃成为男女们交往联谊的场所，间接带动了旅游行业的发展。连湖中女士的形象，也被各种名媛会所、高档妓院、豪华酒馆打造成头牌女郎，直至近十来年才陆续被“飞弹女王”取代。 一想到飞弹女王，还有通常要搭配“洗浴套餐”的湖中女士，提乌斯就如同挨了一发“石化术”——硬邦邦啊~ “啊啊啊！没想到我居然忍了快一年啊！”提乌斯挠着头发站起身来，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魔法涌泉上。 一般像他眼前这种规模的魔法涌泉，自然是不会被传奇法师所看上眼的。但对于提乌斯这种中等法师，看似已经超越大多数施法者同行，可也是在一个不上不下的尴尬位置。既要服从高等法师的命令行事，又要和同等人物抢资源、抢机会，还要尽量从下面的人手中搜刮获取。 如今跟在奥兰索医师身边，提乌斯一样无法回避这样的命运，所以他比谁都更加看重魔法涌泉，无论如何都要将这种不断增值的宝贵资源掌握在自己手里！ “哟！提乌斯老弟，还在这忙着呢？” 一个让人听着就起鸡皮疙瘩的声音传来，提乌斯扭头就看见金树城那位肥得跟猪一样的肥硕城主。 金树城的统治者还有教会主教的到来，提乌斯早就知道了。可惜人家是来拜访奥兰索医师的，提乌斯也只能眼不见为净。 结果在魔法阵布置完成后的这些天，金树城的人居然赖在这里不走了。那位艾比利特主教还好，可这位肥硕城主却是没少东瞧瞧、西逛逛，而且还经常来找提乌斯聊天。 “没办法，忙啊。”提乌斯伸展一下身体，虽然法师的身体并不是像一些无知战士所说的那样病弱，但确实说不上多么强壮坚韧。 肥硕城主的视线越过提乌斯肩膀，望向那个不断吸收魔法能量、为宝石重新蓄能的星轨仪，两眼放光道：“提乌斯老弟，厉害啊！平时没少攒空心宝石吧？” 所谓空心宝石，就是蕴含魔法能量的宝石，在消耗一空后的泛称。这些宝石基本都来自于富集魔法能量的特殊矿脉，是制作魔法物品的优秀材料。只不过当宝石内中的魔法能量耗空之后，就会变成品质成色一般的空心宝石，除非进行重新充能。 但对空心宝石的充能，基本无法回避一个现象，那就是充能所耗，往往需要比宝石本身容量更大，对于需要自己手工操作的法师来说，还不如另外花钱买新的魔法宝石，或者让自己的学徒干苦力。 可现在有魔法涌泉，搭配蓄能星轨仪，提乌斯就能为这些空心宝石充能，哪怕过程中难免有些额外损耗，但起码为自己节省了很多精力与时间。而时间对于法师的重要性，人尽皆知。 “他妈的死肥猪！装出一副傻样，结果连宝石充能都可以一眼辨识出来！”提乌斯在心里骂了一句，如果是在以前，这种窥探法师隐秘的家伙，他早就一发“极效解离术”把他打成灰灰了……嘶，他身上的装备不差啊，这种灵光效应，这些都是神棍制作的吗？ 提乌斯忽然生出一丝警惕，法师相对于教会神棍、德鲁伊老木柴，以及大多数巫术施法者，最突出的能力，其实是擅长制作魔法物品。尤其是法师将魔法物品的使用要求，压低到一个前人难以想象的地步。 经由法师制作的奥术魔法物品，有相当一部分只要经过恰当的训练，加上一些实践，普通人基本都能掌握如何使用，除非是部分有施法能力要求的卷轴和具体器具。 如此一来，导致法师的能力不局限于法师本身，他可以通过制作魔法物品，来扩展自己的势力，将自己的法术能力通过物品赋予给其他人，以此掌握更大规模的利益与分配。 而这一切，只有魔法物品的产量才能约束法师，也就是奥兰索医师曾经说过的——“法师是通过奥术强大的生产力压制了其他施法体系”。 可现在发现教会神棍也懂得制作魔法物品了，那未来会不会跟法师抗衡啊？要知道这帮神棍别的不行，治病救人的能耐，确实比法师厉害啊。 嗯？治病救人？提乌斯忽然想到常青商会，其实相比起制作各类常青之衣护甲，如今商会主业渐渐向各类救治伤病的药剂倾斜，甚至要主动培养医师与治疗者，派驻到其他乡村城镇。 “原来这就是教会神棍来柴堆镇的原因！”提乌斯心里忽然大骂起来。他之前还以为神圣之主教会是为了萨雷米爵士，前来柴堆镇兴师问罪，所以提乌斯也有刻意回避的打算——反正把萨雷米一拳打翻的人是沃夫，追责也追不到我头上！ 现在细想起来，如果真是兴师问罪，以奥兰索医师和沃夫的关系，加上几天前布下大型魔法阵的动静，就算是跟萨雷米一样难以交流的货色，也没胆量冒犯奥兰索医师。那么教会神棍来柴堆镇的用意只有一个——合作！ 提乌斯脑子飞快转动起来，如果教会神棍要跟奥兰索医师合作，那么在培养医师与治疗者的事情上，绝对是有很大共同利益的。毕竟神圣之主教会的圣职者在相当长的一段历史中，就是扮演着救治伤病、缓解痛苦的角色。 不是每一个教士都能成为牧师或者武装教卫这样的圣职者，可架不住教会人多啊！尤其是新大陆这边，别看殖民开拓如火如荼，普通殖民者过的也都是艰苦日子，这时候哪怕来个半点神迹都不懂的神棍，一样能够被殖民聚落奉为神祇使者。 可如果说，让这些教士接受常青商会的医药教学，然后以医师与教士的身份前往新大陆各地，特别是去往那些缺医少药的村镇，岂不是顷刻间就能主宰了一地的信仰？哪怕繁华如火舞城，法师众多，奥兰索医师不还是能在那里开设一间常青医院？ 提乌斯忽然被自己的想法给吓到了，要真是如此，那咱们法师在新大陆打拼出来的殖民地，不就要被教会神棍鸠占鹊巢了吗？！ “死肥猪、死肥猪！”提乌斯望着满手戒指的肥硕城主，现在他已经不想用“解离术”了，而是打算给自己施展“变巨术”和“牛之力量”，然后把这肥硕城主的脸打成猪头！ “提乌斯老弟？怎么愣住不说话了？”肥硕城主一副奸商模样，连连搓手道：“我听其他法师说，提乌斯老弟还擅长设计服装？不瞒你说啊，我们金树城最近也在开办了一家专门制作服装的商会……哈哈，倒不会跟你们常青商会抢生意啦，我们主要是做高档礼服，卖给沿海的有钱人。” “怎么？看不起我们常青商会的护甲？”提乌斯当即反驳道。 “不是不是！”肥硕城主甩着那对油汪汪的猪蹄，“这个嘛~这年头新大陆受到本土影响，出入高档社交的圈子中，不能像以前那样穿着盔甲或者法师袍，否则会被人笑话，连生意都没得做哟~” 提乌斯撇了撇嘴，帝国本土始终还是比新大陆要更为繁华富庶，半个新大陆源源不断向本土的达官贵人们输送着财富和物资，供他们吃喝玩乐，当然有时间搞什么华贵礼服、社交联谊。 想到这里，提乌斯就在心里骂了起来：“呸！不就是各种交换乱搞的场合吗？我那个‘愉悦护目镜’里面，就记录了一场宴会途中，和三名贵妇在花园里一挑三的场景！啊……好羡慕，我也想过这种快活日子~” “服装设计，我倒是有一些图纸。”提乌斯对肥硕城主说道：“我可以跟城主大人合作，但是我有一些事想要了解。” “提乌斯老弟直接说就是，你我谁跟谁呀~”肥硕城主拍着对方肩膀道。 “我想要知道金树城教会主教的具体用意，以及神圣之主教会在新大陆有什么安排布局。”提乌斯也反过来拍着肥硕城主的肩膀，笑容阴森：“可别在我面前吹什么是出于信仰才在城中设立教会，能够一眼辨识出宝石充能的，城主大人想必在魔法学院进修过不少时日吧？” 第181章 教门 一道凝炼的白光徐徐生成，在玄微子引导下，好似一片光雨洒落，将狰狞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治愈，新生的皮肉自动粘连，只剩下颜色略浅痕迹，连一丝血痂都没有。 “多谢医师、多谢医师。”一位穿着破烂血衣的土著战士起身连声道谢，心中不由得惶恐，自己居然能够得到奥兰索医师亲自施法救治，而那被林中怪物撕开的巨大伤口，居然几个呼吸就完全治愈，连同断折的骨头也重新接合长好。 玄微子只是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看向自己手中渐渐朽烂成灰烬的神迹卷轴，其中的“治疗重伤”效果，足以将一名初出茅庐的战士，从重伤倒地的境况中抢救回来。 强大的正能量治愈伤势、弥合伤口，重新推动伤者体内生命活力的循环作用，从挽救生命的角度来说，教会所掌握的施法技艺，的确可以冠以“神迹”之名。 “神迹之中的正能量，看来与丹道修炼过程中，肉身炉鼎所涵养的生机有不少差别。”玄微子撇去指间灰烬，暗自思量起来：“丹道修行凝炼生机，乃是五脏六腑整个复杂系统协调运作下的产物，它固然与正能量提升肉体活性有相似之处，但更像是与生命体内天然具备的少许正能量结合而成。 若是以内在生机勾连外在生机，加以采摄凝炼、养生延寿，这便是《菁华妙气》的修炼之法。如果是寻求内在生机的运转暗合自然法度、天人相通，那就是《灵枢宝匮》。 上古仙法发展到后世，或是存思身神、或是服符行炁、或是守一积真，又或者是我所修炼的混元金丹大道，其本质都是追求天地与人身相通，以证长生久视的功果，然后再去追求超脱天地、无始无终的大道。 但教会神迹的正能量来源，并不是生命体自身，而是从别的地方勾招而来……传说中的正能量位面吗？” 玄微子还在这里沉思，提乌斯正好赶来，看见林地上躺着好几位伤员，精魂使者正在施法治疗，远处山坡后方传来乒乒乓乓的战斗动静，于是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其中一处魔法涌泉，让一片树林活化了。”玄微子抬手指向山坡后方：“那里的魔法效应有些狂野，活化的树木和泥石攻击任何外来者，导致有人受伤，珊多丽已经带人赶去处理了。” “突然出现的魔法涌泉，如果不加以引导控制，难免会有类似的情况。”提乌斯倒是觉得很正常，然后悄声跟玄微子说道：“医师，有一件事我想请教您。” “说。” “您是打算跟神圣之主教会合作，让常青商会的势力遍布新大陆吗？”提乌斯问道。 “我只是跟金树城教会合作。”玄微子以灵能收拢声音，隔绝侦测，与提乌斯交谈起来：“至于说让常青商会遍布新大陆，理想很丰满，实际上做起来没那么容易。” 提乌斯有些紧张地提醒道：“可医师您要小心啊！教会神棍那帮人，也是在借助您的名义来传教。我都跟金树城的那个死肥猪城主打听过了，他们打算承认您是新大陆的地上圣人！” “地上圣人还分新大陆还是旧大陆的吗？”玄微子笑着问道。 “新大陆的神棍，估计是不想听旧大陆教会的指挥吧。毕竟是在自己地界上发展的势力和信众。”提乌斯忽然又想到一点：“还是说医师您也打算借地上圣人这个名声，扩大常青商会的影响力？” 玄微子叉抱双臂，望着天空变幻不定的流云，好像十分随意地说道：“常青商会未来会发展成什么样，并不完全由我来决定。出售药物、行医救人，这既可以是消除病痛、解决苦难的良善行为，也可以是以生命勒索钱财、尽一切可能搜刮利益的功利之举。” 提乌斯拍了拍腰间的钱袋子，发出金币碰撞的脆响：“首先肯定是要挣钱啊！商会不挣钱，靠喝风过日子啊？” 玄微子却笑道：“说不定，真有人可以只靠喝风过日子呢？” “医师您是说塔瓦隆那样的高等德鲁伊？还是教会里的苦修神棍？他们有些人真的可以几个月不吃不喝。”提乌斯一摊手：“可那又怎么样呢？其他人还是要吃要喝，好听的名头、他人的礼赞、民众的崇拜，说穿了不还是吹吹捧捧的假玩意儿？要是挣到钱、拿到实实在在的好处，又能赚到好名声，那的确是好事，但不能颠倒先后顺序啊！” “呵……虚心实腹，法师对掌握现实力量的追求，衍生出独特的心境吗？”玄微子转而说道：“但问题是，绝大多数人是依赖观念和认识的推动，才有各种各样的行为。 常青商会想要发展，而不是局限于柴堆镇和金冠木自治领，除了现实利益，也要有超出现实的关怀，这是回避不了的。倒不如说，能够让人回归现实、把握现实，不再简单地顺从既定观念与认识，这才是难事。” 虽然如今还没有面临这种问题，但以玄微子的眼界，已经能够隐约预见到，伴随柴堆镇与常青商会的发展，或者说他那个连名字都还没有的宗门势力不断扩张，必然要面对一个终极问题——生命何去何从？ 对于确切踏上道法修行路途的人而言，自然有贵生重实的心境，生前实现不了的事情，交给死后就是最大的妄想。就算玄微子上辈子也拜过仙真神圣，但绝非祈求死后得到其接引、长享极乐云云。 而是以仙神为师，皈依道法。通过自我身心调摄修持，来体现对信仰的坚守。真正的修道之人，不是成天招摇显弄，对不信之人动辄谤斥，诅咒其下地狱、受千般折磨；甚至视教外之人为敌，要杀之而后快。 当然，这样一来，修道之人容易走向山隐清修、鲜问世事的路子。这也是为何俗世凡夫对于道人的理解，多是隐居山林不出的形象。 俗话有云——道化贤良释化愚。道家的确在相当长的一段岁月中，只接纳少数人。并非道家孤僻，而是门槛天然如此。 对大道的信仰，并不是通过发展多少信徒、供养多少钱财、焚烧多少香火、进行多少次祈祷礼拜来体现。而是在于自我通过修行而获得提升，以此亲近大道；在于对天地万物、宇宙自然的认识和利用，以此深通大道造化。 其他宗教，门在山下，进了门就是兄弟姐妹一家人。而道家不同，门在山上，要自己爬上去才算入门。就这，还只是万里长征第一步。 可是要广开教门、普度世人，就不能只化贤良。而对于面广量大的普通人来说，消除现实生命的病痛固然重要，可是对未来生命去向的追求也一样不可忽视。 人们对于未来的追求，通常在于不断增长的物质收益。但现实世界存在无穷变数，哪怕是经历了几番产业革命、生产力大发展的社会，普通人物质收益增加，也一样充斥着对不可控未来的焦虑。 如此，对于未来的追求，要么是损耗身心的拜金主义，要么是转变为对死后世界的渴望。一切围绕死后、重视鬼神力量的宗教，或者相似形式的蛊惑，将不可避免地主导大众心智。 “也就是说，医师您打算给普通人一个信仰？”提乌斯皱眉道：“为什么非要这样呢？像我们法师，不也什么都不信吗？” 玄微子却说道：“你们法师不是没信仰，只是不信奉具体的神明，但你们信奉奥术、信奉力量，信奉你们有能力改变现实，总归是有一套内在的信念和价值体系，来支撑和维系你们的行动。越是规模庞大的组织，越需要信仰来保持组织的向心力和确定发展方向。不存在那种千万名追随者，却自称没信仰的组织。除非你刻意限定，信仰就是信奉哪一位神明。” “可这也不用找教会神棍吧？德鲁伊和精魂使者，也算有自己的信仰和教义吧？”提乌斯忽然灵光一闪，问道：“医师，难道您也想甩开翠绿之环和土著他们，创立自己的教团？” “差不多吧，我还没想好，是否一定要以教团的形式。”玄微子沉吟道。 “教团？这不是有现成的吗？”提乌斯见玄微子一脸奇怪地盯着自己，于是说道：“难道心灵异能不可以是信仰？医师您不是连教团圣典都写好了吗？《心灵不凋花》，听着就那么不同寻常、不可思议、不可名状……” 玄微子没有在意提乌斯越说越怪的表述，只是叹了口气：“心灵异能……这会不会把路走窄了啊。” 如今玄微子已经度过真空劫，但心灵异能的造诣，却进入了一种特殊的状况。 度过真空劫的妙处，除了是突破金丹大成的天年之限，寿元延益，更能够以心念感应外界精微的物性气机，使其依循既定模式和规律运转。这其实就是御神之念，也是正宗符法的奥妙所在。 此外，玄微子在火舞城开坛作法时，曾感应到来自地上万千民众的心念愿力。而御神之念能够感应这心念愿力，借其滋养元神，如此正合《一元纯阳》中的神道修炼之法。 只不过作为参悟金丹大道、心向天仙成就的修道之人，对于神道修炼之法终究没有太大兴趣，玄微子也不愿意反过来受到愿力的纠缠和束缚，成为法坛上受香火的鬼神之流。 而玄微子眼下的情况是，他隐约发现自己心灵术士的等级并没有提升，而是出现了异于心灵术士的身心结构，也就是兼职了其他施法者体系。 以前玄微子曾短暂地兼职过精魂使者，不过那是为了亲自印证精魂法术，并且以“心灵革新”配合内观功夫，将身心模式重新矫正回心灵术士的道路上来。 按说玄微子如今修为更进，又经历过更能自如转换身心状态的真空妙有之境，按说随时可以转换回心灵术士，说不定还能掌握九阶灵能。 可玄微子发现，如今自己身心状态没有出现兼职惩罚、相互扞格的现象。可见新近达到的层次，并没有完全超出心灵异能的范畴，而是一种过去不曾知晓的灵能施法体系，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新开创的路径。 玄微子一念之间思索了很多，提乌斯在那里接话道：“把路走窄？这怎么可能？这是心灵异能，是能够跟奥术、神迹、自然法术和其他魔法相提并论的全新施法体系啊！现在除了奥兰索医师您，还有谁获得您这样的灵能成就？还有谁将心灵异能无偿传授给众人？” “这不是无偿的。”玄微子露出笑意道。 提乌斯当然知道，可还是拍马屁讨好起来：“医师，这年头光是成为一名法师学徒，您知道要花多少钱吗？” “呃……多少？”玄微子还真是没仔细了解过这些事。 提乌斯开始掰着手指计算：“那咱们都按照最便宜的来算——五芒星之塔内，还没掌握一阶奥术的法师学徒，一个学期就读费用是三百金阳币。一本空白法术书一百五十金阳币，一道零环戏法的抄录价格是五十金阳币。一套墨水和羽毛笔、一包基础施法材料，合计二十金阳币。啊，法袍就算了，不指望能穿上附魔法袍；法杖也算了，撅一根扫帚棍就能冒充。就这还没算上日常食宿费用……” 玄微子捏了捏眉间，说道：“零环奥术的学徒，就这还要五百多金币，你们法师都是这样一代代剥削下来的吧？” “嘿！您还别说，不剥削他们，剥削谁去呢？而且这还是往少了算，要是天赋太差，一个学期学不会，那还得继续砸钱、继续学！就像金树城那个肥猪城主，家里人花了几千枚金阳币，他愣是连个‘舞光术’都搓不出来，这样与奥术无缘的家伙，花再多钱都没用！”提乌斯笑道：“所以像医师您这样，只是让那些心灵武士做些巡逻、修路、挖土的苦力活，那简直是便宜了他们好不好！” “听你这么形容，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地上圣人了。”玄微子说笑道，随即目光望向山坡后方，那里战斗动静已然平息下来。 第182章 泉池 通玄神杖遥遥一指，一道黯淡的灰芒扫过，一串破土而出、叉叉丫丫的坚韧荆棘，被灰芒抽干了躁动不安的生机，转眼凋零成枯败干硬的脆木，轻轻一碰就断折碎裂。 由灌木丛、老榆树、毒藤蔓随便纠缠拼合起来的怪异树人，足有十五六尺高，下身就是一团杂乱根系，几乎没有腿脚。那类似鹰爪般的大手还带着干结血渍，鼓荡着吮吸生命的邪异魔法，吸血藤蔓好似蛇发盘绕、纠缠，伺机发动袭击。 珊多丽将通玄神杖一顿，“防植物护罩”以墙面形态展开，将这头怪异树人阻拦在外，同时就听见旁边传来惊呼声。 一个小山模样的大型土元素，不规则的躯干上顶着一副恶狠狠的脸庞，粗壮四肢好像是未经雕琢的石块拼凑起来，魔法能量驱动着它前行，朝着精魂使者挥动起那重锤般的手臂。 即使一击挥空，手臂砸落在地，也能形成一道强劲的冲击波，沿着地面扩散开来，轰得枯枝落叶飘散、泥土碎石横飞，就连地面也颤动不止。 一般的兵刃武器已经无法对这个大型土元素有任何伤害，一名精魂使者两手划动，指尖电光跃动，随着他扬手直指，“舞电术”生成几道旋搅电弧，围绕着土元素来回攻击，奈何只能刮下些许石皮，无法伤及根本。 被攻击的大型土元素似乎怒火中烧，不规则的躯干上部，五六枚带着棱角的石头从体表“生长”出来，不用手掷、无需投索，直接飞射而出。 石弹带着破风声飞袭而至，精魂使者与精微卫士们纷纷狼狈躲避。 “不要慌乱！”珊多丽喝令有些惊慌失措的众人，同时飞快思索应对之法。 一般来说，大多数操控元素能量的法术，都能对土元素造成破坏。但不知为何，或许是魔法涌泉为其提供不竭动力，这个大型土元素比寻常的要更为坚硬难摧，而且时间拖久了，还会自我修复。 但珊多丽察觉到，怪异树人与大型土元素内部，都是由精魂作为核心驱动，这就让她有可乘之机了。 珊多丽当即下令道：“其他人用火焰法术牵制住那个树人，土元素由我来对付！” 话音刚落，通玄神杖大绽五色神光，竟似法师的“虹光喷射”，化作一道笔直射向大型土元素。五色神光蕴含一股超自然力量，直接渗透到大型土元素内核，珊多丽的神识灵觉顺势探入其中，将精魂与魔法能量的联系扰乱。 “出来！”珊多丽身上爆散出一圈幽蓝光晕，针对精魂的律令之言，将大型土元素的内核精魂直接抽离而出。 失却精魂作为内核驱动，大型土元素就只是魔法能量附着在一块石塑上，没有精魂对其束缚，魔法能量很快就在自然事物中耗散游离。原本依赖魔法才能拼接活动的石块四肢，转眼崩碎成一地顽石，仅存一丝微弱灵光。 而另一侧，精魂使者们两手攒聚出火球模样的“燃火术”，甩手投掷而出，虽然没有法师正宗的“火球术”那样有爆炸效果，也没有数百尺的射击距离，但把对面怪异树人点着一些枝叶不成问题。 更擅长武技与近战的精魂卫士，在得到“跳跃术”、“大步奔行”的加持后，取出“树肤术”药剂仰头喝光，加上与常青之衣发动精魂共鸣，仿佛穿着一件坚韧而充满弹性的全身板甲，任凭吸血荆棘胡乱抽打，也是不疼不痒。 就见他们拿着分量不轻的双刃战斧或斧戟，而且都是一阶附魔武器，奋起力量朝着怪异树人的根茎、躯干狠狠伐斫，沉闷的伐木声，伴随木屑飞溅破碎。 有一位精魂卫士更是施展出“火焰之刃”，干净利落地将烦人荆棘纷纷斩断，一个灵活翻身纵跃，躲过满是血腥的利爪拍击，顺势连攀带爬，矫健身形来到树人的头顶——如果这东西也算有头的话。 紧接着便是一同疾风骤雨般的狂挥乱舞，简直就是把怪异树人当柴火劈。 “快后退！”珊多丽的声音准确传到每个精魂卫士的耳边，就见她驯服了躁动的精魂，引导着自然能量，五指连动间，生成一团熊熊燃烧的活化火焰，如同大型火元素，不要命地直扑怪异树人。 就算这些由于魔法涌泉而忽然出现的活化怪物，有着不低的抗力，但对魔法涌泉的利用，并不是活化怪物的专利。珊多丽此前已经处理了几处魔法涌泉，已经大致摸索出规律，抬手一拢，活化火焰钻入怪异树人每一个角落，将其内外焚烧成焦炭。 偏偏这些火焰不会点燃林地周围丝毫枯枝落叶，精魂法术的威力完全集中在怪异树人身上，将所有效果挤压发挥出来。 伴随一声轰然垮塌，怪异树人萎靡倒地，摔到地上碎成一堆焦黑残渣，青烟徐徐冒起。 啪啪啪。 玄微子拍着手掌从山坡上走来，说道：“不错，配合得不错，应对得也挺好。” 珊多丽朝玄微子微微颔首致意，其他精魂使者与精魂卫士倒是非常恭敬地施了一个守护之礼——双臂交叉在胸前，躬身俯首。据说这是不同部族精魂使者前往共生之井议事时，对自然巨灵所施的礼数。 提乌斯朝着战场瞧了一眼，大概看得出珊多丽方才面对的敌人。如果是光凭他自己，估计也没法料理得这么干净利落，可对方也是带着一批手下，规模跟奥法卫队有的一比。 不过提乌斯转念一想，自己当初带领的奥法卫队，那可相当于从军团中选拔的精锐，一个个全副武装，还有三名中等法师带队。而现在柴堆镇的土著们也已经能组织起这样的阵容，不禁让他生出紧迫感。 “十八处魔法涌泉，除了还有一处在南边比较远的地方，已经让铎伦带人前往，就只剩下这一个了。”珊多丽回身指向一个大坑。 玄微子上前观视，一股充满活化效应的魔法能量，以回旋谷聚的形式，不断勾招无形的精魂靠近，从而将无知无觉的草木土石化为各种怪物。如果这里存在火堆或水体，说不定就是变出一个个火元素和水元素了。 珊多丽微微举起通玄神杖，正打算施法引导魔法涌泉，却见玄微子抬手阻止。他长身而立、虚指前方，玄黑法服轻轻晃动，好似有微风从衣角下摆掠过。 紧接着一股强大却深邃、柔和而绵长的无形力量，以不可抗拒的势头，将魔法涌泉约束稳定下来。同时，那个好像是经历过爆炸的大坑，土石自行移动、翻滚。地底传来细微的颤动，耳朵灵敏的精魂卫士听到阵阵涌流声音，事先察觉异状，带着同伴们后退开来。 噗—— 一道真实的涌泉破土喷溅而出，滚热的气雾蒸腾开来。 “这是……温泉？”提乌斯问道。 玄微子点头道：“大地脉动重新渗透进地壳岩层，联系上积存的水脉和岩浆，我稍加调整，将其引导至地面。以这个温泉水池作为魔法涌泉的载体，将活化效应稳定在水体之中。” 珊多丽看着喷涌而出的温泉正缓缓灌满大坑，并没有水土浑浊的现象，原来在大坑被梳理平整的时候，底部就已经被无形力量凝炼成硬陶材质，就像一个宽阔的大水池。 “既然是将魔法涌泉的效应与水池融合，那这些温泉水能喝吗？是否可以用来制作药剂？”珊多丽问道。 提乌斯则立刻说道：“这可是温泉水！不怕把肠胃弄坏，可以试试。” “的确不适合饮用，但可以用来浸泡魔法物品，以其中活化效应来增强装备器物。”玄微子说道。 提乌斯则问道：“那人能不能下去泡温泉？” 众人听到这话，将目光聚集到提乌斯身上，把他盯得浑身不自在：“怎么了？泡温泉而已，旧大陆也有类似的地方啊。雅尔诺德王国境内就有很多温泉，其中不少还是旅游度假的胜地呢！” “没什么。”玄微子笑了笑：“其实也可以，此处魔法涌泉已经被我控制住，不会造出什么怪物来。普通人来泡，估计只是促进血液循环、保养生命活力。 但如果是武者，或许可以增强体质与敏捷，提升一些豁免。至于施法者，估计会产生魔法增益，这就要看各自的施法体系和专长法术了……当然，这些都不会是永久的。” 玄微子想起了大凡修真福地、仙家洞府，通常会有丹井灵泉，其用途基本是汲水炼丹、洗炼法宝、点化朱墨，风雅一些便是酿造玉醴、栽育芝草。至于用来泡澡的泉池，传说里倒不是没有，但多用于涤除尘嚣、推运气脉。像这种给人加持增益的，倒是不怎么听说过。 “那干脆把这里改造成温泉旅馆，再多挖凿几个池子，凡是来泡澡的就收一笔钱！然后将柴堆镇打造成旅游休闲、研究学习、技术开发、药物制作为一体的都会城市！”提乌斯只觉得自己满腔雄才大略，风光无限的未来正在朝他招手呢！ 珊多丽等人哭笑不得，玄微子倒是淡定，说道：“行啊，那温泉旅馆你来负责建造？” 提乌斯愣了愣，眼下他事务繁忙，自己那处魔法涌泉还要维护，法师塔的建造尚在半途，实在没法分心去管别的事情了。 “这件事，等铎伦处理完那边的魔法涌泉再慢慢商议。”玄微子仰头说道：“他那里也差不多完成了。” …… 一团半径近百尺、磨盘状的乌云在半空中不断旋转，内中雷鸣电闪不止，在铎伦和几位精魂使者的联手施法下，终于遏制住内中暴动势头。 “没想到，居然是以闪电和音波能量为主的魔法涌泉。”铎伦缓缓松了一口气，回头望向身后空旷平坦的荒野，此地距离柴堆镇足有三十多哩，已经是到了那个大型魔法阵的边缘地区，地平线尽头也看不见柴堆镇了。 当铎伦与手下精魂使者交流着这魔法涌泉有什么神奇之处时，远处一位扶着长矛的年轻土著只是暗自叹气。 年轻土著叫做泰·卡丹，他是斑兽部族最初的成员——之所以这么说，如今柴堆镇的斑兽部族，已经远远超出过往的界限，吸收容纳了大量土著，斑兽部族的图腾已经不再显著，众人围绕在珊多丽族长的周围，形成一个大家庭。 当然，作为往日斑兽部族的成员，他们多少会得到珊多丽的特别关照，亲自传授精魂法术、草药知识，只要她有办法，也会让往日族人去学习心灵异能或者奥术，无一不是希望族人提升自我。 可也有少数天赋资质实在过于普通的人物，比如泰·卡丹。他无法感知精魂的存在，自然伟力对他来说就是要命的恶劣天气，柴堆镇普传的导引吐纳他练了许久，没有半点特殊表现。至于奥术？他连通用语都学不利落，看见一堆文字图案就觉得头晕眼花。 泰·卡丹唯一能去的，就只有训练战士与武者的战斗学院，可他除了天天挨打，武技上也没有多少进展。守卫队长沃夫说他四肢不协、脚步虚浮、呼吸粗浅，除非肯经受更严苛的训练，否则难有提升。 “臭婊子！”泰·卡丹张嘴无声地骂了一句，这是他为数不多会说的通用语词汇，随即在心里恨恨道：“不就是法术比以前厉害了一些，就这样把过去的仇恨都忘干净了？ 我哥哥当初跟着你去攻打柴堆镇，最后连尸体都找不到了，而你现在却跟没事一样，天天跟那个奥兰索医师混一块！你是被他当成母狗了？每天晚上被他干的时候，有没有想起我那个为你而死的哥哥？！” 泰·卡丹恨意交加，可转瞬又颓丧下去。但那又如何呢？自己没有学习魔法的天赋，武者的锻炼艰苦非常，成就又遥遥无期。 “唉！”泰·卡丹觉得自己呆在柴堆镇的每一天都是折磨，如今还要被其他部族的人呼来喝去，当成守卫一样使唤。 可是说离开柴堆镇，去别的地方闯荡冒险……泰·卡丹连连摇头，那种朝不保夕的日子，他根本不想经历，现在身处柴堆镇，起码有吃有喝。自己比起过去住在林子里，都长胖了一圈。 忽然，泰·卡丹瞧见有一支灰不溜秋的小地鼠，正好爬到自己脚边。他俯身一把将小地鼠抓住，这个小东西吓得蜷起身子，瑟瑟发抖。 “别抖啦，这大冷天的，草都枯死了。你还能去哪里找吃的？”泰·卡丹朝着小地鼠嘀咕，却也莫名想起自己的境况，不禁叹息。 “喂！准备一下，我们要回柴堆镇了！”身后传来精魂使者的声音。 泰·卡丹被吓得抖了抖，顺手将小地鼠揣进怀里。 第183章 礼物 科莫休斯将裤子提起、绑好腰带，赤裸的上半身肌肉精壮、布满汗珠。他站在山洞外望着淅淅沥沥的雨水，氤氲的水雾在茂密的丛林上方飘荡着，偶尔能够听见鸟类的叫声，相互和鸣。 一双洁白光润的纤细手臂从后面抱住了科莫休斯，神裔少女还沉醉在之前的旖旎缱绻中，她一丝不挂地贴在科莫休斯后背上，贪婪地闻嗅着男人身上的气息。 科莫休斯轻轻抚摸着少女的手臂，葛兰卡山城中最华美工艺品都不足以形容的美貌，比乳酪布丁还要柔软细腻的肌肤，整个葛兰法兹上下都要尊敬的地位，不照样还是被一个外来者轻易亵渎？ “就算得到圣鳞之子的亲自教导，终究只是被困在精致牢笼中的金丝雀。”科莫休斯心中冷笑，在神裔少女身上驰骋的经历，刚让他生出一丝侵占的快意，大脑中又莫名生出另一个相反念头：“不，她这么相信我，我一定不能辜负她。” 神裔少女忽然感觉科莫休斯手指微微用力，轻声询问起来：“怎么了？” 科莫休斯目光望向远方，说道：“我留下的符文陷阱被触发了，葛兰法兹的人手正在往这里靠近。” 神裔少女身子紧紧贴在科莫休斯的后背，恨不得将自己与他融为一体，光洁的身体微微颤抖：“你会带我离开的吧？如果我被葛兰法兹的人抓回去，等待我的只有亵渎太初精魂的惩罚。他们会把我四肢斩断、扔进大坑里面，让毒蛇将我活活咬死。” 科莫休斯享受着少女的贴身抚蹭，莫名想起之前一次战斗中，她轻而易举地施展出“冰封法球”的类法术，将几名追猎者轰成碎冰渣，随随便便就召唤来巨型水元素精英，把一名精魂使者体内的水分直接抽干，看起来比自己的血魔法还恐怖。 神裔少女的施法能力，足可比肩掌握七阶奥术的法师，虽然术士由于天赋血脉，导致施法能力有明显的偏向，可这一点都不妨碍她拥有强大的实力。只不过在以前，身处巨蛇王冠宫殿的她，从来不需要展现这种实力。 然而神裔少女在某些方面显得极为天真和无知，简直比童话里贵族小姐还要无知。 不过这样也好——科莫休斯如是想。回忆起昨天晚上还是神裔少女的初次体验，与水元素有极佳亲和的她，拥有什么姿势都能摆布的柔软身躯，以及丰沛甜美的清泉，让科莫休斯饱尝滋味。 “准备一下吧。”科莫休斯转过身来，抱住没穿衣服的神裔少女，“我打算给葛兰法兹准备一件礼物。” 神裔少女歪了歪脑袋，眼里浮现出好奇的光芒。 …… 一位手握黑曜石战剑的羽翼空卫环顾山洞周围，他身上穿着鳄龙厚皮制作的甲胄。作为曾经击杀了三头成年鳄龙的强悍人物，这位出身于衔尾巨蛇部族的双翼种精魂卫士，曾得到圣鳞之子的祝福，拥有具现衔尾巨蛇羽翼的飞行能力，成为部族中数量极少的羽翼空卫，已经是精魂卫士行列中的高等人物。 “还能侦测到他们的去向吗？”羽翼空卫对旁边一位俯身查看的精魂使者问道。 那位精魂使者拿出一堆手指骨，哗啦啦洒落在地，伴随着咒语声，好似陷入了某种奇怪状态，两眼翻白。咒语声音在山洞中回荡着，让追猎小队的其他人双耳感受外力压迫，不得已退了出去，只剩下三位鳞心卫士，忠心耿耿地站在羽翼空卫身后。 “东南方向，距离不远！”精魂使者猛地说道：“有血腥味，他们之中有人受伤了。” 羽翼空卫冷哼一声：“肯定是被山中的怪物袭击了！为了防堵入侵者，这一片区域用来放逐不受控制的恶变巨灵，如果不是为了追回神裔，没有谁会来这种地方。” 精魂使者揉了揉眼皮，说道：“血腥味是神裔的。” “作为代价，我要将那名入侵者的脑袋割下来，用他的血酿成酒！”羽翼空卫眼中尽是怒意，朝众人喊道：“出发！” 追猎小队离开山洞，往东南方向的崎岖山地而去，这种地方全无道路可言，但能够加入这支追猎小队的人手，全都掌握了“穿林步”技巧，丝毫没有影响地奔逐前行。 原因无他，在他们之前，已经有好几支前往找回神裔的追猎小队全军覆没，连风豺部族赛卡赞那样的好手，等被找到时，就只剩下被食腐动物啃得残缺不全的尸骸了。 可是从多次战斗现场看来，神裔很有可能不是被入侵者掳走的，她也参与了反抗葛兰法兹的追捕。而且巨蛇王冠宫殿传来的命令，居然是要活捉神裔，并且安然无恙地带回葛兰卡山城。 这让羽翼空卫极为不满，一位掌握法术的神裔，活捉的难度究竟有多大，巨蛇王冠宫殿中那些祭司们到底有没有想过？而且还要安然无恙？这根本做不到！ 羽翼空卫想起自己曾经见过那名肌肤洁白得微微发光的神裔少女，他不由自主地吞咽了一口唾液。他不打算将神裔带回葛兰卡山城了，在砍死那个入侵者后，他要将神裔按倒在自己胯下！ 至于同行的人手，全都是自己专门挑选的忠诚下属，绝不会泄露机密。大不了自己发泄完了，把神裔少女赏给她们玩玩。 羽翼空卫摸了摸怀里带着衔尾蛇纹的金饼，那是葛兰卡山城里一个大家族，在自己离开之际悄悄托人送给自己，他们希望羽翼空卫在追上神裔少女之后，见机行事。回来之后，无论是什么结果，羽翼空卫都能得到丰厚的报酬。 对于葛兰卡山城里那些肮脏龌龊的交易，羽翼空卫多少也是了解的。神裔的出逃，让即将到来的圣鳞大祭，不得不考虑替换神裔人选。这种时候有的是人蠢蠢欲动，也有人不希望神裔少女能够回到葛兰卡山城。 “快看！”精魂使者的声音打断了羽翼空卫的思索，伴随他抬手指向，不远处的高峻山脊上，一头浅蓝色长发的神裔少女正靠着石头闭目休憩，似乎是长时间的逃亡，让她疲惫万分。 羽翼空卫停下脚步没有上前，充满怀疑神色地问道：“那个入侵者呢？” 精魂使者俯身趴下，耳朵贴在地面上专心倾听。羽翼空卫示意所有人站住别动，他知晓这是少数精魂使者掌握的“大地听觉”的能力，可以与大地精魂沟通，察觉到周围区域的动静。 “好奇怪，那个入侵者似乎不在附近。”精魂使者困惑不解。 羽翼空卫撇了撇嘴，他看不起精魂使者的原因，就是他们的法术总是一会儿行、一会儿不行，还不如拎起黑曜石战剑干净利落地砍下去。 “你们两个，去把神裔带下来。”羽翼空卫没有傻乎乎自己上去，而是让两名下属去靠近神裔少女。 两名卫士奉命爬上山脊，放轻脚步来到神裔少女跟前，他们能够感受到一股魔法波动传来，但这并没有什么奇怪，神裔天生就有这种现象。 可是当两名卫士抬手触碰到神裔，少女身形好似气泡破裂。只是一个瞬间，气泡内迸射出的寒霜便覆盖了他们身躯，将血液尽数凝固，强韧的心脏不甘地发出最后一次跳动，然后被牢牢冻住。 “不对！”羽翼空卫敏锐察觉到异状，一股强烈危机感逼近，他向前一个飞跃，一道灼热光柱从半空中射下！ 灼热光柱扫过，一名鳞心卫士当场被烧得皮焦肉烂，露出皮肉之下的骨骼。纵使如此，鳞心卫士竟还是屹立不屈。 众人抬头，却发现什么都看不见，战斗经验丰富的羽翼空卫当即大喊道：“是法师的幻术！快给我识破他们的具体位置！” 追猎小队中还有另一位精魂使者，听到命令后在其他卫士的掩护下，立刻沟通精魂，眼眸中好似有光圈旋转，他好似要竭力睁大着眼睛，侦测天空中被幻术遮掩的入侵者身形。 “找到了！”精魂使者抬手一指，无形的精魂也同时扰动了空中的幻术能量，让科莫休斯与神裔少女悬在半空的身影若隐若现。 “哦？看来也有类似‘识破隐形’的手段嘛。”科莫休斯从容淡定，他抬起刺满神迹花文的右臂，跃动不息的光耀自然汇聚，白炽的光焰似乎还混杂着火元素能量，随着科莫休斯扬手一指，又一道充满圣洁意味的灼热光柱射下，直奔地面而去，朝着负责施法侦测的精魂使者连同卫士一并轰击。 一击功成，再度造成伤亡。而地上羽翼空卫后背具现一对黄绿色羽翼，拔地腾空！ “小心！”神裔少女惊呼一声，眼见羽翼空卫的双翼只一次扇动，身形骤然加速、直扑半空，黑曜石战剑带着闪电与火光，在空中留下一片紫红残影。 科莫休斯急而不忙，甩出一根卷轴，咒音连吐之下，一道“疲乏波”引动的负能量，好似黑风般正面扫出。 羽翼空卫动作陡然迟滞，就连呼吸也停顿一瞬。而神裔少女则轻轻招手，羽翼空卫只觉得浑身水分都在受到外力牵引聚集，口腔眼眶以极快的速度干涩下去。 “给我……去死！”羽翼空卫的身体忽然迸发出极大力量，背后黄绿色泽的宽大羽翼覆盖上一层紫色光泽，驱除掉身上压制效果，黑曜石战剑朝着神裔少女无情劈下！ 此时科莫休斯又完成一道法术，抬手挽住少女腰肢将她带开，一道“擒拿掌”化作淡蓝光辉的力场大手，将雷火交加的怒劈挡下，顺势一握，将羽翼空卫抓住。 可谁料着羽翼空卫仿佛未卜先知般，黑曜石战剑一击便退，羽翼一振便以极其灵活的动作，躲过力场大手的擒拿。 “居然是利用自身魔力，强化身体和法术吗？”科莫休斯辨识出羽翼空卫的伎俩，指挥着力场大手去追击上下翻飞的敌人，同时对神裔少女说道：“你可以动手了。” 神裔少女轻轻应声，像是十分期待般张开双臂，不用咒语、无需材料，一股强悍的魔法波动向外传出，半空中出现一道螺旋状的传送门，水光粼粼，煞是好看。 可下一瞬间，从传送门中瓢泼而下的，竟然是浑浊黑水！ 如同瀑布般落下的浑浊黑水，好似来自终年不见天日的漆黑海底，无孔不入的刺骨阴寒，裹挟着无穷负能量，发出轰雷之声，朝着地上众人砸落！ 几乎是一个照面，地上追猎小队十去七八，如潮黑水灌落地面，不见休止。而落地的黑水居然还“生长”出一条条黑水触手，将试图逃离黑水的人纠扯回来。 比起酸液更为恶毒的负能量黑水，让体格强健的精魂卫士肌肉无力、呼吸衰竭，挣扎几下就脱力地沉入黑水。至于那些鳞心卫士，已经没有活人求生的意念，他们不要命地挥动武器，斩断一条条黑水触手，将精魂使者解救出来，让他有机会施法飞腾而起。 望见地上的惨状，羽翼空卫惊愕之余，更多是恼恨。他这一路以来，都将那个入侵者视为最大敌人，没想到神裔少女的法术居然这么强大，这跟自己之前所了解的不一样啊！ “怎么样？水元素位面比你想象中要更有趣吧？”科莫休斯见“擒拿掌”实在追不上堪比鹰隼的羽翼空卫，撤去法术对神裔少女说道。 “好玩好玩！”少女连连拍手，仿佛对下方惨状熟视无睹：“等甩开这些人之后，你再多教我一些。” “没问题。”科莫休斯取出另一根卷轴，瞅准机会施展出“连环闪电”，青白色的粗壮闪电，跨过六七百尺的距离，一下把羽翼空卫轰得身形剧震、皮甲焦臭。 “就凭这样，还不够——”羽翼空卫心知战斗失利，强撑意志，压榨着体内魔力，正要驱动双翼加速逃离，却被突然传送到面前的科莫休斯所吓了一跳。 “找死！”但羽翼空卫转念就挥动黑曜石战剑，带着奇诡走势，看似要攻击腰肋，实则朝着脖颈咽喉而去。 “是你找死。”科莫休斯左臂轻抬，露出小臂上血光浮泛的奥术咒字，一股渗透进灵魂的亵渎之力，顿时扰乱了羽翼空卫体内的魔力和血液。 只是闪念间的破绽，科莫休斯一把掐住羽翼空卫的咽喉，五指利爪暴突而出，刺穿皮肤肌肉，滚热鲜血不可自制地飞快涌出。 羽翼空卫绝望间仍试图反抗，他施展起精魂卫士最深层的能力，开始燃烧自己的灵魂，黑曜石战剑竟是脱手飞出，好似“法师之剑”般，半空中打了个转，朝科莫休斯后背劈去。 “主说，不可向牧者挥动刀剑。” 科莫休斯左臂邪光荡荡，头顶上方竟出现一道圣耀熠熠的光环，圣洁光耀将黑曜石战剑隔空定住，“安定心神”的神迹带着不容置疑的律令，直击羽翼空卫脑海，轰得他意识一白，无法反抗，任由科莫休斯将他的鲜血、生命力连同灵魂精粹，全部吞噬殆尽。 甩开干瘪的尸体，科莫休斯望向仅存一名精魂使者，正在疯狂加速飞行，他身后也有一对翅膀，只不过是肉眼无法看清的风翼，操纵着气流将他带走。 “精魂法术也有点本事，难怪能逼得帝国军团停战。”科莫休斯笑了笑。 “你不去追吗？”神裔少女缓缓飘来问道。 “也该把礼物送给他们了。”科莫休斯发动“任意门”，一步踏出直接来到精魂使者上空，顺手一道“解除魔法”破了他的透明风翼，放任精魂使者失控摔向地面。 等精魂使者被骨折的痛楚惊醒，就见科莫休斯与神裔少女站在他的面前。 “你、你们……”精魂使者觉得自己死定了，嘴巴说不出整话来。 “你把我的话带给葛兰法兹。”科莫休斯直接说道：“带走神裔，这不仅是翠绿之环的主张，也是柴堆镇奥兰索医师的命令。如果你们还试图举行圣鳞大祭这种血腥祭祀，奥兰索医师将会率领百万大军，将你们这群野蛮人彻底碾碎！” 第184章 王冠会议 葛兰卡，意思是衔尾巨蛇头上最耀眼的宝石，这座在大平原上拔地而起的突兀山丘，成为衔尾巨蛇部族漫长历史以来的核心，将部族的影响力辐散到周边区域，通过征伐、兼并，才渐渐有了如今的葛兰法兹。将衔尾巨蛇部族的威名，凌驾于其他部族之上，成为这片大地上原住民的代名词，而非入侵者口中的“土著”。 这座建立在山丘之上的城市，经历了不知多少岁月，可谓历久弥新。血吻种们不加吝啬地耗费各种耀眼宝石、金银珠玉，将一座座神庙修饰得华彩万分。 当大平原上的朝阳与晚霞洒落葛兰卡山城，沿着山脚往上——浓郁深紫的石榴石，蓝绿斑驳的条纹玛瑙，光润如蛋的绿松石，从殷红到棕赭不定的红玉髓，浅黄透明的黄水晶，跃动着星光的多色星彩石。 足以让法师们目瞪口呆、口水横流的庞大财富，数不胜数的魔法宝石，就这样被当成镶嵌外墙与门扉的装饰品，极尽华贵与奢靡。主宰着一座座神庙的血吻种家族，都在竭尽所能展现自己的财富和权势，以此表达自己对衔尾巨蛇、太初精魂的崇敬。 相对而言，位于山巅的巨蛇王冠宫殿，就显得朴素许多。然而经历了数千年的风水雨打，任凭下方血吻种家族兴亡成败、几经更迭，衔尾巨蛇部族或扩张侵略、或龟缩自保，山巅的巨蛇王冠仍旧屹立不倒。 那以青灰色巨石垒砌而成的宫殿，其实功能更接近神庙。这里是圣鳞之子的起居所，是不容凡物轻亵的神降之地。终年不息的清泉从宫殿顶层涓涓流出，灌入宫殿内中的复杂细密的明暗沟渠，然后从狰狞凶恶的蛇头雕塑喷出，成为葛兰卡山城的水源之一。 最纯净的泉水，只供圣鳞之子饮用和沐浴。再往下便是提供给血吻种，用于祭祀和清洁。然后依次双翼种、长身种、细尾种，以此表达圣鳞之子作为衔尾巨蛇部族真正的首领，对全体子民的关怀爱护。 “他真是这么说的？” 巨蛇王冠宫殿大门外，相貌平平的圣鳞之子随意坐在台阶上，身穿斑斓多色的长袍，脚下踩着一双凉鞋，手里把玩着一个小鸟模样的哨子，目光甚至没有放在下方那名精魂使者身上。 “是、是的！”从科莫休斯手中脱逃的精魂使者第一时间赶回葛兰卡山城，将事情汇报给如今主持事务的圣鳞之子——涅瑞萨二十七世。 “百万大军，这不是胡扯吗？”这位圣鳞之子只是不在意地笑了笑，挥挥手让精魂使者退下。 “哼！果然是翠绿之环背弃盟约在先，我主张发兵报复！”一位通体蓝色皮肤的壮汉，坐在圣鳞之子下方平台的草席上，口发滚滚雷声地说道。他裸呈的健硕上身纹满刺青，电弧时不时跳动起来，正是当初追杀塔瓦隆一行人的图腾师。 “大气亲王，你之前可是连人家一位翠环贤者都收拾不了，还说什么出兵报复？” 在蓝皮壮汉对面，是一团完全由水液塑造而成的人形，话语声是某种波涛和鸣而成，却不能掩饰其中的讥讽之意。 “流水亲王，你没有亲身出席王冠会议，只靠这么一个分身，是轻视圣鳞之子吗？”大气亲王起身暴喝，山城上空骤然乌云急涌。 对面水塑人形一摊手：“你们三个成天负责打打杀杀，也不想想葛兰法兹现在地盘大了，是谁在帮着圣鳞之子监视各个部族？既然我们要学着东边那群帝国佬征税，而不是靠着各地头人收份子，就肯定要有人负责管理内部的事务。” “烈火亲王！你怎么说？！”大气亲王一扭头，对旁边一位年轻小伙问道。 烈火亲王一身深棕色的皮肤，从头到脚纹着金橘色的刺青，仿佛火焰在体表流动着。他正好伸手去拿脚边盘子上的水果，被大气亲王这么一句喝问，手一抖，直接把果子烧成炭灰。 “我不懂。”年轻小伙不太高兴，他在王冠会议之中辈分最低、资历最浅，从来都是乖乖听大人们讲话，他只是负责去哪里、杀几个而已。 “好了。”涅瑞萨二十七世打断道：“我与摩多斯创建王冠会议，是为了绕开血吻种那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无能祭司，不是让你们在这种事情上争执。大地亲王，你怎么看。” 端坐在草席上的大地亲王是一名消瘦老人，浑浊双眼缓缓眨动，问了一句：“圣鳞之子，您觉得那个入侵者所说的话，可信吗？” “听起来像是嫁祸之语。”涅瑞萨二十七世把玩着哨子道：“但现在这个消息已经传遍了葛兰卡山城，那帮血吻种和双翼种知道后，肯定叫着嚷着要打仗了。” “打就打！”大气亲王说道：“只要圣鳞之子下令，我亲自为先锋，将那个柴堆镇夷为平地！” “你？就凭你？”涅瑞萨二十七世笑道：“操虫师跟我说，你就是被那个奥兰索医师给吓跑的？” 大气亲王赶紧反驳：“我当时是准备不足！只要圣鳞之子多多赐下太初精魂的祝福，我有把握战胜那名奥兰索医师，拿他的头盖骨献给圣鳞之子为酒器！” “大地亲王，你觉得呢？”圣鳞之子望向稳重沉默的消瘦老人。 “如果东边的消息属实，奥兰索医师可以击败‘炎魔之子’。那恐怕已经达到帝国佬口中的传奇层次，就凭我们几个，怕是不好应付。”消瘦老人回答说。 “未必然。”就听圣鳞之子说道：“那位奥兰索医师击败‘炎魔之子’的情况，我从安插在火舞城的人那里了解到一些细节。这位奥兰索医师借助了规模庞大的魔法阵来提升法术威力，就像是巨蛇王冠本身，只要我身在此地，就能得到太初精魂的庇佑。连同我那位同胞，哪怕承受了无法治愈的重伤，也能挽留生命。” 说话之际，圣鳞之子抬手一指，被大气亲王招聚而来的乌云，转眼化作绵绵细雨，洒落葛兰卡山城外的广袤农田。 大地亲王说道：“魔法阵不能移动，但会为施法者提供强大的支援，如果是向柴堆镇发动攻坚战，恐怕也会面对类似的情况。虽然这里距离柴堆镇很遥远，可是不久之前，我感受到来自北方的轻微震动，似乎是进行了很大规模的魔法仪式，说不定类似的魔法阵，也已经布置在柴堆镇了。” “那就是不用打咯？”流水亲王很是轻松自在：“反正当初跟帝国佬签订和约，就是为了争取休养生息的时机。而且摩多斯大人的圣鳞大祭也不可能一直拖下去吧？” 大地亲王摇头道：“入侵者的狂言已经传遍葛兰卡山城，就算我们能压制着城中血吻种和双翼种，那加盟葛兰法兹的另外几个大部族呢？ 我们要是没有表现，他们会借此事大为宣扬，葛兰法兹的盟约也将动摇。好不容易争取到休养生息的机会，难道要再度陷入过去那种，部族之间无休止的征伐吗？这恐怕是帝国佬最希望看到的情况。” “打！”大气亲王力主进攻：“既然不希望葛兰法兹陷入内乱，那就把战火烧到那个柴堆镇。正好将我们的势力范围，扩展到犬牙山脉以北，有更多的土地就能养活更多的人口，未来才能与帝国佬长久交锋！” 四位亲王望向涅瑞萨二十七世，他说道：“我也是同意要打的。先夺取柴堆镇，然后吞并金冠木自治领，就可以威慑到帝国佬的侧面。如果不夺取柴堆镇，那柴堆镇反而会变成帝国佬的尖刀，割断巨蛇的羽翼……不，或许已经是了。” “看来是非打不可了。”流水亲王叹了口气，虽说他一副疲懒语气，却没有否定出兵进攻的意思。 “烈火亲王，你怎么看？”圣鳞之子朝着年轻小伙问道。 “我没所谓，你说打哪就打哪。”烈火亲王闷闷地撑着下巴。 “那好，进攻并且夺取柴堆镇这件事，就算是王冠会议的决定，四位将消息传往整个葛兰法兹。” 圣鳞之子还要说话，大地亲王却打断道：“不知战争的理由是什么？要动员整个葛兰法兹、大大小小众多部族，总归要有一个恰当理由。” “三条。”圣鳞之子语气平易近人：“一条是对亵渎太初精魂的报复和惩罚，以此作为神谕，要求血吻种提供物资和财富，让他们把这些年贪墨的贡品都吐出来，否则便不能表现对衔尾巨蛇的虔诚。 第二，将这片大地上的子民统一在葛兰法兹治下，翠绿之环不仅这次掳走了神裔，过去还多次将葛兰法兹的族人偷渡至柴堆镇，这是为了夺回我们族人与子民的正义之战。 第三，分地。犬牙山脉以北，还有大片未经开发的荒野。只要参与这次战争的有功之人，都能分配土地，任其开发，将葛兰法兹所有人都动员起来。” 大气亲王一拍大腿：“这样一来，说不定能调动起十万大军啊。就算是帝国佬也没见过这种场面吧？” 流水亲王发出热水沸腾般的呼噜噜笑声：“呵呵，你是爽了。十万大军，我累死也搞不来这么多物资。硬是赶人上战场，里面说不定有七八万只是拎着黑曜石长矛充数的部族民，你指望他们能打仗？吃都把你吃穷了！” 大地亲王则说道：“那个入侵者声称柴堆镇有百万大军，想必只是夸张说辞。但夺取柴堆镇的同时，不可不戒备帝国佬的从旁窥探。前些日子神裔出走，葛兰卡山城重新搜查一番，又抓到几名帝国佬派来的间谍。而且还是葛兰法兹当中的部族民。” “这些背叛了葛兰法兹的人，要公开处决、以儆效尤。”涅瑞萨二十七世少有露出严肃表情：“至于军队调动的事，我稍后还会跟双翼种和各部族商讨，保证能拿下柴堆镇的同时，还可以继续威慑住帝国佬。” 这时圣鳞之子衔着哨子一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可随即就有一群不同种类的飞禽来到，落在周围栏杆、花盆、台阶上，如同朝圣一般面向圣鳞之子。 就听圣鳞之子念了一段蛇嘶般的咒语，然后这群飞禽纷纷散去，洒落花瓣一般的各色羽毛。 “我已经施法去探查柴堆镇的情况，如今第一要务还是完成圣鳞大祭。”涅瑞萨二十七世眼露凶光：“另外，此前跟翠绿之环有过密切往来的部族，借这机会好好清算整顿，我要为摩多斯举行一场极为盛大的圣鳞大祭，这次祭品不分男女老幼，给我凑足三千人！” “是！”四位亲王齐声应答。 “明天我会将太初精魂的祝福赐给你们，希望为了葛兰法兹的伟业，能够展现出你们的忠诚。” …… 等四位亲王分别离开之后，圣鳞之子涅瑞萨二十七世回到巨蛇王冠宫殿中，如今所有奴仆侍者都已被驱逐离开。屹立了数千年的古老建筑空空荡荡，吹拂而入的过堂风，扬起内中一张张帘幕，舒爽宜人。 涅瑞萨二十七世来到安置那位重伤同胞的内室，尽管有太初精魂的庇佑，摩多斯二十六世每天也只能清醒一小会儿，连说话都很艰难。 数千年的相处，已经让这两位圣鳞之子只要一个眼神便可体会彼此。涅瑞萨二十七世没有多说废话，继续往巨蛇王冠宫殿地底走去。 一条被人工开凿的昏暗阶梯盘旋而下，圣鳞之子无需任何灯火，他同时掌握“盲感”、“黑暗视觉”与“颤动感知”，行走在这种地方就跟回家一样。 几经曲折，圣鳞之子来到宽阔的地底空间，映入眼前的，是一个极为空旷巨大的殿堂，墙壁地面材质类似黑曜石，却更为冰冷与纯粹，没有一丝瑕疵。大片大片的黄金，与其说是镶嵌，倒不如说是与墙壁地面融为一体，交织成极为复杂的几何图案，独特的美感让人目眩神迷、震撼意识。 只不过在这个巨大的殿堂之中，摆着一张格格不入的屠宰石盘，一只金毛山羊躺在石盘上，周围画满了一圈圈的咒文。十几根婴儿手臂粗细的狰狞铁桩，贯穿了金毛山羊的身躯，把它钉在屠宰石盘上。纵使如此惨烈刑罚，金毛山羊的四条蹄子还在细微地颤动着，没能把它杀死。 “不必再挣扎了，这是我与摩多斯从漫长记忆中，搜刮而出的封印，加上从圣地遗迹中无止境地抽取力量不断维持，就算是你，也一样无法挣脱。”圣鳞之子从腰间取出一柄骨制短刃，来到呼吸极缓的金毛山羊边上，语气轻缓： “为了夺下柴堆镇，开创葛兰法兹无边伟业，图腾亲王是我不可或缺的助力。为了让他们能够以凡人灵魂驾驭图腾巨灵，还劳烦你多多贡献了，天空歌者！” 第185章 分配 泰·卡丹浑身筋肉酸痛地趴在床上，感觉自己就是砧板上的肥羊，被屠夫用尖刀一块块地割开皮肉。 “狗腿子！”泰·卡丹又学会一个新的通用语词汇，他咒骂的对象是柴堆镇守卫队长沃夫。 结束一天的巡逻守卫之后，泰·卡丹和一批战士又被沃夫拉去疯狂加训。他们需要穿戴全副盔甲，带上一柄武器和一面盾牌，另外加上三天口粮和水壶的额外负重，先绕着柴堆镇外围跑个三五圈，然后集体去扛原木、冲高坡、跨障碍。 当这批战士还剩下一口气，又被分成两小队组成阵型，进行对战演练，赢的那一方晚上有加餐。 结果嘛，泰·卡丹由于练得手脚麻木，作为长矛手的他由于动作慢了一步，被对面找到阵型破绽，一波冲锋摧枯拉朽。同队的其他人都觉得是泰·卡丹拖累了他们，只得看着对面兄弟加餐。 “我也不想的啊，谁叫那个狗腿子一开始让我们跑那么久，气都没喘过来。还不给我们穿常青之衣，顶着沉重的胸甲，把我腰都快累断了！”泰·卡丹又在肚子里狠狠骂了沃夫一句。 枕头边缘微微蠕动，一只灰溜溜的小地鼠钻了出来，鼻子抽抽左顾右盼，像是在笨拙地觅食。 “啊，我今天好像忘记喂你了吧？”被泰·卡丹从野外随手捡回来的小地鼠，就这样养在了自己的房间里。反正泰·卡丹几乎一整天都要在外面训练和巡逻，也没见小东西到处乱跑。 外面敲门声响起，泰·卡丹起身开门，迎面是一位精魂卫士，也是之前对战训练时的小队长，见他端着个盘子，上面盛着螺薯泥拌肉酱，还有一块面包。 “我见你没一起来用餐，就知道你肯定躲起来生闷气了。”小队长把盘子塞到泰·卡丹怀里，说道：“行了，弟兄们也是想着打赢了吃顿好的，所以话里话外说得难听一些，你也别放在心上。” 泰·卡丹嘴巴撅了撅，心中满是委屈、不快、困闷，让他觉得鼻子酸酸的，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吃完之后记得把盘子还回去。”小队长拍了拍泰·卡丹的肩膀，说道：“你今晚的站岗我找人替你顶了，好好休息。对战演练输了，就要用加倍的训练弥补回来，否则真等敌人打上门来，可没有你躲起来生闷气的机会。” 泰·卡丹听到这话，问道：“有敌人要进攻柴堆镇？” 小队长朝两边望了望，小声说道：“我也只是听到一些消息，土著大联盟……也就是葛兰法兹，可能打算要往我们这进攻。行了，你也别问太多，总之专心训练，多磨练武技和力量，这才能更好保命。” 说完这话，小队长便离开了。留下怔愣不语的泰·卡丹，傻傻地坐在床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餐盘搁在腿上，小地鼠艰难地爬上他的大腿，抱着比他大好几倍的面包大快朵颐，小嘴开阖，将两侧颊囊撑得圆滚滚的。 “葛兰法兹、葛兰法兹……”泰·卡丹两眼泛起亮光，低声念叨，却没有留意好似承受着莫名痛苦而微微颤抖的小地鼠。 …… “晚上还要将大家叫来开会，辛苦了。”石砌小屋中，玄微子面前众人或站或坐，桌子上铺着一张柴堆镇方圆几十哩的地图，其中除了绘有山脉、森林、河流，还标注着十八处魔法涌泉的具体位置。 如今柴堆镇已经基本形成以玄微子为首的主要高层——塔瓦隆、珊多丽、提乌斯、沃夫、铎伦与海伯利安。只不过眼下海伯利安带着一批货物，与艾比利特主教他们一同前往金树城，负责常青医院的选址和商贸合作，在场就只有另外五人……或许还要算上在一旁窗台眯眼假寐的罗莎莲。 “这次召集大家前来，主要是商讨关于魔法涌泉的事项。”玄微子指着地图说道：“毫无疑问，魔法涌泉是对于施法者相当有用的资源，而柴堆镇这十八处魔法涌泉，也有不同的特性。具体如何分配或者利用，需要尽快确定。” 提乌斯一听就来劲了，首先指着柴堆镇东南方一处魔法涌泉说道：“这一个我已经安置了蓄能星轨仪，如果贸然拆除，可能再度产生魔法乱象，所以我希望能够由我们法师来全权处置。另外还有这两处魔法涌泉，也是由我们法师进行稳固，应该由法师进行操控。”顺便还取出三枚金阳币，当做棋子放在地图上。 别人还没觉得有什么，铎伦首先皱眉反驳：“如果按照是谁施法稳固来进行分配，那我要求所有精魂使者参与干涉的魔法涌泉，都划拨给我们精魂使者。” 铎伦则取出一把干燥的果实种子，一下子占了九处魔法涌泉。 “等等！怎么会这么多！”提乌斯吓得站起来，虽然柴堆镇有不少精魂使者，但在他看来，绝大多数都还只是低等施法者，倒是像珊多丽和铎伦少数天赋高的土著，迈入了中等层次。 “就是这么多。”铎伦抬手示意珊多丽：“我们族长拥有引导魔法涌泉的特殊技艺。你可别忘了，山脉与森林中有不少魔法涌泉，本来就是人家部族的栖息地，能够更好地稳定控制，这有什么奇怪吗？” 提乌斯嘴巴大张，下巴像是要脱臼似的。可对面的珊多丽自己明白，她能够做到这点，主要是依靠通玄神杖的功效，而且还是经过玄微子的提醒。 而塔瓦隆肩头微动，三只小翠鸟飞出，稳稳落在地图上三个标记上，发出悦耳鸟啼：“魔法涌泉，我们的、我们的！” 玄微子轻弹手指，地图上亮起两点银色星光。 提乌斯扫了一眼说道：“咦？怎么就十七个？还有一处是谁负责的？” 珊多丽答道：“是舒芮小姐，有一处魔法涌泉离她的女巫小屋比较近，等我们赶到的时候，她已经将魔法乱象稳定下来了。” 提乌斯不太服气，赶紧说道：“医师，这样不太公平吧。” 玄微子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笑问：“哪里不公平了？” “您看啊。”提乌斯没有将注意力放在一个个具体的位置标记上：“柴堆镇为什么会出现这些魔法涌泉？还不是因为您布置了一个大型魔法阵吗？如果不是您，大家也不可能享受到这些资源啊。您虽然只出手控制两处魔法涌泉，那是因为这些事情本不该劳烦您啊！ 而且如果只计算施法者的功劳，那是否有些不太公平了？柴堆镇周围的沟渠水系，也是很多普通人付出劳动，可他们大多数不是施法者，难道就不能享受魔法涌泉带来的好处了？起码魔法涌泉有利于制作更多魔法装备，对于心灵武士们也是极为有用的！” 提乌斯见魔法涌泉有一大半落在精魂使者与翠绿之环的手上，让他非常不安，立刻将玄微子捧到一个崇高无比的位置上。 毕竟下面的人再怎么努力，功劳都是上面领导的！提乌斯太明白这一套了，哪怕让玄微子独自控制大多数魔法涌泉，只要别让精魂使者掌握的资源超过我们法师太多就好！ 再说了，“奥兰索医师”终究只是一个人，不还是要下面的人办事干活嘛？那时候提乌斯就有机会去掌控更多魔法涌泉了，反正他已经打算从外地招募更多法师与炼金术师前来柴堆镇定居，这样就能保证他们能够制作更多的魔法物品。 同时提乌斯还在桌子底下踢了踢沃夫，结果连踢了几脚还没有反应，直到沃夫开口问道：“你踢我做什么？” “说、话、呀。”提乌斯咬着牙说道，使劲用眼神跟沃夫示意。 “说、说什么？”沃夫愣愣问道。 提乌斯额头血管都快爆开了，心想自己帮沃夫和他手下那批心灵武士争取利益，以此拉拢盟友，这家伙居然还没明白。看到铎伦偷笑表情，提乌斯都恨不得高价买一瓶智力药水，连着瓶子塞进沃夫嘴里！ “好了。”玄微子下了决定：“法师、精魂使者、翠绿之环，各负责管理三处魔法涌泉。” 铎伦还想说话，珊多丽赶紧将他按住，然后将地图上代表精魂使者的种子收起，只剩下三枚，对玄微子说道：“我们没有异议。” “很好。”玄微子脸上笑意若有若无。 铎伦身为精魂使者，出于习惯，希望为土著和精魂使者争取更多利益，这本无可厚非。但珊多丽明白一点，如果精魂使者要跟其他施法者在柴堆镇相处与合作下去，就不能独占太多利益，所以立刻将铎伦约束住。 “这才对嘛。”提乌斯得逞笑道：“医师，不知道接下来九处魔法涌泉，您打算怎么处置？” “灵活处置。”玄微子说道：“舒芮小姐不是帮忙了吗？那一处魔法涌泉可以让她有限利用。珊多丽，你来负责监管。” “明白。”珊多丽立刻答应下来。 “还有那个温泉，我的想法也是开放给柴堆镇众人。”玄微子说道：“至于剩下的那些，根据情况安排调配。” 提乌斯多说了一句：“医师，您似乎忘了分配给灵能教团了。” 玄微子反问一句：“现在柴堆镇除了我，有谁能够制作灵能物品吗？” 提乌斯虽然也学了一点心灵异能，可还是对制作灵能物品一窍不通。至于其他心灵武士，虽然数量渐增，可是也没有谁学会制作灵能物品。 不是玄微子没教，而是那些心灵武士的确没学会，或者说玄微子所传授心灵武士的技艺，与灵能物品制作没有必然关联。这个情况他此前就已经发现，目前是让伊赛去做试验，尝试从别的方式进行突破。 就听塔瓦隆问道：“奥兰索医师，你确定要建立灵能教团了吗？” 玄微子对这件事本就两可之间，虽然提乌斯有点“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态度。可专注自身修持的宗门与世间弘道的教门，终究还是有差别的，就像修行高人与一派宗师是两码事。 经历了上辈子的失败，玄微子不得不承认在传授道法、管束宗门这些事情上，他未必算得上高明。化身曾经批驳玄微子废话甚多，他自己也承认，如果能够一语中的、直指关窍，何须连篇累牍？ “这件事先不急，眼下有一件事要你们警惕。”玄微子说道：“近来南边葛兰法兹派来的侦骑、斥候越见频繁了，我猜测他们有极大可能要向北进攻柴堆镇。” 塔瓦隆见玄微子望向自己，摇头道：“我们翠绿之环已经全面撤出葛兰法兹了。我觉得倒不如问问帝国军团，他们在葛兰法兹内部应该安插了不少间谍。” 玄微子沉思片刻，已有腹案，转而对珊多丽说道：“常青商会最近要加大药剂和护甲的制作数量，以最坏情况考虑。” “有魔法涌泉的帮助，没有问题。”珊多丽应承道。 玄微子朝着提乌斯和沃夫说道：“将那一批军团士兵重新训练起来，另外给他们分配土地，允许他们在柴堆镇定居和建立家庭。” 提乌斯早就准备好了，一拍桌子：“没有问题！不过……金属武器可能不太够。” “跟埃瑟联系，他现在已经是火舞城的正式总督了。让他提供足量的金属武器和原料，如果现金不够，就把我在火舞城那座宅邸抵押出去。”玄微子毫不在意地说道。 趴在窗台上的罗莎莲轻轻叫唤了一声，似乎有些不舍得。 “有总督和首席顾问做担保，加上医师您在火舞城的名声，说不定那些铁匠们会把货物免费送给您呢！”提乌斯马屁连天。 玄微子又沉思一阵，对珊多丽和铎伦说道：“过几天召集所有精魂使者，我要宣讲法术。” 珊多丽灵光一闪：“是跟那个大型魔法阵有关吗？” “是。”听到玄微子的答复，珊多丽难掩喜悦之色。 “好了，就这样，大家各自去做准备吧。”玄微子等众人准备离开，又喊住了塔瓦隆：“贤者请留步。” “奥兰索医师有什么事？”塔瓦隆回身问道。 “三处魔法涌泉是我的诚意，我希望在未来可能爆发的战斗当中，得到翠绿之环的鼎力相助。”玄微子语气平淡。 塔瓦隆微微躬身：“应当如此。” “不，我说的不光是你，也不是最近新来的这一批翠环成员。”玄微子抛出一个惊天猛料：“我希望你能够召集新大陆其他地方的翠环成员，包括在黑岩行省挑动农民起义的那一位。” 第186章 猎手 “有点意思。” 玄微子的化身坐在一片裸露的黑色山岩上，望着下方一个矿场，七八百名衣衫褴褛的农夫，手上武器多是粪叉、锄头这一类，看上去穷苦非常，可异常膨胀的肌肉在冬天中热气蒸腾，双眼冒着真切可见的凶恶红光，龇牙咧嘴粗喘着气，在为首几名施法者的带领下，悍不畏死地朝着矿场冲锋。 就见后排农夫抡着投石索，甩出几十枚——果实？没错，就是果实，看上去像是红番茄的果实，在半空中飞快膨胀，如同被迅速吹大的气球，飞过矿场围墙，在守卫们的头上轰然爆碎。 接连成串刺眼强光和剧烈雷鸣，伴随五颜六色的火焰扩散，虽然相比起法师最经典的三阶奥术“火球术”，直接杀伤威力远远不如。可却附带了强光雷鸣，让没有防护法术的普通士兵，当场短暂失明、两耳失聪，乱叫着挥动武器。 “噢哟？这是震撼弹加闪光弹？”化身有些吃惊，尽管爆震声音传到他这里，更像是听见楼下小孩乱点鞭炮的动静。 转眼间，像蚂蚁爬墙般的农夫们手脚并用地翻过围墙，朝着惊慌失措的矿场守卫发动进攻，用锄头、用屠宰刀，甚至用牙咬，转眼间就将围墙内侧淹没。 不过像这种位于黑岩行省的矿场，基本都有法师常驻，虽然这个矿场规模不大，也只有一名低等法师，可只需一根“短讯术”卷轴，就能把这里的情况上报，让更高等级的法师传送至此、支援战斗。 “一帮饭都吃不饱的流民而已，给我顶住！顶住！！”慌乱拎着魔杖的低等法师年纪不小了，抬手施展了一道“灼热射线”，橘红烈焰将一位试图靠近的流民半边身子烧成焦炭。 低等法师恼恨至极，眼见矿场守卫难以支撑，口水乱喷地朝着其他矿工咆哮道：“上啊！都在这愣着做什么？给我去把这些流民土匪统统打死！” 矿工们手里也只是拎着铁锹和铲子，一个个脸上手上满布油泥脏污，比起那伙进攻矿场的流民也没好到哪里去。就听为首一个矿工头子紧张说道： “大人，要不往矿坑里躲躲？只要把矿洞堵上，这些流民应该冲不进来。” 低等法师两眼一亮，见越来越多流民翻上围墙，矿场守卫不过四五十人，就算偶尔有魔法光芒闪现，可眼看着他们被红眼发狂的流民活生生撕碎，喊人胆寒的惨叫声传来，低等法师不再犹豫： “说得对，进矿洞！” 说完这话，低等法师顾不上什么驻守纪律和抵抗到底，扭头冲进矿洞之中。也不管其他矿工，回手一把将门关上，然后咒语手势一同乱搞，让充满粘性的坚韧“蛛网术”堵塞矿道，把其他人都挡在外面。 “没事的、没事的！消息应该传出去了，这帮流民竟然敢进攻矿场？等支援的法师一到，不仅要杀光你们，还将你们的灵魂统统抽出来做附魔材料！”低等法师两手紧握着手上那根只有三发“闪电束”充能的劣质魔杖，神经质地盯着矿洞外，唯恐发狂的流民冲入其中。 他才不想搞什么“为了帝国事业做出壮烈牺牲”的狗屁玩意儿！那种宣传海报上的唬人话语，只有脑容量堪比家猪的农夫工匠、热血青年才会相信！哪里有什么新天地、新世界？来到新大陆不还是累死累活地劳作、交税，然后被人吃干抹净？ 不想被吃，就要吃人！只有法师，只有成为法师才能吃人！ 一想到“吃人”，低等法师汗都流下来了，刚才发狂流民把矿场守卫手指扯断塞进嘴里的画面，依旧徘徊在脑海中无法消散。 “疯了、疯了！”低等法师恶狠狠地咒骂道：“这些流民竟然敢冒犯到我们法师的头上，将来一定要狠狠清算他们！抽掉灵魂还不够，尸体也要转变成死灵生物，然后拉去做炮灰！流民里的女人全部卖给兽人，将她们玩到残、玩到死，只配给兽人做母猪！” 当低等法师还在矿洞里叽叽歪歪的时候，外面矿场就传来一阵阵激烈的爆鸣声和震动，低等法师头顶稀里哗啦掉落不少碎石。 但过了一分钟左右就安静下来，低等法师立刻兴奋喊道：“这么快？一定是火舞城的高等法师赶来了！哼！高等法师的威能，哪里是流民土匪能够抵挡的？就算你们当中有一两个施法者，下场也只有……” 咚！ 低等法师还没说完，矿洞大门被外力一举撞碎，就听外面传来一声“咦？”，旋即一点火苗扑上蛛网，轻而易举烧开阻碍后，一名体型高大、身披兽皮的男人走进门洞，头上还顶着一个鹿角头冠，几乎要插进矿道上方。 “刚才就是你向外传递消息吧？” 鹿冠男人取下腰间一捆荆棘圈索，咒语声起，荆棘圈索自行活化起来，像是蟒蛇一般电射而出，缠上低等法师。不等他反应施法，直接来个了五花大绑，像是对付待宰的家猪一般，提溜着带出矿洞。 低等法师被荆棘圈索勒得气闷头晕，还打算挣扎一下，刚被带出矿洞，就看见高处有两名法师被投矛钉在墙壁上，死不瞑目。 另外还有一名法师，正被一头人立而起的巨熊咬住了脑袋，发出闷闷的尖叫声，身子打摆子般乱抖。 “呕——” 低等法师目睹这种景象，当场就呕吐出来。这哪里是什么流民土匪？分明就是一群野兽，一群彻底没有底线和理性的双足野兽！ “怎么？这就吐了？”鹿冠男人语气平静，环顾周围，就像看着自家后院，一副思考该如何修剪园圃的模样。 低等法师胃部不断抽搐，吐了一会儿就只剩下阵阵干呕。他看了看周围，那群矿工竟若无其事般站在一旁，没有受到丝毫伤害。 “你、你们……”低等法师转念间就明白了：“你们这帮泥腿子，竟然敢勾结流民？！知道这是多大的罪过吗？你们家人都会统统被送上绞刑架！还有你们这群流民，就不能乖乖在野地里饿死吗？就算你们侥幸击退了第一批支援，随后肯定会有高等法师闻讯赶来，到时候让你们一个个死无葬身之地！” 鹿冠男人蹲下身来，如同老农的粗糙大手拍了拍低等法师的脸：“乖乖在野地里饿死？很可惜啊，人首先是动物，没有动物会选择乖乖饿死的，只有老弱病残得跑不动、追不上。但凡有一线生机，动物就会尽全力去争取。这就是文明之外、荒野之中的生存法则。” 低等法师听到鹿冠男人字正腔圆的通用语，还是帝国本土卡美洛地区的口音，见他这副兽皮鹿冠打扮，猛然省悟： “你、你是翠绿之环的德鲁伊？！” “不错嘛，看来我们翠绿之环和德鲁伊，还不至于沦落到书房故纸堆里的传说。”鹿冠男人朝低等法师行了一个标准的贵族见面礼：“昂维诺·潘德拉贡，向您问好。” “潘德拉贡！怎么可能？！”低等法师尖叫出来，这可是大伦底纽姆帝国的皇家姓氏，一个翠绿之环德鲁伊、这么一位蛮荒野人，居然顶着帝国皇家姓氏，开什么魔法玩笑？！ “为什么不可能？”鹿冠男人明明衣着外貌都跟传统印象中的德鲁伊高度一致，但高贵的气质却难以遏制，或者更像是荒野中的百兽之王。 “我的祖先就是在那位翠绿之环创建者、大德鲁伊、第一贤者、宫廷首席魔法师的引导和辅佐下，开创了大伦底纽姆帝国。后辈子孙遵循自然的誓约、聆听荒野的呼唤，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昂维诺说道。 低等法师先是不可置信，随即仿佛抓住救命稻草般喊道：“昂维诺贤者、不！昂维诺殿下！您在黑岩行省行军，是为了在新大陆重建翠绿之环吗？我愿意加入！以前的我盲目无知，在奥术的海洋中挣扎求存，却不知道真理就在大自然的无声呼唤之中。今天得到殿下的启示，我愿意追随德鲁伊的道路！” “不要叫我‘殿下’，在我选择加入翠绿之环的那一刻，自然万物才是我的亲人。帝国与你们法师歼灭翠绿之环，也没有因为我的加入而犹豫半分。”昂维诺说道：“不过既然你这么有诚意，我可以给你一个加入翠绿之环的机会。” 低等法师察觉到身上荆棘圈索渐渐放松，他欣喜若狂，只要能保全性命，就算真的加入了翠绿之环也不是不行啊！连前来支援的三位法师，都是转眼间战败，可见这位昂维诺殿下非常强大啊！ 没等低等法师说谢，昂维诺朝着人立巨熊招招手，说道：“只要你能打败他，就可以加入翠绿之环了。” “什么？”低等法师一下子没听明白。 昂维诺面露和蔼笑容：“哦，这是翠绿之环的荒野狩猎仪式。按照传统，应该专门找一片古老林地给你们交手的。但我要赶着转移到别处，于是一切从简了。只要你能够打败这位狂战士，就是翠绿之环的一员。” 低等法师见人立巨熊一步步靠近，他足有自己两倍高，树干粗细的手臂，利爪如钩，牙齿间还带着血丝肉碎，盯着低等法师就像是等待下一顿饱餐。 “难道只有这种入会仪式吗？能不能捐钱入会？我这里还有……” “开什么玩笑？”昂维诺面露不快：“你会跟自然与荒野花钱购买木材与皮料吗？荒野狩猎是遵循弱肉强食的法则，胜者生存，败者死亡，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怎么你们法师要弄得这么复杂？” “死亡？我输了……会死？”低等法师感觉理智快要崩溃了，这种入会仪式，简直堪比邪教。不，比邪教还要恶劣，哪里有一上来就盼着把新人弄死的邪教？ “快点，我还赶时间。”昂维诺抬手一指后面那群把法师尸体啃得只剩骨架的发狂流民：“你要是不肯答应，我就只能把你喂给大家了。” “开什么玩笑……”低等法师脸色癫狂：“你们都是一群疯子、变态、野蛮人！当初就该将你们翠绿之环彻底消灭干净！一个不留地消灭干净，连灵魂也要彻底碾碎，拿去做附魔都嫌脏——” 噗。 一声闷响，人立巨熊的巴掌直接糊在低等法师脸上，干脆利落将脑袋抽飞，鲜血从脖颈断口处直喷而起，引来发狂流民一拥而上，撕咬啃食。 “唉，不就是生和死的事情，非要搞得这么复杂。”昂维诺摇头感叹，然后一招手，招呼众人撤离矿场。 …… “啧啧，这已经不是什么流民匪寇，倒不如说是兽群更贴切啊。”山上的化身说道：“不仅仅是与自然界产生灵魂与精神上的联系，而且将身心完全托付于自然荒野的生杀竞逐之中，不是猎手就是猎物……但这终究狭隘偏颇了。 自然界的造化流变，乃是多种因素共同作用、不同系统相互嵌套，可不是只有猎手与猎物这一套关系啊。试问孕育生命的水土光热，哪一项是猎手、哪一方又是猎物了？算了算了，人话还是要对人说，跟野兽还是乖乖比拼獠牙利爪更恰当。” 玄微子的化身在星纲法坛开坛定基之后，就前来黑岩行省了解流民叛乱的情况，结果却让他有些意外。 当初他还以为是火舞城之战后，法师和各级官员横征暴敛导致了起义。如果真是那样，玄微子说不定要借此干涉一下黑岩行省的人事安排，大不了用心灵异能对部分官员进行“教育”。 可等化身来到黑岩行省，发现此地的农民起义竟然与翠绿之环有关，而玄微子跟塔瓦隆问起这事，对方只得承认，翠绿之环仅存的几位贤者，在新大陆只是各顾各的发展和传教，并没有统一的调度。 过去在旧大陆，翠绿之环好歹还有一个贤者集会作为统领，现在新大陆的翠绿之环竟然已经到了各自为政的地步。 然而现在就有一个转机，与其跟法师和帝国军团在殖民地中周旋斗争，倒不如跳出藩篱，将力量集中起来，一起对付葛兰法兹的进犯，也是整合翠绿之环的大好良机。 第187章 授箓 “笼罩柴堆镇的星辰祭坛，并不是一个简单的魔法阵。而是一个复杂庞大的生态环境，与个体生命形成共鸣的产物。” 三部八景坛上，玄图黄箓幡旗随风扬动，玄微子盘膝而坐，以珊多丽为首的一众精魂使者与精魂卫士，在坛下环坐听讲。 而在玄微子两侧，一边是靛肤赤发、鸟喙双翼的恒益子，手持八棱黑铁大棍如武将；一边是化为人形、高冠羽氅的飞神金乌，手捧朱篆紫铜圭牌似文官。 玄微子剑诀上指，半空中仙灵之象往来游移，有玉女提着花篮撒落花瓣，化作九色七彩的温润光雨，没有浇湿任何人的头发衣服，而是形成一波波魔法效果加持给听讲众人。 珊多丽感应到温润光雨其中是“忍受环境”、“抵抗能量伤害”、“中和毒性”等多种效果的混合，而且彼此结合紧密，是一道完整的法术，看似效果柔和而不强烈，但加持到人体上却极难被解除驱散，已经非常接近于超自然能力了。 “奥兰索医师，我有一处不解。”一名精魂使者举手问道。 这次讲演道法，并不是玄微子唱独角戏，他允许众人提出各自疑惑，倒是更接机于法师的奥术讨论了。 得到玄微子示意，精魂使者问道：“天上那些人形，都是精魂吗？或者说是死者亡魂？” 玄微子解释说道：“所谓精魂，本身就是一个极为庞大的类属。所有精类生物、元素生物乃至于虚体生物，都依靠精魂维系。而天上的人形，其实是我以灵能和星光体，重新赋予他们形体的存在。 他们的确曾经是死者亡魂，甚至很多都是的不完整灵魂精粹，但经过这个星辰祭坛的引导和转化，成为祭坛的一部分。我称其为星辰神使。” 精魂使者们彼此对视，他们当然知晓玄微子是心灵术士，只不过还是头回听说心灵术士能够将死者亡魂转变转化为精魂生物，倒是有些土著部族的精魂使者能够做到这种事。 玄微子看着众人疑虑，忽然想到法师将新大陆土著施法者定名为精魂使者，其实相当贴切。由于土著部族生活在不同自然环境中，形成不同的图腾信仰，自然会联系上同样类型繁多的精魂。 所以说精魂使者的施法体系，完全说得上博大广泛，只不过以前分散于不同部族，在内部延续传承，反倒显得支离破碎、不够“精深”，缺乏系统化的整理和完备的提升路径。 铎伦作为经验丰富、并且已经隐约窥见高等层次的精魂使者，在星纲法坛开坛定基之际，便已经体会到其与精魂法术的密切联系，此刻更是暗带兴奋地请教道： “奥兰索医师，我们精魂使者能够与星辰神使产生联系吗？就像与精魂进行沟通那样。” “这就是我接下来要传授给你们众人的。”玄微子说道：“想要与星辰使者产生联系，需要将自我身心向星辰祭坛展现，不存疑虑、不做他想，放下无谓的成见和疑虑，专注于将自己心中的愿景和追求，投射至星辰祭坛……” 随着玄微子的话语，仿佛带着丝丝诱导或者催眠的效力，三部八景坛下，一众精魂使者纷纷进入玄妙定境之中。与周遭天地间化于无形却无处不在的星纲法坛产生若有若无的共鸣，金书紫字遍洒而落，融入精魂使者们额头眉间。 玄微子此举乃是为众人授箓传印，只不过相对于地球上，做出了不少改变。 如果是修习符箓法的道人，只有通过授箓才能成为有资格行持科仪的法官。而授箓过程在历史长河中更迭多次，对应的法位箓职也几经变化。可最重要的核心没有变化，那就是“内箓心印”。 箓者，录也。是作为法脉传人的记录。法箓是一整套完备的文书，除了现实中校验身份的文牒印信、代表奉道威仪的盟誓丹契，还有对应法位箓职的所传授各类经书符图、调遣府院将吏的兵符宝券，要是富贵宗门说不定还会赐下书符行持所需法物。 然而这些都是外在的表现，如果没有内箓心印，缺乏将道人与宗脉法坛形成内在感应的联系，那么一应授箓仪式，都不过是流于表面的花哨表演。 需知符箓法坛，并不是简单地用于召请将吏、科仪行持，而是代表着道法的宗脉源流。是祖师留于后人，以感应神真、通达天真的仙家门径，是以法坛与祖师形成感应。如果道人生前德高行深，哪怕自身内炼功夫有所不足，也能得到祖师接引照拂，或是上升诸天，或是登坛受香火，或是安然轮转而去，不受鬼神所扰。 以玄微子看来，符箓法脉的内箓心印，一方面是仙家祖师留在世间的御神之念。后世弟子只要与祖师留下的内箓心印相感应，便可通过宗脉法坛行持科仪、召遣神将。 另一方面，行法道人自己也要通过修炼，凝炼内箓心印，心心相印、通真达灵，这既是加深自己与宗脉法坛、本命神将的联系，也是护持宗脉传承与教门的方式，因为这样才能延续宗脉法坛内箓心印不至于消散断绝。 如果是在地球上，符箓宗脉给弟子授箓，一般会按照各人生辰八字、本命五行进行推运，然后拨调合乎相应生机命理的神将，同时也对应着不同的内炼细节。 不同神将有不同专长，或是善于运雷火斩勘妖邪、轰灭邪庙，或是擅长收捉魑魅魍魉、拷问惑人精怪，亦有擅长驱邪除瘟、救生利物。 然而说到底，神将终究也只是天地万化元炁所成，描绘神将真形的符图不过是便于道人存思运炼。神将乃是跟授箓道人的天赋禀性相契合，从而显化出不同形容与神通来，绝非鬼神精怪之流。 当然，这种由于天生禀赋而与神将契合的倾向性，在伴随道人自身修炼过程中，会逐渐变得圆融通达。符箓法一样讲究内炼修持，虽然不谈化身五五，却也有“总摄三十六神将”的说法，且别具神妙。 而如今身在异界，命理有异，推运生辰八字是搞不来了，玄微子索性因陋就简，直接发动星纲法坛，以心灵异能引导精魂使者们渐入定境，并且让众人卸下心防，向星纲法坛展现自我身心。 这其实便是神道之法，星纲法坛与这一众精魂使者、精魂卫士联系起来。金书紫字融入他们的神魂意识之中，与灵魂精粹结合，形成一道道内箓心印。 与此同时，一股信息流反馈进入星纲法坛之中，那是精魂使者与精魂卫士们的身心信息，包括他们的所思所想、心愿追求。自然，他们此前学会的所有精魂法术，全部都汇入了星纲法坛的无形结构之中。 如同一个图书馆、档案库，将精魂使者和精魂卫士的生命本源、灵魂存在记录在案，而他们的灵魂也跟星纲法坛产生某种深刻的联系。 顷刻间，柴堆镇上空云走雷动、金声玉振，好似有丝带状的极光悬天舞动，光灿百里。上百名护法仙灵将吏，自有所感，乘紫云金霞徐徐降下。同时仙乐自响、异香漫卷、甘霖遍洒，颇有“诸真下降贺玄功、群灵来拱赞道风”的气象。 煌煌道威、沛然仙风，于此方外天地再现，连玄微子自己也还是头回见识这种场面，感叹之余又多了几分莫名思虑。 此神道之法，玄微子并没有将自己置身于接受心念愿力的神真位置上。星纲法坛与精魂使者众人产生联系、彼此交相感应，可以说是类似系统般的自动运行机制，这是玄微子在开坛定基之前便已经准备好的手段了。 星纲法坛所感应沟通的，乃是玄微子洞窥玄关一窍时，所体验到先天自然、造化玄机，与精魂使者所崇敬的自然巨灵颇为相近。 玄微子打算借此来对精魂法术进行系统化的改良，而前提就是需要“录入”类型足够多的精魂法术，使其成为星纲法坛外延的一部分。 尽管玄微子并没有主动接受众人的心念愿力，但如果他愿意，随时可以运转星纲法坛感应愿力、壮大元神。 只可惜这座星纲法坛，并不是指引通玄上升的仙家门径，而是吸纳心念愿力以壮养法坛本身、容纳不同施法体系的工具，说到底还是玄微子为参悟天地造化所设。 上百名精魂使者与精魂卫士，无论是像珊多丽这样炼就五炁、根基圆熟，还是铎伦这种经过“炼魂通神”启发的中等精魂使者，又或者是刚能感知精魂的见习学徒，都一并得授内箓心印。 同时，这一百多人也都与各自天赋禀性相适合的护法仙灵形成本心盟契。比如精魂卫士的护法仙灵多数是天丁力士，精魂使者则多与符吏玉女相联系，纷纷伫立在旁。 授箓礼毕，在场一百多人几乎都出现了等级提升、凝炼精神的迹象。尤其是那些见习学徒，一个个浑身微光涌现，星纲法坛与他们的联系沟通更为深入，甚至开始引导他们炉鼎生机运行。 坛下众人欣喜非常，只有坛上的玄微子明白，这纯粹是普通人或者低等级者，更容易受到星纲法坛的塑造和影响。而他们未来恐怕也只能依循星纲法坛中所设下的宗传法脉修行精进，想要向其他路径转变，要么更为困难，要么遭到强烈的兼职惩罚，无法适应。 神道之法，不仅是鬼神借香火愿力修持的法门，也是崇信者追随神祇的道标。此等修炼之法，无非是凡人通过专注而纯粹的心念，与神祇的信念进行同调，是让凡人是追求自我向神祇的融合。 然而这条路是不容分心的，有“人神不二”的讲究。要求凡人的心智意念沉浸在神祇的指引与信念当中，能入而不能出，总归是少了几分逍遥自在。 不过幸好，玄微子所指引众人的道路，并不是哪一位具体的神明，仍旧是跟精魂法术密切契合的天地自然。可要是来一位眼界高明的修行同道，说不定就能看出玄微子其实是偷偷将道家的天地概念，取代了精魂使者信奉的自然巨灵。 如此偷天换日、移花接木的手段，换做是教法严谨、信众繁多的教团组织，搞不好就是一次足以导致教团分崩离析的信仰危机了。 而道家的“天地”概念，根本乃是天覆地载之功，是形容天地这个系统内部的运作和变化规律，是有始、有终、有限的。并不是开天辟地、造化万物的无边玄妙大道。所以依循星纲法坛的指引修到顶了，也只是“与天地同寿、同万物并生”地仙果位。 “算了，我自己都还没成就地仙呢，能把精魂使者从原始的图腾崇拜指引到礼敬天地、同乎自然的路子上来，已经是翻天覆地般的转变了。还是别奢求太多。” 玄微子心中默语，然后收拾念头，对下方成批提升的众人说道：“稍安勿躁。接下来我要讲解‘斋戒’之法。这其中包括调理身心的技术，与感应通灵的仪式，这将是你们未来发展的重要基础……” …… 橡木圣居之中，塔瓦隆面前探知水盆光影破碎、声音中断，他脸色一愣，随即笑着撤去侦测法术。 “看来是秘密传授的魔法技艺，不让看了。”强壮巡林客也在探知水盆旁边，他回头望向柴堆镇上空护法仙灵若隐若现、极光悬天的浩大景象，说道：“竟然一下子让这么多人提升实力，我要是没看错，那些见习学徒大多数还是连戏法都没掌握完全的程度。放在神圣之主教会里，也就是抄经教徒、扫地侍从的级别；如果是法师，那就是还在练习手势动作和咒语发音的学徒，连给导师出卖法术位干活的层次都没到！” “精魂法术的确更容易入门啊。”塔瓦隆感叹道：“以精魂为媒介去沟通自然的伟力，比起自然纽带所联系的领域要更加明细。” 强壮巡林客问道：“可现在这种情况，还能算是精魂法术吗？那些精魂使者与星辰神使形成联系，不就彻底变成了奥兰索医师的仆从吗？” “眼下柴堆镇面临威胁，这也是一种应对措施，奥兰索医师提供给精魂使者的道路，没有明显的偏差与失衡。而且比起过去凌乱的精魂法术，现在这个星辰祭坛，完全有可能取代旧有的精魂法术，建立一套全新的体系。”塔瓦隆笑了： “仅凭这一点，圣鳞之子恐怕就慢了一大步。柴堆镇一下子多出上百名精魂使者，哪怕只是刚刚提升晋级，实力却相当可观。如果是半年前，柴堆镇恐怕还抵挡不住葛兰法兹的进攻。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强壮巡林客追问道。 塔瓦隆叹了口气：“没什么，奥兰索医师依旧是我们眼下最好的盟友与合作伙伴，这就够了。” “长老是担心我们与奥兰索医师，未来关系可能会……” 塔瓦隆打断对方话语：“心里知道就好了，不用说出来。” 第188章 灵通 “医师你希望我联系在土著大联盟中潜伏的军团间谍？” 通讯仪上升起内勒姆法师的半身幻影，见他皱着眉头说道：“就我们两位跟军团的关系，医师你觉得我能了解到什么信息？” “不一定非要是军团安插进土著大联盟的间谍，也可以是暗中往来做生意的接头人。”玄微子说道：“当初阁下送来的一批奴隶中，就有不少土著奴隶。我想你应该有门路吧。” “呃……这个确实是有，但停战和约里面，就包括禁止我们捕捉土著奴隶，这份生意已经断了。”内勒姆法师补充道：“而且现在情况也变了，土著大联盟反抗激烈，他们那里的奴隶抓来了也不好驯服。 像在本土，多拉贡他们那个新建立的曼图瓦提王国，吸引了几十万蜥蜴人前去投奔，这些蜥蜴人挖矿凿洞那叫一个勤奋积极，而且对于龙脉相当忠诚，不像兽人只懂得杀与操。 噢，对了！齐达罗克大法师那边，近来奴役了许多纯血蛇人，也挺能干活的。就是不太能适应寒冷天气，在柴堆镇那么北的地方，估计是干不动活。倒是雌性的纯血蛇人，啧啧啧，要不要我买几个送给医师你啊？” “扯远了。”玄微子把话题拉回来：“土著大联盟要进攻柴堆镇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现在需要了解他们内部的情况，光靠预言法术，实在探查不了太多情报，全是大片迷雾般的阻隔，我猜测与他们的图腾师有关。” “我倒是可以试着联系一下。”内勒姆法师笑道：“毕竟过去买卖奴隶，其实没有多少是咱们的人冒险去捕捉奴隶，而是土著大联盟自己将奴隶卖出来的。” “哦？”玄微子转念一想，倒不觉得太奇怪。土著大联盟也并非铁板一块，大部族对付小部族，如果不进行吞并容纳或者血腥屠杀，那就是拆分之后，将部族民当成奴隶卖给殖民者。 这再正常不过了，也算变相节省治理成本。如果当初珊多丽和斑兽部族被赶往土著大联盟，下场可能也差不多如此。 “但现在人家不贩奴了，我这边没有一个好理由联系他们啊。”内勒姆法师思索着说道。 “不贩奴，那可以将奴隶归还，这应该不是和约禁止的内容吧？”玄微子问道。 内勒姆法师立马想明白了：“医师你是打算派人安插进归还奴隶的行列中？” “不错。” “那我这就找一批土著奴隶。” “不必另外去找，眼下就有一批。”玄微子说道：“黑岩行省的叛乱，阁下想必很清楚吧？” “嗯？唉！让奥兰索医师看笑话了。”内勒姆法师说道：“当初火舞城战斗结束之后，正好赶上收获节，也是征税的时候。下面的人没轻没重，稍不留神就把事情弄大了。虽然有一些流浪施法者参与其中，但医师你放心，很快就能摆平了。” 玄微子说道：“黑岩行省有一批种植园里的土著奴隶，种植园主人已经收拾东西跑路了，我打算将剩下的土著奴隶送回给大联盟。” 内勒姆法师同时也收到了玄微子发去的讯息，点头道：“没问题，我去安排。医师你的人手什么时候来到。” “已经在里面了。”玄微子答道。 “啊？这么快？看来你是做足准备了。”内勒姆法师又主动问道：“土著大联盟进攻柴堆镇的事情，需要我帮什么忙吗？” “我希望帝国军团不要来干涉柴堆镇的战事，只要他们在边境上威慑住土著大联盟就行了。”玄微子并不愿意帝国军团趁机将势力延伸到自己眼皮底下。 内勒姆法师笑道：“自从医师你把弗斯曼打败之后，帝国军团也算默许了你在柴堆镇的势力范围了。啃不动的硬骨头，帝国军团也不会硬啃。” “野狗闻到血腥味，可不会轻易纵放目标。”玄微子说道。 …… 稀薄的银光缭绕在断臂上，心灵异能的力量将骨骼肌肉、血管神经连同皮肤指甲，一并复原重现。 再度连接上的手掌知觉，血液涌流直达指尖的脉搏跳动，让一位干瘦的土著奴隶发出狂喜般的叫声，他热泪盈眶地惊呼着，似乎是获得了什么稀世珍宝一般看着自己重新复原的右手。 “神迹、神迹！”周围土著奴隶纷纷发出惊叹之声，混杂着通用语和土著语。 被一百多名土著奴隶围在中央的玄微子化身，此刻变化成一名皮肤棕黄、粗唇大鼻的光头土著，混在土著奴隶之中毫不显眼。 “这些种植园主办事可真够直接的，把四肢健全的奴隶带走，扔下这些断手断脚、老弱病残不管。”化身挠了挠头，将下一个被种植园主砍断了手的奴隶招呼上前，然后施展起“复原肢体”异能。 黑岩行省的流民叛乱，几个月的时间就演变成遍及大半个行省的起义和动荡。这除了是翠绿之环暗中挑动事态，长期的压榨和剥削也是事实。 黑岩行省的动乱，既有苛捐杂税导致民生艰难，也有农场主大量使用奴隶，压低了农作物价格，导致普通殖民者根本竞争不过规模生产的农场主，被迫走上冒险的道路。 新大陆殖民地同样出现了土地兼并，很多殖民者一两代人辛苦开垦的自家农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兼并收购。没有土地的殖民者去到城镇，发现各种苦力活还是奴隶在干，而专业工匠又有大大小小的行会，必须上缴会费才能进城务工。 反正几个月下来，除了少数几支人马有翠绿之环的带领，这些成分复杂的流民基本就变成流寇土匪，去劫掠别的农场与种植园。甚至有一些流浪法师和冒险者也参与其中，攻陷了几座农场，大肆搜刮财物。 不过面对有传送法术的法师，一些普通流寇根本没法应对，几轮威力巨大的塑能系法术轰炸下，就能将流寇士气打崩、组织打垮。只要没有“回避侦测”的手段，几支强悍的奥法卫队往来机动，加上后续军队协助，黑岩行省的叛乱终究无法持久。 玄微子眼下可没什么心思去救苦救难，黑岩行省症结不是单纯的土地兼并、民众抗争，是法师奥术的发展和延续要从社会生产中大量提取利益，但奥术本身并不能切实广泛地改善社会大众的生活。 偏偏施法能力向个体偏重的现状，导致仅凭众多普通平民的叛乱与起义，根本不足以颠覆现今社会结构。这不是一两场动乱、搞点制度变革就能解决的。 变化形貌混入土著奴隶当中，见这一两百号人不是断手断脚，就是营养不良、五劳七伤的，化身干脆利用心灵异能将他们治疗复原。 感应到远处一支军队靠近，玄微子朝土著奴隶施展了集体惑控，让他们从肢体复原的狂喜中平静下来。重塑肢体的物质少不了来自星界的星光体，与奴隶们的身躯融合起来，所以玄微子能够更好以灵能干扰他们的心智。一下子近两百名土著奴隶都安稳下来，如同往常般麻木呆滞。 “起来，都给我站起来！”一位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军官来到，挥动着鞭子，毫不犹豫朝着奴隶们抽打下去：“我受内勒姆法师委派，来将你们这群野蛮人送回去！” 马上军官的九尾鞭给奴隶们重新多添了几条火辣辣的伤痕，其中一段鞭子正好抽到玄微子脸颊。 “嗯？谁让你抬头直视的？！” 军官本来就不高兴，换做是以前，这批奴隶到自己手上就要转手卖出去，好给自己多赚点外快。可这回自己在黑岩行省入股的一个矿场被流民劫掠，收入骤降，现在还被内勒姆法师命令将一批奴隶送回给土著大联盟，净是些没有好处的苦差事！ 他正好看见一名粗唇大鼻的土著，竟然无惧鞭子直视自己，他可不在意趁这个时候教训几名土著奴隶。就算是内勒姆法师事后追究起来，顶多就是埋怨两句。难道还会因为区区一名奴隶，把自己扔到南边大沼泽的战场上去吗？ “唉，我就是讨厌这种破事。”一个声音莫名在军官脑海中响起，他先是一惊，然后立马从怀中掏出魔杖，勒住马缰绳，朝四面顾盼咆哮： “谁？给我滚出来？！” 与此同时，几十名士兵扛着长短武器急忙跑来，展开阵型防备看不见的敌人。 “如果真是敌人，一发连环闪电，你们就统统交代在这了。”脑海中的声音满是无奈与嘲讽意味：“现在，乖乖听话，把这里众人护送到目的地。” 马背上的军官一扭头，就见那名粗唇大鼻土著取出一杆碧绿色的短柄权杖，如同是昂贵精美的工艺品。可军官只是看了一眼，各种猜疑、愤怒、思考，渐渐从意识中消散，双眼瞳孔稍稍放大，表情彷徨无神，朝众人说道： “不要耽搁了，这是很重要的任务，赶紧出发。” 不止是军官本人，连同那几十名士兵也好似有些迷糊，都纷纷卸下戒备之意，将土著奴隶们催促起来。实际上这些土著奴隶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在士兵们的驱赶下，麻木无知地起身行走。 “心识相通、灵明交融，无人我之别，说是紫府通玄，却更像是散离本心。”玄微子的化身摇摇头：“还是叫心灵网络更贴切些，紫府灵识未必能通玄，倒是会被洗脑惑控了。” …… 日升月落，风雪漫天，柴堆镇的深冬时节虽然严酷，但如今却不像往年艰难，尽管还是有及膝的积雪，却没有发生大片冻死的情况，这已经非常罕见了。 另外，精魂使者在奥兰索医师的指导下突飞猛进，心灵武士的数量日渐增多，提乌斯顾问的法师塔也完成了主体建造，甚至还有殖民者源源不断跋涉前来，希望能在柴堆镇栖身定居，仿佛真是有不可思议的力量保佑着此地。 当然，所谓的“不可思议”，只是普通人的视野。对于掌握辨识法术专长的人来说，整个柴堆镇都笼罩在“忍受环境”的效果下，这并不会让柴堆镇有异于外界的气候环境，却能让所有人都得到这种效果的庇护。 “也就是说，如同塑能法术对元素能量的操控，通过灌注相应的灵能信息，将具体形态提前塑造完毕，让灵能物品自动‘生长’出来？” 一处类似窑洞模样的魔法涌泉，内中大量青黑色的结晶簇破土而出，与其说是像矿洞，倒不如说像是人工培育的异常植物园圃。 伊赛看着脚边一根形似石笋的结晶柱，灵能的银光上下流动，结晶柱看似光滑的表面，将他的面孔映照得歪歪扭扭，甚至有些灵动地露出各种表情，把伊赛吓了一跳，赶紧躲开。 听到伊赛的描述，玄微子摸着下巴说道：“塑能、塑形，这些说法都感觉有些言不达意。生长嘛，可这种东西连植物都谈不上，更像是某种活化法术。” 此前一直横在玄微子眼前的难题，就是除了他自己，没法让其他人也学会制作灵能物品。玄微子推想，灵能物品除了偏重与晶体亲和，还有就是在制作过程中需要灵能者抽取虚实两态的星光体，作为灵能注入的媒介。 而这就是玄微子与普通灵能者最大的差别，他是以丹道内观入定的功夫抽取星光体。以他纯阳元神的根基，跟刚入门的灵能者相比，简直就是大坝开闸放水跟生锈水龙头的差别。甚至连抽取出的星光体，灵活性、可变性也无法同日而语！ 不过后来见识到伊赛搞出炼金肥料，倒是启发了玄微子。既然人力注能制作有难度，为什么不交给天地之力呢？偏偏柴堆镇地底就有深晶矿脉！ 深晶矿脉的确因为地震掩埋了地道而无法开采，但不代表玄微子就一点办法都不想。深晶矿脉作为发动星纲法坛的外部源点，其实通过大地脉动，一样与星纲法坛保持着联系。 而且既然有法术，干嘛还要深入地底挖矿？像是抽水一样把晶矿“抽”出来不就行了？ 当然，这只是一个比喻，具体做法其实是以一物为引，凝聚神念感应相通物性，这其实就是正宗雷法根底所在。 而星纲法坛充斥着灵能力量，本就与深晶矿脉彼此感应。玄微子出手调和的一处魔法涌泉，就是以其为物引，勾招深晶自大地脉动延展生出，好似活体晶石一般。 第189章 丹心 活化法术虽然多数归纳在变化系范畴中，但经过法师们的研究，发现活化法术内涵实则相当丰富。 比如魔像与构装体，就是典型的活化物，然而想要使其具备听命行动的能力，通常是以精魂为驱动，甚至更干脆以人类灵魂为核心原料。尤其是肉身魔像这类存在，掺杂了尸体的改造与负能量运用，为了保证魔像活化运动，就免不了要以死灵法术为主导。 而更加稀奇罕见的活化咒语，虽然是泥状生物般的活化物，但想要人工制作出来，就少不得要精通咒法系与塑能系。 玄微子所做的，其实不完全是施展活化法术来影响深晶，而是以心灵异能将深晶与蕈人群落的孢子散播相结合，将具备灵能力量的深晶半活化。 半活化的深晶具备不俗的可塑性，只要以心灵异能对其进行干涉，便能够将深晶塑造成不同形态、赋予不同异能效果。 此举其实与炼器之法颇为相近，但既不是真火炼器、也不是祭炼温养，而是玄微子结合这个世界心灵异能的特性，开发出来的“心灵具现法”。 所谓心灵具现，多少还是融汇了创造系异能中的“造物术”，然而此法并不是完全凭空生成，也不是靠星光体暂时维持，而是要以灵能深晶为现实依托，将其从原料渐渐转变为灵能物品。 其实说穿了，就是丹道修炼中的内景外显之法，如同玄微子境界到了，自然显现出丹华流霞这等护体身光。柴堆镇的心灵武士当然远未达到此等境界，可是心灵异能本就重视以心灵侵扰现实，专注凝定的心神内景，可以向外投射、改变外物。 “心灵具现法”就是利用心灵异能的这种特性，当心灵武士们向半活化深晶灌注灵能，就能按照每个人内心需求去塑造与制作灵能物品。 比起仅凭在内心专注观想，有切实外物所依仗和聚焦，心灵异能的向外投射会更加稳定。同样这也是锻炼心灵异能的方法，将心灵内在事物具现，塑造物体形状与引导能量，都是对转化系、创造系异能锻炼的补全。 玄微子隐约有一种猜想，那就是关于法师为何能在短短数百年时间内，将奥术体系发展到如今这种高度多样、并且还能不断开拓的层次？ 其中一个原因，很可能就是奥术物品的制作技艺进步，导致奥术力量可以超越法师自身法术位和固有施法能力的极限，如此反过来让法师有更强大与充足的手段，去认识和探究世界的规律。 而各类知识的积累，又反哺了奥术体系，扩展法师的奥术种类与列表，自然也掌握制作更高明奥术物品的能力。 如此循环往复，形成一个内生的正反馈机制，让法师奥术在几百年内有了飞跃式的发展。某种程度上，这个世界的法师，可真算得上是“知行合一”。 玄微子自己就是炼器之道的宗师高人，虽然修道之人借法宝御劫傍身，不应为器物所累，可并不妨碍玄微子能以炼制法器来印证道法玄妙、天地法度。 同样，如今新创的“心灵具现法”就是专属心灵异能的炼器之法，并且借炼器而炼人。以半活化的深晶为原料炼器，还只是初步功夫，如果可以不依深晶媒介，自行抽取星光体创造武器、护甲，甚至创造星光构装体，那说明不仅心灵异能得到锻炼，身心修持也有一定火候了。 与精魂使者进行集体授箓、灵魂与星纲法坛勾连不同，心灵异能的锻炼更重视“自力”，心灵网络药剂只是提供一个催化和引导的效果，根本仍然在于心灵武士自身。 而且即便眼下通过服用药剂成为心灵武士的人数渐渐增多，玄微子还是深感心灵异能对天赋要求极高。就算智力素质足够，能够轻松成为法师、学习奥术，心灵异能也未必对这样的人敞开大门。 通过提炼身体内中稀薄的灵能力量，成为心灵武士，终究只是玄微子另辟蹊径摸索出的路径，他至今没有办法教导出一位正宗的心灵术士。 不对，或许还有一个半。 那半个是提乌斯，他本质仍是法师，半路出家接触灵能，对意识思维的运用已经有相当基础。可就算修炼水火不净观这种效验显著的功法，心灵异能依旧进步迟缓。 至于另外那一位…… “医师，您在找我们吗？”就见小泰罗牵着妹妹的手，两个小孩来到石砌小屋中。虽然柴堆镇中有“忍受环境”庇护众人，两个小孩还是被他们母亲裹了厚厚的衣物，就像是那种传统画像里，神仙两边的捧宝物的童男童女。 玄微子点头示意，先是朝小泰罗问道：“最近学习怎么样？” 小泰罗很是兴奋地一通汇报。自从来到柴堆镇，对小泰罗兄妹的教导，除了是青草学院，还有就是跟着不同老师学习各种各样的知识。从精魂使者的草药种植、提炼制作，到翠绿之环的自然理论、元素学问，以及法师的记忆训练、逻辑演算，还时不时去战斗学院观摩训练与战斗。 大家都知道小泰罗兄妹一家受玄微子重视，所以准许他自由听讲，可以说拥有整个柴堆镇最完善的师资教学，能学到多少就看这对兄妹自己的资质了。 小泰罗在来到柴堆镇后，玄微子也几次出手帮他梳理经络、易筋洗髓，虽然还不至于像珊多丽那样，一口气直接达到法天象地的层次，可也算从小就有一副健旺优秀的肉身炉鼎，为日后修炼打下根基。毕竟道法修炼，最好还是等身体的生理发育完善之后再进行。 不过相比起哥哥等待未来的厚积薄发，名字叫米妲的妹妹，却另有一番机缘。 也许是因为曾经接受过玄微子治疗大脑，或者是服食外丹的残存效力，在星纲法坛定基之时，小米妲竟然觉醒了灵能天赋，而且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操控光亮”。 玄微子对此其实早有感应，但一直都没有点破，而是暗中观察小米妲的言行举止，看她在没有人指引与约束的情况下，会有什么样的表现。 这种做法，其实就是修道人很传统的“师父找徒弟”。毕竟不同人有不同的心性、悟性与资质。玄微子虽然广传道法，可是眼下真正能得授混元金丹大道者，却无一人，就连沃夫所修丹诀，离金丹大道也尚有距离。 修道尊长收徒传法，要真是遇上好苗子，可不会随意乱教。尤其是关于一个人的心性、悟性，并不是靠当面对谈就能轻易了解的。有时候往往尊长不在身边，遇到不同外缘的刺激，或悲或喜、或爱或憎，选择不同的做法与言行，才能看出其人的真性情。 道法修行其实是一件很独私的事情，比起尊长师父的点拨训诫，慎独之心往往更为重要。这也是检验一个人心性的标准，要看他独处之时举止作为，而不是看他在人前如何表现。 小米妲虽然觉醒了灵能天赋，但她没有朝哥哥小泰罗之外的其他人展现过心灵异能。而且当时小泰罗还震惊于星纲法坛的浩大威势，估计也没想到自己这个妹妹居然掌握了心灵异能。 不过小米妲也没有因为这件事，急着向大人们展现自己的能力。或许是以前患病的日子，让她养成了少言寡语的习惯，她也没有因为觉醒灵能天赋而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在旁人看来，她就是跟在小泰罗后面的妹妹而已，并不怎么引人瞩目。 玄微子有些感慨，小米妲这份“自守虚静”的心性，简直就是为修持金丹大道量身定制。而且能够觉醒灵能天赋，可见在脑疾治愈之后，她的资质并不算差，就是不知道是否有看透世情的悟性了。 玄微子确实起了收徒之念了。比起对待其他人，还存着一层试验品的用意，玄微子看重小米妲，更多是出于修行之人对传承道法的纯粹想法。 不过金丹大道不宜童年修炼，而且人生观念会伴随成长而发生转变，心性如何还需经历世事磨砺，若是沾染了太多顽固执念，那就又变得不堪雕琢了。 只能说天资性情符合修炼丹道的人太罕见了，这也不是靠着服食饵药强行扭转心智状态能够做到的，玄微子没法在别人身上重现这样的情况。 心念一动，玄微子翻掌间现出两条项坠，都是以青黑色深晶炼制而成的坠子，魔法灵光被玄微子刻意隐去，听他说道： “这是我送给你们的灵能物品，它会在你们有危险的时候保护你们。” “谢谢医师！”小泰罗和小米妲乖巧接过项坠，当着玄微子戴好。 “好了，你们回去吧。平日学习要多用功。”玄微子多宽慰两句，目送两个小孩离开。 等石砌小屋只剩下玄微子一人，灵台之中响起化身的问话：“怎么？想起自己当初也是从小就被收徒传法的经历了？” “直至金丹大成的修行境界，我已经重新参悟、摸索明白了，有传法之念并不奇怪，而且这次不是拿他们做试验品。”玄微子本尊说道。 “十年，他们是否适合传授金丹大道，还要观察十年。”化身说道：“那个时候，柴堆镇的规模和周边局势也大致确立下来了。” “十年就十年。”玄微子说道：“与葛兰法兹这一战，要打出十几二十年的和平。” “嚯~你胃口可真大！知道十几年的和平是什么概念吗？”化身问道。 本尊斜倚窗台，望着外面雪白景致，语气平淡道：“杀人，把他们一代人杀光，杀到没有再度侵犯的胆量和能力。” “打住打住打住！”化身赶紧喝阻道：“我算是服了你了！不要一上来就打打杀杀的，仙道贵生、无量度人~而且这还没打起来，就把人家当成砧板上的鱼肉，随你摆弄了？ 不要太自大好不好？万一马失前蹄，人家有什么阴招险招，把你这肉身炉鼎打灭，说不定连纯阳元神都被人拘住了，拿去做祭品，受烈火焚烧，我看你还能自以为是多久？” “所以我才让你去往葛兰法兹。”本尊说道：“战场没必要只在柴堆镇周围发生，把战火烧到他们老家，挑动部族间的矛盾和纷争。就算要搞伐山破庙，也是有策略的。” “说不定人家不同部族亲密无间、彼此关照，水泼不进、针插不入呢？”化身笑道。 本尊回应道：“你的心灵异能是白搭的吗？搞洗脑、玩渗透、窥隐私、散谣言，蛊惑平民、栽赃嫁祸、构陷忠良、声东击西，非要我一样样教吗？心灵网络你也已经掌握了，就在葛兰法兹好好发展吧！” 化身嘀咕道：“我怎么感觉我们才是反派大魔王？说好的伐山破庙呢？说好的诛除无道巫觋、殄灭血食鬼神呢？” “人也要区分可度不可度。”玄微子说道：“顽凶之辈，杀便杀了，还要跟他讲道理不成？祖天师入蜀治鬼，难道是与妖鬼邪巫和光同尘、挫锐解纷吗？我的北斗摇落剑是挂着好看的吗？” “大道理一串串的，又不是你来葛兰法兹搞潜伏。”化身嘀咕道。 玄微子可不会蹲守在柴堆镇，乖乖等着葛兰法兹来进攻。就算对方不打算进攻，他也是要去葛兰法兹一探究竟的。 柴堆镇的体量相对于整个葛兰法兹来说，的确非常小，就算仗着星纲法坛还有一批新近冒出来的施法者，要面对葛兰法兹紧逼，一样压力沉重。 可是体量小有小的好处，正所谓“船小易掉头”，如今柴堆镇上下基本以玄微子为中心，正是各项事业的上升阶段，最能够集中力量对抗外部压力。 而葛兰法兹的情况，玄微子从塔瓦隆那里了解到不少，早就做好了从内部动摇葛兰法兹的准备。 当初玄微子尚且能够在防备森严的火舞城中自如往来，一个地域广阔的部族联盟，在玄微子看来简直就如同筛子一般。更不要说这么一个庞大的部族联盟，要动员兵力、调集人手，本身就有一个进行推动的过程，玄微子的化身就是在这种时候去往葛兰法兹的。 第190章 灵能的用途 “哟，你们帝国佬居然这么好心，归还这么多奴隶，而且都是手脚完整的。” 帝国军团与葛兰法兹签订停战和约的牛蹄湾附近，一支穿着皮革甲胄的土著来到，为首一名大胡子，身上披着华丽的红色大袍，没有像其他土著那样在脸上纹刺青、穿唇钉，操着一口流利的通用语对着押运奴隶的军官对话。 军官的瞳孔微微收缩，听到大胡子土著话语没有恼怒，摆摆手问道：“我们要求的宝石呢？” 大胡子露出狡黠笑容：“不合适吧？你们帝国佬当初从我们这里买走那么多部族民，就给我们一些废旧的武器盔甲，还有劣质的魔法物品，以次充好。现在归还奴隶，还要我们提供宝石，跟你们帝国佬做生意也太亏了。” 军官反驳道：“是吗？怎么不说，你们这些奴隶，就是从小部族抓人来卖呢？如果没有我们替你们处理这些小部族，土著大联盟里面早就杀得昏天黑地了吧？” “嘿嘿嘿，这就不劳帝国佬费心了。”大胡子说道。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现在要准备进攻柴堆镇，都急着要人手去占地干活吧？”军官拿着鞭子指向身后奴隶：“听话的奴隶比什么部族民都好使，而且还不用担心反抗。” 大胡子仍有疑虑：“只是这个价格嘛……” “之前不是都商量好了吗？一箱粗磨黄玉、一箱石榴石，赶紧拿出来验货，否则我们就去找别家，不要以为我们过去只跟你买奴隶！”军官说得口水直喷，眼中银光一闪就望向大胡子身后远处。 紧接着地面微颤，一串密集的马蹄声传来，数十名土著骑手飞速接近，还没靠近就仰天放箭，箭雨发出“咻咻”地破空声落下。 “靠！怎么回事？！”军官骂了一句，幸亏他身为奥秘骑士，机敏地给自己施加上“防护箭矢”，连爬带滚地后退，自己的马也被射中，嘶鸣着跑开。 军官招呼着手下士兵摆出防御阵型，架起盾牌、长矛斜举作出反骑兵态势，他自己拿出一根“闪光尘”魔杖，准备随时扰乱骑兵的冲锋。 不过那群土著骑兵没有逼近，远远就勒住马匹，其中一小队人马去追赶那位大胡子和他的手下。即便骑在马上，也能看见精魂使者高举着青铜材质的权杖，射出一道道烈焰。 大胡子也不知拿出个什么东西，回手一甩就变出一只大蛤蟆，光是四肢着地就有一人多高，皮肤是岩石般的青灰色，体表布满了腥臭气息浓重的黏液，让这只大蛤蟆看上去油光水滑。 可就见大蛤蟆张开嘴巴里面竟然是长着好几排尖齿，“呱”地一声吐出紫红色的长舌，袭向一名土著骑兵。 那名骑兵敏锐地察觉到危机，翻身跳开，长舌直接一把将马匹卷走，被蛤蟆大口囫囵吞下，没立刻死亡的马匹还在蛤蟆大口里挣扎晃动、嘶鸣不已。 其他土著骑兵赶紧掉转马头拉开距离，远远放箭，奈何普通箭矢扎在大蛤蟆表面的黏液，随即滑开，根本伤不了这怪物分毫。 大蛤蟆旁若无人地咀嚼着马匹，被射了几箭，似乎被惹怒了一般，满是疙瘩和囊泡的后背，伴随着大蛤蟆身体微微颤抖，“噗噗”连爆，十几枚黄绿色的“强酸球”，伴随着偏偏腐蚀性液体飞溅洒落，覆盖大片区域。稍一接触，就会腐肉蚀骨！ “散开！”原本要跟军官对峙的土著骑手传令开来，手里提着一杆黑曜石长矛，矛锋足有三尺长，更像是将柄部延长的阔刃剑。 就见这位土著骑手催促着胯下马匹，毫无畏惧地举矛冲锋。马匹几下纵跃避过地上酸水，黑曜石长矛亮起了淡淡紫光，延伸出一片芒刃。 大蛤蟆脸一鼓、嘴一张，长舌弹射而出。土著骑手轻挑长矛，紫光芒刃迎面将长舌分削而开。 不待大蛤蟆吃痛反击，骑手一拍马背，飞身而起，擎矛直突怪物口中。 就见大蛤蟆后背一道紫光破出，这位土著骑手竟是一举贯穿怪物躯体。就像踩爆一个水球，大片酸性血液喷溅而出，将周围地面浇得坑坑洼洼，酸臭白烟蒸腾不止。 土著骑手一个翻身，不可思议地跳出到几十尺开外，轻而易举躲过了酸液喷溅，干净利落地将死去的大蛤蟆甩在身后，望向两侧。 那名大胡子似乎利用了传送法术，早就不见踪影了，他的手下慌乱逃跑，很快被骑兵们追上抓住。而负责押运奴隶的军官和士兵，则满是紧张表情，不敢靠近。 骑手牵着马匹来到军官面前，用蹩脚的通用语说道：“你们的，把我们的部族民，快归还！” 军官瞪大了眼：“我们需要两箱宝石才能放人！” “你们的，抓了部族民，还敢要钱？”骑手举起黑曜石长矛指着军官：“我们是葛兰法兹的边境骑兵，你们的交易，违法的！” “我不管你们是什么人！想从老子手上抢货？不可能！”军官大喊道：“我看你是有点本事，可别以为仗着你们几个骑着马，我们就会怕了。你们以前搞骑兵冲锋，照样被我们用法术轰得人仰马翻！” 这位土著骑手想必是见识过那种场景，被军官几句话逼得咬牙憋气，朝着后面的众人嚷了几句土著语。没过多久就带来大胡子落下的两个箱子，直接扔在地上，洒了一地宝石。 军官瞧了一眼，然后扭头示意：“货就在后面，你们自己接走吧。” “他们、不是、货物！”土著骑手很气愤慨地说道。 “让开让开！老子先验验货。”军官也不管土著骑手的态度，立马将两箱宝石收拾好，一胳膊夹着一个箱子，飞快跑回去清点起来。 彼此清点过后，军官翻身上马，说道：“怎么样？没有糊弄你们吧？这一批奴隶都是我们精挑细选的，就换两箱宝石，算你们挣到了。回去之后跟你们主子好好邀功吧！” 骑手对此显然相当不快，可只得放任他们离开，然后将奴隶手上和脖子上的绳索割断，说道：“你们安全了，我带你们回家！” “家？回家？”一名土著有些茫然地问道：“金雕部族，我是金雕部族的，我的家在哪里？” 骑手闻言一愣，他还记得金雕部族，作为少数以飞禽为图腾的部族，他们族人不仅掌握飞行法术，视力也极好，可以从高空提前发现敌人踪迹，而且也是骁勇善战。 但这一支部族向来桀骜难驯，无论如何不肯服从衔尾巨蛇部族的统治。双方爆发了战斗，衔尾巨蛇部族派出了同样能够飞行作战、而且最为精锐的羽翼空卫，在多位血吻种祭祀的配合进攻下，将金雕部族的巢城烧成一片白地。 金雕部族的图腾守护者与卫士们，也在此战尽数殒命。剩下的部族民哪怕被关押起来，却仍旧不忘反抗。他们的小孩靠着装可怜，捅死了一时心软的看管，部族民趁机逃出，大肆破坏。 然而这并没有扭转局势，金雕部族被彻底拆分瓦解，一部分部族民被送去给衔尾巨蛇部族的血吻种祭司们做活祭品，一部分则是被拉去当成奴隶卖掉，从此一去不回。 “我、我不知道。” 骑手茫然失措，他是野鬃部族出身，最擅长骑马作战，过去在大平原上来去如风。族中老人经常传唱歌谣，那是他们野鬃部族历史上，将衔尾巨蛇部族几次打得躲在葛兰卡山城不敢出头，丰美的水草任由野鬃部族享受。 然而在十多年前，在野鬃部族一次重要的聚会上，圣鳞之子带着祭司们猝不及防的突袭，将部族首领全部杀死，一夜之间将野鬃部族吞并，大平原的烈马变成衔尾巨蛇驯服的小马驹。 骑手茫然了，内心好像有一处掩盖已久的伤痕，被风吹走了上面的灰尘，露出脓血满溢的伤口，其实一直没痊愈。 此刻，站在奴隶群里，一位粗唇大鼻的光头土著，正眯着银光流转的双眼，饶有兴致盯着骑手，灵能力量悄无声息，勾动着内心潜藏的忿恨。 …… “在情绪光谱中，愤怒是缭绕跃动的亮红色，而憎恨则像是翻滚延伸的漆黑雾气。愤怒与憎恨经常相伴出现，情绪灵光中就会呈现出阴暗的赭红色，并且不那么活泼。” 火舞城热闹喧嚣的市集上，停着一辆花花绿绿的大篷车，旁边有一位满头蓬松卷发的女性，穿着冒险者常见的无袖革甲、马裤筒靴，手上纹着复杂奇异的刺青。她鼻梁高且直，双眼墨绿色的瞳孔深邃有神，画着烟熏般的眼影。 就见这位卷发女性坐在小马扎上，面前一张野餐桌铺着黑布，上面横平竖直摆了一堆卡牌，角落处还有一颗水晶球。 她盯着桌子对面一位中年妇女，面露深意地说道：“这位客人，我看你额头处就有一团阴暗红色的灵光，想必是最近遭遇到令你不快的事情了。您先不用说，我来看看啊……” 卷发女性将水晶球端到面前，十指乱晃，嘴里嘀咕着古怪的咒语，然后一拍手掌，吓得对面客人表情紧张。 “原来是您的丈夫出轨了？” 中年妇女露出惊讶表情，随即朝着卷发女性诉苦起来。 “男人都是这样，这位客人，您先别紧张。”卷发女性赶紧从腰间挎包掏出一份卷轴，展开来问道：“我这里有好几种应对措施，您是希望您的丈夫回心转意？还是要诅咒那位插足家庭幸福的第三者遭受厄运呢？又或者让您的丈夫放弃家产跟您离婚？ 如果是要诅咒，我们这里也有不同档位和价码，从让对方喝水吃饭呛着、下楼梯脚崴了摔倒，到突生重病、生意倒毙、债主上门、家破人亡，我们这里都可以代为下咒哦！” 对面中年妇女有些害怕，两手纠扯着手帕说道：“我就是希望他不要到处乱晃，让邻居们背地里嘲笑我们家。” “噢！这还不简单，让您变得更有魅力不就行了吗？”卷发女性取出一对银质水晶耳坠，说道：“这是我特制的魅力耳坠，只要客人您带上之后，保证您的丈夫一刻都不舍得与你分开！” 中年妇女看到这一对银质水晶耳坠，立刻被摄住了视线，愣愣地问道：“这样神奇的宝物，一定很昂贵吧？” “不用哦，为了您幸福的婚姻，以及未来可能诞生的孩子，这就算是我的礼物吧。”卷发女性充满亲和力的笑容，顺势帮客人带上了耳坠，笑眯眯地说道：“现在，客人可以回家等待您的丈夫了，希望您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 中年妇女带上耳坠，原本人老珠黄的面容没有实际转变，身上还是单调的亚麻布裙和羊绒披肩，但一抬头、一举目，都显现出风情万种的气质，如同豪门贵妇，吸引着路人的目光。 “你可真够无聊的。” 大篷车旁，走来一位穿着链甲的战士，他抱着手臂说道：“这种效果只能维持几天的灵能物品，确实可以让她魅惑住自己的丈夫。可是等物品失效之后呢？她的丈夫过几天醒来，看见旁边睡着一个黄脸婆，之前的激情和恩爱，立刻会转变为深刻的厌恶和后悔。” 卷发女性挥挥手：“我这不就是跟商人们学的嘛？先给她几天免费的试用期，等她觉得离不开了，我就可以制作效力更持久的魅惑物品。” “心灵异能被你当成占卜算命、解梦通灵的伎俩，你现在还打算卖魅惑春药？”链甲战士皱眉道：“我理想中的心灵异能，不该是这种样子的。” “心灵异能不该受到束缚，也从来没有谁要求过，心灵异能不准用来给人占卜算命。”卷发女性笑着问道：“对了，我让你去做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我去常青医院看过了，那里根本没有什么灵能者。”链甲战士说道：“不过我看到他们公开传授一种叫什么导引术的技艺，而且图画直接挂在显眼的地方，有的医师还在那里比划着动作，教给那些前去求医的病人。” “哦？那些图画是什么样子的，你记住了吗？”卷发女性问道。 链甲战士闭起眼睛沉默一阵，脑袋周围浮现一圈轻浅的灵能银光。无声的心灵感应下，卷发女性仿佛亲眼看到了常青医院中悬挂的《御六气导引术》画像。 “有趣、有趣，原来还可以这样。”卷发女性微笑道。 第191章 仇寇 “什么？”链甲战士没有听懂：“不就是一堆奇怪的肢体动作和呼吸技巧吗？看上去跟武装教卫类似。就连半身人的攀岩者，一样有这类讲究。” “不太一样。”卷发女性说道：“修习武技的人，任何呼吸与运动，都是为了增强武技，或者通过增强身体协调来强化武技战力。而我看这个导引法，其实是重视精神意识与呼吸的关联，锻炼的重点是意识。” “锻炼意识？难道这个奥兰索真的找到让普通人学会心灵异能的方法？”链甲战士满是不信任地说道：“锻炼意识，那还不如跟着法师们训练记忆力和逻辑思维，有那智力天赋学会心灵异能，也足可以搓出火球来了。” “智力只是心灵异能的表象，就像吟游诗人能够施展奥术，可他们并不需要像法师那样严谨的理性思维。”卷发女性说道。 链甲战士反驳说：“那是因为音乐和语言，内在就蕴含特定的逻辑规律，吟游诗人不过是某种天生的直觉和乐感，能够从中摸索出引导魔法的力量罢了。” “既然如此，只要有办法引导出内在的心灵异能，那无所谓是要天生觉醒灵能天赋的心灵术士吧？”卷发女性说道：“至于你，恩法斯，被鹤嘴锄砸穿头盖骨，在牧师用神迹治愈之后，意外觉醒了心灵异能，这不就恰恰证明，心灵异能是可以通过后天的某种转变而掌握的吗？” 链甲战士摸了摸头顶，说道：“那你觉得这可能吗？靠着一堆呼吸技艺和慢慢悠悠的动作，引导出心灵异能？” “不是听说了吗？奥兰索在柴堆镇培养了一批心灵武士。”卷发女性说道。 “是‘奥兰索医师’。”链甲战士加重了语气：“他是不是你以前那位学生，可还说不准呢！击败‘炎魔之子’弗斯曼，还挡下了传奇法师席邓斯的法术，比起当年那位跟着你到处流浪的小学徒，我更乐意相信他是教会的地上圣人！” 卷发女性摇摇头，拿起脚边的酒瓶喝了两口后晃了晃，说道：“你那里还有‘主恩’吗？” 链甲战士翻了个白眼：“你手上的就是最后一瓶，一路上全被你喝光了。莉莱拉院首送给你的十二瓶‘主恩’，放到伦底纽姆城，随便一瓶都能卖出三四千金阳币，就这样被你当成劣质麦酒解渴……话说心灵术士不是应该保持意识的清醒吗？你这样经常醉酒，难道不会对大脑造成什么损害？” “比起你们这些正经学习灵能技艺的心灵术士，我或许更偏近于狂念者，醉酒状态下，那种知觉感官被扰乱的状态，对于我来说反而能更好地专注。”卷发女性回眸一笑：“你要承认，世界上那么多人，彼此之间都有不一样的思维和想法。不管这个奥兰索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奥兰索，能够摸索出一套行之可效灵能途径，就是对心灵异能的重大开拓。” 链甲战士将不信任写在脸上：“哼！星界那帮家伙不还是成天飘着吗？也没见他们教出多少心灵术士来啊。我上次尝试与他们进行沟通，结果光是短暂的对话就让我头疼欲裂，鼻血狂流不止。连续半个月幻觉无法消散，想抬手结果变成抖腿，想说话却小便失禁！快把我折腾疯了！” “嘿嘿，当初我警告过了。你凝视星界，星界也凝视着你。”卷发女性说道：“对于心灵异能来说，知识完全可以直观地转变成力量。操控能量、转变物质、侵蚀现实、干扰时空，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循规蹈矩的思想是无法领会心灵异能奥妙的。” 链甲战士不满道：“每一个施法者，都恨不得把自己所掌握的技艺吹捧为最高明、最伟大的魔法，甚至形容成是魔法的本质。这也算是施法者的一种无聊傲慢。” “随你怎么说。”卷发女性毫不在意。 “那现在怎么办？”链甲战士问道：“火舞城并没有预料中的灵能者出没……除了咱们俩。” “去柴堆镇，那里人多。”卷发女性张嘴接住最后一滴酒水。 链甲战士面露猜疑：“你以什么身份去？奥兰索曾经的老师？凭人家现在的实力，会承认你这个老师吗？” “你在说什么啊？”卷发女性挥挥手：一拍身后大篷车：“我不就是一个给人算命占卜的灵媒师吗？哪里人多往哪里混饭吃，不是很正常吗？在火舞城多赚一笔钱，就准备去柴堆镇！” …… 阴冷的海风呼啸不止，远远就能望见昏黑的海洋上，惨白的浪花好似鱼鳞般，朝着岸边沙滩蠕动而来，仿佛海洋中潜藏了什么不可名状的怪物，觊觎着陆地上鲜活温热的生命。 腥臭的气味席卷了整个白沙湾，此地位处帆叶行省首府棕榈城，曾经被打算建设成新大陆东南的热带度假胜地。附近外海的成片群岛，可以被开发成富豪和高等法师们的私人直属领地，不受帝国权力管束。 然而在新旧大陆之间的昼夜海上，“无尽复仇风暴”搅动着风浪与洋流，对新旧大陆的船只往来造成破坏。因此导致“无尽复仇风暴”所笼罩的海域周边，吸引了大量海洋生物，甚至进犯风暴临近的沿海地区。 丑陋邪恶的四臂鱼人成群结队，头顶尖角的刺鲨快速游弋，能够出水飞行的风蛇吞云吐雾。当然，也少不了各路船员们口口相传的梦魇——深海乌贼。 这些生物已经成为笼罩着帆叶行省与棕榈城的阴影，挥之不去的阴影。 沉入思考的老人握住拐杖，威严肃穆的表情一丝不苟，他坐在高档旅馆的顶层客房，独占着面向海湾沙滩的阳台。自从“无尽复仇风暴”带着同样无尽的海洋生物侵扰帆叶行省沿海，棕榈城中的旅馆客店，便几乎没有客人了。 不仅仅是回避危险的天性，也是由于每次炮声连天的激战过后，海洋都会将大量怪物尸体冲上岸边，导致空气中弥漫着难闻的鱼腥味，在沿海方圆十几哩飘荡不散。 “老人家，海风很冷，您就不怕着凉吗？”阳台角落的阴影之中，像是凭空走出了一人，或者说是阴影被拉扯成型了。 “藏身于阴影的刺客，居然也懂得考虑他人的健康吗？”老人对来者并无意外。 “影刃一向秉持优秀的服务态度，我们不是那种酒馆角落里花几个金币，就揣着锥刺去捅人的杀手。让客户满意、让死者安息，是影刃的座右铭。”阴影身形说道，话语声都是飘忽不定的回音。 “可这次，我不希望死者安息。”老人转过身来，他的一条腿似乎不太灵便，靠着拐杖稳住身形，在冷冽腥臭的海风中，仍旧如礁石柱屹立不屈。 阴影身形平静说道：“剥夺灵魂、分尸火化、悬尸示警，也是我们的服务项目。” “曾经与‘门锁’齐名的‘影刃’，大伦底纽姆帝国暗影中的两柄利刃，如今都沦落到为金钱不择手段的市侩丑角了吗？”老人冷笑道。 阴影身形没有丝毫恼怒：“客户的意见和建议，我们都会采纳，尽力提高影刃的服务质量。” “行了！这种银行窗口的公式语句，没有任何意义！”老人一顿拐杖：“我要你们杀一个人。” “谁？” “柴堆镇的奥兰索医师！” 听到老人的话语，阴影身形沉默一阵，随后言道：“为了确保这次服务的有效性，我能请问一句，老人家是出于什么原因，需要影刃刺杀奥兰索医师？” “芬拜伦，是我的儿子。”老人说起这个名字，威严肃穆的表情多了一丝无法抑制的悲痛，撑着拐杖的手臂微微颤动。 “以你们影刃的情报，应该很清楚火舞城战事中，这个奥兰索医师所扮演的角色。”老人简直是从牙缝里蹦出的仇恨之语：“他躲在内勒姆的背后，操弄着局势和战况的发展，我的儿子惨死在他的手上，你们必须要除掉这个家伙！” 阴影身形反问道：“老人家，奥兰索医师能够正面打败‘炎魔之子’弗斯曼，还能破解席邓斯的‘火焰超新星’。外界流传着他是传奇心灵术士、教会地上圣人的诸多说法，面对这样一位对手，可不是暗杀能够对付得了的。” “那就派出你们当中那位传奇刺客！”老人像是年迈地雄狮咆哮道：“别以为我们元老院什么事都不知道！托格特五世陛下就是你们刺杀的，否则哪里轮得到如今那个满嘴胡言乱语的金毛肥猪坐上红宝石王座？！” 阴影身形没有反驳，只是语气平淡道：“传奇刺客的价格，老人家了解过吗？” “一般的黄金宝石，是请不动传奇刺客出手的。”老人从怀里取出一枚迷雾缭绕的宝石，抬手扔给阴影身形。宝石内中以不可思议的精巧工艺镂刻出一艘小船，好似在迷雾间乘风破浪，听老人说道：“这是一艘能够带人进入以太位面的魔法船。” 阴影身形终于忍不住微微一颤，就听老人语含笑意：“就是你吧？影刃的传奇刺客？我不信在联系你们的时候，你们没有调查过我，你们也肯定知晓我要杀谁。 一般的魔法物品你看不起，固定在某地的产业庄园也绝非你所好。只有这样的传奇物品，才足以让一名终身潜藏阴影的传奇刺客动心。尤其是相比起会侵蚀血肉与灵魂的阴影能量，通过以太位面进行快速移动，会更加安全可靠。并且多一条潜行途径，正符合你这位传奇刺客的需要。” 阴影身形一瞬间就调复情绪：“老人家，这样的试探可不好玩。这份定金确实很厚重，但要刺杀一名疑似传奇级别的施法者，恐怕还不够。” 老人说道：“能够穿越以太位面的魔法船，还不足以让你明白吗？已经有两名以太会的高等法师，前往柴堆镇先行探查情况了，只要你接下这项任务，我就把跟魔法船同调的触媒戒指也交给你。” “呵，老人家，看来您是做好一切准备，非要杀死奥兰索医师不可了。”阴影身形掀开兜帽，露出下方另一团由阴影组成的头颅。 …… “不要再往前了，我能察觉到魔法阵的波动。” 时值深夜，柴堆镇东南方三十多哩外，两名披着灰蓝色袍子的以太会高等法师，一位鬓角斑白、中年模样，另一位则老得须发皆白，双眼是一片浑浊的灰白色，没有眼瞳。 中年法师俯身抓了一把冰雪，然后摊开手掌一吹，冰晶飘散在空气中，隐约附着在一片流动的墙壁上，冰晶飘零蟠结，形成若有若无的复杂符文。 “嗯……‘解析咒文’看不出什么实质内容，这个规模的魔法阵，辨识难度太高了。”无瞳老法师说道：“按说要布置这个规模的魔法阵，一般只有传奇法师能够做到。如果不是，起码要五位九阶法师，给足原料也要花上几年时间。” “就算是九阶法师，也不可能让魔法阵呈现出与自然环境高度契合的情况，这不是奥术，倒是跟德鲁伊的自然法术类似。”中年法师说道。 无瞳老法师询问起来：“不是说那个奥兰索医师是心灵术士吗？就我们以太会保存的记录来看，心灵异能也无法呈现这么庞大规模的魔法效应。” “不全是心灵异能。”中年法师轻抚着地面说道：“是大地脉动，他把魔法阵与大地脉动结合起来了。” “存在这么充沛的大地脉动？别的法师知道了，还不为此打得头破血流？”无瞳老法师很震惊，看上去反倒不如同伴沉稳。 “看来五芒星之塔还是有点本事的。”中年法师说道：“那个狄安特曾经在魔法议会发表过几篇论文，提到古代巨人遗迹可能是将大地脉动收束成静滞状态，如果能够加以利用，是一个相当稳定可靠的魔法能源，也是古代巨人‘上升阶梯’的启动能源——当然，这都是狄安特的猜测。” “可惜狄安特大法师就是死在这位奥兰索医师的手上啊。”无瞳老法师呵呵笑道。 “眼下情况，不就恰恰用实践证明了狄安特大法师的猜想吗？而且能够运用到这种程度……太可怕了。”中年法师说道。 无瞳老法师戏谑道：“怎么？你也会害怕？” “我有一个猜测。”中年法师说道：“一个精通心灵异能的强大施法者，而且对于古代巨人遗迹有着超乎常人的运用技巧，这位奥兰索医师的来历恐怕不简单。” “你是说……他是传说中艾斯卓王国的半巨人？”无瞳老法师问道：“你觉得半巨人没有灭绝？” “虽然我们的组织叫做以太会，可成员们目光不仅放在以太位面，而是包括除了主物质位面之外的一切位面，自然也包括星界。”中年法师叹了一口气：“你还年轻，不知道以太会曾召集法师进行一次星界探险，结果无一例外，他们全都发疯了。” “原因是什么？”无瞳老法师像是学生般追问。 “不清楚，事后对探险法师的记忆进行侦测，我们以太会估计，星界之中存在一批恐怖而强大的灵能者。不要说探险法师被无止境的呓语和呢喃给逼疯了，连同负责施法侦测记忆的法师，也被‘感染’了。”中年法师惊叹道：“最后我们不得已，将这批人关押在密室之中，不让他们与任何人交流对话，以免让‘心灵瘟疫’向他人传播。” 无瞳老法师倒吸一口气：“也就是说，我们要对付的奥兰索医师，也有这种级别的心灵异能？” “元老院的贵族老爷，为了给儿子报仇，完全不思考现实的可行性，我看这帝国已经在走下坡路了，连多拉贡都敢公然建国！”中年法师冷笑道：“不过这一切都不必着急，土著大联盟很快就要北上进攻，就让他们先打起来吧。我们有的是机会下手。” 无瞳老法师露出笑容：“那最好把尸体留下，这么珍贵的解剖素材，可不要浪费了。” 第192章 战斗的前奏 昂维诺·潘德拉贡用力呼吸，非人的体格足以让周围冰冷空气流动翻卷起来，头顶上方光秃秃树枝也随之轻颤。 “怎么样？我没有骗你吧？”一旁的塔瓦隆说道：“虽然奥兰索医师将他的魔法阵称为星辰祭坛，可是对自然能量的调和，并不比我们德鲁伊差。” 头戴鹿冠的高大男人露出有些轻蔑地笑容：“塔瓦隆，也就是你喜欢这种地方。这里的天空、大气、流水、土壤，充满了无形的规则和约束，将荒野的竞逐摒除在外。就像文明人用黏土和石头搭起一座座建筑，躲在里面自诩受到庇护一样。但文明人之间的明争暗斗，所流之血又何尝比荒野竞逐要少？” 塔瓦隆挑了挑眉毛，三只翠鸟畏惧地缩回羽衣内中，他笑着说道：“幽魂海湾一战过后，你的实力提升不少，与自然的联系更为紧密了。你的荒野变形，已经快触及到‘易形者’的层次吧？” 昂维诺不太在意：“自然与荒野不需要文字和叙述，变形的力量潜藏在生命与灵魂之中。我不需要‘易形者’这个头衔。” 塔瓦隆则问道：“那是自然荒野要求你聚集流民发动叛乱的吗？” 昂维诺回头看了这位翠环贤者一眼：“塔瓦隆，你在这种安逸地方待久了，已经听不见大地与山脉的悲鸣了吗？黑岩行省的问题不止是农场主和富豪商贾对平民的剥削，也包括对自然不加收敛的掠夺。 他们将树木砍伐干净，就为了获取辽阔平坦的种植园；他们破坏山体，就为了挖掘更多矿石供养法师。却不知这些举动，撕裂了大地的毛发、切割着大地的血管。河流失去稳固泥土的约束，导致洪水泛滥，无情反噬到文明人身上。 而有钱的文明人，带着无用的财富，扔下饱经摧残的大地，任由洪水摧毁了穷困的文明人。我所做的，不过是洪水过后，让众人回归与自然荒野共存的状态，用自己的獠牙尖齿去狩猎。” 塔瓦隆却不太同意：“可惜不是谁都愿意回归荒野的，你开发的‘狂暴之种’，需要被植入者吞食新鲜血肉，才能维持狂暴状态，让他们获得超出极限的力量。这么做如同将人变回了野兽，终究不是发展翠绿之环的正当方式。我看你身边的追随者，德鲁伊法术也都非常粗浅。” “世界不过是一个追猎捕杀的竞技场，强者生存、弱者覆灭，这再正常不过了。”昂维诺说道。 塔瓦隆叹了一口气：“虽然奥兰索医师并不是我们翠绿之环的成员，但他有些话令我颇为赞同。大自然是一个流变不息的庞大体系，所谓强弱只是一个狭隘偏颇的认知视角。当巨大的天灾降临，拥有强壮体格和锋利爪牙，并不一定能长久存活。反倒是在腐土中挖洞的弱小生灵，可以在危险中找到机遇。 如果只谈强者生存、弱者覆灭，那相对于法师，如今的翠绿之环和德鲁伊，无疑才是弱者。难道我们要甘心覆灭吗？还是延续着过去的方式，顽固地挣扎下去？又或者寻找一条全新的道路，让翠绿之环耸立在新大陆上？” “说那么多，无非是希望我服从你的调遣罢了。”昂维诺没有丝毫掩饰：“而且我看你也没教导出多少杰出的德鲁伊，无非是依仗橡木圣居苟延残喘，而且还是活在别人的庇护之下。” 塔瓦隆望向不远处的柴堆镇：“过于脆弱的藤蔓，需要攀附在大树上渐渐生长。毕竟不是每一颗种子都能长成参天大树的。” “是吗？我看你这是白白滋养了别人。”昂维诺指向绕着三部八景坛转圈诵咒的精魂使者：“当初你说要将精魂使者引导成为翠绿之环的成员，结果呢？人家学了你的东西，却发展着自己的势力，而你也只能站在一旁看着。藤蔓永远只能是藤蔓，不可能长成遮天蔽日的橡树。” “那像你一样，到处召聚流民，却把他们改造成比狂战士还要劣质的‘丧知狂侍’，就是壮大翠绿之环的最佳方法了？”塔瓦隆冷笑道：“要不是火舞城派出了高等法师，一夜之间将你那群狂侍轰成碎渣，估计你是不肯来柴堆镇的。” 昂维诺说道：“潜伏等待，也是荒野猎杀的技巧。” “那你大可不必来柴堆镇。”塔瓦隆说道。 “作为翠绿之环仅存的几名贤者，我要是不来，翠绿之环岂不是名存实亡了？”昂维诺的笑容露出肉食野兽般的锋利牙齿：“虽然在我看来，自然荒野的竞逐本质，没必要局限在翠绿之环。” 塔瓦隆转移话题：“柴堆镇这里还有一位叫做沃夫的狂战士，而且是你老师亲手处理的那一批。他在得到奥兰索医师的指导后，不仅在正常状态下获得天生护甲般的伤害减免，而且狂暴变形之后还能维持理智。配合他那种全身聚力的特殊武技，‘高等法师护甲’就跟松脆饼干一样，一击便碎。” 昂维诺微微皱眉：“聚集全身力量的武技没什么稀奇，但是狂暴变形之后还能做到，这就有点意思了。除非这位狂战士对自己变形前后的身体结构有极其充分的认识……但重点是他如何能够在狂暴变形之后还能保持理智的。” “这你就要问奥兰索医师了。”塔瓦隆笑道：“或者说，我替你去问？” “以便让你垄断知识吗？不必劳烦了，我自己去问就行！”昂维诺说道。 …… 双刃战斧飞旋劈出，以极快速度撞在一名侦骑后背，连人带马双双斩断，将雪白地面染上一片猩红。 咚！ 一头人立而起的巨熊，从半空中飞落而下，堪比小山坠地的威势，将另外一名侦骑和他的马匹硬生生压倒。侦骑本人的脑袋被巨力撞进体腔之中，马匹嘶鸣一声、脊背断折。 “放箭、放箭！朝他的眼珠子射，我就不信这家伙没有弱点！” 剩下十几名侦骑纵马疾驰，他们基本都精通骑射，回身开弓，箭矢离弦朝着狂暴变形后的沃夫袭去。 “吼——” 变成巨熊的沃夫张嘴咆哮，严寒冬天中喷出柱状的热息，熊吼声化作实质音波冲击，直接将迎面射来的箭矢吹飞。 “还想逃？！” 沃夫在变形状态下无法说话，只是发出咆哮声。他两腿一沉，没有奔跑，就见脚下地面微微凹陷，积蓄的狂暴力量猛然爆发，变形后两人高的体型，像是炮弹一样飞射而出。 一道残影掠过，又一名侦骑被巨力扫掉了脑袋，他身下的马匹被巨熊抓住脖子，当成破布袋甩手扔向旁边骑兵。 内劲在沃夫体内循行奔流，并不会因为频繁体验痛楚而感到麻木，反倒是一波波钻入骨髓的剧痛！ 但沃夫没有抗拒这种感受，他最近心里觉得不爽、非常不爽，强烈的躁动催促着他，必须要找什么东西来发泄一下，于是他向奥兰索医师请命，来到柴堆镇南边荒野，负责巡逻监视。 说是巡逻，实际上就是将葛兰法兹派出来的侦骑斥候统统杀死！ 沃夫才懒得理会什么由于边境摩擦引起战争的破事，葛兰法兹要进攻柴堆镇，男女老少都知道了。既然注定你死我活，那便依照奥兰索医师所说，不要计较对方是否主动侵犯，先去把对方的形势扰乱，不要让敌人按照原本设想步步推进到柴堆镇周边。 不过沃夫可没有思考这当中的缘由细节，他只是感到内心一股无法宣泄的困闷，不断进行狂暴变形和运转内劲，哪怕要承受千刀万剐般的痛楚。 接二连三的攻击，人立巨熊就像原野上一台凶暴战车，所过之处血浆横飞、骨肉碎烂，转眼间就在雪地上留下散乱破碎的温热尸骸。 “哇！沃夫队长动作太快了，我们这才刚赶到，人就死光了？” 后方，雀斑脸小伙和一众心灵武士在“滑行术”的加持下，接触地面的脚下银光微现，好似滑雪般追赶，大大节省了奔袭的体力消耗。 他们能够感受到，自己意识世界的高远处，有一道复杂且玄奥的符文，处于不停变幻的状态中。雾气般的长索联系着自己的精神意识，组成无形的心灵网络，只要专注精神，不需要开口就能在一定距离内进行心灵感应。 当然，以心灵感应来进行交流，也是需要锻炼精神意识的。大家平常习惯了张嘴说话，觉得交流没有阻碍。可是当舍弃话语，专注于精神交流，众人就发现自己想表达的东西，变得杂乱无序、支离破碎，只能进行短暂语句的沟通。 这是奥兰索医师要求心灵武士们进行的训练，尤其是外出巡逻战斗的时候，组成几人到十几人的小队，心灵武士便可以作为领导者，以心灵感应的方式为众人下达命令。 如果是多位心灵武士联合作战，心灵彼此沟通，协同配合的效果会大为提升，队友面临什么样的攻击、需要从什么方向配合、是否要进行施法掩护，众人皆是一目了然，没有阻碍困顿。 在心灵网络的协作下，心灵武士的信息沟通能力不仅超越了一般法术的讯息传递，而是能够在意识之中形成高度直观的引导和标识。每一位身处心灵网络中的个体，都知道自己处于队伍和阵列中的什么位置，能够清楚明白自己在不同时候需要做什么。 为此，心灵武士们被奥兰索医师分别派遣到柴堆镇外围，作为狙杀葛兰法兹侦骑与斥候的小分队。 不过眼下这支小分队，看来是用不着动手了。 “队长！”雀斑脸小伙赶紧上前，顺便指挥着手下打扫战场，基本可以确定，没有留下活口。 沃夫变回人形，喘着粗气喝问道：“干嘛？！” 雀斑脸小伙被吓了一跳，赶紧说道：“沃夫队长，我们会不会追得太远了？连续捣毁了两个葛兰法兹的斥候营地，还把一支出逃的侦骑彻底歼灭。我们估计这里距离柴堆镇快三百哩了，会不会有点孤军深入？” “深入什么？这也不是葛兰法兹的地盘。”沃夫将战斧捡回来，想到新近来到柴堆镇的一帮翠绿之环成员，他就觉得一阵阵的不舒坦。就算不刻意运行内劲，身体之中总是有一股莫名的瘙痒，却怎样都挠不到。 雀斑脸小伙劝道：“话是这么说，可这里也不是我们柴堆镇的地盘啊。” “我听说这一带过去有食人魔和蛇鸡兽出没，还会捕猎迁徙的兽群，眼下却不见踪迹。”一位土著出身的心灵武士说道：“当然，也少不了零散的地精群落。不过这一带土地比较贫瘠，连大树都长不了几棵。” “要真是好地方，轮不到葛兰法兹来占，殖民初期的勘探队早就发现了，就会带着大批人手来建设城市！”沃夫环顾四周：“就在附近过夜，稍后联系上铎伦他们几队人，再往南边查探！” …… “你说什么？全都死了？！” 葛兰法兹前进大营中，一位将军猛地站起来，看着面前脸颊带伤的精魂使者，喝问道：“将近三百人的侦察骑兵，都是我手下最精锐的骑射手，全都被杀光了？！” 精魂使者扶着受伤未愈的腰肋，脸色发白地说道：“敌人来得很突然，我们散在外围探查地形和水源的侦骑没有发现，临时营地就被直接敌人攻破了。也许还有少数人失落在外面，要是发现临时营地被毁，应该正在往此地折返。” “他妈的没毛卵袋！我们还没动手，他们先动手了！”将军正要思索应对策略，就听外面一阵重物砸落的动静，使得前进大营内中有些混乱。 “干什么、干什么？！”将军开始担心敌人突袭自己这个前进大营了，虽然说此地距离目标柴堆镇足有三百多哩，可对付掌握魔法的施法者来说，距离可不是太大的障碍。 将军走出营帐，就见一只食人魔撞倒了还没修建完毕的城墙，周围食人魔抱着巨石、手提木桩也都怪叫起来。监工挥动着荆棘长鞭抽打在食人魔那坚韧粗糙的皮肤上，强行维持着秩序。 然而智力低到可怜的食人魔，非但没有明白监工的训斥和命令，当即暴躁起来，抡起手中建筑材料，乱扔乱砸起来。 “安静！” 正当前进营地中的食人魔大搞破坏之际，一声沉喝，引得地面猛然一震，如同太初精魂翻动大地。无边威压笼罩营地，乱象顿时遏制。 第193章 大地亲王 众人被这喝声吸引目光，就见营地外走来一群精悍士兵，都是来自衔尾巨蛇部族的双翼种卫士，身穿铜片穿制的厚鳞甲，手提长矛圆盾，腰上别着黑曜石战剑。 数目不过一两百人的队伍，步伐齐整如一，行走的动静连地面也为之颤抖。威压、威严、威势，无形冲击直逼每个人的内心，狂躁的食人魔奴工甚至没敢像平常那样发出本能的咕哝声，尽数冷静下来。 “大地亲王来到，你们谁是此地的负责人？”为首一名高大卫士，响亮喊声带着惊人的穿透力，前进营地方圆几百尺内所有人，都清楚听见了这段喊话。 负责掌管前进营地的将军吓得浑身一激灵。大地亲王是谁？那是葛兰法兹四位图腾亲王之一，辅佐圣鳞之子统治整个葛兰法兹。哪怕是衔尾巨蛇部族中，享受着无数供养的血吻种，在图腾亲王面前也不敢放肆。 尤其是在前线战场上，图腾亲王拥有仅次于圣鳞之子的生杀大权，或者说他的到来，本就象征了圣鳞之子的态度。 而将军本人不过是葛兰法兹一个附属部族出身，靠着以往军功，争取到前进营地的工作。可在图腾亲王面前，他根本没有一丝冒犯的胆量，慌忙跑到高大卫士前，屈身问好道： “拜见图腾亲王，我忙于工作，忘记去迎接亲王到来，实在抱歉！” “你认错人了。”高大卫士向一侧让开，示意他身旁一位不起眼的灰袍赤脚老人。 将军身体一僵，他冷汗都冒出来了，就见灰袍老人默默地看着自己，似乎在等下一句话。 “我、我……”将军脸颊抽搐，上下两排牙齿本能地磕碰起来，他根本没想到，高高在上的图腾亲王，竟然就是一介不起眼的平庸外表，不是说他们都以四大元素为外表和装饰吗？传闻他们的呼吸能够引动元素能量的涌流，为何结果没有一丝魔法波动？ “大地永安。”灰袍老人说了一句特有的问候语，没有丝毫的责怪：“我不喜欢繁琐的迎来送往，而且也是为了保持机密，所以没有提前通知，你也算不上失礼。” 将军背上汗水已经濡湿内衬，大地亲王的威名他早有耳闻。这位图腾亲王曾孤身一人，拦阻帝国佬的三位高等法师和数千名军团士兵，其中就包括那位凶名显著的“炎魔之子”弗斯曼。传闻如今阻隔帝国佬进犯的群山峻岭，就是这位大地亲王以不可思议的力量移动山脉而成。 当然，葛兰法兹众人对大地亲王的认知，更多恐怕还是变成活化山峰般的超超巨型土元素。那种已经超过法师对生物体型描述范畴的恐怖存在，光是步行起来就能引动一次又一次的地震，帝国佬的高等法术也只能蹭掉活化山峰的一些碎石。 只是没想到，几乎是葛兰法兹守护神般的大地亲王，居然是这么好说话的老人。 “你们这是在利用食人魔作为奴工？”大地亲王看着远处长着暴突獠牙、身材粗笨的食人魔，在监工的鞭子声催促下，再度搬起沉重的巨石，垒砌成墙。 “是的。”将军连忙解释说：“这一带有少量食人魔出没，我觉得与其放任这些怪物袭扰行军，不如将它们抓来。反正食人魔有的是力气，而且非常愚笨，只要操控得当，就能够让它们作为壮劳力，甚至可以让它们充当扰乱敌人阵势的兵力。” 大地亲王望着初见规模的前进营地，此地是犬牙山脉的边缘，已经不会受到狂乱魔法区的干扰。西侧是山岭余脉，有足够的山石可以挖掘采用，东侧是湍急的河水，船只难以稳定航行。 “在这里兴建关隘堡垒，足可以抵挡数万军队的进攻。”大地亲王说道：“就算有少数施法者可以无视地面堡垒，但缺乏军队的占领和推进，也无法将势力扩展到葛兰法兹。这里既是防御要地，也是将来进攻柴堆镇时，向前线集中转运物资的后勤中枢。” 将军点头不已：“是的、是的！不知道目前做法，是否让大地亲王满意？” “你问错人啦，我虽然时常在前线跟帝国佬交战，但我可不是什么高明的指挥官。”大地亲王说道：“你的举措我不会干预，只是我们打算趁春季发动攻势，扰乱敌人农耕播种的活动，现在堡垒修建的进度，似乎有点慢了。” 将军能够得到大地亲王的认可，欢喜之情溢于言表，但他也不敢松懈，立刻答道：“那我立刻加快修建进度，并且请求派遣更多精魂使者来协助。” “不用。” “啊？”将军一下子没明白对方的意思。 “我没看错的话，堡垒的墙基已经划定完毕了吧？”大地亲王缓缓走近，抬手遥指绵延一线的城墙地基。 将军答道：“没错，我们打算垒砌筑墙，先将城墙主体修建起来，把山脉与河流之间的空地封锁住。” “那好，叫你的人手退开。”说完这话，大地亲王俯下身来，手掌按在地面上。 将军这才感觉到一股魔法波动从老人身上传出，眨眼间像是惊涛骇浪席卷向四面八方，差点让自己站不稳。他立刻下令暂停施工，将所有人集中到后方空地上。 过了大约二三十分钟，众人都等得有些无聊之际，地底传来隆隆的震动声，原本修建进度不及一半的城墙，由于尚不稳固而垮塌。可此时已经没有人去留意这些了，强烈的魔法波动生成肉眼可见的灵光，从地底涌出，化作城墙的虚影，类似法师的壁障类奥术。 随即一道崩裂之声，沙尘激扬冲天，一面巍峨城墙拔地而起，东西相距足有一千多尺，顶端宽度足可容纳四匹马放纵奔驰。 城墙抬升到二十尺有余的高度才停止，一侧接通着山岭预埋，一侧毗邻河流。在阳光的照射下，竟然反射出金属的哑光质感。 滚滚尘埃间耸立着一面雄伟城墙，要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和时间才能完成的建筑物，就这样转眼间就出现在众人眼前。 前进营地的将军嘴巴都合不拢了，错愕言道：“这、这是‘石墙术’吗？但也不可能一下子制作出这么宽阔的城墙啊！从这头到那头，足有一千两百多尺啊！！” 大地亲王站起身来，低声言道：“都是太初精魂的祝福。” 将军听到这话也不敢辩驳，毕竟衔尾巨蛇部族中许多血吻种祭司也自称得到太初精魂的祝福，可他们根本不可能做到升起一座绵延千尺的雄伟城墙啊！大地亲王果真人如其名，就是大地的化身！ 大地亲王望着北方，说道：“似乎有些小老鼠在搞破坏？” 将军已然被堪比神明的实力所折服，赶紧恭敬答道：“敌人杀害了我们派出去的侦骑，已经造成了数百人死亡。这是否意味着敌人已经逼近前进营地，打算主动进攻我们了？” 大地亲王沉思片刻：“柴堆镇的敌人似乎不打算坐以待毙。要在我们集结兵力、大举进攻前，便主动出击，战争已经开始了。” 将军有些紧张，如果没有大地亲王出手，前进营地起码要弄到次年夏季才初具规模。而且趁夏天向北方进攻，也省得让习惯南方炎热天气的葛兰法兹部族民，去面对凛冽寒风。 只是眼下春天还没来到，北方寒冷还要延续一阵子，主力部队还在后方调集，前进营地短时间内不可能有大规模的兵力。要是柴堆镇的敌人此刻进攻，靠着施法者的助力一举占据这个关隘要地，反倒是让葛兰法兹陷入了不利境地。 心想反正城墙已经建好，将军说道：“那我现在立刻调集人手，将附近敌人的扫荡干净！” “万一这就是人家诱导你这么做呢？”大地亲王说道：“既然我已经帮你兴建好城墙，你坚守此地就可以了。我正好想见识一下，柴堆镇究竟有什么本事，敢来主动进犯葛兰法兹？” …… “怎么可能？” 一处背风坡下，七八个帐篷围起来的小营地中，一名盘坐入定的精魂使者睁眼惊呼。 如今这处营地的众人，是由沃夫和铎伦率领的游击队。他们除了击杀在外游荡的葛兰法兹侦骑斥候，也负责侦察葛兰法兹的动向，破坏他们的行军与后勤调动。 为了便于快速机动和发动攻击，这支游击队的成员全都具备施法能力，以精魂使者与精魂卫士为主，此外还有心灵武士与自愿参加的奥秘骑士。其组织形式，可以说是效仿了帝国军团的奥法卫队。 “发生什么了？”众人聚拢过去问道。 “城墙！激流湾附近，突然出现了一座城墙！”掌握了猖兵法的精魂使者，可以通过精魂动物，远距离侦察周围情形。大地亲王施法升起的城墙，自然被精魂使者的飞鸟斥候所发现。 “激流湾？那个地方就是一片荒地，根本没有什么城墙！”铎伦走过来说道：“我就是经过那里离开葛兰法兹的，这还不到一年时间，哪来的什么城墙？” 那位负责侦察的精魂使者闭上眼睛，手势一挥，面前空地就出现一片幽蓝幻影，将山脉与河流之间的城墙轮廓呈现出来。 铎伦看见这一幕也愣住了：“莫非是那位大地亲王？” “谁？”沃夫问道。 “就是奥兰索医师提到过的图腾师，葛兰法兹总共有四位，他们内部叫做图腾亲王。”铎伦说道：“我以前也只是听说过他们的事迹，据说能够操控规模及其庞大的元素能量。” “庞大到什么程度？”那位雀斑脸小伙问道。 “比如说能够移动山脉？”铎伦紧张地指着幻影中显示的那条城墙：“我要是没猜错，这应该就是那位大地亲王的杰作！” 雀斑脸小伙刚好在喝水，听到这话一口喷了出来：“您是说……这位大地亲王直接建造了一道城墙？就类似‘石墙术’那样？这道城墙有多长啊？” “大概……超过一千尺。”铎伦稍微比划了一下。 “一千尺？”另有一名奥秘骑士也吓得站了起来：“就算是经过增远超魔的法术，攻击距离也就是一两千尺。而且这仅限于远距离投射接触的法术，不是咒法造物所能达到的效果！” 铎伦摇摇头：“你不明白，这位大地亲王在图腾师中，也是最强大的！帝国军团屡次进攻无果，主要就是依赖大地亲王的抵挡。有人怀疑他已经达到了传奇层次！” “传奇层次？我也说不准。” 一个老迈稳重的声音忽然传来，是不太标准的通用语，营地外忽然出现一位消瘦的灰袍老人，光着粗糙的双脚，闲庭信步地走来，步伐轻得没有一丝声响，在外巡逻值守的人手竟然没发现他是从什么方向走来的，仿佛凭空出现一般。 而灰袍老人出现瞬间，游击队所有人顿时感受到一股直逼灵魂的威压，那不是位高权重之人的颐气指使，而是另一个层次的强大存在，俯瞰着低等生物般态度。顿时只觉手脚不能动弹，精神意识也为之一僵！ 众人只觉得地面忽然变软，可这并不是气势威压带来的错觉，而是冰冷坚硬的地面，竟然悄无声息地变成沼泽软泥！ “是他！他就是大地亲王！”铎伦惊叫出声。无边威压下，他仍保持着一丝清明心智，手中紫杉木法杖猛插脚边泥沼，一掐指诀，身后虚空处，出现一名身披金甲黄袍的高大灵官，右执钢鞭、左持火铃，宽阔额头上有第三只竖眼。 灵官额眼一睁，紫度炎光豁然旷照方圆数十尺，将震慑住游击队众人的无形威压消解掉，让无法动弹的身躯获得解脱。 “快走！我来断后！”铎伦当机立断。 大地亲王来到，必然是为了剿灭他们这支游击队，他们能够主动出击袭扰葛兰法兹，人家就不能反过来截杀吗？只是铎伦没料到，大地亲王竟然会亲自出面，显然是不打算给游击队留一丝逃脱可能。 “哦？这是……”大地亲王抬眼望向铎伦身后显现而出的护法灵官，它似乎展开了某种特殊的魔法结界，移除掉众人身上因为自己“震慑灵光”所带来的恐惧和麻痹效果。 察觉到游击队众人毫不犹豫地转身撤离，大地亲王只是眯眼迈步，无需任何施法的咒语手势，澎湃魔法波动从他身上弥漫开来。 大地蠢蠢欲动之际，铎伦扬手一指，后方灵官飞身而起，手中钢鞭携风雷之声，朝着消瘦的大地亲王狠狠砸落！ 第194章 初次交锋 护法灵官手中钢鞭本就相当于二阶魔化武器，加上灵官本身威明猛烈的力量，钢鞭带着足以将铁锭抽断、巨石击碎的势头，无情砸落！ 咚—— 一声擂鼓般的闷响，钢鞭正中大地亲王那发丝稀疏的头盖骨。 然而没有发生预料中的头破血流、当场倒毙，甚至没有出现因为巨力砸下产生的冲击波。明明是最朴素直白的物理攻击，大地亲王身子竟然不曾动摇分毫，仿佛砸在他头上的不是灵官钢鞭，而是一根棉花棒子。 “嗯，力气还行。”大地亲王像是和蔼亲切的老爷爷，抬手一拳，一股雄浑沉重的力量，带着震波激扬而出。 仅一拳，好似孤峻山峰拔地穿云，金甲黄袍的护法灵官被轰得手臂碎烂如糜，连肩带胸，一并摧散。 幸亏这些法坛仙灵、星辰使者都是天地间菁华妙气聚结而成，没有出现血肉横飞的惨状。 倒是铎伦脸色微微一白，他与护法灵官气脉相通，哪怕灵官伤损并不会体现在铎伦身上，但难免让他身中气息动摇。而且让铎伦更震撼的是，大地亲王这一拳的威力，要真的结结实实打在人体，自己恐怕早就变成一滩肉渣了。 “想要掩护其他人撤退，这是很高尚的品质。那好，我不追其他人。”大地亲王望向铎伦，抬脚迈步缓缓靠近。 大地亲王每向前走一步，泥沼化的地面就传来震动，那不是山崩地裂的剧震，而是直催人心的摇撼。偏偏大地亲王本人轻盈得像是羽毛般，光赤的双脚走在泥沼地面上，没有留下一点脚印。 铎伦没有站着等死，他一边加深吐纳、调摄心神，护法灵官的断臂残躯在迅速修补中，同时手势变幻，紫杉木法杖一指地面泥沼，大片手臂粗的荆棘争相冲出，密密麻麻形成一片荆棘林。 活化的荆棘如同法师的“黑触手”，立刻缠上大地亲王，荆棘上的尖刺也试图割破大地亲王皮肤，注入令人肌肉麻痹的毒素。 然而此举只能稍稍迟缓大地亲王的动作，他体内似乎有无法抵抗的绝大力量，抬手迈步，硬生生撕裂了粗壮荆棘。注毒尖刺别说割伤大地亲王，连他身上的灰袍都不能扯坏。 铎伦似乎察觉到什么，紫杉木法杖一挥，微风环绕身躯，双脚挣脱泥沼，一团白云托着他的身形缓缓飞起。伴随咒语声，天地间的寒意被召聚而来，一股凛冽的霜冻强风正面扫出，将大地亲王和他周围泥沼一并封冻！ 就见一地泥沼和荆棘丛覆盖上晶莹白霜，只有身着灰袍的大地亲王丝毫无染，法术对他毫无效果，有些突兀地站在原处，抬手拨开冰冷脆硬的荆棘。 “不仅有无视魔化武器攻击的伤害减免能力，还有极高的法术抗力？”铎伦立刻想通了，他过去听闻大地亲王在葛兰法兹与帝国军团的战斗中，便是以极其强悍的防御力著称。今日一见，才知道传言不虚。 要知道法术抗力并非人人皆有，除了部分与生俱来拥有魔法抗性的生物，法术抗力也是需要通过锻炼才能获得。或者说，法术抗力就是防护法术的基础和内核，一般只有精通防护法术的人，才拥有强大的法术抗力。 可法术抗力也不是万能，面对带有超自然力性质的魔法效应，或者是纯粹的自然现象，法术抗力还不如一道“抵抗元素能量”有用，更不用说许多施法者习有法术穿透的能力。 而大地亲王的法术抗力，可以说高到离谱的程度，或者说他的防御能力已经不能简单用法术来形容。以铎伦的神识灵觉，感应到大地亲王真切与脚下大地产生某种联系，仿佛有无止境的力量可以供他调用。哪怕是法师用一道“反魔场”笼罩大地亲王，恐怕也不能压制他的施法能力！ “你在想什么？”大地亲王看着越飞越高的铎伦，忽然明白道：“哦，你是觉得我的力量来自大地，所以不能双脚离地，因此也无法飞行，追不上天空中的敌人。没错吧？” “大地亲王可以尝试投掷巨石。”铎伦也不客气地发言挑衅，只为了给其他人争取更多脱身机会。 他同时回想着一切与大地亲王相关的情报，如果自己猜想没错，恐怕大地亲王不仅无法飞行，甚至也很缺乏远距离攻击的手段，这或许也是与大地深度交融的一种代价吧！ “我的投掷水平不行，年纪大了，投石索怎么甩都扔不准，而且眼睛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大地亲王一副乡下老农的模样，跟邻居唠起了家常，没有半点逼人态势。 “那我不客气了！”铎伦可不打算让对方有施法机会，正好护法灵官躯体重塑完毕，虽然也有暗损要缓缓调复，但至少能重新投入战斗。 就见护法灵官通体发赤，一抖手中流金火铃，半空中紫度炎光聚结，紫红色火柱好似巨龙吐息，带着挤破空气的压力直射大地亲王。 而铎伦本人反其道行之，一道“冰风暴”在半空中迅速成型。他见识过干旱荒漠上，由于昼夜巨大温差，导致巨石崩裂的现象，也是他临时想到用来对付大地亲王的办法。 既然不能突破极高的法术抗力，那就用自然界的力量来破坏这块硬石头！ 火柱一止，霜寒怒啸，被烤得干硬板结的地面，陡然承受凛冽霜寒，蒸腾起漫天白雾，发出咔咔脆响。 正当铎伦思考更加稳妥的牵制之法，就听霜风中传来一声：“下来！” 凭空生成的巨大重力，给铎伦施加朝向地面的千钧重压，就算掌握着从“凌空而行”改良而来的“云行术”，也无法抵抗这种几乎要把每一块器官都扯向地面的重力，强迫铎伦摔回地面 “我确实不会飞行，这不是什么秘密。远距离法术薄弱，也早被帝国佬摸清楚了。”寒热碰撞的白雾中，大地亲王风平浪静地缓步走出，看着被超强重力压倒跪地的铎伦，说道：“那我让你们都在地上跟我打，不就解决问题了吗？试问谁能永远摆脱大地的束缚呢？” “超重力场”压得铎伦有口不能言，连忙在意念中驱使空中的护法灵官晃动火铃，紫度炎光化作金锁，一把将大地亲王捆住。 “你觉得这样……” 轰—— 大地亲王还没说完，一枚硕大的“炮弹”结结实实撞在他身上，扬起一阵风爆冲击！ 猝不及防的攻击，让“超重力场”忽然消散，铎伦解除压力束缚，立刻大喊：“沃夫，快逃！” 发动突袭的不是旁人，正是狂暴变形后的沃夫。他见铎伦无法脱身，便从远处尽催内劲，将所有力量用于一瞬间的恐怖爆发，以堪比精钢强度的巨熊身躯，施展玄微子所传授的“铁山靠”，真就如同一枚实心炮弹轰在大地亲王身上。 奈何这样的攻击，依旧不能撼动大地亲王，只是让他中断了法术的维持，轻松展开双臂挣断了炎光金锁。 听到铎伦的叫喊，沃夫强忍浑身筋骨挫断般的剧痛，含着一口上涌血块，肥壮的巨熊身躯像是皮球般一跃而开，灵巧丝毫不输敏捷的游荡者。 “配合不错。”大地亲王语气仍旧平静，刚才铎伦的护法灵官施展金锁束缚自己，其实是为了掩护沃夫的突然袭击。如果是换作另外三位图腾亲王，估计都要被巨熊一撞之威而受伤。 嗯，也许要除去流水亲王，这位生性狡诈的图腾亲王，向来不以真身示人，更不会将自己置于战场险境——大地亲王心中暗道。 没有理会驾起白云飞驰逃遁的铎伦，大地亲王将目光锁定在刚才撞向自己的沃夫，自言自语道：“刚才那种武技，跟我的‘群峰之拳’很像，不仅将全身力量聚集在一点爆发出来，而且能从外界引导力量。虽然还非常微薄……看来他有独到的锻炼之法。” 大地亲王一边说，一边向前走，看似寻常幅度的步伐，行走在大地上好似掠地飞行的鸥雁，脚不扬尘、踏雪无痕，四五个呼吸的功夫，就追上了全力奔跃的沃夫。 “你能不能稍微停一下？”大地亲王像是问路的老人一般，朝着沃夫后背招招手，一道厚重的花岗岩石墙猛然在前方升起。 沃夫一惊，却是内劲饱提，毫不减速地朝石墙撞去，他打算直接撞碎阻碍，不给敌人丝毫机会。 可当沃夫撞上石墙瞬间，花岗岩墙壁立刻化为厚厚的黏土墙，一举吸收掉冲击力。同时黏土墙在大地亲王的操控下，飞快扭动，将沃夫四肢缠住，让他无处使劲借力。 “沃夫！”铎伦见状心急如焚，虽然他平时没给沃夫好脸色，可不代表他就能随便把战友甩下。 大地亲王抬头看了一眼，发现铎伦刚要施法，却忽然停下了动作，朝着北边天空望去。 倏然，北天云聚，银芒似涛，三千霜华剑横空！ 就见三千道水晶飞剑破空疾驰，灵能之威浩浩荡荡，在天空中留下银色的轨迹线，朝着大地亲王直射而去。 大地亲王气定神闲，三千飞剑尚未杀至，头上半空黑影忽现，脑后恶风骤生，一根八棱黑铁大棍正中头顶，高频音波与心灵异能直贯而下。 突袭者正是恒益子，相比起铎伦的护法灵官，恒益子棍法攻势不仅势大力沉，更兼通元素导能、念刃蚀魂、暗劲贯体，将元素法术、超自然力、特异能力三者合一，尽数轰在大地亲王身上。 就见大地亲王身形直立、不动不摇，头皮都没有蹭破半点，遑论受伤流血。仅有的异常，就是双足陷入浅浅的积雪，脚下地面有不易看见的裂痕。 “原来你也懂得这种武技。”大地亲王不慌不忙，正要动作，恒益子却不加停留，手上念刃从黑铁大棍变成长索软鞭，灵巧抽向沃夫身上各处要穴，让他变回人类形态。 沃夫体型一缩，反倒挣脱出缠身黏土。恒益子挥鞭缠住沃夫，带着他振翅高飞，速如鹰隼。 大地亲王皱眉不语，没有施法强留，三千飞剑已然逼杀到眼前。 剑如暴雨、剑似飞瀑，不加一丝花哨修饰，全数加诸大地亲王一身。在强大灵能加持下，锋锐得能够轻易贯穿钢铁胸甲的水晶飞剑，却不能伤及大地亲王分毫，连他身上陈旧灰袍都不曾扬起半分，直刺双眼的飞剑，照样撞碎成漫天晶华。 “光凭数量，或者说想试探我的弱点吗？”大地亲王微笑低头，一柄水晶飞剑竟是从地底窜出，试图攻击下体。然而水晶飞剑刚冒出几寸剑锋，便牢牢固定在地底不得动弹。 “这样，还不够。”大地亲王再度握拳，肉眼可见的震波激扬在拳锋外，迎着暴雨袭身般的剑潮，“群峰之拳”抬臂轰出。 看不见的群峰之力冲天而起，一串绵密的晶体碎裂声响，让人听得牙口发酸，大地亲王只用一拳，便将剩余水晶飞剑轰成无数碎片。 晶华飞散，折光幻化，在消融成星光体前，落下一场华美眩目的七彩晶雨，大地亲王饶有兴致地放眼欣赏。 “不对。”大地亲王忽然戒备起来，藉由散碎的七彩晶雨，一股侵探意识的心灵异能传导而至，大地亲王居然落入陷阱之中。 “还是你觉得，我的心智不如肉体坚强？”大地亲王朝着看不见的对手说话。亲身体会这等攻势，他已经知道此刻跟自己交手的，就是柴堆镇那位奥兰索医师。 半空中七彩晶雨蓦然凝定半空，察觉到大地亲王强悍的法术抗力，不受惑控扰动意识，立刻转变策略。 “操控气流”，将大地亲王周围空气尽数抽干，形成一个真空场域，断绝呼吸； “操控光亮”，七彩晶雨猝然绽放出如直视烈日的刺目光芒，让人短暂失明； “创造声音”，漫天星光体碎晶发出不同频率的声音，高亢者刺耳欲聋，低缓者透骨伤形，更有邪诡呢喃、难解呓语钻入耳中，堪比碎脑魔音。 三道惊扰五官知觉的异能同时发出，都不需要突破大地亲王强大的法术抗力。紧接着又是三道异能牵制发出。 “强酸之触”，部分星光体化作淡黄强酸，劈头盖脸朝大地亲王浇落； “油腻术”，落到地上的星光体化为滑腻泛光的另类油脂； “重踏术”，当空震波落下，试图动摇大地亲王身形。 然而大地亲王就像淋浴般享受强酸浇灌，“重踏术”的冲击力根本不能干扰他身形分毫，自然也不会受到“油腻术”影响。 “虽然都不是高明的法术，可在你手上都展现得异常强大，换做是任何一位普通的精魂使者，都会被当场败亡。”大地亲王在强光、噪音、真空环境下仍旧屹立，他这番话不是张口说出来的，而是任由思维流溢在浅层意识，他察觉到对方一直在窥探自己的思维。 “光是如此还不够，我相信你有更加强大的手段，否则的话，柴堆镇就只有覆灭的下场了。” 大地亲王的心声没有得到丝毫回应，周围绽放光彩的星光体渐渐消融，空气重新回流，短暂的真空窒息，没有让他的脸色变化分毫。 在心灵异能一连串的干扰迟滞下，沃夫和铎伦等人早已溜得不见踪影，只有北方天际线上缓缓滚动的云层，沉默地注视着大地亲王。 “不接受挑衅吗？稳重而多谋，强大且深沉，这样的敌人，不好对付啊。”大地亲王仰天叹息。 第195章 星辰教团 “这样的敌人，不好对付啊。” 柴堆镇的三部八景坛上，玄微子也发出了同样的感叹。 玄微子派出游击队去袭扰葛兰法兹，本欲打乱他们的前期部署。结果引来了对方一位图腾师亲自现身，这位大地亲王完全没有高等施法者的架子，用不着让下属代劳，亲自上阵突袭游击队的临时营地，毫不犹豫就要动手。 幸好铎伦反应机敏，游击队其他人也都是柴堆镇的精英，撤退起来毫不拖泥带水。 铎伦跟大地亲王交手的时候，身在柴堆镇的玄微子已心生感应，毕竟授箓调拨的护法仙灵，都与星纲法坛维持着无形的联系。 既然葛兰法兹的图腾师都出手了，玄微子也不客气，直接在三部八景坛施法。只不过他没有直接行持雷法，而是施展心灵异能，以星纲法坛加持自身，凝聚三千道水晶飞剑，疾驰数百哩外。 身在星纲法坛中的玄微子，施法能力远超自身极限，真正做到借天地之力为我所用的程度。 然而足可摧城破军的三千飞剑，却难伤大地亲王分毫，感觉连给对方挠痒痒的程度还不够。 由于察觉到大地亲王的法术抗力、伤害减免奇高无比，玄微子转变策略，利用心灵异能和星光体灵活多变的特性，一心多用，同时施展多道灵能，并且希望试探出这位图腾师的弱点。 结果令人头皮发麻，就玄微子目前所探知到的情况，这位大地亲王浑身上下一堆免疫效果，什么魅惑胁迫、力竭麻痹、石化中毒、能量吸取，统统对他不起作用。强韧与意志豁免，以及各类元素能量的抗性高到不可思议。甚至比起人类，他更接近于魔像，连修成金丹炉鼎的玄微子也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塔瓦隆曾言，这位主宰土元素图腾的大地亲王，不仅是葛兰法兹四位图腾师中的最强者，还很有可能达到传奇层次，玄微子眼下有点相信了。 也许相比起法术破坏力和杀伤范围，大地亲王不如那位浑身冒电、操控雷云的大气亲王。但玄微子有办法收拾大气亲王，却对这位大地亲王没有多少克制手段。 “硬，太硬了。”玄微子感觉大地亲王快比得上传说中的“金刚不坏之身”。 所谓金刚不坏，原意乃指“能破一切邪见的般若空性”，毕竟佛门中人重视心性，多视肉身为臭皮囊。 而“金刚不坏之身”，也不是真的把肉身锻炼成金刚石那样的强度，而是一种贯通万法、诸法不侵的修行成就，是借金刚之语，未必独属佛门。 玄微子看得出来，大地亲王的身体并不是真的坚硬难摧，他的所有力量仍来自于大地，可以算是一种另类的“借天地之力”，与丹道修炼有几分相近妙理。 而且跟大气亲王专注于气元素和风雷之威不同，大地亲王似乎从“大地”这个领域，获得了更为抽象和高级的能力，这就是为何大地亲王本人几乎金刚不坏、万法不侵，能够抵御各种形式的物理和法术攻击，硬受强烈冲撞依旧不动如山。 “但终究不是真的万法不侵。”玄微子与恒益子心意相通，当初突袭一棍，将大地亲王打得足陷半分，就能够证明他不是真的能够无视一切外力攻击。 可除了极强的防御能力外，大地亲王展现出的其他手段也让玄微子既惊且喜。 一是那发出震波的特殊武技，如无意外就是将内劲隔空发出的技巧。并且混杂了大地震动的澎湃力量，以超自然力的形式发出，估计能隔着几十尺的距离，把一整队重甲战士轰得五脏俱碎、筋骨寸断，一般的强韧豁免根本挡不住。 土著当中有人掌握协调全身筋骨的武技，练就内劲，玄微子不觉得稀奇。但能够将大地震动的力量与内劲结合，这就有点超出想象。哪怕是玄微子，原本设想也不过是以内劲融合元素能量，形成附带元素导能的内劲武技。而大地亲王引导地震之威，将震撼山川的雄浑力量约束在一点发出，那真可当得上“拳镇山河”了！ 而且大地亲王尽管不会飞行，可他能够施展“超重力场”，将天上的敌人强行扯到地面，如同千钧重担压在敌人身上。超强重力对身体束缚，导致施法者不能专注施法，除非身上预先有触发法术、法术序列器之类的准备，否则就只能选择硬接大地亲王的地震神拳了。 其次便是大地亲王追上沃夫的离奇速度。如果玄微子没有料错，那足不扬尘、踏雪无痕的功夫，跟道法当中的御形之法、缩地神行非常相似！ 御形之法，意为“御天下大块之形”，和御物之法相通。御物法乃是凭心神意念，隔空操御物体移动。但御物终究有极限，像山岳河川、日月星辰这些“大块之形”，不可能凭一己之力御使运行。 那么便反过来，大块载我以形。将山岳河川、日月星辰这些“大块之形”视为整体，不是搬动整个山川大块，而是利用相对运动的巧妙，自我形神在山川大块间移行。 如果配合内息外感之功运用，便是道法当中缩地神行的法术玄理。可以轻松做到登涉山川、无视险阻。如果修炼境界更深一层，便可“御天下大块无形”，除了能够操控更细微的云水风火，踏浪蹈海无碍，还能感应到自然精气、天地灵息，以此搬运挪移、凝炼采摄，仙家餐霞辟谷、吐故纳新的功夫，尽在于此。 而大地亲王就是掌握了非常高明的缩地神行，虽然他不能凌空飞腾，但是走起路来也慢不到哪里去。更为重要的是，这种缩地神行之术，其背后暗藏着他们图腾师是如何与元素能量、天地自然深度接合，这也关系着大地亲王那近乎万法不侵的防御能力。 想到之前与自己化身交手的大气亲王，他能够身化遁光、御风而行，这些图腾师不仅掌握着强悍的施法能力，并且身体产生超乎寻常的变化，获得各种不可解除的超自然力与免疫能力，与玄微子将要探索的内外生机凝炼接合、以求脱胎换骨的道法修炼，有几分暗合之处。 葛兰法兹与图腾师掌握这么多特殊且高深的技艺，真让玄微子眼馋，眼下对方送上门来，他可不打算客气。 …… “星辰教团？” 玄微子在安置着炼丹炉与一堆炼金器材的魔法源泉旁，跟伊赛和一批新加入的炼金术师讲解持咒祭符炼制外丹的方法，正看着他们小心谨慎地进行试验，免得炸炉，珊多丽就来找到玄微子商讨要事。 “没错。”珊多丽点头道：“其实我原本还想等葛兰法兹进攻之后再谈这事的。可是昨天铎伦和沃夫他们那批游击队回来之后，精魂使者似乎对建立教团感到非常迫切，所以希望我来请教你的想法。” “‘我们’往往是依赖‘他们’进行构建的。”玄微子说了这么一句。 珊多丽一下子没听明白，而趴在她肩膀上的罗莎莲解释道：“他的意思是说，自我认识的边界，恰恰是建立在‘非我’这个基础上的；这不仅仅是说个人的修炼，也包括族群和组织。换句话说，葛兰法兹紧逼越是强烈，柴堆镇的精魂使者越团结，越能深刻地认识他们自己的需要，明确自己的理想与追求……我没说错吧？” 后面这句罗莎莲是对玄微子说的，他微微一笑：“不错，你是怎么想到这些的？” 小黑猫瞳孔缩了缩，回答说：“或许我们‘野兽’更能直观体会到吧。当明白‘我’与‘非我’的区别时，自然而然就明白差别的存在了……这跟你的心灵异能还有点像？” “这是智慧之基，也是烦恼之源。”玄微子望向珊多丽：“说回正事，精魂使者连教团的名称都想好了？” “教团名称就是依据你的星辰祭坛。”珊多丽说道：“而且星辰神使和众多魔法技艺，都是你传授给大家的，他们都希望能得到你的准肯。” “那谁来做教团首脑？是你还是我？”玄微子直白问道。 珊多丽一下子无言以对，只得回答说：“当然应该是你。” 玄微子脸上表情古怪，一副生吞蛤蟆的样子：“你再仔细想想？” 珊多丽握住通玄神杖的手微微发紧：“柴堆镇的精魂使者、以及众多部族民，并不都来自斑兽部族。或者说，他们大多数人已经没有十分明确的部族观念。他们在柴堆镇，一开始也许只是为了生存。而如今要面对葛兰法兹，甚至是以前的同伴与族人，需要重新明确自己的定位，也要额外的动力来驱使他们。” “智慧生物不可避免要受到观念的驱使。”玄微子说道：“而一个族群和集体，更是需要一致的观念来塑造自身、明确立场。如果没有这种观念，那族群集体内部，就会为了各自利益追求而分崩离析。” “你的意思是，星辰教团是为了给众人内心塑造一致的观念和信仰吗？”珊多丽问道：“可既然如此，你设立星辰祭坛和传授诸多学问，更应该成为教团首脑。” 玄微子没有立刻答话，他对教团之事还是有些顾忌，因为对他来说，通过教团组织来塑造族群集体的观念立场，这诚然是确立自身地位、巩固势力的最佳方式，自己的意志与信念可以作为指引众人的道标，大量吸纳人手和财富，最次也能为自己印证修炼上的疑惑。 可反之，这么做的玄微子也一样被教团组织所束缚住了，教团的兴衰存亡与玄微子关系密切。尤为重要的一点，任何组织的建设与维系，都摆脱不了利益。 而教团组织的利益，又会因为内部成员而有成分的区别。土著民有土著民的利益，殖民者有殖民者的利益，精魂使者与法师各有所求。看似以玄微子为中心建立的教团，实则尚未建立，内部由于利益的矛盾早已潜藏，而伴随教团组织的发展与扩张，这些利益纷争往往加大而非缩减。 就好比眼下，精魂使者与星纲法坛联系最为紧密，在授箓之后，按照各自的身心状态、性命之理，得到星纲法坛调拨的护法仙灵。从这点来说，精魂使者获益远在翠绿之环、法师与心灵武士之上。 往更深一层说，目前精魂使者与翠绿之环保持着良好的合作，双方也都各自管理着三处魔法涌泉，可是精魂使者对柴堆镇农业生产的控制越发牢固，对常青商会原料获取途径的把握，无形中就将翠绿之环排挤出去。 而精魂使者虽然基本以土著民组成，可是对于“殖民侵略性”最强的法师却未必有强烈排斥。尤其是深入参与常青商会成品制作流程的法师与炼金术师，精魂使者反倒是与他们的利益相互结合。 可是发展到未来，负责农业生产与原料获取的精魂使者，跟主要通过生产制作获得利润的法师、炼金术师们，说不定也会因为利益分配产生矛盾。更不要说这些作为精英的施法者，他们的利益诉求与数量更多的柴堆镇平民，未必是一致的。 既得利益的精英群体，为了保持现有的获利模式，可未必会把平民的诉求放在眼里。甚至柴堆镇作为大量移民组成的城镇，大不了就从外面吸纳新的移民作为劳力，淘汰掉旧有的镇民。 玄微子修为境界提升，灵台远见、前知先觉所能预料到的未来也更遥远，所推演的范围也更大。更不要说这些“未来”，对于玄微子而言，是上辈子早已见识过的历史。有些事情发展，注定依照某种规律，由不得主观意愿而左右。 “难怪尧帝禅让，隐士许由洗耳清听还不够，甚至要卷铺盖跑路、遁隐山林。” 玄微子心中暗自叹气，道家隐士先贤深通“贵己为我”之妙，欲逃权位名利之害。 “权位名利本无害，乃贪嗜权欲不能自拔者为害！”化身忽然在灵台中说道：“你这想着想着，就差点又走偏了！所谓权位名利，说到底不过是世人相处、各有得失而成，除非你彻底遁入山林、不与他人往来，否则只要与他人相处沟通，权位名利就摆脱不了！就像人的本质不是个人固有的抽象事物，而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 “人的本质，可不止是社会关系。”玄微子说道。 “行了行了，不用再扯你那套人与自我、人与他人、人与自然的废话了。你这无非是要享受权位名利带来的好处，却不愿意承担相应的责任和艰难！装什么清高卓越、超凡出尘？你不是那种性情！”化身凛然驳道： “星辰教团是肯定要建立的，有些事还不如趁热打铁！统一的信仰与观念，无不是从斗争和磨砺中诞生，事情不全然由你说了算。眼下葛兰法兹进逼，正是大好良机。你就算自己不想当什么教主、宗主，沾染一身因果缘法，也不要丢失机会。有些事情，过了这村就没这店啦！” 第196章 奴工 玄微子的化身坐在屋檐底下，手上用硬果壳做成的碗，里面盛着一团黄绿色的糊糊，混杂着种子碎渣，闻上去有些酸腥，像是腐烂过期的食材堆在一块乱炖。 同在屋檐底下的，还有数十名土著奴工，挤在一个狭窄巷子里，身下地面被雨水泡得潮湿泥泞，阴冷气息侵入每个奴工的躯体，缺衣少食的奴工被冻得手脚发颤，艰难吞咽着没有多少余热的食物。 尽管葛兰法兹统治的大平原，有犬牙山脉阻挡着北方风雪，气候以温热潮湿为主，可是一样有春夏秋冬的区分。尤其是冬季阴冷雨水，足以让众多生活拮据、衣不蔽体的部族民冻死。 自从土著大联盟建立，以衔尾巨蛇部族为首，将众多土著部族迁徙到大平原。为了对抗帝国军团的进攻，葛兰法兹需要集中更多的人力，无论是作为战斗的兵源，还是投入各类生产的劳力奴工。 特别是将许多地处更南方的部族，被葛兰法兹强行迁居至大平原，气候环境与生活习惯上的不适应，让部族民感染疫病，不少人成批死去。 玄微子和这一批归还奴隶，在回到葛兰法兹之后，并没有恢复自由身，而是被带到一个大型矿场，直接作为挖矿奴工，每天两餐，吃的就是这种难以下咽的酸腥糊糊。 玄微子尝了两口就没有再吃下去的打算，反正化身之躯早就可以通过凝神精思来维持生机。 “扎里，你不吃吗？”旁边有位奴工见玄微子将果壳碗搁到边上，立刻问道。 “给你吧。”玄微子给自己起了个普通的土著名字。 旁边奴工赶紧端起果壳碗狼吞虎咽，在矿场这种地方，人们也往往是饿一顿饱一顿的，原因无他，这是矿场头目管理众人的手段。 此时，那位矿场头目乘着四人肩抬的床轿来到，他捧着一个陶制暖手香炉，身披绵软的羊绒大衣，虽然外面挂着多色的花纹带，可玄微子一眼就看出那是帝国本土的货色。尽管葛兰法兹与帝国军团敌对，却不妨碍殖民者的商品货物卖到葛兰法兹，不过价格肯定非常昂贵。 “给我听好了！”矿场头目走出轿子，看着大多还是衣不蔽体的奴工，在阴冷潮湿环境中挨在一块相互取暖。 “我们这里是葛兰法兹最大的赭石矿，衔尾巨蛇部族的血吻种和双翼种老爷，每天不知道要消耗多少。现在北边要打仗了，就都靠着我们挖出的赭石矿来支援战争！” 一众奴工听到这话，麻木的脸庞没有流露出一丝表情，他们在黑岩行省受种植园主奴役，类似的话语早已听得耳朵生茧。 矿场头目似乎也料到这种情况，朝后面招招手，两名护卫提着一个大锅走来。矿场头目用大勺搅拌，弄出一根挂满肉块的骨棒。滚滚热雾在阴冷环境不断翻腾，带着肉类炖煮的香味，钻入了周围奴工的鼻子里，像是用鱼饵钩线扯住了口鼻，几乎每个奴工都本能地伸长了脖子、睁大了眼睛。 “饿了吧？这锅肉还没炖烂，要多费半天。”矿场头目阴谋得逞般，挥手让手下把大锅端走，然后对奴工们说道：“我打算将你们分成两批，不管白天黑夜，都要给我挖出更多的矿石！哪一批挖出的矿石更多，当天就分到一锅肉。至于另一批嘛，那就看着别人吃。 好了，休息够了没？赶紧给我动起来，要是有些偷奸耍滑，用不着我拿鞭子抽，你们自己把偷懒的家伙推出来，我也有奖励！” 望着矿场头目坐上轿子离开，玄微子轻笑着摇头，不得不说，这种招数非常有效。对于连饭都吃不饱的矿场奴工，只要给些诱饵，再用些手段分化挑拨，让奴工无法团结一致，自然会为了自己小团体的利益而卖力干活。至于这一锅肉最后有多少落到奴工们的碗里，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玄微子跟着其他奴工在矿场守卫指挥下分到其中一批，拿上工具去到矿坑之中劳作。玄微子本人当然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浪费时间，扔下铁锹就离开了挖掘坑。也无需担心那些矿场守卫，他们大多连魔法波动都无法察觉，更别说看穿玄微子的隐身。 这个赭石矿场的情况，玄微子早就摸索清楚了。虽然矿场规模很大，有满布大地坑坑洼洼的挖掘场，可守卫人数却不多。也许因为这里不靠近边境，没有什么危险可言。加上前线战争需要，把强兵劲卒都调走了，就剩一些不堪大用的家伙。 赭石这种矿物，虽然看上去土不拉几，没有宝石那么华贵和引人瞩目，但用处却很多。既可以制作成涂料，用于描绘魔法阵与卷轴，也是部分炼金药剂的原料成分，是法师与炼金术师都大量消耗的矿物。 葛兰法兹境内，赭石产量丰富，在停战合约签订之后，是少数能够向殖民地公开出口的原材料之一。 别看葛兰法兹过去跟帝国军团打得凶，两边商业往来却一点不少，无非往日以走私为主。走私贩子们向葛兰法兹兜售来自殖民者的玻璃器材、金属武器与盔甲，甚至贩卖法师制作的各类魔法物品。反之，走私贩子也从葛兰法兹运出大量宝石、矿物与兽皮为主的原材料。 不过论起做生意，土著终归欠缺了一点头脑。出卖原料和成品的收益，注定是不平衡的。尤其是在制作魔法物品的能力上，葛兰法兹的精魂使者非常落后。而衔尾巨蛇部族的血吻种祭司，近年来对魔法物品需求却非常庞大。 可偏偏在双方的停战和约上，魔法物品是被严令禁止出售给葛兰法兹的。而有禁令，自然也有违禁者，近来走私行为愈发猖獗，甚至引发了监守自盗的情况。 “……对，没错。我这里有两千磅经过粗加工的赭石，希望能换取一条‘健康护符’、一双‘浮空之靴’，以及三根‘魔法飞弹’魔杖和‘任意门’卷轴……” 矿场边上的两层楼房中，隐隐传出矿场头目对着一面镜子自言自语的声音，玄微子浮在窗边偷听。矿场头目为了安全，把守卫支开到远处，以免被窃听到自己的机密。可惜，他没有“法师密室”，玄微子轻而易举就偷窥到这位矿场头目的举动了。 “不要在马蹄湾一带交易！那附近有边境骑兵来回巡视，专门稽查走私行为，一旦被他们发现就是死路一条，好几个头人的脑袋被钉在木桩示众了！”矿场头目颇为紧张，朝着镜子嘀嘀咕咕了一通，跟传讯镜子另一侧的人沟通见面事宜。 玄微子没进去打断对话，不过也发现传讯镜子本身并没有发出声响，估计对话讯息是直接传入矿场头目耳中的，说明对面那位是老练的走私贩子，反侦测的手段做得很周全。 等矿场头目商谈完毕，满头是汗地将传讯镜子盖上布匹，玄微子直接翻身入屋，也不废话，一道“支配术”将矿场头目定住，挥手现出碧云如意，一条触手从虚空中伸出，抵在头目眉间，银光涓涓，“心智探针”直接搜探记忆。 玄微子掀开布匹，亮出那面传讯镜子。从外表上看，就是一面安置在木架上的椭圆镜子，没有丝毫魔法灵光。 “连灵光波动都被遮蔽了吗？”化身没有本尊那种元神感应之功，所以只能凭自己判断猜测，正准备依靠矿场头目的记忆，尝试启动这面传讯镜子，试探幕后的走私贩子，了解更多的情报。 然而一股莫名的湿润气息伴随浓郁水元素，忽然笼罩在楼房周边，玄微子立刻察觉异常，收回碧云如意，一道“星光体形态”，将自己通体上下变成半透明的星光体，而且越发透明无色，像是一团粘稠流质，钻入了墙缝之中。 就见那名矿场头目忽然清醒过来，根本不知道玄微子曾经来过。可还不等他发现有什么异样，楼下就传来一个充满轻佻态度的声音：“哟！大白天的不巡查矿场，躲在屋子里干什么呢？嗯~这香味，是用荒漠长芦根做成的熏香吗？你挺会享受的嘛！” 随着轻快步伐，来者熟门熟路地推开房门，出现在矿场头目面前的，是一位身材高大的年轻男性，一头罕见的蓝色头发，扎成一条条粗辫子，粗犷地拢在脑后，发辫末端却穿坠着精美的宝石金饰。男子在阴冷天气依旧光赤着精壮的上半身，下身就围着一条花布裙，是土著常见的服饰打扮，却充满了华贵气息，举手投足的细节，也都不像一般土著那样随意野蛮。 “流水亲王！”矿场头目吓得差点咬伤舌头，赶紧说道：“我刚巡查回来，准备整理账册。” “呵，比起那位磕磕巴巴的前任，你应对得挺快嘛？”流水亲王忽然皱起眉头，像是察觉到什么，带着猜疑目光抬手摸向房间墙壁，指尖掠过起伏不平的石砖，目光游移，正好望见桌上的传讯镜子。 矿场头目这才发现自己用布盖上的传讯镜子，不知为何被掀开了布匹，流水亲王好奇地注视着镜子，让矿场头目浑身冷汗直飙。 “流水亲王，这是近来矿场的账册，请您过目！”矿场头目灵机一动，赶紧抄起一沓莎草纸，递给蓝发年轻人。 流水亲王接过账册翻看几眼，若无其事地说道：“最近边境上走私很严重，你知晓什么情况吗？” “走私？噢！不不不，这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矿场头目连声说道。 “我说与你有关吗？”流水亲王一抬头，露出狡猾之态：“或者说你知道些什么？” “我、我……”矿场头目一咬牙：“流水亲王，我要举报！” “哦？” “西北边的长湖渔场，那里的头人将熬制好的鱼油走私给帝国佬！”矿场头目一脸气急败坏：“您应该知道，那种特制鱼油，是血吻种大人们祭祀时所要用到的，他竟然为了个人私利，将祭祀用品出卖给帝国佬，这是亵渎太初精魂的罪行！” 听到矿场头目扯着嗓子叫嚷，流水亲王露出若有似无的笑容，拍了拍对方肩膀：“要是跟祭祀有关，那我可真就要仔细查查了，不过你这里也不要松懈。赭石矿是我们少数能够出口的产品，为了让葛兰法兹发展壮大，你可要多花些心思……我看过账册上登记入库的赭石，数量不太让人满意。” “流水亲王的意思是……” “我刚才来的路上，发现矿场奴工干活不够勤快，别忘了你手上还有鞭子，偷懒的牲口就是要靠多多鞭策。”流水亲王按住矿场头目的肩膀，揉捏着说道：“还有，不要让我发现你有私自贪墨、走私偷运的行为。否则，呵呵，你很清楚你的前任是什么下场。” 说完这话，流水亲王身形化作一团湿润雾气，飘出窗户。 矿场头目等雾气散尽了，才松了一口气，坐倒在地。抬眼看见那面传讯镜子，又赶紧上去盖上布匹，思考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妈的蓝毛猴子，自己侄女都背叛葛兰法兹了，要不是有圣鳞之子撑腰，早就……” “早就什么？” 矿场头目在那里自言自语，身后忽然再度传来流水亲王的声音，不复方才的轻佻，脸色阴沉，手上有一枚冰锥渐渐形成。 “呃——”矿场头目来不及辩解，去而复返的流水亲王手臂诡异地伸长，像是水液一般，掐住了矿场头目的脖子，听他发出浪涛般的低吼：“谁跟你说神裔背叛了葛兰法兹？谁？！” “我、我也是在头人聚会上听到传言，大家都这么说。流水亲王，我错了，我不该胡言乱语，败坏您和您家族的声誉！”矿场头目吓得小便失禁，当场滴滴答答了一地温热。 “哼！”流水亲王一甩水鞭状的手臂，将矿场头目扔到墙上，放出狠话道：“要再让我听见这种话，将你全家送去活祭！” 流水亲王再次化为雾气飘走，这回过了足足有十几分钟，确定没有其他动静，矿场头目这才爬了起来，捂着头上撞出的大包，惶恐不安地离开房间。 又过了好一阵，墙壁缝隙间，一团透明流质缓缓渗出，重新现出玄微子变化后的形容来，露出一副心机谋算的表情。 第197章 空间 （修改重发，已阅可跳过） 将斧戟斜搭在肩膀上，泰·卡丹打着哈欠，望向幽蓝色的深邃夜空，点点光辉形成的星图，缓缓盘旋游移，像是倒扣的大盘子。只有一直悬在头顶正上方的那颗璀璨星光，居中不动。 泰·卡丹很早就发现了，如今柴堆镇上方的星空，跟自己以前看到的夜晚星空截然不同，好似被强大力量篡改了一般。 不仅仅是星辰分布位置有差别，而且星辰光辉也更为璀璨耀眼，要是眼力够好，夜晚甚至不需要打火把照路。有时候星空之中还会出现绚烂如彩虹的极光掠过，据说那是奥兰索医师在施法。 回想起白天举行的星辰教团成立仪式，柴堆镇无论男女老少都去围观了。在遍洒众人身上的温愈光雨和祝福间，确立了星辰教团的典章制度，由珊多丽担任教团祭司长，在她之下还有多位礼星祭司辅佐处理教团事务。 星辰教团虽然不是独属于土著民的组织，但目前确实以柴堆镇的土著民为主。不过祭司长珊多丽也公开宣布，只要是愿意皈依星辰教团，尊奉“度人度己、贵生实行”的宗旨，她都愿意为信众降下祝福，并且指引入门，成为正式教徒，在不断自我修持中，拔擢提升。 泰·卡丹当时也去凑热闹了，在那场祝福大典中，有好几名普通人当场受到感召，既有土著民也有殖民者，他们据说能够感受到星辰祭坛与自己身心的联系，愿意皈依星辰教团。 皈依仪式就在柴堆镇中心那个三层祭坛下举行，庄重的氛围感动了许多人，无形的力量让人们想起了过去种种不忍回忆的过错行径与不堪举止，从偷窥邻居到欺负老弱病残，从抢走饥饿之人手中的食物，到说谎骗走农夫积攒半辈子的钱币……诸般景象浮现观礼众人内心，仿佛天上星辰就是神明的眼睛，时刻审视着大众。 每每想到那种被人盯上的目光，泰·卡丹就不禁打了个寒颤。他很讨厌那种回忆被勾起的感觉，以前他曾偷取部族分给兄长迦·卡丹的食物，事后被父母发现，狠狠挨了一顿教训抽打。 不过想到兄长迦·卡丹就是被奥兰索医师杀死，自己父母更是早已相继死去，现在应该不会有人拿过去的丑事来找自己麻烦，从这点来说，自己还要多谢奥兰索医师呢。 可是泰·卡丹转念一想，自己这段日子辛苦锻炼，依旧没有体会到副队长所说“意识聚焦点”，什么教团祝福自己也没什么额外获益，仍旧是要在晚上站岗。 “臭婊子！狗腿子！”泰·卡丹踢着墙垛骂骂咧咧，巨大的苦闷很快笼罩了自己，连咒骂的力气也没有了。 想起不久前沃夫带着伤回到柴堆镇，据说是派出去的人手遭遇到葛兰法兹的反击，泰·卡丹心里就一阵异样的爽快。 “终于看见这狗腿子吃瘪了！可惜没把他手脚都折断，最好来一个强大的精魂使者，将奥兰索医师那张臭脸撕了，脑袋拧下来当球踢！然后把那个臭婊子扒光了游街示众！” 泰·卡丹越想越气，偏偏如今规模不小的柴堆镇没有一间妓院，自己没处发泄欲望，据说是奥兰索医师禁止有这方面的经营场所。 “靠！什么教团祭司长，站在众人面前光鲜亮丽，指不定晚上被那家伙当成母狗一样骑着干！你们是爽了，让我天天憋着！我诅咒你们以后生出来的也是狗杂种！”泰·卡丹心中愤恨，嫉妒与不满渐渐延烧。 “对，愤怒！听说愤怒也可以产生心灵异能，我愤怒、愤怒啊——” 泰·卡丹站在城墙上憋了半天，除了放出一个响屁来，就没有任何动静了。 …… 玄微子望着长宽达六十尺、高度超二十尺的楼层空间，墙壁上用特殊炼金涂料绘制的魔法阵图还没用挂毯遮掩，各种桌椅箱柜有些凌乱地到处摆着，不同学派的魔法书籍、经过鞣制加工的空白卷轴、还未进行雕饰的晶体原石，以及从木头到金属，分成好几个品类的法杖原料，随意堆在角落，毫无条理。 “抱歉抱歉，我最近实在太忙，魔法涌泉、炼金小屋来回跑，法师塔内部的次元拓扑只做了这一层，让医师您见笑了。”提乌斯像是遇见家长检查房间般，连忙将各种杂物搬开，左手提、右手抓，还用下巴夹着两本书，隐形仆役也在来来回回整理房间。 “没事，这些日子你确实很忙，估计都没功夫钻研奥术和心灵异能了吧？”玄微子找到一张沙发坐下，结果刚坐下，后背软垫就隆起一对丰满。扭头一看，这沙发居然还会变形，而且就是变出丰腴女人的赤裸躯干，弹性触感都很接近真实。 “呃……医师、这……我、那个……”提乌斯只得硬着头皮答道：“那是我以前做的魔法奇物，叫做……‘肉沙发’。” 玄微子抬手揉了揉那软垫变成的女体胸脯，说道：“还行，就是可惜缺乏人体温度。而且光是背垫变化不够，最好坐垫也变成女体。最好配合‘幻音术’，抽它一下就发出叫声。” “没、没想到医师您……这么有经验啊。”提乌斯也不知道怎么接话，说不定人家每天晚上就是这么调教那位新上任的星辰教团祭司长？ 啧啧啧，要是让那帮土著知道，他们成天尊崇追随的祭司长，每天晚上被奥兰索医师玩弄……提乌斯打了个激灵，他差点忘了眼前之人就是最擅长窥探心智思维的心灵术士，自己脑子里这点想法在人家面前估计早就暴露无遗了。 玄微子也没有计较，起身说道：“我这次来，是为了将你的法师塔纳入星辰祭坛，也算为你过去工作结算报酬，同时给你指明一条心灵异能的道路。” 玄微子一边说，一边来到楼梯向上走，提乌斯连忙跟在他后面。两人来到上一层，眼前却是只有长宽不足二十尺、高度约十尺的楼层，空间相比下面那层骤然缩减大半。 其实这才是法师塔内部的原本空间，要知道从外面看，提乌斯的法师塔就是一栋塔基长宽二十来尺、高度约五十多尺的四面塔楼，上下总共六层，最高一层是半封顶式的阁楼。 可是长宽不到二十尺的室内空间，对于法师而言实在过于逼仄了。所以真正的法师塔内部，往往都是以“次元拓扑”技术，绘制大量咒文与魔法阵图，在外部形态没有变化的情况下，将内部空间扩大。 其实说到底，就是利用咒法系当中对空间干涉的手段，如同“次元袋”、“次元洞”之类魔法物品，只不过更加完善和稳定。 “布置次元拓扑很烧钱吧？而且我记得你专精的是变化系奥术，而次元拓扑的技术，已经非常接近‘法师密室’，你要是能做到，基本算是掌握七阶奥术了。”玄微子在空荡荡的楼层来回踱步。 “这……我是跟别的法师购买卷轴和道具，才能做到。”说到这事，提乌斯肩膀都耷拉下来了，神态表情十足连续工作二十天没假期的上班族，收到老妈生病住院的消息，连忙打钱过去后，回家还看见老婆跟别的男人光溜溜在床上。 “借了不少钱？？”玄微子立刻明白过来，“难怪最近那些炼金术师都在私底下骂你，为了还钱，没少压榨别人吧？” “法师塔真的太烧钱了……”提乌斯后背靠在墙壁上，挠头不已地说道：“我算是明白为什么那么多高等法师都背了一屁股债了。就这么一座法师塔，几十年积攒就跟倒水一样没了啊！难怪那些女性高等法师宁可放下身段，跟那些痴肥富豪勾搭在一块，我当初还觉得这跟妓女没两样。结果到头来……唉！” 玄微子忽然笑道：“你不是擅长变化系奥术吗？也许可以将自己变成女人，拿身体还债啊。” “不不不——”提乌斯赶紧摆手，一脸恶心地说：“过去真的有法师为了还债而尝试这么做，结果好死不死，法术失控彻底变成了女人，而且还被干到怀孕。” “还有这种事？”玄微子忽然很好奇：“他……她真的能够怀孕？” “怀是怀上了，但生下来的是发育不全的死胎，估计涉及生命深层次的变形效果还是不太完整吧。”提乌斯一脸恶寒：“总之那位变性法师从此就堕落了，也不在奥术上勤奋用功，变成了上流社会的交际花，没日没夜的乱搞……呵，她在伦底纽姆城还挺出名的，这些年积攒下来的财富，估计早就把债还清了吧。” “雌雄互易，此乃天地阴阳之奥妙啊。”玄微子一脸端正地自言自语。 提乌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就见玄微子嗤笑一声，说道：“扯远了，我来这里是要做什么什么来着？哦，对了，将法师塔纳入星辰祭坛之中，顺便指引你心灵异能。” “医师您要传授我更高级的功法吗？”提乌斯脑筋一转就用上玄微子平日的话语用词。 “功法吗？一时之间我还没想好，刚才见楼下那曾利用次元拓扑扩展了空间，你知道多出来的那部分空间是从哪里来的吗？”玄微子问道。 提乌斯说道：“根据研究，咒法系中的传送和次元技术，一般与星界相关……对了，心灵异能也是与星界关联密切，莫非医师您也懂得类似次元拓扑的灵能？” “我不敢肯定我的办法与次元拓扑一样，但如果是扩大楼层内部空间，还是可以做到的。”玄微子一手托着下巴，一手轻敲着额头。 “那、那我要准备些什么吗？”提乌斯欣喜若狂，以次元拓扑扩大一层室内空间，已经让他家底一空，现在知晓心灵异能也可以做到，那自己何必再花冤枉钱呢？ “不需要，你站稳了就好。”玄微子阖目凝神，冥合虚无自然，以自我元神感应天地造化之“神”，灵台化转开辟，空间随之延展。 提乌斯站在墙边，就觉得一股细微难察的灵能波动从玄微子身上发出，他一开始觉得这动静会不会太小了些。可是当他肉眼目睹楼层空间渐渐延伸扩展，这才明白过来，不是灵能波动太小，而是玄微子的灵能太高级，已经深入牵涉空间变化的层面，并且尽量减少浪费自身灵能力量。 这次施法维持了大约十分钟，楼层空间被扩展得足有百尺长宽、三十尺挑高，十足就是一个仓库级别的巨大空间。 “医师，您、您、您太牛逼了！！”提乌斯觉得任何赞美的辞藻，在此刻都变得苍白无力，只能学着沃夫说粗鄙俚语。 倒是玄微子淡定地环顾周围空间，心下叹道：“要是在地球上，出神入化成就地仙之后，才能做到化转虚空。而且哪怕有化身五五的修为境界，也不过勉强移转部分空间。 想要开辟一方洞天，非经年累月行功施法不可，寻常地仙根本做不到广开洞天。然而在这个世界，移转空间却轻易许多。更不要说，凭传送法术就能做到堪比挪移穿行的大神通，深层次的规则法度，差别太大了。” 玄微子上辈子都不曾尝试开辟洞天，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太难，耗费时日太久。自古流传的洞天，通常需要真正修行成道的仙家，以甚深道力、运无边玄功，聚引山川精气、化转无形虚空，结为洞天妙境。即便如此，也绝非朝夕之功能成。 可后世渐渐仙真无踪、神真离位，部分修道之士连宗脉传承的洞天都找不到门户，能觅得一二福地清修，那都算是祖师福荫了。 玄微子当初知晓这个世界有半位面的存在，就觉得与仙家洞天有几分相似之处。虽然玄微子对这方面涉足尚浅，可是在星纲法坛的加持下，还是能够成功施展出来。当然，来法师塔干这事，也存了做试验印证的用意。 “这个以灵能展开的空间，与星辰祭坛保持着微妙的联系。”玄微子翻手间现出一块人头大小的正方体深晶，表面布满复杂的几何纹路，与古代巨人遗迹内部纹饰风格相似，对提乌斯说道： “这块深晶交给你，安置在这一层作为媒介，可以将奥术或者心灵异能灌注其中。星辰祭坛会为你把法术灵能保存下来，就像卷轴一类的魔法物品，你有需要的时候，能够随时提取出来。如果我没记错，以后法师塔也是会与你形成联系的吧？那你就相当于能够拥有额外的法术位了。” 第198章 狂怒 提乌斯战战兢兢地接过正方体深晶，好似捧着价值百万金阳币的珍宝，唯恐摔着碰着。惊讶到僵硬的表情，吐出一句话来：“那……其他人也能向它灌注法术吗？” “可以啊，除非你额外设下什么限制。”玄微子大概猜到提乌斯的用意了。 其实这枚深晶，的确是玄微子参考了巨人遗迹中那吸收法术、转化成遗迹内部能量的技术，加上星纲法坛本就有摄御天地灵息、自然精气的效力，只要不是传奇法术，或者弗斯曼那种奥能火焰的奇异手段，玄微子都有把握凭星纲法坛转化吸收。 而玄微子将这个深晶立方体交给提乌斯，用意就是将奥术记录在星纲法坛之中，使其成为像精魂法术那样的外延体系。如果有更多人愿意向其中注入法术，那就能让玄微子更加深入地掌握不同施法体系的奥妙！ 毕竟玄微子也要承认，奥术是如今这个世界最为高深博大的施法体系，其门类之广，是其他施法体系不能相比的。奥术能够发展壮大，本就说明其符合了某种规则法度。 搞定完法师塔的事，玄微子准备离开，提乌斯抱着深晶立方体挽留道：“医师，我还有些事情想要请教您！” “怎么？想要问星辰教团的事情？”玄微子说道。 提乌斯笑道：“还真是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医师您啊。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您让珊多丽做祭司长……我不是说这样做不对，可是您才是星辰祭坛的主人吧？” “主人……这个问题问得好。”玄微子说道：“提乌斯，你觉得星辰祭坛的本质是什么？” “一个超大规模魔法阵，以大地脉动为能量源，调和四大元素，与之联系同调可以获得星辰使者这种特殊使魔协助，并且得到施法能力的提升。”提乌斯说道：“就像法师会与自己的法师塔同调那样，只不过医师您的星辰祭坛规模更大……我看那个德鲁伊的橡木圣居，也是差不多一回事。” 听到提乌斯的描述，玄微子觉得毫不意外，于是他说道：“星辰祭坛是大自然的一个投影，但不是将各种领域和元素交融在一块，而是依据生命存在与大自然的‘同质异构’进行构建。就像是流水、冰块、云雾，他们就是典型的同质异构。” 星纲法坛就是依据道法中的“人身小天地、天地大人身”根本玄理而构建，在元炁通万物的前提下，“人身”与“天地”本就是同质，人身具备着天地间某种规则法度的具体表现。 “相比起水冰云这类的简单结构，生命体以高度复杂的信息流构建能量物质，而且能够稳定存在并且繁衍生息，说明生命体内在蕴藏了事物联系与转化的深层动力，也就是我平时所说的元炁、生命本源。”玄微子说道：“星纲法坛就是通过模拟人体生命跟大自然产生的联系与转化，从而深入探究生命本源所蕴藏无限变化的可能性。” 提乌斯挠头问道：“医师您是要研究变化系法术吗？” “不仅仅是变化系，而是变化本身，或者说，我想要探索存在与灭亡背后的本源。”玄微子见提乌斯有些发愣的表情：“你们法师不是总想着要掌握所谓的绝对真理、万物根源吗？你就当我也有类似的追求好了。” 提乌斯听到这话，下意识还觉得玄微子有些“庸俗”，什么绝对真理、万物根源，只有存在于小说当中的法师才会追求，现实中哪个法师不是为了力量、财富、权势，而踏上奥术道路？真理什么的，不要太幼稚好吗？ 可转念一想，对于已经掌握力量、财富与权势的强者，他们所要追求的，还有什么？在提乌斯看来，奥兰索医师有更远大的追求，一点都不奇怪。 “星辰祭坛是我探求路途上的一盏灯火，它有用则用，哪天没用了，就要把它放下，如同路上看见的风光景物，谈不上什么主人。”玄微子说道：“我不想要被星辰祭坛束缚住，更不要说什么教团组织。” 玄微子正是想明白这点，所以没有主动将教团的权力牢牢把握在手。不过眼下，星辰教团上下还是将玄微子视为指引者，只要他还在，星辰教团就不可避免会受到玄微子所影响。 …… 离开法师塔，玄微子来到一间镇上小屋，推开门就闻到一股草药气味，沃夫躺在床上，全身多处绑着绷带，隐约有血色浸出。 “怎么样？身上还疼吗？”玄微子搬来椅子，坐到床边询问道。 当初沃夫为了拦阻大地亲王，强行催动内劲，甚至突破了狂暴变形后巨熊躯体的承受极限，直接导致筋骨、经络、腑脏三者皆伤。要不是跟着玄微子修炼丹法已有些许成就，生机强旺如犀象，估计在撞上大地亲王的时候就要当场暴毙。 沃夫狂暴变形后的肉身，内外如浑然精钢，虽然不是“钢筋铁骨”这种把肉体变成钢铁的手段，而是利用强悍生机，推动内劲循行运转，让狂暴巨熊的皮肉筋骨连成一片，可以化解转移来自外部冲击。而狂暴变形后的身体结构，也让沃夫获得高强的伤害减免，就算是让玄微子本人施展内劲击打，也很难将他重伤，甚至无法将内劲深入伤及沃夫腑脏。 可如今沃夫不仅筋骨挫折，就连腑脏也受到一些暗损。玄微子给他切脉探查之后就发现，那分明是一股极其霸道的内家暗劲，直接碾过沃夫全身。要不是沃夫当时内劲行布全身，硬是消弭了大部分威力，估计这股内家暗劲就能将沃夫的心脏给轰成七八瓣。 沃夫虽然在回来路上被铎伦施法治疗了一番，却发现他身上有一股残留的力量无法祛除，“移除疾病”、“移除诅咒”都不能消解，哪怕同行的奥秘骑士用上“解除魔法”卷轴都没有效果！ 后来还是玄微子出手，以针灸推拿，将这股纠缠在沃夫体内的暗劲引导出来。如果玄微子没猜错，这股暗劲就是沃夫撞上大地亲王瞬间，对方周身自动产生的反击效果。 这就相当于是将内劲功夫锻炼到有心无心都流布全身的状态，哪怕遭到偷袭，全身内劲也能为大地亲王提供防护能力与反击效果。并且由于内劲属于特异能力范畴，所以打入沃夫瞬间，与他筋骨腑脏纠缠在一块，照样没法轻易移除。 暗劲离体之后，沃夫接受了一番治疗，但发现治疗法术在他身上效果很差。仿佛是沃夫的身体在抵抗治疗效力，可又不像不死生物遭到正能量治疗后造成伤害。 “我说过了，你如果不想历劫，就不要动用内劲。你越是动用内劲，身受劫就来得越猛烈。”玄微子对床上闭眼的沃夫说道：“身受劫是退病炼形、凝炼生机的过程，体内生机会有一个自我净化与再发育的过程，外部干预的力量如果不得法，要么扰乱历劫进程，要么不起作用。这就是为什么一般的治疗法术对你无效。” 见沃夫没有反应，玄微子继续说：“我也不妨告诉你，你如今的状况不仅仅是身受劫，还包括往后的魔境劫。退病炼形过程中，再度经历狂暴仪式的痛苦，无疑会勾起你过去不忍回想的记忆，而你的心智长久停留在内中，久而久之会扭曲心智……” “已经扭曲了，医师，我们狂战士的心智早就扭曲了。”沃夫忽然睁开眼睛，说道：“凯德，一个种植堇菜农户的孩子，不喜欢说话。突变的肋骨直接刺穿了胸膛，被搬走的时候心脏还跳动着。 葛米尔，成天挂着一条吸不住的鼻涕，我们都笑他是鼻涕虫。结果真就被自己狂吐出来的鲜血给活活呛死。 多力，总是欺负人的大孩子，被认定为最有可能挺过狂暴仪式的家伙。结果全身肌肉像是拧抹布一样，把全身鲜血都给榨了出来，眼珠子掉在地上咕噜噜乱转。 菲尔，据说还是没落贵族的孩子，每天晚上给我们讲故事。他倒是活下来了，可彻底变成了怪物，不分敌我地发疯攻击，最终下场谁也不知道。 蔻拉，少有的女孩子，照样跟我们这些男孩子玩得来。呵，可就数她的惨叫声最尖，而且太能叫唤了，像是不用换气似的，一直叫到天亮。不过她算是幸运的了，还能保得住全尸。 哦，还有芬楠那个家伙，他跟我同村的，他父亲还是翠绿之环的成员呢。一开始还以为他挺过了狂暴仪式，结果刚走下施法台，整个身子就炸碎了。呼地一下，什么脑浆子啊、碎大肠啊、脊椎节啊，洒了一地都是。他母亲知道这事，第二天就挂在房梁上。他父亲哭得可惨了，朝着翠绿之环咒骂不止。 还有还有，医师你见过肠子从下面窜出来的场景吗？我当初还以为奥莱那家伙拉稀了，没想到居然是肠子，花花绿绿的……” “你想说什么？”玄微子面无表情。 沃夫一把掀开被子，坐起身来眼露凶光：“翠绿之环，滚出柴堆镇！我不能容忍这个地方有那么多害死孩童的凶手！” 玄微子沉默下来，沃夫终于忍不住流下泪来，两手抓着头皮，似乎要将自己撕开：“医师，你没见过，你不知道当初的情形。我如今一闭上眼睛，就能听见那些孩子们的惨叫声、哀嚎声，在施法台上大喊着‘妈妈、妈妈！’，他们拼命求饶着、挣扎着，只希望能够摆脱痛苦，期盼能够有人能拯救他们……” 沃夫五指划过脸庞，野兽一样暴突的利爪将自己的脸划伤，恨火几乎要将灵魂都焚烧起来：“……可是没有！翠绿之环只是把他们当成了待宰的猪！料理坏了就当成肥料，埋进土里去养树！我不能忍受，那些恶魔居然还徘徊在柴堆镇！” 恨怒催动了沃夫的生机，自愈之力让脸上划伤转眼弥合，玄微子看着沃夫半人半兽的手爪，问道：“你是说昂维诺？那个带着几名狂战士的德鲁伊？” “把他赶出柴堆镇！否则他会对柴堆镇的孩子们下手！”沃夫半疯半狂地说道：“医师你没领会过他们的本性，什么翠绿之环、什么德鲁伊？他们不过是一群野兽而已！野兽就不该待在城镇，把他们统统赶走！” 玄微子说道：“沃夫，我也不瞒你，现在我正好需要昂维诺的知识，尤其是培育战斗植物，这在未来与葛兰法兹的战斗中会起到作用，我眼下不能把他赶走。” “让我跟他决斗！”沃夫面露狰狞之色：“他们那群野兽想什么，我再清楚不过了！他们脑子里只有弱肉强食的概念，只要我挑战他，那家伙就一定会接受！只要我杀了他，一切都好办了！” “你赢不了。”玄微子直白说道：“现在的你，不是昂维诺的对手。我见识过他的能耐了，哪怕同样变形，他所展现的实力，也不是如今的你所能对抗的。” 玄微子的化身在黑岩行省见过昂维诺的战斗状况，同样作为高等德鲁伊，昂维诺比起塔瓦隆更擅长近战。哪怕如今沃夫炼就内劲，狂暴变形之后也胜不过昂维诺，更不要说他掌握着德鲁伊的变身技艺“荒野变形”，作为狂暴变形的来源，昂维诺变形之后实力定然只高不低。 “柴堆镇，有他，没我！”沃夫站了起来，俯视着玄微子，身形隐隐蠢动，似乎要当场施展狂暴变形。 面对这种情况的沃夫，玄微子知道话语是劝导不了的，只能施展心灵异能将他安抚下来。 “这件事你先别急，眼下你伤势未愈，起码等渡过身受劫和魔境劫之后再说。”玄微子叹气道。 “那柴堆镇怎么办？葛兰法兹都要打过来了，难道让我成天躺着吗？”沃夫心魔越发炽盛，一波波抵消掉玄微子的灵能惑控，安抚效果事倍功半。 “你是希望出力保护柴堆镇吗？”玄微子见沃夫用力点头，沉思片刻后说道：“如果你真的想保护柴堆镇，不一定只在镇子上出力。有一个地方你可以帮上忙。” “哪里？”沃夫追问道。 “葛兰法兹。” 第199章 变形 地面上一片肆意生长的藤蔓，足有成人大腿那么粗，木质化表皮带着枯树般的质地，却隐隐给人一种鲜活的感觉，如果触碰上去，就能察觉到一股频率迟缓的搏动，好似血液在血管中泵涌。 沿着藤蔓生长尽头望去，纤细的末端枝条，居然如同芦苇般，向上竖立轻轻舞动着，可如果靠近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芦苇”上的细须密布钩刺，一旦缠上人体，就能撕下一层皮肉！ 此时就见一个半透明的人形构装体匀速跑到“芦苇荡”中，地面铺展的藤蔓陡然活化起来。没有具体面孔的构装体左蹦右跳，可终究躲不过缠住手脚四肢的藤蔓，芦苇钩刺试图撕开构装体，却难以破坏坚韧外皮。 “不行，这样的吸血藤只能对付无甲敌人，葛兰法兹就算没有太高明的金属冶炼技术，但给士兵提供全身皮革甲胄还是没问题的。” 玄微子捻指一弹，临时制作的星光构装体瓦解成流质黏液般的星光体，银雾缭绕、触手延伸，又变成一头没有稳定形态的星光蔓生怪，反过来跟吸血藤纠缠搏斗起来。 一旁塔瓦隆说道：“活化藤蔓更多是用于纠缠和束缚效果，如果以此来迟滞敌人步伐，配合魔法攻击，是否能奏效呢？” 就见吸血藤在星光蔓生怪的撕扯下，一条条粗壮藤蔓被扯断，浓稠树汁甩得周围到处都是。 “如果是用来纠缠束缚，藤蔓强度恐怕敌不过刀剑武器。”玄微子摇头道。 一处位于山林深处的魔法涌泉，各类来自翠绿之环的奇异植物，正不断汲取着魔法能量疯狂生长着，树木生长的咔咔闷响连绵不绝，多位翠环德鲁伊都要小心施法引导植物当中的自然能量。 为了应对不久之后将要到来的战争，玄微子委托翠绿之环开发各类可用于战斗的植物。从能够爆炸的爆裂柿，到吃下后能够治愈伤患、恢复体力的神莓果，以及经过简单萃取就有“树肤术”效果的树汁。 当然，也少不了一颗豌豆就能长成的魔藤，可以用来抽打缠绕敌人，有吸血与施毒的效果；也有长着血盆大口的食人花，一口就能把成年人吞进去。 总之这里就是一座没有火焰高炉与金属的兵工厂，制造着各种骇人听闻的魔法植物。 塔瓦隆对玄微子道：“如果想要大面积布置植物陷阱，强度就很难保证了。毕竟不是冒险小队去应付几十名怪物，而是要能破坏数千名敌人阵列的大规模植物陷阱。” “葛兰法兹的士兵也不是傻子，不会看见密集丛林就直接扑进去，而德鲁伊的植物法术也有施法距离，所以活化植物的陷阱更加有效。”玄微子手里把玩着一枚魔法豌豆。 塔瓦隆则问道：“如果说要布置陷阱，法师应该也有办法吧？” 玄微子则沉思道：“大片奥术符文陷阱，魔法波动恐怕太显眼了，不如魔化植物能够以自然环境为掩护。不过眼下也只能这样了，利用藤蔓破坏阵型，然后以塑能法术进行定点轰炸，可以保证对普通士兵的有效杀伤。” “葛兰法兹目前能够派来进攻柴堆镇的人数，估计不可能超过两万，而且战争拖得太久，对他们也没有好处，一纸和约并不能真的阻止帝国军团。”塔瓦隆讲解起来：“除了衔尾巨蛇部族，如今葛兰法兹另外有四个大型部族，我猜测圣鳞之子应该会是主要调集他们的人力来参战。” “借机消耗其他部族的实力吗？”玄微子对此不足为奇：“普通士兵没什么好担心的，重点还是以图腾师和精魂使者为首，辅以大量精魂卫士的战力。这也是衔尾巨蛇部族得以凌驾于其他部族之上的理由。” 塔瓦隆说道：“圣鳞之子将衔尾巨蛇部族民分为四大种姓，其中血吻种主要担任祭祀和施法，也是能够培养合法精魂使者的种姓。” “合法？”玄微子问。 “奥兰索医师，想必你也明白，只要族群人口一多，就算没有术士血脉，偶尔也会出现对魔法效应天生亲和的人。血吻种对于整个部族而言只是少数，他们不能阻止其他种姓的部族民偶尔感知到精魂，从而掌握粗糙的精魂法术。”塔瓦隆说道： “为了保持血吻种的地位和高贵性质，自然只有他们能够合法地成为精魂使者。低种姓者如细尾种，一旦出现精魂法术的天赋，通常结果是变成活祭品。” “或者说魔法物品的原材料。”玄微子如今对葛兰法兹也有不少了解。 “没错。”塔瓦隆言道：“葛兰法兹的魔法物品制作技艺，仍然停留在利用魔力的层次。他们也发现了，活物的生命力与灵魂是魔力的主要来源。于是在衔尾巨蛇部族发展壮大的过程中，也包含了打击与压制其他部族的用意，所以对外发动战争往往伴随掠夺人口，作为血吻种的活祭品。圣鳞大祭就更不用说了。” “可这样做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与帝国军团交战，也没有多少人口能够被葛兰法兹掠夺。”玄微子说道：“如果不是殖民者的到来，衔尾巨蛇部族恐怕还是维持着对外掠夺人口、进行血腥活祭的扩张过程吧？但这样一来，衔尾巨蛇部族与其他部族，几乎是有着无法化解的血海深仇了。” “所以圣鳞之子和图腾师的地位可想而知。”塔瓦隆说道：“我要是没猜错，医师你的打算，仍然是以击败圣鳞之子和图腾师为主吧？如果衔尾巨蛇部族的实力遭到严重损失，葛兰法兹内部大小部族，自然就会不安分了。” “一个族群和组织的首领人物，既是最坚强，却也是最脆弱的地方。你我要面对的压力，也不比对面少。”玄微子说道：“如果光是杀伤葛兰法兹的普通士兵，无非是将短暂的战争变成长期对峙，这点对于尚属弱小的柴堆镇，可不是好事……嗯？” 两人交谈间，忽闻得远处一阵古怪叫声传来，有几分像马嘶，又接近于象吼，总之分不清是什么动物。紧接着一片枝叶断折动静，山林深处窜出一头怪物，巨大身形轰然落地，踩得藤蔓断折、尘土飞扬。 出现在玄微子和塔瓦隆面前的，是一头未曾在图谱上出现过的生物，它头上顶着一对造型复杂、枝杈众多的鹿冠，身形微微佝偻、浑身松散黑毛，后半躯干和腿部是牛的模样，前半躯干却更接近于食肉猛兽，尖长的头脸像是熊又像是狼。修长的双臂类似大猩猩，双臂至肋下有收缩起来的肉膜，灵巧的双手十指能够跟正常人类一样持握物品，但镰刀状的尖爪似乎根本不需要武器。 总之就是这么个异界四不像的玩意儿，仿佛是不同动物的部位胡乱拼凑在一块，光是出现在此，就有摄人心神的威压气息。 “这、这是原初之兽？！”塔瓦隆吃了一惊，仔细辨识着怪兽周身流溢的盛大灵光：“‘牛之力量’、‘熊之坚韧’、‘猫之优雅’、‘枭之睿智’、‘防死结界’……怎么这么多？而且全是超自然力？甚至比原本法术效果还要强？” 就见这头四不像怪物身形一缩，剧烈魔法波动过后，现出昂维诺头顶鹿冠、身披兽皮的高大体型，落在地上哈哈笑道：“这是多得奥兰索医师传授的那个叫、叫、叫……” “《百兽吞形》。”玄微子提醒道。 “对！《百兽吞形》！这名字真拗口，是什么远方国度的语言吗？”昂维诺看向玄微子，看他表情依旧沉浸在获得巨大力量的喜悦中。 “是挺远的。”玄微子微笑答道，却没有细说。 昂维诺不久之前找上玄微子，这位心性行止如同野兽的高等德鲁伊，没有半点废话讨好，上来就问沃夫是如何在狂暴变形中维持理智？ 玄微子自然不会白白传法，不过昂维诺也干脆，他直接将自己珍藏的魔法植物种苗与栽培技术拿出来。相比起塔瓦隆打造以防御为主的橡木圣居不同，昂维诺掌握的魔法植物，更偏重于进攻与破坏。如今此处魔法涌泉栽培的植物，基本都是由昂维诺提供。 与之相对的，玄微子在了解清楚昂维诺的情况和需求后，并没有传授沃夫的《五龙捧圣炼形法》，而是将《百兽吞形》的一部分，传授给这位擅长形体变化的高等德鲁伊。 由于玄微子发现，心灵异能看似灵活多变，也有“超态变化”这种异能，肉身炉鼎变化之后，却更像是换了一套衣服。而且许多道法神通仍然基于身心合一的金丹炉鼎，施展“超态变化”之后反倒施展不出来了。 而且哪怕“超态变化”异能，也不是想变什么就能变什么的，尤其对变化的生物要有相当的了解，而不至于变成什么畸形怪物。 玄微子自己也只能变化成一些常见动物，或者是没有生命的普通物件。可这样一来，“超态变化”带来的特殊加成远及不上禁制道法神通的代价，这也是玄微子鲜用此法的原因。 其实这种情况，恰恰说明玄微子对这个世界变化特性的不够深入，或者是过去道法修炼中忽视的一部分，是上辈子修行经验留下的知见障。 毕竟在地球上，形体变化是一件相当艰难的事情，而且人身暗合天地气数，人身修道不用刻意追求形体变化之功，反倒是妖怪要往人身变化。 即便如此，山野妖物也要渡过脱胎换骨的劫数，才能真正具备人身炉鼎，并且也不过是在人身与原身间来回变化，不可能羊变成狼、鱼化作鸟。鲲鹏之变，那是典型的仙家之功，远不是寻常修道之辈、山野妖物所能揣度。 不过在见到昂维诺后，玄微子立马就想起了《百兽吞形》。这部上古仙法根本宗旨在于超脱生灵族类之变，形体变化、吞禽兽之形倒是其次。 以玄微子这等宗师高人的眼界看来，创下《百兽吞形》的先贤，应该是修行境界自脱胎换骨至出神入化间，对生灵族类演变的造化玄机有所领会，体悟到大道不仅只在人身，也在于众生万类间，其实暗指一条普观众生的道路。 这些事，玄微子没跟昂维诺细说。既然这位德鲁伊擅长形体变化，玄微子也不介意拿他印证仙法。 《百兽吞形》之中，记载了一种最高明的“吞龙之形”。实际上此法乃是将不同飞禽走兽的生机律动、血脉天赋融汇为一，以此拥有“角似鹿、头似驼、眼似兔、项似蛇、腹似蜃、鳞似鱼、爪似鹰、掌似虎、耳似牛”的九变九化之象。 这让玄微子非常惊叹，因为此法暗示一点，“吞龙之形”直指超脱众生族类，龙不止代表着一种强大的生命存在，也是对不同生命状态、身心模式的完全融合。若真能“吞形化龙”，极有可能是立证地仙位业！ 玄微子也想到这个世界的巨龙，两者虽然可能在形态上差别极大，但能够与古代巨人所抗衡厮杀的存在，说不定其生命状态也非凡物可比。 如果说这个世界还有哪类人跟动物最能混得来，那估计也就只有德鲁伊了，尤其是昂维诺这种掌握荒野变形、接近于“易形者”的德鲁伊。 果不其然，在玄微子传授《百兽吞形》之后，昂维诺便躲起来闭关，如今出关再现，竟然同时将多种动物形态凑满一身。 虽说从外表上看，更接近是法师试验失败的魔法合成兽，但强悍的生命力和不可被解除的众多超自然力效果，切实说明此法果真可行！ 可是一问之下，玄微子才知晓，原本昂维诺变成单一动物的形态，最多可以维持十几个小时，保证在荒野长时间奔逐狩猎。然而如今在以《百兽吞形》的推动下，“荒野变形”后的复合野兽之身，连支撑两三分钟都很艰难。 “幸好我在荒野中的经历过无数危险和磨难，你们不知道，我在那种变形状态下，就像在狂风暴雨、雷鸣闪电的悬崖边上行走，意识一刻都不能松懈……奥兰索医师，你有没有办法再改良一下？” 第200章 蔓生怪之王 玄微子听到昂维诺的描述，隐约有些猜测，这位高等德鲁伊通过修习“荒野变形”，掌握着不同的动物形态，相当于拥有了不同动物的血脉与身心模式。 过去昂维诺单一变形还好，尤其是他这种专注于“荒野变形”，在动物领域有颇高造诣的施法者，转换身心并不成难题。 然而要让多种身心模式共同运作，那不仅仅是精神分裂，也是不同生机血脉的一起发挥效用。稍有不慎，结果走火入魔都是轻的，搞不好就是猝死暴毙，旁人救都来不及救。 《百兽吞形》中亦曾记述，修炼吞形之法越多，那么脱胎换骨的劫数会越难度过。可相应的，吞形之法掌握越多，生机形骸、玄功法力就会越强悍。 昂维诺当然算不上是修道高人，可是“荒野变形”与吞形之法有异曲同工之妙，融合不同吞形之法，化为不同动物部位组成的荒野巨兽，竟也有一丝脱胎换骨的味道。 “要我说，这是来自不同动物的生命状态、身心模式，导致你体内血脉与自然能量形成多种结合模式，相互冲突……就像食草动物与食肉动物，终归是要进行猎杀与逃亡的，你虽然与荒野自然十分亲近，但你并不是荒野本身，无法调和体内的冲突，所以导致变形之后，精神意识难以承受。” 玄微子嘴上这么说，心里也有点震惊，昂维诺的意志确实超凡。面对着体内血脉气机相互冲突，引起心识内景显化的乱象，居然可以硬撑着不失去理智。光是这一点就比起沃夫要强大太多了，真要打起来，如今的沃夫恐怕挡不住几招。 只可惜昂维诺的例子难以复制再现，他这种能耐，不光是修习“荒野变形”所带来的，还要身心言行高度契合于荒野竞逐，总之就是把自己行为心境变得越像野兽越好。 如果是在处于原始蛮荒的族群，昂维诺或许还能培养出几位传人，但普遍趋于文明社会的人类国度，一旦形成习惯和既定观念，是很难向荒野转变的，除非经历了极大痛苦与磨难，甚至是社会秩序的整体性崩溃。 而且在玄微子看来，昂维诺的这支德鲁伊传承，只能将自己带入荒野自然，却不能走出来。虽然有呼啸山林的自在，但缺乏出入随心的逍遥。 “不要说这些虚的，就说该怎么解决？”昂维诺被身后动静吸引，回头看见星光蔓生怪将吸血藤折断，问道：“蔓生怪？不过这个……” “是星光蔓生怪，用星光体拟态而成。”玄微子说道：“你知道蔓生怪？” “当然知道，翠绿之环继承了很多古德鲁伊关于动植物的知识，也包括由古代巨人创造的蔓生怪。”昂维诺说道：“蔓生怪没有具体稳定的外形，它们以一切有机体为食物，如同永远饥饿的怪物，吞噬着森林中一切生物。虽然从表面上看，蔓生怪浑身覆盖着枯枝落叶、根茎藤蔓，还有各种腐殖物，但它们可是当之无愧的生态破坏者。 翠环贤者猜测，古代巨人创造蔓生怪的原因，很有可能是作为某种生态武器，投放到部分巨龙的生活范围，试图破坏巨龙、尤其是养育雏龙的生存环境，从根子上覆灭龙族。” “以巨龙的实力，对付这类怪物应该很轻易吧？”玄微子印象中，古代巨人与巨龙的战争，都快到了互扔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地步了。 昂维诺摇头道：“那是因为如今残存的蔓生怪，基本是大战之后留下的退化种，根本不足以和古代蔓生怪之王相提并论！” “你连这都知道？”玄微子有些好奇了。 “我不光知道，我这里还有一头蔓生怪之王。”昂维诺笑了：“而且还是由大德鲁伊摩根默林亲自出手，在树精之林所捕获的！” “翠绿之环的创建者？”玄微子听说过这位摩根默林的事迹，他不光是翠绿之环的创建者，也是伦底纽姆开国皇帝的指引者，历史地位不言而喻。 当然了，只要利益足够大，翠绿之环一样会被覆灭。 塔瓦隆也追问道：“蔓生怪之王？我还以为大德鲁伊的遗产都被帝国搜刮走了，你……是从哪里弄到手的？” 昂维诺瞧了塔瓦隆一眼：“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但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破解了大德鲁伊的一个藏宝库，其中最重要的宝物，就是这个被封印起来的蔓生怪之王。” “传闻摩根默林是达到传奇层次的德鲁伊，他能够捕获并封印蔓生怪之王，我不觉得奇怪。”玄微子说道：“只是不知道它的实力，能否应对接下来的战争？” 昂维诺毫不犹豫地说道：“蔓生怪这种生物，不是一般植物，对火焰、冰霜都有一定抗性，并且能够吸收闪电能量为它所用，闪电越多，蔓生怪的活性就越强。更不要说蔓生怪之王的体积，完全可以扩张到半径一两哩的规模。而我带来的蔓生怪之王还维持在深度休眠，需要非常激烈的闪电才能激活。” 玄微子眼神一亮：“这倒是一个好消息，能把它召唤出来看看吗？” “召唤？用不着。”昂维诺摇摇头，深呼吸一阵，把肚皮撑大，然后两手捧腹向上一拱，张口吐出一颗鸡蛋大小的玩意儿，在落地之前一把抓住。 “这就是休眠中的蔓生怪之王。”昂维诺将一枚雕纹繁复的木质圆球捏在指间，魔法波动与灵光效应都几乎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 “它被施加了大德鲁伊的封印吗？”塔瓦隆很感兴趣地问道：“能不能借给我看看？” 昂维诺很是豪爽地将小木球递给塔瓦隆，一副世家子对陈旧器物毫不留恋的态度：“我对闪电法术了解不深，要是你们有本事激活这只蔓生怪之王，送给你们也无所谓。” “但不会是毫无代价吧？”玄微子说道。 “奥兰索医师是聪明人。”昂维诺笑道：“你之前教给我的《百兽吞形》，应该只是其中一部分吧？我想要完整的技术，以此改良‘荒野变形’。” 这还是玄微子头一回被人瞧出自己传法不全，毕竟昂维诺这位德鲁伊，可不比塔瓦隆好相处，玄微子就算拿他印证道法玄功，也只是有选择地传授，不会轻易拿出整部功法。 “这个嘛，如果有蔓生怪之王的操控方法，那就更好了。”玄微子也不客气，直接抬出自己的条件。 “没有。”昂维诺坦率道：“也许从一开始，大德鲁伊就不希望将蔓生怪之王当成战争兵器，否则也不会将它封印起来，还用一堆充满告诫寓意的传说作为谜题。” 塔瓦隆说道：“蔓生怪智力不强，而且也有一定植物属性，或许我们可以研究一下如何操控这只蔓生怪之王。” 昂维诺笑了：“古代巨人拿这玩意儿当战争兵器，你觉得是看上了他们容易操控吗？我觉得未必！” “这么说来，蔓生怪之王也不一定是我们的助力啊。”玄微子摇摇头：“这种不好操控的古代怪物，我可消受不起，昂维诺贤者，你还是快快把它收回去吧！” “少给我来这套。”昂维诺瞧着一旁触手乱晃的星光蔓生怪：“妄图用自然能量来操控它，极有可能是反噬施法者，但心灵异能可不好说了。我跟你明言吧，蔓生怪未必只有古代巨人参与研究。” 玄微子听出话里深意：“你是说……擅长心灵异能的半巨人，也参与到蔓生怪的研究开发？” “古代巨人与半巨人算是表亲，面对共同的敌人，合作是很正常的事情。”昂维诺说道：“当然，如果你不肯提供完整的《百兽吞形》，我也不介意，反正现有的内容，足够我慢慢琢磨了。” 玄微子念头飞快闪过，最后还是点头道：“可以！不过未来与葛兰法兹的战争中，还需要你多多出力！” “雇佣兵吗？我也当过。”昂维诺从塔瓦隆手上拿回木质小球，一抛一接地把玩着问：“那不知奥兰索医师什么时候能传授完整的《百兽吞形》呢？” “随我来。”玄微子也不废话，身形一个纵跃，往山林深处而去。 …… “怎么样？还算习惯吗？”矿洞之中，玄微子的化身给沃夫递去一杯酒。 “习惯，我反正在哪里都能过！” 就见如今的沃夫顶着个大光头，在心灵异能的干预下，皮肤变成土著常见的棕褐色，眉眼鼻子也稍稍整容，跟玄微子化身粗唇大鼻的土著形象有些相似，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是兄弟。 为了缓解沃夫的心魔，也是省得在眼下这关节，柴堆镇因为内部不和产生矛盾纠葛。玄微子以化身为引，施法将沃夫直接传送到葛兰法兹内部的赭石矿场。 “医师，这些食物你都是从哪里弄来的？我看这里的奴工都吃不饱，更别说喝酒了。咦，这是什么酒？甜甜的，跟水果一样！”沃夫面前木盘上是一整只烤鸡，腔子里塞满了碎坚果丁，浸饱烤鸡油脂香味，就连沃夫都称赞不已。 “食物是从这里的矿场头目借的。”玄微子嘿嘿一笑：“这酒是南边果园头人酿制的，我见他喝不完，就顺手拎了几瓶回来。” 沃夫连肉带骨嚼碎了咽下肚子，说道：“看来哪里都一样啊，上等人喝酒吃肉，下等人只有勉强充饥的糊糊。” 玄微子笑而不语，沃夫接着又问：“医师，我们在这里是要做什么？总不会是跟着挖矿吧？” “战斗不总是发生在前线，跟敌人硬碰硬。”玄微子说道：“葛兰法兹的势力和规模，不是一个柴堆镇能够轻易抗衡的，就算可以击退他们一次两次进攻，再往后就难以为继了。所以我要让葛兰法兹内部陷入混乱。” “搞破坏？我懂我懂。”沃夫笑容有些难看：“当初幽魂海湾大战之后，翠绿之环的残余势力在各处乡村山野游荡，破坏帝国的养殖场、种植园，有时候还会往水井里投毒，一些德鲁伊操控老鼠群到城镇里面散布瘟疫……医师也打算做这些事情吗？” 玄微子坐到一旁，取出碧云如意把玩着说道：“这样的小伎俩，对大势无益，翠绿之环最终也没逃过在帝国本土覆灭消亡的命运。所以来到新大陆重新发展，如同枯萎倒下的大树另发枝条，保住生机和传承才是紧要……好了好了，别这样瞪着我。” 沃夫现在听到翠绿之环就脸上不爽，玄微子抬起碧云如意敲了敲他的头：“想要勘破心魔，可不是光靠躲避就完事的。但我们的状况跟翠绿之环不一样，当然不能只靠到处打游击、搞破坏。葛兰法兹内部矛盾不少，让他们不同部族间彼此攻伐，才是瓦解他们攻势的最佳手段。” 区区矿场根本不能约束化身外出行走，玄微子这段日子没少在葛兰法兹各地探听情报，结合从塔瓦隆了解到的情况，他对葛兰法兹认识更深一层。 葛兰法兹是以衔尾巨蛇部族为主，另有长獠、风豺、野鬃、角犀四个大部族加盟，加上其他被兼并的小部族。实际上葛兰法兹统治的地区，大体就是这五个大型部族的集合。而在这一片地区的历史上，五大部族强弱不定，也未必是衔尾巨蛇一直保持强势。 比如游牧民一般的野鬃部族，他们没有固定的城镇，仗着野鬃烈马来去如风，骑射技艺精湛，过去时常劫掠衔尾巨蛇部族的农田村庄，就算有精魂使者也追不上。 而同样没有固定聚落的风豺部族，活动范围并不局限于大平原和西边荒漠，时常会在犬牙山脉以北出没游荡，甚至也是该他们最早将殖民者踏上新大陆的消息，告知大平原上的其他部族。 不过如今的风豺、野鬃两支部族，几乎被衔尾巨蛇部族牢牢掌控着，其部族统领都是被圣鳞之子扶植上来的傀儡，成为葛兰法兹重要的军事力量，在抵抗帝国军团的战斗中出力甚多。 而长獠、角犀两个部族则是见形势完全倒向衔尾巨蛇，主动选择归附投靠，这当中也少不得有天空歌者的斡旋引导。 只不过相比起风豺与野鬃部族，长獠与角犀部族不仅有着长久发展的定居点，而且人口众多。虽然以往没少受到衔尾巨蛇部族的进攻掠夺，但却控制着不少资源与矿产。如今玄微子和沃夫所在的赭石矿场，就是长獠部族的一位头人所管辖。 玄微子给沃夫简单介绍一下情况，说道：“三天之后，此地的矿场头目要去参加长獠部族的宴会，我们跟他一起去，了解一下有什么人可以勾结……不对，是合作！” 第201章 不动冰地 一望无际的起伏冰川，笼罩在不见天日的昏暗天穹下，缭绕的极光照在冰川表面，浮泛出一层亘古不移的寒寂。 不动冰地——这是开拓家们对这处极北之地的描述，从雅尔诺德最北部的海港出发，普通帆船航行大约十天时间，就能够遭遇抵达环绕着不动冰地的极地风带。 然而极地风带几乎是不可通行的，这个区域的凛冽寒风，几分钟就能把穿着兽皮大衣的水手吹成冰雕，狂风骇浪足可撕碎以青冈橡为主体、用铜铆钉加固的船身。哪怕擅长造舰航海的雅尔诺德人，也没有自信能够穿越极地风带。 只有依靠极少数显现寒霜巨人血脉天赋的术士出手，以沟通寒霜的力量撕开极地风带一个缺口，才能登上不动冰地——这一块仿佛连时空都停滞的广袤冰川。 不动冰地不仅是表述这片永恒地屹立在世界北方尽头的冰川，也是在形容极地风带后方，那个近乎彻底停滞凝冻的环境。 这里不光是冷，而且是要让生命走向死寂与终结。“忍受环境”、“寒冷免疫”之类的法术就跟笑话一样。绝大多数魔法在这片冰川大地上，会以不可理解的方式自行消解或者中止，仿佛是一个极为广袤的死魔法区。 即便有过几艘舰船成功抵达不动冰地，又折返回文明世界，探险家们带回了如高纯度霜盐、活化冰这类魔法原料，但不动冰地过于严酷的环境、极地风带的阻隔，以及让魔法失能的现象，几乎杜绝了文明世界对这里的开发。 “其实这里应该不是真正的死魔法区。” 一位留着长长的白胡子、气色红润健康的老法师，站在冰川表面。这里的空气也被古怪的力量所凝冻，依赖呼吸的生物至此，就算不被冻僵，也会窒息而亡。 可即便如此严苛的环境，这位外表看上去该颐养天年的老法师，仍旧淡然自若，把玩着束住长胡子的金色细管，手背手心隐约浮现着莹莹蓝光的奥法咒文。这彰显着跟奥法星图深度接合，魔法的本质如同具现化在他身上。 “如果不是死魔法区，那根据‘记忆图书馆’现有条目，搜索中……结果出来了，分别可能是魔法低能的位面、奥法星图受到阻断，以及古代巨人遗迹的汲能现象。” 老法师旁边同行的，是一个跟他差不多高的类人形构装体。从外表看来，通体黄铜材质，如同一个身披重型板甲的卫士，镂空的头盔缝下是苍蓝火焰。黄铜构装卫士发出中年男性的嗓音，带着铁罐头内的回声。 老法师瞧了构装体一眼：“不动冰地怎么会是异位面？首先就要排除掉这个可能性。至于奥法星图受到阻断，我没察觉到。那就只能是类似古代巨人遗迹的汲能现象了……嗯，‘记忆图书馆’虽然好用，可是对概念的分析，并不能很好地跟逻辑演算联系上，还需要改进啊。” 黄铜构装卫士只是微微躬身，没有多说话。 这位长胡子老法师，就是奥秘之眼传奇法师，号称“奥法目录”的沙多万。作为“记忆图书馆”的发明者，沙多万能够将自己一切所见所闻完整记忆下来，哪怕是百年之前错眼一闪、不曾留意的事物细节，都能利用“记忆图书馆”重新还原记忆。 至于旁边的黄铜构装卫士，与其说作为保护老法师的近战护卫，倒不如说是一个额外的“记忆图书馆”。是沙多万尝试让自己那庞大而海量的记忆，以另一种观察方式，做出不同角度的判断，完善自己的思维能力。 “嗯，果然人工编织的智能，还是不如大脑天生的思维吗？”沙多万站在原地自言自语起来：“之前听说新大陆那边，有一位心灵术士，闹出些小动静，要不稍后去拜访一下？不过他好像跟五芒星之塔走得很近，估计不太欢迎我吧。” 这时构装卫士又说话了：“心灵术士，是通过不断研习自身心灵意识，发掘出更为广泛强大的精神力量——泛称灵能。依靠冥想深思，追溯记忆和记忆的本质，深入到心中每一个黑暗的角落，唤起潜藏的灵能力量。就目前已知的情况，灵能力量是与生俱来的，并且这种天赋不可预测，也不是轻易就能发挥出来的。” “你是说我去把人家的脑袋挖出来，作为你的载体吗？”沙多万摇头道：“光是这样可能不太够，我在开发‘记忆图书馆’的时候就发现了，记忆不光是与大脑有关，尤其是深层次记忆对肢体无意识活动的影响，可能就跟脊椎有某种关联。如果灵能真的要深入追索记忆，那么光是大脑也不够的。 再说了，我很讨厌那种动不动把人切片、泡标本的研究方式。智慧生命与环境有机性的互动——比如德鲁伊对动物叫声和动作的模仿来亲近自然；矮人用象形符文驱使能量和灵性；女巫们通过特定动植物与生命现象的相似性，以进食或者熬煮成魔药的方式来转化自身，达到长寿、健康和好运。这些事难道都是光靠切片能研究出内涵的吗？” “奥法的精髓，不就是在于没有被限定研习方式吗？”构装卫士问道。 “这话没错，可现在的年轻人，已经快把奥术当成不容置疑的绝对权威了，简直跟他们嘴里轻蔑不已的神棍一个样子。不过是把神圣之主换成了奥术魔法。”沙多万转头望向远方：“不谈这些，有大家伙来了。” 构装卫士主动走到沙多万前方，左臂一抖，片片厚重甲片拼合成一面塔盾，将沙多万掩护住，同时说道：“侦测中……错误，对象无法被侦测。” “不要直接侦测目标，你这个罐头！要侦测环境扰动，从而判断能级和属性。”沙多万语气略带不满，或者对未知对象的强大感到一丝忧虑。 在文明世界中，没有谁会质疑传奇法师的实力。然而真的踏入传奇层次，人们才能认识到自己的强大远没有世人赞颂那般不可匹敌。 至少此刻，逐渐向沙多万逼近的恐怖存在，尚未瞧见身影，就有一股连精神意识也能冻结的寒意，极为粗狂、不加修饰地席卷而至。 沙多万捏着胡子金管说道：“跟雅尔诺德王国两百年前的传奇法术‘绝冬白霜’有点类似，可当初那道传奇法术，就算是依仗着严寒冬季，也不过是让两三个行省陷入前所未有的霜雪天灾。完全无法达到如今这种将魔法效能渐渐消解、汲取的程度……果然是有残存于世的寒霜巨人吗？” 老法师手指搓动间，“连环闪电”的能量转眼消散在霜寒中。 而光是这个细微动作，好似引来了远处看不见的视线。地面有规律地微微颤抖，凝冻的空气开始流动，然后变成铺天盖地的寒冰风暴，雪刀、冰锥、风刃，无情地呼啸横飞。构装卫士转移方位，替沙多万挡下万千冰雪，黄铜塔盾外侧，传来倾倒砂石般的动静，撞击不止。 “来了。”构装卫士提醒道。 “我也看见了。”在老法师目光可及的尽头，出现一条高大身影，它形体粗长，其中一手好似提着棍棒般的武器、架在肩上。来者步伐不快，却让周围冰川大地发出悲鸣般的崩裂声。寒霜风暴以它为中心旋绕不止，风势愈发猛烈，老法师身上胡须衣摆只是轻轻飘扬。 等沙多万真切看清楚时，发现那是一个身高超过二十尺的类人形生物，浑身长满白毛，类似猿猴般的及膝双臂，就连面部特征都跟猿猴接近，只不过额头还有第三只眼珠，头顶长着一对牛角。手上拎着一根大骨头，当成棒槌架在肩膀上。 “这不是寒霜巨人吧？带角是雪人特征，额头第三只眼证明有巨魔血脉，难不成是三者混血？”眼前生物没在沙多万记忆中出现过，可他转眼就能做出判断，并且辨识出这个怪异巨人的棒槌，竟然是龙骨材质！ “……劣等种……我要扯断你的四肢……饱饮鲜血……让你的灵魂在我肚子里哀嚎……” 一股锐利的恶意，伴随口齿不清的话语，混杂在呼啸风声间，传入沙多万脑海中，如同冰棱刺入，试图搅动精神意识。 洋溢着邪恶与混乱的“恐惧灵光”，准备稍有不足的高等法师，光是看见这牛角巨人一眼，都会被惊骇地手不能动、口不能言，如同待宰的羔羊般无力。 可老法师沙多万只是揉了揉眉间，不动声色地发动一道“巧言术”，以巨人语回应：“关于是不是劣等种的事情，可以先放一边。这位拥有复杂血统的强者，能否继续您的沉睡？这样接下来的事情会简单一些。” “吾乃……卡斯塔。吾乃……寒霜之主！”白毛牛角巨人抡动龙骨棒槌，根本没有理会沙多万的劝导，抬腿箭步冲出，一记重锤砸下！ 沙多万胡子一抖、蓝光一闪，原地凭空消失。 磅——！！！ 龙骨棒槌擦着飘散的奥法蓝光，如同陨石坠地的势头，冰川轰然剧震，冲击波形成一圈模糊白气，向外激扬扫荡，直接撞飞构装卫士。周围冰川先是不自然地下陷，然后反弹鼓起，又再度落下。 仅此一锤，就在冰川表面留下半径超过两百尺、深度数十尺的蛛网状大坑！ “卡斯塔？好像是帝国东北边那些食人魔与兽人崇拜的风雪与厄难之神？看来这一次教会抄经院的《伪神辨识指南》可以更新内容了。”沙多万说道。 余威渐散，只剩下牛角巨人屹立大坑中央，它抬头望着传送至半空中的沙多万。老法师手指轻轻书写勾勒，一圈咒文阵图已经完成，手势一张一扭，好似打开看不见的巨门。 就见天空中光线曲折，一道旋涡状的传送门洞豁然展开，隐隐能够看见门洞另一侧上百座巍峨高塔耸立的景象。众多高塔之上，赤橙黄绿青蓝紫各色宝石飘悬放光，好似光谱罗列在空中，形成终年不灭的虹彩光辉，耀眼夺目。 这样的景色，遍观新旧大陆只有一处地方——虹彩城，那是象征着智慧与力量的魔法都市，是奥秘之眼的伟大造物！ “劣等种……张开空间的大门……寒霜将会吞噬这座城市……” 自称卡斯塔的牛角巨人额目怒睁，漫天寒霜盘旋而上，化作一道致密耀眼的苍白光柱，射向传送门。 然而老法师沙多万丝毫没有阻扰的意思，放任无边寒霜能量如海啸般灌入传送门，虹彩城似乎早已做足准备，张开无形的口袋，容纳来自不动冰地与畸怪伪神的力量。 “劣等种！！！” 卡斯塔察觉到对方竟然是尝试抽取自己的力量，回过神来立马中断周身寒霜风暴，仰天咆哮，整个不动冰地与它共鸣起来，试图动摇天上那联系着虹彩城的传送门。 沙多万揉捻着胡子金管，他头顶升起了一片繁复星图，好似冠冕一般，将传送门稳定下来。听老法师说道：“不要生气，我们也是侦测到极地风带产生剧烈异变，确认有一位强大存在苏醒了，于是让我来看看。正好我那些前去东方探寻精灵国度的同事，目前被迷雾阻隔，或许你的力量正好可以帮忙。要不……你配合一下？” 卡斯塔升起如同火山爆发的恶意与怨憎，让它发出惊天动地的尖啸声，半空中冰云聚结，一股禁锁空间的力量封堵住老法师一切去路，不仅让传奇法师也无法传送，连基础的飞行移动都做不到！ 紧接着，牛角巨人飞身跃起，龙骨棒槌表面亮起一团明亮寒霜，其中威力足可将一座都会城市卷入深冬之中。此刻卡斯塔要将所有威能，尽数锤在老法师身上，让他连灵魂也碎成冰渣！ 沙多万只是捻指一弹，传送门洞中，一百二十五座法师塔齐齐发动，化作一道无匹虹光，自传送门直贯而下，正正命中飞跃而起的卡斯塔。 虹光如同天降神剑般，无视一切防护，将牛角巨人硬生生劈成两截！虹光神剑去势不减，瓦解空间禁锁之余，直直贯入地底。在数千尺冰层深处爆发出极大威能，引动地面剧震、冰川迸裂，延伸成几十哩的巨大裂谷！ 卡斯塔的两截身躯，掉落在隆隆颤动不止的冰川表面。两截身躯竟还在自行靠近，强大的生命力让它发出诅咒之语：“劣等种……” 老法师打断道：“好了，一个词来来回回说了好几次，我觉得你有必要培养一下文学素养和词汇量，巨人语也不是落后语言啊？怎么你的智力一点都不像是传奇层次的强大存在？还是说巨魔跟雪人的血脉，让你比起寒霜巨人退化太多？” 沙多万也不犹豫，抬手洒出一片五颜六色的宝石粉末，快速编织出足以封印这尊伪神的“传奇永恒静滞”。来自传送门彼方一刻不停地提供着浩瀚的奥术能量，无数咒文散发着宝石虹彩，攀附上卡斯塔的两截身躯。 “吾乃……寒霜之主……劣等种无法阻止……厄难！” 卡斯塔在陷入静滞的前一刻，张口一吐，一团如同星辰的寒冰光球飞出，从容淡定如沙多万立马察觉生命威胁，闪念间传送躲开。 寒冰光球没有命中老法师，直奔南方天际而去，眨眼就消失不见，难以追踪。 第202章 群星 咔喇、咔喇、咔喇…… 齿轮器械咬合运动的声音，清晰地传入威思顿耳中，他注视着笼罩在头顶的半球穹顶，现实星空被投影在穹顶内壁，极其缓慢地转动着，将每一丝星辰光芒都完整呈现出来。 无论外界是白昼或者阴雨天气，这个半径将近一百尺的天球星象仪，都能够无视天空气象，显现阻碍背后的幽邃星空，好让这位痴迷观星、占星的威思顿爵士，时刻保持对星空的观察。 “记录，次芽月区第十二分区，有星光增强现象。”威思顿一边说，身旁漂浮着羽毛笔一边在文档上记录着。他托了托跟酒瓶底一样厚的眼镜，自言自语道：“初步观察，是传奇法术能级。嗯……冬狼星座同时产生响应，战斗发生在不动冰地吗？为什么会是那里？算了，跟我无关，将消息发给女王吧。” 自动脱落的文档纸张像是小鸟一样，直接飞出天球星象仪。没过半分钟，一面圆镜飘入星象仪，来到威思顿面前悬立而起。 圆镜中光影浮现，出现一名女性的上半身，她好整以暇地坐在椅子上，巫师帽的松软宽沿垂下，恰到好处地遮住她的脸庞，只能看见精致的下巴和修长脖颈，橘红色的卷发随意披在光润肩膀与锁骨上。如同盛放花朵的礼服，露出半双高耸雪丘。 “即便隔着传讯镜，还是能感受到你散发的‘魅惑灵光’。”威思顿托了托眼镜，顶着一对肿眼泡，神态不变。 “哦？看来我要注意一下了。”镜子对面的女性说道。 “找我有什么事吗？”威思顿直接问道。 镜子中看不清女性笑容，却能够察觉到她的笑意：“你的观测越发精准了，刚才我们发现，奥秘之眼的虹彩城突然发动了一场超大规模的仪式法术，超过一百座法师塔处在高强度运转状态。” 威思顿仰头望向星象仪，目光扫视：“虹彩城的仪式法术，作用地区并不在城内。” “那就是只能是你刚才汇报的地方——不动冰地。”镜中女性说道：“前段时间，不动冰地外围的极地风带出现剧烈异变，可能引起了奥秘之眼注意，所以派出传奇法师前往探查。” “派出的是哪一位？”威思顿抬手挥了挥，一片微缩星图在手边出现。 “应该就是沙多万。” “动静不小啊，连这位老书虫都请出来了，加上虹彩城众多法师塔联合，也就是超过一百名高等法师贡献法术位来协作传奇法术。这是继幽魂海湾一战过后，奥秘之眼最大规模的动员了。看来不动冰地有非常强大的存在——莫非真有寒霜巨人藏在那里？”威思顿猜测道。 “也许吧。但问题是，这么大规模的动员，他们面对的到底是多强大的敌人？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被奥秘之眼发现了。”女性说道：“要知道现在奥秘之眼全副心思，几乎都放在突破迷雾海，找到传说中的精灵国度。” “能量，他们需要一次性足以扭转广袤海域气候的庞大能量。”威思顿说。 女性微微点头：“不动冰地的强大存在，能够让极地风带产生剧变，利用恰当，的确有可能直接转变迷雾海的气候。但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哪里不对？” “因果关系。”女性说道：“究竟是不动冰地的强大存在，导致了极地风带的变化，还是反过来，极地风带变化，引起这位强大存在的苏醒？甚至这两者并不一定是因果关系。” “你认为这件事背后另有原因？”威思顿问道。 “主要是时间上太恰巧了。”女性说道：“极地风带的变化，正好就在新大陆所有古代巨人遗迹产生共鸣的那天。” “同一天群星黯淡，在中央星区出现了一颗原本没有星辰，后来又消失了。”威思顿说道：“你觉得那颗转瞬即逝的星辰，对应了引起古代巨人遗迹共鸣的现象？” “如果不动冰地中的强大存在，的确就是寒霜巨人，或者与之相关的生物。那可能由于古代巨人遗迹共鸣，惊醒了那位强大存在。也许极地风带变化，不过是一个意外的副作用。”女性说道。 威思顿没有反驳：“你的预言能力，往往能够窥察到世界命运的流转。虽然我至今无法理解，但不得不承认，通过占星术，我所看到的未来，没有你遥远。” “那我就多谢你的称赞咯，威思顿少爷。”女性笑道。 “是‘威思顿爵士’，弥菲赛缇丝。”威思顿托了托眼镜，面对五芒星之塔当今的实际掌控者，他没有其他高等法师那样的尊崇与敬畏，甚至能直呼对方名字。 “还记得我之前给你的那副星图吗？”弥菲赛缇丝——或者说飞弹女王询问道。 威思顿手上星图一变，呈现出与现实星空迥然有异的景象，他表情凝重地说道：“我甚至怀疑，是不是你做梦时梦见这副星图，然后拿来试探我。一般人的思维意识，不可能构造出这么完备的星空体系。” 飞弹女王抬手撑着下巴问道：“你对星辰研究更深，没有谁能比你更能支撑起‘五芒星’的寓意，你来给我讲解一下吧？” 威思顿撇了撇嘴，似乎对飞弹女王的赞誉不太习惯，径直说道：“这个星图是以中央与四方组成五大星区，以旋转运行来组成一个全新的时空系统。我猜测它能够连接上奥法星图，就像一个超大型魔法阵。” “篡改星空，使其成为魔法阵吗？这跟你的天球矩阵理论很接近嘛。”飞弹女王说道。 威思顿看着手上星图，喃喃道：“不同，我追求的是把天球星象作为奥法矩阵，以此掌握星空的知识，然而实际操作上却几乎不可实现。倒是你依据我的理论假设，成功开发出传奇法术‘天球飞弹’。 比起其他传奇法师还要依赖计算空间坐标，打开传送门进行远距离攻击，‘天球飞弹’可以无视距离限制，直接引导奥法星图的能量降下攻击。或许，你才是最接近星空的人。” “对比起能篡改星空的人，接近星空也许算不上太高明。”飞弹女王语气中有些别样意味。 “篡改也只是有限度的篡改，至少我在本土这里观察的星空，没有出现变化。”威思顿说道：“而且我觉得，这幅星图也许只是魔法阵的一部分。你还有其他资料吗？” “资料就在新大陆一个叫做柴堆镇的小地方，你想要来，随时可以来。”飞弹女王说道。 威思顿皱了皱眉：“我不想离开天球星象仪，外面全是无聊的争斗。” “那我就没法帮你了。”飞弹女王摆摆手：“好了，我还有事，就劳烦你继续盯着啦。” 说完这话，传讯镜中的光影消散不见，威思顿好像有些无奈，低声叹了句：“哼，女巫！” …… “啊、啊、啊——嚏！” 舒芮打了个喷嚏，一团闪光“噗”地冒了出来，在她脑袋周围转来转去，让她整个人看上去，都是晕乎乎、醉醺醺的。 “你没事吧？”珊多丽平举通玄神杖，引导面前魔法涌泉，虽然看上去就是一个大釜安置在柴火堆上，煮得锅中怪异液体咕噜噜冒泡。 “没、没事~嗝！”舒芮打了个嗝，“魔药沸腾了，要趁热施法。” 就见年轻女巫拿出一个用干稻草捆成的简陋人偶，扔进大釜魔药中。顿时如同火星掉入油锅一般，炸起一团剧烈火焰，时而紫红、时而青蓝，五颜六色的火球先后窜起，大釜上方化为点点闪光，让人目不暇接。 而大釜内中魔药也迅速熬干耗空，就只剩下大半锅的焦黑豆子。舒芮上前抓了一把豆子，轻轻一吹，焦黑外皮纷纷飘散，露出内中杏黄色的豆粒，质地纯净饱满。 “成功了！”舒芮非常兴奋：“我以前一直想制作这种‘幻影种子’，可惜老是失败。这回终于完成了，而且一下还制作了这么多！” “那就恭喜你了。”这时，远处传来玄微子的声音，他衣袂飘扬，凌空虚渡而至，手中把玩着一枚木质小球。 年轻女巫笑容腼腆：“这不还是多亏你们帮忙嘛？而且也算我答谢你们这段日子以来的照顾。” 珊多丽也笑着答道：“本来只是柴堆镇的事情，还要麻烦你。” 玄微子来到大釜边上，捏起一枚豆子，握在手中细细感应着，一股纯朴稳定的魔力保存在其中。他随即运起御器法力，六个与自己相似的镜像出现在周围。 “好，很好。” 舒芮制作的这批“幻影种子”，其实是玄微子委托她模仿“撒豆成兵”，以女巫运用大源魔力而形成的产物。 撒豆成兵、斩草为马，本质上乃是以物为引、摄气为用，变幻出千军万马。可别看这些法术名头吓人，本质上仍属于“幻术”的范畴，变幻出的兵马不具备完整实体，除了迷惑耳目，没法用于杀伤人命。况且即便是幻术，千军万马的规模，也绝不是寻常修道之人所能施展的。 原本玄微子也没想到要这么做，纯粹是珊多丽跟舒芮的一次交谈中，了解到她们女巫可以通过魔力制作幻术物品，正好女巫小屋附近有一个魔法涌泉，舒芮觉得自己可以帮忙。 不一定所有施法者都擅长战斗，玄微子本来也没指望舒芮这位年轻女巫能在接下来的战争中出什么力。可是经此提醒，玄微子想起了“撒豆成兵”这等幻术，干脆其中诀窍传授给珊多丽，让她去教导舒芮。 结果让玄微子很意外，舒芮真就做到了，一枚“幻影种子”就相当于一道“镜影术”效果。并且由于是以大源魔力为基础制作，具备超自然力的效果，不能被轻易解除，甚至很难被看破。 “你来负责把这些‘幻影种子’分配给参战人员，天气马上要转暖了，我估计葛兰法兹会在播种时期发动第一轮攻势。”玄微子对珊多丽说道。 珊多丽手指轻轻一引，大釜中的豆子自动脱去焦黑皮壳，飞到她脚边一个麻袋之中。 “那我现在就去准备。”珊多丽没有废话，拎起麻袋就施展了一道“云行术”飞走了。如今她担任教团祭司长，责任在肩，很多事务都要她过问，能来此处协助舒芮，已经是很难得了。 望着珊多丽远去，玄微子回过头来对年轻女巫说道：“舒芮小姐，这次多谢你的协助。未来战争即将爆发，你是打算继续留在柴堆镇附近吗？” “对啊？怎么了？”舒芮揉着麻花辫问道。 “你就没想过万一我们战败，葛兰法兹攻占柴堆镇的结果吗？”玄微子说道：“而且战争情形瞬息万变，你的女巫小屋位处星辰祭坛边缘，要真的发生什么意外，我们未必能够及时救助你这里。” 年轻女巫摆手道：“不用担心我呀，而且奥兰索医师你这么厉害，一定不会输的。” 玄微子眉宇微挑，他的确为即将到来的战争做足准备，可不代表他会为了柴堆镇和星辰教团而做出过分的牺牲。万一事态朝着最恶劣的情形发展，玄微子也会毫不犹豫舍弃柴堆镇和星纲法坛，立刻远遁。 思虑之际，灵台忽生感应，玄微子周身银光一闪，原地传送离开，只留下一脸惊讶不解的年轻女巫，晃着脑袋望来望去。 …… 剑光破空，雷声荡魂。 柴堆镇以东三十余哩处，一团好似毛玻璃状态的迷雾徘徊不定，被从天而降的剑光劈破撕开。剑光威势甚大，伴随足以斩断精金板甲的锋芒，将迷雾绞得粉碎。 “鬼鬼祟祟，容忍了你们几番刺探，真以为我全无所觉吗？”玄微子身形自半空中踏出，心灵感应带着冲击波扫向四方。 迷雾散去，地面上只剩下一条断臂，带着最后一丝肌肉力量，本能地动弹一下。 “哼！”玄微子眉头一皱，断臂被高温烈焰焚烧成焦炭，转眼化作飞灰飘散。 这段日子以来，有不少人在星纲法坛之外窥探侦测。玄微子一般都视而不见，毕竟自己搞出真么大阵仗，指望别人没察觉是不可能的。 然而这一次竟然有人试图将破坏星纲法坛，是十足的越界行为，要是自己再不管，恐怕真会让这些宵小之辈继续放纵妄为。 尤其在眼下这个时候，玄微子不介意用上一些雷霆手段作为震慑。 “不过那种潜藏逃遁的手段，不像是一般的传送法术啊。”玄微子心中暗道：“看似偏远的柴堆镇，也引来了不少人的留心，未来与葛兰法兹的战争，已经注定会影响新大陆的时局。” 第203章 宴会 “啊——手、我的手！！” 以太会的无瞳老法师惨叫起来，十分狼狈地在地板上打滚，将“法师豪宅”内中光滑地砖弄得一片血腥。 “紧张什么？”同行的中年法师皱眉不已，取出一张神迹卷轴施展开来，让断臂切口愈合起来，不再流血。 “我手边没有‘再生术’的卷轴，先这样吧。”中年法师也松了一口气，“没想到那个奥兰索医师这么敏锐，我们已经将‘盗法术’的波动降到最低，试图从魔法阵中窃取出更多情报和信息，结果却引来对方亲自出手，连‘以太迷障’都被看穿了！” 无瞳老法师看着自己只剩下半截的左臂，脸色苍白、余悸未消地说道：“怎么会这样？‘以太迷障’不是应该让我们能够安全停留在以太边境吗？外界的攻击不可能奏效的！” 中年法师则相对冷静：“力场法术照样可以对处于以太边境的我们造成伤害，只不过我没料到他的判断居然会这么准确，而且突然出现的攻击，也带有力场效应。” “不是说最近有不少施法者也在柴堆镇周围徘徊吗？怎么就偏偏盯上我们了？”无瞳老法师很是不快：“这样一来，搞到那个奥兰索医师做足戒备，我们还怎么行动？” 中年法师拖来一张椅子坐下，两个隐形仆役，一个清洁地板，一个端来酒水，他喝了两口润润嗓子，说道：“我猜测他跟魔法阵同调了，或许他的精神意识能够联系上整个魔法阵，只有这样，这位奥兰索医师才能第一时间察觉到我们对魔法阵的干扰。” “开什么玩笑？！这么大的魔法阵，还能保持这么敏锐的感知，同调深度要达到什么层次？精神意识还能不能承受了？”无瞳老法师骂道。 “别忘了，我们面对的恰巧就是一位在精神意识上有着极高造诣的心灵术士。”中年法师说道。 “靠！我不干了！替元老院的达官贵人报仇，这种事就不该让我们法师来做！”无瞳老法师晃着自己的断臂：“反正我现在手臂断了，施法也不方便，你乐意挣这钱，自己去就是了，别让我拼命！” 中年法师正要说法，一旁魔法水晶灯发出有规律的闪光，他手势变幻、咒语轻诵，位于异次元的法师豪宅微微颤动。片刻之后，豪宅那扇雕花大门自行打开，门外并非是什么荒野郊外，是一片混淆不清的迷雾。 就见迷雾之中走出一人，即便在魔法光源的照耀下，仍旧如同一团立体的阴影，看不见面容外表，就连落地迈步都没有声音。 “看来你们并不在原本的坐标上啊，我还以为自己找错地方了。”阴影发出飘忽不定的话语声。 中年法师轻轻招手，两旁像是摆设一样的板甲武士忽然动弹起来，拔起手中阔刃重剑封住阴影左右两侧。 “看来不论是哪里的法师，都同样贪生怕死。”阴影说道。 无瞳老法师将断臂藏在身后，问道：“你就是那位要跟我们合作的影刃传奇刺客？干嘛不露出真面目？” “干我们这行的，哪里有露出真面目的？或者说你们也看不透这层薄薄的面纱？”影刃刺客好像做了个摊手动作，却让人觉得是某种错觉。 “黯蚀棉絮？”中年法师辨识出影刃刺客身上衣物材料：“难怪，原来是依赖长期接触阴影能量来获得超自然力的效果。你能够在以太位面找到我们，想必是获得那艘以太魔法船了？” “看来我们大家是知根知底了？那就不要相互试探了，我要真有恶意，就不会亲自找上门。”影刃刺客虽然看不见面容，却能让人感觉到他那锥刺般的视线，望向无瞳老法师：“看来你们已经跟那位奥兰索医师交过手了？别藏了，光是看你肩膀高低和站立姿势，我就能猜到你左臂被砍断……唔，非常迅猛锐利的攻击，是某种长剑？” 无瞳老法师抿唇不语，心跳和呼吸都微微加快。中年法师露出凝重表情，这位影刃传奇刺客的经验与眼力，老辣非常，他甚至要怀疑这位刺客是不是旁观了方才情形。 “别花心思多想了，你们法师成天跟咒语手势打交道，靠着奥术的威能来击败敌人，可是对于‘真正的战斗’相当无知。”影刃刺客好似露出看不见的笑意：“我觉得接下来针对奥兰索医师的刺杀行动，最好还是由我来主导。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来做会更稳妥。你们两位觉得呢？” 无瞳老法师还要说话，中年法师抬手制止，开口道：“我们可以配合你，但我们不会为此拼命。你也不要妄图让我们给你做诱饵。” “哼！放心，我在来找你们之前，就在火舞城调查过了。”影刃刺客说道：“这位奥兰索医师可不是靠着心灵异能或者施法能力，就会跟别人硬碰硬的。为了颠覆‘炎魔之子’，他可是能躲在下水道潜伏不出的狠角色。而且你们惊动了对方，人家对暗杀行为的戒备只会更高，光靠你们两个也成不了事。” “我也事先提醒你一件事。”中年法师说道：“柴堆镇周围三十多哩，都在一个超大型魔法阵的笼罩之下。奥兰索医师的意识与整个魔法阵同调，我们没那么容易靠近他而不被发现。” “你们以太会不是最擅长‘幻化灵体’的手段吗？行走在与现实重叠的以太位面，在现实中人眼里，处于隐形且绝对安静的状态。并且经过你们以太会的改良，据说连‘真知术’也无法洞察。”影刃刺客说道。 中年法师还是保持谨慎：“我们的对手不是以前常见的施法者，我们对心灵异能了解太少。” “既然是派我来，就不会跟目标正面冲突。”影刃刺客说道：“想必你们也是在等葛兰法兹跟柴堆镇爆发战争吧？” 中年法师承认道：“没错，葛兰法兹当中的图腾师，掌握非常强大的元素法术，奥兰索医师必须亲自出面抗衡，这就是我们动手的机会。” “不要急。”影刃刺客说道：“你不是说对心灵异能了解太少吗？就先让他们斗一阵子，我看葛兰法兹也不会只有一波攻势。” 中年法师皱眉言道：“你们影刃似乎对葛兰法兹了解也不少，在那里安插了人手？” “商业机密，你们就不要问得太细了。”影刃刺客话锋一转：“对了，你这位同伴手臂伤残，还能保有多少战力呢？” “不用担心，我们有办法解决，保证不会影响任务。”中年法师说道。 “是跟教会抄经院购买神迹卷轴？还是慈爱院的赎罪金券？”影刃刺客呵呵笑了：“我还以为你们法师打死都不肯接触教会的神迹力量。” “我们以太会不是奥秘之眼那群顽固派。”中年法师反借对方的话语：“而且这算商业机密，你就不要问得太细了。” …… 浓烈的熏香气味随着袅袅青烟飘荡，重重帘幕内中，隐约传来嬉笑交谈的声音，没过多久又变成肉体拍打的脆响和男男女女的呼叫呻吟。 站在一片花花绿绿的帘幕之外的玄微子和沃夫，各自扶着一柄黑曜石长矛，就像是土著当中最常见的部族民兵，充当着不起眼的护卫。 “医师，这就是你说的部族宴会啊？”沃夫扣了扣耳朵，表情古怪地低声问道。 玄微子低垂着眼，没有张嘴，而是以心灵感应回答说：“这个嘛，男人聚在一块，不就是抽喝嫖赌吗？来这里参加宴会的，都是长獠部族各地头人。这个部族在葛兰法兹大平原中，算是最擅长经营与贸易的，这也算是一种谈生意的方式了。” 就见沃夫站着也不安分，伸长了脖子往帘幕内中偷摸观瞧。刚好就见矿场头目一身酒气、脚步虚浮地冲了出来，两眼朦胧地看着自己“带来”的两个护卫。 当然了，玄微子早就给这位矿场头目施展了心灵异能，让他以为自己与沃夫是他最能信任的护卫。 “你们两个，跟我进来！”矿场头目直接抓着玄微子两人手臂，将他们带到宴会当中去。 掩藏在层层帘幕帷帐后的宴会场所，是一处温暖如春、繁花盛开的幽谷，带有迷幻效果的熏香，在幽谷各处持续不断地焚烧着。长獠部族各地头人们，或者躺在众多女奴怀中，品尝美酒佳酿；或是与舞女们追逐嬉戏，最多只穿着草皮裙，更多干脆是一丝不挂地耍闹着，男人将女人扑倒在地后，也不管有没有地毯草席，直接当众交接起来，纵享欢乐。 如果被熏香迷住心智，说不定此刻早已觉得自己身处极乐世界，无边享受近在眼前。要是觉得熏香效力不够，这里还有可供抽吸口嚼的幻叶果，保证让人沉迷于此，无法自拔。 不过玄微子对此却一脸淡然，即便是化身也拥有极高的意志豁免，区区迷幻熏香根本动摇不了他。至于眼前一片颠鸾倒凤、阴阳交接景状，男男女女粗喘娇吟之声，简直跟畜生禽兽没两样，无非是为身心一时之激动欲乐，奋命追逐，直至力竭为止。 倒是沃夫，像是来到土老帽来到大商场，两眼冒光地到处乱瞧。 “这倒也对，光是一脸清高不管用，此刻我就是土著扎里，‘角色扮演’就要扮到底嘛。”玄微子心念一转，也带着贪婪目光，视线在衣着清凉的舞女身上扫来扫去。 矿场头目带着玄微子两人来到幽谷尽头，这里摆着好几个焚烧熏香的大盆，升起足以遮挡视线的浓烈烟雾，明显的魔法波动引起玄微子两人的注意。 “医师，这是……”沃夫在心灵感应中悄声问道。 玄微子眼中银光一闪，确认只是“移除疲劳”、“暗示术”的效果，对于他和如今的沃夫来说，并没有危险。 “静观其变。”玄微子猜到这种宴会场合，肯定会有精魂使者参与，这才是他前来的目标，毕竟光靠一群趴在女人身上玩乐的部族头人，根本不足以成事。 “嗯？走啊！”矿场头目察觉玄微子两人忽然站定，以他的力气，根本拉不动站定的两人，晕乎乎地回头道：“怕什么？有好事等着你们！” 沃夫一肚子猜疑，手里黑曜石长矛握得更紧一些，同时也准备运转内劲，一旦在浓雾后方看见什么张着血盆大口的怪物，他就要暴起攻击了。 穿过弥漫十多尺的烟雾，把嗅觉都熏得有些麻木，就听一阵年轻女性的笑声。放眼望去，幽谷尽头出现一座龟壳状的大木屋。屋外空地上摆着一张兽皮大床椅，一名长发美女斜倚在松软靠垫上。棕褐色肌肤光滑得好似抹足了精油，傲人身躯只用各色宝石与黄金，做成璎珞般的装饰，对私处稍加掩盖，反倒更显魅惑，让人欲一探究竟。 周围几名长獠部族的尊贵头人，竟然只是拎着宽大的棕树叶给这位长发美女扇风，好似卑微奴仆试图讨好尊贵的女王。 “怎么？这回带来了什么人？”女王嗓音充满诱人的慵懒磁性，空气中多了一丝挑逗韵律。她接过头人捧来的美酒，就连杯子也是此地独一份的玻璃器皿，显然是来自帝国的商品。 矿场头目一脸谄媚道：“芙伦大人，这是我手下最健壮的两名护卫，他们耐力持久，一定能让芙伦大人满意。” 玄微子听到这话就觉得不对劲，眼光一扫，就见旁边草丛躺着十几个跟自己差不多打扮的部族民兵，一个个赤身露体、昏厥不醒，体内生机活力似乎被抽空了。 “真的吗？”那位芙伦大人微微一笑，笑声让周围空气都回荡着湿润的味道，勾动着在场男人们的欲望。 芙伦大人捧着精致的玻璃酒杯，朝着玄微子与沃夫款款走近，身姿摇曳、步伐轻盈，璎珞发出清脆碰撞，波涛随之涌动起伏，宛如熟透的苹果，散发着令人心醉的甜香。 “嗯~不错不错，锻炼得很扎实嘛。”芙伦大人先是来到沃夫面前，滑腻的指尖在沃夫威猛胸膛上抚过，惹得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玄微子感应到沃夫居然生出了一丝恐惧，好像是小老鼠瞧见了吐信毒蛇，瑟瑟发抖却不敢跑。 如同验货般的芙伦大人来到玄微子面前，原本只是不带太多信任地勾起他的下巴，却忽然眼神一亮，指着玄微子说道：“你，就是你！跟我来！” “……我？”玄微子愣了愣，他猜到这位芙伦大人应该是一位葛兰法兹的精魂使者，只是眼下不方便直接施展心灵异能侦测对方，可也看出她绝非平庸之辈。 这样一位似乎将男人当成满足欲望工具的强大女性，按说应该是更看重体格强健的沃夫，为什么要让玄微子跟她走？ 芙伦大人也不客气，抬手招出一条蛇纹长鞭，缠住玄微子的脖颈，笑眯眯地将他拖进幽谷尽头的大屋当中，“砰”地一下关起门来。 第204章 厮杀 “别掉队，快跟上！” 精魂卫士厉声呵斥，泰·卡丹只得鼓足气力迈腿奔跑，冲向前方一处耸起的高坡，翻过去后险些摔倒，被小队长一把揪住后领，喊道：“站稳！别慌！” 话是这么说，可此刻别说泰·卡丹，连这位精魂卫士小队长也都满脸汗珠，站在高坡上，望向一支超过百人的骑兵，正将高坡徐徐包围起来，断绝退路。 作为分派到柴堆镇南边侦察的巡逻队，泰·卡丹他们这一行十几人遭遇到葛兰法兹上百骑兵追击。幸好队伍中的精魂使者应对有法，让众人赶紧占据住有利地形。 “放心，我已经用‘清风传信’将消息传递出去了，最近的巡逻队会尽快赶来！”精魂使者握着一杆齐身高的七节木杖，顶端一团透明柔和的风力，散发着令人安心的魔法波动。 如今星辰教团的精魂使者们，都效仿珊多丽祭司长，用不同属性禀赋的树木，制作成七节长杖。其中，代表大气与流风的桤树、象征生命萌发的白蜡树最受欢迎。 “可是他们再快，也要一两个小时才赶能到。周围荒野太空旷了！”小队长检查着身上武器，朝大家说道：“准备好要在此地跟敌人战斗到底！” 泰·卡丹一听这话就肚子抽搐，他以前都是在柴堆镇负责站岗守卫，就算偶尔在镇子外巡逻，也没碰上什么战斗，哪怕经过这大半年的训练，让他大概明白如何用挥动武器、举盾格挡，可终究没有经历过真正的厮杀。 “真、真的要打？”泰·卡丹问道：“柴堆镇不是有法师吗？我听说他们都懂得传送法术，让他们来救援我们不就好了？” 那位精魂使者将七节杖横在膝盖上调摄身心，眼皮不抬地笑道：“你懂什么？法师的‘任意门’无非就几百尺距离，‘传送术’倒是能够进行几十上百哩的移动，可那是五阶奥术，柴堆镇也没有几个法师掌握。法师的法术位都很精贵的，哪怕做成卷轴，这种保命逃生的法术，通常只会留给自己。” “不就是你们精魂使者太差劲了嘛，那个臭婊子当了祭司长，也不见她学会了传送法术来救我们啊。”泰·卡丹没敢张口，只是在心里嘀咕着，腿脚却因为紧张而踮动不止。 “那奥兰索医师呢？我听说他也懂得传送法术，他那么厉害，为什么不直接来救我们？”泰·卡丹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 小队长瞪了泰·卡丹一眼：“如果有点事情就要奥兰索医师出手救援，那还要你我做什么？我们星辰教团的众多法术技艺，都是奥兰索医师所传授，这样的帮助还不够吗？” 泰·卡丹嘴巴张了张，在心里骂道：“什么法术、什么星辰教团？我可跟你们没有半点关系！再说了，谁知道那家伙教你们这些东西，怀着什么不良心思？你们这伙从别处投靠来的部族民，没见识过奥兰索祸害我们斑兽部族的情形，真就把他当成什么大好人了？呸！还不是要我们替他拼命，好满足他的统治奴役！” “他们要来了！”精魂使者一杵七节杖，掌诀变化、凝神诵咒，身后浮现出一位手挽棕扇的青衣符吏，只不过看面容形象，倒是跟寻常土著部族民有几分神似，青衣袖口下摆处的飘逸卷云纹，多了一丝质朴图腾的韵味。 “一扇祥风鼓动。” 青衣符吏挥动棕扇，为巡逻队十多人加持了“流风护盾”，类似“防护箭矢”与“风墙术”的混合，能够让远距离射来的箭矢，无法伤及巡逻队成员。 “二扇瑞气周临。” 棕扇再摇，“牛之力量”、“熊之坚韧”相继加持众人身上。 “三扇诸厌化微尘！” 三度摇扇，凉风灌体，好似沐浴净身一般，将众人身上疲劳、恐惧、不安，纷纷扫除，手眼身步默契配合，冷静等待敌人进攻。 “这就是我的极限了。”精魂使者悄声对小队长说道：“除了‘流风护盾’可以维持久一些，其他法术效果都支撑不了太久。” 小队长脸色凝重地微微点头，队友们的实力，在长久训练中，他已了如指掌，面对眼下这场恶战，必须要在第一轮攻势中打出威风，既是震慑敌人，也是提升士气的关键！ 就见缓坡下的骑兵分作左右两路，马蹄声阵阵如雷，因为初春融雪而泥泞的地面，在奔驰的马蹄下飞溅。 一阵尖锐的破空声传至，左路骑兵拨弦放箭，飞蝗般的箭矢在“流风护盾”下偏折开来，稀稀拉拉扎在地上。而右路骑兵则高举长矛弯刀，催促着马匹冲杀而至。 小队长两手各持长剑与战斧，沉声一喝，身后现出手持长柄瓜锤的黄巾力士，同时喊道：“手雷！” 命令一下，三名队友扔出炼金手雷，另有两人用投石索甩出爆裂柿。一片刺耳震爆、耀目强光，陡然绽放在右路骑兵面前。 少数骑兵事先察觉到危险，紧闭双眼，却止不住强光震爆对马匹惊吓极为强烈，最前排的马匹纷纷人立而起、嘶声长鸣。 “杀——！！” 小队长就是要争取这一瞬乱象，与自己的黄巾力士身先士卒，飞身突入右路骑兵之中，双手剑斧、力士瓜锤，当即两面攻杀。 凛凛剑斧光毫隐现，“魔化武器”对上寻常皮革甲胄为主的野鬃骑兵，就像热刀切黄油，也不管砍中的是骑兵还是马匹，顷刻间血肉横飞。 而手持瓜锤的黄巾力士更是奋足神威，长柄瓜锤带着雷鸣音波，左砸右甩，巨大力量连人带马一并撞飞。瓜锤带着沉闷破风声，把人头当成鸡蛋砸碎。 小队长冲入敌阵的同时，同队两名心灵武士也并肩齐上。就见其中一人手持深青色的阔刃重剑、身披半身板甲，脑袋周围银光一亮，给自己施展了“膨胀术”异能，连跑带跳变成将近两人高的身形，深晶重剑也随之变大变长，好似宫殿门板，朝着骑兵扫去。 那边血如泉涌，这边另一名心灵武士带着深晶戒指，“防御预知”让他轻松穿梭在混乱骑兵阵列中，双手各持短矛，专攻敌人要害，未必当即杀敌毙命，却让敌人重伤失血、再无反击之力。 “拦住他们！！”右翼骑兵中传出命令，后方勒住马匹的骑兵当即掷出投矛。 变成两人高的心灵武士最是显眼，他仗着板甲坚厚、弹开投矛，赶紧就地一滚，扑向后方，深晶重剑沿地一扫，将马腿纷纷砍断，让右翼骑兵彻底乱成一团。 “不要冲得太远！”另外一名心灵武士反手刺死一名骑兵，借对方身体挡住一根投矛，在心灵网络中跟队友说道：“后面有一个高手！” 果不其然，提醒一来，就见巨大化的心灵武士被一根棱齿大棒抽开，轰然巨力带着气浪扫出，是一名扎着多串发辫的野鬃部族骑手，彪悍非常。 “我来对付他！”小队长当机立断，“大步奔行”加身，动作轻盈地踩着骑兵头肩，直往队列后方而去。双手剑斧沾满粘稠血液，好似鹰隼捕猎的架势，与那位彪悍骑手厮杀起来。 右翼杀得惊天动地，左翼骑射手们也没有退缩，他们又放了一轮箭雨，然后朝着高坡上精魂使者等人冲杀而来。 只是这回左翼骑兵学精明了，他们当中的施法者提前准备好了“安抚动物”，硬顶着巡逻队扔出的炼金手雷造成的爆炸惊扰，哪怕有部分骑兵被炸伤落马，也要将敌人冲垮！ 野鬃部族怎么会因为区区这十几人就止步不前？ “呜——我好害怕，我要回家……”泰·卡丹看见左翼骑兵冲来，吓得眼泪都挤出来了。 这支巡逻队还不至于全都是精魂卫士与心灵武士，在精魂使者周围都是普通战士，面对数十骑兵冲锋，根本抵挡不住。精魂使者心知情况危急，法术准备就绪，身后青衣符吏一摇棕扇，好似春风拂过，泥泞地中条条翠绿藤蔓争先恐后地涌现。 只不过这些藤蔓长势还没到茂密成林的地步，只是杂乱如网，刚好能绊住马脚。 顿时噼里啪啦一阵混乱，骑兵前锋摔倒了好几匹马。吓得剩下的左翼骑兵连忙勒住马匹，大叫着后撤，唯恐又撞上什么陷阱。 左翼骑兵撤退之后，吹起长长的号角声，右翼被小队长和两名心灵武士牵制住的骑兵也赶紧后撤，虽然已经折损过半了。 “不错，这次给他们造成不小的损失。”浑身浴血的小队长下令让泰·卡丹去拾取右翼骑兵遗留的武器，他则捂着腰肋强忍剧痛。 “受伤了？”精魂使者问道。 “那家伙实力不弱，就算我与常青之衣共鸣，相当于强效的‘树肤术’护体，还是被他的大棒敲断了骨头。”小队长不敢轻易示弱，自己掏出一瓶治疗药水喝下，精魂使者也在一旁给他施法治愈伤势。 “下一波攻击，可就没那么容易化解了。”精魂使者说道：“为了对付两翼骑兵，我们眼下的炼金手雷和爆裂柿几乎用光了。我的法术也不多了，除非多给我一些时间调息。” “我也一样。”小队长望向在远处徘徊的野鬃部族骑兵，说道：“这是把他们吓住了，但稍微整顿一下，随时可以发动下一次冲锋。” “那现在怎么办？”精魂使者问道。 “实在不行，我会掩护你离开。”小队长压低声音道。 “你说什么？！”精魂使者无法理解，声音一提，被小队长按住肩膀：“你是精魂使者，对于如今的星辰教团而言，每一个精魂使者都是重要的人才。” “你也教团成员，论战斗实力，比我更强。而且我还没学会‘云行术’，没法长距离飞行，根本逃不了！”精魂使者很清楚，自己主要是负责给队友加持增益效果，面对面战斗其实并不擅长。 “说那么多，不如想办法撤离。”小队长向周围观瞧，刚好看见缓坡上奄奄一息的马匹，一拍大腿：“对啊！夺马，把他们的马抢过来不就好了？” “对啊……大家快过来，我们商量接下来的对策！”精魂使者赶紧把其他正在休息的队友叫来。 …… “靠！你们是打得爽了，让我来收拾战场，远处葛兰法兹的骑兵还在盯着呢！” 泰·卡丹小心翼翼顶着远处情况，将还没折断的投矛、长枪拾起后夹在压下，他觉得自己裤裆里热烘烘的，估计是刚才一下子没憋住。想到接下来可能还要面对骑兵第二轮冲锋，泰·卡丹惊恐之余，心中念头也在胡乱浮现。 “要不我趁现在，赶紧跑去投降？”泰·卡丹扭头看见高坡上，队友们聚在一块窃窃细语，无形中将自己排挤在外，胸更是气闷：“反正你们这伙人就知道为了柴堆镇和那个狗屁教团拼命，完全不知道奥兰索那家伙就是把你们当柴火烧……可是，投降这种事情我还没做过啊？万一对面骑兵把我当成敌人，乱箭射来，我可挡不住。” 泰·卡丹思虑之际，只觉得地面微微颤动，下一瞬间，高坡地面崩裂下陷，一条硕大紫虫破土而出，血盆大口正好出现在巡逻队众人下方，满口獠牙，猛力一咬！ 骨碌碌…… 精魂使者的脑袋，保持着最后一丝惊愕表情，从紫虫嘴边掉下，滚到泰·卡丹脚边。他浑身僵硬，看着破土而出的紫虫，将整支巡逻队吞进嘴里，咀嚼不停，隐约还能听见内中让人胆寒的惨叫声。 “呃啊——” 一道身影落在泰·卡丹不远处，正是身手敏捷的小队长，竟然在危急关头躲过紫虫突袭。可如今他只剩下一条右腿，左腿膝盖以下已经落入紫虫口中，流血不止。 “快、快跑！”小队长脸色煞白，靠着双手剑斧稳住残躯，身后的黄巾力士手持瓜锤，脸上露出愤怒之色。 “哦？不错嘛，居然只丢了一条腿，我还想看你被拦腰咬断后的样子呢。” 这时，从紫虫钻破的地底坑道中，有一个穿着破烂衣袍的土著走出，衣袍低下的皮肤裹着层层布条，看不见面容，浑身上下散发着腐烂恶臭的气味。他手里杵着一根扭曲怪异的木杖，顶端悬着一颗骷髅头，冒着阴森磷火光芒。看上去就跟墓地里的尸体活了过来，一副不死生物的亵渎样貌。 小队长深知眼前敌人十分强大，自己已经没有逃跑的机会，绝望之际，周身筋骨却微微放松。 “怎么？想跟我同归于尽？”距离小队长还有二三十尺的腐臭土著站定了脚步，抬起枯瘦如柴的手臂，布条蠕动间，数百只蝗虫竟然钻了出来，化作一团“疫病虫群”，直扑小队长。 无数蝗虫爬上了身，可怖的虫群啃咬着小队长全身上下、钻入断腿伤口。即便如此，小队长用尽全身剩余力气往前一跃，黄巾力士一柄高举瓜锤，悍然落下。 剑斧瓜锤合力一击，将腐臭土著身形砸得碎烂。但布条缠绕的身躯中，竟然满是各类虫群聚合，忽地一声，飞散的虫群反过来裹住小队长身体，贪婪地钻入口鼻七窍之中。 此时就见黄巾力士面露悲悯之色，似得无声感召，浑身光芒大作，化为一股破邪灭障的烈焰，连同小队长的身躯，将虫群一并笼罩在光灿四野的真火之中，尽销于无。 第205章 牺牲 （删改重发，慎重订阅） 小队长的身躯在烈火中消融得一干二净，那不是寻常精魂法术所能发动的火焰，是自我生命由内而外地彻底迸发，灵魂精粹作为火苗，与袭身虫群同归于尽。 生命本源绽放的纯粹光明，好似灯火指引着灵魂回归，一切腐臭污秽，不可遏止。 呼—— 清风扫过，将残灰吹散。远处高坡上，青衣符吏最后一次摇动五明扇，也渐渐消散无踪。 目睹这突然激变的泰·卡丹，身子僵硬无法动弹，符吏最后送来的清风，让他恢复一丝清醒，脚跟好像从沼泽里拔出一般，试图趁那蠢笨紫虫茫然之际，转身逃跑。 然而马蹄奔腾声转眼便至，之前被巡逻队杀退的野鬃骑兵，这回一副胜利者姿态，将泰·卡丹退路堵住。那名手拎棱齿大棒的骑手纵马而至，正准备一棒子敲碎泰·卡丹的脑袋，却听见一个沙哑声音—— “等等，我要活的。” 紫虫挖出的坑道中，走出了另一个腐臭土著，形貌状况跟之前被小队长烧死的一模一样。他望向地上烈焰焚烧的痕迹，冷笑一声：“哼，可惜了，还以为能趁机夺取一个不错的肉体，顺便捕获灵魂，拷问一下柴堆镇的机密。” 骑兵们抓住泰·卡丹，将他扔到腐臭土著跟前，随即也远远退开，似乎对这位腐臭土著也十分忌惮惧怕。 “我、我……”泰·卡丹忽然呕吐出来，也不知是想起队友们被紫虫一口吞下、嚼烂惨死的状况给惊吓到了，还是被对方身上腐臭跟熏得反胃恶心，总之四肢完好的泰·卡丹没有任何反抗能力了。 腐臭土著抬手摘掉泰·卡丹的头盔，那如同干尸或者骷髅的手掌摸上脑袋，一副欣赏工艺品的态度，同时嘟囔道：“真是差劲，一点施法能力都没有。我还以为柴堆镇个个都是精魂卫士，看来也有你这样无能的家伙啊？” 泰·卡丹原本被吓得无法动弹，但却被腐臭土著这句话激起一丝求生欲望，当即大喊道：“我投降！我愿意归顺葛兰法兹！！” “你？就凭你一个普通战士，扔到葛兰法兹都是不起眼的小人物，你的投降归顺，有什么意义？”腐臭土著笑声沙哑。 泰·卡丹跪倒在地，连声求饶：“我、我有用！我曾经是柴堆镇的守卫，我知道城墙内外的布防！我可以给你们带路！” 腐臭土著指间有几条怪异蛆虫钻了出来，听他语气没有半点期待：“柴堆镇又不是什么坚城堡垒，该侦测的情况我们早就清楚了。真要等我们大军攻到城墙下，你们估计都死得剩不下几个。否则还要你们一批批巡逻队、游击队在外面骚扰吗？” 泰·卡丹脑袋急转，口不择言、语无伦次起来：“我……我是斑兽部族的，我们跟奥兰索医师有刻骨仇恨。我可以找人联手在柴堆镇内搞破坏，接应葛兰法兹！” “哦？可是据我所知，当初斑兽部族的守护者珊多丽，已经成为柴堆镇的大人物了吧？”腐臭土著枯瘦手指抓住对方脑袋，蛆虫一伸一缩，爬上脸庞。 “那个臭婊子根本不能服众！她就是靠强迫部族民臣服奥兰索，我的兄长就是被奥兰索杀死的！不信你可以施法查问！”泰·卡丹竭力诉说道：“如果不是这个奥兰索横加破坏，斑兽部族早就成为葛兰法兹的一部分了！我们过去一直盼望着这天到来，只要放我回去，我一定能帮到葛兰法兹！” 腐臭土著动作停顿一下，随即说道：“好啊，我原本也是打算让你回柴堆镇的。” 泰·卡丹露出死里逃生的笑容，下一刻就听对方说道：“那你忍耐一下。” 紧接着几只蛆虫钻进了泰·卡丹的鼻孔、耳朵、眼角，吓得他尖叫滚地。 …… “有什么事？” 玄微子从三部八景坛走下，就见珊多丽脸色凝重地靠近，开口说道：“有一支巡逻队，几乎在外面全军覆没，铎伦赶到的时候，只剩下一个受伤昏迷的普通战士。” “我知道。”玄微子脸色平淡地答道：“有两名授箓教徒的灵魂，已经回归了星辰祭坛。” “可是——”珊多丽欲言又止，带着极大的困惑不解。如今星辰教团之中，精魂使者与精魂卫士加起来也不过一两百人人，虽然短短时间内数量增长极快，但大多还是只掌握着低等法术，他们每个人都算得上前途远大，都该是星辰教团未来的中流砥柱，而不该这样轻易牺牲！ “既然是战争，牺牲就是免不了的。”玄微子负手说道。 “我知道，我都知道。”珊多丽又莫名感觉到那股无力感了，自己看着同伴牺牲殒命，自己却不能扭转局势。 “那你在困惑什么？这种情况不是你第一次见，不该这么脆弱。”玄微子问道。 珊多丽抬头看向玄微子，眼角含泪，神色凄美：“也许我永远都做不到你这样坚定与冷静。” “身为教团祭司长，你要学会一视同仁的不舍与一视同仁的舍得。”玄微子说道：“我传授给你的道法，乃是以‘度人度己’为宗旨，爱护别人如同爱护自己，不区分等级地位的差别，在这一点上，你做到了。 但你要明白，任何牺牲，本质上就是认识不全、判断有误、能力不足所导致的。我知道你心底里在想什么，你在想我为什么没有出手去救那支巡逻队。” 珊多丽双眼不自觉地睁大，低下头去没敢与玄微子对视。 “我不是无所不能的。”玄微子说道：“星辰祭坛覆盖范围之外的情况，我不可能时刻保持感知。而与此同时，也许还有好几支巡逻队遭遇不同程度的战斗。葛兰法兹的逼近，已经迫在眉睫了。” “那就把防线收缩到星辰祭坛范围内。”珊多丽说道。 “我已经下令了。”玄微子看着珊多丽说道：“如果你觉得能力不足，我可以将星辰祭坛更多权限调配给你。” “真的吗？”珊多丽惊喜问道。 玄微子立刻泼了一盆冷水：“可你能够承受和感知多少呢？星辰祭坛别人了解不多，你应该清楚，如果没有内炼成就，与之感应沟通的层次就不会太深。我倒是可以尝试强行调配一部分权限和力量给你，但后果是怎么样，我不会保证。” 星纲法坛所蕴藏、运转的能量信息，甚至不是一般高等施法者所能承受的。玄微子能够成为法坛之主，首先还是由于丹道修炼的真空妙有境界，能以无御有、以一统万，可以说是必须要有这等近似的形神境界、身心修为才可以驾驭整个星纲法坛。 其次，星纲法坛是依靠激活古代巨人遗迹，释放大地脉动带来的增益，这种机缘成就难以复制重现。不是其他地方的巨人遗迹都能像柴堆镇附近这个保护得这么完好，就连玄微子也是走了大运。 可即便如此，掌控着星纲法坛的玄微子也远不至于灵台洞照大千。一般来说，授箓之后与星纲法坛接合程度越深、修为越高明者，玄微子的感应才会越明显。如同铎伦那样，直接获得法坛调拨护法灵官，发生战斗之时，隔着三百哩玄微子都能生出感应。 当然，如果玄微子愿意直接登临星纲法坛的中天帝座，将自己置于主法神真的位置上，倒有可能对所有授箓教徒保证无所不知的程度。可这样的结果，又不是玄微子所乐意的。 “好了，你先去接应回防的人手吧。如今主要防线我已经安排好了，接下来的战斗只会更激烈。”玄微子把珊多丽劝走。 这时罗莎莲从角落跳了出来，原地变成人类形态，手肘搭在玄微子肩膀上，说道：“珊多丽其实是希望你能够提供更多帮助哦。” “我帮的还不够多吗？”玄微子反问道：“或者你觉得，我要帮她把所有麻烦事都处理干净吗？既然如此，还要星辰教团来做什么？” 罗莎莲挨在玄微子身上，轻轻抚蹭着说：“珊多丽毕竟不想让同伴死伤太多嘛。” “我当然明白她的想法，但新兴的星辰教团，就是要经历一些磨砺与考验，才能奠定坚实的基础。想在葛兰法兹进攻下求得生机，还要全无损失？那我的建议是趁早投降，没有这么好的事情。”玄微子直言道。 “那你这些话为什么不对珊多丽说呢？”罗莎莲问。 “你以为她不懂？”玄微子笑了：“可不要真把如今的珊多丽当成无知的小女孩。从当初带人进攻柴堆镇，我就看出她是可造之材了。 不过大道理说上一千次一万次，总归要从实践中领会。珊多丽毕竟还没有大成心境，遇到困境难题，迷惘也是难免。她来找我只是破除暂时的迷惘，以坚定本心……看来这场战争，将是珊多丽的妄心劫啊。” “妄心劫？那是什么？以前没怎么听你提到过。”罗莎莲好奇问道。 “有些事火候未至，问了也白问，答了也白答。”玄微子并不打算跟罗莎莲说得太透，道法修炼上的一些关窍，说得太明白反而不容易参透。 只不过珊多丽的精进让玄微子很是惊讶，入道闻法一年左右，修为境界便直指妄心劫数。那些有着宿世福缘、超凡天资的修道之辈，也就差不多是如此了。 而且珊多丽的经历非常难得，旁人没法效仿。玄微子自己也没少指点珊多丽，这些都算是机缘吧。 …… …… 芙伦在极大的疲倦中，勉力睁开双眼。她翻身躺倒，床上满是浓烈气味和激战痕迹。近乎空白的心智，差点让她忘了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这……睡了多久？”芙伦摸了摸微微鼓起的小腹，喃喃自语，有些不可置信。 “没多久，六七个小时而已。在我见过的精魂使者当中，你的体质算是很高了，让我花了足足一天一夜才把你弄趴下。” 昏暗角落中，传来一个声音，吓得芙伦赶紧坐了起来，但浑身肌肉酸痛，让她一阵抽搐地倒在床上。 就见一条条银光流转的触手从昏暗中伸出，缠住了芙伦那光滑油亮的四肢，玄微子化身捧着碧云如意出现。 “你、你是什么人？！”芙伦惊呼一声。 “啊，差点忘了。之前干得太用心，解除了变化。”玄微子眼眸银光一闪，外表变成了土著扎里那副粗唇大鼻的模样，转眼又变回原貌。 芙伦两眼睁大，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可是没有失态慌乱——如果眼下这副模样也不算失态的话。 “你不是葛兰法兹的部族民，看你的相貌，是帝国佬？”芙伦试图夹起双腿，却又被触手拉开，将羞耻暴露出来。芙伦挣扎几下就不反抗了，坦坦荡荡地显摆给玄微子看。 “算了，都被你由内到外弄清楚了。”芙伦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媚态尽显地说：“我只是没想到，帝国佬派来的间谍居然这么厉害，我都舍不得揭发你了。要不你就留在我的身边？你这个样子挺帅的，我喜欢上你了。” 第206章 结盟 玄微子轻挑眉峰，星光体触手攀上芙伦姣好的身躯，勾起她的下巴。 “你很冷静嘛。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情况吗？” 听到玄微子的问题，芙伦完全没有被冒犯的感觉，享受着触手缠绕、攀附自己身体的快感“什么情况？不就是男人爽完了，自以为能够掌控女人。这么看来，你们帝国佬也是一样。” “我听人说过，长獠部族过去是以母系为主导的族群？”玄微子问道“以你的能力，还有那些头人的态度，可见你在长獠部族的地位非常高，为什么要躲在这个远离人烟的幽谷？” “也不是什么秘密，告诉你也无所谓。”芙伦说道“我的母亲是长獠部族上一任图腾守护者，尊敬她的人称呼她为‘智齿女士’，轻蔑她的人管她叫‘母猪’……我猜这样的词汇，在你们帝国佬那里，应该也是骂人的话吧？” “也可以是生育能力强大的表述。”玄微子说道。 “那就没错了，我母亲一辈子生了三十二个孩子。”芙伦翻了个白眼“这就是长獠部族守护者的职责，身为母亲就是要不停地跟男人上床，然后不停地生孩子。我十分憎恨这点，所以逃离了部族。” “你是继任者？我看你对男女之事并不排斥嘛。”玄微子说道。 “可我讨厌生孩子。”芙伦视线望向自己的肚皮，叹了口气“我母亲一辈子不停地生育，后来变得越来越丑，或者说越来越像只会下猪崽的母猪了。我受不了自己的未来也是这个模样。” 玄微子脸上微微一笑，并未发表意见，芙伦继续说道“估计是因为我离开之后，让衔尾巨蛇部族察觉有机可乘吧，当时跟长獠部族产生了一些冲突。规模并不是很大，但主要是教唆部族内的男性起来叛乱，而且还是我的一位兄弟，亲手杀了母亲。” “那你做了什么？”玄微子问道。 “我把那个不长眼的家伙杀了，脑袋喂给我母亲养了一辈子的大野猪。”芙伦仰头枕在松软被褥上“当时部族内希望我继承母亲的位置，但我不想成为那样的人。正好天空歌者来到，协助调停我们部族内的事务。我也省得多管，长獠部族就这样选择加盟葛兰法兹了。” “天空歌者？”玄微子打断道“他当时是什么模样形象出现的？” “一只白羽红顶的孔雀……孔雀你知道吧？” 玄微子点头道“他就是一直以动物形态出没的吗？” 芙伦笑了“我还以为你们帝国佬会了解更多呢。天空歌者从来没有固定的形态，他这个称号就是我们形容天空气候复杂多变……有趣，你是要找他吗？我听小道消息说，如今葛兰法兹中也有不少人要找天空歌者。” “他失踪了？”玄微子问。 芙伦深吸一口气，像是故意显摆般扭了扭腰臀“等你下一次把我弄爽快了，我会告诉你的。” “相信我，我想知道的事情，其实不一定要靠开口询问的。”玄微子把玩一下碧云如意，星光体触手泛着波动银光，在芙伦额头周围拨弄着发丝，试探着她的思维意识。 “我还是头回见识过这样的魔法。一点都不像是帝国佬的奥术。”芙伦微微皱眉，意志豁免将刺探意识的灵能力量逼退。 “哦？你对法师奥术也有研究？”玄微子问道。 “就跟你一样，之前曾经有帝国佬的法师变化相貌来当间谍，恰巧被我撞上。他对我很感兴趣，我对奥术也很好奇，就跟他讨教起来。不过很可惜，他身子骨太差，就算用药水顶着，大半个月后就瘫痪在床，硬不起来了。”芙伦咬着饱满下唇，拱起了腰，瞧着玄微子说道“像你这样的男人，我还是头一回见。还是说你喜欢用这些触手？我已经休息够了，要不要上床再来几轮？” “然后方便你动用在藏在床下的法术陷阱吗？”玄微子一眼洞穿女人用意。 “哎呀~说出来还有什么意思？”芙伦眉眼尽是挑逗与魅惑的情态。 玄微子察觉到芙伦可以散发具有超自然效应的惑控，虽然强度不高，但也足以把没有额外防护的普通人忽悠得团团转了。 “那你把这么多部族头人聚集在一块，不会就为了自己享乐吧？” 听到玄微子的问题，芙伦一脸稀奇地反问“难道不行吗？你们帝国佬也管不着我搞男人吧？我虽然不再管长獠部族了，可挡不住人家找上门来啊？他们大多数就是为了求取我制作的熏香和药膏，一来二去，在那些头人之间传出些名气，后来就变成这种宴会了。至于他们趁这个场合谈生意，我可管不着。” “谈生意？包括将优质的原料截留下来，将残次的武器护甲送给前线士兵吗？”玄微子问道。 “这……对你们帝国佬不是好事吗？”芙伦直勾勾地盯着玄微子脸庞说道“等等，我怎么觉得你有些眼熟，之前我好像在葛兰卡山城看到过……你、你是奥兰索医师？！” 玄微子面不改色“看来我的名气很大嘛，已经到了人尽皆知的程度了？” “葛兰卡山城有你的画像，旁边还有那个‘炎魔之子’，都是被视为葛兰法兹全体上下要一起对抗的敌人！”芙伦惊异表情转眼消退“不过我听说，那位‘炎魔之子’就是被你所杀的？你也真是大胆，竟然亲自潜入葛兰法兹……我大概猜到你要做什么了。” “哦？那你说说，我要做什么？”玄微子没有放松警惕，一旦这个女人有任何向外传递消息的行为，立刻拧断她的脖子。 “就跟衔尾巨蛇当初挑唆长獠部族的男人一样，这回你想让葛兰法兹内部乱起来，好让你柴堆镇躲过灭顶之灾。”芙伦发笑道“可是你不知道，这次衔尾巨蛇部族是认真的！圣鳞之子和图腾亲王一齐出征，这是打定心思要踏平你那个柴堆镇，你居然还有心思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是不是干得太爽了，让你宁可放弃柴堆镇？如果是这样，我都要感叹自己魅力太高了~” 玄微子干脆顺口答道“对啊，像你这样滋味非凡的女人，真是让人舍不得拔出来，我非要回回把你灌满不可。” “别装了！一点都不好笑！”芙伦立刻换了一副表情，媚笑中带着几分凶狠“被我说穿身份，你是肯定不会放过我了。说吧，什么样的条件能够让我活下去？” “你就这么轻易地承认现况了？”这回轮到玄微子讶异了。 “不然呢？”芙伦摊开四肢“我可不想放弃享乐，还不如干脆一些。你是打算让我帮你搞什么破坏？还是刺探葛兰法兹的军事机密？” 玄微子顿了顿，言道“你刚才说到还有别人在找天空歌者，接着说。” “呵，男人~”芙伦嗤笑一声，随后说道“葛兰法兹中有谣言，说是天空歌者失踪了。其实这话谁都明白，天空歌者那样的人物，哪里会没头没尾地失踪？肯定是遭遇到什么危险了。而且也有人猜测，就是衔尾巨蛇部族动的手。” “可是葛兰法兹不就是天空歌者撮合而成的吗？”玄微子问道。 “天空歌者撮合的是部族大联盟，不是葛兰法兹，不是什么衔尾巨蛇的子孙。”芙伦嘴角翘起“将对衔尾巨蛇的崇拜，凌驾于其他部族之上，甚至彻底消灭其他部族的图腾，建立起一个只有衔尾巨蛇、太初精魂信仰的国度，让所有部族民都接受他们的‘巨蛇四分种姓’，严格区别高低贵贱。你确定这还是部族大联盟吗？到底谁才是真正的统治者？” “呵呵呵，有趣、有趣。”玄微子连声发笑，土著大联盟与葛兰法兹有着本质区别，这是极为深刻的利益与路线斗争，结果当然是你死我活。衔尾巨蛇部族因此对天空歌者下手，倒也不足为奇了。 “而且还有一件事。”芙伦说道“那四个大发神威的图腾亲王，他们的出现非常……突然。好像几乎是一夜之间冒出来的，除了流水亲王是衔尾巨蛇血吻种家族出身，另外三位都没有什么过往名声，这很不寻常。” 玄微子听明白了，图腾师这么强大的施法者，按说在各自部族内部也有发展进步的过程，精魂使者的施法能力也是不断与精魂巨灵深入沟通而提升，不存在一步登天的情况。 “你是说，图腾亲王的出现，跟天空歌者失踪有关？”玄微子问道。 “纯粹猜测，没有任何依据，出了什么差错，别找我算账。”芙伦都懒得看玄微子了，小腹微微发暖的感觉，让她有些疲惫，张口打了个哈欠。 “你能够知道这些消息，想必是有人脉关系了？”玄微子说道“我要知道葛兰法兹内部，如今有哪些人、哪些部族势力，试图反抗衔尾巨蛇部族。” 芙伦眨了眨眼“想要反抗衔尾巨蛇部族？拜托，葛兰法兹其他大小部族，就不存在跟衔尾巨蛇没有往日仇恨的。你要找的话，几乎每个部族都有这样的人！” “仇恨不能转化为有效行动的话，就只是憋在心里自己受苦而已。”玄微子说道“我想要接触打算切实参与反抗的人手，尤其是有施法能力的精魂使者。” 芙伦摇头道“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 “首先，就凭那些人，根本不可能推翻衔尾巨蛇部族的统治。图腾亲王你当是假的吗？就比如那位大地亲王，恐怕你都未必能打得过吧？还有流水亲王，他可是在葛兰法兹内部到处监视搜查的哦，根本闹不起来！”芙伦没好气地说道 “至于另外一点嘛……你一个帝国佬，人家凭什么帮你？谁知道你不是趁机搞乱葛兰法兹，好让帝团趁机入侵？不，你就是要搞乱葛兰法兹，那些人更不会与你合作！” “他们不会跟奥兰索医师合作，但可以跟扎里合作。”玄微子一晃脑袋，又变成了土著模样。 “然后呢？圣鳞之子、四位图腾亲王，而且血吻种还有一帮祭司呢，都当他们是假的吗？”芙伦冷笑道“说大话谁不会？做不到的事情就是做不到，哪怕我替你联系人手，人家也不可能信服你。” “确实，不能在战场上对葛兰法兹军队造成沉重打击，内部的分裂势力也不敢轻举妄动。”玄微子又变回原貌，说道“不过北上的军队和人手，不会那么轻易就回来的，我现在只是让你联系反抗势力，具体行动我还要步步筹划。就像我可不是一来到葛兰法兹，就迫不及待来找你上床的。” “哦呀？你这么说，倒显得我不是那么重要了。”芙伦笑道。 “初次见面，我还能指望你跟我杀进葛兰卡山城吗？我还不至于这么鲁莽。”玄微子说道。 “可我还是不明白，你是哪来的信心，敢抛下柴堆镇的地盘，专程来到葛兰法兹内部挑事？”芙伦觉得小腹有一团火在烧，忍耐着丝丝不适感觉，说道“还是说柴堆镇也有其他高手？也对，否则区区一座城镇，怎么跟葛兰法兹对抗？圣鳞之子和图腾亲王带着一大帮人出征，是将你们看得很重要了。” “衔尾巨蛇部族将柴堆镇看得越重要，越证明我的策略是正确的。”玄微子说道“你如果不信任我，那圣鳞之子的眼光，总该信了吧？” “你们帝国佬总是这么喜欢诡辩吗？”芙伦试图夹起大腿，她觉得小腹微微抽痛，似乎有股湿润要涌出。 “感觉到了吧？”玄微子忽然说道。 “感觉到什么？”芙伦有些不安。 玄微子脸色平淡“你长期利用熏香和药物，破坏了生育能力，以为这样就能摆脱母亲的阴影，让自己纵情享乐。而我之前一天一夜也不是白干的，我施法把你的身体修补好了。现在的你，重新获得了生育能力。只不过少女发育过程中的那些体验，你可能需要重新经历一回，而且是多年来的叠加。” “你……”芙伦被小腹抽痛折磨得蜷起身体，冷汗直冒，那种少女初潮的痛苦好似放大了几十倍，竟然将她这样一位强大的精魂使者击倒。 玄微子松开星光体触手，靠近芙伦，伸手按在她的小腹，使得痛楚渐渐消散，融融暖意充盈她的身体四肢。即便再度被这个男人压在身下，芙伦却没有感受到那种充满侵略意味的和热力，而是一股深邃的包融。 那是……那是芙伦还是婴儿之时，在母亲怀里接受哺乳的回忆。 莫名的泪水打湿了脸庞，玄微子说话热息吹在芙伦脖子上“追求快乐没必要伤害自己，我能让你体会到过去未曾享受过的极乐，就从现在开始，当成你我结盟的标志……” 。 第207章 小地鼠大冒险 密密麻麻的虫豸啃咬声，从脑子内传出，把泰·卡丹从昏睡中吵醒了。就算躺在病床上，也感觉天旋地转，手脚不听使唤地乱动弹。 “别动别动！”一个小孩的声音传来，钻入泰·卡丹耳中，引起一阵阵的古怪呢喃和回响。泰·卡丹觉得自己要裂开了，身体仿佛不属于自己的灵魂，眼球干涩地转动，嘴唇舌头像是被火烧一样，麻痹却说不出话来。 床边的小泰罗站在矮凳上，端着一杯水送到泰·卡丹嘴边，轻声道：“你渴了吧？先喝水，不急不急。” 泰·卡丹渐渐清醒，或者说适应了灵魂与身体的分离感，就听小泰罗说道：“这里是柴堆镇的医院，你已经安全了。你被带回来的时候浑身受伤，现在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泰·卡丹似懂非懂地轻轻点头，小泰罗装出一副大人模样说道：“你也知道，现在柴堆镇马上要打仗了，所以能下床就不要赖着了哦。” 小泰罗跟着学习医药知识，虽然年纪还小，但他如今已经能帮着料理伤病了，就连他母亲和妹妹小米妲也来医院里打下手，在一旁摆弄着大量绷带伤布。 “我……小队的其他人呢？”泰·卡丹坐起身子，那种天旋地转的感觉渐渐消退，只是四肢还有些乏力，眼皮底下止不住地跳动。 小泰罗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坦白：“铎伦祭司赶到的时候，他们都牺牲了，现场就剩下你还活着。你不要太伤心，敌人一定会受到惩罚的。奥兰索医师说了，面对葛兰法兹的进犯，我们每个人都要尽全力去抗争，否则对不起牺牲在前头的人。” 听到“奥兰索医师”，泰·卡丹眼皮无法自制地抽动，虫豸啃咬发出了悉悉索索的声音，又一次在脑袋里传出，让他思维跟一团浆糊似的搅乱起来。 这时小米妲捧着一碗深褐色的温热汤药来到，小泰罗笑道：“对了，你离开之前把这碗药喝了，毕竟精魂使者当初只是用法术临时处理一下，他们也是要节省法术的嘛，几乎所有法术都用去制作魔法物品了。” 泰·卡丹看着递来的棕褐色汤药，冲鼻的怪味让他有些反胃，脑子里虫豸啃咬之声有股焦躁不安的情绪。只是他被两个小孩子盯得有些头皮发麻，只得捏着鼻子将汤药喝下去，差点没呛住。 “好啦！你可以走了！”小泰罗站在矮凳上叉腰说：“可要赶紧好起来啊，咱们柴堆镇还等着你们来保护呢！” 泰·卡丹只是默默点头，下床穿鞋，步履迟缓地离开了医院。小泰罗看着他的背影，小声叹气道：“估计是被吓到了吧？听说当初赶去救援那支巡逻队的人说，场景非常恐怖，秃鹫满天飞、蛆虫遍地爬。他被压在一匹死马下面，所以没被敌人发现，勉强保住了半条命。” 小米妲没有接哥哥的话，只是安静沉默地望向泰·卡丹，瞳孔中闪过一丝银光。 …… 泰·卡丹回到自己的房间，浑浑噩噩地坐在墙角，他面部皮肉之下，有一团团鼓包在蠕动。顺带让脸上表情扭曲，一会儿喜悦、一会儿愤怒。 正当泰·卡丹还在那里折腾时，床铺底下走出一直灰溜溜的小地鼠，鼻子抽抽地爬了出来，两只小前爪还抱着一枚坚果，脸上颊囊塞得满满当当，也不知道它从哪里觅食的。 泰·卡丹不自然地扭动着头颈，伸手一把抓住了小地鼠，昏迷卧床多日带来的强烈饥饿感，催促着他张开了嘴巴，古怪的长条蛆虫自泰·卡丹口腔深处钻了出来，带着黑色的细短绒毛，一鼓一鼓地蠕动着。 小地鼠身子一颤，手里的坚果都掉了。泰·卡丹的视线被坚果引开一瞬间，小地鼠“蹭”地一下，滑不溜秋地从泰·卡丹手中逃脱，赶紧从门缝底下钻出逃跑。 泰·卡丹嘴巴一闭，像是吸面条一样把虫子吞了回去，两颗眼珠子朝着不同方向转动，身体好似一扫颓势般站立起来，打开房门追了出去。 …… “武器不要混在一块堆放！”海伯利安拿着货物清单，指挥着伙计还有几名士兵，负责整备各类武器护甲：“长柄武器摆放在走道旁边，斜搭在架子上。箭矢弩矢塞进筒子前，要检查箭镞和尾羽有没有脱落，残次品单独挑出来放好，稍后送给武器工坊修整。” 位处战斗学院旁的军械库，如今正源源不断转运着各类武器装备。柴堆镇没有金属出产，金属武器和盔甲，主要从火舞城和金树城采购。 柴堆镇大战在即，海伯利安也不用再出去频繁地做买卖了，奥兰索医师安排他为临时军需官，恰巧海伯利安以前干得就是类似工作。 就见海伯利安跟几个小队交流起来：“你们每个小队领十套锁子甲，三套半身板甲。队里怎么分配我不管，就这么多。常青之衣不是找我要，去成衣作坊。另外，塔盾已经分配给专门的人手了，剩下的扇形盾和小圆盾你们先申报数量，我看着分。 至于武器，长矛随便拿，投矛多得是。火舞城不久前送来一批制式的战斧和硬头锤，你们先到先得。什么？链枷？我这里没多少柄。双手持握的重剑、斧戟、钉头锤，必须申请者亲自来拿，我可不想让武器浪费在没本事的人手里。 弓弩这里也有，不过主要是长短弓为主，一筒有二十五支箭，你们自己搬。投石索的话，现在还在赶制一批，但不会用的人，还是直接用手扔炼金炸弹……对，都是去炼金工房拿。” 海伯利安对付完一批士兵，抄起旁边箱柜上的货物清单，眼角余光就瞧见一直小地鼠从箱子旁边溜过。他有些奇怪，因为在他印象中，柴堆镇其实是一个很干净的地方，不像其他城镇那样老鼠当街乱窜。 没有理会小地鼠的出没，海伯利安转过头来就瞧见泰·卡丹四处扫视，于是开口道：“你是来领取武器的？哪支小队的？” “看到、一只、老鼠吗？”泰·卡丹似乎要用尽全身力气来说话。 海伯利安心里嘀咕了一下，不过想到眼前这人是一名土著，说不定是他们的某种传统习俗？ “往后面去了，你再仔细找找？”海伯利安现在可没工夫玩什么宠物捉迷藏，随手指了个方向。 …… “震爆手雷将近一千个，炉渣爆弹八百多个，眼下就数这两种数量最多。”提乌斯站在炼金工房外的空地上，左手一个直筒杯模样的炸弹，右手一个圆滚滚、黑乎乎的煤球，听他说道：“前者主要是音波和闪电能量，后者是持续的火焰燃烧效果，依靠炼金术师们日以继夜的赶制，以及魔法涌泉的协助——当然，少不了奥兰索医师的指点，这两种炸弹能够保证源源不断地出产。” 一名身穿甲胄的心灵武士手里把玩着一枚绿油油、如同果实般的炸弹，端详着问道：“这又是什么炸弹？我之前没见过。” “那是酸藤爆弹，是经过翠绿之环协助加工的。”提乌斯说道：“一旦施展，就能够炸出一团带有强酸腐蚀的藤蔓，效果跟‘蛛网术’差不多，也能缠住中等体型的敌人，而且比一般藤蔓耐火。但这种炸弹制作不易，数量也少，就只提供给心灵武士、奥秘骑士和精魂卫士。” “这个好，我们心灵武士有不少掌握粗浅的念控异能，可以把轻巧物体扔出上百尺距离，这样就相当掌握一道法术了。”心灵武士呵呵笑道，顺便把酸藤爆弹揣进胸前皮革武装带里。 “这几箱炸弹就由你们推去送给前线人手，记得小心一点。”提乌斯说道：“卷轴、魔杖这一类物品，稍后由我亲自送去，但你们别指望有太多数量，而且肯定是主要分配给懂得操作使用的施法者。” 提乌斯回身把手上炸弹塞回木箱里，刚好就看见容纳炸弹的空位上，出现了一只毛茸茸的小地鼠。 “去、去！”提乌斯连忙挥手把小地鼠赶走，炼金工房内外周围，都是充满危险品的环境，闲人免进，老鼠也不能来。 “你们看到一只老鼠吗？”远处被守卫拦住的泰·卡丹大喊道。 提乌斯一脸嫌弃地皱眉，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抓老鼠？ “别让他乱闯！那边那边，老鼠往那边去了。”提乌斯随手一指，赶紧回去继续自己的工作。 …… “祭司长，目前常青之衣已经尽一切可能加快制作了，但真的没法再快了。”一名负责制衣的女工说道：“为了保证常青之衣能够抵挡兵刃切割穿刺，必须来回多次浸泡炼金溶剂，然后就是不断捶打重压，每个步骤都不能少的。” “我明白。”珊多丽看见制衣女工由于长期接触炼金溶剂而发黄指甲和脱皮手指，她暗自叹气，坚定说道：“剩下这批原料，你们尽快加工完毕，这是让更多人生存下来的保障……为了柴堆镇，辛苦大家了！” 制衣女工是殖民者，她见这位土著祭司长朝自己低头躬身，赶紧说道：“祭司长您吓到我了，真的不用这样！我们这些人在新大陆漂泊流浪了十几年，好不容易在柴堆镇安定下来，当然知道这样的日子来之不易……您放心，我让大家日夜不停，三班轮替，老人小孩都帮忙搓丝揉线，保证让更多人穿上常青之衣。” 再三谢过制衣女工，珊多丽来到成衣作坊外面，看见前来领取常青之衣的柴堆镇战士们。尽管从火舞城和金树城购置了大量金属盔甲，可战士们为了更好的防护，习惯将常青之衣当成缓阻冲击的内衬，外面再套上锁子甲或者半身板甲。 有趣的是，成衣坊还用普通布料给战士们制作了统一的罩袍，麻黄色的天然质地，根本没用上什么染料。披在甲胄外面，到也算是旗帜鲜明、易于辨识。 “正规的城镇守卫、军团士兵，罩袍上都有图徽的。如果是在几百年前的旧大陆，不同国家、不同家族，还有花样繁多的图徽纹路。我们要不要要搞一个？”说话的人紧了紧腰带，他和几位曾经同为俘虏的军团士兵，换上了全新衣甲，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 “我们哪懂……祭司长好！” 珊多丽一现身，就引得周围众人纷纷驻足行礼致敬，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作为星辰教团的祭司长，珊多丽理所当然地获得众人的尊敬。 “你们刚才说，想在罩袍上绘制图徽？”珊多丽问道。 “对啊，只是我们也不知道要弄什么图案。现在说这些，是不是有点……不务正业？”那名士兵越说越没有底气，感觉周围众人目光都盯着自己。 “不，你没有说错，眼下正是要做这些事。”珊多丽回想起玄微子往日所教，此刻若有所悟。当即一顿通玄神杖，抬手一挥，精魂之风掠过在场众人罩袍，胸口之处浮现一个圆形图案，黑白相抱相缠，彼此内中各有对立颜色的小圆点。明明是静止的图案，看上去却像是在一直转动。 “这是什么图徽？好特别啊！”有人问道。 “这个图案代表着永恒不息的生命本源，是星辰教团对世人的祝福。”珊多丽转而对成衣作坊的匠人说道：“你们就仿照这个图案，往后每一件罩袍都要画上同样的图徽。” 当即就有人答道：“祭司长，您就放心吧。一个圆圈而已，我立刻让画个模板出来！哎呀，哪来的老鼠！” 在得到珊多丽亲自出手加持和祝福后，众人士气高昂，也没有理会从成衣作坊外跳过的小地鼠。自然也没有谁会在意角落处一脸阴翳的泰·卡丹。 …… 小地鼠跑啊跑、跑啊跑，几乎绕着柴堆镇，穿街过巷溜了一圈，直至它转角撞上一只小黑猫。 “喵？喵~”四蹄踏雪的小黑猫先是微微一愣，望向被吓得抱成毛球滚走的小地鼠，注意力全被吸引住了，连忙追赶上去，像是玩弄猎物一般。 小黑猫一路追赶，兴致一起便飞扑把小地鼠摁住，然后张口叼住小地鼠，结果她自己也被揪住后颈肉提起。 “莫名感应扰得灵台不宁，我倒想领教一下是什么东西。”提起罗莎莲的玄微子望向她嘴里叼着那只小地鼠。 “怎么了？”罗莎莲问道，一松口小地鼠就落在玄微子手里。 捏住小地鼠的玄微子沉默半晌后，微微睁大了双眼，开口说：“这……可真是大新闻啊。” 第208章 战风将起 “那只小地鼠是天空歌者？你确定？！” 九转灵台妙境之中，化身先是不加掩饰的震惊，然后按捺下惊疑，听本尊说道： “我也说不准，至少那是其中一位天空歌者，或者是他的一部分。” “出神入化？分形散影？”化身猜测道。 “似是而非。”玄微子思忖着说：“不过既然法师奥术当中有‘拟象术’、‘投影术’，心灵异能中也有暂时复制自身的‘分身术’，精魂使者开发出类似的手段也不奇怪。” 化身谨慎道：“如果要细究玄理，分身跟化身可不是一码事。听你刚才的意思，天空歌者不止一位？” “他给我一种很奇怪的感觉。”玄微子说道：“丹道之中出神入化，练就身外化身出摄外游，但本尊是本尊，化身是化身，这点还是很明确的。” “就如同我一般，我是你的一部分人格剖面的具现化，并不能完全代表你玄微子，也不可能掌握你的所有修为法力。”化身说道。 玄微子点头说：“这就是我看不透天空歌者的地方，那只小地鼠不像是分化而出，本就是独立的个体。” “塔瓦隆和芙伦都说过，天空歌者每次出现的动物形态都不一样，所以你猜测天空歌者不是一个单独的存在，甚至不是靠动物变形隐藏阵容，而本就是众多个体的集合？”化身苦笑道：“这算什么？另类的集群生物吗？” “上升阶梯。”本尊忽然言道：“星界那伙心灵术士曾经提到过，古代巨人在新大陆的众多遗迹，是为了施展‘上升阶梯’仪式，将整个族群融合升华，回归创世泰坦。法师看得出古代巨人遗迹是一个仪式魔法，不排除天空歌者也发现其中的奥妙啊。” “并非分形变化，而是群灵归一吗？”化身敲着额头说道：“就跟迈昂那样，从蕈人集群结合成一棵大蘑菇？可它的下场很清楚啊，就是寂灭自我、散离本心，此举不可避免要破除我执，抹灭个体之间的差别认知，绝对不是一条好走的道路。听星界心灵术士的意思，古代巨人不也停滞在某种特殊状态而无法解脱吗？” “解脱这种事，一向是依赖自我的主观判断，说不定古代巨人乐在其中呢？”玄微子边想边说：“不过你从芙伦那里打听到的情报，确实给我不少启发。如果图腾师的力量与天空歌者有关，那倒是可以解释，为何他们能够操控和驾驭图腾巨灵。” 化身赞同道：“对啊！如果天空歌者真是群体集合而成，凭借庞大的集体意识与精神规模，那说不定真的能操控图腾巨灵，而且深入沟通自然领域，运用驱使无止境的自然能量，图腾师与之相比也不算高明了。这可是窃天地运用之机啊，完全够得上地仙位业了吧？” “可问题是，现在这位异界地仙似乎身陷劫数，仅有一只小地鼠脱出险境。”玄微子说道。 化身直言道：“那便以其为引，开坛行法感应其他天空歌者的存在。” “我一发现它是天空歌者，就已经试过这么做了，但没有任何感应和回音，想必是被非常强大的反预言、反侦测效果保护着。”玄微子说道。 “传奇施法者有反预言效果保护，这太正常不过了。”化身转念言道：“可万一是被囚禁起来呢？毕竟你以星纲法坛施展，感应探查之功也相当高明了。” “但凡占验，不外乎感应或推演。”玄微子说道：“感应无凭，就只能以推演之功。但任何推演都需要信息前提，你我此刻问论对谈，实际也是在灵台中推演。” “心灵异能之中也有‘极化认知’，根据头脑中最细微的线索、模型或记忆的片断，作出超乎寻常的推理。”化身说道：“不过这道异能，实际上是强迫心智深入发掘每一条相关信息，并使之建立关联。仍然受到一定的心智与思维模式的局限，就比如说我如今猜测，天空歌者是被圣鳞之子囚禁起来了。” “问题是这样的推演，其依据往往建立在微薄脆弱的信息基础上。”玄微子本尊说道：“如果是囚禁，那会囚禁在哪里？葛兰卡山城吗？但我们又如何能够找到天空歌者的具体位置呢？” 化身摊手道：“推演测算，并不是直接把事情处理完啊。而且我也有一个猜想，万一天空歌者彻底与葛兰法兹沆瀣一气呢？这也不是不可能哦。” “所以还是不能指望天空歌者，顶多将他的情况，当成一个可以利用的变数。”玄微子本尊站起身来，九转灵台妙境中星华漫天：“靠山山倒、靠水水流，先将葛兰法兹第一波攻势击退，你那边也要做好相应准备。” “我已经通过芙伦联系上一批反抗势力了，而且我还发现了一些帝国军团安插的人手。”化身说道：“所以别看签订了停战和约，那群秃鹫闻着腥味就会蠢蠢欲动。” “可以跟他们有限度的合作。”玄微子说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化身表情严肃：“只是葛兰法兹内部，还有一位实力强大、神出鬼没的流水亲王，不把他铲除了，我这里很多安排施展不开。” “碧云如意、巨人头骨都在你那里，还需要什么协助？”玄微子问道。 化身摸着下巴说道：“必要的时候，我需要斩灭形神的一剑之威！” …… 砰！ 激流湾的前进堡垒旁，挨着山岭余脉处，有一座临时挖凿出来的秘虫洞窟，此时内中忽然传出一道撞进声，紧接着是一片悉悉索索的动静，好像有无数虫群在爬行蠕动，让人听着就头皮发麻。以至于这个秘虫洞窟周围几百尺都没有普通人敢靠近。 不过眼下就有一张大型床轿，在三十二位健壮武士的肩抬下靠近秘虫洞窟。上面是足够六七人躺卧的大床，摆满了新鲜果盘和鲜花，香气漫溢。圣鳞之子涅瑞萨二十七世端坐正中，两位身披薄纱的侍女跪在两侧，手捧着酒壶与特色珍馐。 床轿两侧是衔尾巨蛇部族的双翼种卫士，个个身材挺拔、头戴羽冠，手中长矛战剑散发着隐隐灵光，逼人威压让洞窟内的虫群爬行声音停顿下来。 “难得啊，居然有事情能够让操虫师生气愤怒，不知道能否跟你的老友诉说？”圣鳞之子放下酒杯，轻踩床轿，身形飘飞而出，落到秘虫洞窟之外。 洞窟之中，走出一条枯瘦腐臭的身影，杵着骷髅法杖，步伐有些蹒跚迟缓，来到圣鳞之子前站定，微微行了礼后说道：“主要是被某些人的无能所震惊了。” “哦？” “我之前对一名柴堆镇的士兵施展了‘蛀虫术’，希望借他来刺探机密和军情，只是他真的太无能了。”操虫师沉稳的语气中也带了几分怒意：“那家伙的心智总是不由自主地浮想联翩，几乎没有办法集中下来，散乱的思维又不肯对任何事物进行深入思考，总是放任情绪的发泄，懒惰、愚笨，还极度贪生怕死。” “柴堆镇居然让这样的人参与战斗吗？”圣鳞之子笑道：“难道他们都没有人才了吗？” 操虫师摇头道：“不是的，单纯是这个家伙天赋资质很差，不要说成为施法者，就算是武技也难以锻炼上更高层次。他的灵魂精粹太稀薄，甚至让我施放的蛀虫没有足够养分，不能有效控制他的行为。” 圣鳞之子噗嗤一笑：“这种级别的无能之辈，我还是头一回见识……好了，就说说你打探到的情报吧。” “就我了解到的情况，柴堆镇新建立的星辰教团内，精魂使者有三十多人，精魂卫士将近两百，作为教团的中坚力量。其中以祭司长珊多丽和礼星祭司铎伦，实力最强，但也就跟血吻种当中的高等祭司差不多。”操虫师逐一道来：“另外法师与炼金术师不足三十人，基本负责制作魔法物品的工作，没有什么强大角色。” 圣鳞之子说道：“我还以为帝国佬会派遣很多法师助阵……翠绿之环呢？应该也去到柴堆镇了吧？” “确实。”操虫师答道：“除了之前以塔瓦隆为首，在葛兰法兹中的那一批德鲁伊和巡林客，另外还有几支人手加入其中。不过他们通常在森林内中活动，我没法控制那个无能之辈深入探查，只是听说有一个叫做昂维诺的德鲁伊，实力很强。” “德鲁伊啊，当初我希望拉拢他们，可惜对翠绿之环的信仰，让他们不可能彻底臣服于葛兰法兹，可惜了。”操虫师说道。 “另外就是一支名为心灵武士的队伍。”操虫师说道：“其实比起星辰教团和翠绿之环，这批心灵武士才更像是奥兰索的心腹。他们同时锻炼肉体和心灵，数目大约在一百二十人上下。” “不是很多嘛，听起来就跟精魂卫士差不多。有什么特别之处吗？”圣鳞之子问道。 “不好说，现在关于他们的情报最少，哪怕心灵武士的锻炼技艺并不是机密，但并未探查出什么特别之处。”操虫师说道。 “那剩下的就是奥兰索了。”圣鳞之子说道：“能够正面击败并杀死全副武装的‘炎魔之子’，放眼整个葛兰法兹，恐怕也没有几个人有把握战胜他。” “不是说奥兰索战胜‘炎魔之子’，依靠的是魔法阵吗？”操虫师问道。 “可现在柴堆镇就笼罩在那个魔法阵中，他们把防线收缩到魔法阵范围内，就算没有高墙厚壁，也等同占据着优势。”圣鳞之子回头望向前进堡垒，从葛兰法兹各地集结至此的军队，正陆续向北方开拔。 “两万五千人的军队，其中六百位不同水平的精魂使者，超过一千位精魂卫士，三位图腾亲王，加上你我一起出征，我很好奇，那位奥兰索医师到底有多强。”圣鳞之子涅瑞萨二十七世仰望着天空，仿佛要将高高在上的太阳扯向地面。 …… “不要再往前了。”手持斧戟的心灵武士小队长将道路上缓缓行进的一辆大篷车拦下。 驾车的恩法斯像是老练的冒险者，他瞧见面前柴堆镇士兵们，盔甲外披着整齐划一的麻黄色罩袍，胸前一个半黑半白的奇特图徽，看上去相当奇异。 “你们是打算移居到柴堆镇的殖民者吗？不知道最近的事情吗？”小队长说道。 恩法斯眼角眼中闪过不易发现的银色光芒，他察觉到这个小队长身上散发着灵能波动，长柄斧戟的前端是深青色的晶体材质，不像寻常金属，灵能波动尤为显著。 “哦，好像听说是要打仗了。”恩法斯扣着耳朵说道：“我们是卖药膏的，就是猜这里能够赚钱，特地赶来的。” 小队长跟同行战士对视一眼，满脸稀奇地说道：“来柴堆镇卖药膏？没听说过常青商会的名头吗？我看你这生意没法做了，柴堆镇如今最不缺的就是药物。如果你有各类武器护甲、魔法物品，我们倒是会收购。” 这时篷车内有人掀开帐幕，一名卷发女性冒出头来，满脸精明市侩地看着小队长，说道：“这个小哥，我看你额头上冒着一股铅灰色的灵光，说明你未来运势恐怕不太好哦。我这里有一条幸运手链，不知道你有没有需要呢？” 小队长一脸愕然：“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 恩法斯无声叹气，卷发女性赶紧回答：“算命看相、纸牌测运、内脏占卜、晶球预言，统统都会。男女婚姻、家庭关系、调教子女、报复仇家，全部包办！” 小队长显然不信这些玩意儿，心灵异能的教导让他明白，这些无非都是骗人伎俩。 可小队长刚要说话，眉间有一丝银光电弧闪过，他立刻扭头望向南边，朝着身后众人喊话：“东南方三哩开外，葛兰法兹有一支超过三百人的大队，全是高速机动的风豺部族猎手，正在朝这里逼近！立刻做好准备！” 恩法斯看见这情形，与卷发女性心灵感应起来：“那是灵能传讯？而且方位人数全都了解清楚了？” 卷发女性没有回答，只是饶有兴致地眺望着远方地平线。而小队长说道：“你们不要呆在这里了，赶紧走！沿着这条路向西，就是柴堆镇！战斗马上要爆发了，这里不安全！” “小哥，多谢你啦！这条幸运手链就送给你咯。”卷发女性将一条工艺简陋的水晶珠串套在小队长手腕上。 小队长还想说什么，但事态紧急由不得他纠缠，看着大篷车缓缓行进，一副不急不慢的样子，朝着柴堆镇而去。 第209章 迎战 “你可真淡定啊，没听说葛兰法兹马上要杀过来了吗？还在这里慢悠悠地驾车？是想旁观战斗吗？”卷发女性打着哈欠问道。 恩法斯虽然目视前方道路，注意力却集中在后面开始布置阵地的心灵武士们：“难道你不感兴趣吗？这可不是一两位灵能者钻地下城的冒险，而是将心灵异能运用在战场上，刚才那道灵能传讯，足以说明很多事情。” “我可不像你，天天盼着打仗、战斗。”卷发女性揉着额头：“不知道柴堆镇有没有好酒，我头疼得要死。” “你还想着喝酒呢？现在柴堆镇里估计都跟热锅上的蚂蚁差不多，人家没把我们赶走就算好了。”恩法斯望了望周围天空：“而且我能够感知到这里的空气中都弥漫着灵能的波动，是将心灵异能烙印在周围空间了？居然还有这种魔法阵？是利用了星光体吗？” 卷发女性咕哝着钻回大篷车里，恩法斯从怀里取出一枚猫眼石，海蓝色的宝石内中有一道深邃弧光，仿佛猫科动物的竖瞳，带着洞察真实的眼神。 这是恩法斯的灵晶仆，即便不具备感觉器官，依旧可以通过超视能力看见周围环境。恩法斯虽然不能与之共享视野，却能够与灵晶仆心灵感应，从而得知远处情况。猫眼石两侧渐渐集聚起星光体，长出蜘蛛模样的腿脚，轻轻一蹦，从恩法斯指间自行跳走，往战场方向而去。 …… “喂！对面人不少啊！”安抚着身边豺狼伙伴的高个猎手跟身旁的头领说道，同时望向地平线上的人群，足有六七十人，组成了严密阵型，戒备十足。 头领胯下骑着一头壮硕的异变豺狼，手拿着一根生肉骨头啃咬着，满嘴尖锐凌乱的牙齿，挂着血丝肉碎，就像一头人化的豺狼。 “怕什么？我们这边人更多！”头领将啃完的骨头扔给坐骑，沾满血水油脂的手在腿上随便蹭蹭，伸长了脖子用力嗅闻，面露怀疑之色：“好奇怪，对面不像是有这么多人的样子，只是被道路上的气味干扰了，闻不出太清晰的人数。” “是法术吗？”高个猎手问道：“就跟帝国佬的‘镜影术’一样？” “管他呢！一波冲杀过去，闻到气味就咬，准没有错！”头领从后腰拔出两柄反曲刀，大腿夹紧一下，催促着胯下坐骑，同时喊道：“孩子们，准备冲锋！” 头领身后，是三百多名风豺部族的猎手与士兵，另外还有一百头黄黑毛皮的豺狼，从脑后到背上长着不规则的杂乱鬃毛，一个个躁动不安地刨地嘶吼，对血肉的强烈渴求，让它们嘴角滴下唾液，两眼直冒凶光。 这种饥渴同样传染给了三百多名猎手，一个个带着不自然的狂热表情，眼神中流露出来的，并非临战前夕的高昂士气，而是对饱餐血肉的渴望。他们大多手持反曲刀、短矛、手斧这类短兵器，身上披着各色野兽毛皮随意缝制而成的简陋护甲。 狼骑头领十分满意，风豺部族从来不靠什么战前宣言、惑控法术来提升士气。他们的战斗方式就如同草原上的豺狼，遇到弱小的敌人就一拥而上，以极为高效与残忍的方式猎杀敌人。如果遭遇强悍的对手，那就一哄而散，让对方没法将部族整体消灭掉。 即便经过天空歌者的指导和整合，风豺部族已经有超过三千名猎手受葛兰法兹调派。但他们的习惯和作风，从来都不是跟敌人庞大阵列正面冲击。而是寻找敌方薄弱之处，用牙齿狠狠咬下去，撕下一块肉来，然后带着贪婪目光退去，等待下一次进攻机会，这才是风豺部族的做法。 望着远处道路旁不过六七十人的队伍，这位狼骑头领舔了舔嘴唇，攻取柴堆镇的第一场胜利，就由他来亲自拿下！ 一阵高亢的狼嚎声过后，这支超过三百人的风豺猎手大队，迈着逐渐加快的步伐，如同席卷泥泞地面的黄黑洪流，裹挟血腥味奔袭而来。 反观身披麻黄罩袍的柴堆镇士兵们，在初春那寒凉而略带湿润的风中，静默不语。最前排的心灵武士手持盾牌、斜架长矛，好似一面带刺墙壁，挺立不动，没有一丝惧意和退缩。 冲在最前头的一百头豺狼，四肢交替往返，甩着舌头与口水，已然来到阵前数十尺，而猎手大队却是分为两路，试图从左右包夹。 然而下一瞬间，盾阵后方射来点点灵能银光，一连串“星光体纠缠”洒出团团凝稠流质，好似大片“蛛网术”效果，将狼群困缚起来，在那里挣扎嘶吼。 于此同时，两路风豺猎手迈腿狂奔，当中的精魂卫士在“大步奔行”的加持下，速如奔马。并且借着奔袭速度，掷出第一波投矛！ 盾阵两侧升起一片稀薄星光，笼罩着心灵武士们的广域“偏折力场”，将投矛弹得到处乱飞，就是没有一发命中。 “杀！杀光他们！” 早已陷入对血肉饥渴的风豺猎手，面对此种情景也没有丝毫畏惧，嚎叫着发动无惧冲锋。 然而下一瞬间，结成阵势的心灵武士们浑身银光大作，竟然是所有人齐刷刷施展了“膨胀术”，六七十个巨人抬脚猛躲，联动的“重踏术”引起震荡波，向外扫出！ 登时地掀三尺浪，冲得最快的风豺猎手直接被震荡波撞飞，接连后方几十尺的风豺士兵狼狈地跌倒在地，手脚相绊、倒如刈草，本就零散的冲锋阵容，立刻大乱起来。 不等跌倒在地的风豺猎手们起来，心灵武士们动作划一地冲出，斧戟重锤横扫、长剑利矛穿刺，拥有着超乎这个体型的速度，好似一座吞噬生命的钢刺堡垒，在风豺猎手身上毫不犹豫地碾压而过，留下一地尸骸。 后方的风豺部族士兵显然被此突然出现的阵仗吓住了，很多人就此停下冲锋节奏。其中有部分人试图攻击巨大化的心灵武士，可是奋尽全力的挥击，却砍在了空处，紧接着被旁边的心灵武士夹击。同样膨胀变大的武器分量惊人，轻而易举收割掉性命。 “幻影！都是幻影！” 狼骑头领立刻察觉异常，眼前这一群心灵武士，估计有一半都是法术形成的幻影，人数远没有看上去那么多。 可即便如此，风豺部族这轮冲锋算是一触即溃了，柴堆镇心灵武士的反击猛烈，根本不是那些风豺部族过去在外游击劫掠的城镇守卫可比，而是不亚于帝国军团的劲敌！ …… “不可思议。”借着灵晶仆观察战场的恩法斯发出感叹：“先是用类似‘镜影术’的手段，将十五人的小队变幻成六七十人的阵容。在此掩护下，运用‘膨胀术’、‘惰性护甲’，还有‘战斗预知’这些低阶异能，提升个体战斗能力……更难得的是，这些心灵武士的配合简直是超乎寻常，夹击、掩护、扰敌，每一项都只有久经沙场的老兵才可能做到，甚至未必能做得这么好！” 望着风豺部族士兵夹着尾巴分散逃跑，心灵武士们也没有紧追不舍，重新稳固阵容，缓缓推进。 “喂！别睡了！”恩法斯晃了晃卷发女性，问道：“你不觉得这些心灵武士的灵能太充沛了吗？我看他们的施法等级并不高，按说没有那么多的灵能可以供他们挥霍的。这一轮打完，不怕敌人下一波冲锋吗？还是说仗着魔法物品足够多？可我看也没用多少啊。” “烦不烦啊。”卷发女性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回答：“那个……五阶异能里有个‘超能共鸣’，可以将施法者的精神与其他灵能者相连，抽取众人灵能形成一个集合灵能池。经由这个灵能池所施展的心灵异能会更为强大。” 恩法斯却摇头道：“这道心灵异能我也听过，可是这些心灵武士不像是有这么高的水平啊。” 卷发女性抬手指天，恩法斯若有所悟：“你是说那个灵能魔法阵？它在为心灵武士提供灵能？这、可是……这到底要何等庞大海量的灵能？那个奥兰索医师时刻不停地为整个魔法阵提供灵能？” “那我就不知道了。”卷发女性有些烦躁：“啊~头疼死了，你别慢悠悠了，赶紧去到柴堆镇，给我弄点酒喝。” 恩法斯想起这个卷发女性没有酒喝的场面，不得已挥动鞭子，同时让灵晶仆赶上自己。 “等等，有一群土著往我们这边来了！”恩法斯忽然察觉到危险，自己为了能够让灵晶仆观察战斗，所以大篷车一直没有远离战场。偏偏又在上风口的位置，对于嗅觉灵敏的风豺猎手，几乎就是摆在嘴边的一块肉。 “喂！这回真的要出事了！至少有三四十名土著往这边追来了！”恩法斯一边催促马匹，一边对大篷车里的卷发女性说道：“实在不行就把这车扔下算了！” “不准扔！这可是我唯一的财产了，你要跑就自己跑！”卷发女性摁着额头，十分烦躁地回应道。 “我对付不了这么多敌人！”恩法斯焦急道：“反正就是一群散兵游勇，我们用‘任意门’躲到远处不就好了？这群土著又不可能真的带着大篷车慢慢走！” 远远传来的狼嚎声，让恩法斯立马抄出座位底下的手弩，脑袋周围已经浮现出薄薄灵能银光，说道：“你不走我可走了！” “一群不人不兽的家伙，至于闹得大惊小怪吗？”卷发女性伸出一脚，将恩法斯踹下马车，满是起床气地抓着满头细卷发，脸色非常难看。 “你本领大，你来解决，我先溜了！”恩法斯更干脆，拍拍屁股，银光一闪施展了“任意门”，逃到几百尺外的灌木丛中。 “就这胆量？亏你还参加过幽魂海湾大战，真是越来越没用了。”卷发女性从大篷车里翻找半天，好不容易找出一个瓶子，往嘴里一灌就吐了出来：“哪来的艾草汁啊？” 卷发女性还在埋怨之际，被心灵武士们击退的一批风豺猎手追上了大篷车。他们从来不介意战场上的逃散退却，而且看见有别的猎物，又会立刻涌起贪婪本性，投入全新的战斗中。 “看哪！有个女人！”围住大篷车的风豺猎手兴奋非常，也不知道是由于看见血肉的饥渴，还是由于别的原因，不由分说就朝着卷发女性逼近。 “滚开！”卷发女性一挥手：“我心情正差着呢！” 然而这些风豺猎手根本没有把话听进去，原始蒙昧的本性，催促着他们要将这个女人抓走。 “我就是讨厌这种听不懂话的家伙……哦，他们估计是听不懂通用语吧？”卷发女性自言自语起来，仿佛无视了周围情况。 可是当一名风豺猎手碰到了她的肩膀时，周围空气忽然停滞下来，几十名风豺部族的猎手与士兵全都站定原地，动弹不得。 下一刻，空气再度流动，风中掺杂了点点银光，惊悚的尖叫取代了风声，贯穿了每一个风豺部族成员的脑海，“超频震爆”的力量让他们的脑浆沸腾起来。 是字面意义上的“沸腾”，周围三四十人，头盖骨肉眼可见地溶解了，颅骨内的脑浆发出咕噜噜的沸滚声，然后一个接一个地爆碎开来。 …… “嗯？” 三部八景坛上，玄微子面前悬着着十几道银镜圆光，内中分别映照出柴堆镇各处大小战场。葛兰法兹以风豺部族和野鬃部族为主的小规模试探已经开始，在星纲法坛的协助下，玄微子可以同时和监视多处战场的情况。同时玄微子利用星纲法坛，与深晶矿脉共鸣榨取灵能力量，为心灵武士提供支援。 而在方才，玄微子忽然感应到星纲法坛范围内，另有一道极其强悍的心灵异能被施展出来。眼下除了他自己，其他心灵武士大多只掌握一到二阶心灵异能，可那股灵能波动，分明就是高等心灵术士才能展现。 一股莫名念头浮现，玄微子面前浮现另一道圆光，好似来自天上的目光遥遥望向地面的大篷车。 就见卷发女性站在一地无头尸骸中间，很是烦恼地揉着额头。但被玄微子注视瞬间，她十分敏锐地抬起头来，隔着天眼圆光，直接朝身在法坛玄微子招手示意。 “这可真是缘分啊，奥兰索。”玄微子叹了一口气。 第210章 埋伏 初春的温暖让大地积雪飞快消融，本已泥泞的地面，在清晨小雨过后，宛如泡足了汤水的麦糊，松软且不受力，踩踏上去轻易没过脚踝，发出吧唧吧唧的水声。 可这还是其次，气温虽然转暖，但大地仿佛还蒙在寒冬的被窝中。泥泞潮湿的土壤，不断剥夺着行军众人的气力和体温。 氤氲的雾气与阴沉的天空，让角犀部族的士兵们也一样压抑沉闷。大约两千人的先遣队，分成三列向北行进着，在大地上拉出长长的队形，蜿蜒铺展。 冈侬听着两边战友此起彼伏的哈欠声，尽管他有拽倒两头角犀的力量与体格，眼下状况还是让他感到疲倦困乏。 作为角犀部族的战斗酋长，冈侬身上穿着用三层角犀厚皮压打铆扎而成的厚重甲胄，头上顶着独角盔。而他两边的战友们，其中有一半甚至只穿了大披肩和草皮裙，稍好一些能穿上兽皮鞣制的护甲。 至于武器，冈侬自己有一柄从帝国佬手中缴获的硬头锤，配上用藤条捆扎而成的盾牌，多蒙上一层角犀皮，能挡住普通弓弩射出的箭矢。但其他战友基本就拎着普通的细杆长矛，盾牌也不是人人都有。 “这样的军队和士兵，哪里能够打仗？”冈侬愤怒之余，又有几分无奈。 他出身的角犀部族，主要活动范围是大平原和西部荒漠之间，上千年来维持着半游牧半采集的生活方式。既不是长獠部族掌握肥沃耕地、繁盛人口，也不像野鬃部族那样纵马劫掠、来去如风。 角犀是一种沉稳憨厚的大型动物，遇到危险固然会反抗，但更多时候只是喜欢在领地范围内转悠，在凉爽的泥潭里打滚。如此习性反应到部族之上，就是没有太强烈的扩张欲望。 角犀部族长久以来，一直受衔尾巨蛇部族的压迫，依靠奉上贡品以求安稳。后来土著大联盟的建立，角犀部族的大小酋长们聚在一块商量许久，最终在兵不血刃的情况下，让角犀部族整体加入了土著大联盟。 可是这样的妥协，并没有给角犀部族带来更美好安定的生活，帝国佬的入侵，迫使大平原周边所有部族联合起来对抗。角犀部族相对于其他部族，并没有十分突出的专长，部族中的精魂使者偏重于防护法术，可也不至于高明。 而结果就是，面对帝国军团，角犀部族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士兵而已，或者说用来消耗对面法术的炮灰。 冈侬想起之前来自己家中做客的翠环巡林客，在土著大联盟中，角犀部族算是与他们往来最密切的部族了。原因无他，过去的战斗中，让角犀部族蒙受了太多损失，他们亟需能够改变现状、提升能力的技法。 那阵子冈侬也学到一些东西，掌握了“忍受环境”和“大步奔行”。虽然他并不是部族中正式的精魂卫士，可是加上在战场上久经磨练的武技，按照翠绿之环的说法，他已经算是兼职了巡林客的高等战士。 冈侬对于高等战士有什么武技范型、流派区分一点也不懂，只是依靠角犀部族历代传承下来的古朴秘技锻炼，他的肌肉和骨骼不仅在灵魂精粹下产生转化，拥有与角犀较量的惊人力量，而且获得远超常人的恢复与自愈能力。 不过这样的能耐，在战场之上，除了让自己多了几分生存下去的机会，就没有太大的用处了。冈侬有幸亲身经历过“炎魔之子”的法术轰炸，并且成功逃生。从那时候起，冈侬就深深明白，把身体力量锻炼得再强大，面对魔法的威能，就只是一块晓得乱蹦乱跳的肉团罢了。 难不成还有本事跳到天上去，把法师的脑袋砸碎不成？就算是处在战斗前线那些奥秘骑士和战斗法师，一样有“法师护甲”、“护盾术”保护自身，而自己还要穿过狂轰滥炸的法术洪潮，才有可能杀到他们面前。 如果足够幸运，冈侬倒是能靠着皮糙肉厚硬顶着，冲锋到敌阵之前，可自己的战友说不定全都死在冲锋路上了。 冈侬见识了太多勇敢无畏的战士，发誓要将入侵者赶走，然后第二天就被炸得残躯遍地，连临死的哀嚎声都来不及发出。 有时候冈侬不禁在怀疑，是不是衔尾巨蛇部族嫌其他部族人数太多，于是把他们送去跟帝国佬拼命，好独自一家霸占整个大平原？ 想到如今要去进攻的目标，是一个叫做柴堆镇的地方。大人物们都说那是对帝国佬进行反击、夺回家园的第一步，可冈侬想不明白，自己角犀部族就从来没离开过大平原，这种战争究竟有什么意义？ 而且这回葛兰法兹征调了两万多人，即便在与帝国佬交战之时，也极少有一次性征调这么多兵力，难不成又是个坚硬难啃的堡垒吗？这回又要死多少人？角犀部族又有多少孩子埋骨异乡？ 冈侬叹了一口气，他已经不想再冲锋陷阵、彰显武力了，过去的行为在如今自己看来，简直傻得可笑。更不要说如今这种懒洋洋的行军，要是有敌人在道路两旁发动突袭，立刻就能溃散到无法收拢的地步。 “不会真有敌人偷袭吧？离着柴堆镇只剩下十几哩了。”冈侬朝两边望了望，浓雾飘荡，让他当即生出警惕。 “大家小心——” 话音未落，浓雾中一片迷蒙银光闪烁，紧接着无数利刃飞射而出，从行军队列两侧包夹而来。 冈侬下意识一甩硬头锤，将迎面利刃银光砸碎，赫然是一柄水晶雕刻而成的长剑，虽然没有华丽繁复的花纹，但足以让他大感惊异。 可现实根本容不得冈侬多想，从行军两侧爆射而出的水晶飞剑，就像收割稻草的镰刀，将角犀部族的士兵们接连成片地贯穿，顷刻间便是血花肉块纷飞、断肢人头乱滚。 冈侬挡下两柄水晶飞剑，顺势趴倒在地，用盾牌护住脑袋，朝周围大喊道：“趴下——快趴下！！” 可此时再喊什么都迟了，一轮水晶飞剑的激射只维持了五六秒，冈侬肉眼可见距离内，几乎不存在还能站立的士兵了。泥泞地面上铺满了残缺肢体和碎烂血肉，哀嚎声瞬间盈满周遭。 …… “战报！角犀部族先遣队全军覆没！只有不到五十人生还！” “急报！风豺部族的三支猎手进攻不成，已经退回东部营区！” “西边的怪物联军正在进军，目前还没有遭遇战斗，但是突然出现的泥石流拖慢了行进速度。” 柴堆镇南方三十余哩外，抵近着星纲法坛边缘，一座占地广大的军营安置在河边，最中央如同巨蛇盘踞的巨大营帐内，血吻种祭司们对着一个个远视水盆，将广大地域上不同位置的战况汇报给圣鳞之子。 圣鳞之子仪态轻松地靠在宝座上，在他面前两侧，都是各位部族统领，如今他们在葛兰法兹当中，都属于圣鳞之子麾下的将军——这些典章制度多少也效仿了殖民者。 不过听到一条条战报，这些将军脸色就像抹了一层灰浆，圣鳞之子看着他们，笑道：“大家听明白了？还觉得那是一个不起眼的帝国佬小城镇吗？” 在场没有其他人敢说话，因为在与帝国军团签订和约之后，这些部族统领其实并不愿意继续战争，或者说并不愿意继续替衔尾巨蛇部族冲锋陷阵了。 虽然这一次圣鳞之子许诺要分配土地跟各个部族，但习惯了大平原温热潮湿环境的大小部族，其实对犬牙山脉以北的苦寒之地没有多少兴趣，否则在过往的历史中，早已占住那片土地了，哪里还要派大军征战？ 可是碍于圣鳞之子和那几位图腾亲王，以及衔尾巨蛇部族的实力，各个部族也只得无奈参与。 “法库鲁，你怎么看？”圣鳞之子望向其中一位身形滚圆肥胖、油汗不断的将军。 作为长獠部族在“智齿女士”之后公推而出的部落统领，法库鲁发挥他一贯的口才，语气卑微道：“圣鳞之子，您才是葛兰法兹发号施令的唯一人选，您的意愿就是我们前进的方向。” “油嘴滑舌。”圣鳞之子也不在意，干脆说道：“我很清楚，你们当中有些人其实早就与帝国佬暗中往来，认为比起永无休止地战斗，还不如彻底跟殖民者妥协，仗着自己有大量部族民，也当上大农场主、大庄园主，过上那种奢靡豪华生活，彻底拥抱殖民者的文明。 但你们觉得可能吗？我也明白跟你们说吧，殖民者不把你我消灭干净，是决不会罢休的。他们并不是仇视我们才这么做，而是对于活人而言，土地、矿产、资源才是他们渴求的事物！ 你们想过上好日子的想法，我也理解，但这一切必须建立在葛兰法兹与殖民者平等一致的基础上。停战和约不过是一张脆弱的羊皮纸，契约效力来自彼此对当下情形的判断，并不是什么根植灵魂与血脉的誓约！ 而柴堆镇就是悬在你我头顶上的一把利刃！不将它摧毁拔走，我们就别指望能安心睡觉！” 圣鳞之子说完之后，营帐内中寂静无声，他扫视众人一圈：“大气亲王将会给柴堆镇发布最后通牒，各位做好准备，接下来才是真正的大战！” …… 掌诀变幻，银辉游弋，星纲法坛中神机运化、感通物性，在超出肉眼视距之外，一片密集冰锥自天空阴云降下，如同冰雹般，裹风携雨，将一支长獠部族的步兵砸得头破血流、冰锥穿体。 玄微子安静地看着银镜圆光，约莫还有二三百人慌乱逃离了冰锥范围，留下一地僵冻尸体。而他们后方出现了由翠环巡林客带领的弓弩手，紧追不舍，强弓劲弩接连射出箭矢，将逃跑的敌人射倒一片。 “冰锥效果一般啊。” 玄微子轻轻吐息，站在三部八景坛上，阖目凝神调息，周围丹炉烟气升腾，好似有灵自感般，鼓荡穴窍，涵养玄微子生机法力。 面对葛兰法兹派出的先遣进攻人手，玄微子本人坐镇柴堆镇，居于星纲法坛之中运筹帷幄，天眼洞照方圆数十哩状况，以自身为信息和情报中枢，将葛兰法兹军队动向掌握得一清二楚，然后以心灵异能传达给分散在外的各支人手。 但是同时监控着方圆数十哩，不可能面面俱到。展开元神内景一直容纳数十哩事物，对心念定力的要求极大，如今玄微子借助星纲法坛也难以长久维系。 不过玄微子还是想到了另类的办法，那就是效仿雷达通过电磁波反射来侦测目标方位。而星纲法坛恰是行持雷法、感应物性的极佳基础，玄微子只要每隔一段时间施展雷法，但凡人群聚集必有庞杂气息与生机波动。 毕竟葛兰法兹征调大量部族士兵，他们绝大部分也仅是普通人而已，没有成规模的反侦测的手段。 眼下情形类似一场战略游戏，玄微子已经基本扫除遮蔽地域的迷雾，能够清晰辨明敌我位置。哪怕这么大范围的雷法感应相当模糊，可不妨碍玄微子另外用上望气术，就能判断出敌人的大致规模。 更别提在星纲法坛范围内确定方位，玄微子就能施展心灵异能遥视侦测敌人。 当然，如果敌人持有反侦测的魔法物品，再用上隐形法术，玄微子也未必能够清楚辨明。因此在柴堆镇周边，数以千计的护法仙灵隐去身形保持警戒侦察，组成一个庞大的感知网络，严防死守一切潜入柴堆镇的行为。 而面对成群结队、数量较多的敌人，在玄微子看来就是一大堆行走肉团，任由自己宰割。要么心灵异能发动的集群水晶飞剑，要么以雷法操控天气降下冰锥霜刃，或者干脆由恒益子率领一支天丁力士突然出现，将敌人轰杀。 不过这样的战术从来不是孤立使用，而是要配合在外面各支部队的作战。玄微子除了是信息与情报中枢，也是负责给前线作战人员提供火力支援。 正当玄微子再度运起雷法，无声的感应向外扩散而出，忽然就感觉到一股逼面而来的冲击和澎湃，在柴堆镇南半天空，炸出一大片耀目惊雷。 第211章 剑啸风雷 就见漫天雷震，电光如织，柴堆镇南边天空上，出现了一个超巨型气元素，如同旋转不息的风暴团，大小堪比山峦，狂风为他和鸣。周身无数扭动的电弧足有千尺长度，每一道威力都远胜“召雷术”或“连环闪电”。 这具雷电化身正是大气亲王的终极手段，一张充满电光的狞恶面孔出现在旋转云层间，他俯瞰向柴堆镇，目光笔直射向坛中行法的玄微子，同时发出雷震之声，广传方圆数十哩。 “圣鳞之子最后通牒，放弃无谓抵抗。只要肯归顺葛兰法兹，可保柴堆镇安然无恙。否则太初精魂降下惩罚，把顽抗者吞入无边毒池，在未来一千年忍受血肉销蚀的苦难！” 伴随大气亲王显现的雷电化身，他发出的每一个音节、每一句话语，都惹得高空中炸雷不止，地面也同受震动，让闻者只觉头皮发麻、心神摇撼。 “想借此动摇士气吗？” 玄微子懒得理会这所谓的最后通牒，自己如果是受到一点威胁震慑就退让的，这场战事也打不起来。但此刻既然是在战场上，处事作风就不能一味守静若虚，别人上门挑衅，怎可毫无反应？ 一捻剑诀，天上星斗隐现，一线不起眼的银芒直奔南边，同时护法仙灵足驾紫云金霞，冉冉升腾、钟鼓齐鸣，好似诸真开道迎圣，化作封天锁地的枷锁障壁，自四面八方围住大气亲王的雷电化身。 “你这是要让众人为你的野心而陪葬吗？”大气亲王怒笑声似滚雷而出。他虽然是来此替圣鳞之子传达最后通牒，可也早就料到对方不会接受，所以干脆转为挑拨玄微子与柴堆镇之间的关系。 可这话一出，却像是脑袋闷在酒桶里喊话，雷声只在狭小空域中回荡着，根本传不出去。 “怎么？难道你害怕了？还是被我说中了？”大气亲王扬声大笑，张口睁目直接发出狂舞电蛇。雷电化身属于超自然能力，发出闪电也具备一样的效果，可以无视法术抗力。 然而对方没有任何回应，暴窜而出的电蛇划过天际，轰在急涌而至的护法仙灵身上，竟然毫发无损。闪电能量灌入紫云金霞之中，如同泥牛入海，转眼消融无迹。 “又是这种伎俩！”大气亲王见识过塔瓦隆当初施展的“风暴之塔”，也是这样吸收掉自己的闪电攻击。 “太单调了。”玄微子站在三部八景坛上，不疾不徐地驱动护法仙灵围堵住大气亲王，细细体会着他所发出的闪电法术，趁机思考雷法运用。 道家雷法，并不是简单地放电打雷，其根本奥旨在于“夫雷霆者，天地枢机”。通过掌握雷霆，以达到总摄天地枢机、造化权柄的程度。 而雷霆乃阴阳生杀之炁交迸激剥而成，雷法所追求与司掌的本质，不是闪电能量或者气元素领域，而是阴阳之理，是衍生道法之中天地乾坤法度、身心形神修持的基础！ 大气亲王发出的闪电攻击，如果轰在防护能力薄弱的士兵身上，哪怕是五千人的完整军团，也就小菜一碟。可对于运转星纲法坛、深究阴阳变化的玄微子来说，这种攻击过于单调乏味。 “跟弗斯曼比起来，你也就是规模更庞大一些，欺负一下普通士兵还行，对上高等法师，一道‘免疫闪电伤害’你就白搭了。”玄微子确实没把大气亲王看得太重，无非只是一个大号电池罢了。 或许这就是图腾师的弊端，他们的力量并不完全属于自身，可以操控的能量规模很大，但能量级别却不见得太高。像弗斯曼那种奥能火焰，即便有“免疫火焰伤害”也抵挡不住，也非如今的星纲法坛所能吸收转化。 高空中电光闪动不停，紫云金霞满天，地面上的战事反倒是陆续结束。葛兰法兹分成几路的先遣军队，已经被珊多丽带人逐一击退，玄微子没让他们追击，众人一边稳固针线，一边关注着天空中的激斗。 “你这是在小瞧我吗？” 大气亲王好像也察觉到玄微子的从容优游，雷电化身不再释放闪电攻击，而是宛如一团急速旋转的漆黑风暴团，直接撞上紫云金霞，试图将云端的护法仙灵卷飞撕碎！ 一众护法仙灵巍峨不动，衣袂缓缓飘扬，丝毫不像置身风暴之中。他们说到底只是星光体与魔法能量汇聚而成的虚体存在，是星纲法坛的一部分。再猛烈的狂风也不能吹动他们，除非有本事动摇整个星纲法坛。 咚—— 此时，一阵轻微震颤自远方传来，不仅三部八景坛上丹鼎炉火摇曳，连玄微子灵台也感受到些许震动。 咚—— 又一次震颤传来，这回动静更大，围绕坛台的玄黄符幡，有两面直接断裂，掉落在地自行焚烧。 “他也出手了吗？”玄微子当即明白这是大地亲王的法术。 施展灵能遥视，身前出现另一面银镜圆光，天眼垂照，注视着距离柴堆镇还有十几哩的大地亲王，他好似田间老农般，手上没有农具，而是用两条腿犁地。 银镜圆光锁定大地亲王之际，这位枯瘦老人似乎也有感知，不过他没有那么敏锐的洞察力，只是抬头扫视了一眼天空，然后如同艰难跋涉般，试图迈腿犁地。 “果然不同寻常啊。”玄微子望向一旁断裂的符幡，这黄布朱篆、黑布星纬的灵符都是他亲手制作，用于划界护坛、隔绝鬼神。 除了具备类似“法师密室”的效果，可以隔绝预言侦测，同样也有相当强悍的防护效力，就算是九阶奥术“流星爆”朝着三部八景坛砸落，也不会动摇坛基。 而且立此符幡，让防护效力不至于一次性被强大力量所破坏。就像方才那样，只是其中两面符幡断裂损毁，事后可以重新修复填补。 但大地亲王的实力，着实让玄微子惊异，此前认为此人缺乏有效的远距离攻击手段，可没想到他居然可以将地震能量，在十几哩外精准传达到柴堆镇，直接冲击三部八景坛。 “有点意思。”面对这种相距十几哩的隔空斗法，玄微子倒是一派淡定自若，身形带着一串银镜圆光徐徐飞起。 大地亲王第三脚踩下，三部八景坛周围浮尘扬动、符幡摇晃，绝大部分地震威力已经被星纲法坛消弭削弱，这种震动程度顶多让刚学会走路的婴孩跌倒。 然而大地亲王本人还是察觉到攻击落空的情况，有些意外地望向天边的柴堆镇。 “身为法坛之主，我在哪里行持道法，并不会受到约束啊。”玄微子微微一笑。大地亲王的“地震术”并不是简单让大地起伏崩裂，而更类似某种隔空内劲，只不过是借大地传导发出，能够将山崩地裂的威力汇聚在敌人一身。 可即便是远距离的攻击手段，问题就在于只能攻击到站立地面的敌人，而大地亲王也没法遥隔十几哩施展“超重力场”压制玄微子。 “星纲法坛与大地脉动相连，能够将这种地震威力削弱消弭，可威力依旧相当可观，要真是没有星纲法坛，恐怕我早就跑路了。” 玄微子对自己的能耐高低非常清楚，就算已经突破真空劫，身怀妙法、炼就飞剑，仅凭自身实力面对这个世界的传奇强者，仍然没有多少胜算。 隔空遥对大地亲王，玄微子默运玄功、斡旋星机，剑指高举，当即凌空蹈虚、足踏罡步，身形在柴堆镇上空往返无定、飘忽游移，恍如仙人。 随着他移形换位，一股深厚凝重的力量自大地脉动中抽掉而出，天穹星斗也相应降下浩荡磅礴的威势。玄微子剑指发出热烈金光直射中天紫微帝座，在渺茫云天间，环环扩散开来。 天地相冲、阴阳相射，以此激动雷霆。 顷刻间，北斗摇落剑为引，演化紫微天雷，降下斩邪勘鬼之威。顿时剑光并雷火，如天降陨星，直射大地亲王而去！ 剑光雷霆未至，大地亲王已感无匹锋锐之势锁定自身，皮肤如受刀割痛楚。正当他试图移动之际，一股无形缠卷力量好似大网般束缚身形，竟也是来自大地。 大地亲王只是一拖脚踝便甩脱了缠卷之力，可也是这一瞬迟滞，让剑光雷霆轰然殛顶！ 地形相对平坦的空旷荒野上，一道闪电贯通了天地，猝然爆发的强光，甚至让周遭天地骤然变暗了一瞬。如果有他人旁观，闪电光芒估计会在视网膜中留下残影，或者短暂失明。同样，惊天动地的雷声仿佛撕开了空间，震耳欲聋不是假话。 雷霆殛顶而下，撼动方圆大地，当即陷裂为谷、拔垒成山，好似地龙翻身、巨蛇初醒！ 冲击波形成的白色气浪向外界扫荡，将天空阴沉乌云一举排挤而开，还大地一个晴朗天空、阳光普照。 轰隆隆—— 雷霆余音还在远方天际滚动，一片狼藉飞尘中，大地亲王竟然罕见地双脚离地，跳跃而开，有着不符合枯瘦身形的力量，一下就跳出了六七十尺的距离，在经历激变的地貌上，重新站稳脚跟，微微吐气。 大地亲王环顾四周，半径超过三百尺的范围内，出现了一片高低起伏的山地，千万年不见天日的岩层被拱出地表，还带着一丝余热，蒸腾起条条青烟白雾。 “很好。”大地亲王目光投向北方，脸上带着赞许表情。而他的左臂无力垂下，虽然没有任何伤口，但却带了一层不该出现在人体的细密裂纹，如同玻璃一般。 一道热风拂过大地亲王，他答了声“是”，便没再纠缠，向南退去。 …… “这也太硬了吧。” 玄微子重新落在三部八景坛上，借助银镜圆光望着那片突兀出现的起伏山岭。 其实这并非玄微子的杰作，他方才以飞剑并合雷法，发动锋芒最盛、斩勘杀伐之力最强的一击，同时运动星纲法坛施展心灵异能，禁制对方身形移动。就算是“炎魔之子”弗斯曼再来，受此一剑也要当场形神俱灭，连尸体都留不下！ 可是大地亲王轻而易举甩脱束缚，直面剑光雷霆，居然将杀伐威力传导至大地，这才导致地形丕变、拔山裂谷。 但这也并非没有代价，玄微子察觉到大地亲王的手臂受伤，而且不是简单的伤势。 因为玄微子所炼制的北斗摇落剑，是心灵异能具现化后，凝炼采摄天地锋锐之气而成。说得直白一些，便是此剑带有类似“高等解除魔法”与“解离术”的效果，同时也能对精神意识造成损伤。飞剑过处，破法、斩形、灭神。 而加上通过雷法发动超自然雷电，以整个星纲法坛为助力，调用大气亲王挥霍消耗的闪电能量，一鼓作气全部轰在大地亲王身上。这等威力，就算是弗斯曼当初驾驭的火焰巨人，估计也要被劈作齑粉。 可传奇强者终究不凡，不是靠简单的大杀伤、大威力就能打败的。大地亲王居然能够将这种程度的攻击转移掉，也恰恰说明玄微子施法水平所触及能量层次，不足以压制住大地亲王这样的传奇强者。 玄微子暗自叹气，大地亲王的退却，显然是得到命令，估计是圣鳞之子也见到这场战斗，担心大地亲王这位王牌承受更多伤害。 然而这就是目前玄微子可以施展出威力最强大的攻击了，北斗摇落剑既然以心灵异能凝炼而成，那每次发动就要大量消耗灵能，难以频繁施展。换做是化身来做，恐怕抽干了全身灵能都不能发出一剑。 大地亲王撤退同时，大气亲王也不再纠缠，身化闪电，自紫云金霞的缝隙间冲出，远遁而去。 “不容易啊。”玄微子直接在三部八景坛上打坐调息，周围丹炉内早已准备好自行炼制的生元丹，而且无需服食，直接化为冉冉丹霞，熏蒸玄微子周身，助他涵养生机、恢复法力。 “还是不妥，光靠我自己跟图腾亲王硬拼，耗费太甚。”玄微子心中思忖：“施法者之间战斗，不是完全只靠较量破坏力。尤其是大地亲王，他其实是以防御力和近战搏杀见长，我在他身上浪费法力灵能，不啻是上驷相争，累得汗流浃背也不一定能占多少胜算，反倒被他拖住。还是要转换思维与策略才行……” 第212章 尊卑 一股淡青色的治疗法术笼罩着大地亲王的左臂，可就像一场小雨落在大荒漠上，转眼便消散蒸发，如同治疗效果根本没有生效。 血吻种最擅长治疗法术的几位祭司围在大地亲王边上，已经累得额头冒汗，瞧见他那条左臂仍旧无力垂下，表面布满像是玻璃制品才有的斑驳裂痕，让人怀疑这条手臂是否下一刻就要化作一地碎片。 “还是治不好吗？” 圣鳞之子涅瑞萨二十七世站在一旁，脸色微沉。 几名血吻种祭司低下头去，营帐之中没有其他人，就听其中一位祭司说道：“回禀圣鳞之子，大地亲王的伤势，并不在于寻常的血肉之躯。有一股类似‘解除魔法’的力量纠缠着大地亲王的手臂，让我们的治疗法术难以生效。” 圣鳞之子努了努嘴，让这些祭司退下，临末还补充了一句：“看好自己的舌头，不该说的别说！” 血吻种祭司们惶恐万分地退出了营帐，只剩下圣鳞之子和大地亲王。 圣鳞之子望向大地亲王的手臂：“对你实力有多少影响？” “略有削弱，但说不上严重。”大地亲王勉力勾起左臂五指：“也许在近身交战时候会不太方便，但依旧能施展‘群峰之拳’。” 就见圣鳞之子闭起双眼，再睁开时换作一双妖异竖瞳蛇眼，黄褐色的虹膜微微收缩，脸颊脖颈周围浮现一片片蛇鳞。 “居然能伤及你的灵魂？还搅乱了灵魂和肉体的联系，难怪治疗法术不能生效。”圣鳞之子眨了眨眼，恢复正常模样后，示意对方坐下，问道：“奥兰索的实力比我预想中要强，你怎么看？” 大地亲王回答说：“不好对付，而且很显然，奥兰索不仅可以利用魔法阵吸收各种元素能量，还可以转化为对付我们的手段。” “有些类似法师的‘吸收术’，我在那位‘炎魔之子’身上见识过，他的火焰护盾可以吸收大多数法术能量，化为己用。”圣鳞之子笑着问道：“可这种手段并非万能的，大气亲王的闪电他可以吸收，你施展活化山峰之后扔出的巨石，他难道也能吸收转化？” 大地亲王没有圣鳞之子那样的谈笑风生，一脸严谨肃穆：“即便如此，也相当强大了。他之前施展的那道闪电，如果我不是及时将杀伤效力转移到地底，恐怕就不是废去一条手臂这么轻松了。” “你手臂的伤，我会另外想办法。”圣鳞之子苦笑道：“按照帝国佬的说法，你已经迈入了传奇层次，灵魂与生命都产生了超凡的蜕变，就连伤势都不是一般法术可以治愈。能够对你造成伤害，是否证明奥兰索医师也迈入了传奇层次？” 大地亲王沉思半晌，回答说：“应该没有，但我也说不准。请容我僭越一句，奥兰索所操控法术能量的规模，倒是与太初精魂的祝福有些相似，能够扩张我们的意识，接上广袤无边的精魂世界。” 圣鳞之子倒没有生气，只是斜倚在宝座上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大地亲王继续说：“我不清楚这是否由于大型魔法阵的原因，使得奥兰索可以操控这么大规模的法术能量，但至少能判断一点，如果可以破坏这个魔法阵，奥兰索和柴堆镇将失去大部分抵抗之力。” “怎么说？”圣鳞之子随口问道。 大地亲王回答道：“我在回来的路上跟参战的精魂使者们打听过，柴堆镇的星辰教团，似乎并不仅是与精魂沟通进行施法，而是与那个大型魔法阵产生某种联系，并且可以召唤人形精魂，获得各种增益加成。 相比起奥兰索的法术，这才是对我们未来进军的最大障碍。如果想要攻下柴堆镇，我觉得破坏魔法阵，势在必行。” 圣鳞之子站起身来说道：“这件事情我会考虑的，你先去休息。” 大地亲王张了张嘴，没敢多说别的话，站起来微微欠身，离开营帐。 行走在军营内中，大地亲王低垂着头沉思不语，他感觉圣鳞之子似乎对柴堆镇的魔法阵有别样的兴趣。而如今柴堆镇内部，其实有葛兰法兹安插的间谍潜伏，也是因为如此，大地亲王才能如此准确地朝奥兰索医师所在位置发动地震冲击。 大地亲王的出身非常卑贱，即便如今身为图腾亲王，并且达到传奇层次，可他终究不是什么心怀远大理想的上位者。对于圣鳞之子对柴堆镇魔法阵的渴求与兴趣，并不能完全理解。只不过出于身份地位，大地亲王迫使自己不要胡乱多想。 远处一连串尖叫哀嚎传来，引得大地亲王过去观瞧，他拨开围观人群，就见十几名角犀部族的士兵被绑在木桩上，血吻种祭司拿着尖刀、口念咒语，活生生剖开他们的胸腹，将温热的内脏摘取出来。 “这就是战败者的下场！”血吻种祭司高举着还在跳动的心脏，法术力量维系着其中活力，就连被摘取心脏的角犀部族士兵也没有当场死亡，而是面容扭曲地嘶喊着，恐惧催促着他的灵魂精粹不断涌现，被血吻种祭司一点点地榨取出来。 “怎么回事？”大地亲王皱着眉头出言喝问。 那名捏着心脏的血吻种祭司看见大地亲王，脸上神色惊讶之余还有几分厌弃，稍作掩饰后上前回答说： “这是对战败者的惩戒。他们角犀部族派出的两千人先遣队，结果只有几十人活着逃回军营。这种畏缩逃避的行径，必须要用最严厉的惩罚——剥夺他们的灵魂，拆碎他们的身躯，将头骨做成便溺器皿，将腿骨做成驱魂的孔笛，将人皮做成进军的擂鼓，将肠子做成坚韧的弓弦，将心肺与眼珠献给太初精魂、衔尾巨蛇，以求取征服世界的力量！” 大地亲王紧咬着后槽牙，尽量让自己脸色不改，衔尾巨蛇部族的血吻种，已经将这种传统延续了上千年。他们认为肉体具有不凡的灵性，是奉献给太初精魂的最佳祭品，而将人牲制作成各种器物，则是对这种灵性的保存，也是衔尾巨蛇部族过去长久岁月中，魔法物品的主要来源。 “很多先遣部队都失利了，难不成你们要杀光所有人吗？”大地亲王语气平静，眼光正好扫在一旁木桩上，有一个尚未被行刑的壮汉，比起其他部族民瘦弱模样，差别极大。 “他是谁？”大地亲王指着壮汉问道。 “这个啊，好像是角犀部族的一位战斗酋长，叫做、叫做……”血吻种祭司一下子想不起来。 那位壮汉半眯着眼说道：“我叫冈侬，你们不是要行刑吗？麻烦快一些，我不想受折磨。” “放肆！逃兵竟然还敢顶嘴？！”血吻种祭司拎起皮鞭，打算给冈侬身上多添一条猩红鞭痕。 “住手！”大地亲王脚尖横挪三寸，平地震动直接把血吻种祭司掀翻在地，却没让其他人跌倒。 “这个人，我保下了。”大地亲王一把夺过行刑剖体的尖刀，直接切断了绑缚冈侬的麻绳。 “大地亲王，你不能这么做！”那位血吻种祭司不顾仪态，抬手斥责道：“这是我们血吻种的祭神仪式，你是要公然违抗太初精魂的神谕吗？” “我们现在处于战争当中，还没取得胜利就忙于处罚行刑，你是嫌胜算太大吗？”大地亲王沉声反驳：“如果想要彰显血吻种的权威，不如亲自在前线率领军队杀向柴堆镇！” “你……你这个低贱的、只配趴在地上的细尾种，竟敢这么对我说话！！”血吻种祭司额头青筋暴突：“你对得起圣鳞之子的期许和重用吗？我要向圣鳞之子谏言，废黜了你的图腾亲王地位！” 大地亲王脸上先是浮现一股怒意，随即沉稳下去，回应道：“你大可去对圣鳞之子说……别管他们，跟我走！” 说完这话，大地亲王一把拽起冈侬的手臂，带着他离开了人群。 …… 一位穿着朴素亚麻衣服的部族民，身后背着大筐，手里杵着一根树枝当做木棍，像是在山林里采集野果。他跋涉到一座巍峨险峻的高山上，回头望向身后，再三确认没有异状，站在一块天然立石旁，抓了把泥土，在上面画了几个符号。 立石微微一颤，顶端冒出一个微型的野猪浮雕，精巧生动，瞧了这位部族民两眼，又缩了回去。 没过多久，立石旁边的空地上，泥土旋转成涡，坚硬地面上好像出现的流沙地陷。部族民没有担忧，纵身一跃跳入其中。泥土旋涡转眼消散，悄然将周围脚印抹去，一如罕无人烟的孤峻高山。 部族民只觉得陷入一片混沌之中，眼前漆黑无物，挤压着眼耳口鼻。好在不适感转眼消去，脚下一稳，站在坚实的地面上，眼前似乎是一处不见天日的地底洞窟，但头顶上方有星星点点的奇异光辉，但如果没有“昏暗视觉”之类的能耐，稍有不慎还是会被起伏不平的潮湿地面绊倒。 “哟，这不是角犀部族的‘持角酋长’吗？你可是最后一位了。”不远处，洞窟池塘边上，已有数十人围成一圈，或站或坐地交流着，他们目光齐刷刷地望向这位朴素的部族民。 被称作持角酋长的部族民眼力超凡，立即就发现当中第一次出现的“新人”——那是一位粗唇大鼻的光头部族民，坐在长獠部族芙伦的旁边，怀里抱着一根长着木瘤的怪异长杖。 “他是谁？”持角酋长走近池塘，池水中没有眼珠的白色盲鱼浮沉游弋。 “他叫扎里，至于身份嘛……你听他自己说好了。”芙伦穿着宽松长袍，窈窕身姿若隐若现，语气中总是带着诱人笑意。 那个叫做扎里的部族民，抬眼看向持角酋长，语气平淡道：“我是天空歌者的特使。” 持角酋长冷哼道：“芙伦，你从哪里找来的奴仆？这种鬼话也能信？把这样的人招来秘密会议，你是嫌命长吗？” 扎里一挥长杖，木瘤轻点池塘水面，阴冷池水当即结冰，冰晶延展，化为一条长着羽翼的巨蛇，扭动的身躯正缠卷着野猪、角犀、烈马、豺狼四头野兽，逐一大快朵颐，在它身下则是大大小小各类动物的尸骸。冰雕惟妙惟肖，晶莹剔透，堪称华丽到了极致的工艺品。 “我只是在想，加盟葛兰法兹的四大部族中，唯一一个和平加入的角犀部族，到底是由于什么原因，导致曾经的图腾守护者，沦落到要藏身山林的地步，给落魄的部族民送去野果充饥。”变出华丽冰雕的扎里，语气从容而高深。 “无用的戏法，甚至不是精魂法术。”持角酋长冷笑道。 “当然不是，天空歌者当初派我前往帝国的殖民地，就是去学习他们的魔法技艺。”扎里说道：“只是我与天空歌者三次传讯，都没有得到任何答复，我就猜测他可能出事了，于是赶回大联盟……呵，或者说葛兰法兹？” 持角酋长听到与天空歌者的情况，表情不禁凛然：“你也认为天空歌者出事了？” “有少许线索，但我原本只是他外派出去的特使，很早就离开了大联盟，所以对如今葛兰法兹内部情况并不了解。”扎里说道：“我认为天空歌者并未死亡，只是被囚禁在某处。” “光是认为还不够，你有确切的证明吗？”持角酋长反问道。 这时有别人说道：“持角酋长，这些事我们刚才都讨论过了。现在问题不光是天空歌者，而是要如何趁这机会，推翻衔尾巨蛇部族的统治。” “那你们打算怎么做？指望这么一个真假难辨的特使？”持角酋长指向扎里：“图腾亲王的本事你们又不是没见识过，如果不是这里足够隐秘，让那位流水亲王无法察觉，我们甚至没有一个安全交流的场所！缺乏天空歌者的支持，凭什么去推翻衔尾巨蛇部族？” “也就是说，只要能杀死流水亲王，事情就好办了？”扎里开口问道。 第213章 干大事 持角酋长扫视周围一圈人群，他们是葛兰法兹中各个部族的精魂使者，都是有志于推翻衔尾巨蛇压迫、复兴各自部族，其中有些部族已经消亡无存，只剩下图腾守护者顽强坚持着。 这个位于地底的特殊洞窟，其实是一个隐秘的共生之井。与大平原月池城中那个为人所知的共生之井不同，在多年前就是少数图腾守卫者口口相传的隐秘之所，来自池塘中充盈着精魂力量的池水，是增强法术、治愈病痛的自然馈赠。 听到那位自称天空歌者特使的话语后，持角酋长俯身掬水，池水从他指缝流出。 “看懂了吗？这就是流水亲王的实力，他就像流水一样，几乎无处不在，散布在葛兰法兹每一个角落，如同毒蛇般监视着各个部族。如果不是这样，我们至于躲在此处说悄悄话吗？” 扎里面无表情地说道：“所以才要引他出来，这是我们之前达成的共识。” 持角酋长反驳道：“这种事有再多的共识也不管用！我们怎么引诱？又如何保证能杀死流水亲王？更不要说另外还有三位图腾亲王，我们是要一个个杀死吗？麻烦你们不要异想天开！” “持角酋长，你是被衔尾巨蛇吓破胆了吗？别忘了被你藏起来的‘碎岩犀角’，传说几百年前可是曾经将一位圣鳞之子杀死了。”有一位精魂使者说道：“你舍弃尊贵的地位，带着这件宝物躲进高山之中隐居，不就是希望能留下对衔尾巨蛇部族的威胁吗？否则乖乖奉上就是了。” 持角酋长眼角跳了跳：“传说终究只是传说。要是‘碎岩犀角’能够轻易动用，我还会躲到现在吗？” “哦？听起来持角酋长还收藏着一件非凡宝物，能否对我详细讲解呢？”扎里问道。 “不，我不想说！”持角酋长言道：“就算你们真的能够杀死流水亲王又如何？在图腾亲王出现之前，衔尾巨蛇部族就已经是大平原上最强大的部族了，血吻种的祭司家族，你们都当不存在吗？” 在场众人沉默下来，虽然不愿意承认，但衔尾巨蛇部族的强盛并不是凭空出现的。血吻种内数百位精魂使者，还有众多精魂卫士，他们靠着家族和血脉关系形成庞大的势力，不是其他部族所能轻易抗衡的。 “流水亲王就是出身血吻种的祭司家族，也是作为血吻种的代表，辅佐圣鳞之子。”持角酋长说道：“这些事想必你们都清楚，杀死流水亲王，可不是除去一位图腾亲王，而是彻底与整个衔尾巨蛇部族为敌，我们有这个实力去抗衡吗？就算我们能够躲起来，他们就不能对我们部族和亲人下手吗？” “你不反抗，衔尾巨蛇部族就不作为了？”扎里反问一句后说道：“我得到消息，眼下葛兰法兹征讨柴堆镇，派出角犀部族的两千人先遣队，几乎全军覆没。这就是你不反抗带来的后果。” 持角酋长面露不忍之色：“那是战争，难免会有死伤……” “那为什么至今死的，都是其他部族的人呢？”芙伦也开口了：“葛兰法兹这回征调了两万多人，其中就数长獠部族最多，连我那位肥成球的兄长法库鲁也被拉去当什么将军。既然你认为衔尾巨蛇部族那么厉害，为什么还要其他部族派普通士兵去送死？” “我并不是让你放弃恐惧，但我们不应该被恐惧所吓倒，甚至对形势发生错误判断。”扎里挥动长杖敲碎冰雕：“跟你们说一件事，大地亲王受伤了。” “什么？真的？！” “大地亲王？那个能变成活化山峰的怪物？” “他可是连‘炎魔之子’的法术都能挡下的传奇人物，竟然受伤了？” 秘密会面的众人接连发出惊异之声，就连持角酋长都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只有芙伦在一旁双臂抱胸，将一对丰润托起，与扎里心灵感应道： “喂，你这话真的假的？可不要胡说啊，大地亲王在这伙人心目中，几乎相当于无敌。比起高高在上的圣鳞之子，他才是当今衔尾巨蛇部族的支柱。” 扎里——或者说玄微子的化身从容不迫地对众人说道：“以各位在部族内的地位和人脉，想必有办法了解如今前线的情况。有些事情难以隐瞒，你们大可去打听探查。” 持角酋长半信半疑地问道：“你跟我们说这些，到底有什么意图？” 玄微子望向在场众人的双眼：“我希望你们明白，衔尾巨蛇部族也并非不可战胜。而且如今他们的主力被牵制在北边前线，短时间内无法赶回大平原，这恰恰是我们颠覆衔尾巨蛇部族统治的最佳时机。” 持角酋长察觉其中关键：“听你的意思，难道是要借助帝国佬的力量吗？” “柴堆镇可不光有殖民者。”玄微子说道：“就像葛兰法兹……准确来说是部族大联盟中，当初也吸引了一批帝国殖民者定居。” “我不信任那个什么柴堆镇，就算能挫败少量先遣军队，还能将两万多人彻底消灭吗？”持角酋长问道。 当即就有别的精魂使者开口说：“持角酋长，你这到底是站在哪边的啊？角犀部族的人也在里面，难道他们被杀光了，你会很开心吗？” “不是！别歪曲我的意思！”持角酋长盯着玄微子说道：“但依赖别人来帮我们解决掉衔尾巨蛇部族，那我们部族的未来又会如何？葛兰法兹分崩离析，还如何抵挡帝国佬的进攻？我痛恨衔尾巨蛇部族，不代表我乐意看到大平原彻底沦陷！” “我就说两件事。”玄微子竖起两根手指：“第一，颠覆衔尾巨蛇部族的统治，并不代表废除部族大联盟，甚至不是彻底消灭衔尾巨蛇部族。我们仍然需要统合各个部族，并且寻求发展壮大的机会。 第二，当初是天空歌者将翠绿之环引入部族大联盟的，希望借此来改善和提升精魂法术，让我们具备跟帝国军团对抗的实力，彻底站稳脚跟……或者像帝国佬那样，建立一个真正的国家。” 芙伦忍着笑意问道：“这些事也是天空歌者要你学习的东西吗？好回来建立一个国家？” 在场众人，只有芙伦知晓玄微子并非土著，更不是什么天空歌者的特使，但听到玄微子这么一番话，觉得他胆大包天，一个殖民者居然要来帮着土著建国？ 玄微子则顺势说道：“那你觉得如今柴堆镇那个突然出现的星辰教团是什么来历？” “那是天空歌者创立的？” “不是，但那是不同出身的部族民，为了共同相处、争取生存而做出的尝试。”玄微子说道：“天空歌者的确在这件事情上，做出了必要的指导……想必你们也了解，天空歌者的作风就是如此，从来都不是强迫众人听命于他。” 玄微子眼下算是扯起天空歌者这面大旗了，谁叫这位传奇强者不见踪影、杳无音讯呢？仅有的一部分还变成不能言语、难以自保的小地鼠，正捏在玄微子本尊手上。要是天空歌者反对，那就请他本人现身说法吧。 在场一位精魂使者说道：“我倒是听说柴堆镇有个新出现的教团，祭司长是北方一个小部族的守护者。当初圣鳞之子不是说了吗，宣战原因就是柴堆镇诱拐了很多部族民。这些部族民出身各不相同，要是真的可以组成一个教团，那说不定比起如今葛兰法兹一家独大，情况要更好一些。” 这话自然也引起周围人群的共鸣，还有人直接对持角酋长问道：“你们角犀部族当初不是跟翠绿之环往来最密切的吗？他们也算是教团吧？难道你就没想过类似的做法？” 持角酋长紧抿着嘴唇，他当初就跟翠环贤者塔瓦隆暗中往来、讨教学识，只不过自己没有暴露身份。 “部族大联盟之中，各个族群信奉的图腾巨灵各不相同，哪里是这么轻易能够组建教团的？”持角酋长冷笑着说道：“看看现在的葛兰法兹，难道就不是以衔尾巨蛇部族为信仰吗？换成另一个教团又有什么差别？” “教团的事情可以不急，我也只是提出一个设想。”玄微子没有忙于推进这个方面：“但眼下北边大战即将爆发，如果我们没有半点动作，其实也是放任各自族民被衔尾巨蛇部族派到战场上送死。 而相比起衔尾巨蛇部族，柴堆镇或许是我们能够联合的对象。不论是星辰教团还是翠绿之环，如果各位有疑虑，我可以安排你们前往柴堆镇。” “怎么？天空歌者也在柴堆镇有安排特使？”芙伦大致知道玄微子的用意，干脆帮衬问道。 “算是吧。”玄微子扯起谎来，也是脸不红心不跳。 “可是柴堆镇能够信任我们吗？”也有人询问道：“毕竟他们如今可是跟葛兰法兹交战，万一把我们当成刺探情报的间谍，那该怎么办？” 现场一阵沉默寂静，显然没有谁愿意在这种状况下出头。 持角酋长沉思半晌，说道：“我去，我想要了解，到底是谁能够让大地亲王受伤。” 玄微子化身在心里喊道：“是我、就是我！啊，也不完全是我……” “那好，我尽快安排。”玄微子三言两语，俨然成了这个秘密会议的主人：“还有一件事委托大家，我需要了解图腾亲王的身份背景，这对于接下来的行动非常重要。” 芙伦说道：“流水亲王的身份很清楚，他是血吻种祭司家族出身，之前神裔被掳走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那位神裔也是同一个家族出身。他们天生就擅长操控水元素，估计也是因为这样成为了流水亲王。” 而另一位精魂使者说道：“我倒是听说过大地亲王的来历，传闻他是衔尾巨蛇部族的细尾种，地位低贱。不知为何，有一天他忽然能跟精魂沟通，这在衔尾巨蛇部族内，是属于触犯律令的行为。 只是大地亲王加入了一个叫做‘群峰会’的秘密组织，就是一群掌握精魂法术的细尾种贫民，他们聚在一块自保，并且锻炼一种特殊的武技，以此来掩盖精魂法术的力量。 后来这个群峰会遭到内奸出卖，血吻种的祭司带人把群峰会给消灭了，剩下大地亲王顽抗到底，最后被活捉囚禁。按说要被处以极刑，还是圣鳞之子出面保下了他，后来才有大地亲王的出现。” 玄微子露出一丝笑容：“圣鳞之子保下了一位掌握精魂法术的细尾种？这难道不是对‘巨蛇四分种姓’最大的冒犯吗？” 那位精魂使者说道：“当初这事在衔尾巨蛇部族内，确实造成了不少混乱，可没过多久便是帝国军团的全面进攻……距今都有些年头了。也不知道这大地亲王在群峰会学到了什么，实力强得可怕！” 玄微子笑而不语，心想圣鳞之子一样懂得制衡权势，虽然身为衔尾巨蛇部族的统治者，但是跟血吻种这样的祭司阶层，长年相处难免会有冲突矛盾，而且对这些人过度依赖，也不见得是好事。拔擢一位细尾种出身的贫民，既能保证他对圣鳞之子的忠诚，必要时也可以用来压制血吻种。 “很好，那就辛苦各位了。下一次见面不会等太久，到时候我们就该商讨如何对付流水亲王了。”玄微子起身顿了顿长杖，宣布秘密会议的结束。 这个位于地底的共生之井，是需要通过特殊的传送法术抵达，而且每个人有各自的传送坐标，离开之后去往的位置也各不相同，就是为了防止被敌人一锅端。 眼看众人逐一离开，芙伦这才松了一口气，坐到池塘边上，两腿伸进池水里划动着：“你胆子可真够大的，居然把这帮家伙唬骗成给你卖命效力。” 玄微子变回原貌，说道：“这些人当中，也有几个高等精魂使者，就比如那持角酋长，我看他实力不俗，只是隐忍太久，把进取的心思和勇气都磨平了。我只是给他们一个机会，联合起来当然能干大事。” 芙伦将勾住宽松长袍的金环解开，抬手抓住玄微子脚踝，野猪一般的蛮劲把他拽了下来，两人双双泡在池子里，水面受到莫名感应，浮现起萤火虫般的精魂光点。 芙伦浑身赤裸，双臂缠在玄微子颈后，丰唇在他耳边开阖：“现在就轮到我们两个——干、大、事~” 第214章 神恩 “过来瞧一瞧、看一看啊~伦底纽姆城最时尚的变色披肩，一个手势就能改变颜色，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 “大甩卖啊、清仓打折大甩卖啊~三颗能够凭意念控制数目的骰子，保证你在赌桌上所向无敌，一颗三金币、三颗十金币啊！” “哟，这位小哥！我看你眼中流露出智慧的光芒、浑身充满了奥术的力量，这本水火不侵的耐久法术书最适合你了。看看它的寒铁包角、精钢锁扣，万一用完法术位，还能把它当成流星锤一样耍。喂！别走啊~我这里还有能召唤蝙蝠和青蛙的高顶帽，要不要试用一下啊？” 卷发女性的大篷车就停在柴堆镇城门边上，招呼着分批匆忙出城的各路人手，好像完全没察觉战情逼近，欢快地朝着过路众人推销她那些灵光晦暗、优劣难辨的魔法物品。 “我他妈……”恩法斯提着两瓶酒来到城门边，就看见这幅场景，气得骂脏话，冲上前去咆哮道：“艾丝梅朵！你又在发什么疯？！人家是去打仗，你凑什么热闹？” 叫做艾丝梅朵的卷发女性一瞧见恩法斯手中两瓶酒，当即两眼发亮，话都不说就抢了过去，全无礼仪地咬开木瓶塞，当即“顿顿顿”地猛灌。 “啊哈~真爽，冰冰凉凉的，好喝！”艾丝梅朵十足酒鬼模样地晃来晃去。 恩法斯一巴掌拍在脑门上，简直不忍直视。这位亦师亦友的卷发女性，明明有着深不可测的灵能实力，以及半个旧大陆能蹭到关系的广泛人脉，任性行为却时常挑战着他的理智。 “别站路中间，过来过来过来……”恩法斯赶紧拽着艾丝梅朵到墙根，同时望向一队全副武装路过的心灵武士，正好有个雀斑脸小伙也扭头瞧了他们一眼。 “人数不少啊。”恩法斯悄声说道：“虽然他们的灵能等级不高，但我估计柴堆镇的心灵武士起码有六七十人！” “嗯、嗯嗯嗯……”艾丝梅朵嘴不离瓶，也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恩法斯皱眉沉思，喃喃自语道：“如果这个灵能魔法阵可以为心灵武士提供灵能力量，那只要配合得好，几十名心灵武士冲进几百上千人的敌阵中，都不会受到太大阻碍。对付这种敌人，最好的办法是派出成批魔像，然后法师在空中负责施法轰炸……喂！你怎么看？” 艾丝梅朵正一副陶醉模样，似乎没听清对方的话语，问道：“这两瓶酒很不错啊，你从哪里弄到的？” “就是镇上的酒馆啊。”恩法斯笑道：“你不知道，柴堆镇的酒类价格很高，据说是要额外收重税。我差点买不起，正好有人请客。” 艾丝梅朵停下喝酒动作，问道：“有人请客？谁那么好心？” “是……诶？”恩法斯一下站直了身体，面露惊疑、眼珠乱转：“等等，那个人……他、我……我怎么记不起他是谁了？” 艾丝梅朵眉毛挑起，若有所思地一笑，随即又自顾自地喝起酒来。 “不可能，我怎么会记不起他的相貌？还有他的声音、他的名字，我……”恩法斯瞬间反应过来：“是心灵异能！我居然悄无声息被对方惑控了？那个人是、是……” 恩法斯扭头朝艾丝梅朵问道：“你早就猜到是他，对不对？柴堆镇这位奥兰索医师，就是你当初那个学生！” 艾丝梅朵挠了挠细卷头发，懒洋洋地说道：“我现在跑去质问，人家也不会承认。” “什么意思？”恩法斯转为心灵感应询问道。他以前跟着艾丝梅朵到处乱跑乱逛，偶尔听别人提到“奥兰索”此人，知道他是艾丝梅朵的学生，只是不知为何忽然离开了老师，自己跑来新大陆。 “有些事你不知道更好。”艾丝梅朵随便糊弄过去，问道：“话说柴堆镇里居然有翠绿之环的人，你就不怕他们找你麻烦吗？” 恩法斯说道：“怕什么？我当初就是一个普通的冲锋队指挥官，军人服从命令行事，有仇也报不到我头上。再说了，我这脑袋也是被巡林客砸穿的，战场上还要计较恩怨，有意义吗？” “你对过去倒是毫无牵挂。”艾丝梅朵瞧了恩法斯一眼：“怎么？如今看见战场近在眼前，勾起你的渴望了？” 恩法斯嘴巴微张，旋即转念道：“多少是有一些。在我觉醒灵能天赋之前，我的想法很纯粹，就是凭借在战场上杀敌建功，一步步爬上更高的地位。即便跟着你学习心灵异能，我这种想法并未完全磨灭，我觉得学到的东西总归要有用处，要能够彰显我的实力，并且真切地改变世界。而非守着强大力量不去使用，却到处混日子。” “所以你很羡慕奥兰索？”艾丝梅朵问道：“他不仅做到你想做的事，而且能够将心灵异能发扬光大，你觉得这才是正确的道路？” 恩法斯揣摩着对方意图，背靠墙壁道：“或许吧，我觉得总该有所作为。” “那你是希望去帮忙，也参与到这场战争中？”艾丝梅朵问。 “今天看见柴堆镇的状况，我并不希望它转眼就覆灭了。”恩法斯伸了个懒腰：“再不济，我还是能混一个冲锋队吧？就是不知道人家肯不肯我去帮忙。” 艾丝梅朵晃了晃酒瓶：“想要去就去。我能在这里做生意，就是对方的善意了。” 恩法斯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倒是你，不打算帮你那位学生吗？” “那个人还是不是奥兰索，我也说不清了。”艾丝梅朵蹲在墙角，下巴埋在膝盖之间。 …… “萨雷米教友，我希望你能抛弃成见。这场战争关乎金冠木自治领的存亡，你我都应该主动参与其中，协助柴堆镇抵御葛兰法兹的进攻。” 莱根城的礼拜堂内，圣歌礼赞之声隐隐回荡，阳光透过描述圣者事迹的花窗玻璃，化为光耀神迹，滋润着教众的肉体与心灵，形成神圣之主教会特有的“圣居术”。 礼拜长椅上，艾比利特主教对一旁萨雷米说道：“我知道你与柴堆镇的一些人有过矛盾争执，但我觉得在眼下状况，这些争执都可以暂时搁置。一旦葛兰法兹攻下柴堆镇，莱根城就彻底暴露给土著了。你觉得他们会适可而止吗？到时候莱根城能挡住葛兰法兹的进攻吗？” “去替那帮无信者、异教徒和魔鬼崇拜者卖命吗？”如今的萨雷米早已不复昔日精神光彩，好似大病一场般脸颊枯瘦，眼眶深陷，神情阴翳，神迹如光柱般照在他身上，也呈现不出崇善光辉。 “我们并不是去充当雇佣兵。”艾比利特主教扶着前面的长椅，就像一位跟家人谈心的长者：“这一战柴堆镇如果失败了，那么教会未来在新大陆的发展，可能会受到挫折。” “教会的发展？”萨雷米眼里布满血丝：“你是说把奥兰索奉为地上圣人这种亵渎教义的行为吗？这种事还能算是教会的发展？异端，彻头彻尾的异端！” 艾比利特主教叹息道：“教会长久以来，对于有高洁品德之人，一向保持尊重与敬仰，并且教导信众，现实的圣行、内心的圣洁，才是成为圣者、归于圣灵的道路。奥兰索医师在火舞城救治民众的事迹，被封为地上圣人，并不算亵渎。” “呵呵呵……”萨雷米发出野兽般可怖的笑声：“你不会真的以为奥兰索是什么有圣行的治疗者吧？我敢保证，他所犯下的罪行，导致火舞城的战乱和死伤，绝对少不了！不过是伪装得足够好。你们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首先就是放弃了对我主的信仰，还扯什么圣者？” 艾比利特主教沉默一阵后，回答说：“我对奥兰索医师的了解确实不深，但从他在柴堆镇的布置来看，至少不是要做那种残害生灵的暴君。人们的言行举止，本就会受到自身所处地位与环境的影响，为恶者重要的不光是忏悔，还要改过。这恰恰就是成为圣者的道路。” “你说这话，仿佛就是把奥兰索当成了教徒一样，可别忘了，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无信者！”萨雷米说道：“你这么做，无非是放弃信仰，向强权献媚、摇尾讨好。真是可悲啊，你已经堕落到这种程度了吗？” 艾比利特主教并没有因为这番话而破口大骂，只是略带怒意地反驳：“教会在过去的漫长历史中，不乏辅助当政者统治、教化民众的历史，难道这些都能被视为向强权献媚吗？而且教会对世人的引导，不能只着眼于单独几位强大的施法者，还有大量普通民众等待我们的指引与救赎！ 我不像你，因为一次失败，就只剩下满腔的怨恨，忽略了自己的职责……扫除邪恶，真正是要靠传播信仰和我主的教诲，天天躲在阴影之中，主的关辉又如何照耀在你的身上？” 萨雷米笑了：“也对，你们抄经院的人除了对着羊皮纸抄录圣典，就是围绕着上面的内容天天争吵不止，我说不过你。” “我很清楚我并未丢失自己的信仰！”艾比利特主教站起身来，像是要证明自己一般，抬手引导着神迹力量，在自己头顶上方形成一圈光耀圣冕，强大的“祝福术”效果向外放射，能够让周围人群更好地抵抗恐惧和邪恶。 “而你呢？”艾比利特主教带着惋惜表情望向萨雷米，叹气道：“你的神迹力量已经严重退步了吧？意志的动摇，让你丧失了对信仰的坚定。你开始质疑教会的做法，对不信主者的世界充满了排斥，甚至揣度我主的威光，为何没有对无信者降下惩罚，对不对？” 萨雷米听到这话，一怒拔出脚边长剑，剑锋指着艾比利特主教：“你没资格质疑我的信仰！我将一切都奉献给了教会、奉献给了我主！” “所以你觉得可以向我主索取回报了？”艾比利特主教抬起手指拨开了锐利剑锋：“是不是这样想，你不要问我，自己好好反省一下。这是对信仰的考验，你回避不了。” 说完这话，艾比利特主教转身离开礼拜堂，外面有几名身披戎装、背扛盾牌的战场牧师，问道：“主教大人，那位武装教卫不肯随我们一同前往柴堆镇吗？” “现在的他，不太方便。”艾比利特主教接过对方牵来的马匹缰绳，问道：“圣歌团已经集结完毕了吧？” 战场牧师点头道：“圣歌团八百六十人，已经到达莱根城外，他们的军需官正在城中最后一次采购物资。” “很好。”艾比利特主教翻身上马：“让他们赶紧准备，尽快驰援柴堆镇！” …… 听着礼拜堂外马蹄声远去，萨雷米心中莫名涌起一股恶意，他挥动长剑，朝着用厚实原木制成的礼拜长椅，砍得木屑飞溅，发泄着虚浮的力量。 “真是可悲啊。” 一道呢喃低语传入萨雷米耳边，他以长年锻炼的警觉，朝着大门方向举剑一指，正好看见一道裹在斗篷下的身影。 “你是什么人？”萨雷米被对方瞧见自己的失态，羞耻心、罪恶感推搡着他握紧长剑，一步步朝对方逼近。 “你恨奥兰索吗？他不仅从你手上夺取了柴堆镇，还动摇了你的信念，让主的福音和光耀远离了你，他就像是一条毒蛇，散播着亵渎与罪恶，污秽了信仰本身。”一句句低语钻入萨雷米脑海。 “你究竟是谁？！”萨雷米的剑锋已经抵在对方咽喉，他却没有勇气掀开兜帽，锐利的剑锋划破了对方皮肤，一滴泛着圣洁光耀的鲜血，沿着剑脊游移而来。 血滴爬上萨雷米手指，吓得他赶紧抽身甩手，却见血液转瞬即逝，融入了自己的肉体。 “唯有鲜血可承载神恩，这是我留给你的启示，好好珍惜、好好领会吧。顺便也替我去见证，奥兰索会如何获取胜利。萨雷米老爷，希望不久的将来，你我还能再见。” 低语声飘然远去，来者不见踪影，只留下失神的萨雷米，跪在一片阴影之中。 第215章 强攻 灵能的传送银光将眼前视野化为整片的拉扯线条，让人感觉连身体也被拉成长条，却没有肌肉撕裂的痛楚，奇妙又诡异。 当持角酋长两脚稳稳当当地踩在地上，还未从满眼银光的状况中适应过来，一股反胃感觉涌上喉咙。 “唔……”持角酋长赶紧捂住自己嘴巴，好在他体质坚强，立刻将这种不适感平复下去。 “太远距离的传送，难免会有这种副作用，适应一下就好。” 就听见不远处传来男人的声音，持角酋长顺着望去，一座古怪的三层祭台上，挂满了黄黑两色的长布，画着红色异样符文与银色点线图案。一名身穿黑袍的英俊帝国男性，沿着台阶走下，他的发型有些古怪，将长发挽起束在头顶，横插着一根银质细签。 但相比起这些，更让持角酋长感到惊讶的是，这名黑袍男性与周围环境的紧密关联。他光是从台阶走下来，持角酋长就觉得浑厚广大的气势，如排山倒海般压了过来。一时之间脚下大地好似陡然倾斜，头顶天空也被闪电悍然撕裂。 黑袍男性眼眸深邃，持角酋长的意识被牢牢摄住，任凭他如何专注、尝试提升意志豁免，都无法甩脱这股精神力量。 “你、你……”持角酋长强撑着最后一丝清醒神智，抬手摸进怀里，一股刺穿迷雾与混沌的锐利突入脑海之中，将摄住意识的精神力量击碎。 黑袍男性心有所感，脸上露出微妙笑容，说道：“你就是持角酋长？这里是柴堆镇，你可以叫我奥兰索医师。” 持角酋长震惊得倒吸气：“你就是那个奥兰索医师？”同时忍不住施法自保，周身精魂隐约浮现，显然在他看来，对方并不是什么心怀善意之辈。 玄微子说道：“如果我是你，就不会想着胡乱施法，可不要把艰难争取到的结盟机会浪费掉。” “你知道我的来意？”持角酋长问道。 “我会毫无了解就让人来柴堆镇吗？你不就是想见识一下，到底是谁伤到了大地亲王吗？现在你看到了。”玄微子说道：“只是我也想了解，传说中能杀死圣鳞之子的‘碎岩犀角’，到底有多么神奇？” 持角酋长抬手按住胸怀：“扎里那个家伙到底透露了多少秘密？” “你以为他是跟谁学的魔法技艺？”玄微子也干脆把化身扯的谎给圆上。 “你认识天空歌者？”持角酋长稍稍放松下来。 “看你怎么判断了，我跟他算是有一些联系。”玄微子没顺着这个话题往下说：“你这次来，不就是想要了解，柴堆镇是否值得与你们结盟合作吗？那就不要浪费时间了，跟我来。” …… “祭司长，葛兰法兹一支五千人的军团，从西南方向朝这里推进。另外还有一支超过三百人的骑兵，在东边游弋，没有靠近。” 位于柴堆镇南部一处魔法涌泉，作为正面防守阵线，由珊多丽率领星辰教团亲自镇守。能够驱使猖兵的精魂使者放出飞鸟斥候，严密监控着周围敌情态势。 珊多丽看着眼前一面银镜，那是她临出发前玄微子给予的探知奇物，能够将敌我大概位置显现在镜面，可为了应对具体战斗，还是需要有侦察人手。 “五千人，有多少位精魂使者？”珊多丽问道。 “大概二三十人，藉由飞鸟斥候，只有模糊的判断。”负责侦察的教团祭司答道。 “施法者数量跟我们这里差不多了，但算上精魂卫士和其他士兵，此地只有五六百人。”铎伦说道：“这一下子就派出五千人，葛兰法兹是要吃定我们了。” 珊多丽脸色严肃：“该准备的都已经准备好了，务必要守住这里。” “放心，我们有一处魔法涌泉，可以随时引导元素能量，生成法术。”铎伦指着上方空中一团盘旋云气：“就是基本以闪电能量为主，无法提供太多防护和治疗。” 珊多丽点点头，转而对侦察人手说道：“盯住东边的骑兵，他们一旦朝这里冲锋，立刻向我通报！” “是！祭司长，西南边能看见敌人了！” 话声刚落，西南地平线上，悠长的号角声传来，一杆高挺旌旗——那是一面由多张兽皮攒连、爬着蜈蚣线口的丑陋军旗，但好歹用颜料画出衔尾巨蛇的图徽来，只是看上去更像是儿童涂鸦。也不知道葛兰法兹的士兵们看见，是否会有损士气。 而在军旗之下，那是数量达到五千人的士兵阵列，黑压压地如潮水漫涌而来，以数百人为一个小型队列。中部前排是手拿半身高的木板盾牌的士兵，斜架长矛，部分人还能穿上金属铠甲，而且多数就是从帝国军团士兵身上缴获所得；两翼是手拿长柄与重武器的散兵阵列，正经披甲者寥寥无几。 军阵后方有人骑在马匹上来回高呼，指挥着五千多人陆续展开为相对松散的线列阵型。毕竟面对法术的力量，过于密集的阵型容易被塑能法术轰得成片伤亡，这也是葛兰法兹与帝国军团长久交手，所摸索出的经验教训。 就见有数百名弓箭手小跑出阵列，有几人率先放箭，箭矢根本落不到星辰教团的防线上，显然是用来测试距离。 “祭司长，要动手吗？”铎伦眼见敌人步步逼近，已经到了前方六百尺开外，以他的能力，部分远距离法术已经可以触及敌阵。然而敌人在正面展开线列阵型，法术威力反倒不能十分有效地杀伤太多敌人。 “要不要向奥兰索医师请求支援？让他降下雷电和冰雹？”有教众问道。 珊多丽抬手露出掌心一道云纹符篆，说道：“我已经请求了，但他让我决定什么时候、以什么形式发动。现在先让他们继续靠近。现在，掷弹手准备！” 这处暂时以垒土打造的防线阵地，修筑了大致的围墙，留了一个个垛口，此时上百人站在后面。除了用投石索的掷弹手，还有直接用手臂投掷炸弹的精魂卫士。 一声令下，上百枚炸弹飞出，垛口外随即一股劲风扬动，将上百枚炸弹卷出五六百尺开外，远远飞到敌阵上空，轰然爆碎成大片火雨落下。 这种叫做炉渣爆弹的炼金炸弹，是柴堆镇的炼金术师们，在奥兰索医师的指导下制作而成。利用了魔法涌泉提供带有燃爆性质的能量，本身不太稳定，是依赖特殊的炼金熔炉才能完成。相对于其他炼金物，炉渣爆弹制作工艺相对简单，但保质期很短，没有长久留存的必要，非常干脆地被消耗使用。 火雨落下，敌阵之中升起几处法术光芒，有的试图用强风吹散火雨，有的展开护罩抵挡，可更多的士兵无法得到法术保护，直接被爆燃开来的火雨扑上身躯。 偏偏从炉渣爆弹中释放而出的火焰，带有类似炽火胶的流质物，一旦沾上身体就会不断燃烧，要是试图翻滚扑灭火焰，将流质物弄得满身都是，反倒会让火焰烧得更旺。 就听见几百尺外几道断断续续的火墙，以活人士兵为燃料，散布在线列阵型上，惨叫声远远传来。 “冲锋、冲锋！” 葛兰法兹的将军当机立断，趁着阵型还未溃散，立刻让人吹响进攻号角，扔下被火焰熊熊燃烧的几百名士兵，在敌方还未发动下一波攻势之前，尽可能逼近阵地，靠着人数优势冲杀上去！ 同时，十多名精魂使者也从线列阵型后方徐徐飞起，晦涩难明的咒语声逐一响起，魔法灵光晃动，给一部分士兵加持了“大步奔行”和“抵抗火焰伤害”，混杂在军队中的精魂卫士作为队列指挥，驱使精魂给自己加持力量与敏捷，率领周围士兵冲锋。 原本的线列阵型立刻松散开来，从天空俯瞰大地，葛兰法兹的军队好像变成了几十支箭矢，朝着孤零零的垒土阵地射去。 队列中的弓箭手也来到三百尺内的有效射程，在精魂使者的命令下，调整角度，箭雨离弦飞射而出。 骨齿、尖石、金属，不同材质制作箭簇带着破风声，后发先至地抵达星辰教团的防御阵地。而在半空中，由魔法涌泉形成的盘旋云团，带动强风回旋，在防御阵地外围形成透明碗扣般的风墙效果，将轻飘飘的箭矢尽数偏折。 珊多丽看向冲得最快的敌人，距离垒土围墙已经不足百尺，她朝周围教团祭司抬手示意，同时第二波炸弹投掷飞出，迎面撞上冲锋的敌阵。 “举盾——举盾——” 葛兰法兹的精魂卫士大声尖叫，然而这回不是炉渣爆弹，是炼金术师们最为经典的震爆手雷，发出震耳欲聋的刺鸣音波，成串震爆引得飞尘四溅。葛兰法兹那一团团的小型队列，几乎每一支都能分到两三颗震爆手雷，缺乏防护的普通士兵当即被贯耳强音轰得脚下一软。 “就是现在！” 珊多丽抓准时机，通玄神杖一顿地面，十余名教团祭司联手施法、齐声念咒，防御阵地半空接连出现十多位护法仙灵，居中一位玉女臂挽花篮，抓起一把花瓣向外一洒，化作温润光雨遍洒落地。 咔咔咔—— 霎时间，在防御阵地外围，事先埋好的魔法豌豆，受到法术激引，生机大作，立刻发育为大片藤蔓破土而出，好似有千万条青鳞蟒蛇窜动。泥泞地面陡然变成一片绿色海洋，粗细不一的藤蔓淹没了近半数士兵的脚踝，贪婪地攀附而上、纠缠手脚。 “砍断藤蔓，快！”少数精魂卫士仗着手持附魔利刃、力大体壮，很快就挣脱了藤蔓束缚，可是绝大多数士兵仍在艰难挣扎，步履维艰。 有些士兵连劈带砍，好不容易将腿脚从触手般活动的藤蔓间抽出来，却觉得身上黏黏糊糊，好似布满了奇怪油脂。 正当有人察觉到异常，就见一抹火星从敌方阵地飞出，轻轻落在藤蔓上。 呼—— 恐怖的烈焰沿着油性藤蔓，瞬间爆发。火浪咆哮着吞噬了超过一千名士兵，顷刻间哀嚎遍野，辛辣刺鼻的焦臭气味顿时弥漫四周。 烈焰猝然爆发，周围空气急速加热上升，引动周围低温空气鼓荡卷入，形成风势。顿时风助火势、火助风威，大火燎原之势丝毫不减，四面八方乱风吹拂，将火焰连连拔高。 而在防御阵地上，铎伦祭出护法灵官，一掣流火金铃，发动紫度炎光，化作一条长长火索，卷动燎原火势，引风聚火，三道冲天拔地的火龙卷赫然成型，朝着两翼未被藤蔓束缚的士兵而去。 “后退者死！就剩下几十尺了，给我冲！” 再队列后方负责督战的精魂卫士挥动黑曜石战剑，砍倒几个转身欲逃的士兵。另有精魂使者猛吹号角，发出骇人肝胆的怪声，无形的精魂催逼精神，强迫着士兵们升起斗志，冲击星辰教团的防御阵地。 “列阵上前！” 铎伦扬声大喝，垒土围墙后方，三百多位身披麻黄罩袍的披甲士兵上前，他们大部分是帝国军团出身，与土著们厮杀战斗的经验相当丰富。如今柴堆镇更是不吝提供充足的武器护甲与法术支援，刚才见识到冲天火龙卷撕破敌阵，让他们士气大涨，心潮澎湃，个个正待一战！ 伴随这批教团士兵的呼喝声，他们分列成十几个小队，每支小队按照奥兰索医师的教导，配合军团作战的经验——以数位盾牌手站在前列作为掩护，长矛手罗列在后捅刺，或者用三叉矛格挡阻拦敌人；另有身强力壮者手持斧戟、钉锤、战斧这类重兵器，作为近战时主要杀伤者；另外每队至少要有一人懂得使用魔法物品，为队友提供各类增益效果，或者干扰敌人。 毕竟低等法术杀伤效果和影响范围有限，近距离缠斗搏杀，与其将法术浪费在杀死三五个普通敌人，还不如为队友提升攻防能力，这也基本是帝国军团经历长久战斗积累下来的经验。 临时修建起来的垒土围墙仅有一人来高，对于普通士兵或许不便一下翻越，而作为冲锋在前的精魂卫士，大多就是纵身一跃就能跳上去。 可他们即将要面对的，往往是两三根长矛同时刺来。长矛来回捅出，就算仗着身上防护法术硬挡，也抵不过对面人多势众一起逼来，直接被挑刺掉落墙下。而挤在围墙下的士兵，又要面对星辰教团的法术攻击，自魔法涌泉引导而来的青白闪电，如同“召唤雷暴”接连不断。 转眼之间，垒土围墙上下血战不休，被捅死、刺穿、电击的尸体掉落下去，没多少功夫就积成垫脚的台阶，血水、泥浆混杂在一块，战意沸腾。 第216章 霜锋寒 站在阵地高处的珊多丽微微叹气，她忽然明白，也许自己当初率领族人进攻柴堆镇，奥兰索医师看见的情形，差不多就是如此。 在没有强大法术的援助下，攻坚战是极为艰难的。珊多丽庆幸之余又有别的担忧，葛兰法兹没有往这里派出强大的施法者队伍，那说明其他地方的战场将会面临更沉重的压力。 同样，为了牵制住他们星辰教团的兵力，葛兰法兹等同于是拿这五千名部族士兵作为敢死队，大部分法术都是用于刺激意识、提振士气，甚至强迫士兵不畏死亡地冲锋。 反观星辰教团坐守防御阵地，临时修筑的垒土工事虽然规模很小，但配合魔法涌泉可以随时调用闪电轰击，或者转化为厚密风墙。更不用说教团内最精锐的二十多位精魂使者都集中在此，眼看已经快将对面五千敌军消灭近半了。 “祭司长，那三百骑兵朝这里来了！”利用飞鸟斥候侦察四周的祭司喊道：“他们当中有不少精魂卫士，还有两名精魂使者，速度很快！” “终于来了。”珊多丽吩咐让铎伦在此地应敌，她自己扶着通玄神杖来到阵地东侧，在视野的尽头，奔腾的骑兵扬起大片尘埃，肉眼可见尘埃卷动，在骑兵阵型两侧展开了翼状烟团。 珊多丽从天马部族的肖·达恩那里了解到，葛兰法兹要天马部族臣服之余，还勒令他们让天马与野鬃部族的普通马匹繁衍，尝试孕育更多天马，让葛兰法兹拥有强大的飞行战力。 但真正的天马并不能通过杂交而诞生，繁衍出来的亚种，连翅膀都无法遗传。可血脉中的魔力，能够引起魔法效应，如果让精魂卫士与之共鸣，便可以使得亚种天马凌空奔行一段距离。要是让一群亚种天马集群冲锋，又有精魂使者施法辅助，足可以令整队骑兵凌空飞渡几百尺距离，轻而易举跨越城墙与壕沟。 珊多丽原本希望肖·达恩带领族人迁居来柴堆镇，可他只是族内一名精魂卫士，没有这种权力，而且天马部族似乎也不愿意轻易脱离葛兰法兹。肖·达恩在柴堆镇学习过一段日子后，便回到部族尝试劝导族人，也不知如今情况如何了。 “可惜，天马的血脉不该被这样随意践踏！” 珊多丽想起那些高贵却害羞的生物，虽然不会说话，却能够完全听懂人类的语言，给予相应的回应，不能简单以野兽牲畜看待。 任何一匹天马与一位骑手订下契约，将会终身维持这份关系，天马及其伴侣也是历来忠贞。而天马要与寻常马匹繁衍诞下这类亚种，想必是一个充满暴力与鞭笞的痛苦行为，不亚于人类两性间的施暴凌虐。 轻声叹息，珊多丽高举通玄神杖，遥指半空画了个圈，周身五色瑞气升腾，如出水神莲绽放，光照十方！ 神莲之上，一阵咆嘶之声，出现一青一赤两头猛兽，形似狮豹、头顶独角，四足踏虹霓、两肩彤云飞，摇头晃脑、吼声似雷。 就见这两头猛兽牵拉着一架双轮战车，车上端坐一位女性战将，身披札甲，威仪具足，面容却与珊多丽有几分神似。这位女战将两侧，摆着弓箭、长戟、宝剑、盾牌、钟铃、金印各种兵刃器物，战车双轮一者飙火如烈日、一者滚冰似月盘。 这就是珊多丽授箓之后，星纲法坛所拨护法仙灵。只不过和其他人的护法仙灵略有差别，珊多丽的道法修为较之教团他人更高，在得到玄微子传授炼将心法后，护法仙灵显形变化，不仅气度威势更足，甚至凭空多了这架双兽战车。 按照玄微子的说法，这一青一赤独角猛兽，分别叫做“辟邪”和“天禄”，其职责是驱逐妖邪、破除不祥，同时也是代表征战杀伐，与女战将颇为契合。 珊多丽不做多想，心念一动，女战将驾起双兽战车，凌空飞渡。双轮翻滚，阴阳水火交烹，引动雷霆随驾，滚滚轰鸣沸反盈天。 战车尚未靠近离地奔腾的骑兵，女战将擎起一旁战弓，搭箭上弦。周遭雷鸣电闪聚引至箭簇锋尖，就见开弓如满月、箭去似流星，裹挟轰雷之势的箭矢，化作一线白芒，贯穿了整支骑兵！ 一串血花在骑兵阵型中炸开，马群稍稍一坠，却又再度扬蹄飞奔，显然是其中的精魂使者运转魔力，催促亚种天马，分成两支，一支与护法仙灵缠战，另一支往城头的珊多丽冲去。 可珊多丽岂会坐以待毙，五色瑞气在身前展开，如同一朵巨大莲花。巨莲绽放至盛，一束神光自莲蓬射出，遥隔一二百尺，扫向迎面而来的上百骑兵。 五色神光没有可怖的杀伤效果，却能够搅乱五炁流转运行，对于依赖生命活力与灵魂精粹生成的魔力，这一击相当于“高等解除魔法”，顿时瓦解亚种天马凌空飞渡的能力。 一阵噼里啪啦，上百头亚种天马带着他们的骑手摔落地面，就像倒豆子一样，正好全撞在垒土围墙下方，部分倒霉鬼当初扭断脖子、撞碎胸膛，或者压在马匹身下，一时无法挣脱。 珊多丽持通玄神杖，轻轻一敲，“柔石术”效果在地面发动，大片泥地软化，变成混不受力的淤泥沼泽，骑手与马匹纷纷陷在内中，似乎还有一股难以抽拔而出的吸力，将他们纷纷扯入。 而在天上，双兽战车速度奇快，流金激电，女战将手持长戟，怒挥摧崩。什么梭枪投矛，一律轻易被挑飞拨开；什么酸毒冰火，统统被双兽战车撞得粉碎瓦解。整架战车好似笼罩在一个“法术无效结界”中，横冲直撞百无禁忌。 “撤、快撤！”上百名骑兵被女战将几个来回杀穿，等骑手们明白敌人实力时，带队施法的精魂使者都被削去半个脑袋了，剩下众人借着残存魔力，让马匹落地，疯一般地逃命去了，根本不敢纠缠死战。至于前后合击、攻陷阵地之类的话，更是抛到天边去了！ 如今的珊多丽已经相当于是高等精魂使者了，虽然她真正学会的法术数量并不符合如今层次，可是在玄微子的教导与指点下，对自身神炁存运、内外交感已有不俗领悟。 一些本来并不高明的精魂法术，经过珊多丽的重新整合与改良，威力与效果大增，比如笼罩着垒土阵地的风墙护罩，就是珊多丽所施展的。 看向地面噗噗冒泡的泥沼，一阵淡紫光芒破开束缚，两名彪悍骑手与一名精魂使者“破土而出”，身上沾满淤泥，狼狈不堪。当他们看见头顶上的珊多丽时，更是吓得转身逃亡。 珊多丽沉默片刻，望着溃逃敌人的背影，摆手一示意，天上驾车女战将射下雷霆箭矢，将他们一并贯穿。 正当珊多丽打算让护法仙灵前去援助另一边城墙上的激战时，头顶上方陡然红光大作，一股炙烤皮肤的灼热从天而降。 抬头望去，半空中出现一位深棕色皮肤的年轻人，金色刺青遍布全身，头发也是舞动的橘红火焰，好似一尊奇异雕像屹立天空，赤脚足踏两团火球。 自年轻人身上散发的澎湃热力，导致周围空气扭曲，一圈火焰光环好似第二颗太阳高悬在天，将初春寒意尽扫而空，带着令人口干舌燥的炎炎热力，笼罩着星辰教团的垒土防线。 “快看，是烈火亲王！葛兰法兹的子民啊，太初精魂在庇佑我们！冲——锋——” 葛兰法兹军队中，精魂使者高举法杖大声喊叫，精魂盘旋冲荡，放出贯耳之音。众多士兵只感狂热席卷意识，将脑海中畏战、畏死的念头一概摧破，手脚并用、摩肩抵踵，攀上垒土围墙，硬是要靠人数优势，吞没敌阵。 铎伦也看见忽然出现的烈火亲王，心惊之际，耳边就听到珊多丽的话语：“你专心抵御敌人，烈火亲王由我来对付。” “是！”铎伦一咬牙，与护法灵官神炁混合，一股赤芒照射而出，沿着城墙外围升起一道火墙。赤焰焚血，数十上百位敌兵被当成烧成焦烂尸骸。 不提下方星辰教团众人法术如潮交叠而出，天上烈火亲王微微抬臂，正欲动作，双兽战车便驾风驭雷而至，好似疾驰的列车头，直接撞上烈火亲王。 两头猛兽一左一右咬住了烈火亲王的肩颈，獠牙利齿刺破烈火亲王的皮肤，但立刻就有火焰自伤口中喷薄而出，将猛兽牙口烧得焦烂。 烈火亲王两脚一蹬，凌空踏火，身形灵活地摆脱束缚，肩颈伤口转眼愈合，仿佛棕褐色皮肤与金色刺青底下，根本不是鲜活的血肉，而是凝结的火焰。 可当烈火亲王扭头一看，那牵拉战车的两头猛兽，急速采摄着周围天地间的能量物质，转眼就恢复了形貌，张牙舞爪地咆哮着。 “好厉害啊，比血吻种召唤的巨兽精魂还要厉害。”烈火亲王就像一个充满好奇心的年轻人，目光望向珊多丽。 就见这位星辰教团的祭司长微微垂首，无声念咒，随即高举手臂、掌心朝天，一道云纹符篆直冲魔法涌泉形成的闪电云。 闪电云团受符篆一激，急速翻涌，同时以此为轮枢，撬动了茫茫无边的天地之力，高空中乌云好似黑潮滚滚，不断聚集，当即黑云遮天蔽日，漫天霜晶急旋，风咆不息。 烈火亲王自然没打算让珊多丽完成这道规模庞大的法术。周身金色刺青赤焰飙飙，大喝一声，双拳隔空连打，每发出一拳，手臂上的金色刺青便挥洒出点滴“融金汗水”，化为十几枚火球飞陨而下。 顷刻间，数百枚火球带着融金销铁的高温急坠，直奔珊多丽！ 但见珊多丽仍旧维持着聚臂朝天的动作，维持着云篆符光。眼看数百枚火球撕风裂云而来，护法仙灵身形一闪，出现在珊多丽身前。这位女战将此刻不再驾车，身形节节拔高、灵光灿耀。 就听得一阵虎啸之声，狂风怒卷间，护法仙灵化作两人多高的三头八臂之貌！身上札甲变成带着几分野性气质的斑斓长袍，臂间五色流苏披帛飘动。两侧头颅是一青一赤的辟邪天禄，正中不再是与珊多丽神似的女性面孔，而变成长着尖锐獠牙的剑齿豹，口发厉啸，煌煌威神！ 而八臂之上，分别持握弓箭长戟、盾牌宝剑、钟铃金印，另有两臂在胸前结印掐诀，顿时布气划界，兽面盾牌旋动，守御之力豁然开阖，宛如金汤天成、铁壁千重，将飞陨流火尽数挡下！ 轰鸣激荡，热浪焰云笼罩住垒土阵地半边天空，却不能摧崩半分。 火陨攻势一顿，三头八臂的护法仙灵弯弓搭箭、飞掷金砖，一轻一重两道攻势齐齐向烈火亲王袭来。 金砖幻化出一股力场效能，如同“擒拿掌”禁缚烈火亲王身形；箭去如彗星，一箭感应法坛周天星宿，四面八方箭光闪动出现，将烈火亲王锁定在中央，同时攒射！ “放、开、我——” 烈火亲王像是撒泼发怒的年轻人，威力强悍的“火焰风暴”以他为中心扩散，烈焰咆哮，与各种魔法效能碰撞，半空中一大片爆炸声，彻底压过地面阵地周围的厮杀动静，惹得众人一时惊愕。 而此时珊多丽行法已毕，云纹符篆散尽，她手势一引，直指半空焰云未散中的烈火亲王。 如今周边天空早已阴沉如黑锅底，云涡急旋，内中好似有一只眼睛俯瞰大地，剑意生寒。 下一瞬，云中天眼吐出荡荡寒潮，竟似苍天倾倒一角！霜雪凝千锋、冰华作洪流，全数轰在烈火亲王身上。 “好痛、好痛啊——” 烈火亲王被霜雪千锋破体穿身，大叫不止。但是图腾师的异样体质，让他被霜剑贯穿的躯体部位转眼愈合，甚至部分霜剑入体之后，瞬间被烈焰高温所融化。 霜雪千锋维持了足有三四个呼吸，这样的法术威力，如果用来对付在地面上的普通士兵，估计转眼就能将上千人化为碎烂冰渣。可是寒潮散去，半空白雾中，烈火亲王浑身无一处伤痕，只是蜷抱双臂，低声呜咽。好似受惊的小动物般，足踏烈焰便飞遁逃离，最后还望了珊多丽一眼，眼神中带着一丝狠戾与不甘。 “竟然这样都不能打败他吗？”珊多丽调息凝神，逼退敌人的庆幸之余，也深感图腾亲王的强大。方才那道玄微子留给她的法术，威力如何她再清楚不过，换做是自己都难以抵挡。可烈火亲王全盘接下仍旧不死，实力简直骇人听闻！ 第217章 真符 “又是个难缠的家伙。” 玄微子抬眼望向东南，珊多丽施法逼退的烈火亲王的状况，他历历在目，如掌上观纹般清楚。而他留给珊多丽的云纹符篆，其实是一个全新的尝试。 星纲法坛可以为心灵武士提供灵能支援，那是因为法坛本身以灵能为基础展开，心灵武士虽然不曾授箓，可他们都服用过心灵网络药剂，实际上已经与星纲法坛保持某种微妙联系。 而且只要没超过心灵武士的施法等级，哪怕尚未学会的心灵异能，也能通过星纲法坛的援助而施展出来。对于心灵武士而言，整个星纲法坛就像是一部无形的图书馆，只要专注内观、调摄身心，就可以感应到玄微子留存其中的信息，也是学习更多心灵异能和技艺的方式。 毕竟单靠一本《心灵不凋花》，无非是作为留存记录的文本，心灵异能的领会与学习，需要深刻钻研自我身心，还有什么比起心灵感应更为直观呢？ 另外，玄微子这么做也是不希望心灵武士们过早地让意识深入星界。这具身体原本主人奥兰索，其死因就是意识进入星界锻炼灵能，结果发生意外，意识与灵魂散灭无存。 所以等级不高的灵能者，最好还是专注于自我身心，不要冒险进入星界。星纲法坛就是玄微子准备的心灵保护机制，可以让心灵武士免于过分强大的信息流冲击精神意识，算是锻炼心灵异能的福地了。 反之，心灵武士们也是作为星纲法坛的现实守护者，他们虽然不是护法仙灵那样被限制成法坛的一部分，却是从星纲法坛获得极大裨益。必要之时，玄微子能以心灵武士为媒介传导施展灵能——前提是他们的身心承受得住。 但这种情况只能在心灵武士身上呈现，而玄微子想要做到的，不光是将力量传递给心灵武士，还有其他类型的施法者。 这一方面是让星纲法坛可以兼容更多不同的施法体系与力量，也是扩展柴堆镇实力与势力的方式。 就如同法师通过大量制作魔法物品，不光自身掌握暴力，而且可以武装自己的眷属附庸，形成投射暴力的基础，不是仅凭自身去冒险战斗。 玄微子设立星纲法坛，如果仅是一味的“伟力归于自身”，那既是毫无意义的自我安慰，也是浪费了这么关键的实力转化与暴力投射要素。 星辰教团如今经由玄微子授箓，拨遣护法仙灵，渐次形成宗坛法脉。但具体的施法能力，还是要教团成员自己修持锻炼获得，哪怕得到护法仙灵的加持，也并不能深度发挥星纲法坛的力量。 玄微子当初说过，打算给珊多丽调配星纲法坛更多的权限，这并不是随口说说。 道家符箓之法，本就有着法位、箓职的次第品秩区分，需要层层升迁。晋升拔擢的前提，既讲究授箓之士的内在修持，也要求外在积功累行。而且部分道法若求灵验效力，也需要与宗坛法脉的箓职为依据，换句话说就是更高的“权限”。 毋庸置疑的是，玄微子作为法坛之主，本就有着星纲法坛最高权限。但他本人并不愿意受到法坛的限制，一直停留在这方寸之地。 而为了柴堆镇长久发展，星纲法坛的力量也不能仅为自己所用。最好的结果，就是玄微子不被星纲法坛限制，法坛也不需要他自己来支撑维持。 因此将星纲法坛的权限分配给其他人，本就是玄微子的设想。藉由内箓心印，玄微子将云纹符篆赐给珊多丽，其实按照道法玄理，将法坛权限具现化的云纹符篆，才是真正的“符”。 符箓不是魔法卷轴，并不是将法术效果贮存其中，而是权力威仪的代表。如同帝王谕旨、府院诏令，本身并没有实际威力，而是权威的展现，是对规则力量的调配与运用。 所谓“焚符遣役、传檄敕命、如律行令”，符箓是一种灵引媒介，以内五炁推运外五炁、以凝神上合天心，调动天地之力为我所用。 只不过符箓法的权力更多源自于规则和秩序。这就是为何后来集符箓大成的雷法，会形成“主法神真”、“法脉师承”、“帅班将吏”这种类似权力统治的结构体系。 而玄微子设下星纲法坛，就是构建其一个便于雷法行持、升符役使的体系。其中“帅班将吏”已经有护法仙灵为基础，未来也能不断扩展；而“法脉师承”大致成型，更要看未来传承发展。唯一缺点在于，眼下自己不肯登临法坛帝座，相当于“主法神真”之位空悬，只是依据玄微子道法根基，维持“天地人身”玄理默默运行着。 可实际上除了玄微子，别人也不能登临法坛帝座，除非能够完全领悟玄微子的道法，并且修为境界超过如今的玄微子，反过来兼容星纲法坛整个体系。 但这种事就连玄微子都觉得极难做到，这与施法等级没有必然联系。哪怕来一位传奇法师，有本事完全辨识解析星纲法坛仍然不够，还需修炼丹道有成、悟彻符箓雷法、通达《三部八景洞天诸真呼召法》…… 毕竟玄微子上辈子并不是普通的丹道修士，而是成就化身五五的宗师高人。除非吕祖纯阳、道祖太上亲临，玄微子有把握，只要自己不愿意，星纲法坛的神真帝座注定空悬。 不过嘛，主法神真之位虽是空悬，架不住玄微子就是法坛开创者，他偏偏就是不登临帝座也有几乎完全掌握法坛的权限，而且能够在一定范围内加以调整。 “话说珊多丽的护法仙灵……这是斗姆元君还是西王母啊？”玄微子看着一旁银镜圆光，三头八臂的豹头女将配合星辰教团其他护法仙灵，把前来进攻的其余敌人逐一击溃。 毕竟连烈火亲王都撤退了，别说靠着精魂法术支撑士气意志也有极限，负责施法的精魂使者自己就先吓得萌生退意。珊多丽毫不客气，驱役护法仙灵大发神威，五千人的葛兰法兹军队，仅有千余人逃脱，折损甚大。 “这……这就是星辰教团的法术吗？”跟在玄微子旁边，一同乘云飞遁的持角酋长目不转睛地看着银镜圆光，恨不得把脑袋扎进去仔细看看。 持角酋长好不容易抽出一丝注意力，问道：“那些人形精魂，难道是死者亡魂？” “是，也不全是。”玄微子说道：“其中主要来源是火舞城建立之前，被大火焚烧致死的众多土著灵魂，但他们的灵魂基本残缺不全，我将这些死者亡魂召集之后，使其成为星辰祭坛的一部分。既是化解亡魂的怨念与仇恨，也是以此为基础，引导自然能量来重塑形象，成为辅助和指引后人的星辰使者。” 持角酋长当然清楚火舞城建立之前的战事，他默然不语，没想到眼前这位奥兰索医师居然将那些死者亡魂召集起来，使其得到妥善安置。 在大部分土著部族的传统中，死者亡魂是需要回归图腾巨灵的，这也是精魂法术传承延续的基础。东边那些部族，虽然与大平原往来不多，可在持角酋长看来，他们基本被帝国佬毁灭奴役，死者亡魂彻底没了归宿。 如今这位奥兰索医师将死者亡魂召集起来，并且提供一个归宿，在持角酋长看来，不仅是对部族传统的维护，也是让死者亡魂得到拯救与安息。 不过他旁边的玄微子想法很干脆，与其压榨这些残缺灵魂去制作魔法物品，倒不如使其成为自己的助力，一个能够长久运行的星纲法坛，比起用完报废或者需要充能的魔法物品，完全是云泥之别。反正炼度死魂、超拔升关，本就是道门专长。 “柴堆镇吸纳了不同部族的居民，不能、也不应该树立单独一座图腾，强迫众人祭拜。”玄微子看透了持角酋长所思所想：“星辰教团所崇拜的，是返璞归真的自然巨灵，如同笼罩天空的星辰，永恒地俯瞰着大地众生。” 这种鬼扯的话，玄微子自己听了都不信，算是引人慕道的方便之门。等真入门参悟道法了，自然另有玄机。 更何况在异界开教门，自然会融合现实情况而产生转变。就像那些护法仙灵，原本在玄微子炼度超拔之后，其形象都是随侍仙真神圣的天丁力士、符吏玉女，这都是按照他自己灵台造化所成。 可是当护法仙灵拨遣给土著之后，经由他们炼将召合，护法仙灵的形象也渐渐产生变化。境界不高的，尚且只是服饰气质掺杂了些许土著风格；如果是珊多丽那样的，将西王母和斗姆元君的形象混杂在一块，三头八臂法相居然还是剑齿豹居中？玄微子都有些懵了。 “也罢，随方设教，应物流形，护法仙灵变成星辰使者，形貌更易，这才是正常。说明星纲法坛并非一成不变，而是具备自适应的能力，也印证我的修行。” 玄微子还在那里思考，前方天际电光霹雳，乌云急涌，好似一尊大石磨，自天边碾滚而来。 “啧啧，真是冤家。”玄微子呵呵一笑。 “那是……大气亲王？”持角酋长也警醒过来。 如今葛兰法兹已经开始发动正式攻势，对付珊多丽和星辰教团的人手，只是为了牵制住他们不能支援其他方向。而现在玄微子带着持角酋长亲赴前线，脚下就是一支柴堆镇的小型军队。 玄微子飘然落下，他的出现，立刻引来士兵们的欢呼声。不远处的石滩上，有倒毙的马匹和葛兰法兹士兵，这批小型军队显然已经跟敌人前锋交手了，并且轻松获得胜利。 玄微子看见他们身上麻黄罩袍，胸前还顶着个阴阳太极图。他不曾安排过这件事，纯熟珊多丽自作主张。不过这也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大道玄门似乎也注定要在这方天地留下些痕迹。 “诸位，敌人就在南边三哩外集结，是一支超过八千人的大军，你们害怕吗？”玄微子声调不高，却能让在场每个人听得清楚。 “不怕——！！” 玄微子亲自来此助阵，让这支规模还不足八百人的小型军队迸发出高亢激昂的士气，他们大多数人都见识过玄微子的实力，加上此前的几番胜利，更让他们觉得自己战无不胜，仿佛敌方的八千人，只是八千头待宰的蠢猪。 只有跟着来到的持角酋长感觉不可思议，八百对八千，这帮人究竟是哪里来的勇气和胆量？就算这位奥兰索医师很厉害，可葛兰法兹就没有强大的施法者了吗？ 他极力眺望，南边一处略微拱起的坡地，陆续出现密密麻麻的人影，展开极为宽阔的线列阵型，朝着两侧绵延到视野尽头，竟是一眼看不到边！就算是他自己算是高等施法者，也不敢轻易对抗这么大规模的军队。 “这……这恐怕不止八千人了吧？”持角酋长来到玄微子边上悄声说道。 “没错，对面派出了一万六千人，另外还有两百名精魂使者，大气亲王就在天上驾驭雷云，大地亲王在对面左翼。”玄微子对战场了如指掌，斜瞥了持角酋长一眼。 “一、一万六千……”持角酋长脸色骤变，扭头看向那群柴堆镇士兵，他脚下发软，心想这位奥兰索医师莫非是表面理智、内心癫狂的疯子？八百人面对八千人本就没有优势，可现在对面是一万六千人啊！！ “害怕了？”玄微子朝着持角酋长一摊手掌：“你可以走，不过麻烦先将‘碎岩犀角’借给我。” “为什么？！”持角酋长真不知道是否要相信眼前这个男人。 “你可以不借，我又不是指望这件东西来扭转局势，照样有破敌之策。”玄微子坦率直言：“只是眼下形势，如果你将‘碎岩犀角’借给我，你我算是并肩作战，结成牢固盟约。而不是等见识到我能耐之后的攀附了。” “你觉得能够击败对面一万六千人？那是一万六千名葛兰法兹士兵，不是一万六千头长獠野猪！”持角酋长抬手指着远处敌阵喊道。 “要真是一万多头野猪，我还真没有太多好计策。可只要是人，贪生怕死、有思有欲的人，才更容易对付。”玄微子晃了晃手掌：“你可要快点决定哦，这样的机会不常有，错过了就没有下次了。” 第218章 士气 “你真的有把握？”持角酋长想起之前，他体验过玄微子发出的逼人气势，加上他从角犀部族在军队中的旧识，打听到大地亲王受伤的事实，不由得重新估量起来。 虽然同为高等施法者，可是彼此间实力差异巨大是很寻常的。即便持角酋长未曾亲自在战场上跟帝国军团交手，可高等法师展现的威能，仅凭一人便能让数千名士兵败逃，绝非虚话。 而且这回借着银镜圆光，持角酋长见识到星辰教团的祭司长都能将烈火亲王逼退，那眼下这位更加深不可测的奥兰索医师，说不定真的有什么神奇办法，可以击败眼前上万大军？ “说好了，只是借给你，这是我族的圣物，如果你保不住，我随时都可以收回的！”持角酋长从怀里掏出一个老旧革囊，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根白皙如玉的犀角，粗圆末端镶嵌了一圈银环，可惜雕工并不精美，一看就是“古董”了。 玄微子接过这根碎岩犀角，上手触碰后第一感觉是沧桑意蕴。经历长久岁月的古玩器物，有过多位主人，沾染了不同的气息。 可随即玄微子就感应到留存碎岩犀角的零碎信息，类似御神之念，应该是角犀部族历代持角酋长，留在器物上的灵魂精粹。 “类似附魔，不过以灵魂精粹留存信息，想要降低耗散，唯一的办法就是将此物炼制为法器，使得物性专一。”玄微子立刻判断出碎岩犀角的玄妙，于是感应入微，小心发动御器之法。 就见白光一闪，玄微子手中竟然出现一柄细长弯刀，如同将犀角拉长压扁，通体仍旧如温玉一般。 “这……怎么可能？！”持角酋长见此一幕也愣住了，碎岩犀角在他手上保存了数十年之久，从未亲眼见证过圣物产生变化。犀角能够变成弯刀，也是历代持角酋长口口相传的秘密。这个奥兰索医师为什么可以做到？ “呵呵，没想到啊没想到~”玄微子露出了别样的笑容，握着弯刀耍了几下，连一丝破风声也没有。然后手腕一抖，弯刀又变回了犀角。 玄微子轻抚着碎岩犀角，同时遥望着远方缓缓逼近的葛兰法兹大军，一语不发。 这件角犀部族的圣物，确实算得上是一件法器。只是与玄微子所炼制的法器不同，碎岩犀角并不是追求以真火凝炼物性，而是选择通过长久传承、祭炼蕴养。 尽管碎岩犀角在玄微子看来相当粗陋质朴，但施展运用之时能与人身心相合，就是法器。 虽然这个世界的一些魔法物品，激活其中效力需要与之同调，可魔法物品跟使用者，仍然是有彼此区分的两件事物。 而法器则不同，御器之时，人器自然相合，尽管不是形体上的融合，但气息相通，御使法器如臂使指，其中妙用效力也可以随心发挥。 角犀部族的先人不知为何，或许是从漫长的实践中摸索出祭炼法器的技艺，可是相应技艺并没有很好地流传下来，估计是歪打正着。 “我明白了。”玄微子如约将碎岩犀角还给持角酋长：“要是没猜错，碎岩犀角拥有某种即死效果，但并不是负能量和死灵法术所形成的效应，而是迫使灵魂与肉体分离，一般的‘防死结界’与免疫即死的能力无法对抗，这就是利用碎岩犀角可以击杀圣鳞之子的原因。” “竟然是这样吗……”持角酋长这下可没有什么心思去想具体原理，玄微子能够将碎岩犀角的真正形态施展出来，让这位酋长生出一个念头——说不定、此人真就是角犀部族的拯救者！ “奥兰索医师！”持角酋长将碎岩犀角捧到玄微子面前，激动说道：“我愿意与您和柴堆镇结成同盟，只恳求能够解救众多被衔尾巨蛇束缚的部族，不要让我们的族人葬身在这场毫无意义的战争中！” 玄微子没有接过碎岩犀角，负手说道：“这是战争，不可能不死人。或者说，只有人死得足够多，才能化为经验教训。至于说战争有没有意义，那是胜利者才有资格判断的事情。如果柴堆镇输了，说什么也没意义。” 不过持角酋长的憨直也是玄微子所乐见的，他重新将注意力放到战场上：“好了，眼下先别急着说这些，你不是担忧眼前大军吗？难道你觉得，我手下只有这千八百人？” 话声一落，玄微子抬手打了个响指，清脆响指声广弥六合，并不强烈刺耳，却有极为渗透力，让还在两三哩外的葛兰法兹军队尽数听清了。 葛兰法兹一万六千人的庞大军势，都觉得耳边弹指脆响，让众人自觉不自觉地抬眼眺望。 此时，正好在葛兰法兹大军目视空域中，云霞急涌、昊光大作，无数天丁力士乘云现身，枪戟如林映寒光、斧钺似鳞照绿水，气势俨然、威势万分。 云霞之上，架起三十六面大鼓，昂藏力士双手举槌，一齐擂鼓，引得轰雷之声密集不断，惊天动地、骇人胆魄！ 这一副天兵天将的大阵仗，借着蒸蔚云霞，转眼占住半边天空，与大气亲王驾驭的雷暴云团对峙起来，南天晦暗如夜，北天光灿无边。只剩下中间一线天宇碧空，正好对应地面上一处地势稍低的石滩溪流。 “这些都是……星辰使者？”持角酋长惊愕问道。 “当然。”玄微子淡然一笑，可实际云端之上，只有一千六百名天丁力士，其他都是利用女巫舒芮的幻影种子，借着星纲法坛变化出无边无际的天丁力士，这回真就是“撒豆成兵”了。 不过这还是其次，眼见葛兰法兹大军停下进军步伐，阵容略显凌乱，玄微子轻按眉角，将自身心灵异能推动到了极致。 同一时间，柴堆镇外围人工挖凿的沟渠中，波涛翻腾，围绕着柴堆镇那好似大地神目的水系，放射出冲天光辉，经过云霞折射，仿佛天空被撕裂开来，直接将星空呈现在无数天丁力士上方，投影出一只星华游移的巨大“眼睛”，冷冷地望向葛兰法兹大军。 “打压士气”——区区一阶心灵异能，效果是让敌人内心充满疑虑和惊惧，从而战栗退缩、难有战意。可如果以整个星纲法坛来发动这道异能，并且向全体敌人施展的话…… “不、不要看着我！” “打不过的，我们根本不可能战胜这样的敌人！” “会死的，这么下去我真的会死！” “我想回家、我想回家……妈妈，呜——” “败了……我军败了！” 一开始只是内心的恐惧和忧虑，随即是不自觉地喃喃自语，转而化为彼此焦急地对视，很快就演变成无法遏制的交谈和畏缩。 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声“我军败了！”，在东西绵延铺展开来的一万六千人大军中，惊惶的尖叫声、凄厉的哀嚎声、严厉的叫骂声，随即就是接连成串、好似瘟疫感染般的“我军败了、我军败了！”大叫大喊，将精魂卫士的弹压与呵斥彻底压过。 转眼间，一万六千人的大军，如同崩碎的积雪，只不过是朝着来时路径，轰、然、溃、散！ “不准后退！不准后退——” 负责督军压阵的精魂使者在后方直接施展法术，抬手轰死数人，却挡不住乌央乌央的大军，好似一股不可遏制地洪潮，逆冲而来。 惊惶情绪如同滚雪球，越滚越大。仅仅三五分钟，肉眼视野尽头，凌乱不堪的矮坡上，留下几百具踩踏致死的尸体，已经没有成建制留下的军队阵列，一万六千人居然以这种滑稽可笑的形式退却。 “估计今天是打不起来了，收拢逃兵、重整军纪，都够他们花上好几天的。”玄微子望向天空，大气亲王藏身的雷暴云团好像都忘记了旋转，估计是真没想到玄微子会弄这一手，直接施法惊退了大军。 持角酋长下巴已经掉到快脱臼的程度了，玄微子拍了拍他的肩膀：“明白了吧？如果不是人，可没法败退得这么彻底。由集体组成的大军，内部出现什么破绽缺陷，一旦传导开来，就是摧枯拉朽般的败退。 他们当中有的人是真被法术吓到了，有的人是半信半疑，更有的人是觉得法不责众，自己跟着逃了也无所谓。结果他们的行为带动更多人转身逃跑，一下没压制住，就是全面的溃败。” “可是……你这究竟……”持角酋长一天之内接受这么多刺激信息，大脑感觉都要沸腾起来了。 “这就是心灵异能，你之前也许没听说过。”玄微子只是轻飘飘地回答。 …… 九转灵台妙境之中，化身叹道：“我见你弄出漫天兵将，还以为你打算搞一场‘旌旗十万斩阎罗’的决战戏码，结果就是用星纲法坛放大了心灵异能，直接把对面一万多人吓退了……没劲，真没劲！” 玄微子本尊一摊手，略显无赖道：“我是心灵术士啊，灵能惑控、挫败意志这种事很寻常嘛，不爽不要玩。又不是只有塑能系轰炸才算是魔法。” 化身埋怨道：“少扯这些！你事后不追击，两翼也没有派人手穿插歼灭，就这样把一万多人放回去。葛兰法兹除了自己踩死了几百人，根本没有伤筋动骨，你这回算不上什么战略胜利，只是迟滞了对面进攻。而且这种玩法只能搞一次，下回人家肯定会有防备的！” “有些事情只要一次就够了，真要谈‘战略’，就不能光是盯着葛兰法兹。”玄微子本尊说道。 化身立刻省悟过来：“帝国军团派人盯着这场战斗吗？” “我没有具体去辨识，总之有不少人隐去身形观战，也有施法者用预言法术在远方窥视。”玄微子说道：“如果敌人仅仅是数量稀少的强大施法者，哪怕是像弗斯曼那种，如今利用星纲法坛，我也有办法对付，而且柴堆镇眼下也不是只有我一人独力支撑。 但柴堆镇毕竟是一个只有五六千人的城镇，面对有上万人数的大军，还有众多施法者协助配合，终究是难以抵挡的。葛兰法兹动员了两万多人的军队，就是希望让其他部族的人来消耗法术，同时也削弱其他部族对衔尾巨蛇的威胁，是一举两得的谋划。” “所以你打算让敌军内部也产生嫌隙和纷争？”化身问道。 “灵能惑控要同时影响一万多人，哪有这么容易？我先让天丁力士现身，展现军势加以恫吓，在敌人心中留下一丝破绽，随后发动心灵异能才更好生效。”玄微子笑道：“可实际上我发现，葛兰法兹大军之中，一样有不少反惑控、豁免抵抗的手段，虽然不敢说能够覆盖全部一万六千人，但应该不至于这样彻底溃散，你猜原因是什么？” “还能有什么原因？无非是‘军合力不齐，踌躇而雁行’。”化身说道：“葛兰法兹眼下还算不上是有着统一信念和认同的国家，反应在军队上更是如此。敌军看似有一两万人，实际上更像是部族联军。 不同族群的军队，训练程度、装备品质、作战风格、指挥方式都有差别，而稍弱的部族一旦守不住阵线，其他部族容易见势而退。身在大势之中的人都觉得法不责众，溃败逃散的责任算不到自己头上，起码自己不是最后一个转身的……呵呵呵，我猜到你的用意了。” 本尊点头道：“今天虽然两位图腾亲王都在阵中，可是我并未看见衔尾巨蛇部族的主力，圣鳞之子也没有亲赴前线。我很好奇，当他看见溃散的大军，会跟各个部族的统领将军们说什么？” “圣鳞之子估计是被你劈向大地亲王那道天雷给吓住了吧？哪怕灵魂可以轮回转生，肉体还是会受伤死亡的。”化身笑道：“主帅躲在后面不出头，赶着其他部族的人上去送死，如果衔尾巨蛇部族再没有表现，这场仗就没法打了。你这是诱使敌军内部起纷争，一环套一环啊。 而且你这番举动，等同是让依靠人数优势进攻柴堆镇的可能彻底瓦解，除非有办法抵御大规模的灵能惑控。实际上也是借那些旁观战事的人，震慑其他觊觎柴堆镇的势力，让他们放弃大军征讨的想法。” 玄微子言道：“如果真的有谁愿意不计代价、不计牺牲地强攻柴堆镇，或者派出一大批无惧灵能惑控的构装魔像、元素体、不死生物大军，然后还要有‘炎魔’席邓斯那样的传奇法师出手牵制，那我承认是抵挡不住。可这样的程度，就相当于再打一场幽魂海湾之战，如今的柴堆镇还不值得帝国军团与法师们发动这么庞大的战争。” 第219章 惩戒 “总之就是经此一役，就算那位圣鳞之子有办法重整军队士气，也不可能再搞什么一万多人的大阵势了。”化身说道：“不过，这位圣鳞之子应该也不至于对军事战斗一窍不通啊，为什么会搞出线列阵型排排站这么一套？” “他当然懂。”玄微子说道：“线列阵型是对抗法术攻击最有效的阵型，就算是弗斯曼那样擅长大规模火焰轰炸的法师，也只能消灭部分线列。 而且葛兰法兹的精魂使者又不会眼睁睁看着，必然会升空对峙以迟滞或遏止施法行为，这就是为什么大气亲王直接驾驭雷暴云团在大军上方，这样一来等同占据空中优势。” 化身笑道：“可是你这回根本不与对面交手，直接用上前所未有的大规模灵能惑控。估计谁都没想到，心灵异能竟然能够对这么大范围的敌军起作用。” 玄微子斜撑着下巴，眼睛半开半合，似在推演，又像在预言：“圣鳞之子想要避免同样的事情再度发生，那就要将一两万人的大军拆成多支小规模部队。” “可这就又落入了你的设计了。”化身接话道：“如果各支部队人数太少，对于拥有星纲法坛、占尽地利的柴堆镇来说，反倒容易被各个击破。可要是人数太多、尤其是普通部族士兵占多数，又缺乏高机动能力，还要忌惮你的大规模灵能惑控。两难抉择啊。” 玄微子指间捻着一枚棋子，其外形是雕刻成振翅欲飞的羽翼大蛇，随手抛给对面的化身，同时说道： “是吗？万一圣鳞之子舍下那些累赘兵卒，率领衔尾巨蛇部族的精锐，连同几位图腾亲王直扑柴堆镇，我可不好对付啊？” 化身把玩着棋子，张口一吞：“这不就正中你的下怀？圣鳞之子会放心甩下各部族那一万多兵马？经过今天这遭大溃败，他对各个部族的信任还有多少？没有衔尾巨蛇部族的人手进行约束和管理，说不定第二天这帮人就要溜回家了。别的不说，光是这一万多兵马坐观衔尾巨蛇部族与柴堆镇死斗，都是圣鳞之子无法容忍的结果。” “你那边要配合我做些动作。”玄微子说道。 “明白。”化身另外问道：“持角酋长看来是被你的手段折服了。不过你却没有留下碎岩犀角，为什么？” “眼下没有这种闲工夫去钻研法器了，而且原本就没指望角犀部族有什么稀罕圣物可以一举扭转战局。”玄微子说道：“角犀部族用这件法器杀死圣鳞之子的故事，我已经听那位酋长说了，过去部族间的战斗规模，和如今情况没有可比性。碎岩犀角意义不大。” 化身笑道：“那可是人家部族的圣物啊，你就这种态度？” 玄微子一点都不客气：“如果敌人只有三五个，碎岩犀角当然是不凡利器，可现在是几千上万名敌人，匹夫之勇也不过是大局上的一枚棋子。” …… 当！ 金色的酒杯狠狠摔在地上，琥珀色的酒液到处乱洒，酒滴飞溅在将军们的衣物上。 “一万六千人，不见大战、一敌未杀，竟然被吓得尽数溃退，你们、你们可真是令我满意啊！” 巨型营帐之中，只有圣鳞之子涅瑞萨二十七世的话语声，明明各部族的将军、负责督军的血吻种精魂使者，站得满满当当，却安静得能够听见针头掉地的声音，所有人都屏息低头，听着圣鳞之子的训斥。 “光是自己踩死了几百人就算了，居然到现在还有一千多人散在外面没收拢回来。”圣鳞之子有些自嘲地挠着头：“这下敌人估计都在嘲笑我们了，还有就是悄悄关注着这场战争的帝国佬，他们恐怕已经想到日后怎么对付我们了。” 看着一个个低头不语的下属，圣鳞之子怒火一起，抬脚就将几人踹倒：“说话啊！都哑巴了？！当初不是都喊着大军一下就能推进过去，将柴堆镇夷为平地吗？现在连柴堆镇的墙砖都没看见，就先死了好几千人，你们就没反应了？这可是你们提出的战术，现在应该要有人负责吧？” 这话一出，挤在一块站着的人群摇摇晃晃，圣鳞之子抬手选了几个部族头领：“把这些率先溃逃的、提出策略的、收拢逃兵不力的，都拖下去斩首。” “不要啊！我们愿意奉上财物赎罪，愿意将所有族人献给衔尾巨蛇部族，只求圣鳞之子饶恕我们！” 圣鳞之子没有耐心听他们求饶叫喊，连忙摆手：“赶紧拖下去砍了，脑袋吊起来示众！” 剩下各族头领与将军都脸色煞白，有的人已感绝望，有的人暗揣不满，还有的人仍想法设法辩解，不少人将目光聚集到今次进军的统帅——长獠部族首领，法库鲁将军。 法库鲁满脸油汗，脸颊肥肉抖了抖，压下畏惧表情，低声下气说道：“圣鳞之子，还请息怒。这次是我轻敌冒进了，没有安排足够多的侦骑斥候，对战场形势变化预估也不足。敌方奥兰索医师的突然出现，打乱了很多战前布置，我一定做出深刻反省。” 听见法库鲁的话语，圣鳞之子脸色稍缓，问道：“听说法库鲁将军带领麾下亲卫，即便在大军溃退过程中，收拢逃兵之外，还作为断后阻敌的队伍？” 这位面相比起野猪更像白净家猪的部族统领，露出了讨好式的滑稽笑容：“这样的惨败，我实在没脸面多提。如果是圣鳞之子亲自率军，估计此刻已经站在柴堆镇的城头，接受敌人的投降归顺了。” “打仗不怎么样，拍马屁倒是一绝。”圣鳞之子毫不掩饰地笑骂一句，挥手示意：“行了，你们先下去重整军队，防备敌人趁夜袭营。” “遵命！” 各族将军和血吻种祭司退下之后，三位图腾亲王依次走入营帐之中，朝圣鳞之子行礼。 “星辰教团的阵地拿不下来吗？”圣鳞之子首先望向烈火亲王。 还是年轻人模样的烈火亲王有些畏惧地回答道：“他们的法术很厉害，一点都不像是普通的精魂使者，尤其是那个女人，她最后施展出来的法术，似乎不完全属于她自身的力量。” 圣鳞之子皱眉道：“又是那个魔法阵的效果？”烈火亲王点点头。 大地亲王脸色沉重：“看来那个奥兰索医师的手段要比我们想象的更多。原本我猜想，星辰教团无非通过人形精魂跟与魔法阵联系，从而在法术上获得一些增益，类似法师的超魔专长。但如果奥兰索医师能够将魔法阵力量‘借’给别人的话……” “这不就相当于奥兰索可以同时出现在不同地方？！”大气亲王立刻听明白了。 圣鳞之子若有所思地细眯双眼，大地亲王不经意抬眼观察，随即说道：“也不至于那么夸张，分散必然导致力量减弱。何况将法术能力借用给别人，不可能毫无限制与条件。烈火亲王，跟你交手的敌人，应该就是星辰教团的祭司长吧？” 烈火亲王乖巧应答道：“是她没错……另外她的人形精魂还可以变形，不好对付。” “那些人形精魂最麻烦了！”大气亲王愤愤道：“它们几乎不能彻底消灭，一转眼就又恢复原样。” 大地亲王摇摇头：“这也不至于，我跟星辰教团一位成员交过手，那些人形精魂虽然可以保持外形的完整，但正常攻击还是能够对它们造成伤害，它们对普通武器有很不错的防护效果，法术还是有用的。” “可是今天奥兰索搞出的那阵势你也看到了，成千上万的人形精魂，如果真的一起进攻，我们的军队可未必能抵挡得住！”大气亲王也是心有余悸。 大地亲王断然道：“奥兰索绝对没有那么多人形精魂，否则直接派遣它们杀向我军就是！干嘛还要用大规模的惑控法术来动摇士气呢？圣鳞之子，我觉得这恰恰是奥兰索虚弱的象征！” “你是这么想的？”圣鳞之子问道。 大地亲王语气诚恳真切：“我觉得奥兰索是特地布置这种假象来迷惑我们，让我们忌惮他有众多人形精魂可供战斗消耗。我们大军挺进，确实给他们带来很大压力，所以才要试图用惑控法术来破坏士气，导致我们不敢轻易集结大规模军队进攻。如果我们将大军拆分成一支支小型部队，反而容易被柴堆镇精锐战力逐一击破，这或许就是奥兰索的真实意图！” “可是奥兰索的大规模惑控法术，让大规模军队集结的战术作废了。他能施展一次，就不能施展第二次吗？类似的事情来个两三遍，我们带来的人就没法打仗了。”圣鳞之子也有这自己的看法： “血吻种制作的号角、战鼓，以及双翼种的指挥军旗，都可以提供对抗恐惧和魅惑的效果，但范围终究有限，全部排布上去，能够笼罩三千人就差不多了，并且还要专门人手来使用。” “那就集结三千人，而且是最精锐的三千人！”大地亲王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们部族的军队至今没有太多折损，如果让其他部族负责佯攻，由我们直扑柴堆镇，一定可以攻下敌人大本营！然后破坏那个魔法阵，就是彻底的胜利了！” 圣鳞之子听到这话，脸色平静无波地问道：“我们衔尾巨蛇部族这次征调了大概五千人，把精锐调集起来去进攻柴堆镇，万一其他部族乘机叛乱怎么办？” 大地亲王微微一怔，答道：“这件事我也想过，只是眼下这种形势，各部族反叛毫无意义。他们的家人都在南边，由流水亲王照看，各部族充其量坐视我们与柴堆镇的激战，没有胆量作乱的。圣鳞之子您不是说了吗？帝国佬也在一旁虎视眈眈，葛兰法兹要是陷入内乱，各部族也得不了好处。” “你这是把他们设想成有长远主见的人了。”圣鳞之子笑道：“流水亲王在不久前传来消息，葛兰法兹的走私越发猖獗，甚至有边境骑兵直接配合走私，有一大批魔法物品涌入境内，去向不明。” “他们打算在葛兰法兹内部生事？还有帝国佬配合？”大地亲王面露不快。 “据说那些移民也蠢蠢欲动了，他们仗着天空歌者的承诺，估计打算跟帝国佬里应外合。”圣鳞之子语气阴沉，同时观察着三位图腾亲王的态度。 大气亲王率先说道：“我过去就不同意，天空歌者为什么要收拢那群帝国佬移民？” “他们还是有点用的，给葛兰法兹带来了各种工匠手艺、冶炼技术，而且耕田开垦也更加勤快。”圣鳞之子说道：“如果肯忠心归顺，葛兰法兹也不是没有他们的位置。” 大气亲王一拍胸脯，急不可耐地说道：“我速度最快，亲自赶回去一趟，将那群移民统统劈死！请圣鳞之子下令！” 圣鳞之子没有立刻回应，他想起被自己囚禁在巨蛇王冠宫殿之下的天空歌者。不管怎么说，葛兰法兹的前身部族大联盟，都是仰赖这位传奇人物撮合而成，否则衔尾巨蛇部族要强行兼并各个部族，绝对没那么容易。 可也正是因此，面对部族间的纷争，其他人往往对天空歌者的调停更为信赖。而葛兰法兹内部谣传他失踪的消息，圣鳞之子也并非完全不知。 要知道，在帝国殖民者侵略到大平原外围的早期，各部族节节败退，毫无还手之力。还是靠天空歌者出手，挡下那位凶悍无比的“炎魔”席邓斯，让各部族有一线喘息之机，这也是部族大联盟建立的契机。 但越是如此，圣鳞之子越不能容忍天空歌者凌驾在自己之上，他的存在和影响，也需要一点点地抹灭。 想到柴堆镇的魔法阵，圣鳞之子沉思良久，说道：“一些试图作乱的平凡移民，算上走私贩子，流水亲王就能轻松对付。倒不如说，将他们逼得冒头现身，才方便我们以正当名义动手，用不着两位图腾亲王了。” 大气亲王自从开战以来就少有战功，一直希望在圣鳞之子面前有所表现，结果没有得到准许，只得闷闷不语。 “那关于后续战事的布局……”大地亲王问道。 圣鳞之子说道：“眼下不急，先让军队修整几天，我让操虫师多收集情报再作决定。” 第220章 契约 “这也太过分了！明明他也赞同大军推进的计划，战败失利就让我们背锅负责？什么狗屁——” “住口！” 长獠部族的营区中，一帮部族将领跟着法库鲁来到温暖宜人的帐篷里，他们刚一进入就开始大吐苦水，法库鲁连忙喝阻，从怀里取出一枚戒指戴上，再三确认“法师密室”效果笼罩着帐篷，松了一口气，回头瞪着众人说道： “你们就不能忍一下？非要急冲冲就开骂？这么有胆量，刚才在他面前怎么不表现表现？” 法库鲁在圣鳞之子面前，本来极尽油滑卑微的语气态度，此刻换了一副模样，彻底就是一位能征善战的将军，两三句话就压服众人。 “行了，别给我摆臭脸！这里说话不会被监听，有什么怨言的赶紧说，离开这里之后就乖乖闭嘴。”法库鲁示意大家围着火堆坐下，一名少女给各位将领端来热乎乎的奶羹，里面飘着甜香麦粒，喝上一口就祛除了满身的初春湿寒。 “哟，伊薇塔，你的屁股是越来越翘了。跟着你父亲来到军营里，有没有看中哪个小伙子啊？”其中一位部族将领望向少女，脸上满是淫亵笑容。 微胖的少女嘿嘿憨笑，法库鲁一巴掌抽在那位将领的后脑勺：“想要娶我女儿？行啊，有本事头一个杀进柴堆镇，伊薇塔就归你了。” “别扯了，我的法库鲁将军。”那位部族将领没好气地说道：“这几场仗下来，谁都看得明白，柴堆镇根本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听说一支去进攻星辰教团据点的五千人大部队，只有一千多人回来，连烈火亲王都败退了！” “一提这个我就来气！那里面将近一半是我们长獠部族的人，要是攻下据点就算了，结果烈火亲王出手都拿不下来。难道我们的族人就这样白白去送死吗？” “呸！之前居然还有人把烈火亲王吹捧成堪比‘炎魔之子’，难道就因为他们都会放火吗？” “这也真是倒霉，‘炎魔之子’不就是被柴堆镇那位奥兰索医师杀死的吗？现在吹上天也没用了，真打起来就看出实际本事。” 法库鲁听着手下的议论，喝了口奶羹，摇头道：“烈火亲王应该还不至于能跟帝国军团那位‘炎魔之子’相提并论，他的性格就跟小孩子一样，而且战斗经验稀疏。也不知道是如何拥有这种强大实力的。” 一旁有位负责参谋的精魂使者，压低着声音说道：“图腾亲王的出现非常突然，其实各个部族的一些高等精魂使者都在猜测，他们并不是经过正常锻炼才有如今实力的。或许是获得某种特殊的赐福。” 法库鲁两眼一大一小，似乎想做出智谋远虑的表情，可惜在他那张胖脸上显得有些滑稽可笑：“莫非是他们成天挂在嘴边的衔尾巨蛇，降下了什么祝福？” 精魂使者思考着说：“如果真是那样，为什么不是早早降下祝福，偏偏等到帝国佬入侵到大平原好一阵子才有？这里面估计有问题。” “比如说？”法库鲁自己只是一位精魂卫士，比拼武技、领军打仗还可以，论法术造诣，还是不如精魂使者的。 “天空歌者。”精魂使者扫视众人的目光：“你们不觉得有些奇怪吗？签订和约这种事，天空歌者居然没有现身，而且他已经好些日子没出现了！” “天空歌者向来是这样神神秘秘的，把事情扔给衔尾巨蛇部族去做，也不见得有啥奇怪吧？”有人问道。 那位精魂使者则说道：“如果说停战和约是衔尾巨蛇部族得到了天空歌者授意，那翠绿之环的出逃呢？甚至进攻柴堆镇这么大的事情，天空歌者都不出面跟我们解释一下吗？法库鲁将军可是他亲自认可的部族统领，连他都没资格了解吗？” 法库鲁低头看着手里的奶羹，谁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只是说道：“这件事，出了帐篷就不要再提……现在也别聊这些，说说接下来的安排吧。” “还能有什么安排？那位圣鳞之子叫我们去干嘛就干嘛呗！” “就是！我们的家人都在南边聚集起来，被那位流水亲王盯得紧紧的，我们在战场上要是不听命令，不光是我们要被砍头，家人子女都要被一并处决。法库鲁将军，可不是谁都能像你这样，把女儿藏在军营里的。” “这不叫藏，她是我的贴身护卫，如果比拼法术，她一个能打你三个！”法库鲁有些自豪地说道。 长獠部族过去毕竟是母系部族，就算如今换作男人管事，但部族中还是有不少女性施法者，并且仍旧保有相当地位。 法库鲁见说笑不能缓解窘迫气氛，只得言道：“我们如今已经没有退路了，攻下柴堆镇就是唯一的机会。但我稍后会联合其他几个部族的统领，向圣鳞之子进言，光靠各个部族的士兵来作为主攻，只会造成无谓折损，也不利于葛兰法兹。 谁都知道圣鳞之子想尽量降低他们衔尾巨蛇部族的伤亡，派其他部族去当炮灰，但这种话是没法公开说的，普通士兵的作战意志也有极限。大不了攻取柴堆镇的好处，都让给衔尾巨蛇部族好了，我看圣鳞之子对柴堆镇那个魔法阵也挺感兴趣的。” 见一众将领脸色未改，法库鲁只得多宽慰几句，他可不像图腾亲王有着强大实力强迫众人听命，还是要仰仗麾下这批将领带兵打仗。 等这批将领逐一散去，法库鲁坐在地毯上直叹气，女儿伊薇塔走来问道：“父亲，难道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法库鲁摇头道：“别指望了，圣鳞之子一心要夺下柴堆镇，无论是为了葛兰法兹的前途，还是满足他个人的私欲，又或者保证衔尾巨蛇部族的强势地位，这场战争都回避不了。 伊薇塔，我们长獠部族在葛兰法兹人口最多，物产也最丰盛，那条巨蛇早就盯上我们这头大肥猪了。一旦战争失利，你父亲我肯定是逃不了的，长獠部族估计也要被彻底拆分……要是真到了那个时候，千万不要反抗，别傻乎乎地被人利用。去投奔你的芙伦姑姑，跟着她逃离葛兰法兹。” 伊薇塔面露意外之色：“我们葛兰法兹有四位图腾亲王，衔尾巨蛇部族的主力到现在都没怎么参战，以他们的实力，父亲竟然担心我们会战败吗？” “我听说了一个消息，大地亲王受伤了。”法库鲁细声说道：“这种事情简直闻所未闻，柴堆镇的奥兰索医师非常难对付，除非天空歌者现身。但如今这种情况，说不定……” “说不定什么？”伊薇塔追问道。 法库鲁一甩脑袋，脸颊肥肉也跟着晃动：“你就别问太多了，赶紧休息吧。” “父亲刚才说让我跟芙伦姑姑逃离葛兰法兹，那我们能去哪里呢？”女儿满脸忧心。 法库鲁一翻白眼，无力笑道：“要是葛兰法兹真的战败，你们就可以去柴堆镇了。我私下打听过，他们那里的星辰教团能够容纳不同部族的人，以你和芙伦的实力，投靠过去说不定还会得到重用。” “父亲真的这么想？”伊薇塔注视着问。 法库鲁深感疲惫：“说实话，我也没有太多办法了。我没有你祖母的威望，也没有你芙伦姑姑的实力，长獠部族在我手里不至于衰败，我都觉得是得到图腾和祖先的护佑了。” “父亲不要想太多，我也许能够帮助父亲。”伊薇塔说道。 法库鲁看了女儿一眼，无奈笑道：“你啊……我就是预料到大军出征之后，葛兰法兹内部可能另有动乱。就算没有，流水亲王那个家伙估计也得到圣鳞之子的默许，要对一些人动手，所以我才把你带来军队。就你那点小心思，还要慢慢学呢！” 伊薇塔忽然露出狡黠笑容，从脖子下取出一串项链，项链并非珠串宝石，而是一颗颗智齿，在法库鲁眼中再熟悉不过。 “这是……母亲的智齿项链？！”法库鲁一口气差点没喘匀，连连呛咳。长獠部族上代统领兼图腾守护者“智齿女士”，其擅长的一门“技艺”就是帮族人拔掉长歪的智齿。 在长獠部族中，牙齿被认为含有勃发的生命力与灵魂精粹，是人体内积存魔力的部位，其中以智齿尤甚，据说还有精魂守护。如果智齿发育良好，往往是被认为有成为精魂使者资格的象征。 而法库鲁的母亲一辈子给族人拔了无数智齿，绝大部分被碾碎研磨，成为秘药原料，只有极少数特殊智齿被保留下来，制作成一串智齿项链，暗含着神秘且强大的力量。 然而这串智齿项链在法库鲁母亲被杀后，部族动荡期间失落了，再无人知晓其下落，此刻竟然出现在自己女儿伊薇塔手上，这怎能不让法库鲁震惊？ “这是芙伦姑姑过去悄悄送给我的礼物，她让我保密。”伊薇塔笑眯眯地说道：“另外有件事，芙伦姑姑通过智齿项链传讯，让我告诉父亲。” 法库鲁的表情在一瞬间转变成高度专注，问道：“什么事？” “葛兰法兹内部的各族反抗势力，将会针对流水亲王，发动一场刺杀行动！” …… “以上就是刺杀行动的安排，各位没有意见的话，请在这张卷轴上，用自己的鲜血留下指印。” 地底共生之井，玄微子拎着一张野猪皮卷轴，上面是参与刺杀行动的名单，以及灵光跃动的契约条文。毕竟这是一场牵连不小的秘密行动，为了彼此间的信任，必须要有相互约束的手段。而以鲜血订立的契约，则是在场众人都能认可的方式。 玄微子对契约魔法了解不多，这份契约卷轴出自芙伦之手，不得不说，这位长獠部族的“长公主”，魔法成就其实相当高明。哪怕玄微子与她多次“深入交流”，每一回都觉得她深不可测…… 化身之躯生机完足，还是会受伤流血的。玄微子率先割破手指按下指印，然后卷轴逐一传递，在共同监督下，秘密会议的众人也都相继完成契约。 最后一个是芙伦，她在按下指印后，将野猪皮卷轴轻轻一抛，共生之井涌起一股泉流，与卷轴产生某种共鸣。如同萤火虫的精魂光点穿过卷轴，带着特殊效力飞到众人身上，融入各自生命与灵魂。 “契约，订立！”芙伦威风凛凛地收回卷轴，随手卷起：“这东西就由我负责保管，你们没意见吧？” 见众人并未反对，玄微子则开口道：“我知道诸位对鲜血契约都有排斥，但是放心，只要流水亲王一死，契约就会作废。” 此时众人也都相继谈起了不同方面的安排—— “从殖民地走私的附魔武器和护甲，已经送到了，我挑选了最忠心的人手，但还没有透露具体行动。” “缔约镇的移民我们也联系好了，他们当中对葛兰法兹不满的人手将会配合我们。” “天空歌者失踪的谣言我们也放出去了，流水亲王现在已经到处调查，暂时将他的注意力引开。” “另外，我们走私的时候，有帝国佬的法师趁机找上我们，他们似乎也在关注如今葛兰法兹内部情况，要怎么回复他们？” 玄微子回答说：“不用管他们，就当做平常的走私买卖。帝国佬要是有什么大动静，流水亲王的反应比我们更快。” “对了，持角酋长，你刚从柴堆镇回来，那位奥兰索医师真有你说的这么厉害？一下子把葛兰法兹上万人吓跑了？”芙伦忽然问道，目光不经意地从玄微子身上扫过。 站在角落处的持角酋长抬眼道：“我之前不是都说过一遍了吗？如果没有我代表你们去确认柴堆镇和奥兰索医师的实力，你们会认真联手对付流水亲王吗？” 玄微子打断了交谈：“好了，现在不是赞叹的时候。葛兰法兹估计很快就要对柴堆镇发动新一轮进攻，我们就要趁着时候，将流水亲王一举拿下！三天之后，葛兰法兹最大的赭石矿，将会爆发一场轰轰烈烈的叛乱，请各位做好准备！” 第221章 夜探 半夜时分，泰·卡丹将盾牌放到脚边，稍稍放松一下胳膊，目光向南边望去，地平线后方偶尔有异光闪烁，照亮了昏暗天空，战场离着柴堆镇并不遥远。他扶着城墙，扭头就望见三名伤兵一瘸一拐地在医院门外交谈着。 这些被送回柴堆镇的伤兵，基本都是因为战斗而导致肢体残缺。复原肢体的法术只有高等施法者才能掌握，现在柴堆镇少数几位高等施法者都专注于战场，只能让这些伤兵返回柴堆镇休养。 泰·卡丹也算半个伤员，虽然他手脚健全，但能力实在太差，于是被安排在柴堆镇，负责城墙上的守夜工作。跟他一块的只有十几名训练不足的士兵，散在城墙上各处，一旦发现敌情就吹响哨子。 其实这种防备聊胜于无，因为此刻柴堆镇内，几乎所有能参与战斗的人手都被抽调走了。镇子上就剩一堆老弱妇孺，哪怕只懂得锄地刨土的农夫，都被拉去递运后勤物资、修筑临时工事。 外面战斗的状况，泰·卡丹也听那些回来的伤兵说了，实际上没有太多双方列阵、面对面地厮杀。柴堆镇外围早就布置了多条防线，具体情况这些普通士兵也都不了解。 而等到真正交战之时，通常是利用魔法藤蔓迟滞敌方阵型，然后靠炼金炸弹和魔杖发动攻势，当场就能造成大片死伤，然后教团祭司们召唤出星辰使者，德鲁伊们驱使柳条人魔像，或者高机动的心灵武士、巡林客从侧翼突袭掩杀，往往两三波攻势就能让对面士气崩溃。 普通士兵们则有序结阵地向前推进，挤压敌方阵列的薄弱位置。各支小分队使用魔法物品作为掩护和援助，很快就能撕裂敌阵。而在传讯物品的沟通下，不同小队和阵列又可以高效快速地配合，剿灭被合围的敌人。 当然，葛兰法兹的军队也不会站着被砍，他们当中有不少强悍勇猛的精魂卫士，也懂得寻找阵型中的薄弱处，配合动物伙伴发动冲锋和突袭。葛兰法兹的精魂使者还会召唤以枯枝落叶和动物骨骸组成的精魂怪物，利爪轻而易举就能撕开铁甲盾牌，那几个断肢伤兵就是被这类怪物所伤。 不过一般来说，这种怪物都是由教团祭司或者德鲁伊们出手应对，而且火焰能够很好克制它们。一些帝国军团出身的老兵，经验足够老辣，也能及时下令投掷炉渣爆弹，给战友们争取机会。 总之泰·卡丹听这些伤兵绘声绘色的讲述，昂扬激动的士气好像完全压过了肢体残缺的苦痛，他们反倒觉得没法继续参加战斗是一种遗憾，而且完全不觉得柴堆镇会被攻陷。 “好蠢，一个个断手断脚的，还以为一定能赢。”泰·卡丹打着哈欠，心里暗自嘲讽。 守到后半夜，地平线另一侧的战斗似乎也结束了，有别的士兵来跟泰·卡丹轮岗，他迈着沉重步伐，哪怕葛兰法兹马上要杀进城镇里，他也打算好好睡上一觉。 可是脑袋里的虫豸啃咬声再度响起，泰·卡丹的疲惫感被一扫而空，身体不由自主地朝镇子中心走去——那里是奥兰索医师的三层祭坛。 三层祭坛周围是一片空地，没有灯火照明，除了祭坛顶层有若隐若现的光芒。虽然这里是柴堆镇的中心，却向来没有士兵守卫。 描绘着怪异符文的长布条，悬挂在祭坛上，夜风轻轻拂过，发出布料摩挲的“哗啦哗啦”声响。 此刻奥兰索医师似乎不在祭坛之中，泰·卡丹表情木然地在外围走动，眼珠逐一扫过黄黑布条上的符文图案，脑海中却没有思考判断，只有虫豸啃咬的声音，长短不定。 泰·卡丹步伐缓慢，绕着三层祭坛走了半圈，忽然生出警觉，一扭头就看见抱着换洗衣物的小米妲站在远处，眼眸之中银光旋动。她有着不符合年龄外表的沉静，目光似乎洞穿了泰·卡丹的皮囊，直直盯着潜藏的虫豸。 咔喇喇、咔喇喇…… 脑颅内的啃咬声骤然密集起来，以至于让泰·卡丹的灵魂都感受到撕咬般的痛楚，恶毒的意念充斥了他的意识，抬手拔出随身携带的短刀，一步步地朝小米妲走近。 “小米妲，你在这里做什么？”一个灵动的身形来到女孩旁边，橘红色的麻花辫在肩膀上晃了晃，正是女巫舒芮。 小米妲回头看了舒芮一眼，安静乖巧却没有回话。等她与年轻女巫一起将目光望向泰·卡丹时，脑子里的虫豸声音多了一丝混乱，反手握住短刀略加掩饰。 “没想到柴堆镇中居然有这么神奇的造物。” 此时，一个老人的声音带着好奇语气传来，像是凭空出现一般。引得在场三人寻声望去，一名留着长长白胡子的老法师，把玩着束住胡须的金色细管，他目光集中在三层祭坛的符文长布上，察觉到三人的目光，回头报以和蔼笑容。 “夜深人静还拿着刀子的人，一般不会安什么好心。”老法师目光转向泰·卡丹：“刺探情报，最忌讳就是杀人灭口。预言法术足以还原大多数凶杀现场，而且一旦杀人，你就没法留在柴堆镇继续刺探情报了。” 这半是教导、半是警告的话语，立刻让泰·卡丹的表情变得古怪，脸皮底下有异物蠕动，诡异非常。 “哦？是寄生虫吗？通过操控宿主来刺探机密情报，即便是‘真知术’也看不出有什么异样……别这么盯着我，我只是书看得多些。幽暗地域的蕈人也有类似的做法，曾经就有高等法师到幽暗地域探险，结果被蕈人孢子寄生，不知不觉成了它们在地表的代行者。”老法师忽然失笑道：“年纪大了，总是习惯回忆过去的事情。” 泰·卡丹两颗眼珠子乱转，鼻孔里甚至有线虫蠕动爬出，老法师接着说道：“放心，我不会告发你，毕竟我也是偷偷来查探情况的。如果你转身离开，我就当什么都没看见。可如果你要动手，我也可以奉陪。” 虫豸啃咬动静减缓，泰·卡丹望向女巫舒芮与小米妲，就见小女孩不知何时昏睡了过去，被年轻女巫抱到一旁长椅上。 “是想让我请你离开？”年轻女巫让小米妲枕在自己大腿上，手指轻轻为女孩梳理发丝，头也不抬地说话，语气中颇有不容置疑的威严。 泰·卡丹没再犹豫，收起短刀就转身逃跑，甚至没敢留在远处偷窥。 “我是真的没想到，‘飞弹女王’弥菲赛缇丝，竟然早早就来到柴堆镇。这是你的拟象分身？还是克隆复制？起码不是什么魅影咒法……”老法师沉吟良久，似乎在从海量的记忆中搜寻线索。 被道破身份来历的年轻女巫抬起了头，她的相貌没有丝毫改变，只是眼神中多了一份不属于这个身体的成熟韵味。 “不用白费脑浆了，我是从芙蕾雅三女神的教义中获得启发，这是我的一个侧面、一种形式，并不是从哪本古老卷籍中学会的法术。”年轻女巫说道。 “芙蕾雅三女神？少女、孕妇和老妪？”老法师笑了：“这可是曾经在嘉拉德大陆北部最为广泛的信仰，哪怕神圣之主教会将其定为邪恶异教，耗费近千年岁月，或吞并、或消灭，最后也不可避免地在教会内部形成了慈爱院。偏偏在如今，慈爱院要从教会脱离，说不定哪天又要重新立起三女神的雕像了？” “沙多万，不必卖弄你的学识了。”年轻女巫轻笑道：“而且你一点都没变，还是习惯自言自语。” 然而听到这话的传奇法师好像更卖力表达了：“如果按照‘蜡烛修女’撰写的《对三女神信仰的重新认识》一书，三女神有可能就是最初的女巫。而三女神形象不光是代表了女性的人生经历，也是过去、现在、未来的三种寓意，加上在嘉拉德南部演变出编织命运的三女神信仰，跟预言魔法有一定关系…… 对了，你能够出现在这里，想必是预见到足够关键的未来。‘飞弹女王’这个名头，让大多数法师都以为你擅长飞弹类法术，其实那只是你用来掩盖真正的本领。” “所以多读书真是有好处的。”年轻女巫笑了。 老法师问道：“那不知道飞弹女王来此地有什么安排？” 年轻女巫反问道：“沙多万，心灵异能引起你的兴趣了？不用帮忙突破迷雾海吗？那后面可是你们奥秘之眼心心念念的精灵国度，让年轻人抢先了，他们可未必会跟你这位老书虫共享知识与功劳。” 沙多万笑眯眯地说道：“我已经做完了该做的事，至于心灵异能，我确实感兴趣。只不过比起幽暗地域的蕈人与蛛人，柴堆镇这位奥兰索医师的心灵异能，似乎有不小差别。” “哦？” 沙多万放眼四望，一边搜刮着脑海中的知识：“心灵异能的基础逻辑是很纯粹的，就是‘我与非我’。以我对灵能生物的认识，它们更关注内心世界，认为外部环境只是认知聚合而成的虚幻假象。 可柴堆镇这里……虽然也存在着‘我与非我’的认知，但似乎更关注‘我与非我’的联系与转化，甚至隐含着‘我与非我’的同质性。柴堆镇的灵能魔法阵，与其说是魔法阵，倒不如说是一种认识、一种模式的投影。 那位奥兰索医师将自己的超凡意志与外部环境融合在一起，因此能够获得相当强大的实力。可是这种意志，需要何等强大的灵魂为支撑？也难怪他被认为是传奇心灵术士了。” 年轻女巫笑道：“灵魂强度理论可不是我提出的。” 沙多万愣了一下，表情无奈道：“谁叫米柯西为奥秘之眼奠定了这么多理论基础呢？‘黄金智慧’这名头不是白叫的。” “对，被宣教之矛钉死的黄金智慧。”年轻女巫撑着下巴说道。 沙多万说道：“理论也会有偏差嘛，我就是明白知识是无止境的，所以才开发出‘记忆图书馆’这道法术。” “那你在这里学会了什么？”年轻女巫问道。 “光靠看是看不出来的，魔法阵的辨识难度太高了，除非我在这里花上十几年的时间来慢慢研究，而且最好让奥兰索医师准许我获取魔法阵的部分权限。” 沙多万转而望向年轻女巫：“不过想必这是不可能的，我猜测魔法阵权限只会提供给最忠心的下属与追随者。而且我这奥秘之眼的背景，也注定我不可能在此地长久驻留。 这也是你的意图吗？提前以特殊分身来到柴堆镇，同时也阻止其他人的干预。” “如果你肯就此走开，那对大家都有好处。”年轻女巫摸着昏睡小米妲的额头：“相对的，我会掩盖你来过此地的情况。” “我当然不是一言不合就要打架的人。”沙多万身形逐渐透明：“但是我想知道，飞弹女王预见了怎样的未来？一切拭目以待吧。” 话声飘散，沙多万彻底消失不见，连一丝气息都没再留下。 几个呼吸之后，三部八景坛外银光一闪，玄微子忽然出现在此，带着狐疑目光扫视周围，看见在长椅上睡着的舒芮和小米妲。 “醒醒，要睡就回屋里睡。”玄微子将两人晃醒。 “是奥兰索医师、啊哈——”年轻女巫迷迷糊糊，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小米妲揉了揉眼睛，有些迷惘地朝周围左顾右盼，玄微子见她这副模样，问道：“你在找什么？” “刚才有个男人，鬼鬼祟祟地在祭坛外走动。”小米妲牵着玄微子衣袖走到远处，心灵感应中随附着泰·卡丹的相貌。 玄微子笑着轻抚小米妲的头，说道：“我很清楚，就让他再放肆几天。” 小米妲乖巧地点头，玄微子说道：“我这里有个东西，你替我保管一段时间。” 就见玄微子从怀里取出一只小地鼠，蜷成一团毛球，放到小米妲掌心。 玄微子说道：“你平时可以试着和它交流，了解到什么就跟我说。另外记得喂食，别让它饿死。” 小米妲将小地鼠放进自己的衣兜里，非常懂事地回答：“我知道了，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很好，去休息吧。”玄微子目送小米妲带着昏昏欲睡的舒芮离开，他的目光却放在那位年轻女巫的背影，无语沉思。 第222章 恶水 手提黑曜石长矛的骑手带领着一伙手下，躲在巨石后面，脸上带着紧张神情，朝四处望来望去，胯下马匹安静地低头吃草，四蹄没有乱动刨地。 野鬃部族最擅长就是跟马匹打交道，马匹就是他们的坐骑和动物伙伴。部族内的男性甚至还没完全学会走路，就被放在马背上适应。 但野鬃部族对待马匹，不像是天马部族那样视若亲人，他们非常清楚马匹就是自己的坐骑和工具。艰难的游牧生活容不下衰老病弱的马匹，所以杀马吃肉在野鬃部族内，并不是什么要忌讳的事情。 只有少数在长久骑术锻炼中，领会到用魔力操控马匹的精魂使者，才会对自己的坐骑有另类看法。而且相比起其他部族，多数采用动物骨骼皮毛制作魔法物品不同，野鬃部族最佳的魔法物品就是马匹。 优秀的骑手在马背上作战效率，比起在地面还要高。甚至当精魂使者发动魔力与坐骑沟通时，意志、反射与强韧豁免都能够有所提升，在地面上冲锋的速度，比起法师飞行速度还要快上不少。甚至有过实力强大的骑手，单人匹马杀进帝国军团之中，用长矛击杀敌军指挥、把魔像挑飞的事情。 但野鬃部族在与帝国军团交战的过程中，也付出了重大的伤亡。过去那种轻装上阵、来去如风的习惯，更适合劫掠行为。可是在军队交战、攻坚破阵的场合，则无法适应。野鬃部族在族内多位高等骑手阵亡之后，才逐渐认识到时代已经变了。 如今损失惨重的野鬃部族，基本沦为衔尾巨蛇部族的附庸，甚至被帝国佬戏称为双翼种的骑兵大队。除了作为侦骑斥候，就是帮着葛兰法兹巡逻边境。大军正面厮杀，他们基本只能奉命配合，没有自己的主张。 拿着黑曜石长矛的骑手心中愤慨，在抓了几次走私贩子之后，亲眼看着缴获的魔法物品、武器护甲被衔尾巨蛇部族收走，没有半点功劳回报，他和他的手下们便毅然投入到走私行列当中，分一杯羹。 反正没有人比他们这些边境骑兵更清楚哪里是安全的交易地点，而且马匹可以驮载更多走私物品，来去如风，更难被发现！ “有人来了！”长矛骑手的胯下马匹忽然抬头喷了喷鼻子，他立刻意识到这是交易对象出现的征兆。 巨石另一侧有微风吹动草叶飞起，安静非常，直到传来一个男人声音：“东西我带来了，你们准备足够宝石没有？” 长矛骑手翻身下马，来到巨石另一侧，却看不到人影，只是察觉到细微的魔法波动，他猜测那应该是法师的“隐形术”，可惜他连“识破隐形”的能力和物品都没有，要是真的发生战斗，他只能凭着微弱波动和坐骑的本能，试着挥矛攻击。到那时候，是死是活全看运气。 “我们要验货。”长矛骑手难掩语气中的紧张，哪怕这已是他第二次走私交易，同时伸手摸向马背上挂着的两个大革囊。 交易对象主动解除了“隐形术”，他全身裹在深蓝色的斗篷下，还带着黑色面具，一手伸向斗篷内不知掏什么东西。 这让长矛骑手疑惑之余还有些不安，毕竟他这次要交易的物品，可是能装备二十人的金属护甲，还有十套搭配金属马镫的马鞍，另有一大捆精制箭矢，箭簇是用寒铁制作，对付元素生物特别有效——这么多东西，怎么也要几个大箱子来装运，眼前这个面具男却没有任何额外负重。 “后退两步。” 就听面具男带着命令口吻对长矛骑手说话，斗篷轻轻一扬，两人之间地面就出现两个大箱子。面具男抬手将箱子打开，里面整齐摆着交易物品。 “我要的东西呢？”面具男也不客气，伸手要账。 长矛骑手将两个革囊递给面具男，对方非常谨慎地施展了一道“侦测魔法”，然后才揭开来看，里面是塞得满满当当的粗磨宝石，一袋是淡蓝色的蓝宝石，一袋是晶莹的黄玉。 “数量没错，品质也令人满意。”面具男看向点算货物的几位野鬃部族骑手，他们当中有人迫不及待地穿上半身板甲。 “或许我们以后还可以继续合作。”面具男又伸手进斗篷里，竟然掏出一把弓，听他介绍说道：“这是一把三等魔化武器，而且有专门针对元素生命的杀伤效果，我管它叫‘元素破敌者’。” 长矛骑手抿唇不语，他们野鬃部族的骑手，大多都擅长骑射，他自然也不例外，马臀边上就挂着一张弓。然而具有附魔效果的弓箭，在整个葛兰法兹都不多见。他听见面具男的说法，内心不由得升起一股渴望。 “这是赠品。”面具男语出惊人，他瞧见长矛骑手不可置信的表情，略带笑意地说道：“这是为了日后更长远的买卖，如果你不想要，那就当我没说过。” 长矛骑手哪里肯放过，连忙劝阻道：“我需要！只是……我不明白，你们帝国佬会这么好心？三等魔化武器，哪怕在帝国军团里面都非常罕见了，你们怎么可能会做亏本买卖？” “这是未来合作的契机。”面具男压低了声音：“我看得出来，葛兰法兹内部正酝酿着一场危机，像你这样的人才却没有得到重用，我作为外人都觉得可惜。” “你难道要我叛逃吗？”长矛骑手心中暗惊，握紧了手中黑曜石长矛。 “不不不，我可没说这话。”面具男抬手递出了魔化战弓：“赶紧走吧，现在边境上可不安全。我得到消息，你们那位流水亲王将一批走私贩子公开处决，我还盼着跟你的下一次交易呢。” 长矛骑手接过那柄“元素破敌者”战弓，眼中银光闪过，不安、焦虑与惊喜在心中混杂在一块，各种念头像是一颗种子，得到雨水和阳光滋润，飞速成长。 …… 位于大平原东北边缘，有一个叫做缔约镇的小城。此地建筑风格与葛兰法兹各部族迥然不同，没有太多图腾雕饰与标记，也没有作为防护阻敌的城墙。 这里是部族大联盟建立以来，集中收容逃离帝国管治的殖民者。他们基本是因为无法承受严苛赋税、或者丧失土地的农夫。在天空歌者的引导下，曾经将一部分殖民者安排到大联盟内部定居，将殖民者的生产技术带给部族大联盟，同时承认他们的身份地位。 缔约镇的名称，就是来源于部族大联盟与这部分殖民者缔结盟约的这一行为，后来陆续也有殖民者逃亡至葛兰法兹，都一律安置在缔约镇。 生活在缔约镇的殖民者也要向大联盟或者葛兰法兹交税，只不过葛兰法兹内中并没有太完善的税收制度，主要是上缴各类农产品和手工制品。 只不过当部族大联盟转变为葛兰法兹后，缔约镇就变成衔尾巨蛇部族的一个附属城镇，并且缴纳税赋的要求也日益繁重，其理由是衔尾巨蛇部族为缔约镇提供了安全保护。 黄昏时分，正值缔约镇炊烟升起，一名信使悄悄来到镇内仓库，从后门进入。 而在仓库内中，是数十位手持武器的镇民，万分紧张地望向信使，问道：“怎么样？见到柴堆镇的特使了吗？” 信使满头大汗：“见到了，只不过他为了安全，暂时不方便现身。” 镇民们很是不安：“现在缔约镇更不安全，那些双翼种士兵天天来搜查，还以里通外敌的罪名抓了几个人。要是再过几天，说不定就要将我们一网打尽了！” 信使说道：“柴堆镇特使他也在安排，并且让大家今天晚上就开始收拾东西。切记，不要拿太多东西！” “知道！另外我们今天晚上会设宴款待镇上的双翼种。”镇民说道：“到时候就能用上特使给的药剂，把他们迷晕过去，过了午夜大家一块离开缔约镇！” 有的镇民叹息道：“真是后悔当初没听翠绿之环的劝告，结果现在只能我们自己冒险，不知道柴堆镇的特使是否真会来接应我们？” “别磨蹭了，我们不能老是躲在这里，否则会被那帮双翼种看出不妥。”信使说道：“我先走了，你们记住不要一块离开这里！” 信使擦去汗水离开仓库，刚一低头就看见夕阳下的房屋阴影多了一道人影，他惊愕转身抬头，一位留着蓝色发辫的男人，光着上身坐在屋顶，朝信使笑着说道： “怎么？要急着离开缔约镇？要不要我送你一程？” 来者形貌特征实在过于容易辨认，信使瞬间明白，缔约镇殖民者出逃的计划已经败露，他朝着仓库大喊道：“流水亲王来了，大家快逃！” 伴随喊声，信使身形后跃，反手甩出一道银光，坐在屋顶上的流水亲王不躲不闪，面前凭空出现的水幕轻易挡下银光，那是一柄匕首。 紧接着仓库内中冲出几十号人，他们手持长棍、弯刀这类普通武器，也都惊骇万分地看向流水亲王。 “圣鳞之子为缔约镇派遣了双翼种守卫，保证你们的安全，为什么还需要自己拿起武器呢？”流水亲王在干草屋顶上踮脚，一副轻松随意的表情。 结果没有人理会他，信使大喊道：“快跑！分开跑，我们打不过他的！” 这话一出，周围几十人大部分都转身逃跑，只留下包括信使在内的五人，眼中流露出决绝的神态，手持武器做出准备战斗的架势。 也算见过战斗场面的流水亲王看出一丝端倪来，微露惊讶：“原来是我以前小瞧你们了，没想到缔约镇的殖民者里，居然还有高等战士……看你们的配合，应该就是帝国佬提到过的冒险者小队吧？” 一名手提弯刀的中年男人，气势与旁人的恐惧忧虑截然不同，说道：“没错，我们厌倦了充满危机的冒险日子，所以选择在缔约镇安居。我们本以为能够从此过上安稳平和的生活。” “既然如此，你们为什么要做出这副态势，甚至打算叛逃葛兰法兹？”流水亲王把玩着匕首问道。 “希望流水亲王能明白，我们并不是向葛兰法兹或者衔尾巨蛇部族效忠，而是与部族大联盟缔结盟约。”中年男人表情严肃：“缔约镇的民众就是为逃避严苛税收才选择来到这片土地的，而双翼种士兵屡次强征谷物和税赋的行为，我们多次申诉都没有得到改善，这大家不得不重新思考过去的决定，以及寻找未来出路。” “哼，果然是一群不懂得感恩的野蛮人！”流水亲王站起身来，脸色立刻转为阴沉，仓库周围空气也变得寒冷潮湿。 缔约镇远处传来一阵吵闹声响，显然是出逃的镇民遇到了阻碍，流水亲王视线偏离一瞬，那位中年男人忽然动了，身形如箭拔地窜起，肉眼只见一道扭曲残影，弯刀的反光划出好似新月的弧线，锋芒已经逼近流水亲王的咽喉。 这名为“钢铁之风”的卓越武技，让弯刀轻而易举地砍断流水亲王脖子，但中年男人脚尖踩在房顶瞬间就察觉异样。 果然，被斩首的流水亲王砰然炸碎成透明水液，同时水量暴增，瞬间凝冻化为骷髅般的冰爪，将武技超凡的中年男人困在当中，试图将其一把碾碎。 但就见中年男人以极为敏锐的反应，弯刀一抵冰爪，在狭窄空间借力腾挪翻身，竟然从骷髅冰爪的指缝脱出，回身蹬腿，力如犀象，竟是一脚踏碎冰爪，动作一气呵成，确实不愧为高等战士，纯粹的武技也有不可思议的表现。 “小心，他——” 中年男人话未说完，半空中一束水刀射落，被高压泵射而出水流，足可削金断石，直接贯穿了中年男人的胸膛。 半空中一团氤氲水雾散去，流水亲王神情冷淡地望着下方，从他指尖射出的高压水刀轻轻一挥，没有半点犹豫就将另外四人削成碎尸。 一柄弯刀忽然带着沉重力量飞旋而来，一面水幕挡住了突袭。流水亲王看向仓库房顶，被水刀传胸的中年男人竟然还撑着最后一口气朝自己掷来武器。 流水亲王一向自觉高贵，无法容忍这等卑贱之人的冒犯，五指并拢，高压水刀好似一道白浪扫下，将尚未断气的中年男人直接劈碎，连同整座仓库被斩成两截。 当流水亲王怒气渐消，有一名精魂使者匆忙赶到，大喊道：“流水亲王，出大事了！矿工们造反啦！葛兰法兹最大的赭石矿，矿工们把我们的人手杀死了！” “什么？！”流水亲王蓝色发辫像是章鱼触须般甩动起来，很是不耐地说道：“马上调集人手赶去，我先行一步。你们把缔约镇所有人清理干净。” 精魂使者愣住：“所有人？清理干净？” “没错，把他们全部杀光，葛兰法兹的未来不再需要这些人了！”流水亲王一摆手，一团雾气笼罩身形，快速飞走。 第223章 怒潮 “吊死他！吊死他！！” 葛兰法兹最大的赭石矿中，早已鼻青脸肿的矿场头目，被两名奴工粗野拖拽，扔到行刑架上。这里过去就是矿场头目对奴工实行私刑的地方。 为了管理手下奴工，矿场头目除了用繁重的劳动耗损他们气力，用偶尔的恩惠来分化他们，还要有严酷的手段来惩戒。对于尝试在奴工当中搞小团体的刺头，矿场头目向来不吝啬自己从血吻种祭司那里学会的折磨刑罚。 可是今天，终于轮到矿场头目自己被拖上行刑架。而行刑架边上，早已有几条倒毙残缺的尸体，穿着双翼种特有的缀羽皮甲。 “大家听我说！”一位粗唇大鼻的土著走上行刑架，他声音洪亮，虽然相貌平平，但立刻压服了下方饥瘦奴工们亢奋激动，吵嚷顿时平息。 这位叫做扎里的奴工，便是发动今次矿场叛乱的人物，他揪住矿场头目，朝众人喊话：“大家看哪！就是这个人，要我们上缴的矿石一天比一天多，提供的食物却一天比一天少！ 每天太阳还没升起，就逼着大家凿石挖矿。你们当中有人累倒在地，立刻就是棍棒和鞭子的抽打。哪怕是眼中有一丝冒犯，他就会让守卫砍下手指作为惩戒！ 然而我们辛辛苦苦挖出的矿石，却被他偷偷藏起来，拿去换成华丽的衣服、香甜的炖肉、宽敞的房子，我们所有努力都只是给他一个人享受。你们接受这样的事情吗？” “不接受！”奴工们扯着干哑的嗓子齐声呐喊。 “你们自己抬起双手看看，谁不是指甲断裂？哪个没有冻疮伤口？磨得破烂的皮肤，痛得晚上睡不着觉；腹中的饥饿让人眩晕无力，干不动活还要挨鞭子。”扎里大声喊道：“我们不是生来就要被奴役的，衔尾巨蛇部族的传统管不到我们头上！” “管不到！！”奴工们扬起手臂高呼回应。 矿场头目听到这话就急了，他大叫起来：“你们疯了吗？葛兰法兹现在就是衔尾巨蛇部族说了算！就凭你们这些人造反作乱，人家派来几队士兵，就能把你们消灭干净！还有你，我我好心提拔你做我的侍卫，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吗？” 可是这话丝毫没有动摇奴工们的狂热，扎里更是一巴掌抽在矿场头目脸上，大骂道：“亏你还是长獠部族的头人，我们是部族大联盟的成员，从来不是什么衔尾巨蛇的子孙！” “叛徒！宰了他！”奴工义愤填膺地喊道。 当即就有人捡起碎石朝着行刑台上的矿场头目扔去。矿场这地方最不缺的就是石头了，大家有样学样，顷刻间几十上百枚大小石头，就像冰雹般飞来。 扎里连忙躲开，而那位矿场头目就倒了血霉。被开挖凿破的碎石有棱有角，威力不俗。矿场头目本人是被扎里他们从睡床上拖下来的，魔法物品一件没带，普通人的身躯哪里能抵挡如雨碎石，一下就被砸得头破血流，血液混着灰尘，当即倒在行刑台上。 愤怒的奴工似乎还未发泄够，也不管矿场头目是死是活，将他拖了下来，撕碎衣物，有的人恨火满胸，干脆一口咬下矿场头目的耳朵。 此举好似火星掉进油锅里，立刻引起奴工们的怒与恨，一拥而上将矿场头目撕扯成碎片。 “哼，刁民！” 半空中一片云雾之内，流水亲王看着矿场上惨烈景象，他满脸轻蔑，丝毫没有阻止的意愿，放任愤怒奴工将矿场头目撕碎。 “正好借这桩事发挥一下，迫使长獠部族将这处矿场转让到我家族名下。至于这些奴工，终究不如细尾种听话，干脆全部杀光，也好震慑一下那些鬼鬼祟祟的家伙。” 流水亲王在心里谋划着未来安排，可地面上一股异样的魔法波动，引起他的留意。 “惑控法术？我就说这些奴工哪里来的勇气敢作乱，原来是有人要趁机搞事！”流水亲王谨慎起来，缓缓将散布在葛兰法兹各处水域的力量集中到自身，大片阴云在高空聚集。 过了足有半个小时，淅淅沥沥的雨水洒落地面，奴工们发泄得差不多，似乎也被这场初春冻雨浇得冷静下来，跟着扎里一起回到奴工们的破旧窝棚躲雨，同时商量往后的事情。 流水亲王暗笑道：“就怕你们这些刁民分散乱跑，现在聚成一窝，正好让我一网打尽，省得事后到处追剿！” 流水亲王没有急于动手，而是悄然发动“操控天气”降下大雨，只不过以他的能力，并不能降下雷电攻击敌人。可只要有水，此地就相当于是流水亲王的主场。 雨势不断增大，没过多久就变成瓢泼般的大雨，低矮破旧的窝棚承受不住，垮塌了半边，将一些奴工压在下面。流水亲王眼见那个造反头子扎里冲了出来，冒着雨水救人，心知机会正好，便不再等后续赶来的人手，催动着地面积水汇流起来。 扎里还在那里招呼着众人帮忙搭手，将一个个奴工从废墟里救出来。微微颤动的地面好似有群兽奔腾，引得众人扭头望去，伴随着“嗡嗡”的轰鸣声，竟然有一道巨浪狂涌而至，足有两三层楼那么高，左右绵延一百多尺，仿佛一堵水墙沿地推来！ 巨浪的力量是骇人的，只一个照面就吞没了数百名奴工，那个叫做扎里的奴工头子身上发出一阵银光，却根本抵挡不住巨浪的力量，顷刻覆灭。而那座由泥土碎石搭建的破旧窝棚，更是被巨浪直接撞碎，激起一片水雾。 “啧啧啧~”流水亲王摇摇头，半是自得半是惋惜地说道：“流水的力量永远都是这么无情与残酷，你们这帮刁民应该感到庆幸，这是我曾经用来对付帝国军团的‘破军洪灾’，不管有多高的法术抗力、豁免抗性，都要结结实实承受几万磅水流的冲撞，哪怕是精金板甲也扛不住！当初我可是靠这道法术，把‘炎魔之子’的军队击退……可惜了，原本还想抓住那个造反头子，看他到底有什么本事，这下估计连全尸都找不到了。” 流水亲王正欲离开之际，忽然感应危机逼近，本就隐藏在天上云雾中的身形向旁边一闪。他不像高等法师那样“预警术”常驻在身，而是凭借弥漫身形周围数十尺的水雾，形成类似“云雾预警力场”的效果，任何实体存在靠近，都会被他第一时间察觉。 可纵然如此，来者速度极快，模糊寒光掠过流水亲王脸颊，挑出一丝血花。 “是谁？！”流水亲王惊而不慌，五指连弹，五枚“冰封法球”好似成串弹珠飞出，在他周围接连炸开森寒白霜，迫使隐身的刺杀者显露出来。 那是一个身披厚实角犀皮甲、手提两柄魔化短矛的彪悍战士，全身皮甲把脸面也掩盖起来，靠着“凌空而行”的效果站在半空中。就见这彪悍战士一抖身子，覆盖半边躯干的冰壳被轻易甩开，“冰封法球”的威力竟然被此人仗着敏捷身手躲过半数伤害，身穿的角犀皮甲还有抵抗元素伤害的效力。 “你是什么人？竟敢刺杀我？！”流水亲王上下打量刺客：“拥有这种品质的角犀皮甲，还有这种身手实力，必定是角犀部族过去地位崇高的三大酋长之一。哼，看你遮头遮脸的样子，莫非就是那个多年前失踪的持角酋长？” 流水亲王看似从容自若地发问，可那只是他的“流水投影”，本人身形早在不断扩散的云雾掩护隐藏下快速远撤。 然而那位持角酋长也没废话，双眼直盯着云雾深处。身上微光连闪，“凌空而行”加上“大步奔行”与“狮之冲锋”等效果一并加持，当即手提双矛、身如箭出，竟是直奔流水亲王本人而去！ “难道他还有‘真知术’或者‘秘法视力’？以前没听说过角犀部族的人懂得这些能耐……他哪来的这么多好装备？！” 流水亲王惊疑万分，当即又分出十几道流水投影朝不同方向而去，同时召聚漫天阴霾黑雾，“重雾术”效果当即笼罩大片空域，好似无形的粘稠浆液，使得持角酋长冲刺速度大缓。 流水亲王的话语在周围云雾雨水中传来，带着波涛滚滚的重叠回声：“看来是有人暗中支持你们，这个矿场造反就是为了引我前来？虽然你身上有不少魔法物品，但未免太轻视我了！” 与流水亲王相貌一致无别的投影分身，也都能够施展法术，虽然比本体要弱得多，但是在水汽丰沛的环境，一样能够获得法术加成。即便流水亲王不需要在水域环境也能发动强大的水元素法术，但他还是习惯事先施展“操控天气”造成大量降雨。 “受死吧！” 十几道流水投影分散开来，齐齐对着大片浑浊黑雾中的持角酋长，法术能量在指尖奔流、寒霜之威在天空汇聚。 千钧一发之际，下方飞来数十枚火球，好似逆冲上天的流星，全都精确命中了流水投影，在半空中引起一串爆炸。流水投影本身很脆弱，火球一轰，直接爆碎成水花雾气。 “是谁？！”流水亲王依靠自动护身的水幕轻松挡下火球，这轮攻击威力不大，但胜在数量众多，并且极为精准。 而在雨水流淌的地面上，站着一位粗唇大鼻的土著，正是带领奴工作乱的造反头子扎里，他一脸平常地望向被云雾遮掩的流水亲王，目光如剑，笔直地瞧了过来。 “好、很好！”流水亲王怒极反笑：“算是我刚才小瞧你了……我决定了，要将你们这帮造反逆贼的皮统统剥下来，制作成地毯，每天被我踩在脚下。把你们的筋腱和肋骨做成竖琴，还要将你们的灵魂固定在上面，每当我拨动琴弦，就能听见你们灵魂的惨嚎！” 这番话没有收获任何反驳与斥责，天地间只有哗哗雨声，扎里手里拿着一根碧绿短杖，抬手遥指，一道“次元锚”直接化为淡绿微光的力场，笼罩着流水亲王，阻断传送逃脱的可能。 “愚蠢！”流水亲王不再保留，他的身躯面容好似蜡像溶解一般，庞然无际的魔法波动顿时撼天动地，流水亲王身形渐渐变大、透明，化为一个超巨型水元素，不规则的体型足有四五十尺高，保持着旋涡般扭动的水液形态。 这超巨型水元素没有飞行的能耐，可是落地瞬间，接触到地上积存雨水，当即引起又一阵浊浪翻滚，朝四面八方扫开。 扎里身形飞起，对浊浪视若无睹。但水面好似镜面，连接上水元素位面，数十个中型水元素被召唤出来，簇拥在流水亲王所化的超巨型水元素周围，堪比一支气势滔天的军队。 施展“怒潮化身”的流水亲王无法说话，超巨型水元素只能发出波涛澎湃般的怪吼，引得周围雨水横泼、浊浪排空，抡起一条没有五指的粗壮水臂，激旋涡流集聚压缩，恐怖水刀撕云裂风，直扑扎里而去！ 流水亲王之所以青睐高压水刀，就是因为这种攻击不像一般的寒霜法术。虽然同样与水元素领域相关，可单调的寒霜法术终究要面对防护元素的手段。 而怒潮化身状态下施展的高压水刀，不仅是无视法术抗力的超自然能力，并且主要属于物理攻击效果，哪怕再坚硬的铠甲，挡得住水刀穿刺，可高压冲击的钝击伤害仍然存在！ 足有四五尺宽的水刀，带着轻易便能切金断钢的威力，咆哮着从扎里身旁堪堪扫过，虽然没有命中，却直接在地面上切割出一条壕沟，喷射而出的水量炸起冲天白浪，天地间满是波涛激撼的轰隆声。 扎里回头瞧了一眼，吹了声口哨，依旧云淡风轻地看向那超巨型水元素，手中碧绿短杖一挥，数十枚闪电球疾驰而出，好似一片飞弹风暴，电闪雷鸣地轰向流水亲王，却只能炸出一片不起眼的凹陷，转眼水液流过，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 “哄——” 怒潮化身似乎要嘲讽扎里的无用反抗，地面上水元素朝着扎里射去一道道冰锥、一团团冰风暴，而怒潮化身再度蓄力，要发出第二道恐怖水刀，势要将敌人切成碎渣！ 第224章 赤浪 眼见第二发水刀即将再来，不等流水亲王完成蓄力，扎里抬手扔出一颗骷髅头。 骷髅头迎风暴涨，放射出千百道银色雷电，闪耀四方六合，好似银蛇狂舞，将地面上数十个水元素劈成飞散水珠。 银色雷电之中，一位三层楼高的风暴巨人，携风裹雷而现。落地顷刻，手持等身巨剑，二话不说顺势怒劈，将超巨型水元素那积蓄水刀的一臂，直接砍断！ 磅——！！！ 原本受怒潮化身积蓄压聚的万钧水量，被巨剑一劈，登时不再受控，好似深海鱼雷爆炸一般，朝四面八方悍然崩碎！ 巨大且纯粹的物理冲击力，将那怒潮化身与风暴巨人一并掀开。无数水珠好似激射的箭矢，泼洒开来，形成一阵短促猛烈的疾风骤雨。 流水亲王虽被斩断一臂，但怒潮化身并未受到重创，旋涡般的形体原地一扭，好似巨鲸吸水，将周围雨水、积水倒卷而回。并且利用天生亲和水元素的施法能力，不断从元素位面提炼能量，怒潮化身体型恢复如常，甚至更添三分威势。 可相对的，流水亲王内心惊愕非常，这忽然出现的风暴巨人完全在他预料之外。即便见识过军团法师能召唤驱使各类元素生命、魔法怪物、构装魔像，但他还是头回看见风暴巨人。尽管体型比他自己变成的怒潮化身小了一个档次，战斗能力却毫不逊色。 而且怒潮化身不是一般的元素生命，按照帝国佬的划分，起码四等魔化武器才能对其造成有效伤害。 一般的物理攻击，会直接被流水所陷，根本无法伤及怒潮化身。不停扭动的旋涡水流，也足以将尝试近身接战的武者卷入其中，连人带甲被高压涡流拧成血肉麻绳。而面对四阶以下的火焰魔法，更是有如“法术无效结界”护身。腐萤火花焉能与怒潮相提并论？ 这风暴巨人能够一剑劈断怒潮化身的塑水手臂，可见他的巨剑起码附有“四等魔化武器”效果，能够召唤出这样的存在，那个造反头子究竟是什么来历？！ 就见这风暴巨人足有三十尺高度，身形健美、肌肉丰隆，披戴古朴青铜甲胄，面容肃穆、灰须戟张，昂藏身形看似沉重，然而却离奇轻盈，在“羽落术”和“行动自如”协调加持下，面对水流崩碎的冲击波，只是借势后退一段距离，双手紧握等身巨剑，雷鸣电闪沿着剑锋，隔空劈斩而出！ “好快！” 尽管怒潮化身并不算笨拙迟缓，可是风暴巨人有着远超巨大体型的迅猛速度，震耳雷鸣的音波、交织如索的闪电，直接劈在怒潮化身之上。 扭动的旋涡被轰得浪花四起，怒潮化身发出低吼怪叫，流水亲王还未反应过来，风暴巨人轻盈得好似羽毛，脚下一踩地面，泥水没有扬起，只有一圈涟漪，斜拖巨剑横斩而来，又给怒潮化身留下一条巨大创伤，几乎被拦腰斩断！ 流水亲王接连受创，怒潮化身却追不上风暴巨人的动作。敌人那三层楼高的巨大身形，拿着堪比桥梁般的等身巨剑，挥舞起来剑招快似闪电，只在空气中留下一片凌乱残影，电蛇乱舞、雷音连震，后续接连几剑，劈得怒潮化身剑痕斑驳、怪吼连连。 “够了——！！” 流水亲王怒不可遏，超巨型水元素身上处处剑痕创伤，骤然从中喷射出大片黄绿酸雾，浓烈气味铺天盖地散开，腐蚀得地面凹陷、白气蒸腾。 风暴巨人率先一步后跃，周身强风卷动，如同“风墙术”效果，将逼近的酸雾吹散。 “有点本事。” 造反头子扎里——或者说玄微子的化身，此刻正斜挽着碧云如意盘坐半空，脑袋周围绽放出一圈银光，催动着心灵异能操控风暴巨人。 当初从狄安特大法师手中收获的风暴巨人头骨，在玄微子手上研究了好一段时日。如今变化而出的风暴巨人，是以星光体取代了魅影咒法物，等同将这风暴巨人制作成星光构装体。 可是如今玄微子也遇到了狄安特大法师同样的问题，那就是需要非常精密强大的意识才能操控这个风暴巨人。 这个风暴巨人并不是一般的构装体，更不是什么不死生物，而是以头骨中的信息流为基础，尽量还原重塑当初那个有着鲜活生命、却无神智与灵魂的风暴巨人，就连他手中等身巨剑，也是存留在头骨中的信息。 然而玄微子发现，无论是他自己抑或狄安特大法师，都仅仅是重现出风暴巨人生前的部分实力。 哪怕是最为单纯肉体活动，风暴巨人身体内中每一块肌肉筋腱的收缩拉伸、骨骼关节的接合移转，甚至内脏器官的能量调配，都会形成庞大的信息流反馈给操控者。 这种情况就相当于修道之人内观炉鼎腑脏筋骨、经络气血，感受着体内生机运转、元炁升降。可内观形骸一般是处于静定状态下，而风暴巨人的信息流反馈，却是在运动交战之时都保持着高度敏锐的内观！ 风暴巨人的这种特性，并不是狄安特或者玄微子附加的，就是头骨中自带的信息结构，可以说这位巨人生前本就如此。是一直保持着极深层次的内观，从而将身体内每一丝每一毫的力量，统统挖掘出来。 更不要说风暴巨人的敏锐知觉，同样保持着对外界的感知。气流路径、地面震颤、魔法波动、声光变化，外界一切动静，无分巨细，统统被收集到大脑中加以处理——而此刻玄微子作为操控者，风暴巨人所知所感也相应反馈而来。 内外两重信息流，要不是狄安特大法师在头骨顶端镶嵌的宝石具有类似“节流阀”的作用，大大限制了信息流的反馈，恐怕他本人早就被轰成了白痴弱智。 而且即便如此，风暴巨人的信息流反馈仍然强劲，如果试图对巨人生前还原更为彻底，信息流反馈则有增无减。玄微子化身额外还原了风暴巨人生前巨剑的部分魔化武器效应，就这还没摸到极限。 “光是一颗头骨，就保存了生前所有生命信息，这不仅是脱胎换骨，还是炼形易质，将生机菁华凝炼到了极致，这头骨简直堪比散仙遗蜕……” 玄微子不禁感慨，这位风暴巨人生前实力，如果真的完全还原出来，恐怕仅凭这具身躯展现的武技战力，就足以登上传奇武者的层次。至于他的天生施法能力，除了特殊体质的支撑，更多恐怕还是源自于灵魂，就非玄微子所能做到了。 此刻反观流水亲王，化身超巨型水元素，被大片酸雾护在内中，虽说看不出面容表情，可也说得上是颇为狼狈。自从他成为图腾亲王以来，何曾有过这样的遭遇？ 想到自己兴许无法胜利，流水亲王打算向圣鳞之子传讯求援，可转念间又想到此刻状况，除了让另外几位图腾亲王前来搭救，也不可能派遣别人。 “不，我是真正的图腾亲王，我是血吻种内最高贵的长流氏族！”流水亲王每每想到自己过去，竟然要与那些地位卑贱的家伙同座列席，内心就涌起极为抗拒的意念。而且求援此举，必定会成为其他几人的未来笑柄，这是流水亲王断然不能容忍的！ 如果自己连这些作乱份子都不能铲除，圣鳞之子未来是否还会信任自己？如果没有圣鳞之子赐下祝福，那自己是否还能保有如今的实力？利用流水亲王身份私自贪渎的众多产业和财富，又能否守护得了？ “我一人就足够了，正好让这些家伙领略一下，我自己开发的法术！” 流水亲王将愤怒深深掩埋，他绝对要将这伙叛乱份子连根拔起，这是证明自身最关键的一战，必须要展现彻底压服敌人的实力！ 玄微子没有心思揣测流水亲王的想法，只是感觉到怒潮化身散发出一股强烈的魔法波动，疯狂榨取着天地间的水汽，同时以自身为媒介，连通水元素位面，提炼出更高层次的能量。 从此前收集到的情报来看，流水亲王原本就是一位与水元素有着亲和血脉的高等术士，他出身的长流氏族也盛产这一类术士。 而且若论法术造诣，流水亲王在成为图腾亲王之前，就已经是四位亲王中最高明的。毕竟血吻种的出身，让他获得旁人无法比拟的教育，家族中历代积累下来的施法技艺，让他对水元素法术的掌握，已经不亚于那些钻研同类法术的高等法师。 就见怒潮化身不断冒泡，几如沸腾，扭动的旋涡身躯渐渐转为污浊的红色波涛，一股强烈腥臭气味随风传开，几哩之外都能闻到。 “愚蠢之辈，你们准备好了吗？”流水亲王的话语化为怒潮赤浪的咆哮声。 这种浑浊赤潮带有污秽生命、侵蚀灵魂的邪恶力量。普通人沾上一星半点都会染病卧床，中等战士被赤潮泼身则会血管破裂、痛苦难当；如果被汹涌赤潮淹没吞噬，哪怕是钢铁构装体、黏土魔像，作为驱动力的内在精粹，也会被侵蚀磨耗、融成废渣！ 这回怒潮不再是扭动着身形发动水刀，而是干脆化为袭天赤浪，横推而来。堪比海啸的浪头，内中翻滚浪涌发出刀兵碰撞声响，宛如千军万马奔腾，山岳也为之摇撼！ 玄微子身形飘然上升，一晃碧云如意，专注操控风暴巨人。 就见巨人手擎巨剑，面对赤潮海啸毫无退意，全身电弧悍然爆发，发出噼里啪啦的尖锐刺鸣声，炽白电光跃动好似树杈枝丫乱摆，照得方圆大亮。 而玄微子此刻双目银光灿耀，心灵异能催动至极限，头部周围灵能银光发出一圈圈肉眼可见波动，风暴巨人如受加持，汇集满身狂雷电瀑，尽付一剑之威，不躲不闪，当头直劈！ 赤潮会惊雷，好似两座山峰撞到一块，大地难承巨力交锋，蛛网状的裂痕瞬息铺展方圆百尺，随即崩缺下陷，伴随雷滚之声，一个陨石坑出现在战场中央！ 加持雷电威力的巨剑，勉力跃升至“五等魔化武器”层次，一举将海啸浪头劈分两开，灼热电弧以高温蒸化大团污秽赤潮。 可是海啸势大，如此沛然难当的正面一击，风暴巨人直接被咆哮浪峰撞碎四肢，星光构装体遭受严重伤损，就连星光体也被赤潮所污秽，不能传递操控的信息流，风暴巨人残躯飞速消融，满是伤损的头颅也飞脱上天，重新变回骷髅头，落到玄微子手上。 “接下来，就是你！” 流水亲王不再保留，赤潮虽然被蒸发掉一部分，可他也看出敌人消耗甚巨，当即化作冲天旋涡，怒潮袭天、赤浪吞日，要一举将这造反头子碾成齑粉！ 但此时，半空中的玄微子，头顶上方忽然出现一面银镜圆光，流水亲王尚来不及辨识，就察觉无形的锋锐力量从内中透出。 咚！ 一阵莫名钟声回荡，传入怒潮化身形态下流水亲王的意识之中，袭天赤浪猛地一顿。 而在下一瞬间，银镜圆光中，斗杓旋移，剑光摇落，将怒潮赤浪一剑洞穿！ “啊——” 神剑破法，借着灵能传送，远渡千哩而来的北斗摇落剑，带着动摇灵魂的绝大力量，硬生生破去流水亲王的怒潮化身，强行令他还原本来面目，在腰肋处留下一道贯穿伤势。历来养尊处优的身世，让他根本无法忍受穿身伤痛，惨叫出声。 流水亲王内心骤然被恐惧之念所占据，他来不及再度施展怒潮化身。从半空中跌落之际，扬手驱使大片赤潮水幕，掩护自身逃脱。 与此同时，绵密雨水止息，天空阴云飞快散去，流水亲王察觉到另外有人施展“操控天气”，反过来解除了自己准备的降雨环境，让他再失优势！ “动手吧。” 玄微子端坐半空，神色疲惫地望向远方，发出一句灵能短讯。而北斗摇落剑好似匹练，折返回银镜圆光之中，消失不见。 流水亲王被一剑重伤，怒潮化身遭破，他此刻心中只剩下如何逃跑。 忽然，四面八方火光骤至，那是一团团火焰法术飞袭而来！ 从魔杖发出的朴素“火球术”，到分割区域的“火墙术”，烈焰肆意咆哮的“火焰风暴”，还有些各种火蛇、火猪形态的怪物，杀入赤潮水幕之中，横冲直撞、水火不容！ 第225章 逝水 “怎么可能？！” 大量火焰法术好像不要钱一般乱砸而来，偏偏此刻赤潮水幕极为显眼，正好是突袭者的目标。 “可恶、可恶！”流水亲王气急败坏，他没料到造反份子的人数远比自己想象要多，实力也绝不容小视，居然能够忍到最后才出手突袭。就连风暴巨人这样的存在，竟也只是用来消耗自己的法术！ 流水亲王心知眼下胜算渺茫，在残存赤潮水幕掩护下，当即施展与生俱来的类法术能力，“元素形态”让他化作一滩透明水液，在潮湿的矿场地面快速移动起来，躲过了成片火焰法术的攻击，试图逃离战场范围。 “水！我要水！” 流水亲王在水域充盈的环境，比如江河溪流，就能够轻松借其掩护遁逃、恢复实力。此刻他内心恼恨不已：“就让这些家伙得意一阵，等我回来重整人手，将他们统统擒捉，把关联的家族亲朋，一个不留，全部折磨到死！！” 而此时，地面传来微微震颤，冲锋的号角声刺破水火碰撞生成的滚滚热雾，一支高速奔驰的骑兵直往矿场而来，为首一名骑手高举黑曜石长矛，魔力翻腾的淡紫光芒立刻吸引了流水亲王的注意。 “来得正是时候！” 流水亲王立刻明白过来，想必这是接到自己先前命令赶来矿场协助平乱的野鬃骑兵。尽管他们大多法术平平，但胜在远距离的高速奔袭。眼下只要有人牵制住那群作乱份子，自己就有机会逃离此地。 果不其然，野鬃骑兵还未杀入矿场，火焰法术的攻击立刻中止，那些作乱份子似乎察觉事不可为，转眼逃得不见影子。 流水亲王大喜过望，艰难地从水元素状态转变回原本身躯。作为术士，他虽然与水元素有着极佳亲和，但过分挖掘天赋潜力、不计代价地施法，也会让自己的生命形态朝着水元素转化，要是稍有不慎，终有一天无法变回原样。 “快！那些作乱份子还没跑远，你们赶紧追！”流水亲王竭力大喊，面容扭曲，头上蓝色发辫就像章鱼触须一样乱摆。 纵马奔腾的野鬃骑兵们也没有答话，在长矛骑手吹响口哨后，一片箭雨离弦破空，朝着流水亲王纷纷射来。 流水亲王猝不及防，当场就被箭矢命中，他本人向来没有穿戴铠甲的习惯，裸露的上半身有三支寒铁箭簇入体，剧痛钻心！ “你们——” 在生死关头的流水亲王忽然想通了，这不是一场简单的造反作乱，甚至不光是针对自己的刺杀行动。敌人成分复杂，既有来历不明的造反头子，还有久未现身的角犀部族酋长，甚至连野鬃部族骑兵都参与进来。 这分明是一场叛乱！一场针对葛兰法兹的多部族叛乱！ 心想至此，流水亲王瞬间明白过来，大军在外征讨，葛兰法兹内部那些蠢蠢欲动的势力也终于冒头了。 大量走私贩子、缔约镇移民出逃、天空歌者失踪传言、赭石矿场造反……这些都是用来扰乱自己判断，就是为了刺杀自己之后，在葛兰法兹内部掀起叛乱！ “——去死！” 流水亲王一念之间想通前因后果，抬脚一跺，寒霜沿地铺展，满地冰锥突刺暴起，部分野鬃骑兵的马匹被冰锥捅刺伤亡，阵脚大乱。 就见一名骑手从马背上高高跃起，手持战弓、拨弦搭箭，流水亲王咬牙强忍伤痛，重新发动“元素形态”。 谁料空中那骑手所持，乃是名为“元素破敌者”的战弓，魔法灵光一闪，离弦锐箭命中水元素，一股紊乱元素生命的力量在水液中扩散开来，让流水亲王发出沸腾般的嘶吼。 “竟然是三等魔化武器！而且对元素生命有额外伤害！怎会这样——” 流水亲王只感剧痛难当，元素形态下虽然没有明确的四肢躯干和皮肤触觉，但带有魔法效应的攻击，不光会造成伤害，意识之中照样会感到痛楚。 “不！我绝不能死在这里！”流水亲王明白这回敌人是下了血本来对付自己，如果他死在此地，葛兰法兹内部立刻就会爆发大乱，而大军恐怕短时间内无法赶回，他只有逃离此地、重振旗鼓，才能扭转局势！ 流水亲王压榨着体内剩余不多的太初精魂祝福，将其转化为自身法术，接连一片“极冰射线”，呈扇形喷射而出，染得周围天地一片苍白严寒，将面前十数骑兵连人带马冻成冰雕。就连那名手持“元素破敌者”的骑手也被冻得半身僵硬，倒地不起。 可现在流水亲王实在没心思杀敌，只闷头狂奔，一团水液好似浪头、又像软泥怪般，沿地急涌。 “还想跑？找到你了！” 此时，最初动手行刺的持角酋长忽然从旁杀出，双脚凌空踏步，速度快如离弦之箭，犹如凶暴角犀怒腾腾地冲撞而来，双矛挺刺，矛尖带着旋搅劲力，誓要将水元素搅碎！ “别挡路！” 流水亲王鼓动余力，周围浪头翻动，水幕层层叠叠，抵住双矛攻势，任凭持角酋长双臂奋起有千磅力气，此刻两根短矛也好似陷入了浆糊之中，难以突破撕开。 “两条腿的野兽！” 流水亲王回手多施加一道“重雾术”，阴霾黑雾缭绕缠缚，故技重施地困住持角酋长。 然后水元素接连逃出六七百尺的距离，确定身后没有敌人，流水亲王再度变回原样，连忙摘下胸口一条项链，短促咒语瞬间念完，早已指定好避难所的“回返真言”立刻生效、效、效…… “也许你们没有用传送赶路的习惯，所以没有应对‘次元锚’的手段吧？”玄微子的声音幽幽传入流水亲王耳边。 流水亲王心下一冷，同时灵能的传送银光在身后闪现，一头人立巨熊立地便是一拳猛然捣出，纯然内劲轰入流水亲王背心。 “啊咔……” 不自然的痛呼声，夹杂着骨骼断裂、内脏破碎的声音，从流水亲王口中发出。他刚挨了一拳，强忍痛苦伤势，还要尝试施法反抗，不及反应，脑袋两侧又猛受重击，好似有两根烧热的烙铁自双耳捅进脑子里，顿时眼前一白，昏死倒地。 …… 圣鳞之子涅瑞萨二十七世端坐在床轿上，表情严肃地望向地平线上隐约可见的柴堆镇，各色法术的光芒、爆炸扬起的尘土，扰乱了他的视野。 当圣鳞之子看见一片从西北侧天空飞来的银色闪光，他能够认出那是由奥兰索医师所施展的水晶集群飞剑，带着撕裂空气的尖锐刺鸣声，凶悍地撞入了己方军阵的左翼。 然而早有准备的衔尾巨蛇部族士兵们，立刻举起盾牌，三五十人为一队，拼合的盾阵就像一头蜷缩起来的犰狳，内中的精魂使者施法辅助，蛇鳞的幻光流转在盾阵表面，任由数以千计的水晶飞剑如暴雨落下，却只能撞成无数七彩碎晶。 同一时间，远处敌阵中，星辰教团的成员高声念诵咒语，地面闹腾反复，结成盾阵的左翼阵型下方，忽然暴窜而起大片尖锐荆棘，将许多士兵穿插挑起，撕破阵型。 紧接着呐喊声起，一群施展了“膨胀术”的心灵武士，手提斧戟钉锤、阔刃巨剑，在“滑行术”的加持下，灵巧穿梭至左翼阵前。 敌我尚未近身搏杀，一片法术攻势率先奏响。但心灵武士一个个身着三层铠甲，更有“偏折力场”、“惰性护甲”、“皮肤增厚”等效果在身，每个人都堪比重型战车，势不可挡。 心灵武士冲锋之时跺脚发出“重踏术”，频频震波引得地面乱颤，睁眼怒射“眩目之光”，强光照射让人无法直视。一旦突入阵中，各类重武器左冲右突，将衔尾巨蛇部族的士兵们杀得鲜血横流、残肢乱飞。 这边血吻种祭司举起鲜血未干的祭刀，抬手放出一枚眼球，狰恶邪光朝着心灵武士们照射而去，阴冷的负能量剥夺着他们的生命活力。 那边一道灵能箭矢越过敌阵，迅猛如电，一箭洞穿血吻种祭司的防护，银光箭矢钉入脑壳，让他两眼错愕，直愣愣地倒下。心灵武士们则好似得到什么命令，不再恋战，一个个相互掩护后撤，留下饱受摧残的左翼阵列。 圣鳞之子轻啧一声，类似这样短暂的交锋已经持续了一个上午，柴堆镇发动一轮又一轮的冲锋，让己方左翼阵脚几次三番被破坏，偏偏对面又不恋战，少有战果就迅速彻底，损失极少，导致左翼士兵们的士气与体力都快到了极限。 圣鳞之子朝着一批手提各类乐器的血吻种祭司挥手示意，在他床轿近前的血吻种祭司，是负责鼓舞士气的“唤魂侍”。他们敲打人皮鼓、晃起骷髅铃、吹响腿骨笛、弹奏肠线琴，还有人身穿兽皮、头戴面具，或是怪模怪样地跺脚呼喝，或是伴随乐曲发出悠长吼叫，有时则竭力延展着身躯舞动摇摆，一时间让人分不清他们到底是人还是野兽。 这看似荒诞粗朴的表演，聚引了无边精魂汇集，形成一阵阵强劲魔法效力，沿着大军阵型扩散开去，刺激着数千士兵的意识，提振士气、激发勇气，让他们生出更加无畏的豪情壮志，发出铺天盖地的呐喊声、厮杀声。 士兵们只觉得伤痛渐愈、疲乏消退，死者的灵魂被抽取出来，在半空中发出最后一声尖啸，以作激励。破损的阵型立刻得到弥补，继续朝着柴堆镇步步推进。 圣鳞之子望向右侧，高空之中，大气亲王与翠环贤者塔瓦隆交手正酣，电闪雷鸣，照得天空青白亮光不断。地面上是翠绿之环数十个柳条人，在魔法藤蔓的牵制下，与大军缠斗厮杀。 那些有着大致人形的柳条人，将近两层楼高，是翠绿之环的特制魔像。别看它们以植物为原料，实际上并不惧怕火焰，或者说被点燃的柳条人才真正发挥它们的实力，持续燃烧的身躯还能保持战斗力。 而在中部战场，大地亲王同时面对着三位敌人——一头顶着巨大鹿冠的怪物，一只四肢着地都有一人多高的黑色剑齿豹，一个抡着黑铁大棍的蓝皮鸟人。 这四位里面也就只有大地亲王还保持着人类外表，他们战斗之时的状况可谓是震天动地。 没有火焰的喷发、闪电的激射、寒霜的呼啸，就只是你一拳我一脚，打得震波爆散、气浪四卷；獠牙利齿扑杀，撕得地面迸裂、烟尘飞荡。 “这家伙太硬了！根本咬不动啊！”罗莎莲一个后跃，甩了甩脑袋，朝着协同作战的昂维诺和恒益子说道。 得到玄微子传授完整《百兽吞形》的昂维诺，如今施展的荒野变形更加灵活。浑身上下覆盖一层板结硬鳞，内层更有结构特殊的皮肉筋骨抵御冲击，整个躯体犹如秘银铸就。头顶鹿冠更是堪比精金武器，可谓是把整个身体都变化成专门用于正面搏杀的形态。 “你们奥兰索医师不是说了吗？把他牵制住就好，想必他有什么办法。”昂维诺说完这话，似乎沉浸在战斗之中，后身牛蹄一蹬，前爪勾地一刨，架起丫杈鹿冠，就像一枚炮弹出膛，扬起一片泥浪，朝着大地亲王顶撞过去。 这里恒益子化棍为枪，连点大地亲王面部要害，如今恒益子手中念刃武器已有“三等魔化武器”效果，枪尖威力却连大地亲王的眼珠都伤不了分毫。 那边大地亲王正欲抓枪拖拽，忽觉危机逼近，两足一顿，周身势沉，“超重力场”笼罩半径四五十尺范围，忽然顶撞而来的昂维诺头脸一坠，直接犁地而来。 冲撞势头一缓，大地亲王进步冲拳，“群峰之拳”震波凝聚，莫说“犹如秘银”，就算真是秘银魔像在此，也要被这一拳砸出个小坑来！ 恒益子也被“超重力场”压得落地，却趁机大张鸟喙，一束“粉碎音波”好似雷音贯耳，震得大地亲王眉目一紧，他收紧全身皮肉，承受着足以让石头化为齑粉的强音，拳势也缓了半拍。 昂维诺则趁此机会，剃刀般的利爪扬起“高等解除魔法”的效力，朝着大地亲王猛撕一记。 撕拉—— 大地亲王身上灰袍被撕开几条长长缺口，而昂维诺也被一拳轰飞。 “哈哈哈哈，看来你也不是真的那么无敌嘛！还是说之前的伤没好干净？” 昂维诺发出野兽般的怪声，大地亲王虽然脸色不变，但他之前那种坚不可摧的防护效果，可是连同身上灰袍也无法被破坏，此刻状况足以说明大地亲王较之先前略有不如。 大地亲王表情微微严肃起来，正要动作，忽见远处柴堆镇上空星斗剑光一闪即逝，他心中一惊，立刻全神戒备，将防护效力提升到最高。 第226章 对阵 然而大地亲王就像过分紧张的老年人，天上没有掉下任何事物，罗莎莲跟恒益子趁机一齐逼近，豹爪、大棍轰然砸落。 大地亲王单臂横托，挡下足可砸铁成饼的沉重一击，周身空气为之凝固，好似形成特殊力场结界，让贴身近战的罗莎莲与恒益子动作迟缓下来，彼此快慢不等，就像连时间也变慢了。 但只是罗莎莲与恒益子的时间变慢了，大地亲王一人一拳反击过去，峰峦破土挺升的力量砸在他们身上，轰得筋骨酥缠、腑脏震撼，虽然不见血光，却已身受不轻内伤。 时间迟缓只维持了一瞬，仿佛只是错觉一般，在旁人看来，就是大地亲王以无与伦比的迅猛速度，把罗莎莲与恒益子抽了回去。 “没有对我发动进攻，难道是——” 大地亲王立刻反应过来，那足以令自己受伤至今无法痊愈的强大闪电，必定是奔着圣鳞之子去了。 眼下圣鳞之子率领衔尾巨蛇部族的精锐，向柴堆镇发动一波强悍攻势，甚至是由圣鳞之子亲自率领，半天功夫就让柴堆镇的敌人节节后退，三位图腾亲王更是牢牢压制着敌方的高等施法者。 然而圣鳞之子亲临战场前线，本身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另一位圣鳞之子摩多斯二十六世，便是被“炎魔之子”弗斯曼与多位高等法师联手突袭之下受了重伤，以至于不得不进行圣鳞大祭、灵魂转生。 “我既然敢来，就不会是毫无准备。” 床轿之上，涅瑞萨二十七世手里把玩着一个朴素无华的陶壶，魔法波动不是向外散发，而是向内收敛，更像是一个没有极限的收纳器皿，要将一切生命、灵魂、魔法都吞噬进去。 历代圣鳞之子都会将带有自己记忆与经历的部分魔力，制作成魔法奇物，作为圣鳞大祭时引导灵魂转生的媒介。 而眼下这个陶壶，正是将寄魂圣物加以改造，由于它与圣鳞之子具有极为接近的性质，一切以圣鳞之子为目标的干预行为——无论是魔法效应、又或者是物理攻击，都可以被这个寄魂壶所吸收吞噬！ 尤其是那些杀伤效力过于强大的攻击，足以让圣鳞之子肉体生命一击致死，寄魂壶都可以代为完全承受，保证圣鳞之子安然无恙！ 这个寄魂壶的特性据说与法师的“吸收术”有几分相似，但效果要强大得多，因为并不局限于魔法效应，即便是有什么特殊的攻击手段，完全突破了圣鳞之子的防护效果、法术抗力、豁免抗性，寄魂壶都可以完完全全地承受下来。 当然了，这样等同于给圣鳞之子多一条生命的魔法奇物，制作难度非比寻常。其特殊性在于，圣鳞之子的寄魂圣物是不可或缺的核心原料，并且只能由圣鳞之子亲手制作，任凭他身边有再高明的祭司神裔辅佐，都没有半点插手可能。 而且对于圣鳞之子这种存在，“多一条生命”其实是很奇怪的事情，他们灵魂可以世代转生，漫长岁月积累下来的人生经历，让他们有非常明确的自我认识，对于死亡没有他人那么强烈的畏惧。 不过那也仅限于过去衔尾巨蛇部族在大平原繁衍生息的环境，如今殖民者入侵，帝国军团强势进逼，让圣鳞之子也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所立足的环境。五位圣鳞之子尚且仅存两人，要是一同身死转生，那衔尾巨蛇部族就立刻失去主心骨了。 无论如何，眼下涅瑞萨二十七世必须要活下去，而且要为衔尾巨蛇部族争取到更多利益，这也是维护圣鳞之子长久统治的基础！ 每当圣鳞之子见识到帝国法师各种神奇强大的法术，他便深感精魂法术落后与孱弱，衔尾巨蛇部族看似大平原上称王称霸几千年，不过只是困在井底的青蛙，实际没有多少长进。 而柴堆镇的魔法阵，更是如横在葛兰法兹面前的一道天堑！如果能够夺取下这个魔法阵，并且为己所用，那么衔尾巨蛇部族将会获得彻底新生！ 在积极学习殖民者魔法技艺这点上，圣鳞之子承认自己与天空歌者并没有根本矛盾，分歧只在于必须以他们衔尾巨蛇部族、或者干脆是以圣鳞之子为首。 思考良久，却迟迟不见那道足以伤及大地亲王的锋锐雷电降下，圣鳞之子心中猜疑渐生。柴堆镇的奥兰索医师一向诡计多端，基本已经成为葛兰法兹众人心中共识，谁知道他是不是趁着自己松懈之际要发动突袭？ “真是可笑，我这是乖乖等雷劈吗？我又不是只有寄魂壶来保命！” 圣鳞之子念头一转，有些哭笑不得。他身下这座床轿的木料，来自于血吻种祭司们在葛兰卡山城众多神殿中竖立的图腾柱，每一根都经历了数百年虔诚祭拜，注视了无数场血腥活祭，精魂力量深深浸润其中。以此搭建成的大型床轿，精魂的灵性化为致密的防护，如同一座可移动的堡垒，拥有类似“圣居术”的效果笼罩——或者说“邪居术”更为恰当。 就更不要说圣鳞之子身上，那件看似朴素的长袍，实际上是历代圣鳞之子传承下来，一个念头就能让穿戴者获得宛如三层精金板甲护身的防御力。 “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我没必要受敌人的牵制。”圣鳞之子打定心思，就是要一口气拿下柴堆镇，哪怕付出伤亡大一些，只要能占据柴堆镇的魔法阵，那便是有额外的收益！ 圣鳞之子朝着床轿另一侧的烈火亲王打手势，在他后方，是六百名鳞心卫士，他们身穿简陋的皮甲，用兽牙尖骨在拳锋处绑成拳刃模样，或者干脆以武器替换掉截断的手臂。 这一个个看似野兽变化成人的鳞心卫士，全然没有野兽的躁动与不安，铠甲之下的皮肤是一片苍白死灰，就像雕像屹立在床轿后方，为圣鳞之子提供最忠诚的守护。 作为衔尾巨蛇部族的魔法造物，鳞心卫士类似于法师制作的肉身魔像，不过相比起法师们追求血肉拼合组装，血吻种祭司更倾向只替换掉牺牲者的心脏，用一种名为鳞心果的植物提供魔法动力。 这种魔法植物产量稀少，受到血吻种的严格把持，而鳞心卫士除了作为圣鳞之子最忠诚的护卫，祭司家族们往往也会私下制作少量鳞心卫士来给自己提供保护。 但没有参与圣鳞大祭的活人祭品，制作出来鳞心卫士品质则低劣得多。也或许是由于圣鳞大祭的关系，正宗的鳞心卫士一旦制作完成，必然会首先服从圣鳞之子的命令。 眼下跟着葛兰法兹大军前来的这六百名鳞心卫士，几乎说得上是倾巢而出，他们在死后转化，拥有远比生前强大的实力，一个个都有公牛般的蛮力，皮糙肉厚，更是凡铁难伤，寻常法术也难以对其造成影响。 望着鳞心卫士在烈火亲王的率领下，静默无声地走向战场。两侧寻常士兵都露出畏惧表情纷纷让开，他们大多都见识过鳞心卫士的强大与恐怖，一旦投入战斗，这些披着人皮的非人怪物，就会爆发出极其狂暴与嗜血的一面，贸然靠近的友军也会被他们不分敌我地剁成碎片。 正当圣鳞之子静待战果，他却猛然一惊地站了起来，表情僵住不动。 床轿左右，还有不少随军出征的血吻种贵族，他们本身未必有什么法术水平，只是在血吻种内位高权重，圣鳞之子不放心让他们留在葛兰卡山城自作主张，于是勒令他们一同出征。 当然，这些养尊处优的血吻种贵族哪里能够打仗厮杀，他们贪生怕死的丑态也是圣鳞之子一路上的快乐源泉，反正也不指望他们能帮上什么忙，更像是弄臣小丑般的角色。 而作为没有太多自保本事的血吻种贵族，他们都铆足了劲往床轿靠近，就为了能够得到更多庇护，他们看见圣鳞之子忽然表现异样，不禁主动发问道： “圣鳞之子，不知发生何事？我们是否能够为您解忧？” “闭嘴！你们这群猪猡！” 圣鳞之子双眼蛇瞳一现，令人胆寒的气势灵光暴涨鼓荡，实质化的冲击波向外狂扫，当场将那些血吻种贵族吓得嘴歪眼斜、手脚抽搐。 圣鳞之子盛威爆发，床轿上方竟然浮现一条羽翼巨蛇的虚影。 …… 银光一闪，北斗摇落剑复归星纲法坛之中温养，玄微子盘空而坐，吐纳悠长。 针对流水亲王的刺杀行动，主要是由化身来安排，玄微子本尊要做的，就是在适当时候，祭出北斗摇落剑，具体是什么时机、如何施展，还是要靠化身来判断。 以玄微子如今自身的修为法力，御剑千里那是远远达不到的，哪怕依靠星纲法坛加持，三四百哩就已经是极限。但这个世界的空间法度另有妙处，挪移穿行可以“借道”星界，千哩之遥缩地成寸，让化身在远方事先确定空间方位、锁定目标，然后直接用传送法术把御剑距离缩短。 流水亲王施展的怒潮化身，论战力的确强大，甚至在某些方面，较之大地亲王更具杀伤力与破坏性。圣鳞之子只把流水亲王一位安排在后方坐镇，显然不是光凭他血吻种家族出身，而是确有过硬本领。 化身面对流水亲王，仅凭心灵异能和风暴巨人，也就勉强能够拖延一阵，缺乏克敌制胜的手段。化身本人倒是能逃脱，可那就又跟行动目标不符了。 玄微子化身在葛兰法兹刺杀流水亲王，本尊则在柴堆镇应对葛兰法兹大军的进攻。这回圣鳞之子倒是下了决心，而且真就如玄微子所预料那般，让其他部族在其他方向作为进军，衔尾巨蛇部族集中三千多精锐，尝试强攻柴堆镇。 当然，缺乏衔尾巨蛇部族派遣足够人手督军，其他部族的进军就跟蜗牛差不多，让玄微子可以充分调集兵力来专心对付衔尾巨蛇一家。 可即便是单独面对衔尾巨蛇部族的三千精锐，柴堆镇上下都能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力。敌人的兵员素质、阵型攻势、法术支援，无时不在挑战着每个人的神经。 玄微子居中纵观全局，星纲法坛也竭尽全力运转，对心灵武士的灵能供应不止；适时给珊多丽和铎伦等人降下云纹符篆；同时以心灵感应将战场信息传达给各级指挥；时不时还要施展法力，为前线提供火力支援。 同样是驾驭星纲法坛，眼下跟这一仗跟火舞城那次大不一样。对付弗斯曼那样的单数强者，玄微子召遣将吏，可以集中多数攻击少数。可是面对一场天上高手斗法、地上两军对垒，不同阵列还要采取不同的进攻策略，并且相互配合掩护，对玄微子来说也是前所未有的考验。就算有星纲法坛傍身，稍有不慎也是满盘皆输的下场。 尽管圣鳞之子就在敌阵后方，可玄微子没有像与大地亲王对战那样，施展紫微天雷直击那台华丽床轿。一来敌人估计早有防备，二来紫微天雷消耗太甚，且偏向于攻击个体，不适合在这种大军鏖战的场合使用。 恰巧此刻化身刺杀流水亲王，玄微子祭出北斗摇落剑的动静，估计把对面吓了一跳，愣了半天才派出鳞心卫士这样的杀手锏。 玄微子看着鳞心卫士来到阵前，正好床轿上方巨蛇虚影浮现——一双羽翼好似垂天之云，能卷起大平原上龙卷风；修长身躯蜿蜒盘旋，可缠住山岳使其倾覆反转；片片厚鳞宛如巨盾映日生辉，照射出无穷岁月沧桑流转。 顷刻之间，羽翼巨蛇散发出恢弘逼人的气势，让战场厮杀忽然停歇下来，敌我双方皆受此景象所震慑。 “显弄神异，难道就只有你会吗？” 玄微子微微皱眉，凌空飞步、捻诀变神，百千护法仙灵回环拱簇，三部八景二十四真各居其位。霎时周天星斗如华盖覆顶，帝一擎剑之象屹立天地之间，冷目面对羽翼巨蛇，杀机盈天！ 第227章 神祇圣威 与葛兰法兹对战，或者与衔尾巨蛇部族交手，玄微子一直对那个所谓太初精魂抱持三分戒备，结合此前种种情报信息，圣鳞之子能够保持灵魂不朽、轮回转世，皆有赖于他们与太初精魂、衔尾巨蛇的关系。 然而就玄微子对精魂法术、图腾巨灵的判断，土著部族基本维持着朴素的拜物信仰，精魂法术的本质仍然是与大自然沟通所获得，只不过是多了精魂这个媒介，辅以图腾柱、木石塑像来作为精神与心灵上的引导。 就这一点来说，精魂使者不过是半只脚迈入了神道的范畴，拜物信仰与泛灵论，还谈不上是严格意义的“教门”。 同样，玄微子在突破玄关之门后，元神上应天心，能可承天行法，开始触及这方世界天地间，那难以揣度把握、却无远弗届的规则法度，却没发现有司掌职权足可周覆寰宇物类的神真。 不过没有天神，未必就没有地祇。精魂使者这种原始的泛灵拜物信仰，加上游离精魂积聚，本就容易围绕一方山岳河川、栖息地域，化生孕育、造就地祇。 依道家之说，仙乃修行境界，求得是长生逍遥、寿敝天地；神是道场地位，注定是众生积愿、寄托回响。两者不一定是壁垒分明、毫无交集的。 仙家逍遥，自可超然物外、脱俗离尘。神祇却不可能完全脱离与众生物类的牵连。而且神祇之中也有种种区分，或是先天神圣，开天辟地以来便存在，自然司掌天地间某种规则法度，拥有极高权柄；或是感应山岳河川、世间物类，而后天登位者，乃至于生前有大功行之人，死后得受香火祀典、敕封一方土地幽冥。 实际上，如果玄微子愿意登临星纲法坛中天帝座，也就相当于是掌管柴堆镇和方圆山川的地祇了，法力神通比变神行持还要高深广大。可是这一步踏出去，就很难回头了。 但不论怎么区分，神祇的存在与特性，是建立在祂们与人类——或者说与凡尘众生之间的交互。 不过天神高居在上，如日月悬照、星移斗转，本质上是规则法度的显化，司掌如斯造化权柄，非凡物所能动摇。而地祇临凡，要么是山岳河川精气所化生，要么是受仙真符诏、帝王敕封的庙食鬼神。 当然，很多时候地祇道场为妖灵鬼怪窃占，贪占香火尤不餍足，甚至勾结祭者，仗权势、倚法力，勒索平民、残生祸世，那就是妥妥的邪庙淫祀了。所以，若有一个具备灵智的存在，通过感应山岳河川、世间物类而获得超常变化，并不一定就是地祇，很多时候反倒近乎妖灵鬼怪之流。 用浅显一些的话来说，普通人天天都能在电视上看见各国领导，但几乎跟他们没有接触。然而平日里工作生活，却免不得要与基层部门打交道——那些一贯没有好脸色的窗口人员，就相当于一方地祇麾下的吏卒小鬼，而基层贪渎腐化，对国家根基败坏甚深。 土著部族树立图腾柱、形象物，既能汇集部族生民的愿力，也会勾招地祇显化聚形——只不过在新大陆上的土著部族，他们并未清楚认识到自己举动的内涵，似乎也没能让任何一位地祇显化聚形。而是依托飞禽走兽之形，将本该谷聚孕育地祇的力量，反过来滋养部族，让族人获得施展精魂法术的天赋，也让对应崇拜的动物有了神异变化。 而眼前所见羽翼巨蛇，算是解答了玄微子的猜想。不过那看似散发着无边威赫的巨蛇虚影，仍旧缺了几分鲜活灵动，并不是真正的地祇法相。 其实照玄微子看来，衔尾巨蛇部族奉行人牲血祭，邪庙之流板上钉钉，而所祭之太初精魂，说一句血食邪神也不为过。 但玄微子又另外生出别的困惑——圣鳞之子是祭者，还是受祭者？他们某种意义上可以算是衔尾巨蛇部族的最高祭司，但与受祭的衔尾巨蛇又有着特殊的关联。 “天子祭天，鳞子祭蛇吗？”玄微子忽然有一个奇特的猜想，但眼下还是专注于战场。 圣鳞之子忽然有这么大的动静，想来是感应到流水亲王发生意外，而眼下留给圣鳞之子的路只有两条——要么一鼓作气攻取柴堆镇，然后回头收拾葛兰法兹叛乱局面；或者就此掉头，先保住葛兰法兹安稳再说其余。 可不论敌人选哪条路，玄微子都必须在此刻表现出实力，才能让动摇敌军士气。 帝一擎剑，群灵共聚，道炁沛然开阖，一股制邪伏魔的磅礴伟力降临，霎时精魂逃窜、异法停流。类似“次级法术无效结界”的力量扩散开来，却没有对柴堆镇一方生效，而是让衔尾巨蛇部族的大军之中，三阶以下的法术效应顿时成片消解！ 而在军阵后方的圣鳞之子更是感受强烈，空气中充满了无形锋锐，床轿内悬挂的薄纱帘幕无风翻飞，肉眼无法看见的精神力量较量起来，引动床轿外围生成一团团能量乱流，五颜六色光芒爆散，看起来好像烟花般美妙，实则杀机四伏。 天上，巨蛇虚影双翼徐徐摇动，黄绿色的浓酸云团遮天蔽日地朝柴堆镇飘去，大大小小的强酸球如蓄势待发的陨石，堪比是强酸版的“流星爆”，云团规模跟“复仇风暴”相当！ 另一边，玄微子召遣已毕，乌云如墨，云峰怒卷，滚雷如鼓、风吼若沸。云峰倾天几欲崩颓，地上众人观之，无不心寒胆战。 “哼！又是这一招！”圣鳞之子看出那好似一片穹窿高山的乌云，放射出无形的惑控法术，依旧是要动摇大军士气。 可除了比上一次强度更猛烈的惑控效果外，如今这片乌黑云峰中蕴藏的强悍能量也绝对不假，真要在这里硬碰硬的话，能不能攻下柴堆镇另说，地面上的大军一定会损失严重！ 此时又见天空之中，乌黑云峰将黄绿酸云一点点逼了回去，在地面上看并没有移动太远距离，然而却是力屈一筹的表现，要是再没有动作，哪怕降下足以腐蚀半径三四百尺地域的强酸雨箭和强酸球，估计也只能浇在自己人头上！ 听着渐渐增大的风声，周围锋锐之力越见强烈，圣鳞之子本人倒是有办法继续作战，可是方才忽然感知到流水亲王突遭意外，葛兰法兹内部情况更是迷雾重重，要是这三千多部族精锐损失惨重，那未来在葛兰法兹内部，衔尾巨蛇部族的权威还能保证吗？甚至更进一步，到那个时候，还有葛兰法兹吗？ 别的不说，流水亲王要是真的被杀害，自己眼下可没办法尽快让人填补这个空缺，图腾亲王也不是随随便便谁都能做的。没有流水亲王在后方督促，大军在前线的后勤补给都难以为继！ “是你！”圣鳞之子一双蛇瞳紧盯玄微子，以他超凡的目力足以看见对方脸上笑意，那是一种算计得逞的笑容！ 圣鳞之子隐约猜到，流水亲王突遭意外，应该就是这位奥兰索医师的计谋，他不知采取了什么办法，竟然能够将力量渗透进葛兰法兹。 以流水亲王的实力，不可能这么轻易败亡，敌人实力如何？数量多少？是否跟帝国军团有关联？这些事情圣鳞之子一概不知，成为左右他下决定的困惑！ 不等圣鳞之子下决定，玄微子向一支预备队传音，打算给衔尾巨蛇部族予以沉重一击：“你们可以出场了。” 耳边听到传音的艾利比特主教朝着柴堆镇点点头，在他身后，是一支超过八百人的军队。他们大多身披链甲，手持盾牌与长矛，部分精锐士兵则多穿一件半身胸甲，武器是六叶硬头锤或斧戟重剑，不乏魔化武器的灵光闪耀。 而最重要的便是六十名重骑兵，他们穿戴的全身板甲锃光瓦亮，手上骑枪竖立起来好似冷峭松林，身旁健壮战马披挂坚韧棉甲。 此外，跟随艾比利特主教身后，是数十位战斗牧师，他们每一个都散发着圣洁光辉，武器、护甲、圣徽皆非凡物，神迹力量充盈四肢，仿佛一抬手就能让邪恶溃散。 有趣的是，这些战斗牧师都还额外带着乐器，有的是镶金号角，有的是秘银小竖琴，甚至还有一人合抱的风笛，这群人站在一块，更像是一支武装游行的乐队。 “上马！”艾比利特主教此刻也换上一套秘银链甲衫，外面披着金白双色的武装罩袍，翻身上马后高声下令。 趁军队整装待发、骑兵上马就绪之际，战斗牧师们拿起乐器吹拉弹唱起来，一曲激昂圣歌，伴随洁白光耀，遍洒在这支军队上的每个人。 “万有吾主，您的慈爱高遍诸天！ 万圣吾主，您的公义永恒存续！ 万知吾主，您的教诲指引迷惘！ 万能吾主，您的国度降临在此！ 主啊！已来到，让仇敌逃散，唯有信者得救！ 主啊！已来到，让凶恶败亡，唯有信者受赐！ 主啊！已来到，让邪灵消灭，唯有信者蒙恩！” 圣歌之声贯天连地，大军未动便有神迹光耀如柱升举，各种神迹祝福、防护恩赐、伤害减免，加持给整支军队，甚至让众多士兵形成一个整体。 圣歌礼赞结束，这些战斗牧师有的翻身上马，有的加入步兵阵列，所有人无不士气高昂、信心满怀。 艾比利特主教满意地点点头，随即抡起横在马背上的战锤，高声喊道： “圣歌团，冲锋——！！！” 圣鳞之子还在那里踌躇不定，忽然就见左前方一道冲天白光，还没来得及仔细探查，一支彪悍的重骑兵从矮坡后方翻越，组成楔形阵，然后以不可阻挡的势头，朝着左翼冲杀而来。 自从旧大陆奥术遍及开来之后，骑兵这一兵种面对魔法力量，一度走下神坛，作为同样需要大量金钱与物资才能培养的兵种，骑兵的作战效力并没有太大的优势。 甚至马匹成为各类法术首先针对的目标，比起人类要更为脆弱的意志豁免，马匹无法抵挡各种惑控与幻术效果，一旦受惊足以导致骑兵阵列的溃散，甚至不需要用塑能法术一个个轰过去。 至于培育魔法抗性更高的马种血统……有这钱，还不如找法师买几个特制铁魔像，按上轮子一样跑得快。 当然，事无绝对。葛兰法兹也让野鬃部族培育出带有天马血统的马匹，尽管数量不多，在部分战况还是用得上。 可眼下圣歌团的骑兵则完全是另一种情况，恢弘的神迹恩赐，笼罩着他们整队人马，等同让各种抗性豁免累积起来。血吻种祭司率先施法攻击，哪怕是火球闪电这类塑能法术，撞上骑兵周围的圣洁光耀，立刻消散无存，连一点擦伤都没留下！ “快、快拦住他们！”在左翼之中的血吻种祭司吓得说话都不利索了，正要召唤藤蔓纠缠骑兵，却不料“焰击术”率先降下一道道炽白的神圣火柱，精准轰击着左翼阵列。 爆炸声、轰鸣声、惨叫声，转眼又是马蹄奔腾声，艾比利特主教身先士卒，单手就抡起常人要双臂持握的战锤，率领重骑兵直接撕碎敌阵！ 最前排的部族士兵还未接战就被吓破胆了，转身欲逃，然后重骑兵速度更快更猛，好似一股溃堤而出的铁甲洪潮，直接将第一排阵列的士兵撞飞。 衔尾巨蛇部族的军队左翼布置了三层阵列，原本是为了与柴堆镇进行长久消耗，不时进行轮替。谁料这支圣歌团骑兵一出，以不可遏制的势头直接撞穿三层阵列，后续骑兵一片践踏。 但在三层阵列后方，另有一批血吻种祭司和双翼种卫士作为督军压阵，他们正要动手，却见艾比利特口中高唱圣言，战锤顶端冒起夺目光耀，“灰飞烟灭”带着神罚之威，当场将为首一名血吻种祭司敲成爆散飞灰！ “吾主至大——” 艾比利特主教一声高喝，引动后续跟进的圣歌团步兵，八百多人的军队如潮水涌至，在浩荡光耀洗礼下，衔尾巨蛇部族的左翼彻底崩溃！ 第228章 抉择 左翼阵列崩溃得太快，以至于负责督战的血吻种祭司们还没完全反应过来，艾比利特主教便率领着骑兵，朝着阵列后方施法祭司与督军卫士，发动二度冲锋。 重骑兵那超过八尺长度的骑枪，笼罩在一片圣洁白光之中，与骑兵、马匹甚至整支队伍一体，枪尖处神迹力量更是汇聚成致密浓烈的光耀。一旦撞上敌人，根本不需要松手撤去骑枪，神迹力量会让骑枪贯穿敌人身躯之余，直接将敌躯撕裂扯碎，让骑兵一直保持骑枪冲锋。 虽然这些骑枪也是一贯采用脆弱的苹果木，但木材原株栽种于教会圣居的环境中，天然带着圣洁光耀，哪怕放置在暗室之中也能自行散发朦胧光辉，一旦制作完成，便立刻等同“一等魔化武器”。由其制作而成的圣徽与枪矛，本身最适合引导神迹力量，是神圣之主教会内武装人员的最爱。 一般来说，这种特异的苹果木生长缓慢，用来制作武器消耗庞大。可神圣之主教会在近千年的岁月中，每建立一座礼拜堂，都必定在周围栽种苹果树，如此积年累月之下，几乎旧大陆遍地可见苹果木。而且是直到后来，教会中人才发现这些经历神迹洗礼的苹果木可以用于制作武器，算是一个美好的误会。 只不过此刻在战场上，美好的误会变成杀敌的利器。面对圣歌团重骑兵的骑枪冲锋，就算是身穿三层镶钉压制皮甲的双翼种高等卫士，驱使精魂让浑身皮肉坚如沉水硬木，双足落地生根稳如击水礁石，手拿附魔增强的蒙皮铁盾，正面挨上那宛如白光刺墙的成排骑枪，结果也只有—— 盾如脆饼、裂！甲似薄纱、穿！身若软膏、破！ 那又粗又猛的骑枪毫不留情地贯革而入，好似处子的最后一丝防线，面对凶暴恶徒的蹂躏摧残。 圣歌团的骑兵冲锋根本不是野鬃骑兵所能相提并论的，那简直就像是一座长满尖刺的山峰碾滚而来，当者披靡！ 血吻种祭司们的任何尝试都是负隅顽抗，无论是将死者灵魂精粹完全压榨而爆发出的“复仇尖啸”，又或者是能瞬间夺去数十条鲜活生命的“暮秋收割精魂”，这种种负能量激荡、杀伤效力最强、经历过与帝国军团战争考验的法术，在圣歌团面前竟然只是像和煦凉风，半点效果也没有！ 而一马当先的艾比利特主教更是口发圣言，辉煌浩大的“圣洁灵光”，犹如一件纯粹由光耀所织成的斗篷，在艾比利特身后猎猎飞扬，道道圣洁冠冕降临每一位骑兵头顶，好似举行着吾主注目的加冕仪式。 在“圣洁灵光”的照耀下，一切带有负能量效应的法术土崩瓦解，各种侵扰惑控心灵的力量无缝可入，任何恶意攻击都会遭受强光反射、刺目失明，更别说那几乎无法动摇的法术抗力，就连游离在战场之上的精魂都依循本能快速逃离。 一身戎装、光耀满披的艾比利特主教，此刻抡着战锤左挥右砸，“神能术”的加持，让他本就蕴藏强大力量的身躯，发挥出犹如猛犸巨像的力量，藉由光耀如炬的战锤，每一击落下，都是一条生命的消失。 “幸好、幸好在萨雷米离开之后，我没有继续找这些神棍麻烦。” 柴堆镇的法师塔中，提乌斯正对着一面探知镜子观察镇外战场情形，圣歌团摧枯拉朽破坏土著左翼阵列的情况也被他看得一清二楚，尤其是那支强悍的重骑兵，完全颠覆了提乌斯过去对骑兵的看法。 “就那种魔法灵光的级别，估计普通七阶法术打上去都没有多少效果……这帮神棍，联手起来这么强的吗？”提乌斯转念给自己找补起来：“切！骑兵再厉害，不还是在地上跑？就算有几个厉害的人物能够飞起来，照样追不上我们法师的‘任意门’、‘传送术’！哪怕在地面上缠斗，我们法师还有各种魔像，我就不信你们能够把魔像也捅个对穿！” 话是这么说，可提乌斯也有些不自信，艾比利特主教抡起的那柄大锤，如果自己没有看错，应该是达到了“四等魔化武器”的层次，并且不是什么短暂的施法效果，而是受到固化恒定的。 这种级别的武器非常罕见，刚刚接触到八阶奥术的法师都做不出来，基本属于有价无市的程度，而且能够大耗财物来恒定“四等魔化武器”，法师还不如给自己制作更有用的魔法奇物，而不是抡着战锤巨剑跟人近身对砍。 况且要培养出这么一支人马具装的重骑兵，不说平日人吃马嚼的后勤消耗，盔甲武器的维护、骑兵马匹的训练，怎么都不可能便宜的。加上后面还有八百人的步兵，看起来都不是那种从乡村临时征召的农夫大头兵，而是经历过战场厮杀的老手，个个武器护甲齐全。 “我以前就听说教会神棍很有钱，但没想到这么有钱。”提乌斯一肚子的羡慕与嫉妒：“妈的，我要是有这么一队人马，估计都能做行省总督了……圣歌团，说是雇佣兵，无非是回避帝国当年的《解除武装法令》，谁不知道你们就只接教会相关的合约？” 提乌斯还在那里嘀嘀咕咕，耳边就听见奥兰索医师传来的指令，他收拾心思，就在法师塔上朝城外众人传讯。片刻之后，又有一股部队杀向衔尾巨蛇部族的右翼，后方法师们在“隐雾术”掩护下，不计代价使用卷轴魔杖，大量低阶奥术如“强酸箭”、“火球术”倾泻而出。 作为柴堆镇内为数不多的法师，提乌斯有幸地不用亲赴前线战场，原因在于玄微子需要额外人手来辅助自己调动人手。提乌斯好歹在帝国军团混过，而且由他来指挥的基本是军团老兵和奥秘骑士，手下部属有大多能耐还是清楚。 至于圣歌团在敌阵左翼大杀特杀的情况，玄微子当然也看在眼里。 几天之前，艾比利特主教带着圣歌团来支援柴堆镇，玄微子一直小心隐瞒他们存在的消息。就等眼下双方对峙缠战已久，体力士气、法术数量都消耗到一定程度，圣歌团以逸待劳突然杀出。 衔尾巨蛇部族那边也不是没有预备队，鳞心卫士便是可以用于压阵的最强精锐。而多层阵列就是为了让士兵们有喘息恢复的时间，大量精魂使者也足够他们交替施法。这么做就是要步步为营，而不是狂飙冒进，以免落入“奥兰索医师”的诡计。 实际上战事发展到这种程度，已经没有多少诡计可言了，大规模灵能惑控对衔尾巨蛇部族效果不彰，除了前期布置的陷阱攻势，剩下的就只有战场上面对面的较量搏杀，以及双方对战局的细致把握。 当然，从更宏大的层面来说，玄微子确实耍了些“诡计”，不过兵者诡道，你圣鳞之子不爽，也没处告状。 而玄微子看着那条巨蛇虚影，圣鳞之子这么做，算不算是另类的“跟大人告状”呢？ …… 圣鳞之子目睹了左翼阵线崩溃，那支白光大冒的军队，是他们葛兰法兹过去不曾面对过的敌人，一时之间没有应对措施。而且左翼整个上午承受了敌军多次反复冲锋，确实也到了极限。 那支光耀夺目的骑兵非常识趣，即便硬生生撕裂左翼防线，撞穿督军部队，也没有朝着圣鳞之子逼来，而是迅速掉头绕开，在足够远的距离重新整顿整形，准备下一次冲锋。 至于右翼，面对法术狂轰乱炸，以及翠绿之环配合进攻，也在艰难鏖战当中。倒是中间由于有大地亲王独斗敌方三名高手，士兵并没有投入太频繁的战斗，何况此刻还有鳞心卫士入列。 然而此时天上酸云已经被乌黑云峰逼过两军界限，圣鳞之子的法术也无法对敌人造成大规模杀伤。 是战？是退？这是一个问题。 “圣鳞之子！左翼支撑不住了！我们要将中间的兵力调动过去吗？”有一位双翼种将领浑身浴血地赶到床轿下方。 “……撤退。” 这话声音在杀声震天的战场简直细不可闻，双翼种将领也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没听懂：“还请圣鳞之子尽快下令！” “撤退！”圣鳞之子感觉到莫大的耻辱，却还是咬牙说道：“让鳞心卫士和三位亲王阻截敌军，其他人有序撤离！” 周围双翼种将领与卫士皆是一脸不可思议，而血吻种祭司与贵族们倒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 “先撤退，拿下柴堆镇不用急于一时。”圣鳞之子依旧保持从容淡定，他很清楚如果自己此刻将葛兰法兹内部情况声张出来，那大军别说撤退了，搞不好就是士气大挫、全线溃败，这样的事情断然不能发生在衔尾巨蛇部族！ 撤退并不是直接敲锣打鼓让全军知晓，那样不叫撤退。由圣鳞之子亲自施法传讯给三位图腾亲王，同时由鳞心卫士发动一波反攻，将左翼敌人压退，让生还者重整队伍阵列，然后一步步有序后撤。 随后三位图腾亲王一齐出手，顷刻间雷火漫天、地震横扫，以大威力法术遏阻追击，而部族大军也已经开始加速后撤。 “还要追击吗？”珊多丽第一时间跟玄微子传讯问道。 “不用，对面的鳞心卫士实力很强，贸然追击反而伤亡惨重。”玄微子话是这么说，却是暗运法力。 三位图腾亲王见柴堆镇的敌军没再追击，也都徐徐后撤，直到大军退到足够远的距离，确认敌人没有发动追击。大气与烈火两位亲王在半空中飞行，都暗自放松下来。 此时天上乌黑云峰陡然生变，大气亲王最是敏锐，率先察觉到空气中闪电能量被急速汇聚，刚朝着烈火亲王抬手大喊，云中紫微天雷并合剑光，瞬息落下！ 轰——隆—— 猝不及防的一击，天雷剑光吞没了烈火亲王的身形。 下一刻，烈火亲王浑身冒着熊熊火焰坠落，大气亲王不顾烈火袭身，立刻飞去将这位年轻人抱住，飘到地面上，大地亲王也连忙赶来。 “大地亲王，他、他——”大气亲王还没说完，一回头就瞧见柴堆镇方向有一行人影追击而来，星辰教团的珊多丽、铎伦，翠绿之环的塔瓦隆、昂维诺，连同罗莎莲与恒益子都一并在列，似乎要围攻这负责断后的三位图腾亲王。 “你带着小孩先撤。”大地亲王语气沉稳，不起波澜。 “可是……” “快走。”大地亲王流露出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势，转眼浑身上下魔法波动席卷周围空间，仿佛大地为之共鸣。 大气亲王见识过这种本事，那是大地亲王施展“活化山峰”的前夕，他一咬牙，赶紧抱起烈火亲王，驾驭强风飞走，并且尽快将此事汇报给圣鳞之子，大军还没走远，至少可以调遣鳞心卫士回来支援！ 就见空旷的荒野战场上，大地亲王孤身一人，衣着灰袍、负手在后，双眼扫过追击而来的六位强大人物。 率先开口的是铎伦：“怎么？这回轮到你来断后了？” 大地亲王面无笑意，身上威压气势不再是肆意狂发的向外扩散，而是快速收敛凝炼，就见他举起一条右臂，半屈半伸，紧握的拳头尽是厚厚的老茧。 “你们六个，可以一起上，我保证能打死你们当中几个，还可以安然离开。”大地亲王说道。 “你的这份自信，如果能对血吻种表现一下的话就更好了。” 此时半空中仙音飘荡，玄微子衣袂翻飞、凌虚而至，他朝着大地亲王说道：“或许我该叫你亚奈？群峰会成就最高者，当年仅凭一对拳头，正面迎战，打死了五十九名双翼种卫士、八位血吻种祭司。你过去为贫苦大众伸张的热血都去哪里了？难道成为大地亲王，也让你变得腐败堕落了吗？” 大地亲王眼中先是流露出一丝怒意，转瞬冷静下来：“你们要打就打，我就在这里奉陪。” 玄微子望向远处急匆匆飞奔赶来的鳞心卫士，另有精魂使者也飞行相随。玄微子挥手示意众人撤退，他飘然离去的同时说道：“我不知道圣鳞之子为你许诺了怎样的未来或者愿景，但我希望你可以考虑一下，或者回想自己加入群峰会的初衷。” 听到这话的大地亲王陷入沉默，一拳未出地放任敌人离开。 第229章 渴望 “呼~好险好险，要是刚才真的跟那个老头打起来，估计还得多挨几拳。” 柴堆镇外，罗莎莲趴在地上伸懒腰，珊多丽则施法为她治疗伤势。周围则是教团人手带着士兵们正在救治伤员、收拾尸体、打扫战场。 “那个大地亲王确实很厉害，我刚才能够感应到他身上汇聚的力量，简直就像一座高耸山峰要破土而出。我哪怕召唤出星辰使者全力施法，估计也抵挡不住。”珊多丽扭头对一旁仰头观云望气的玄微子问道：“你刚才说的话，是打算劝降大地亲王吗？” 玄微子抬手虚划，不知道在做什么，听他说道：“这样的人物，惑控法术是没有效果的，我只是给他种下一颗猜疑的种子，能否结出果实，并不完全由我说了算。我也没指望能够一下让他倒戈投诚。” 早已变回人类形态的昂维诺，此时从远处走来，身上还带着一丝药物气味，朝玄微子说道：“你们常青商会的药剂确实功效显著，不光可以治愈伤势，而且能够让治疗法术成倍提升。这算是用于治疗法术的超魔专长吗？” 珊多丽判断出昂维诺身上散发的药物气味，主动回答说：“你服用的应该是‘极效生命灵药’吧？它的特点就是对体质越强的人效果越明显，像昂维诺贤者你这样的高等德鲁伊，如果额外给自己施加治疗法术，灵药会增益治疗效力，并且还能将多余的治疗效力保存在体内。” “我听懂了，就像极地动物依靠厚厚的脂肪来储存水分和能量。”昂维诺点点头。 珊多丽可没见识过什么极地动物，微笑着说道：“目前能够制作这种药剂的人很少，每一瓶都非常珍贵。” “看来我是占用了你们的珍贵物资了？”昂维诺一挑眉毛。 “当然不是。”珊多丽答道：“再珍贵的物资，也要在使用中体现它的价值。能够得到昂维诺贤者的襄助，是柴堆镇与星辰教团的荣幸。” “这话我爱听。”昂维诺倒是毫不掩饰，然后转而对玄微子问道：“大地亲王那个家伙，哪怕是我跟大猫和你那位鸟人，都只能暂时牵制住，想要取胜非常艰难，你有什么办法吗？” “我叫罗莎莲啊！”罗莎莲在旁边叫了一声，长长的尾巴不太满意地甩动起来。 其实对付大地亲王，玄微子确实没有非常好的办法。紫微天雷与北斗摇落剑全力一击，给大地亲王留下难以痊愈的伤势，虽然对实力有一定削弱，却不能彻底挫败。 北斗摇落剑作为玄微子丹剑两成、灵能成就的集中体现，本身其实就相当于具备五等魔化武器的攻击力。钢铁塔盾在它面前如莎草纸脆弱，精金板甲也不过老牛皮遇上了裁缝剪。除非加持上“五等魔化护甲”，但结果更可能是被北斗摇落的破法裂解之力撕碎防护，剑光一举直贯，将腑脏形骸搅成碎糜。 但北斗摇落剑本身作为法器，并不是当成手持武器拿来跟人对砍的。尤其当它与星纲法坛结合，是各种魔法效能汇集凝聚的媒介，甚至作为勾招天地之力的灵引，剑光威力能够突破五等魔化武器的极限，哪怕是“炎魔之子”弗斯曼，也照样一剑殒命。 如果并合紫微天雷降下，就算是能够免疫魔法效果的精金魔像，也一样要被洞穿。 刚才玄微子用来对付烈火亲王的天雷剑光，已经是压缩了施法规模，就为了出手更快、更难以防备，而威力也足够让烈火亲王重伤昏迷，要不是有一股神异力量护持住烈火亲王的生命，保住最后一丝生命力，估计四位图腾亲王当场就要再交代一位——不过这也跟烈火亲王是四人当中最弱者有关。 而曾经面对玄微子全力施法的大地亲王，却仅是付出一条手臂的代价，这就说明超凡的传奇层次与普通法术有着壁垒分明的差距。不是破坏力与杀伤力的差别，而是在能量运用和结构上存在本质差别。 不过借此事，也修正了玄微子过去的想法，灵魂强度确实为达到传奇层级的前提条件之一。自己的纯阳元神也无疑有着堪比传奇强者的灵魂强度，以此发动的心灵异能，才有给大地亲王留下无法痊愈伤势的可能。 “我所追求的乃是寿敝天地、超离生死的天仙大道，又何止所谓的传奇级别？”玄微子转念跟众人回应道： “刚才我重伤烈火亲王，足以保证他们短时间内不会再犯，大地亲王这个难缠的对手，就让我再想办法。” 昂维诺则皱眉问道：“话说刚才对面为什么忽然撤退了？我看他们派出来的鳞心卫士一个个都凶悍非常，完全不比你请来的那批教会武装要差。” 玄微子笑了：“战场又不是只有眼前此地。” 昂维诺毕竟是见识广的，若有所思地问道：“你在他们后方搞偷袭了？” “差不多吧。”玄微子没有说太多，此时铎伦赶来，见他表情凝重地递过一份名单：“上面是这次柴堆镇的伤亡情况，虽然葛兰法兹主动撤退，但我们的损失也不少。” 玄微子与珊多丽先后看过伤亡名单，经此一役，柴堆镇有超过两百人伤亡，别看这个数字不大，眼下柴堆镇只有一千五六百人可以参与作战，这伤亡规模还是玄微子以星纲法坛全力协助下的结果。 “敌人伤亡呢？”玄微子问道。 “战场上留下的敌方尸体超过七百，另外还有六十多名重伤士兵被我们俘获……”铎伦顿了顿：“目前已经对他们进行简单治疗，不知道要怎样处理他们？” 玄微子望向珊多丽：“你觉得呢？” 珊多丽沉默一阵，随即露出坚毅的表情，说道：“我们没必要留下这些人，照顾他们也是浪费物资，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不过我可以给他们一个生存的机会，向葛兰法兹发去消息，说我们手上有这批伤员，可以转交给他们。” 玄微子点头道：“可以。” 不过铎伦问道：“但要是葛兰法兹不肯接收这批伤员呢？” 珊多丽说道：“那是他们自己的不幸，也正好在生命最后一刻，看清自己所效忠的部族是何等面目！” 铎伦应声答是，玄微子开口道：“柴堆镇的所有死者都要仔细收殓安葬，墓地我也选定好了。下葬的时候，我会举行一场安魂仪式，你们星辰教团也正好趁此机会学习。” “我明白了。”珊多丽点头道。 …… 一阵光尘徘徊在烈火亲王周身，涌流的精魂不断治疗那足以致命的伤势，烈火亲王时不时咳出几块血沫，躺在床上艰难痛苦地呻吟着。 营帐内中，圣鳞之子皱眉不语，大地亲王与大气亲王侍立在旁，表情也谈不上有多好看。帐外远处传来伤兵们的痛呼声，整个营地内充斥着低迷的气氛。 治疗法术的光芒渐渐散去，几名血吻种祭司脸色汗流浃背地松了一口气，烈火亲王的呼吸也平缓下来，昏沉睡去。 “圣鳞之子，烈火亲王的伤势已经基本治愈了，只是还需要长久的休息才能恢复施法能力。”祭司连忙说道。 圣鳞之子不耐烦地让他们离开，上前抬手按住烈火亲王的额头，再三确认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怎么样？”大地亲王关切道。 圣鳞之子说道：“没有大碍，幸亏有太初精魂的祝福保住了他的生命。” 大气亲王叹气道：“是我们松懈了，没料到奥兰索在最后一刻会突然袭击。” 圣鳞之子没有说话，大地亲王则补充道：“烈火亲王的伤势能够被治愈，说明奥兰索突然袭击，并不能发挥全部力量，否则烈火亲王未必能保住性命。” 大气亲王怒声喝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烈火亲王没死，是奥兰索故意留手吗？” “这种时候没必要刻意彰显强势，认清现实才是战场的正确态度！”大地亲王也不客气：“奥兰索的实力大家都见识过，他利用魔法阵施展的闪电，甚至能够重创灵魂。烈火亲王这次也不光是幸运，我猜测之前交战，奥兰索医师也有消耗，那种威力强大的特殊闪电，不是那么容易施展出来的。如果不是看准了我们要撤退，他也不会冒险施展这种消耗剧烈的强大法术。” 大气亲王面露不忿，一下子却又不知该如何反驳。大地亲王则望向圣鳞之子背影，问道：“圣鳞之子，为何突然撤退？柴堆镇虽然派出一支很强力的预备部队，但我们的鳞心卫士并非不能一战，如果我施展‘活化山峰’……” “流水亲王出事了。” 圣鳞之子说这话时，整座营帐似乎被隔绝在孤立的空间中。 另外两位图腾亲王各自惊疑对视，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圣鳞之子的语气犹如匍匐在枯枝落叶间的毒蛇，令人胆寒：“那个奥兰索医师不知道凭借什么手段，似乎勾结了葛兰法兹内的一些反叛势力，联手刺杀了流水亲王。我方才藉由巨蛇王冠宫殿，施展预言法术探查葛兰法兹，并没有发现流水亲王的踪迹。” 大地亲王转眼冷静下来：“流水亲王向来习惯在各地水域留下自己的魔力，以此保证监视各处。如果未被发现，那他肯定主动将这部分魔力回收，看来是遇到很强大的敌人了。” “流水亲王都被刺杀了，那些人是要在葛兰法兹内造反啊！”大气亲王气冲冲地说道：“圣鳞之子，请下令吧！我立刻就赶回去，将那些叛乱份子统统剿灭！” “然后你也被刺杀身亡？”圣鳞之子冷哼道：“这才是奥兰索的用意！叛乱份子连流水亲王都能杀死，你一个人赶回去，说不定正中对方布置的陷阱。他这是逼我撤军！” “难不成我们就这样撤军？”大气亲王无法容忍：“我们一路上付出这么多，结果连柴堆镇的一块砖都没能砸破，就这样灰溜溜的撤退吗？” “这是一个进退两难的境地啊。”大地亲王想明白了，说道：“可是我不太明白，就算奥兰索医师联系上葛兰法兹内的叛乱份子，可他为何能够这么短时间内就集结出足以刺杀流水亲王的人手战力？” 圣鳞之子说道：“当初我将大联盟改为葛兰法兹，其他部族内都有不满，他们当中有些人选择出走，估计在那时候起便已经在培植势力。我原本就是想趁着进军柴堆镇的机会，让流水亲王将那些试图作乱反叛的势力引诱出来、逐一消灭。 葛兰法兹内部并不是完全空虚，我在葛兰卡山城照样保留了足够的人手给流水亲王调用……不过现在看来，他太自大了，似乎是选择凭自己实力去对付叛乱份子，结果却彻底败亡。” 大地亲王问道：“圣鳞之子，那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我并不打算撤军。”圣鳞之子目光坚定：“经历这几场战斗，我对这位奥兰索医师和柴堆镇的实力已经大概清楚了，胜利近在眼前，现在退缩才是得不偿失！” “但是葛兰法兹内部的叛乱，势必会影响大军的后勤，这样下去恐怕……”大地亲王心怀疑虑。 圣鳞之子摆摆手：“我早就预料到内部叛乱导致物资供应不足。目前大军所需后勤物资基本囤积在激流湾堡垒中，操虫师在那里负责镇守。堡垒中的物资足够支撑我们继续战斗一段时间，现在攻取柴堆镇才是首要，如果能够夺下那个魔法阵，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 每当想到奥兰索医师凭借魔法阵，法术竟能压过自己一头，圣鳞之子便止不住内心的贪婪与渴望，他需要更多、更强大的力量，而柴堆镇这个地方，又好似一直呼唤着自己。 大地亲王没料到圣鳞之子会这么赤裸裸地表达自己的渴望，不禁脱口说道：“那葛兰法兹内的民众怎么办？叛乱份子或许会趁机劫掠破坏，甚至会被蛊惑……” “不用管他们！”圣鳞之子毫不在意：“只要能够夺下柴堆镇，葛兰法兹自然会有更长远的未来！否则一切都是空谈，葛兰法兹不需要毫无用处的平民，如果他们受到蛊惑就投向叛乱份子，那说明他们骨子里就对葛兰法兹不忠诚！这样的民众便应该被淘汰！” 第230章 嫁接 地底共生之井中，流水亲王的身体被鱼线一般的银光凌空吊起、四肢叉仰，被扒光衣物的身躯，上下扎满了细如牛毫的力场水晶针。 不过这一切都是轻的，更糟糕的是脑袋。流水亲王整个头盖骨被切开，粉红鲜活的大脑上也插满了细针，依照不同频率发出各色微光，好似一片袖珍的七色彩虹，在起伏褶皱的大脑上绽放流转。 就见率领众人战胜流水亲王的“造反头子扎里”，此刻盘坐在流水亲王旁边，满脸犯难地挠头不止。 角落处一道魔法波动传来，芙伦拨弄着头发走近，看见流水亲王的裸体，小声说了句：“难怪长流氏族繁衍艰难，看来就是太短小。” “跟长短粗细没关系，术士血统的繁衍传承，就是有难度的，我听说长流氏族内部还会亲族通婚？”玄微子化身问道。 芙伦一脸恶心地说道：“是有这些事，可那又怎么样？不还是被你活捉了？不过你确定要留他活口吗？流水亲王没死透，契约没有解除，那帮家伙很紧张，都来委托我来询问你——究竟要干什么？” “我在研究图腾亲王的本质。”玄微子直言道：“你们既然那么忌惮图腾亲王，那就不能光是把人杀死就算完事的。不过让他们放心，我给流水亲王施加了‘心灵屏障’，能够让他无法被侦测和探知到，而且选在这里处置，就是保证绝对安全……至于留他活口，你觉得这样还算活着吗？” 芙伦看了流水亲王一眼，觉得他跟待宰的猪没什么区别了，忍着不快说道：“那帮家伙关心的不是这个，流水亲王不死，契约就不会结束，他们担心你拿契约来要挟。” 玄微子叉抱两臂道：“难怪这么多部族都被衔尾巨蛇一家压制住了，我自己也受到契约影响，也没见我多着急啊？我看你们这些人本事也不差，当初还是你施法将流水亲王的大雨天给驱散掉的。” 芙伦挥着手给自己扇风，动作妩媚动人，带着深邃目光望向玄微子：“你真的是你吗？我可听说了，奥兰索医师眼下就在柴堆镇，让衔尾巨蛇部族损失不少，连烈火亲王也受了重伤。” “你就没想过，我才是奥兰索医师，柴堆镇那个是假货吗？”玄微子化身说道。 芙伦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柴堆镇那个是假货？你也觉得我是好唬骗的？法师的‘拟象术’、‘投影术’我也是听说过的，你应该就是奥兰索医师的分身吧？” “没那么简单。”玄微子微微一笑，化身玄妙确实“不简单”，而且这种事没有化身五五的丹道成就，就算把秘密公之于众也没用。 芙伦梳拢起头发，也懒得跟玄微子深究，当即把身上衣物褪下，然后跳到共生之井里沐浴。 玄微子还在那里细致施展着心灵异能，正一筹莫展之际，芙伦趴到池边，一对丰满随波摇曳，饶有兴致地问道：“那你现在要做什么？总不会是像操纵那个巨人一样，打算把流水亲王做成你的血肉魔像吧？” “现在没这闲工夫，我发现流水亲王的灵魂外围有一股……怎么说呢？你知道嫁接吗？”玄微子说道。 芙伦将下巴枕在手臂上：“知道啊，将植物枝叶插接在另一棵植物的之上，利用植物自愈生长的功能来培育新的植株。你是说图腾亲王的力量，是通过类似嫁接的手段获得的？” “我只能说类似。”玄微子说道：“流水亲王灵魂外围，就是有这么一股奇特存在，它向内跟流水亲王的灵魂与生命接合，向外自由生长。而说是生长，也并非是无序的，更像是延续流水亲王原本的能力不断延伸发展，以至于到了放大的程度。” 芙伦若有所思：“类似法师的超魔提升？” “差不多，但是要更强大，更深入。”玄微子没有在芙伦面前大讲道经，流水亲王的实际情况是，在原本魂魄结构上“嫁接”了另外一层魂魄，使得他原本施法能力获得极大程度提升。 比如流水亲王本身是高等术士，他自己施展“元素形态”下，基本可以无视一等魔化武器的攻击，可要是催动额外“嫁接”的魂魄系统，那就能够施展出巨型的“怒潮化身”，起码只有四等魔化武器才能够伤及其身。 同样，流水亲王其他水元素法术，在“怒潮化身”状态下基本都得到了倍数级的暴增，扬手发动袭天怒潮、吞没千军都视若等闲。 要不是化身能够从本尊那里得到北斗摇落剑的支援，说实话，就他们这伙叛乱份子能否拿下流水亲王也是个未知数。 而这种能够在原生魂魄之外再“嫁接”一套魂魄的技术，玄微子也要感叹其惊艳绝伦，因为这跟道法中的“混合百神、升气结形”有六七分神似！ 正所谓“天地之大，非气不运。人之一身，非气不立。三洞宝经，非气不结”。而除了内炼功夫外，也有“文以气而结，神以炁而合，以类相感，故云混合百神”的说法，以通外用符箓之法。 其妙旨精义在于，虽然依循“天地人身”的道家基础，但下手处却是身体不同腑脏器官、各个部位穴窍的精微魂魄结构，如同将人身视作百神万灵栖居的洞天福地。 这也正是玄微子的《三部八景洞天诸真呼召法》基础玄理之一，其奥妙在于“以类相感”，不光是由外至内寻觅天地规律去调整自身魂魄结构，也是反过来由内而外地调动天地之力。 只不过修炼“混合百神法”，追求的是“与物化一”的仙真境界，并不过分偏重于任何一种能量表现形式。像流水亲王本身是亲和水元素的高等术士，就算得到这种“嫁接魂魄”，也只能相对应的扩展水元素领域的施法能力。 但四位元素领域截然不同的图腾亲王，足以说明这种“嫁接魂魄”具备某种自适应的能力，可以依照不同的原生魂魄结构，相对应地进行延伸与扩大，而且效力之强，简直比磕了九转金丹还要猛。 “看来你的猜测很接近真实。”玄微子忽然说道。 “怎么说？”芙伦丰腴有力的双腿拨弄着池水。 玄微子说道：“图腾亲王的力量，尤其是这种自适应功能，不像是靠剥夺其他部族的图腾巨灵所获取的……” 图腾巨灵作为自然巨灵的一个侧面，本身就是有偏向性的，虽然理论上来说，将各个部族的图腾巨灵收集起来，或许真的可以尽可能接近自然巨灵，但这种事情并非必然。新大陆土著部族众多，有相当一部分早就被殖民早期被帝国军团所消灭，根本没有被葛兰法兹收集。 何况部族再多，也并非真的能够完全将自然巨灵所有侧面呈现出来，由于感知深度、部族规模等因素，致使对图腾巨灵无法为继甚至消散，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怎么就这么巧，四位图腾亲王就刚好掌握四大元素的能力呢？这种表现过于刻意，而且就流水亲王本身是水元素亲和术士来看，圣鳞之子挑选图腾亲王是有目的性的，绝不是什么人都能干。 同样，那个“嫁接魂魄”的自适应功能，本身没有倾向性，而是依据原生魂魄结构而产生效果，更是侧面证明四位图腾亲王本身具备相应的施法能力。 圣鳞之子对图腾亲王的驱使目的非常清晰，就是让他们作为强大战力，对外征伐、对内镇压，尤其是规模庞大的塑能法术，对于普通士兵居多的军队杀伤力尤为明显。而即便敌人当中有实力更强的施法者无惧图腾亲王，可是对于一地的长期占领和统治，还是免不了有大量普通士兵为主。 可以说图腾亲王的存在，就是圣鳞之子刻意为之的设计，而且是有了可行性的办法后才实施的。 听完玄微子长篇大论的解释，芙伦爬上池边伸展着凹凸有致的光润身躯，笑道：“搞了半天，你就是在确认图腾亲王的力量是从天空歌者身上获取来的。” “猜测与证实，相距遥远，我现在也只是能相当程度地确定，图腾亲王的力量并不来自于图腾巨灵。”可眼下玄微子又萌生出别的问题：“那这样一来，除了四个大部族，其他小部族用于寄托巨灵的图腾柱都被收走，又用在哪里了？” “魔法装备、神庙装饰、战利品……随他怎么用。”芙伦有些不耐地倚着身子问道：“你摆弄那家伙要到什么时候？我可不想以后这里一股尸臭味。” “他还没死……虽然也不算活着了。”玄微子挠挠头：“我打算将他灵魂外围那部分事物剥离出来，或许能够有助于我们找到天空歌者，也是彻底瓦解图腾亲王能力的关键。” 这件事就算是玄微子本尊来做，估计也没有什么好办法，那部分嫁接魂魄很可能与原生魂魄分离瞬间就要消散。 “那还不简单，把那部分嫁接到别的树上就好了？”芙伦说道。 “嫁接终究只是比喻，两者纠缠在一块，强行分离结果可能是双方同时消散。”玄微子说道。 芙伦眨眼道：“看来你也有不懂的东西。” “哦？你有办法？”玄微子立刻想到眼前女人是一名精魂使者，不光实力强大，也是长獠部族大量学识与技艺的传承者。 “这就要看你怎么报答我了~” 芙伦轻咬丰唇，呼吸微微急促，臀股不安地扭动，双腿并拢起来不住摩挲，一股潮热气氛充盈了地底空间。 …… 九转灵台妙境之中，玄微子本尊仰观星辰，毫无征兆地说道：“爽完了？” “咳咳！”后面传来轻咳声，化身一摊手：“别怨我啊，换做是你也一样这么做。化身知觉如本尊亲临，你也是刚爽完好不好？就别跟我装清高了。” 玄微子本尊没再追究，他手里捻着一枚金液流转的丹丸，说道：“以精魂夺舍，替换原本灵魂，如新移培土栽苗育树，重新接合嫁接魂魄，然后连土带树一并转移，确实好手段。” 化身说道：“也就是流水亲王被我用心灵异能分离灵魂与身体，让他陷入半死不活的状况，芙伦才能这么施法。而且流水亲王的灵魂这么一搞，彻底被搅成灵魂精粹，也就能用来附魔了。” “本来也没指望让他活下去。”玄微子捻着丹丸思索着。 “东西已经传送给你了，能够确定就是来自于天空歌者的魂魄结构吗？”化身问道。 “很奇特，就像指甲、头发，这些魂魄结构原本确实是天空歌者的一部分，但脱落之后就没法重新续上。”玄微子说道：“起码没办法让那只小地鼠恢复。” 化身说道：“听你的意思，这还是消耗品？” “极有可能。”玄微子说道：“圣鳞之子应该是将天空歌者囚禁起来，以保障能够源源不断地采集这种魂魄结构的载体，然后提供给图腾亲王……这才是圣鳞之子控制战力的关键。” “原来搞半天，这四个家伙是嗑兴奋剂的啊？这算不算作弊？”化身笑骂道。 玄微子本尊却摇头道：“不是这么简单，来自天空歌者的嫁接魂魄，它应该是帮助图腾亲王扩大了所操控能量的规模，并不能直接提升图腾亲王的能量层级。哪怕流水亲王原本是高等术士，也没有直接进阶到传奇层次，而大地亲王可能原本就已经是传奇高手！这就是为什么我的天雷剑光能一击重创烈火亲王，全力施为却难以拿下大地亲王。” “那现在还有个问题。”化身问道：“圣鳞之子是否也采用了这种嫁接魂魄，来提升自己的实力？毕竟之前跟你对峙的时候，他表现出来的实力也相当强大。” “我也说不准。料敌从宽，就当他有。”玄微子捻着丹丸，微露一笑：“不过既然现在把握住关窍，局势便由我掌控。从此以后，攻守易形了！” 第231章 善良的光辉 在接连击退葛兰法兹几次进攻之后，战事暂时缓和下来，也许双方都感到疲惫，或许出于对彼此的忌惮。 虽然柴堆镇也有几百人死伤，但镇子上的气氛却不见哀戚。除了两天前，由奥兰索医师带着星辰教团举行安魂仪式上，让观礼众人同感悲伤，柴堆镇上下很快又投入热火朝天的备战当中。 泰·卡丹正好路过一片铁匠铺和衣甲铺，耳边尽是叮叮当当的敲打声，他瞧见一群圣歌团步兵正在接过刚修补好的胸甲，这些身材高大、神态刚毅的士兵，总是让他感到惶恐，下意识要去回避。 在泰·卡丹看来，之前柴堆镇外那一战，如果没有这支突如其来的援军，葛兰法兹就应该攻入柴堆镇了。到那个时候，惹人烦的奥兰索医师会被吊起来杀死，那个臭婊子珊多丽也会被扒光了游街，而自己则带领着剩下族人向葛兰法兹投降，并且得到圣鳞之子的嘉奖，获得丰厚的赏赐。 可惜，现实并不像泰·卡丹预想那样发展。 “这帮人都是从哪儿来的？干嘛要来帮忙啊？奥兰索那个家伙到底许了你们多少好处？”泰·卡丹内心愤恨不平。 然而转过街角，迎面就见一大片灿灿白光，柔和而不刺眼，却让泰·卡丹呼吸登时一窒，脑子中传来虫豸不安的颤鸣声。 等泰·卡丹反应过来后，就见当初那座小礼拜堂外聚集了一大帮人，其中有不少是因为战斗而肢体残缺的伤兵，还有许多普通围观镇民。而最中心是身穿纯黑教士袍的艾比利特主教，他的名声经过先前一战，如今在柴堆镇内可谓是无人不知了。 就见艾比利特主教将伤兵断残的腿平放在自己膝盖上，脸上神情尽是悲悯与关怀，他口诵圣言，不仅周身放射出一束束光耀，连空气中都回荡着圣歌礼赞之声，让小礼拜堂外围观众人，无论是殖民者还是土著，都心生崇敬之念。 艾比利特主教身上散发的光耀，并不是简单的光芒，这其中蕴藏着“舒缓痛苦”的效力，能够移除或压制住众人身体与灵魂中的痛苦与不适。 部分镇民见此情形，更是激动地跪下来，热泪止不住地涌出眼眶，双手十指紧扣在胸前，无意识地重复着主教所发圣言，由此引动神迹力量更加蓬勃生辉。 “主啊，我将遵循您的教诲，毫无保留地奉献于善良。” 这似咒语、似圣言的话语，将放射而出的光耀扭转汇聚，凝结在艾比利特主教抬起的手臂指尖，就见他向下轻轻一指，化为朴素的朦胧微光，笼罩在伤兵残肢之上。 仅仅十几个呼吸的功夫，伤兵那条膝盖以下被截断的小腿，竟然重新生长出来，丝毫不让人觉得有骨肉血腥的观感，一切都是那样的纯洁无暇，最后连肉带皮，让伤兵腿脚恢复原貌。 艾比利特主教动作轻缓，亲手将伤兵腿脚从自己膝盖放下，面容慈祥好似家中老父亲。 此刻圣歌礼赞之声已经止歇，现场陷入一片寂静之中，那名伤兵表情僵硬地将腿放下，光脚踩在石板路上，连随身拐杖都忘了拿，一步、两步、三步…… “神迹、神迹……” 最初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然后感染了众人，立刻化为狂热地叫喊，围观众人几乎都恨不得挤到艾比利特主教面前，只希望能够触碰到一丝光耀神迹。 泰·卡丹站在街角，似乎被这股沛然光耀所震慑，艾比利特主教毫无征兆地抬眼望来，双眼之中带着洞察邪恶异类的目光，让这位土著意识一白，脑中虫豸极为焦躁地活动起来，不顾一切情况，催促着泰·卡丹的身体离开此地。 阵阵撕咬的刺痛感接连传来，泰·卡丹感觉到自己好像越来越轻，仿佛下一刻就要飘离地面，眼前视界也变得有些昏黑模糊。而原本无法理解的虫豸颤鸣声，此刻也浮现出一丝可以领会的恶意。 泰·卡丹觉得头痛欲裂，试图竭力把握住行将涣散的意识，传入耳中的恶意语言时而模糊、时而清晰，却是一堆难以理解的声音。 冲突混乱的意识，推动着泰·卡丹——或者说披着这副皮囊的存在，来到柴堆镇医院门外。这座类似大仓库的建筑，里面可以安置数百名伤员，门外是奔忙的妇女和常青医师，星辰教团的治疗者也经常出现在此。 泰·卡丹躲在旁边的巷道之中，冲突的意识让他连自己在做什么都不清楚，直到他看见一个小女孩抱着大木桶走出医院，肩膀上站着一直小地鼠，乖巧地搓头揉脸。 “那是我的、我的……”泰·卡丹的脑海中只剩下模糊的印象，错乱的意识搅乱了行为。 当小女孩抱着大木桶转过墙角，来到无人小巷，抬眼就望见两颗眼珠乱转的泰·卡丹，他拔出短刀，发出令人胆寒的声音：“还给我……还给我……” 小女孩只是表情宁淡地看向泰·卡丹，她两眼银光一闪，一条青黑色的深晶项链自行从怀中跳出。泰·卡丹似乎见势不妙，一副理智尽失地模样，朝着小女孩扑去。 然而泰·卡丹一头撞进在了看不见的墙壁上，“力场屏障”严实挡住来犯之人与尖锐短刀。 此时，那项链上那枚细棱柱深晶发出了机械的女性语调：“侦测到敌意行为，‘力场屏障’已自动展开。警告、警告，如果再保持敌意行为，将采取更严厉的反击！” 小女孩似乎是有些好奇地低头看向自己的深晶项链，而泰·卡丹则满脸狰狞地用短刀一次次对肉眼看不见的“力场屏障”进行戳刺。 “防御等级提升。”女性语调也很干脆，深晶中银光流转，泰·卡丹皮肤陡然变得通红，好像整个人被扔进了烤炉，不见火光，却让他浑身被高温笼罩。 “‘物质激灼’已启动。”深晶项链说道。 小米妲把大木桶放下，轻轻捧起深晶项链，尝试着与它进行心灵感应：“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说话？” “我是由奥兰索医师制作的灵晶仆，职责是保护主人的安全。”深晶项链回应道。 “我是你的主人吗？”小米妲问。 “是的，我的主人。”深晶项链回答说。 “他是坏人。”小米妲望向体表温度逐渐升高的泰·卡丹，他的皮肤已经开始冒出烫伤的水泡，周围空气也隐约有些受高温炙烤的扭曲。 “他试图伤害你，我的主人。”深晶项链的话语有些机械。 “你要杀死他吗？”小米妲问道。 深晶项链回答说：“如果主人不愿意，我可以中止灵能效果，但这也许并不能完全遏止对方的敌意行为。” “不用停下来。”小米妲乖巧地站在原地，神态宁静，看着头发眉毛都被点燃的泰·卡丹，就像望向微风吹拂的草原，丝毫没有畏惧慌乱。 “遵命，我的主人。”深晶项链刚说完，微微一颤：“主人小心——” 话声刚落，一道人影越过小米妲头顶，浩大光耀照**仄小巷，笔直站到小米妲面前，正是艾比利特主教。他抬手施展一道“解除魔法”，将笼罩在泰·卡丹身上的“物质激灼”瓦解掉，然后扭过头来望向小米妲，俯下身子、双手撑在膝盖上，表情亲切地问道：“孩子，就算拥有超凡的力量，也要谨慎地使用。” 深晶项链与小米妲心灵感应道：“主人，这个目标实力很强大，我建议你尽快离开此地，我已经向奥兰索医师传讯。” 还没等小米妲回答，就听得小巷另一头传来怒吼，泰·卡丹焦红皮肤大片脱落破裂，内中条条黑蛆、只只蝗虫爆碎飞出，虫子躯体破碎，浓稠浆液飞溅，一股腐臭气味传出。 就见一个约略保持着人形的怪物，只不过变成由无数虫子缠绕撕咬的形体，隐约可见底下白骨，血肉内脏已经全数被虫子们啃噬干净。虫群不安躁动到了极点，高频的颤鸣声让闻者牙酸目眩，“呼——”地一下，虫群化作黑雾，要将两人吞噬一空。 “残害无数生命的邪恶啊，感受吾主的光辉吧！” 艾比利特主教轻抚胸前木质圣徽，然后五指大涨，神迹光耀聚焦在一起，如同太阳绽放的光束，一道具备实质的光耀冲击，喷薄而出！ “灼热光辉”扫过，飞蝗黑蛆尽数化为飞灰，一只不留，净化世间的烈焰，一切邪灵都无法抵抗，连灵魂也要受到炙烤！ 光焰消散，艾比利特主教忽有所感，回头就看见小米妲身边站着玄微子，揪着他的衣袖不肯松手。 “奥兰索医师。”艾比利特主教微微欠身：“请原谅我没有及时跟你说明情况，刚才这位镇民其实是被邪恶的虫群占据了身体，连灵魂都已经被虫群所吞噬撕裂，已经不是活人了。” 玄微子瞧了地面上白骨一眼，低头对小米妲说道：“回到你母亲身边。” 小米妲乖巧地点头，没有多说一句废话就离开了，就剩下玄微子与艾比利特主教对面而立。 “其实你不用这么急着讨好我。”玄微子开门见山地说道：“而且有时候，善意举动未必都能呈现为利益与优势。” 艾比利特主教神色有些惭愧地沉默下来，过了片刻才说道：“奥兰索医师早就知道这个间谍的存在了？看来是我过于鲁莽，反而扰乱了您的计划。” “没所谓，太愚昧的人，也未必真就容易利用。”玄微子感叹泰·卡丹这个家伙，对比起他的兄长迦·卡丹，简直是愚钝到了极点，不光是一事无成，而且还是败事有余。 背后操控着泰·卡丹的人物，应该不希望过早暴露，或许是因为神迹力量的影响，导致泰·卡丹彻底失控。 “他并非愚昧，或许只是受到了诱惑，从此坠入了邪恶的深渊。”艾比利特主教说道。 玄微子笑了：“并非所有事情都要拿邪恶与善良来衡量，这个人的状况再清楚不过，就是被土著植入了寄生虫，并且以他的血肉和灵魂为食物。而恰恰是主教你的神迹力量，唤醒了他灵魂中仅存的最后一丝纯然理智。不过很可惜，他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 艾比利特主教表情略带认真地问道：“奥兰索医师智谋远虑，但我觉得您对孩童的教导，应该要更慎重一些。” “你担心我会把小米妲教坏了？”玄微子语气平淡。 艾比利特主教诚恳回答道：“突然获得超过自己能够掌控的力量，对孩童的成长发育未必是好处。他们缺乏对周围环境的认识，并不清楚自己的举动会造成怎样的后果。” “这种说法，按在大人身上也没有差别。”玄微子笑了：“不过主教的好意我体会到了，以后我会注意的。” …… 咣！ 操虫师面前一个陶罐自行碎裂，内中一条类似蜈蚣、长着须尾的怪虫，发出一声不甘嘶鸣，蜷起的身子渗出腐臭汁液，很快就彻底丧失生机。 在操虫师周围的地面上，摆了一圈骷髅头，各自两眼冒着绿油油的磷火，伴随他的情绪，绿火有些不快地摇曳起来。 操虫师沉思良久，秘虫洞窟之外传来熟悉气息，他随手将怪虫扔进火盆之中，一瘸一拐地走出洞窟。 “老友，我需要了解新加入柴堆镇的那支军队，究竟是什么来历、有什么弱点。”圣鳞之子从床轿上下来，开口便问。 操虫师很是干脆地回答道：“就在不久之前，我安插在柴堆镇的附虫者就已经被杀，而且就是被那支军队的统领所消灭。” “这么巧？”圣鳞之子脸上一愣，问道：“那还有什么办法吗？” 操虫师说道：“柴堆镇中肯定已经加强戒备，估计很难再安插第二位附虫者了。那支新出现的军队和施法者，对我的虫疫精魂有着极强的压制效果，导致我的附虫者彻底失控，如果圣鳞之子是指望派我去对付这批军队，我可能无法胜任。” 圣鳞之子脸色难看，似乎在思考全新的破敌之策。这时操虫师忽然问道：“圣鳞之子，我最近听到一些消息，流水亲王被杀了？” 第232章 许诺 圣鳞之子闻言表情一凛，反问道：“哪来的消息？” “就在激流湾堡垒，负责转运物资的民兵，私下交谈时提及。”操虫师回手一抓，一颗骷髅头直接从秘虫洞窟里飞了出来：“我自作主张，已经把这些人处理掉了。” “很好。”圣鳞之子露出满意的表情：“不愧是我的老友。” “看来事情是真的？”操虫师把玩着骷髅头，发出阴沉笑声，肥胖的蛆虫自骷髅眼眶钻出。 圣鳞之子目光望向北方：“这次损失很惨重，但只要能够夺下柴堆镇，一切都是值得的。” “哦？能够让你生出这么强烈的欲望，莫非这个柴堆镇有什么吸引你的神秘宝藏？”操虫师问道。 “阶梯圣殿。”圣鳞之子眼中蛇瞳浮现：“我闻到了阶梯圣殿的气味，而且非常精纯浓郁。那个奥兰索医师不知利用了什么办法，将阶梯圣殿的力量释放出来，增强了他的法术，让我的军队屡屡受挫。” 操虫师默然一阵，随即说道：“这就不奇怪了，像荒漠中的那一座圣殿，被茫茫沙海所覆盖，我当年找到的时候，内部早已荒废得不成样，我那些无知的祖先，居然只懂得把金子挖下来，跟别的部族换食物。” 圣鳞之子表情严肃：“所以柴堆镇的阶梯圣殿更加重要，如果任其落在帝国佬手中，我们葛兰法兹将永无宁日！” “那南边的情况你不打算管了吗？”操虫师问道。 圣鳞之子一摆手：“就让那些叛乱份子多挣扎几天，只要等我拿下柴堆镇，就立刻掉转大军回头。而且葛兰卡山城足够坚固，他们无非在其他地方劫掠。” “看来最终的决战即将来到，需要我这位老友做什么吗？”操虫师问道。 圣鳞之子认真说道：“还要劳烦老友你守好这里，保证后勤物资运输，以防叛贼进攻。” …… 大地亲王坐在一处高地上，周围空无一人，他默自冥想，身形就像一块饱经撞击磨砺的石头。 与血吻种祭司通过各种仪式复杂的祈祷、耗费繁多的献祭来沟通精魂不同，大地亲王幼年时就能轻松感受到精魂的存在，它们不光在周围游离飘荡，也存在于自己的身躯之中。 大的如四肢躯干，精魂好似河流时刻奔流着，小的如眼睛、鼻子、嘴巴、耳朵、咽喉、头发，都有精魂停留其中，而自己的内脏器官，更是有如一座精魂栖息汇聚的国度。 当大地亲王处于冥想之时，他能够看见精魂世界中的景象。皮肤血肉的阻隔消融不见，内脏器官并不是血淋淋地呈现在眼前，而是比血吻种神庙里最名贵的宝石还要通透，散发着五颜六色的饱满光霞。 不同颜色的宝石就是体内精魂国度中不同的地域，有的类似农田，有勤恳朴素的农夫播种收获；有的宛如河流，渔夫们撒网捕鱼，妇女们淘洗衣物；有的好似荒原，猎人们追逐野兽、放牧畜群。 一切都是那么安定和谐，除了大地之中有一道狰狞沟壑，截断河流、破坏山脉，使得整个精魂国度有一丝不协调。 这就是奥兰索医师留下的伤势，准确来说是伤势在这种冥想状态下的显现。大地亲王专注意识，与身下大地默默调谐，汲取着那宁静与安稳中潜藏着的磅礴力量。 这就是当年群峰会教导给大地亲王的技法。据说这个秘密集会，最初是来自长年在高山群峰中隐修的精魂使者，他们不崇拜任何图腾，通过观察日月星辰、大气云雾、山岳河流，领悟到自身就是沟通精魂的媒介。 “当你舍弃不必要的喧闹，向内倾听，你的呼吸变成了狂风和云雾，你的左眼化为太阳，你的右眼化为月亮，你的头发化为满天星辰，你的手脚四肢变成巍峨绵延的山脉，你的血液化为江河，你的肌肉化为农田，你的体毛化为花草树木，你的牙齿骨头化为坚硬的金属、闪亮的宝石，你的汗水与唾液，化为滋养大地一切生命的甜美泉水。” ——这是当初群峰会传授给大地亲王的，作为收容细尾种当中具备精魂施法天赋的秘密集会，内中绝大多数成员文化水平相当低劣，只有依靠口口相传的技法，懵懂笨拙地传授着锻炼方式。 甚至更多时候，群峰会就只是少数细尾种们报团取暖的小团体而已。偶尔还要一块到街角，从血吻种、双翼种大家族倾倒的垃圾中，挑拣出腐烂食物与可用器物，时不时在贵人出行的道路两旁乞讨，与传说中高山隐修截然不同。 不过自幼艰难的生活，也磨练了大地亲王的意志，他对生活中的种种苦难视作理所当然。或许也是因为如此，在很短的岁月内，他便将传承至今的“群峰之拳”全部学会。 以至于他的实力已经突飞猛进到了集会内其他长者无法理解的地步，在他们的人生之中，大地亲王就是对群峰会技艺领会最高深的人，已经要轮到让大地亲王来教导他们了。 后来，群峰会就募集了一批新成员，甚至有一些还是从血吻种搜捕下偷拐而走的，长者让大地亲王传授“群峰之拳”，对方也毫不藏私地教导众人。 此外，大地亲王也积极投身到改善细尾种贫民的生活，他带领学徒们帮助穷苦人搭建起房屋，带领大家挖凿水渠灌溉，为缺衣少食的人们送去物资。反正高高在上的血吻种与双翼种不曾理会过细尾种的生死，大地亲王的这些举动并未引起太大留意。 很快，短短数年过去，群峰会的人数与实力都飞涨到前所未有的程度。而同样膨胀的，还有对更高地位、更美好生活的追求。 一开始还只是群峰会少数成员对细尾种贫民的勒索，很快就演变成对长身种商人的敲诈和绑架，他们仗着小有实力，确实过上了更富足的生活。 然而大地亲王和长者们坚决反对这种做法，严厉惩罚了这些成员，并且对他们进行深刻的教育。 结果一名不服惩罚的成员，偷偷向血吻种举报了群峰会的存在，随之而来便是一场残酷的镇压和扫荡。 当时大地亲王正好外出，结果一回来就看见群峰会上下成员全数惨死，许多追随群峰会的平民也都被集体处死，而他本人则落入了血吻种与双翼种布置好的陷阱当中。 性格向来沉稳的大地亲王愤怒了，那是他头一回将“群峰之拳”用于杀伤。 那一战，大地闹动、山城摇撼，葛兰卡山城有超过二十幢大小建筑崩塌。在大地亲王被三头凶残的精魂怪物高举离地之前，周围留下了超过五十具破碎尸体，恐怖的力量好似从他们体内爆出，将身躯炸得扭曲粉碎。 “你很优秀。”大地亲王依旧记得自己跪在巨蛇王冠宫殿外的那段经历，上面端坐着两位圣鳞之子，其中一位问道：“我们需要你这样的人才，向我们效忠吧，可以保你不死。” 大地亲王没有回答，群峰会的消亡，已经浇灭了他内心的火热。 两位圣鳞之子对视一眼，其中外表还保留着几分稚气的涅瑞萨二十七世，眨着一对蛇瞳问道：“说吧，你还想要什么？” 大地亲王眼神中似乎燃起一丝火焰，他匍匐在地，恳求道：“请让细尾种们过上更好的日子，让他们有衣服穿，让他们能填饱肚子，让他们有安居的环境，让他们能够处置自己的收获……” 两位圣鳞之子似乎同时陷入了沉默，过了片刻，涅瑞萨二十七世才轻飘飘地说道：“好啦好啦，我答应你就是了，不过从今以后，你必须全心全意地效忠于我们，现在我给你降下灵魂印记……” 大地亲王从回忆中醒转过来，他忽然想起涅瑞萨二十七世嘴角的轻蔑笑容，或许、或许那从一开始就是不曾认真的诺言。 几十年来的对外征战、吞并，衔尾巨蛇部族的确越发壮大，血吻种的神庙也更加雄伟壮丽，双翼种头冠上的装饰越见繁多夸张，而细尾种的生活起居却没见有太多改善。 “大地亲王？” 这时，角犀部族的冈侬悄悄走近，实际上他根本不可能瞒过大地亲王的感知，对方只是没察觉到恶意，所以没有主动点破。 “什么事？”大地亲王不像另外三位图腾亲王难以交流，自从帝国军团入侵以来，各部族士兵更是将大地亲王视为拯救部族大联盟的支柱。 “有件事我觉得必须要跟您说。”冈侬鼓起勇气说道：“流水亲王死了，是被人刺杀的！” 大地亲王眼角微敛，他只是问道：“你从哪里知道的？” “您不吃惊吗？”冈侬错愕地后退两步，立刻反应过来：“您已经知道了？” “有些事情不该你们知道。”大地亲王说道：“是军营中流传的消息吗？” “大家都传开了！”冈侬有些激动地说道。 “你如果想要自保，就不要跟着别人传播消息。”大地亲王劝道。 冈侬咬牙问道：“然后被衔尾巨蛇部族赶着去送死吗？” “你想说什么？”大地亲王察觉对方用意并不简单。 “我们已经收到消息，葛兰法兹内部多个部族即将掀起叛乱，要一起推翻衔尾巨蛇部族的统治！”冈侬压低声音说道：“我们打算邀请大地亲王您一起参与！” 大地亲王一言不发，周身气势漫溢，压得冈侬喘不过气来。 “就凭你这句话，我现在杀你完全没有任何责任。”大地亲王语气深沉：“但看在你因为无知而被蛊惑，赶紧打消这种念头。柴堆镇就在眼前，哪怕少许叛乱份子要作乱，大军调回之后，就能将他们彻底铲除。” “大地亲王！”冈侬强撑着意志说道：“我们并不是要消灭衔尾巨蛇部族，您出身细尾种，想必见识到太多族人是如何饱受血吻种与双翼种的压迫！ 我们各个部族也深受其害，打算跟细尾种一起，推翻圣鳞之子的暴政！我们愿意推举您成为衔尾巨蛇部族的新首领！” “看来你们准备很充分啊？是谁教你这么说的？”大地亲王撤去威压气势，盯着冈侬问道。 “没有谁教，我就是这么想的！”冈侬喘着粗气回答。 “愚蠢，你以为血吻种的祭司们没办法撬开你的嘴吗？”大地亲王说道：“没有圣鳞之子，还哪里有衔尾巨蛇部族？” “大地亲王，难道您、您就没想过，圣鳞之子才是造就如今状况的根源吗？有多少人要葬身在柴堆镇外，而就算打下了柴堆镇，我们这些部族、还有细尾种，他们能够瓜分到多少好处？”冈侬追问道：“当初我给手下的族人们许了无数好处，说北边这里的土地撒一把种子就能长出无数粮食，牛羊都要比大平原的更肥……可现在呢？他们几乎都死绝了！就为了这个什么狗屁葛兰法兹！” “够了！”大地亲王眼前再度浮现起群峰会那些同伴们的惨死模样，还有饿得皮包骨模样的细尾种贫民，他很清楚自己并未被魔法惑控，但源自内心的念头却久久不得平息。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大地亲王喃喃低语。 …… “就是这里？” 玄微子化身跟着长矛骑手来到一处崎岖山地，对方点头道：“是的，这里就是我们事先约定好的会面地方。” 在提取了嫁接魂魄、杀死流水亲王后，玄微子他们这支叛乱份子，商议接下来行动目标。 虽然眼下真正参与到叛乱的人手，还不到百人，但他们当中几乎都是葛兰法兹各个部族的高手精锐，而且也有不少故旧人脉。 众人达成共识，那便是各自去联系不同部族的人手，同时也利用不同渠道，将流水亲王已死的消息传到前线大军之中。如今已经有多个村镇公然驱逐了衔尾巨蛇部族安排的双翼种卫士，开始动员人手、整理武备，俨然起义在即。 不过玄微子化身却是来到葛兰法兹边境上，按照长矛骑手所说，之前与他交易的走私贩子，打算亲自与“造反头子扎里”亲自会面，商谈大事。 第233章 契约合作 淡蓝光芒闪烁，奥法星图的力量牵动空间错位、光影偏折，无形的经纬编织其往来两段的通路，连接此处与彼方，奥术传送的作用下，一名裹着深蓝色斗篷的面具男现身眼前。 面具男看向变成粗唇大鼻土著模样的玄微子，端详了好一阵后，抬手轻按胸前躬身示意，操起流利的土著语：“想必这位就是葛兰法兹大名鼎鼎的起义军扎里首领吧？今日一见，果然充满英雄气概。” “扎里统领”露出非常受用的表情来：“哦？我自认并不是非常有名的人物，而且太出名对我没有好处。” 面具男恭维道：“扎里统领太谦虚了，您在葛兰法兹抗反抗暴政的正义举动，早已震惊各处殖民地，有不少土著听说之后，都想来投奔您呢。” 扎里统领笑容中颇具深意：“好了，这样的话说说就行了，我不信，你也不信，实在是没有半点意思。说吧，花大价钱讨好我们，你不光是为了做走私买卖吧？究竟要来做什么？” 面具男遮住脸面都无法掩盖笑意，回答说：“扎里统领反抗暴政，自然要面对衔尾巨蛇部族的反击。现在葛兰法兹大军主力调集去进攻柴堆镇，可万一他们掉头回来镇压，你们觉得是否能够自保？” “继续说，我听着呢。”扎里统领并未露出抵触表情。 面具男说道：“我们愿意为扎里统领提供充足魔法物品作为军备，从使用便捷的药剂、卷轴、魔杖，到附魔的武器护甲、各类奇物，哪怕是能在千军万马中横冲直撞的黑铁魔像，我们都可以出售。” 扎里统领眼中闪过一丝显著的渴望，他朝着长矛骑手挥手示意，让他暂时离开，等附近就只剩下他们两人，扎里统领开口问道：“那你们有足以解离一切实体的‘灭却法球’吗？或者削弱魔法效能的‘魔法之雾’？实在不行，给一支能够施放‘虹光暴雨’的卷轴也行。” “哦？扎里统领似乎懂得不少嘛？”面具男略微惊讶，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装的。 扎里统领直率说道：“可不是所有人都是一辈子困在部族内没见过世面。我在外游历，研究过你们法师的奥术。” 面具男发出沉闷笑声：“扎里统领方才说的那些法术，我们也未必不能提供。” “我大概知道你们的来历了。”扎里统领说道。 “哦？” “我听说过，‘虹光暴雨’曾经在你们帝国本土的幽魂海湾一战大显风头。而那是专属于奥秘之眼‘虹彩学者’的九阶奥术，是虹彩系列奥术的最高成就！”扎里统领笑容有些狰狞，十足野蛮粗鲁的土著：“如果你真的能够提供，足以说明你在奥秘之眼中有相当高的地位！” 面具男一摊手，略带感叹道：“我只是一介走私贩子而已，哪里比得上奥秘之眼中那些高居法师塔的大人物？我顶多是给他们下属的下属跑腿而已。” 扎里统领冷笑不止：“哼！跑腿？最可恨的就是你们这种掮客！你们总是吹捧出售的魔法物品如何强大，提出一个根本不可能承受的价格，然后诱导对方欠下巨大债务，如果对方无法偿还，则是强迫对方转让能够长久生财收益的产业！说吧，胆敢主动来找我商谈这件事，又要我付出多大利益？” “这么通情达理的交易对象，真是太少见了！”面具男直接从斗篷底下取出两根卷轴与一幅地图，递给对方。 地图内容囊括了葛兰法兹所统治的大平原，西部干旱荒漠与南边破碎的山地雨林。其中地形地貌描绘细致，主要的山脉丘陵、河流湖泊位置清晰。另外还标注了大大小小的定居点和堡垒工事，出产资源的各处农场、矿坑、林地、渔场，全都确定了具体的位置。甚至连一些并未被葛兰法兹开发挖掘的矿脉，也都有所标记。 这回玄微子是真的有些惊讶了：“你们居然对葛兰法兹内部情况摸索得这么清楚？到底派了多少人在我们境内测绘？” “这就不劳扎里统领关心了。”面具男说道：“另外两根卷轴，一份是物品提供清单，另一份则是契约，你可以仔细过目。” “契约？”玄微子故作猜疑地扫视两份卷轴，清单上的魔法物品，足可以装备一支三四千人的军队，另外还有五台黑铁魔像。 而相对应的，则是要求葛兰法兹将近三分之一的矿脉开采权与相应收益转让给“新艾顿商会”名下，并且由葛兰法兹提供矿工，契约时效为二十年。 契约确立的前提，需要双方以鲜血签订，确保契约效力。违约者将会遭受鲜血沸腾焚身的痛苦，同时灵魂被对方剥夺。甚至契约伴随着超凡的诅咒力量，会沿着违约者的血脉，祸及子嗣后代，让他们一个个陷入各种难以自拔的苦难——各种违约惩罚，也都言辞凿凿地写在契约卷轴之上，让人不敢怀疑。 玄微子揉了揉契约卷轴，那是一种触感类似上等丝绸的布料，看上去有星星点点的虹彩纹路，书写契约文字的墨水，掺入了研磨到极细程度的宝石粉末。契约卷轴强烈的魔法波动，让人摸起来都感觉皮肤酥麻，深知绝非凡物。 跟之前芙伦用野猪皮制作的契约相比，这份契约卷轴的追索效力更强。契约魔法生效方式多种多样，但主要是通过签订者的鲜血与灵魂生效。虽然历史上偶尔有厉害人物挣脱契约的奇闻轶事，但那无不是有更强大的手段来规避和消除违约后造成的诅咒效力，可那终究是极少数情形。 看着契约卷轴上，已经签订下“新艾顿商会”老板的名字，其上被一团朦胧灵光所缠绕遮蔽，就算用上预言系灵能，也会被契约卷轴本身强效的“回避侦测”阻断，无法窥见对方人物来历。 “呵呵呵~我建议扎里统领不必浪费时间预言侦测了，就算是精通预言的九阶法师，也没办法侦测到这份契约签订双方的身份，这也是一种保护嘛。请扎里统领见谅。”面具男一副轻松地说道。 玄微子抬眼问道：“你们胃口会不会太大了？一上来就要境内三分之一的矿脉开采权，还有二十年时效？我还是那句话，不要当我是不懂事的土著，你们提供的这些魔法物品和魔像，根本不值得这种价格！” 说完这话玄微子就把两份卷轴甩了回去，倒是给自己留下了那张测绘标注清晰的地图。 对于契约魔法，玄微子并不愿意比自己强大太多的人签订，即便这个化身在必要之时可以用于抵消违约效力，就算有什么焚血销魂的反噬之力，大不了让化身被斩灭，既不会传导至本尊身上，也没法让对方获取到什么好处。 可是面对这个与奥秘之眼有着特殊联系的“新艾顿商会”，还是需要谨慎为上，谁知道对面有什么神奇手段？再说了，这份契约的内容确实让人生厌，狮子大开口也不是这样搞的，这帮家伙也太贪心了！ 面具男的笑声有些肆无忌惮：“扎里统领，你知道你目前面临着怎样的处境吗？你以为衔尾巨蛇部族率领大军与柴堆镇交战，你就一定能够从中获利？” 玄微子装出一副义正言辞、慷慨激昂的表情来：“我为了推翻衔尾巨蛇的暴政，有众多部族的支持，连流水亲王都败在我们手上，其余敌人不足为虑！” “是吗？”面具男一晃手中卷轴：“可你有没有想过，我们跟衔尾巨蛇部族、甚至是跟柴堆镇合作？他们两家可是交战正酣，都需要关键的支持。 扎里统领别忘了，无论这场战争双方谁赢谁输，他们下一个目标必然是你。衔尾巨蛇部族容不下你们这些叛军，而柴堆镇那位奥兰索医师，也未必会止步于犬牙山脉以北！” 化身在那里陷入沉默，仿佛是“扎里统领”内心在进行艰难的抉择。 而在本尊与化身共通的九转灵台妙境之中，化身主动开口了：“看来这帮家伙还不了解你我的关系？” 玄微子本尊说道：“敢来主动找你商谈合作，起码事先也是用过‘通晓传奇’之类的预言法术。但至少从目前来看，预言法术无法探知到你我的关系，哪怕是曾经来到柴堆镇的持角酋长，在葛兰法兹也是销声匿迹多年。反倒是芙伦了解的内情最多。” “她倒不会乱说话。”化身哂笑道：“那个契约你怎么看？虽然说，哪怕我将这一大批魔法物品拿到手后强行违约，被违约效力斩灭了，你也不会有多少损失……大不了碧云如意和巨人头骨遗失在外。” 本尊表情古怪地问道：“你还没签订契约，就想着违约的事情了？” 化身说道：“如果真是有什么彼此互惠的契约，那我签了也无妨。但是对于这种抱着趁机侵吞利益、搜刮财富想法的对象，我还是有自己立场的。再说了，我又不是真被逼到毫无退路的造反头子。” 本尊浅笑道：“至少从外人角度看来，你们这帮造反份子的确是最弱小的。” “不扯这些没营养的。”化身一挥手：“如果这个面具男去找你或者圣鳞之子，要怎么处理？” “自然不会是同一份契约。”本尊思忖道：“如果是跟我合作，最大可能是让我断绝跟五芒星之塔的盟约，然后对新艾顿商会背后的奥秘之眼开放远古巨人遗迹，甚至是提供星纲法坛的使用权限。 当然了，除了提供魔法物品支援，说不定还会让我成为奥秘之眼的成员，毕竟心灵异能也是他们要研究的对象。然后从此让奥秘之眼的势力延伸到内陆，甚至在他们支援下，柴堆镇不光战胜葛兰法兹，还能向南步步侵吞，不光获利更多，还能够成功瓦解五芒星之塔的战略布局。” 化身闻言一愣：“呃，就从设身处地来看，你比那些法师还贪心啊。” 本尊没有反驳，继续说：“倒是圣鳞之子，他又能付出什么代价呢？我比较好奇的是，他有没有拿自己灵魂作赌订约的胆量？” “你觉得圣鳞之子会跟奥秘之眼合作？”化身问道：“再怎么说，奥秘之眼那些法师一样是帝国殖民者，他舍得将葛兰法兹利益割让给帝国佬？” 本尊说道：“在足够庞大的利益面前，并非是谁都能把持心性的。奥秘之眼要利用圣鳞之子制约五芒星之塔，他又何尝不是利用奥秘之眼获取开疆拓土、一统各族的力量？只要彻底将部族大联盟的痕迹抹灭，只剩下‘衔尾巨蛇的子孙’，那对于可以灵魂转生的圣鳞之子来说，其中利益是无穷无尽的。能够享受千秋万代的独夫，二十年的矿脉开采权，又算得了什么。” 化身捻指一弹，呈现出面具男提供的那张地图：“从奥秘之眼对葛兰法兹的了解程度，说不定想要的不仅是矿藏宝石。他们应该清楚圣鳞之子的灵魂转生。” “可这也是圣鳞之子最大的依仗，肉体死亡倒是不怕，灵魂被剥夺，对于圣鳞之子是更糟糕的下场。”玄微子笑了：“不过谁说对方只能跟你合作？说不准他们也已经派人去联系圣鳞之子呢？甚至说，他们同时给交战双方提供魔法物品和军备，从胜败双方身上攫取利益……” “从表面上看，是三方。”化身挠挠头：“虽然说葛兰法兹大军势头被你挫败，可他们毕竟更为强大，要真是得到奥秘之眼的军备支持，战争情况就很难说了。而你又不肯让五芒星之塔的势力牵涉太深，仅仅是让火舞城提供低廉物资。” 玄微子忽然想起一事，眉目稍敛，自言自语道：“她是来故意看我能否渡过难关的吗？究竟有何用意？” 化身一愣，知道本尊不是跟自己说话，问道：“你说的是什么人？” “没什么。”本尊对化身说道：“那份契约你还打算签吗？” “不签！这是我给那家伙的回答，也是我给你的态度！”化身对本尊向来没有什么尊重：“葛兰法兹、或者众多土著部族，将是你我未来伐山破庙、设靖立治的弘法道场，想必你也不希望在未来被这外来势力缠住手脚。让不该来的人，有多远滚多远！” 第234章 此去彼来 “查！给我仔细查！” 圣鳞之子看着面前一帮血吻种祭司和双翼种将领，脸色十分难看：“大军远在外面征战，哪来的谣言乱传？各个部族、各个营区都给我查清楚，看是谁传出的谣言，一旦抓住就给我斩首示众！” 一挥手赶走眼前这批人，圣鳞之子强压内心烦躁地坐下，流水亲王被杀、葛兰法兹叛乱的消息如今已经在军中传开，对军心的动摇可想而知。 眼下大军这种情形，圣鳞之子可不敢贸然进攻柴堆镇。他甚至有些后悔，当初在察觉到流水亲王遭到意外之时，自己就应该一鼓作气发动强攻的，而不是陷入如今进退两难的境地。 阶梯圣殿的力量，圣鳞之子比葛兰法兹其他人都要了解。巨蛇王冠宫殿地底的那一座阶梯圣殿，两位圣鳞之子花费几个世代深入研究，并且以此引诱天空歌者亲自来到，将其束缚封印，仅仅是抽取阶梯圣殿的部分力量，就能成为天空歌者的牢笼。 可有些事情，圣鳞之子没法跟别人倾诉。自己当初跟几位图腾亲王说过自己已经清楚柴堆镇与奥兰索的实力，那无非是为了稳定军心的话语。 即便身处战场上，圣鳞之子也能够感觉到空气中阶梯圣殿的力量，在奥兰索的操控下仍有余裕。他不敢孤注一掷，万一真的输了，将鳞心卫士在内的衔尾巨蛇部族精锐全数搭在柴堆镇外，哪怕自己与几位图腾亲王可以逃脱，那这场战争才是彻底失败！ 所以思来想去，圣鳞之子觉得还是要依靠数量众多的各族士兵。 正当圣鳞之子沉思之际，营帐外狂风肆虐，大气亲王身上电弧跳动地径直走入，大声说道：“圣鳞之子，我们在军营外抓住了一个帝国佬！他说要来见您！” 圣鳞之子皱起眉头，不耐烦地说道：“这种事还要来问我吗？把他拖下去拷问清楚，然后把人扔给祭司！” 大气亲王有些迟疑：“不过，他说是来为葛兰法兹提供援助的，而且他直接带来了五台黑铁魔像，我们不好直接动手，大地亲王已经在外面看住那个帝国佬了。” “什么？”圣鳞之子面露疑色。他见识过帝国军团当中黑铁魔像的威能，那些形态多样的战争器械，力量强悍，击碎巨岩、撞穿城墙轻而易举，巨剑战斧就算不能破甲穿盾，也能凭沉重物理冲击把人活活撞死砸死。 同时它们又极为结实坚硬，寻常金属武器根本不能伤及黑铁魔像，起码要用上精金武器或者“三等魔化武器”才能破坏，它们也可以抵挡多数法术的攻击。 五台超大型黑铁魔像，如果配合施法者支援，本身足以相比数千大军了。哪怕是与帝国军团正面交锋的战场上，也未曾有过五台黑铁魔像出现在同一片战场上的状况。 “那家伙有说自己是什么来历的吗？”圣鳞之子问道。 大气亲王答道：“他说是什么……新艾顿商会。” “财大气粗。”圣鳞之子骂了一句，可是这样公然出现在军营外，至少能看出不是为了战斗。 圣鳞之子怀着一丝警惕之心，做足防护之后离开营帐，来到军营外一处空旷野地，五台体型敦厚的黑铁魔像将一位身披深蓝斗篷的面具男护在其中，而数百名士兵与大地亲王在周围戒备，以防对方有什么不安分的举动。 “是葛兰法兹的圣鳞之子吗？”面具男有礼貌地微微躬身，模糊的声音远远传来：“我是新艾顿商会的代表，前来跟圣鳞之子商谈合作事宜。” “圣鳞之子小心。”大地亲王靠近过来低声说道：“这种时候突然出现的帝国佬，恐怕没安好心。” “先听他说什么。”圣鳞之子恢复一贯从容自若的风度气质：“你们两个跟我来。” 领着两位图腾亲王的圣鳞之子逐步靠近，面具男挥手让黑铁魔像让开，排成一列站在自己身后，既是展现诚意，也是一种示威举动。 “新艾顿商会？闻所未闻的组织。”圣鳞之子上前之后开门见山地说道：“你们帝国佬乐意搞什么商会，我可没心思猜测你的身份来历。给你一句话的机会，说明自己的来意，否则别以为你有五台黑铁魔像，哪怕有十台八台，在我面前也不过是一堆废铜烂铁。” 面具男轻轻点头，也不废话：“我们希望为葛兰法兹提供军备物资击败柴堆镇，以此换取长久合作和利益往来，这是合作契约。” 见面具男掏出两份卷轴，其中魔法灵光凛凛生辉、令人侧目，大地亲王主动上前接过，确认没有问题后交给圣鳞之子展开 “葛兰法兹三分之一的矿脉，二十年的开采权和所有获利？”圣鳞之子看了几眼后脸色大变，当即将卷轴扔到地上，破口大骂：“帝国狗！你们这是侮辱我吗？！” 此话一出，立刻引起左右两位图腾亲王全神戒备，周围一圈葛兰法兹士兵也都紧张起来，战斗一触即发。 面具男低头看着滚到脚边的卷轴，仔细捡拾起来、拍拍尘泥，说道：“圣鳞之子，我建议你仔细思考一下。同样一份契约，我照样可以提供给如今葛兰法兹内部的叛乱份子，你觉得他们需不需要这些？”说这话时还用大拇指示意身后一排黑铁魔像。 “拙劣的挑衅！”大地亲王冷声沉喝。 大气亲王更是两眼电光噼啪直响，嚷嚷道：“帝国佬，说出这话，看来你是不打算站着离开了！” 只有圣鳞之子站立原地一语不发，他认定葛兰法兹内部的叛乱，就是与柴堆镇的奥兰索医师有关。如果这个面具男把军备物资卖给了叛乱份子，岂不是变相增强了柴堆镇的实力？ 而且自己眼下的确很需要额外的支援，不是普通人数优势，恰恰就是类似黑铁魔像这种攻坚利器。葛兰法兹过去多数是依赖地势周旋防守，并没有太多的主动攻坚战斗，如今进攻柴堆镇，立刻暴露出大军的弱点。 如果真的能有几十台黑铁魔像，那圣鳞之子根本不需要仰仗其他部族的军队，自己就有把握凭衔尾巨蛇部族拿下柴堆镇！ “我是圣鳞之子涅瑞萨二十七世，代表整个葛兰法兹所有子民跟你对话。”圣鳞之子流露出威严气度：“三分之一的矿脉，会让我的子民无法谋生，二十年的开采权也太漫长，足以耗光我们未来的财富。你开的条件太过苛刻，这根本不是合作的态度，我不能赞同。” 面具男笑得肩膀耸动：“那我可以提供另一个选项，那就是葛兰法兹攻下柴堆镇后，新艾顿商会要参与魔法阵与巨人遗迹的研究开发。” “不可能！！”圣鳞之子断然拒绝，这一点比刚才的条件更加无法接受，他怎么能容许阶梯圣殿的力量落入帝国佬手中？ “那就请圣鳞之子仔细斟酌了。”面具男若无其事地说道：“要不我留下一个传讯魔杖，方便下次沟通？但我要奉劝一句，下一次的价格说不定就更高了，而且货物数量也是有限的，如果让别人抢先买走，到时候再联系，我也没法提供支援了。” 圣鳞之子面不改色，心里却不住地咒骂，要不是察觉到这个面具男身上有非常高明的防护法术，光是这种交谈态度，圣鳞之子就要亲眼看着血吻种祭司如何让这个面具男被活生生剥下人皮！ 可是想到战争拖得越久，对自己与衔尾巨蛇部族越不利。三分之一矿脉二十年的开采权，当中巨大的收益，这几乎是将整个葛兰法兹的未来赌上去了。可是相对的，柴堆镇的魔法阵与阶梯圣殿，何尝不是关乎葛兰法兹的未来？ “把契约再拿来，我再仔细看看。” …… 八炉生烟，藉负阴抱阳之力。玉符景彻，焕聚精会神之功。 三部八景坛上，玄微子盘坐居中，默自存运，周围丹霞云烟缭绕，虚渺神逸，渐渐自行凝实炼固，形成八道虚体符篆。没有黄纸黄布、木板竹片为载体，就是一片凝炼的丹霞云烟，精妙法力勾勒的符篆，化为几欲飞腾的金光。 玄微子捻诀轻引，周身地面飘起八面青黑色的深晶薄板，八道虚体符箓徐徐化入晶板内中，形成一片无法移除的烙印，好似自晶体内中延伸而出的天然金色纹理，绚丽非凡。 “总算搞定了。” 玄微子轻吐气息，挥手招来八面深晶薄板，这是他以“嫁接魂魄”为基础炼成的灵符。这种来自于天空歌者的魂魄结构，即便是玄微子也要细致万分地进行操作，毕竟稍有不慎便是耗费难得机会，没法重复再来了。 这八面深晶灵符，其实效果只有一个，便是以符设阵，散离同等效应的魂魄结构。类似专门针对图腾亲王的“裂解术”或“反魔场”，哪怕嫁接魂魄带给他们的各种超自然能力，让他们的生命与灵魂产生转变，也会被八符结阵所强行驱散移除！ 原本玄微子设想过好几个方案，发现无论是炼制成法器法物、还是什么权杖奇物，估计都不能有效驱散掉图腾亲王的能力，最好的办法是将他们置于某种力场环境内，既是隔绝图腾亲王接合元素领域、获取能量的途径，也是一鼓作气驱散嫁接魂魄的办法。 “可惜，这样的东西只能用来对付图腾亲王，并不是能照样瓦解其他人的超自然能力。”玄微子暗自言道：“也对，每个人的魂魄结构、身心状态都是不一样的，如果不是图腾亲王嫁接了天空歌者的分离魂魄，正常与他们对战，这八符之阵也无法奏效。 可以说，图腾亲王成也由此、败也由此，不管你是奥法星图还是自然精魂、抑或什么神圣之主，不属于你的终究不会为你所有。” 玄微子还在那里缓缓调息，耳边就传来珊多丽的传讯：“有一个叫做伊薇塔的少女，自称是长獠部族法库鲁统领的女儿，说是受到指引前来柴堆镇，要亲自见你一面，我已经将她留住了。” “带她过来。”玄微子早有感应，甩手收起八道晶符，走下三部八景坛。 珊多丽带来的伊薇塔，是一名微胖的土著少女，她很是好奇地来到玄微子面前上下打量。 “怎么？跟你想象中的不一样？”玄微子笑着问道。 伊薇塔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容：“我没想到芙伦姑姑喜欢的是这种类型呀~” “什、什么？！”一旁珊多丽和她肩上的罗莎莲同时叫了出声。 玄微子顶着一人一猫那微妙而尖锐的表情眼神，云淡风轻地咳了一声：“咳！不聊那些，你既然能够离开葛兰法兹军营来到柴堆镇，说明你父亲已经准备就绪了吧？” 伊薇塔收敛起笑容，认真说道：“是的，我父亲也期待与柴堆镇的合作，希望能够获得相应的诚意。” “稍微等一下。”珊多丽插嘴道：“你们这是达成了什么协议吗？伊薇塔你不是法库鲁统领的女儿吗？你父亲如今可是就在葛兰法兹大军中统率兵马的。” “这件事嘛~其实就是我父亲打算倒戈了。”伊薇塔用平和语气说出惊天之辞。 就算是这段日子以来成长飞速、见识增长的珊多丽，一下子也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她望向玄微子，对方点头答道：“不错，我早已跟长獠部族的重要人物沟通过了，他们几经确认与衡量之后，认为服从圣鳞之子的统治，只会将部族推向覆灭。” 珊多丽有些讶异，她原本以为战场就只是发生在柴堆镇之外，没想到玄微子早已将手伸向葛兰法兹内部，甚至连对方主要部族的统领都给策反了。 伊薇塔则说道：“我与父亲的家人亲眷都居住在獠牙谷地，如今此处的防卫已经基本被双翼种所主掌，希望奥兰索医师出手相救。” “在你我交谈的此刻，獠牙谷地已经被攻入了。”玄微子说道：“当然，名义上是以劫掠物资为理由，就希望你父亲那里，会有相应的配合。” 第235章 愿做先锋 圣鳞之子看着新到手的五台黑铁魔像，而周围血吻种祭司正在兴奋地清点魔法物品。 根据契约，面具男提供了大量魔杖与卷轴，虽然多数是以“法师护甲”、“灼热射线”，“镜影术”这类低阶法术为主，可也有十几份“群体熊之坚韧”、“群体牛之力量”的贵重卷轴。 “虽然几经谈判，将二十年的开采权压到十年，另外给帝国佬提供一千名八岁以下孩童，但能够一下子换来这么多魔法物品，也算值得了！” 圣鳞之子对黑铁魔像尤为满意，看着戴在小臂上的操纵手镯，分量沉重，内外两侧都刻下密密麻麻的符文，五枚宝石对应着五台黑铁魔像，证明这五台战争机械完全掌握在他自己手里。 在魔法物品这件事情上，葛兰法兹过去可谓是吃尽了苦头。无论是数量与质量，葛兰法兹多数部族制作的魔法物品都不如法师，甚至还比不上一度加盟的翠绿之环。 即便血吻种祭司在漫长岁月中，摸索出通过活人祭祀，以残酷血腥的献祭行为，通过痛苦来汇集活祭品的灵魂精粹和生命活力，能够制作出效力不俗的魔法物品，然而这种做法终究是受到部族人口的限制。 圣鳞之子并不否认，衔尾巨蛇部族掳掠其他各族人口，其实是存了削弱其他部族实力的用意，但如果未来统合成一个完整国度，这种活祭行为就不能毫无约束地进行。更何况那些血吻种仗着这等手段，使得各个祭司家族的势力过分强大，让圣鳞之子也心生忌惮。 “只要夺下柴堆镇，夺下阶梯圣殿和那个魔法阵，一切就能扭转过来了！”圣鳞之子心中激动，这种跃跃欲试的情绪，不知是多少个世代以来的头回体验。 一阵野猪吼叫般的怪声自别处营区传来，打断圣鳞之子的思绪，就见长獠部族的法库鲁统领满脸涕泪横流，两行恶心的鼻涕挂在脸上，踉踉跄跄地跑到圣鳞之子跟前。有双翼种卫士上前阻拦，而这位身材肥胖敦实的部族统领一个滑步跪倒在地，用尽气力地嚎叫道： “圣鳞之子，您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法库鲁这副丑态，立刻引来各族将领前来围观，圣鳞之子见状只得当着众人的面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獠牙谷地、我的家人，呜哇~~~” 这位长獠部族的统领，深受圣鳞之子重用的外族人，跪在泥地里嚎啕大哭，完全没有位高权重者的仪态举止，两手狠狠地捶打胸口，极为哀恸，一句整话都说不出来。 圣鳞之子其实挺看重法库鲁的，作为人口最多的长獠部族统领，他不光忠诚地向衔尾巨蛇部族上缴充足的物资贡赋，而且不是无能愚笨的家伙，能够压服他手下族人，省得圣鳞之子把太多心思放在长獠部族。 不过相对应的，圣鳞之子想要一点点蚕食掉长獠部族，保证葛兰法兹主要的人口兵源、粮食物产，就要搞好跟法库鲁的关系，眼下这位将领悲惨痛哭，自己也不能全无表示。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你们说！”圣鳞之子望向急忙追来的长獠部族将领，发现他们不少人都脸色凝重。 一位精魂使者上前回答道：“回禀圣鳞之子，方才我们收到消息，葛兰法兹境内的叛军攻入了獠牙谷地，大肆劫掠纵火，法库鲁统领的家人被、被烧死了。” 周围众人闻言，发出一阵唏嘘惊叹之声。獠牙谷地是长獠部族最大的聚居地，这个重视亲人与祖先的部族，将獠牙谷地打造成大平原上最为富庶聚落。 其中出产的甜堇菜和黄麻，是大平原上最主要的糖浆与麻绳来源，而且也为葛兰法兹提供了充足的粮食与肉奶。魔法物品并非天天会用到，但没有食物，别说大军出征，整个葛兰法兹内部都可能发生饥荒！ 如果是在平时，区区饥荒圣鳞之子根本不放在眼里，葛兰卡山城内每天都有细尾种饿殍倒毙街头。但眼下后方叛军势头渐大，要再发生饥荒，很可能立刻引发更大规模的叛乱！ “他们为什么杀法库鲁的家人？”圣鳞之子问道：“我应该安排了一批人手，专门护卫他的亲眷家人了。” 那位精魂使者语气支吾，眼神躲闪，似有什么难言之隐。圣鳞之子知晓他有些话不方便在众人面前直言，干脆喝令道：“不用顾忌，快说！” “我们收到的消息说，那些叛军声称法库鲁将军是衔尾巨蛇部族的走、走狗，公然背叛了部族大联盟，一定要他付出代价。”精魂使者答道。 这话一说完，法库鲁“嗷——”地一嗓子，悲痛交加地昏厥过去，随行的精魂使者赶紧上前救治。 圣鳞之子心中暗笑，同时悄然将意识连接上葛兰卡山城的巨蛇王冠宫殿，超凡神异的力量跨越空间阻隔，探知着獠牙谷地的方向，确认那里爆发了激烈战斗，部族统领的长屋更是变成一个熊熊燃烧的大火炬，至今尚未扑灭，要是真有什么人躲在里面，没有“免疫火焰”都是死路一条。 “真惨啊，一下子家人都死干净了，听说法库鲁在长獠部族还挺得民心的。” “估计叛军就是恨他这点吧，而且獠牙谷地肯定储藏了很多物资粮食，攻打那里也算正常，难不成去硬啃葛兰卡山城？” “喂！你说叛军会不会进攻我们的部族啊？我们那里的防御还不如獠牙谷地呢！” “唉，这样下去，仗还怎么打？” 听到各部族将领窃窃私语，圣鳞之子立刻警惕起来，大声道：“诸位！你们有所不知，我已经掌握切实情况，如今葛兰法兹内部的叛军，实际与柴堆镇有所勾连，正是趁我们大军出征之际，在后方作乱劫掠！这是由于柴堆镇在正面战场上无法抗衡我葛兰法兹大军威势，所作出的卑劣行径！” 圣鳞之子说这话时，更是催动周身气势灵光，慑服众人心智：“眼下大军远离葛兰法兹，贸然掉头才合了敌人心意。想要取得彻底胜利，只有集中所有力量攻下柴堆镇！届时叛军没有靠山后援，自然不战而溃，诸位的家人财富方可保全！” “我愿做先锋！！”在精魂使者急救下苏醒过来的法库鲁将军当即喊道，就见他两眼通红，活像一头暴怒耸背的大野猪，他沉声吼道：“请圣鳞之子赐下魔法物品，我愿意亲自率领所有长獠部族士兵，为葛兰法兹的未来杀出一条血路！我要让仇敌付出代价！！” “好，很好！”圣鳞之子也觉胸中意气激荡，眼下正却少替衔尾巨蛇部族冲锋陷阵、消耗敌人法术的人手，法库鲁被这件事一刺激，反而自告奋勇，这真是替圣鳞之子着想啊。 “可以！新获得的魔法物品，分一半、不！分六成给长獠部族，希望法库鲁将军率先建功！为了葛兰法兹的未来，让仇恨之火焚烧一切敌人！！” …… “来，父亲今天教你怎样冰窟钓鱼。” 放眼白茫茫的冰层上，一对父子肩挑背扛着各种工具，厚实的防寒兽皮大衣将全身上下裹得臃肿。高挑鼻梁搭配深邃眼眶，加上父亲那将颌下胡子扎成麻花小辫的造型，昭示他们是再纯正不过的雅尔诺德人。 就见父亲握紧特制的凿冰铁钎，将尖锐一头垂直对准冰面，他脚下穿着冰上行走的钉靴，两腿站稳、提臀拔背，微微吸气，随后用力向下杵插，调动整个身子力量猛贯，接连几百下，凿得冰花四溅。 将最后一层薄冰凿穿，父亲一边让孩子准备钓竿鱼饵，一边讲述如何判断鱼群位置。 此地是新大陆雪峰自治领，准确来说已经离开陆地，是自治领北侧海岸延伸而出的大片海上冰层。 作为地处新大陆最北端的区域，雪峰自治领可以说是典型的苦寒之地。大片高耸起伏的山脉，最大程度地阻隔了来自极地风带吹拂而来的霜冻寒潮，导致这片地区的土著部族相对稀少，根本没有发生什么惨烈战斗，就被最早来到探险队、开拓团给消灭干净。 但纵使有群山横峙，雪峰自治领还是过于严寒，一年温暖的日子没有几天。并且土壤贫瘠，粮食产量底下，一度只剩下寥寥几个开拓聚落，甚至没有形成永久性的殖民城镇。 不过好在有同样久历寒风的雅尔诺德人，他们在殖民开拓的进程上比伦底纽姆帝国慢了一步，没有抢占到新大陆东部沿海据点，于是沿着极地风带外围，冒险登陆了新大陆北侧海岸的破碎冰川，竟然从更冷的地方占据了一席之地。 而且这批雅尔诺德人也发现了雪峰自治领北部海岸，有着丰富的渔业资源。沿海陆地上，大量繁衍的海狮海豹、巨熊雪狐，提供了无法计数的油料与皮毛，以至于雅尔诺德人创立的“渡鸦皮草商会”，一度垄断了新大陆的皮料市场。 凡事有一就有二，雅尔诺德人在雪峰自治领站稳脚跟，转过年来就有大批国内殖民者乘船渡海而来。他们不畏艰辛地开拓着雪峰自治领，从矮人处学来的寻觅矿脉技艺，让雅尔诺德人找到了埋藏于群山之中的闪亮矿石。 几乎是一夜之间，这群被帝国人当做浑身膻臭油腻的北方佬，发了天大的横财。而围绕雪峰自治领的矿藏，很快就引爆了伦底纽姆帝国与雅尔诺德王国的自治领战争和北方航线战争，后者更是演变为长期的私掠船只海上对战。 不过论起当海盗，雅尔诺德人可以做帝国人的祖宗，尤其是他们率先研制出能够操控海浪、风力甚至冰霜的魔法船，将搭载构装弩炮的帝国战舰打得落花流水。这导致帝国不得不承认雅尔诺德人在雪峰自治领的权利，从实打实的硬仗厮杀，转变成商业上竞争往来。 挣钱嘛，不寒碜。 数十年的开拓殖民，已经让许多雅尔诺德人将雪峰自治领当成了家乡，他们将自己的生活习惯、建筑风格也都搬到新大陆来，就连冰窟钓鱼也是一样。 儿子坐在小凳子上发呆，望向北方一望无际的冰雪，即便南边行省已经大地回春，雪峰自治领的北海岸仍旧封冻。钓竿迟迟没动静，儿子打了个哈欠，问道：“父亲，北边更冷的地方，会有什么东西？” 父亲瞧了儿子一眼，说道：“北边是风雪与厄难之神的雾之国度，那位神明一旦生气就会降下三年不断的寒冬与霜灾。他一顿能吃三百头牛、喝下三百桶蜜酒，吃饱喝足之后还要三百名少女侍寝。” 儿子眼神发亮：“那之后呢？” 父亲说道：“后来是一位寒霜巨人，他不忍心见到我们万民受苦，用一根大棒槌战胜了厄难之神，把他驱逐到大地最北方的雾之国度，让大地重现春天的温暖。传说那名寒霜巨人就是雅尔诺德人的祖先，我们每个人身上都流淌着他的血脉，让我们无惧寒冬。” “这么厉害啊~”儿子非常兴奋。 “这都是神话传说，又没谁亲眼见过……嗯？有东西来了！”父亲眼角余光扫见冰层底下有一团氤氲蓝光，正好缠上了鱼钩。 父亲没感觉到坠杆的力度，似乎根本不是什么上钩的渔获，儿子则赶紧上前拔起鱼线。 就见一团冒着森寒蓝光的小球挂在鱼钩上，仔细观察居然是正十二面体形状的特异晶体，晶莹透彻宛如冰雕，让人不禁生出把玩念头。 “小心——”父亲也被这寒冰光晶勾住眼神，却见儿子抬手触摸，意识到不对，连忙开口喝阻。 可即便带着手套，儿子指尖触碰到寒冰光晶瞬间，猝然被森寒蓝光吞没，凶悍无匹的力量尽数灌入儿子身躯，轰然爆开的冲击波将父亲撞飞。 当父亲带着两耳刺鸣与浑身剧痛艰难爬起，眼前滚滚冰尘冷雾之中，赫然站着一位浑身白毛、两人身高的怪物，迸裂撕开的额头上露出第三只眼，充满邪恶意味地盯着父亲。这个怪物的面容，还保留着儿子的模样，只是被撑大的脸庞有些扭曲。 这个白毛怪物一步步靠近，无情地抬手抓住了父亲，极致寒霜将他瞬间冻成冰雕。白毛怪物张开大口，将父亲囫囵吞下嚼碎，连血肉带灵魂，尽数吞噬。 得到一丝补充的白毛怪物站在冰面上，目光望向西南，发出震裂冰川的怒吼—— “吾乃……卡斯塔。吾乃……寒霜之主！！！” 第236章 惑心孢子 啪！ 长鞭狠狠抽在食人魔那粗糙的皮肤上，引得它们发出不满的嘶吼。这些皮肤棕黄、十尺来高的怪物，头脸类似狰狞狮兽，毛发稀疏，暴突的尖牙凌乱错杂。手臂肩膀的肌肉壮实好似岩石，躯干体态憨笨又大腹便便，身上衣物基本只有一条兜裆布，手上抡着略带棱齿的原木棒槌，全身上下弥漫着让人窒息的恶臭。 “快！腿再迈得快些！别磨磨蹭蹭的！” 拎着鞭子的血吻种祭司喊得嗓子沙哑，另一手时刻握住法杖，内中的精魂法术足以短暂控制住食人魔那愚蠢又暴躁的脑袋。他可不打算成为食人魔的晚餐，因为之前就已经有士兵落入它们的肚子里了，连骨头都没吐出来！ 血吻种祭司抽得手臂发酸，坐在路边石头上歇息。作为一支主要以非人种族为士兵的军队统帅，他可不觉得有半点荣幸。 这支军队以食人魔和地精组成，它们生活在犬牙山脉北麓，先前被拉去辅助修筑激流湾堡垒，后来被安排为一支独立军队，按照圣鳞之子的命令，将沿着西部起伏山陵，绕到柴堆镇的西侧山林，配合大军主力发动突袭。 话是这么说，但事情办起来万分艰难。 首先是西部山地崎岖难行，偶尔会撞上如蛇鸡兽与石化蜥蜴这类怪物的栖息地，另外还有其他地精部落，爆发过零星战斗。 不过这支非人种族军队有数十头食人魔，它们虽然愚笨到了极致，连语言也掌握不全，但架不住真是皮糙肉厚、体格健壮。十尺高的身形，搭配原木棒槌，在血吻种祭司的操控下，一拥而上对付各类怪物，那阵势简直是地动山摇。 偏偏这些食人魔投掷石块的准头非常精准，有时候还未近身接战，一起投掷人头大小的石块，威力可以跟帝国佬的重型投石机相提并论了。 然而血吻种祭司真的快受不住了，一大群食人魔和地精混杂在一块，那股冲天恶臭可想而知。 要知道像他这样的血吻种祭司，在葛兰卡山城日常起居至少有二十名奴仆伺候。他每天起床都要用鲜花瓣浸泡过的清水漱口洗脸，穿上精心编制、经过熏香的彩色轻盈衣袍，根据出席的场合换不同鞋子。就连食物也要是长身种负责烹饪料理，断然不能经过细尾种那肮脏手脚。就更别说他去往下城区，必定是搭乘铺上软垫的床轿，虽然不如圣鳞之子那样气派，可床轿上薄纱帘幕、熏香花卉、新鲜果品一样都不能少。难不成还要血吻种祭司的尊脚跟细尾种踩在同一片地面上？不嫌脏吗？ 而且最近一段时间，这位血吻种祭司接连收到传讯，葛兰法兹大军已经步步逼近柴堆镇，眼看胜利在即，而自己离着目的地还有大片山林要缓慢跋涉。就算葛兰法兹攻下柴堆镇，也没有自己什么功劳了。 “说不定赶到之后，那几个看不惯我的家伙又要笑话我了。”血吻种祭司闻了闻自己身上衣服，止不住的恶臭气味，让他几欲昏倒，自己究竟是怎样扛过来的？ 血吻种祭司还在那里坐着歇息，耳边就听见远处食人魔的嘶吼怪叫，有双翼种士兵赶忙过来报告事态，说是有食人魔发狂生吞了一只地精，让血吻种祭司翻了个白眼。 “吞就吞了吧，本来也不指望这些地精能干嘛，要真的打起仗来，对面几发火球闪电，就能把这些地精全吓跑。现在能当食人魔的口粮，还省得我到处给这帮大块头找食物。” 血吻种祭司根本不想关心这些破事，他就想着怎样在圣鳞之子面前多加表现，自言自语地嘀咕道：“要不给这些食人魔披上铠甲、拿起盾牌？可他们太蠢了，没法当成普通士兵来训练啊……” 正当这位血吻种祭司思考之际，就听得一阵凄厉的尖叫声，他抬头望去，一名双翼种士兵不知为何被几头食人魔抓住，然后来了一套“四面拔河”，硬生生将他扯碎，血肉模糊的残肢被食人魔贪婪吞下。它们吃完之后尤觉不够，像是呆傻婴儿吮吸着血液未干的手指，望向那位血吻种祭司。 “你们——你们居然敢杀我的人！”血吻种祭司起身挥鞭，鞭梢在半空中发出脆响，这些日子以来的抽打，已经足以让这些愚笨货色明白鞭响是惩罚的前奏。 然而逐步逼近的食人魔们，双眼内中全然没有先前的浑浊愚蠢，一反常态地精光爆射……是真的有光，流动的银光！ “士兵们，集合！”血吻种祭司大喊一声，周围双翼种精魂卫士与士兵聚集起来，他本人一晃法杖，引动精魂，一团妖异黑烟升起，聚成骷髅头模样发出尖锐叫声，这道精魂法术足以震慑住食人魔的心智，迫使它们屈服自己。 然而尖叫过后，食人魔不仅没有退缩，后方随之而来的，还有上千名绿皮地精，唧唧哇哇地聚拢而来。 “你们、你们要干嘛？难道想要造反吗？！”血吻种祭司觉得自己这话都有些可笑，以食人魔和地精的智力，真的能够明白造反、哗变这些概念？ 有精魂卫士说道：“不太对劲，他们好像是被人控制了！” 血吻种祭司也立刻反应过来，他抬手一划眉间，“侦测魔法”的力量让他察觉到周围空气散布着特异的魔法灵光，一闪一闪亮晶晶，好像夜空细碎星尘。这些类似星尘的晶光，犹如雾气萦绕在食人魔的头脸五官，也笼罩着众多地精，只不过地精们更多是晃晃悠悠、神智不清，嘴里唧唧哇哇不知念叨着什么。 “是惑控法术！”这位血吻种祭司好歹也是有相当本领的，否则也不会安排单独指挥这支非人种族军队。 “敌人估计就在附近！”血吻种祭司身形缓缓后退到精魂卫士与士兵们的护卫间，朝着众人说道：“我们不要跟这帮食人魔和地精纠缠，我来施法侦测敌人的位置！” 说完这话，血吻种祭司晃动法杖，叽里咕噜念了一通，几团具现精魂带着长长光尾盘旋飞绕开来。 与此同时，食人魔也发出怒吼，恶臭口气和吐沫星子喷了众人一脸，然后就抡起棱齿大棒冲锋。 尽管食人魔体壮力大，可衔尾巨蛇部族的双翼种卫士也不是凡夫，他们当中几个沉声一喝，精魂加持身躯，顿时力如蛮牛、体似熊罴、矫捷若猫。 一名卫士不退反进，迎着食人魔冲锋，对方棱齿大棒挥砸而来，他侧身一躲，然后抬脚踏上棒槌，借势一蹬好似燕雀飞起，跃至食人魔头顶。手中黑曜石战剑闪过一抹暗光，直接在食人魔后颈削下大块血肉。 同时其他士兵举盾挺矛，将其他逼杀过阿里的食人魔和地精捅伤扎伤，食人魔仗着坚韧体格，就算满身伤势，仍旧怒吼着挥动棒槌，勉强被士兵们抵挡下来。 “找到了，他们、他们……”血吻种祭司施展侦测法术已有回应，可是他看见的却是附近山坡后方，一个年轻人类带着一批灰蓝色皮肤的地精，脚边摆了几个盛着怪异粉末的木桶。而当中一只地精还拿着青黑色的权杖，挥来挥去招动强风，将木桶里的粉尘吹过山坡。 “哦哦，打起来了！”伊赛听着山坡另一侧的厮杀动静，非常满意地点头道：“看吧，我就说我制作的‘惑心孢子’很有效，几十头食人魔都被煽动起来了！” 旁边拎着深晶权杖的雪地精巫师，阿库玛·玛塔塔瞥了炼金术学徒一眼，声音尖锐道：“关你这个长腿种什么事？这分明是靠着至圣的奥兰索大人指点，还有我的小崽子们培育蘑菇，才让你能够做出这些东西，现在施法的人还是我！你个长腿种除了动动嘴皮子，还能干什么？” “干什么——”伴随阿库玛·玛塔塔的发问，后方几百只雪地精齐声发问，好似训练有素般。 伊赛不服气地反驳道：“喂喂！这可不是你们吃蘑菇的时候，把红蘑菇、白蘑菇混在一块捣鼓捣鼓就完事的。利用‘心灵具现法’，事先将灵能惑控融入深晶之中，然后整体剥离下来，再通过安置在魔法涌泉的炼丹炉烧制，期间加入高浓度的蕈人孢子混合煎熬，到了一定程度又要转为水法提炼、阴干还原。最终才炼成这几桶‘惑心孢子’，才能让你这么轻松地惑控住大批食人魔和地精啊！” 阿库玛·玛塔塔不屑道：“哼！你个呆头呆脑的长腿种，如果没有至圣的奥兰索大人，你哪里能够想出这种好办法？” “哪里能够——”几百只雪地精又齐声喊话。 年轻的炼金术学徒摇头叹气，伊赛索托斯可没有其他人的战斗实力，他跟着玄微子身边，修道进境不大，学得最多反倒是炼制外丹饵药的本领。 如今柴堆镇面临入侵，他也发挥了自己的长处。而这种名叫“惑心孢子”的特殊炼金药物，就是在玄微子指点下炼制成功，可以施展大规模的惑控。 而除了玄微子的指点，更多还是伊赛自己的设想。与一般的灵能惑控施法不同，“惑心孢子”十分另类，既可以当成烟雾释放，影响众多脆弱目标，也可以集中孢子集群，加强少数目标的惑控效果。 这样等同是将众多低等灵能惑控组合成一个高强度的灵能惑控效果，并且不需要太高明的灵能施法等级……不过嘛，相对应就是要深研炼金术和外丹术，并且要有深晶与高浓度的蕈人孢子，安置在魔法涌泉的炼丹炉也是必不可少。 玄微子当初的设想，就是以器物之用取代人力。心灵异能再怎么说，终究是个体自力，就算可以通过星纲法坛将灵能传递给其他心灵武士，但心灵异能依旧缺乏制作灵能物品、扩张实质影响力的手段。 玄微子并不指望仅靠自己把所有事情都做完，他就是给出自己的一些想法思路，然后让众人在实践中发掘心灵异能的潜力，而战争本身就是最好的试验场。 伊赛的“惑心孢子”是一个意外成果，玄微子让他拿去对付在西边行军迟缓的非人种族军队，而且也叫上了阿库玛·玛塔塔那群雪地精，现在玄微子可是会动用一切能能动用的人力物力。 “行啦行啦，效果也就这样，你也没法让食人魔一下把对面的长腿种杀光。还有那些绿皮小崽子，我操控不了这么多目标。”阿库玛·玛塔塔停下挥动深晶权杖，对伊赛说道：“现在我要带着小崽子们杀出去了，你要跟来吗？” “杀出去？就凭你们？”伊赛愣住问道。 “哼，就知道你们长腿种看不起我们。小崽子们，动起来！”阿库玛·玛塔塔朝后面一招手，那群雪地精退潮般跑到后面隐蔽处，然后伴随一阵奔腾声响，数百名雪地精居然骑着、骑着鼹鼠窜了出来！雪地精们手持长矛圆盾，一个个穿着废旧铁皮打造的盔甲，鼹鼠脑袋也扣上铁盔，忽略体型大小，这十足就是一支精悍的非人骑兵啊！ 伊赛下巴都快掉地上了：“鼹鼠骑兵？这都行？！” 阿库玛·玛塔塔露出狡猾笑容，虽然那张怎么看都是只有丑陋的地精脸庞：“这还要多谢你这个长腿种，要不是你，我们的鼹鼠还没法长得这么粗壮！” 伊赛转念一想，自己当初好像还真的教导过这帮雪地精如何饲养鼹鼠——偏偏这技巧还是当初跟着炼金术导师学会的。因为炼金术少不得要做活体实验，而鼠类一直是良好的实验品，作为学徒日常义务就是饲养实验鼠…… “真是尴尬，这算啥？我一不小心培养出一支雪地精鼹鼠骑兵？不知道这个实验成果，能不能让我当初那位导师刮目相看？”伊赛以手扶额、汗颜不止，于是看着雪地精巫师问道：“你的同族都骑上鼹鼠了，你呢？在远处施法吗？” “当然不是，只不过没有适合我的坐骑！”伴随话声，阿库玛·玛塔塔身形节节暴涨，变成一个比伊赛还高的灰蓝皮肤大地精，他把玩着深晶权杖，嘿嘿笑道：“我已经决定，让一头大块食人魔来做我的坐骑，这样才威风嘛！” 伊赛还在那里发愣，阿库玛·玛塔塔朝着数百名雪地精骑兵一挥手臂，吼道：“小崽子们，跟我杀！” “杀——！！！” 第237章 千方百计算一子 “长獠部族，进军！” 法库鲁将军一声令下，伴随着悠长雄浑的号角声，代表长獠部族的军旗高高举起，那是由一头长獠野猪的整块皮毛和骨架制作而成的魔法奇物，两枚深红色的红宝石镶嵌在眼眶中。一般由精魂使者担当旗手，另有十名体格彪悍的精魂卫士作为护旗小队。 当这面野猪旗帜展开之时，散发出如长獠野猪般坚定不屈的勇气灵光，能够让半径六十尺内的士兵免疫恐慌、提升对惑控法术的抗性。如果额外施法进行精魂共鸣，覆盖半径能够超过一百尺，如同受到“高等英雄气概”笼罩，让范围内的士兵们拥有无比的勇气与高昂的士气，一个个不知疲乏、战意充盈，面对敌人刀锋也能游刃有余。 之前法库鲁将军就是靠着这面野猪旗帜，在受到奥兰索医师的大范围灵能惑控影响下，保证周围最精锐的亲兵没有动摇阵列，以此为基础收拢残兵败将。这面野猪旗帜代表着长獠部族的军心，是八千多名部族士兵的指挥中枢，只要看见野猪旗帜，便能让大军明白进攻方向和敌人所在。 如今长獠部族率先进攻，除了是法库鲁将军自告奋勇，估计也是圣鳞之子看中了长獠部族的积累。当年“智齿女士”制作了许多特殊的魔法奇物，留给了她的多位子女。 圣鳞之子在后方远远眺望，八千多名长獠部族士兵分成两路，携带着许多临时制作的浮桥木板，朝着远处浓雾弥漫的柴堆镇逼近。 柴堆镇外围有多条人工挖凿的河流沟渠，如同层叠有序的防御阵地，一般的精魂使者与精魂卫士当然可以轻松跨越，但普通士兵还是需要架桥渡河。 长獠部族这次作为先锋军，事先早已侦察过敌阵，在附近砍伐树木制作浮桥，为后续主力渡河扫清障碍。 “他们不打算据河防守吗？”圣鳞之子借助法术观察，长獠部族已经在最外围的河流上搭好浮桥，河流另一侧并没有敌人，战斗迟迟没有爆发。 “也许是陷阱。”床轿旁守护的大地亲王说道：“从前日黄昏，柴堆镇就被大雾笼罩，隔绝了法术侦测，说不定是等我们的士兵在两条河流间的区域发动突袭。我能够感知到这几条河流沟渠之中，有魔法能量在流动。” 圣鳞之子叹息道：“如果流水亲王在此，这区区几条水沟，哪里能阻挡前路？” 大地亲王说道：“比起之前几场战斗，今天已经逼近到柴堆镇城下，想来敌人是想通过收缩防线，迫使我们陷入更加困难的攻坚战斗。” 望着两千多尺外大雾笼罩的柴堆镇，如果是帝国军团的高等法师，利用增远超魔施展的远距法术，或者重型攻城弩炮，已经可以勉强攻击到柴堆镇。可是以“侦测魔法”观察，只见那片浓雾满布灵光波动，无法深入观察。 眼下浓雾虽是静默无声，却潜伏着万千杀机，贸然探入其中，真不知会遇上什么阵势。 不过这就是长獠部族充当先锋的作用了，法库鲁将军为了报仇，不惜冒险进攻。圣鳞之子有些感慨，普通人总是纠结于家庭、亲人、子女这些无谓存在，好像复仇成功就能让死者复活一样。 作为灵魂不朽、世代转生的圣鳞之子，向来没有父母的观念。哪怕诞下这具身体的生母，在圣鳞之子看来不过是路人一般。而哺育圣鳞之子的神裔，才是少数能够与之亲近的凡人。 不过哺育涅瑞萨二十七世长大成人的神裔，早在此前战争中死去，对他而言，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就只有刚刚出生的摩多斯二十七世。 “来了！”大地亲王一声沉喝，圣鳞之子斜撑着脸颊望去，笼罩着柴堆镇的浓雾，迅速向外扩张弥漫，将还在架桥渡河的先锋军吞没其中。 “果然是这一套。”圣鳞之子无聊地冷哼一声。 浓雾扩张瞬间，内中骤然传出阵阵钟鼓之声，随即就是高声呐喊与厮杀的动静，各色法术猛烈爆炸的声响频频传出，隐约可见浓雾中有粗壮电弧乱飞、爆裂火球滚动。左右上千尺的阵线上，战况激烈、杀声震天。 “长獠部族人数虽多，但是这样可支撑不了太久。”大地亲王说道。 圣鳞之子对另一侧的大气亲王说道：“该到你出手了，尽全力发动狂风与雷暴，朝着大雾之中攻击，不用担心误伤。” 大气亲王咧嘴一笑，兴奋不已：“遵命！” 话声一落，大气亲王周身强风呼啸，纵身飞天，蓝色皮肤表面电光炽盛、狂雷奔涌，听他高声怒喝，炸雷响彻天地。 一个雷暴云团般的超巨型气元素，出现在高空之中，盘旋扭动不息，正是大气亲王的“雷电化身”。云中一副狰恶面孔俯瞰地上浓雾罩城，云团急速盘旋，引动狂风怒卷。 雷暴云团下方渐渐延伸出几条扭动“触须”，那正是急速旋搅龙卷风柱，朝着柴堆镇浓雾延伸，试图将浓雾鲸吞卷吸。任何一道龙卷风柱，都足以将大型农舍搅成碎渣，健壮公牛也要被狂风吹飞！ 同时，比德鲁伊的“召唤雷电风暴”还要强大许多倍的密集闪电，自雷暴云团中频频落下。 一时间，整个天空被飞瀑般的狂雷电网给照得大亮，刺眼亮光让远处观战的各族士兵难以长久直视。接连不断的密集闪电落下，哪怕是坚固的堡垒，也要被轰得支离破碎吧？ 不过几次交手，让圣鳞之子明白，单一元素能量的攻击，那位奥兰索医师足以凭魔法阵吸收转化。可圣鳞之子要的就是这个机会，让大气亲王全力出手，牵制住敌人的部分力量。 “好了，轮到你了。施展‘活化山峰’，为我踏平敌人！”圣鳞之子望向大地亲王，对方微微点头，然后孤身一人走出大军阵列，来到前方六七百尺的空地上。 每当大地亲王向外走出一步，他身上的气势威压就强盛一分。明明这位枯瘦老人根本没有沉重的分量，可他每踏出一步，地面就随之微微震颤，也同时震撼着后方葛兰法兹大军每个人的心灵。 一些头回被征召入伍的部族士兵没见识过这种场景，小声跟身旁老兵问道：“大地亲王这是要干什么？我的心被吓得猛跳不停！” 老兵也是冷汗微冒，脸上是略带敬畏的笑容：“不用急，你马上就能见识到了。” 就见大地亲王周围空间隐隐有错位扭动，一股不可思议的伟力即将降临，周遭大地闹腾跃动，尘泥石块离地飘升。 圣鳞之子嘴角翘起，却忽感异样，尚不及反应，浓雾之中陡然射出数千水晶飞剑，直射大地亲王！ “哼！”大地亲王这回连拳头都不曾抬起，只是瞪眼一扫，数千水晶飞剑在他前方数十尺外自动崩碎。 晶华漫天飞散，一线银光如电，带着无匹锋锐之力，消弭空间错位，直贯至大地亲王身前三尺开外，被隔空抵住。 大地亲王正欲动作，眼前银光被一手握住，玄微子竟然直接传送到大地亲王面前！ “八符，开阵！” 一言既出，八面金篆灵符瞬息出现在大地亲王四面八方，一股玄妙法力切入他身心内外，好似数千细利针芒插入全身毛孔，直达灵魂深处，将本不属于自己的力量，散离化转、复归真空！ 这一切只发生在眨眼之间，大地亲王本能抬臂冲拳，将蓄势已久力量转为“群峰之拳”沛然轰出。拳劲威力在弹指间骤然下降、被消融大半，却也是隔空命中了玄微子，悍然威劲将他一击轰飞数十尺！ “哈！”玄微子轻笑一声，扬手拂袖摄走八面灵符，借势向后飞掠，遁入如镜银光之中，借助“任意门”逃走了。 死寂，葛兰法兹大军阵列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大地亲王看着自己抬起冲拳的手臂，他对自己刚才身上发生的事情再清楚不过，属于他的图腾亲王力量，竟然、竟然消失了！ “不——！！！” 发出尖叫声的不是别人，而是圣鳞之子，他眦目欲裂、表情扭曲，直接从床轿上摔倒下来。旁边卫士们赶紧上去搀扶，圣鳞之子发狂般甩开他们，不顾一切、全无仪态地冲向大军阵前的大地亲王。 “圣鳞之子，我、我、我……” 大地亲王也是瞠目结舌、语无伦次，尽管他并不是直接沦为凡人，但是图腾亲王力量的猝然消失，让他心神大受震撼，过去形成的观念几乎彻底崩溃。 圣鳞之子跑到大地亲王身边，发丝散乱、气喘如咆，慌乱狂躁地左顾右盼，来回急切踱步，好似犯了癔病，下巴止不住地颤抖自语：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不不不不不不……” 大军在后方列阵，未得命令没有人随意出列乱走，然而几乎是所有人都瞧见方才状况。可事发太过突然、猝不及防，也是因为大地亲王距离大军阵列六七百尺，谁都来不及前去协助救援。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新征召的士兵不解问道。 老兵也是一脸茫然：“刚才、刚才大地亲王应该是打算施展传说中的‘活化山峰’，你听说过吧？就是能够变成一百尺高的石巨像，有他的协助，什么敌人都无法抗衡。可是怎么忽然就停手了？” 大军阵列之中，流言蜚语止不住地传递开来，各位将领使劲压制，却阻挡不了军心动摇。 …… “哈哈哈哈！”传送回三部八景坛的玄微子止不住大笑起来：“要变身就提早变好啊，真以为是动画片，变身的时候没有人打断吗？！哈哈哈哈——咳咳咳……” 玄微子方才挨了大地亲王一记“群峰之拳”，尽管是利用八符结阵散离掉嫁接魂魄带来的图腾亲王力量，但大地亲王原本实力仍在，这一拳确实给玄微子造成伤害了。 嘴上虽是说笑，可这一切都在玄微子的排布当中，绝非一时冲动冒险之举。大地亲王的“活化山峰”威名，玄微子早有耳闻，那是利用嫁接魂魄的力量，勾连极大范围的土元素能量，尤其是聚合纯粹的土石，使大地亲王变成十层楼高的石巨像。 如果真的让大地亲王施展出“活化山峰”，那根本不用思考怎样战斗，凭石巨像的体型和分量，抬脚迈步就能迈过河流防线、踢碎柴堆镇城墙！ 然而星纲法坛与周遭大地脉动融汇一体，大地亲王想要施展“活化山峰”，等同是要与整个星纲法坛较劲拔河。 诚然，大地亲王已有传奇级别，所操控的能量层次比玄微子更高，但以星纲法坛的力量尚且可以牵制一阵，拖延施法变身的时间，给玄微子动手机会。 星纲法坛笼罩柴堆镇方圆数十哩，大地亲王不可能隔着遥远的距离，施展了“活化山峰”后再慢慢走来，因为这么庞大的法术规模，根本无法长久维持。 而且如同流水亲王的“怒潮化身”，大地亲王施展“活化山峰”的消耗必然极大。结合玄微子从各方面了解的情况，这典型就是圣鳞之子的底牌，非到最终关头不会动用。 另外，大地亲王施展“活化山峰”，必须选定在远离友军的空旷位置，否则大片岩石聚拢召至，那也会将众多友军士兵卷入其中。 在层层算计布局之下，玄微子才有把握“打断变身”。而且抓准大地亲王动用嫁接魂魄的力量，勾连外界能量物质、身心大开之际，正是以八符设阵、散离嫁接魂魄的绝佳良机！ “冒险是冒险了些，但既然是战场，就少不得要冒险了。” 玄微子加紧吐纳坛上丹霞，调息治疗，他身上周天星宿法服有层层灵能防护，将大地亲王那力可崩碎万磅巨岩的一拳，消弭掉大部分威力，就算受伤也并不严重。 藉由银镜圆光观察着远方敌阵情形，还有匆忙回阵的圣鳞之子与大地亲王，玄微子能预测到他们接下来的大概举动，轻吐浊气，抬头仰望。 弥天浓雾好似一个大碗倒扣在柴堆镇，而此刻小镇上方，珊多丽高举通玄神杖，虚托着一枚核桃大小的木质小球，身后女神将现出八臂翼张之相，以作护法。 而在珊多丽周围，星辰教团所有授箓教众，竟是齐齐召遣护法仙灵现形，数十人踏云凌空、登坛结阵，将不断轰击进浓雾中的闪电能量，有序转化到木质小球当中，大片碧光自木球裂缝中放射而出！ 第238章 振弦 “喂喂喂，开什么玩笑？主帅亲自上阵突袭行刺，这位奥兰索医师是我的同行吗？” 永远处于迷雾笼罩环境下的以太位面中，有一座法师豪宅，与物质位面隐隐重叠，停滞在某种特殊的状态下。豪宅内中温暖洁净，长桌上陈列着来自新旧大陆各色美食佳肴、香甜果蔬，摆放在精致的银盘上，但此刻却无人享用。 仍旧藏身在一片阴影中的影刃传奇刺客看着立地穿衣镜，内中投影出柴堆镇外的战场状况，当他看见玄微子突然出现在战场中央与大地亲王交手一瞬后，不禁发出埋怨之声：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奥兰索医师似乎给那位图腾师施展了‘裂解术’？” 两位以太会法师表情难看，那位已经断肢再生的无瞳老法师骂道：“怎么可能？且不说图腾师的法术能力多数属于超自然力，根本不可能被移除驱散。而且刚才那老头身上散发魔法波动，分明就是传奇法术！难道奥兰索医师已经掌握‘传奇法术反制’了？！” 中年法师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从隐形仆役那里接过刻满奥术阵图的金属板，在上面扫扫划划，沉思着说道：“看来一时之间无法解析，奥兰索医师的确施展了类似某种反制法术的手段。 如果我没有猜错，那个被土著叫做大地亲王的图腾师，原本应该是打算变化成比超巨型规模还要高大的石巨像，这在帝国军团的战报中曾被提及。只不过在施法的时候，被奥兰索医师直接出面反制了！” “哈哈哈哈——”传奇刺客的古怪笑声回荡在法师豪宅中：“土著都是这么蠢的吗？施展传奇法术不找个安全地方，而是公然在战场中央施法。这位奥兰索医师也是够狠的，直接趁这个时候出手。” 中年法师摇头道：“传奇法术无不是有着严苛条件。就算是传奇法师，想要施展传奇法术，往往需要大量昂贵珍稀的耗材，而且还要有高等法师参与贡献法术位。不少传奇法术本身就是要通过仪式施法……前段日子虹彩城上百座法师塔同时运转发动，显然就是参与到一场规模庞大的传奇法术当中！” 传奇刺客吹了声口哨：“那要是传奇法术被打断反制，那是不是就前功尽弃了？” 中年法师冷汗流下：“前功尽弃、浪费材料都是轻的，最怕发生无法预料的魔法乱象。” “这下好了，人家奥兰索医师连传奇法术都能反制，我们这回刺杀行动可以告终了。”传奇刺客说道。 无瞳老法师问道：“你打算就这样放弃了？” “搞清楚啊，我只是元老院那个老头子聘请的刺客，无法做到的事情，我才不会去拼命。”传奇刺客摊手道：“虽然这会给我们影刃带来名誉损失，但做不到就是做不到，大不了将那艘以太魔法船还给老头子。我看你们也不是什么誓死效忠的家伙，何必在这里浪费时间。” “我们有自己的需求。”中年法师抬手抚摸一旁桌上的水晶球，问道：“不过你确定就此退出了？说不定还有机会。” 传奇刺客指着探知镜子，内中是被浓雾笼罩的柴堆镇，预言法术无法渗透进内中进行侦测，听他说道：“人家现在严防死守，我们根本没法下手。如果不是趁奥兰索医师专心对敌的时机，就凭我们三个可未必能对付得了他！” “机会不是没有，我建议你再等等。”中年法师目光望向水晶球：“我这里侦测到有一个灵魂强度极高的存在，正在朝柴堆镇高速接近。他对以太位面造成强烈了扰动，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个家伙是冲着奥兰索医师而来的。” …… “只配舔粪的帝国狗、没脑袋的两脚贱畜、喜欢操猪猡的臭杂种！！” 回到大军阵中的圣鳞之子，一路上脏话不绝，几乎是将数十个世代积累下来的脏话全骂出来了，可见他的狂怒愤恨。 跟在圣鳞之子旁边的大地亲王也是脸色极为难看，图腾亲王力量的消失，不光是他一个人的危机，也是整个葛兰法兹的危机。 相对于“群峰之拳”，大地亲王最为入侵者所忌惮的，便是变化为超巨型石巨像的“活化山峰”。这道法术正如其名，一旦施展变化，大地亲王就真的拥有移动山脉、改变地形的绝大力量。 变成石巨像后，根本不需要额外施展什么法术，光是挥动手臂，就能掷出几千上万磅的巨岩石块，比帝国军团的攻城投石机、九环流星爆都要强大不知多少倍，而且纯粹的物理撞击，也是最难抵挡的。 可是与另外三位图腾亲王的“元素化身”有所不同，“活化山峰”只能持续几分钟，而且每次施展，对大地亲王身心都是极大负荷，如果不是关键战事，或者得到圣鳞之子命令，大地亲王并不会刻意施法变化。 而且施展过“活化山峰”之后，圣鳞之子赐下的太初精魂祝福便会消耗一空，必须重新经过冥想仪式来恢复。 “没事，我手上就有一份太初精魂祝福。”圣鳞之子站在床轿边上，从怀中取出一枚正十二面晶体，纯白色的晶体内中好像有一团金色液体，如同晨雾中的阳光，仅是安静放置在掌心，就将周围环境照得一片生机活泼。 大地亲王却说道：“圣鳞之子，我平时获受太初精魂祝福，起码要进行大半天的冥想仪式，眼下这……” “你尽量吸收转化。”圣鳞之子急中生智，神态激动地说道：“进攻，我手上还有五台黑铁魔像，还有另外两位图腾亲王，还有葛兰法兹大军，让他们都去进攻！为你争取时间……说不定、说不定无需你出手，他们就已经攻下柴堆镇了！” 大地亲王也明白如今真的没有退缩的机会了，人数最多的长獠部族已经充当先锋，如果此时选择撤退，那这场战争再也无法进行下去了。而几番进攻失利，其他部族都将认识到圣鳞之子的失策与衔尾巨蛇部族的软弱，加上葛兰法兹内部叛乱……大地亲王不敢想象接下来的后果。 “圣鳞之子放心！”大地亲王说道：“方才我与奥兰索医师交手一瞬，‘群峰之拳’应该伤到他了，大气亲王正在全力牵制，现在就是大举进攻的时机，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我明白、我明白！”圣鳞之子一挥手，朝着麾下血吻种祭司与双翼种将领喊道：“全军进攻！今天务必给我夺下柴堆镇！！” …… 法库鲁藉由女儿伊薇塔的探知水盆，能够清楚地看见，距离柴堆镇两三千尺之外，葛兰法兹大军开始逐步逼近。五台超大型黑铁魔像迈起沉重步伐，粗壮敦实的体态，手持重锤战斧这类兵器，分列在阵型各处，伴随大军徐徐行进。 然而此刻笼罩着柴堆镇的浓雾内中，却是一片沉寂。浓雾之上，大气亲王鼓荡风雷旋搅轰击，看似威势悍然，但在浓雾内听来，感觉像是远处天空的闷闷滚雷。 至于柴堆镇外围的河流沟渠，被视作要折损数千将士生命才能填平的层叠防线，根本没有爆发战斗。 当长獠部族的八千人军队，跨过第一条河流，旋即被浓雾笼罩之后，法库鲁便将倒戈的安排传达给手下将领。此前只有法库鲁身边最忠心的几人知晓长獠部族将要倒戈反叛的事情，以至于一些将领士兵根本不能理解法库鲁此举用意，纷纷前来询问。 但好在法库鲁在部族内中名望甚高，他表明了自己早已与柴堆镇沟通往来，加上长獠部族上下对衔尾巨蛇积怨日久，稍加解释便很快稳定了军中情绪，并且掉转阵型矛头，反过来驻守河流防线！ 当然，柴堆镇也派出了翠环贤者塔瓦隆，亲自接洽会面，柴堆镇的军队也与长獠部族一同参与防守。 即便如此，防线上的将领与士兵们依旧惴惴不安。无论是部族民兵还是军团老兵，他们当中不少人都见识过图腾亲王的本事，尤其是当大地亲王孤身出阵的时候，防线阵列上弥漫起一股难以消除的惧意。 可是当众人看见玄微子突然发动袭击，打断了大地亲王施展“活化山峰”，以及跟圣鳞之子狼狈地逃回大军丛中，原本的不安立刻转变为狂热的士气。 法库鲁看着渐渐朝自己逼近的往日友军，心中余悸渐消，同时也暗自庆幸，自己今次倒戈投靠，真是赌对了。柴堆镇面对葛兰法兹大军压境，不光是坚守，还能进行极为有力的反击，甚至连大地亲王这样的人物都被“奥兰索医师”击败。如果自己真是一味追随圣鳞之子，那长獠部族的未来、八千多名优秀族人，都要赔在这场惨烈的攻坚战！ “母亲，不知您的灵魂是否注视着我？我今天的选择，您又是否赞同？我真的很怀念您用棍棒追打我的日子。”法库鲁收回仰望野猪旗帜的目光，抬手拔出腰间一柄阔刃钢剑，肩上披风猎猎扬动，他的双眼燃起熊熊战意： “来吧，圣鳞之子，我们这头大野猪已经从睡梦中醒来，也该较量一番，看看谁才是大平原上真正的主人！” …… “奥兰索医师，我们这里马上就要完成了！”铎伦的声音传到玄微子耳边：“不知道要把这个东西移动到什么地方？” “你们的目标是衔尾巨蛇部族，最好直接拿这玩意儿去对付黑铁魔像与鳞心卫士！”玄微子回道：“你们稍等一下，听我命令，让敌人再靠近一些。” 铎伦所说的“东西”，其实就是昂维诺先前赠予玄微子的蔓生怪之王，由于被大德鲁伊摩根默林施加了封印，平常就是一个核桃模样的斑纹木球，并不起眼。 蔓生怪之王在玄微子手上被研究了好一段时间，他发现这种生物可以说是“类魔像”，或者说介乎于活化植物、软泥怪与魔像三者之间的怪异产物。只不过到头来，玄微子还是没搞清楚古代巨人究竟是如何创造出它们的。 或许如同昂维诺所说的那样，古代巨人在创造蔓生怪的时候，曾与半巨人有过沟通合作，心灵异能中的“星光蔓生怪”，与蔓生怪之王内部沉寂的信息流存在可以相互嵌合铆接的节点，能够通过改良“星光蔓生怪”这道异能，来达到操控蔓生怪之王！ 不过一般的心灵术士根本做不到这点，哪怕蔓生怪之王智力低下，只有吞食活物的本能习性，可是作为古代巨人的造物，它的意志豁免奇高，极难被惑控与操纵。 幸好，玄微子能够以星纲法坛大幅度提升灵能效应。他甚至决定，解除掉这个蔓生怪之王的封印之后，把它与一处魔法涌泉永久性地锢锁起来，将它作为星纲法坛的护法之一。 而眼下星辰教团所做，便是负责运转星纲法坛，转化大气亲王发出的闪电，为蔓生怪之王进行充能激活，解开大德鲁伊留下的封印，使之与星纲法坛渐渐接合。 玄微子看着眼前悬立的十八面银镜圆光，分别映照着不同方面的情况，他逐一下令询问，确认有效答复之后，将注意力集中到柴堆镇城墙之上。 “拉贝尔，准备好了吗？” 柴堆镇守卫队副队长拉贝尔，手持紫杉木长弓的灵能者，也是如今柴堆镇心灵武士中唯一一位将自身灵能锻炼成念刃的人物。拉贝尔的念刃形态并非刀剑斧戟，而是灵能箭矢。 “准备好了。” 拉贝尔盘坐在城墙之上，周围数十尺没有旁人，他调息已久、精神凝炼，手中紫杉木长弓虽然不是深晶武器，弓弦却完全化作一抹流动的灵能银光。 “那就以你的弓箭，奏响反攻的旋律吧。” 玄微子话声落定，拉贝尔斜上方天空出现了一串银光圆环，好似延伸出一条射击轨道。拉贝尔顿足起身，拨动弓弦，一支银光灵箭浮现，心灵异能在他周身空间涌动，整个人好像被水银裹住一般，又以极快速度汇聚到弦上灵箭。 倾尽全力的一箭，拉贝尔的心灵聚焦到极限，伴随弓弦一振，银光灵箭电射而出，越过圆环，如接连中靶穿心，势不可挡！ 银光灵箭每越过一道圆环，箭矢数量就成倍递增，一化二、二化四、四化八……顷刻之间，数千银光灵箭如经天星河，自浓雾之中狂飙疾射，朝着葛兰法兹大军破空穿云而来！ 第239章 战起四方 恩法斯仰望头顶上方飞掠而过的银光灵箭，他隐约感受到，这样的灵能力量在星界之中，折射出一股呼啸的心灵风暴。 而作为“有幸”见识过星界心灵风暴的人，恩法斯很清楚，那本该是由遗失的记忆、被遗忘的想法、轻微的沉思和潜意识的恐惧所组成，在星界位面中失去方向，并聚集成一股强大的力量。 被心灵风暴卷入的人，精神意识轻则受到强烈震慑，重则陷入癫狂，或者意识永远散入星界之中，彻底与肉体撕裂分离。 然而心灵风暴的特点，在于其本身是杂乱无序、宛如永恒的混沌。恩法斯曾接触过心灵风暴的外围，那是宛如海啸般的破碎意念，来自无数智慧生物所遗弃的想法，绝不是如今这种凝炼纯粹、目标清晰的心灵力量。 “在宁静中体察混沌的运动，在混沌之中把握宁静的精粹，从而探求真实的生命本源吗？”恩法斯自言自语念起了《心灵不凋花》中的语句。 恩法斯这些日子没少跟柴堆镇的心灵武士混在一块，甚至与他们一起参与战斗。心灵武士们得知恩法斯是跟奥兰索医师一样的心灵术士，并且协助守护柴堆镇，理所当然认为两者是同出一脉，于是在战斗空隙交流起心灵异能，恩法斯也翻看过《心灵不凋花》的拓本。 可是恩法斯察觉到，柴堆镇传授的心灵异能，与艾丝梅朵的教导有不小差别。柴堆镇的灵能教学，更注重心灵与身体的结合，而非是选择让灵能超越躯体，进入纯粹思维的层面。 按照法师的区分，心灵异能本身属于类法术的范畴，依旧会被“解除魔法”与“反魔场”所驱散压制。心灵异能长处在于施法快捷，没有咒语手势、材料消耗的拖累，异能强度可以通过加大灵能的投入而获得增幅，获得类似法师的超魔效应。 可心灵异能的弊端也相当明显——那就是对天赋要求极高！恩法斯跟着艾丝梅朵周游世界，偶尔也会见识到一些有灵能天赋的人，但他们无一例外，都是遭遇到某种特殊奇遇、甚至是性命攸关的凶险经历后，才偶然觉醒了灵能天赋。就连恩法斯自己也是被钉头锤砸穿过头盖骨后，几乎死过一回才掌握心灵异能。 而柴堆镇的心灵武士，将心灵异能与自己身体结合，虽然偏重于自塑系灵能，但是能够将类法术效果渐渐转变为超自然能力，就连身体素质也开始产生微妙转变，如果沿着这条道路，也许最终会演变成不可被压制与驱散的特异能力！ 飞越千尺距离，射至敌阵中的念刃灵箭，瞬间化作成串银光闪爆，造成一大片灵能爆炸与心智震慑。普通士兵如果没有法术保护，勉力举盾结阵，不是被炸得血肉横飞、倒地哀嚎，便是被震爆灌脑，宛如痴呆。 徐徐推进的葛兰法兹大军，还未抵近人工挖凿的河道沟渠，便已经有大片死伤，除了衔尾巨蛇部族还算能够稳住阵列，其他部族的阵型已经渐见松散。 恩法斯看见这一幕，深谙战事的他明白，胜负已经决定了。他给自己带上头盔，顺便准备释放“能量适应”，他作为心灵术士，与柴堆镇的心灵武士一同，参与到阵列之中。 …… 在葛兰法兹军阵后方，血吻种祭司与其他部族的精魂使者高声叱喝，法术光芒冉冉升腾，随即一团团赤焰蓝霜、一道道白电绿酸，各色法术越过阵列上方，朝着遮天蔽日的大片浓雾射去，也不管率先冲锋的长獠部族到底厮杀成什么状况。 “别急着冲锋！重整队列、重整队列！” 冈侬来回大声叫喊，让手下角犀部族的士兵推迟进攻步伐。眼前三四百尺外的浓雾之中，传出愈发猛烈的厮杀声响，仿佛是长獠部族的先锋正在拼命搏杀。刚才那波银光灵箭让角犀部族的军队阵脚散乱，更是与衔尾巨蛇部族的阵列分散开来。 “你们角犀部族怎么回事？慢吞吞的，还不赶紧冲锋？！要是贻误战机，你们统统都要被抽筋扒皮！”几名负责督战的双翼种卫士骑马奔驰而来，大声怒斥角犀部族的几位战斗酋长。 冈侬连忙解释道：“我们角犀部族缺乏魔法物品，刚才那波箭雨让我们很多士兵都陷入了混乱，要是就这样冲锋，会损失很多人的！请劳烦转告圣鳞之子，我们角犀部族真的很需要魔法物品！” 督军卫士骂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竟然还敢讨价还价？人家长獠部族主动担任先锋，自然获得圣鳞之子的赏赐。你们角犀部族之前被敌人杀得丢盔卸甲多少次了？现在还有什么理由讨要魔法物品？！给我冲，否则先拿你这个战斗酋长开刀！！” 督军卫士此时手上就拎着一根法师制作的“闪电束”魔杖，银白质地的短小魔杖有几丝电弧跳动，仿佛下一刻就要射出锐利电光，贯穿冈侬的身体。 然而任凭督军卫士如何驱赶呵斥，冈侬为首的几位角犀部族战斗酋长都无动于衷，他们只是彼此对视两眼，不怀好意地望向督军卫士。 “你、你们……”督军卫士还没说话，忽然就见浓雾之中飞出一团碧绿光芒，灿耀十方，照得漫天皆绿、大地铺碧，更有磅礴无匹的魔法波动狂扫而出，震撼在场千军万马。 就见飞射半空中的碧光不断变大、膨胀，好像吹气球般疯狂撑开。当碧光消散，赫然一团要塞堡垒规模的超巨型怪异绿泥，表面无数藤蔓根系飞扬舞动，在落下的过程中，渐渐伸展开来，不规则的形体无情砸下，落入葛兰法兹大军正中！ 轰—— 堪比陨石坠地，好似山峰崩落，气浪烟尘冲天怒啸。显露原本面貌的蔓生怪之王，它的分量超过三十万磅，这么一个玩意从几百尺高空落下，管你什么三层甲胄护体、身似精钢铁打，结果只有粉身碎骨！ “怎么回事？！那是什么东西？！！”蔓生怪之王落地产生的冲击波将床轿帘幕吹得乱卷，圣鳞之子觉得脑子都要炸开了，额头血管突起、砰砰跳动。 他亲眼看着这个东西砸在衔尾巨蛇部族的阵列中，还不及反应躲闪，当场就将几百个鳞心卫士压成肉泥——那可是他最精锐的主力啊！怎么一下子就损失大半？！柴堆镇从哪里搞来的这种东西啊！！ …… “超巨型战争兵器，我这边也有嘛。” 玄微子盘坐在三部八景坛上，发动心灵异能操控着蔓生怪之王。这种怪物的智力也就只能跟软泥怪较量高低，一旦利用星纲法坛增强灵能效应对它进行控制，蔓生怪之王就是堪比植物魔像般的存在，塔瓦隆制作的柳条人与之相比，简直就像是稻草扎的小人了。 这蔓生怪之王根本没有什么具体的类人形态，更像是一团随意卷动的草木绿泥和藤蔓集群，所过之处肆意缠缚擒抱，一切生人活物，哪怕身披铁甲，也照样被囫囵吞入。比起巨蟒缠绞猎物还要沉重的力量，三五个呼吸便能把筋骨强健的士兵挤得骨碎如糜。 战场瞬息剧变，圣鳞之子最为倚重的鳞心卫士，顷刻间覆灭大半，周围部族士兵更是被吓得肝胆俱裂，哪怕是督战的祭司卫士，此刻都手脚微颤、口不能言。 “别愣着！用火焰、用强酸！这东西不过是植物罢了！”圣鳞之子一抹头发、满脸汗流，他朝麾下众人大声传令，双目骤现蛇瞳，头顶上方再度出现半径数百尺的黄绿色强酸云团，鼓动销铁蚀肉的刺鼻气息，朝着蔓生怪之王上空飘去。 而烈火亲王也飞腾起来，双手通红炎流喷薄而出，带着焚林烧山的强大威势，炙烤着蔓生怪之王。众多血吻种祭司也念咒施法，一团团火焰强酸法术直扑这超巨型植物，顷刻间火海滔天、酸液漫野。 “圣鳞之子，我来助你！”大气亲王察觉到后方战场变化，顾不上继续轰击那浓雾笼罩的柴堆镇，雷暴云团积蓄起百电千雷，化作一道比宫殿梁柱还要粗壮的狰狞雷电，以撕天裂地之势落下！ 然而这足以将几头猛犸巨象劈死的宏大闪电，贯入蔓生怪之王瞬间，顿时让满身火起的超巨型植物鼓胀起来，犹如重获生机，更加肆无忌惮地横冲直撞，朝着人更多的地方蹒跚而去，彻底将大军阵列搅得破碎稀烂。 “蠢货！谁让你来的！”圣鳞之子气得跺脚怒骂，他当即就看出蔓生怪之王吸收到闪电能量不会受伤，反而会恢复生命活力。 “啊？！”大气亲王错愕无言，他忽然想到，自己先前朝着柴堆镇轰了半天，难不成就是给这个怪物补充能量？ “谢丞相借箭！”玄微子不禁在心里笑道。趁着蔓生怪之王拖住了圣鳞之子和大批血吻种祭司，他剑指一挥，柴堆镇外那遮天蔽日的浓雾便飞快散去。 圣鳞之子还在那里鼓动酸雨酸云，正好就看见浓雾消散，柴堆镇外，八千多名长獠部族士兵、连同一千多名柴堆镇士兵，近万人军队阵列据守河道。 在浓雾消散后，原本由圣鳞之子赐下的卷轴魔杖，发出成片法术狂潮，袭向葛兰法兹大军之中，将本已战意低迷的进攻势头，彻底瓦解。 “你、你他妈……”圣鳞之子脸色僵硬，他一双蛇瞳直视野猪旗帜下的法库鲁，对方好整以暇地望来，似乎在等待圣鳞之子会有怎样的表情。 “叛徒！都是叛徒！！”圣鳞之子气急败坏地叫骂道：“法库鲁你这个叛徒，我要杀了你全家——” 可这话刚喊出来，圣鳞之子就惊觉异样。法库鲁当初就是家人被叛军杀害之后才自告奋勇去做先锋，而如今他这俨然倒戈反叛的样子。难不成、难不成他的家人根本没有死，而是跟叛军勾结一同，故意蒙骗自己不成？！ “就凭你们、就凭你们这些臭鱼烂虾，还妄想阻挡我？”圣鳞之子气喘吁吁：“我、我还有黑铁魔像，我还有三位图腾亲王，今天就要踏平柴堆镇，我要亲手挖出你们的心脏！” 圣鳞之子正要命令两位图腾亲王和黑铁魔像强攻柴堆镇，旁边就有督战卫士急忙忙地赶来禀报： “圣鳞之子！不好啦！角犀部族造反啦！他们杀死了我们的督战队！” “这帮蠢货也敢造反？！”圣鳞之子惊怒交加地骂道。 可不等他下令回应，右侧野鬃部族有骑手疾驰而至：“右翼发现敌军，是上次那支重甲骑兵！请圣鳞之子调遣援军，光凭我们野鬃部族抵挡不住！” 同时左侧有风豺部族的猎手匆匆回应：“左翼、左翼忽然出现了几十只食人魔，还有一千多头地精，他们的投石太厉害了，请圣鳞之子分派黑铁魔像阻敌！” “食人魔？它们不是负责突袭柴堆镇吗？怎么来攻击我们？！”圣鳞之子瞬间反应过来，当初组建的这支非人种族军队，也落入奥兰索医师的掌握了。 一时之间，杀声四起，葛兰法兹大军分崩离析。只剩下衔尾巨蛇、野鬃、风豺与十几个附庸小部族的军队，眼前还有敌人扔下来的一头超巨型蔓生怪之王在搅乱阵列，牵制了大部分施法者。 “圣鳞之子，现在该怎么办？”血吻种祭司们纷纷询问道。 “你们再支撑一下，大地亲王马上就能恢复了！”圣鳞之子反驳一句，他心中恨怒之火延烧不止，急迫感同样强烈。 有些地位崇高的祭司出面劝道：“圣鳞之子，眼下战况不利于我们，不如暂且撤退，先将内部叛乱彻底平定了，再考虑夺取柴堆镇？” 圣鳞之子并非不清楚如今境况，哪怕是大地亲王要完全恢复实力，也不光是这大半天就能搞定的。但是眼前长獠、角犀两大部族公然在阵前叛变倒戈，葛兰法兹未来注定是要分裂的，如果不能在眼下解决叛变部族的主力，那自己还能退到什么地方？大平原本身无险可守，难不成要困守葛兰卡山城吗？ “对、撤退！”圣鳞之子念头一转：“我们有激流湾堡垒，还有犬牙山脉，守得住、我们守得住！” 圣鳞之子正打算下令撤退，耳边忽然有燥热之风吹来，带着操虫师的传讯：“出事了，激流湾堡垒遭到叛军突袭！” 第240章 断后 十几头肩高堪比成年人的野牛，驮着垒叠成小山的粮食物资，朝着激流湾城堡慢慢赶来。 这种体格健壮的野牛，原本主要在大平原以东的地区繁衍栖息，一度数量众多，甚至有过以野牛为图腾的部族，实力强大、人口繁盛。结果在帝国军团的进攻下渐渐衰败，就连部族的最后一处聚落，也被传奇法师“炎魔”席邓斯一把火烧成焦土。 有少数部族遗民带着驯化的野牛，得到天空歌者的指引和救助，来到大平原上安居延续。这些体型极其健硕、成年重量接近两千磅的大型草食动物，成为大平原一带最受欢迎的驮兽和皮肉来源。 这支野牛运粮队来到激流湾堡垒，没费多少工夫就进入内中，有士兵前来将一袋袋粮食物资卸下。 “咦？这次送来的东西怎么少了这么多？南边叛乱闹得很凶吗？”一位士兵朝着运粮队那位粗唇大鼻的民夫问道。 “嘘！”粗唇大鼻的民夫赶紧示意对方噤声，然后警惕地朝四周顾盼，借着高大的野牛为遮掩，悄悄说道：“我告诉你啊，这说不定是最后一批粮食了！” “不会吧？情况恶劣到这种地步了吗？”士兵有些担心地说道：“不是说葛兰卡山城里还有一批祭司和羽翼空卫吗？他们不负责平定叛乱吗？” “你们守在这里当然不知道！衔尾巨蛇部族那些老爷才不会管我们！”民夫骂骂咧咧：“我们之前去各个村落寨子收粮，结果发现衔尾巨蛇的老爷们比我们快了一步，早早就把粮食物资搜刮干净，运回他们的葛兰卡山城，否则也不至于就弄来这么一些！” “原本负责筹集粮食物资的流水亲王不就是血吻种吗？现在他死了，那些衔尾巨蛇部族的老爷就不给大军提供粮食物资吗？那还打什么仗啊？”士兵问道。 “嘿！如果这场仗还能打下去，衔尾巨蛇部族至于发了疯般搜刮物资吗？”那个粗唇大鼻的民夫露出神秘笑容。 士兵问道：“怎么？你们听到什么消息了？别看这里离着前线更近，那个捣鼓虫子的怪人根本不让我们知道外面的战事！” “据说柴堆镇那个奥兰索医师，连大地亲王都能打败，我们的军队在前线死伤严重！说不定衔尾巨蛇部族的老爷们就是察觉到这场仗打不赢，担心葛兰法兹未来还有更大的乱子，所以都提前屯好粮食物资。”民夫悄声说道： “而且我还听说了，圣鳞之子为了啃下柴堆镇，居然跟帝国佬暗中勾结，不光出卖了好多矿场，甚至让双翼种从各个部族抓小孩，搞不好就是当成奴隶卖给帝国佬……咦？你怎么脸都白了？” 民夫还在那里说悄悄话，对面士兵的视线越过肩头，两眼瞪大地盯住民夫身后。 “聊得很开心嘛。” 一股腐臭气味逼来，那粗唇大鼻的民夫打着摆子转动身躯，当他看见手杵骷髅杖、满身缠裹脏污布条的操虫师，吓得两腿打颤，口不能言。 “传播谣言、动摇军心、挑拨部族关系……”操虫师那枯瘦得跟骷髅般的手指逐一掰算，平淡语气好似判处死刑的律令，让人胆寒：“你不知道上一回这么乱讲话的人，是什么下场吗？就凭这几样，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那些叛乱份子派来的了……哦？毅力不错，看见我竟然还没被吓到尿裤子，这样的人才应该送去做敢死队，而不是在后方转运粮草。” 在操虫师周身十尺，恐惧灵光好似一层晦暗薄雾徘徊不散，那名打听消息的士兵早已吓得连滚带爬，一旁肩背比民夫还高几寸的野牛更是不安地刨动蹄子，鼻喘粗气。 “我、我……”民夫半天说不出整话来。 此时操虫师好像察觉到什么，忽然扭头望向那滔滔不竭的激流河水，正要施法之际，旁边那个粗唇大鼻的民夫两眼银光一闪，双掌之中喷射出一道汹涌炎流，好似被风箱中挤压而出的火焰，带着强劲冲击气浪，发出狂野的呼啸声。 销金融铁的烈焰吞没了前方百尺半径的扇形区域，少数几个被波及到士兵，只发出半声惨叫，甚至来不及逃跑，就被烧成焦炭。操虫师的身形仅在火焰中维持了短暂数秒，转眼就被烧成一片飞灰残渣。 “看来也是个狡诈之辈啊。”忽然展现出超凡能为的民夫一脸淡定，抬脚迈步走在一片残烬余火的地面上，捻指一弹，心灵异能的侦测效力在空气中形成涟漪波纹扩散开来，搜天检地。 “找到你了，虫子。”玄微子的化身一步步来到激流湾堡垒角落处的秘虫洞窟，他如今前来，就是为了配合本尊在柴堆镇的战斗，彻底截断葛兰法兹大军的退路和补给，除掉在此驻守的操虫师也是顺手为之。 激流湾堡垒中慌乱的士兵，他们看见玄微子施展出这么强大的法术，一瞬间将“操虫师”烧成飞灰，吓得纷纷逃窜，根本组织不起有效反抗。毕竟眼下最主要的精锐都调集到前线作战，此地负责驻守后勤物资的，基本属于老弱残兵。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储存粮草物资的堡垒基地，好歹给我安排几百个全副武装的精兵悍卒啊。不光如此，进出堡垒应该用上‘真知术’检查一切出入人马，现在这样成何体统？”玄微子转念笑道：“也对，连境内矿脉都被奥秘之眼摸查清楚、绘制地图，要是早有警惕，也不至于混到这种地步。” 玄微子站定在秘虫洞窟之外，看着内中一片静谧昏暗，他根本没打算进去“单刷怪物”。挥手现出碧云如意，召唤出“星光蔓生怪”让它进入内中探路，然后面无表情地抬手发出一枚又一枚的灵能火球，炸得洞窟内中红光闪烁、浓烟滚滚，不知道烧到了什么东西，恶臭气温随之熏出。 星光蔓生怪在火力掩护下，很快爬到秘虫洞窟尽头，里面根本没有什么繁杂的分支岔路，就是一个摆着许多骷髅头的怪异祭坛，被火球轰得焦黑破碎。 不等洞外玄微子动作，他周围地面泥土破碎飞溅，三头紫虫长着满嘴尖刺，朝着玄微子啃咬而来。 “又是这种无聊伎俩。”玄微子身形一闪就传送到空中，低头对着三头紫虫说道：“难怪圣鳞之子没让你上战场跟大军拼杀，你虽然擅长操纵虫子，但无非是类似德鲁伊的‘巨虫术’、‘疫病虫群’和‘漫天虫蚀’。就算让虫子变得大些、甲壳硬些，能吐几口酸毒蛛网，就没有其他太突出的表现了，大火一烧，该死还是死。你将虫群与死灵法术的结合挺有趣，应该是自己摸索出来的吧？” 在心灵异能的侦测之中，整个激流湾堡垒地底下，是一整片被紫虫挖掘而成的坑道网络，内中聚集了无数昆虫，俨然就是一座择人而噬的虫群巢穴，如果不是地面上有军队堡垒，说不定就会变成巨虫盘踞的险恶区域，等待冒险者前来征讨清理。 操虫师的本体也藏匿其中，但是以玄微子化身的实力，只能隐约察觉到他在地底，无法准确判断具体位置。 面对玄微子的挑衅之语，这回操虫师没有任何回答，玄微子料定他已经将激流湾堡垒遭到突袭的情况告知圣鳞之子，对方现在估计快要被气到爆炸了吧？ “动手。” 玄微子也不客气，悄然传讯。而在激流湾方向，河水突然暴涨。堡垒沿着河湾临时修筑的垒土矮墙忽然变成软泥般垮塌，根本挡不住汹涌暴涨的河水，倒灌冲入堡垒内中。 大水漫灌，这是芙伦与多位精魂使者在河流对岸联手施展“操控水位”。看着漫涌上岸的水浪，玄微子再次感叹流水亲王的力量，如果他来动手的话，估计三两下就把整座堡垒灌成鱼塘了。 虫子不怕水，但是地底坑道网络要是灌进大水，就没有别的地方可退了。水无常形，却也是无孔不入，三条紫虫自己钻破地面留下的孔洞，这下反倒形成大水漫灌的入口。 不愿被大水淹没的虫群各寻逃生路径，紫虫钻破地表，紧接着有大片虫群如黑雾涌出，而迎接它们的则是玄微子成片寒霜喷射，顿时滴水成冰、冷雾覆翅，就算晓得飞行，这些虫子也被冻得翅膀僵硬，变成粒粒冰晶掉落地面。 大水越灌越猛，狭隘的地底坑道终究有限，被逼得退路尽失的操虫师一举冲破地层，激流湾堡垒的坚厚地面好似被巨力掀翻，土块乱飞。 就见烟尘渐消，显露出一个枯瘦苍白的人类上半身，可他下身却是一只犀牛大小的巨蝎，甩起一条饱含剧毒、邪光凛然的蝎尾钩刺，他的双臂连着一对精钢色泽的螯钳！ “蝎身人？！”玄微子有些讶异，他在法师编撰的怪物图鉴上见过类似生物，主要出没于干旱荒漠，但此前并未听闻新大陆有这种生物啊。 不过仔细一瞧，巨蝎后背顶着一个螺壳模样的肿囊，表面尽是缠绕的蛆虫和腐殖物，如同培育幼虫的移动巢穴。 “我明白了，要是没猜错，你把自己转化成半人半虫的魔法合成怪物了。哦，或者说，改造成培育幼虫的苗床？” 玄微子察觉到操虫师身上扭曲的生命波动与混杂的魔法灵光，发现那并非是来自于单一生命体的特质，立刻就做出相应判断。 利用魔法手段，对生物体原本生理结构进行改造，甚至将不同生物的不同功能结合在一起，创造出全新的存在，但凡这类事物，都被统称为魔法合成怪物。 有部分法师擅长此道，并且热衷于培养各类强大奇特的魔法兽，制作出畸变奇美拉这类由狮子、山羊、亚龙混合而成的魔法怪物。 理论上来说，蔓生怪也算是某种魔法合成怪物，只不过古代巨人魔法造诣更高，以至于让生命波动浑然一体，“合成”的痕迹细不可查。 而另一个更特殊的存在便是翠绿之环的昂维诺了，这位专注于“荒野变形”技艺的高等德鲁伊，在得到玄微子传授《百兽吞形》之后，能够变化成强大的合成野兽，将不同野兽的外在形态、内在生命结合起来，并且属于无法解除的超自然能力。 至于眼前蝎身人模样的操虫师，虽然将自己改造成魔法合成怪物，可在玄微子看来，带着一股无法忽视的粗糙拼接之感，如同手法低劣的布料缝制，蜈蚣状的线口清晰可见。 不过低劣有低劣的好处，那就是有迹可循。魔法合成怪物不光是形体上的拼接，也是在魂魄身心层面进行融合转化，乃是属于形体变化的范畴，而形体变化或许对玄微子未来修行别有助益。 玄微子眼下丹道境界，虽已勘破真空、入胎动养元，但他隐隐发现，无论自己的修为法力如何提升，元神几经洗炼，依旧摸不着脱胎换骨的门径所在。 原本在地球上，人身炉鼎暗合天地气数，神炁功夫若足，感应天地灵息、清虚修真日久，不需要额外参悟变化之道，以点滴积累、水磨工夫，也有脱胎换骨的机缘。 玄微子元神心境早已有脱胎换骨的历练，换骨劫数对他来说本不算困难，可现在问题在于他现在连换骨劫的门径都摸不着，那说明阻碍出自眼前这具肉身炉鼎，缺乏一个蜕变的动力和契机。 一般来说，中古世代以前的修道之人，是通过服食外丹饵药来辅助脱胎换骨。而上古仙家则如《百兽吞形》，以人身变化为飞禽走兽，凭此印证脱胎换骨、超脱物类，这两条道路都可以用来参考。 玄微子建设柴堆镇、开创常青商会，其中一个目的便是为自己提供足够的炼金试验和药物开发，辅助自己炼制外丹饵药。可是像玄微子这种人，形体变化、魂魄转易这条路他也不会放过。炼形换骨、散形变景，也正是通彻天地规则法度的路径。 如今玄微子对于魔法合成怪物了解甚少，正愁没有一个好的实验对象能够让自己“深入剖析”。 此时，沃夫、持角酋长两人各持战斧尖矛，从远处疾驰纵跃而来；芙伦带着一批精魂使者，鼓动冰火酸雷各色法术，于外围瞄准了操虫师。 玄微子盯着地面上脸色狰狞恶毒的操虫师，轻声细语地说道：“我要十斤精肉，细细切做臊子，你是自己来切，还是让我们帮忙？” 第241章 黑焰，冰云 “奥——兰——索——！！！” 圣鳞之子发出嘶声裂肺的咆哮，在得知激流湾堡垒遭到突袭后，他怒不可遏，驱动身心所有力量，一股充满憎恨的恶毒气息，自周身爆发而出。 就见圣鳞之子脚边地面，迅速笼罩上大片浑浊暗影，半径直达百尺方圆，将范围之内一切生灵活物尽数吞没，圣鳞之子的随从卫士们只在一瞬之间便化为凋零尘埃，不闻丝毫哀鸣。 浑浊暗影迅速浮泛涌起，好似混沌的波涛，又像黯蚀的火焰。焚空燎宇的黑焰飞举盘旋，同时也在侵蚀着圣鳞之子，堪比剥皮抽筋的痛苦，让他发出暴戾的叫喊： “奥——兰——索——！！！” 玄微子藉由银镜圆光，看到葛兰法兹大军后方黑焰暴涨，让他眼角一跳：“这算啥？焚灭魔幻的苦海业火？还是酆都法中杀鬼制邪的黑焰黑风？不对不对，这股强烈的恶毒气息……主教大人，你怎么看？” 艾比利特主教耳边听到玄微子的问话，而他也看见那团升腾聚结的黯蚀黑焰，饶是他神迹力量强大堂皇，此刻也不禁强忍反胃之感，说道：“简直是臭不可闻！我能够听见无数灵魂的哀嚎与惨叫，这、这到底要献祭多少生命才能获得这样的力量？！” “这是死灵法术？”玄微子没太看懂，毕竟这样的法术他也是头回见识，而且凭他的天眼之功也没侦测出太细致的信息。 “不，这绝不是死灵法术！”艾比利特主教十分紧张地回答道：“这就是魔鬼，是最最邪恶堕落的存在！” 玄微子一时无语，他听说过的魔鬼，基本只存在于教会的记录与圣典之中，更像是某种恫吓世人的劝善经教，而非实际存在。据说过去不少古代施法者被教会批判为与魔鬼勾结，女巫们更是被当成与魔鬼交合才掌握了魔法。 然而秉持研究态度的法师们，在重新研究过往的魔法技艺之后发现，绝大多数“魔鬼”，要么是带有恶意破坏行为的元素生物，要么是一些罕见的魔法兽，纯粹就是过去缺乏认识与分类，笼统地将非人怪物归类为魔鬼。 同样，于修道之人而言，凡所谓魔者，并非实有之物类。或是修道过程中动摇心神的魔境劫数，或是本心沉沦妄境执念而堕入魔障——玄微子上辈子就是近于后者，虽然心境不乱、灵台不昧，但要所见一切随自我愿心而化转的修行成就，便是魔道。 可即便如此，魔道本身仍然没有必然的善恶利害，玄微子上辈子也不是什么残生祸世的恐怖分子。当然了，如果残害生灵有益于修道的话，他也不在意——这便是他心中魔性所在了。 不过眼下圣鳞之子所展现的，则是完全另类的事物，那股裹挟着强烈恶毒气息的黑色火焰，本身具有极为强大的侵蚀性。玄微子能够感应到，哪怕是“免疫火焰伤害”这类法术，也根本不足以抵挡恶毒黑焰的伤害。 “等等，这个跟你们神迹当中的‘焰击术’有些类似啊！”玄微子忽然想起圣歌团上回朝着敌军释放的神圣火焰。那从天而降的圣火柱，其中还融合了不可思议的神迹力量，光靠“防护火焰”、“抵抗火焰”这类法术只能消弭部分伤害，无法完全抵挡其中的神迹之威。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艾比利特主教还是咬着牙地承认道：“是有些类似，可邪恶终究不能战胜善良与正义！吾主的无尽威光，将会彻底消灭邪恶的魔鬼！” 对方主动请战，玄微子也省得自己冒险去跟那股不明不白的邪恶黑焰正面厮杀，于是说道：“那便有劳主教大人了，我为你们开辟进攻的前路。” 眼看黑焰高举，圣鳞之子经过黑焰洗礼之后，形貌骤变，原本普通人类的身材翻倍拔高，魁梧昂藏体格堪比人形犀象，双手十指寒芒顿生、酸毒滴淌。狰狞畸怪的凶恶头脸上，眼露凶光，血盆大口獠牙戟叉，吞吐毒火。身后一对瑰红色的羽翼展开，邪恶黑焰缭绕攀附，亘古不息。 而圣鳞之子那满身暗红硬鳞，每一片都烙印着数十个世代以来活祭人牲的灵魂，化作妖异邪光横扫四方，骇人的恐惧灵光宛如实质般向外放射，连带着灼热高温将周围空气扭曲起来——不过此刻圣鳞之子周围一两百尺早就没有别人了，就连衔尾巨蛇部族的祭司卫士都面露惊慌，一个个唯恐避之不及地远离逃脱。 “哦？这与我的猜测倒是有几分相近了。”玄微子见此情状，并无半点慌乱焦急，剑诀虚引，半空寒霜怒卷、晶化千锋，足以将数百兵马化作冰雕的荡荡霜锋，朝着圣鳞之子方向扫下，以作牵制。 “奥——兰——索——！！！” 变成这副黑焰缠翼、周身邪光模样的圣鳞之子，狂性炽烈，霜锋未至，黑焰如火山爆发冲天四射，跟霜锋寒潮正面冲突。 冰河般的霜锋寒潮没有半分优势，崩碎冰晶反而被黑焰裹住，变成一团团黑焰火球自半空中飞陨落下。 然而圣鳞之子离着柴堆镇至少还有七八百尺的距离，这飞陨落下的黑焰火球首先砸在衔尾巨蛇部族为首的阵列中，众多士兵刚被蔓生怪之王杀得阵型大乱，勉强重整队列，又被黑焰火球劈头盖脸砸下。 “吾主至大！！” 而在右翼，圣歌团重骑兵直接突破阵线，艾比利特主教高举战锤、光耀八方，冲杀到圣鳞之子周围无人协防的真空地带。 伴随艾比利特主教口发圣言，一道“圣洁审判”，化作宏大光流，笔直冲射而出，结实撞上圣鳞之子护体黑焰，狠狠凿入他那强悍如精金般的躯体，虽是让圣灵之子发出痛苦呼号，奈何只烧蚀出浅浅伤痕。 这回轮到艾比利特主教震惊了，他这一手“圣洁审判”，对于一切邪魔有着极强的克制功效，哪怕是当成普通的射线法术，整块钢锭也要被烧穿。而变化成邪魔模样的圣鳞之子，居然只是擦破皮的轻伤？ “退下！”圣鳞之子张口一吐，滚滚黑焰如潮，横扫百尺。 但冲杀近前的圣歌团骑兵没有半分惧意，艾比利特主教发动“圣洁灵光”，宏大神迹好似光轮罩顶，一路冲锋抵消着黑焰恶火，同时口绽雷音般的“至圣律言”，灌入圣鳞之子双耳，震得他动作一滞，身后骑兵们个个高举光耀之刃，分作两路连续错身斩击，发出连串金铁交迸的爆响。 虽然只留下道道划痕浅伤，但架不住这些训练有素的圣职骑兵众人齐心，光耀之刃全都砍在同一处，最终还是扯下了圣鳞之子的几片硬鳞，令他流出凝稠血液。 “啧，又是个乌龟壳子，带着克制性的攻击，还不如修脚刮痧来得疼。”玄微子在远处观战，同时谨慎侦测着圣鳞之子如今状态。 “免疫火焰、免疫毒素、免疫强酸……同时还有极高的法术抗力，以及精金魔像般的伤害减免，这是逼着我出绝招吗？” 如今圣鳞之子这个状态，的确非常强悍，但玄微子察觉到，他的防护能力并没有达到大地亲王那种金刚不坏的级别，也就是说自己的紫微天雷剑还是能够对付得了他。 玄微子看着阵线逐渐溃败、难以为继的葛兰法兹军队，以望气术观之，敌方军心气魄已然散失，加上长獠、角犀两支部族的倒戈投靠，这场战争的结果已经确定。对方大厦将倾，眼下只需自己再赞一击…… “嗯？”玄微子在三部八景坛上默运丹功，正欲施展天雷剑光，灵台蓦然一动，他感应有事物从东北方向高速逼近，而且散发的气息剧烈，威势极大，较之大地亲王和圣鳞之子还要强劲旺盛。即便距离星纲法坛还有较远距离，但扰动天地灵息剧变，自己也能够有所察觉。 “哪来的搅局之辈？”玄微子灵台推演一番，却只得一片混沌难测。思来想去，或许是那些潜藏观战的家伙终于忍不住要出手了。 玄微子按下法力，他之前没有急于施展天雷剑光对付圣鳞之子，一是预料对方有着超凡的防护手段，二来就是为了防备这些鬼祟潜藏的人物，以免战斗中大耗法力灵能，到头来难以自保。于是现在赶紧准备好各种防护保身的灵能，同时调动护法仙灵，监视自身周围方圆一切动静，以防不测。 玄微子修炼金丹大道，虽然让他体质与生命力相当旺盛，意志豁免的水平足堪传奇人物，也能够免疫毒素疾病、麻痹震慑这些负面效果，但躯体强度并没有坚硬强悍到大地亲王那种程度。 尽管金丹大成之后，玄微子也有一些伤害减免能力，但也就是如同“橡木身躯”级别的防护常驻在身，普通人手拿凡铁兵刃是不怕了，可要是一位高等战士手持精金魔化武器，照样能让玄微子见血。 不过玄微子身上的周天星宿法服，在星纲法坛开坛定基之后，经历祭炼加持，已炼就成器，水火不侵并非虚言，只要玄微子动念御器，就能免疫各种元素能量伤害。 而早已与法服凝炼的星光体，随时可以生成“惰性护甲”、“惰性障壁”、“力场护盾”等防护异能。并且御器之时法服与玄微子身心一体，这些防护效果都属于超自然能力，不会被“解除魔法”所移除。 玄微子也不太担心“裂解术”把法器裂解破坏，因为法器与御器者一体，而他的意志豁免又是奇高无比，唯一要小心的就是“反魔场”了。 玄微子还在那里推演，距离柴堆镇两三千尺的地方，忽然升起一股溶溶金光，好似旭日初升、生机萌发。 “这么快就恢复了？”玄微子把玩着八面金篆灵符，从远处步步走近的大地亲王，浑身沐浴的金光之中，可是他的步伐却不似此前坚稳扎实。被玄微子所伤的左臂，斑驳裂痕之中金光止不住地散逸而出。 玄微子轻轻一笑，如今大地亲王的情况他倒是看得清楚了，虽然仍是传奇级别的高手，眼下靠着催逼潜能、燃烧灵魂精粹，才勉强恢复部分图腾亲王的能力。 通过研究流水亲王的情况后，玄微子就已经知道，图腾亲王的力量可不是随意加持在身的增益效果，更不是靠着嗑药就能立刻获得的。 正如同树木嫁接，也需要小心呵护发育，以免长成残枝枯叶。而被玄微子用八符设阵散离掉嫁接魂魄，就像将嫁接长成的枝条硬生生扯断摘走，树木本体一样会受伤，这就导致想要恢复图腾亲王的力量会变得更难。 也就是大地亲王有着传奇级别的生命力和意志力，不顾一切强行吸收天空歌者的嫁接魂魄，可哪怕如此，也难免自损生机寿数。 玄微子正思考要不要给大地亲王再来一轮八符散魂之阵，忽然察觉到一股森寒吹入柴堆镇，东北方高速逼近的事物已经冲入星纲法坛，没有丝毫掩饰的打算，朝着玄微子笔直而来——他甚至能够感觉到那股非人的压迫感。 “不太对劲。”玄微子眉宇一挑，来者无法被明确侦测，只是笼罩在一团浓烈的寒霜能量当中，或者说来者就是寒霜能量的发生源，所以被轻易发现其存在。 然而这股寒霜能量规模，已经是玄微子穿越以来所见最为庞大，哪怕是“炎魔”席邓斯、图腾亲王等众相较也有所不如，并且高度凝炼，势头锐不可当。 “真是冲我来的？”玄微子抬眼望向东北，肉眼可见大片白霜冰云在天边翻滚而至，要是让其直接袭向柴堆镇，那反倒会让己方军队大受损失。 “珊多丽，我现在将战场最高指挥权移交给你！”玄微子当机立断，并且传音给战场各处主要将领，同时飞快留下一道云纹符篆给珊多丽。 “发生何事了？”珊多丽有些不解，但她也立刻感应到东北方吹拂而至的极地森寒。 玄微子飞身直窜，直往大地亲王而去：“有个大家伙杀过来了，我去把他引开，搅乱对面阵势！” 第242章 寒霜之怒 玄微子周身紫气金光流转，足踏银涛、星华拱卫，仙乐随风回荡，飘然如仙真出行，又似彗星横经天穹，越过地上两支对阵大军，朝着大地亲王直飞而去。 他这举动实在过于显眼，变身成黑焰邪魔的圣鳞之子仰头咆哮，扇动黑焰腾腾的一双羽翼，甩下艾比利特主教率领的圣歌团骑兵，直追玄微子。 “所有人，目标奥兰索，给我杀！！”圣鳞之子振翅飞到半空，发出洪亮之声。强烈的仇恨与怒火充斥内心，只要把这个奥兰索医师杀死，一切困局都将彻底打破扭转！ 然而眼下葛兰法兹大军早已陷入混乱之中——那宛如绿色城堡般的蔓生怪之王肆意破坏阵型，大口吞噬、生啖血肉；圣歌团满披光耀发动进攻，有序地对抗着残存的鳞心卫士与双翼种士兵；而从西边突袭而来的食人魔，受到一只雪地精的操控，在远处一齐投石掷矛，好似一台台投石机、重弩炮，收割走大片生命。 至于那五台最显眼的黑铁魔像，虽然在圣鳞之子的命令下朝着柴堆镇缓步进攻，却被据河防守的柴堆镇军队牢牢牵制住。或是被长獠部族的“强酸箭”、“强酸球”魔杖射的铁皮销蚀、白烟直冒，或者被翠绿之环的柳条人与魔藤纠缠擒抱、难以发挥，要么被星辰教团祭出的护法仙灵所牵制，要么被多名膨胀巨大化的心灵武士抡起战斧重锤砸得火星迸射。甚至还有一台黑铁魔像被罗莎莲猛扑在地，利爪耙抓、剑齿撕铁，杀得不亦乐乎。 结果到头来，只有大气与烈火两位图腾亲王追随圣鳞之子。他们都看出大军败局已定，倒不如集中力量消灭敌人首脑，或许还有一线胜机。 “圣鳞之子那是发生什么事情了？为何变成这副样子？”烈火亲王脚踏火焰问道。 大气亲王取消“雷电化身”的状态，脸色略显疲态地说道：“别问那么多！先击败敌人再说！” 莽撞如大气亲王，这回也察觉到不对劲了，以奥兰索医师过去的作风，绝对不会无端出面冒险。如今葛兰法兹大军将败，他为什么还要离开柴堆镇？而且大气亲王对天气变化感知最为敏锐，他也察觉到东北方高速逼近的寒潮。 “稍后你保护好圣鳞之子。”大气亲王一边飞行一边说道：“我感觉这又是奥兰索的阴谋诡计。” “可是……”年轻的烈火亲王一脸不解：“圣鳞之子如今这样子，看上去比我还威风呢，用不着我来保护啊。” “听话！”大气亲王忽然扭头望去，蓝色脸庞露出惊恐的表情：“有东西来了！” 话声刚落，东北方天际白霜如雪崩狂飙袭至，带着轰隆隆的碰撞声响，周围空间温度骤然下降，风中水汽直接凝结成点点冰晶飘零，本已略显温暖的初春时节，仿佛陡然回到寒冬雪夜。 “……厄难！！！” 半径超过三百尺的恐怖冰风暴，混杂着原初且狂乱的魔法能量，内中传出的尖啸嚎叫，纯粹的恶意与怨憎充盈天地之间，让闻者不寒而栗。 大气亲王躲闪不及，被滔天冰霜卷入其中，身体还未被冻僵，却几乎要窒息过去，强度极高的寒霜能量，直接穿透了大气亲王身上所有法术抗力、元素防护、强韧豁免，仅凭寒冷就差点把他的全身血液冻住。 呼—— 一团火焰扑上大气亲王，及时赶来救援的烈火亲王抱起他就急忙落到地面上，脱离冰风暴的范围。 “靠！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大气亲王倒在地上，浑身刀锯般疼痛，让他不能再专注施法，连起身走路都好似身受酷刑。 “那团冰风暴朝着圣鳞之子他们去了！”烈火亲王说完这话，纵身化作一团流星般的火球，直射而去。 “别、别去！”大气亲王慢了半拍，没把烈火亲王留住，他懊恼不已，方才短暂的生死交关，让他明白来者比大地亲王还要强大得多，根本不是他们这些图腾亲王所能抗衡的。 …… “疯狗。” 玄微子当即给出自己的判断，他身形一转，飘然来到大地亲王附近。可这位老人眼下根本没心思直接对玄微子出手，因为他也看见呼啸而至的恐怖冰风暴，从后方追上了圣鳞之子，直接将其卷入内中。 一阵“叮咣砰轰”的冲撞声、重击声、爆炸声，一团黑焰裹着通体暗红邪魔模样的圣鳞之子飞出冰风暴，先前邪威风头尽失，竟是被狠狠甩到地面上，随着冲势直接犁出一条几十尺的壕沟。 “圣鳞之子！”大地亲王箭步上前，却被圣鳞之子周身恶毒黑焰一燎，触及灵魂和生命本质的痛楚让大地亲王皱眉后退。 “我没事！”圣鳞之子翻身而起，化身邪魔后面容狰狞，带着凶残表情先是猛盯不远处的玄微子，然后又将目光移向天上那团恐怖冰风暴。 “那是什么东西？”大地亲王问道。 “不知道！”圣鳞之子没有耐性去了解探讨，他一抬手指向玄微子：“这怪物是冲他来的！” 大地亲王立刻明白玄微子的用意，干脆说道：“圣鳞之子，我们不妨暂时退避，让这个怪物去对付奥兰索医师。” 圣鳞之子似乎难以压制内心恨火，满嘴獠牙尖齿磋磨发声，团团黑焰从牙缝飙出。 可就是这片刻迟疑，冰风暴中有一个高大身影落下，双脚如铁桩砸地，野兽般的白毛覆盖全身，类似猿猴的面容，额头上顶着第三只眼珠，一对新生的牛角从眉尖冒出，还没长大。 “吾乃……卡斯塔。吾乃……寒霜之主！”白毛牛角巨人发出咆哮，随即张口便是一股带着超凡之威的寒霜吐息，朝着圣鳞之子与大地亲王喷射而出。 “没**的长毛怪！”圣鳞之子怒恨交加，他不躲不闪，浑身黑焰狂涌而出，抬臂张嘴，恶毒黑焰与寒霜吐息正面碰撞，顿时冰火交迸，两股极端对立的能量爆发出明暗闪灭的眩目景象，将方圆天地笼罩在黑白两色之中。 然而卡斯塔的寒霜吐息比起玄微子的霜锋飞剑还要强劲得多，圣鳞之子的恶毒黑焰连三秒都撑不过，直接被苍白极冻的寒霜吐息压过。 “小心！”趁机躲开吐息范围的大地亲王惊呼一声，奈何他的声音在冰火碰撞下细微难察。 好在圣鳞之子察觉自己力屈一筹，赶紧振翅飞扬，躲开那足以封冻一切生灵活物的寒霜吐息。即便是化身邪魔的圣鳞之子，体质强韧远胜猛犸巨象，躯体强度比肩精金魔像，但也不敢轻易承受这股超凡寒霜吐息。 可在下一瞬间，危机感如同冰棱捅入脑浆之中刺激灵魂，圣鳞之子只来得及扭头，眼前视界就被一个拳头填满，卡斯塔那宛如攻城巨锤的拳头狠狠砸下！ 咚—— 一拳，仅仅一拳，轰得方圆百尺地陷为坑，圣鳞之子七窍喷血、鳞片飞零，双腿没入地底，周遭土石尽化糜烂齑粉。 “开、什、么、玩、笑……”就算邪魔形态给圣鳞之子带来的精金强度般的身躯，拥有极强的物理伤害减免，但还是被这一拳砸断了十几根骨头，内脏好像被压路机来回碾压，偏偏如今这种状态不会由于痛苦而昏厥，只会将痛觉化为更为炽盛的恶毒黑焰。 黑焰焚铁如烧纸，将那位白毛牛角巨人完全笼罩，烧得对方受痛嘶吼，口齿不清地艰难说道： “……残余物……你不过是阶梯下的仆从……竟敢忤逆你的主人……” 卡斯塔的话声充满对一切生者的极致怨憎与仇恨，心灵感应伴随古老的巨人语传出，就算没有“通晓语言”，也能大致听懂他的意思，只不过在可以辨析的清晰语句间，还混杂了大量如同是毫无规律杂音。 圣鳞之子原本怒恨交加的表情，听到卡斯塔的话语之后，突然生出极大的恐惧，一时之间忘记反抗挣脱。卡斯塔周身黑焰被喷发而出的寒霜吹灭，他随手抓住圣鳞之子的脑袋，将其提起。 “放手！”一声暴喝，浑身金光溶溶的大地亲王进步抬臂，汇集大地力量的“群峰之拳”，不加保留地直击卡斯塔腰肋要害。 群峰礼赞，千万载岁月以来，大地岩层碰撞挤压生成山峰，造物般的伟力狂涌而至，不加丝毫伪饰地撞上卡斯塔，让这位牛角巨人吃痛怒叫，反手将圣鳞之子扔开。 “……劣等种！！” 卡斯塔怒吼一声，毫不犹豫地将目标转移至大地亲王身上，大手迅捷一捞，抓住大地亲王的一条腿。任凭大地亲王如何尝试施法将自己固定在地面上，却还是被卡斯塔轻松抓住，然后像是顽皮小孩甩枕头一样，将大地亲王来来回回摔砸地面上，砸得石块乱飞、尘土四起。 乱砸一通之后，大地亲王被当成垃圾甩到一旁，他狼狈地吐出几口粘稠血块，但传奇级别的生命力让他勉强支撑住卡斯塔的折磨。 “不、不……你们不可能还活着，你们应该都已经离开了！”圣鳞之子强行按捺着心中恐惧与震惊，癫狂般吼叫道：“既然已经离开，就不要再回来！！” 由恐惧而激起满腔怒恨的圣鳞之子，将滚滚黑焰凝聚成一柄漆黑弯刀，邪威鼓荡，万千怨魂在内中发出悲号之声，弯刀尚未落下，就连狂乱无序的卡斯塔也不禁动作一顿，他回转身来，再度引动冰风暴呼啸盘旋、封冻八方！ “圣鳞之子小心！” 此时紧追在后的烈火亲王赶到，他高声一喊，满身金色刺青烈焰飞扬。热血沸腾在这一刻不是假话，烈火亲王燃烧着自我生命，整个人化作一颗半径达四五十尺的熔岩球，悍然落下！ 主宰霜雪的卡斯塔身形屹立，原初魔法在他身上激流奔涌，双手如同一片纯然的蓝白色寒光，朝着熔岩球狠狠一撕，顿时一剖两开，灭绝生命的寒潮直接将沸滚熔岩冻结成极地冰川之下的脆硬岩盘，砸在地上摔得粉碎，再也不见烈火亲王的身形。 “不——！！” 倒地吐血的大地亲王悲愤不已，烈火亲王在四位图腾亲王中年纪最小，一向被众人当成家中孩子般对待。如今他只是一个照面，就被眼前这个白毛牛角巨人所杀，而且还是在“熔岩化身”状态下。卡斯塔将烈火亲王的生命与灵魂碾得粉碎，连一点尸骸碎骨都找不到了！ “我们……不是你的敌人！”大地亲王悲恸之余，心知凭自己两人已难战胜眼前强敌，赶紧抬手一指远处：“他才是——” 可这话还没说完，就发现原本在旁边观战的玄微子早已消失不见。 “不光是疯狗，还是一条传奇级别的疯狗啊。” 不知道何时飞身到高空中的玄微子，施法隐去自身形迹。他有些犯难地挠头，卡斯塔的出现，着实超出自己的预料。 玄微子对于要找自己麻烦的人物有过很多设想，要么是与弗斯曼相关亲朋请来的复仇杀手，或者是觊觎古代巨人遗迹的高等法师，也许还有看出自己未来图谋和扩张势头，打算先行破坏干预的高层人物。 实际上星纲法坛周边，确实存在着好几股不同势力的人手，不过他们基本处于潜伏观战的态度，并没有主动插手战争，毕竟玄微子也展现过几番大法力，本身也是为了震慑住这些潜伏观战的势力。 可眼下突然杀出来的这位白毛牛角巨人，完全是没头没尾，玄微子的心灵异能根本无法窥测到他的思维想法，环绕卡斯塔的只有浓烈的仇恨与恶意，比起圣鳞之子的邪魔化身还要深刻。 如果说圣鳞之子还是处于杀生害命的堕落层次，那卡斯塔就是充满了对世界本身的恶意，他仇视一切生者、一切存在，只有极端的毁灭意愿，光是多看几眼，感觉都有染秽灵台之虞。 “有趣，阶梯下的仆从、忤逆主人、残余物……还有那些毫无规律的杂音，他说的是巨人语吗？”玄微子面露笑意： “圣鳞之子，我大概猜到你的出身了，与我之前设想有几分相近。如此说来，卡斯塔应该就是一位存活于世的巨人了。可是这个模样，似乎血统不太纯正？……喂喂，别盯着我啊。” 第243章 混战 玄微子在天上隐身潜藏，他在见识到卡斯塔的实力之后，就深知不能轻易与这家伙正面近身搏杀。就连圣鳞之子与大地亲王都被他当成沙袋一样吊起来打，烈火亲王尽全力施为也扛不住一轮交手，估计再来十台八台黑铁魔像，在卡斯塔面前也不过是纸皮玩具一般。 卡斯塔显然不是一般的近战武者，他立刻就感知到玄微子的位置，抬头额眼一瞪，翠绿光幕向外闪电般扩展，周围半径一千多尺范围内，直接禁锁一切传送效应。 “开玩笑吧？随便一眼就展开这么大范围的‘次元锁’？就算是在火舞城，也要几十座反传送咒文塔联动才有这样效果，哪怕是传奇法术也没有这么轻松随意的！” 而伴随禁绝空间传送、次元跨越的力量展开，扰动了物质位面与以太位面的边界，一艘长梭模样的魔法船忽然出现在距离玄微子六七百尺外的半空中，船身两侧有三对类似船桨的鳍翼，引动着魔法能量流转，在此刻显得尤为突兀、惹人瞩目。 “靠！怎么回事？！不是说处于灵体状态下，‘次元锁’之类效果不会影响到我们吗？！”魔法船中的影刃传奇刺客惊愕大叫。 同在魔法船中的两位以太会法师又急又怒：“不是为了方便让你随时出手吗？我们就一直让魔法船停留在以太位面的边缘，谁会猜到有这么大规模的‘次元锁’？而且这不光是‘次元锁’，还有一些别的效果，把我们从以太位面拖了出来！” 玄微子盯着那艘凭空出现的魔法船，暗中戒备之余，却也有些好奇。 虽说玄微子早就隐约能感应到有人潜伏在附近，打算在适当时机刺杀自己，但他并未能直接发现对方的存在，仅仅依靠灵台前知，形成类似法师“预警术”的效果。 当魔法船被卡斯塔的奇异“次元锁”破除藏匿，玄微子有一股熟悉又陌生的感觉。熟悉的是这种潜隐遁藏的效果，跟精魂虚实变化有几分接近，陌生的是它以奥术形式展现，是玄微子过去不曾见识过的魔法技艺。 “这是‘幻化灵体’的效果吗？让整艘魔法船进入以太位面，连人带船灵体化，确实不一般。”玄微子似懂非懂地自语起来。 在魔法议会编订的《位面学概论》中，作为与星界同属“中转位面”这个范畴的以太位面，有着名目众多的称呼，诸如“灵界”、“精魂世界”、“灵魂国度”，甚至远在现代法师奥术体系形成之前，古代各类施法者就早已接触过以太位面。 而且可以很明确地说，过往普通人印象中的幽灵、鬼魂，或者具备灵体化、虚体化的存在，大多数都能往来于物质位面与以太位面。 不过跟星界不同，以太位面更像是与现实这个主物质位面重叠的存在。经过法师们的研究，他们发现以太位面的“深处”还联系着元素位面。而元素位面与以太位面的交汇处，形成了大量元素精魂，也是施法者们通过法术召唤元素生命的基础。 坦白说，玄微子对以太位面了解甚少，因为他发现与以太位面的沟通，恰恰建立在灵魂的基础上。这个世界的智慧生命死亡之后，灵魂并不是飞到天上地下，而是就此在主物质位面消失，自然融入以太位面。 同理，精魂也是可以随意出入主物质位面与以太位面的存在。珊多丽能够对精魂世界进行观察侦测，实际上她所看见的便是以太位面，无非是入手途径和名称有差别而已。 玄微子的纯阳元神虽然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当成“灵魂”，可本质上并不是一码事，所以玄微子能够轻松感应到星界，却对以太位面没有清晰的体会。 至于对以太位面研究最深入的法师团体，除了以太会还能有谁？据说他们当中部分法师已经在以太位面建立了据点，许多成员并不出没于物质位面，行事作风诡谲难测，说他们像鬼魂也没差了。 “以太会？我跟他们没仇没怨啊，也没听说他们在新大陆有什么势力范围。”玄微子在心里暗道：“人家奥秘之眼虽然敲骨吸髓般谋求利益，好歹也搞军备援助、魔法契约，你们以太会却在这里偷偷摸摸鬼祟行刺？之前扰动星纲法坛的就是你们这伙人吧？” 不过眼下玄微子没心思对付他们，卡斯塔抬头紧盯着隐去身形的自己，却没有像之前那样跟疯狗般发狂攻击，三只眼睛之中流露出难以解读的意味。 “……上升阶梯并非回归途径……为什么欺骗我们……艾斯卓……”一反常态的卡斯塔发出质问，他没有张嘴说话，心灵感应中的话语仍旧模糊不清，似乎竭力压抑着仇恨与恶意。 听到“艾斯卓”这个词，玄微子面无表情，但卡斯塔这话着实透露出不少信息。 一是这个白毛牛角巨人，极有可能就是古代巨人，并且经历过上升阶梯的打造与发动过程。只不过他的外表相貌跟玄微子见过的风暴巨人、火焰巨人都有很大差别，生命波动也有差异，更像是某种混血儿。 二是擅长心灵异能的半巨人，应该曾经深入参与了上升阶梯的开发与打造。只不过听卡斯塔的意思，创立艾斯卓王国的半巨人，似乎欺骗了古代巨人，上升阶梯并没有达成他们的夙愿。 “那帮躲在星界的心灵术士肯定知道些什么，劝我不要让巨人遗迹落入奉神者的手中，却把最关键的信息藏着掖着。”玄微子暗自揣度：“这位叫做卡斯塔的怪异巨人是冲着我与巨人遗迹来的？难不成他是被星纲法坛开坛定基的动静所惊动了？” 玄微子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且不说他排布星纲法坛时触动巨人遗迹，本就会让其他遗迹产生共鸣，如果还有“存活在世”的巨人，此举说不定让他们有所感应。 看着卡斯塔周身由于怨憎与仇恨不断生成的冰尘，他那根脆弱的理智之弦终于绷不住，再度陷入狂怒的白毛牛角巨人发出比“高等咆哮术”还要强大不知几百几千倍的啸吼，锥状音波束撼动苍天，周围一圈圈余波震裂大地，附近的圣鳞之子与大地亲王首当其冲！ 尽管他们两人此刻肉体强度堪比精金魔像，但还是被这吼声震得浑身筋骨酥软、七窍涌血，根本无能反抗。而天上的以太会法师惊觉卡斯塔忽然朝他们攻击，赶紧驱动魔法船偏移躲避，却还是被咆哮余威所波及，船上作为引导魔法能量运转的宝石晶体崩裂过半，当即失控下坠。 “靠！老子的魔法船！”最先说话的是那位影刃传奇刺客，他靠着飞行靴悬停空中，看见向下掉落的魔法船，心疼不已。 “没事，事后修理一下还能用！”无瞳老法师幸灾乐祸地笑道。 “不好，那个怪物盯上咱们了！”中年法师察觉到地面上卡斯塔的目光，锁定了自己三人。 突然出现的三人，一个个都身怀大量魔法物品，灵光波动相当强烈，在卡斯塔眼中不啻是抖动的红布，吸引住了他的注意力。 “小心！”以太会中年法师眼看卡斯塔周身冰尘卷动、飞跃起身，朝这边三人袭来，赶紧给自己施加了“灵动法球”。 “怕什么？”无瞳老法师反倒有着与外表不相衬的冲动，抬手念咒，银白微光浮泛的“金刚拳”出现在身前，拳体直径与他本人身高接近，以山崩之势，朝着袭来的卡斯塔反压而下！ 卡斯塔两手空空，见状攥起拳头，冰尘倒卷，浩荡的寒霜能量汇聚拳锋，虽是凌空飞驰，动作架势却与大地亲王先前一击有几分相似。抬臂冲拳，一枚“寒霜金刚拳”，正面顶上！ 双拳对撞，霜雾横飙、力场爆碎，一场小规模雪崩在半空爆发。 “他也会‘金刚拳’？这到底是什么怪物？！”无瞳老法师被法术碰撞的冲击波吹得须发飞扬。 “金刚拳”属于典型的奥术，与“护身掌”、“擒拿掌”、“粉碎掌”同属一个系列，都是由力场能量塑造而成，坚固难摧，只能通过“解除魔法”或者“解离术”等手段破坏。 除了法师之外，几乎没有其他施法者擅长操控力场能量，掌握相似类法术能力的怪物亦是少之又少，更别说力场与元素能量的结合，只有非常高明的塑能法师才有办法做到！ 卡斯塔被爆碎的力场能量逼退，一旁影刃传奇刺客赶紧问道：“喂喂，稍等一下！我们是来干什么的？不是要刺杀奥兰索医师吗？怎么变成跟土著一块打怪物了？” “是他盯上我们了！”无瞳老法师愤愤道：“被‘次元锁’限制了传送，魔法船又被震坏了大半导能晶石，光靠一般的飞行速度，转眼就会被这怪物追上，你刚才也看到他的速度有多快了！” 中年法师专注辨识着卡斯塔身上灵光波动，紧张说道：“是传奇怪物没错！只不过他的血统很混杂，我一下子没看出他是什么来历。似乎有一些巨魔血统，应该怕火焰和强酸！” “别说了，那家伙又来了！”无瞳老法师从腰间抽出一根缠绕暗绿绶带的卷轴，尚未展开就有一股能枯萎万物生机的晦暗之力隐隐辐散而出。 “这是副会长制作‘吸能术’？”中年法师问道。 无瞳老法师狞笑道：“还额外附加了‘高等法术穿透’和‘法术升阶’，管他什么传奇怪物，照样一发被打成弱鸡，然后抓起来好好研究，也算额外收获！” 中年法师立刻明白同伴的打算，朝那位传奇刺客说道：“你来牵制住那怪物！” 话声一落，卡斯塔再度卷起磅礴冰雪，凝结成一根腿骨模样的大棒，亮起涛涛寒光，朝以太会法师凌空奔袭袭来。 “妈的！下回见到那老头，一定要加钱！”影刃传奇刺客骂了一句，藏在阴影斗篷下的身形一甩，好似章鱼吐墨般，顿时生成大片超自然阴影，如同天地间一笔晕染开的浓浓墨汁，任由卡斯塔吞吐寒风冲入其中，却无法搅动阴影半分。 阴影之中，黑不透光、无臭无味。卡斯塔抡起寒光冰棒怒挥狂砸，却什么都打不着。 尚未及飞出阴影范围，卡斯塔顿时察觉膝后、脚踝、咽喉五处地方，几乎是同一时间被利刃划过。只在方寸之间爆发的极大力量，哪怕是精金块锭估计都要被当成黄油般切开。阴影中的利刃好像从卡斯塔那强悍肉体上摸索出连他自己也不知晓的弱点。随附利刃之上，还有一滴便足以毒死上百牛羊的炼金剧毒！ 当卡斯塔冲出阴影瞬间，五处伤口有鲜血混杂着剧毒，以高压喷出，离体瞬间化作浑浊冰晶。看似细微的伤口，实则伤势极深，主导肢体运动的肌腱已被切断，伤及咽喉的斩击，更是能让几头成年野牛被齐刷刷砍下脑袋！ 体质强悍如卡斯塔，也登时没了动作，靠着惯性飞向两位以太会法师，依赖超凡的生命力进行高速自愈。脖子几乎被切断一半，也让他无法张口吐息。 “哼！不过如此！怪物终究只是怪物，力气再大又怎样？”无瞳老法师的笑容似乎比卡斯塔更为凶恶，他的“吸能术”已然蓄势待发，整根卷轴消融成魔法灰烬，仅在指尖化作一串跳跃的黑色闪电，如同毒蛇出洞，狠狠咬上这位传奇巨人。 这道九阶死灵系法术能够削弱从生命体质、施法等级到豁免抗性等一系列能力。任凭你强韧豁免再高，也无法完全消除法术效能，更别说卷轴本身出自于以太会的传奇法师之手！ 轰隆~~~ 狂雷之声震耳欲聋，无瞳老法师看着被“吸能术”命中的卡斯塔，浑身脱力地朝地面掉落，忽闻惊天雷声的他还有些错愕，心想自己那位迈入传奇等级的老师，制作出这根高等穿透兼升阶的“吸能术”卷轴，并未听说有什么额外的音波效果啊？ 然而等他反应过来，那名影刃传奇刺客便已从大片阴影中落下，浑身青烟、生死难料。 第244章 原初魔法 “不好，是奥兰索医师出手了！” 中年法师刚取出一枚未被破坏的昂贵星光宝钻，本来准备朝卡斯塔施展“锢魂术”将其捕获，惊觉情况有变，又忙不迭地给自己加持一道“免疫闪电”。 “呵。”盘坐云端的玄微子现出身形，面带从容笑意。 而在玄微子周围，威武凛然的恒益子与肃穆庄严的飞神金乌拱卫左右，数百名护法仙灵飞聚而至，紫云金霞如天上宫阙罗列，方才那声惊雷便是他行法降下闪电。 在发现以太会才是来刺杀自己的人手后，玄微子毫不犹豫转换目标。趁着卡斯塔狂性大起、转变目标发动攻击之际，他专注锁定那名生机气息截然不同的传奇刺客，等他对卡斯塔出手后，当即登坛行法、召遣符吏，引数十道天雷殛顶而下，无差别地灌入阴影之中，就是要一击夺命。 “去！” 玄微子一声令下，靛肤赤发的恒益子率领数十名天丁力士朝着坠落的传奇刺客追去。这样的传奇人物谁知有什么额外的保命手段？现在玄微子可没心思搞研究，就是要把对方彻底击杀。 数十名天丁力士飞落，顿时大棍长矛、瓜锤叉戟齐上，耀耀灵光翻飞，管你什么影刃高手、传奇刺客，用尽碎脑断骨的重手法，直接剁成肉酱！ 转眼间，阴影披风内只剩下一团碎烂血肉，还要被那个蓝皮红发鸟人顺手放火烧成灰烬，这下别管什么传奇不传奇，如果没有转移灵魂、复制肉体的魔法手段，注定就是死路一条了。 “哟，两位。”确认传奇刺客的生机波动彻底消失，玄微子的声音远远传到以太会法师耳中：“不知道你们莅临柴堆镇有何贵干啊？” 玄微子那轻松随意的语气，在两位以太会法师听来，简直比卡斯塔的冰风暴还要寒冷。 “周围不是被超广域的‘次元锁’笼罩住了吗？他怎么还可以召唤出这么多魔法仆役？！”无瞳老法师通过“心灵连线”与同伴暗中沟通道。 中年法师脸色紧张：“他不是召唤，我要是没看错，这些魔法仆役都是柴堆镇魔法阵的一部分，他们是直接在‘次元锁’范围外飞过来的。” 同时，高冠羽氅、手捧圭牌的飞神金乌，冷叱一声，左右各有三十六位符吏玉女结阵飞步，足下五色之光流焕生辉，无半点杀伐意味，威仪具足，如仙真出巡。随之步履生光，化成大片霞光闪耀的云雾，转眼笼罩住大片空域，迅速将两位以太会法师的退路截断。 “这是‘重雾术’？还混杂了‘闪光尘’的致盲效果？”无瞳老法师一眼辨识出了大概，抬手念咒，他看出寻常风势根本吹不散这等浓雾，“高等解除魔法”紫芒腾腾、赫然在握，意图一举突破而出。 “等等！”中年法师更加稳重，赶紧按住同伴那试图反抗的举动，抬头对玄微子说道：“奥兰索医师，我们只是受人委托前来，如今事情败露，我们无话可说。为了保全生命，我们可以尽力补偿对您的冒犯！” “猖狂的口气。”玄微子说道：“真以为我不知道，此前就是你们一直试图扰动魔法阵吗？被我斩断手臂的是哪一位啊？” 无瞳老法师不情不愿地撤除法术，他能够感觉到玄微子那锐利得能钻入意识中的目光，即便身上有“心灵屏障”保护，还是无法遏止深入灵魂的压迫感。 “我们可以告知您是谁委托这次刺杀行动！”中年法师见玄微子没有抗拒表情，坦明事情缘由：“包括刚才被您击杀的那名影刃刺客在内，我们都是由帝国元老院的迈耶公爵所雇请，他是芬拜伦的父亲！” 玄微子面无表情，他依稀记得芬拜伦确实出身优越，没想到还有这么一位父亲，能够在帝国元老院中占据一席之地。 “受人雇佣而杀人，受雇者难道也没有罪过吗？”玄微子冷笑言道：“更何况你们不光是为了这件事情而来吧？撞到我面前，还指望我会放过你们？” 随言显能，天空中乌云怒卷、如峰似岳，浩荡磅礴的天地之力吞吐不息，紫金光华沛然夺目，震撼心神。 “奥兰索医师，或许我们可以先达成合作！”中年法师趁机说道：“目前您的敌人还未完全败亡，甚至还要面对强大的传奇怪物，我们可以协助您击退敌人！” 此时掉到地上的卡斯塔狂吼几声，无序的原初魔法在他身上飞快奔流，“吸能术”效果居然被渐渐移除。哪怕是传奇法师制作的魔法卷轴，仅能勉强压制他短暂片刻。 “戴上这个，可以暂时饶你们一命。”玄微子抬手用星光体造出两条项圈，莹莹晶光好似上佳的工艺品，隔空御物扔给两名以太会法师：“如果胆敢再有冒犯，就直接让你们晶体化。从这个高度掉下去，保证摔得粉碎。” “希望这一战过后，奥兰索医师能够不再追究此事，毕竟迈耶公爵才是您真正的敌人。”中年法师拿着项圈说道。 “你难道真要服从这个家伙？”无瞳老法师面对玄微子怒斥道：“我们可不是狗！怎么能随意听你调遣？！信不信我们跟那头传奇怪物一起来对付你？” 玄微子懒得多言，剑指上举，雷霆隐现、剑光渊积，仿佛下一刻就有无边天威降临。 中年法师眼神游移片刻，不知在思考什么，竟是非常自觉地给自己带上水晶项圈，紧贴脖颈皮肤，却没有让人窒闷感觉。 “戴上吧，难道你觉得自己比弗斯曼还要厉害？”中年法师对同伴说道。 无瞳老法师气不打一处来，在心里骂道：“妈的，你这家伙都不知道给自己准备了多少个克隆复制体，就算死了也有把握将灵魂转移过去，大不了损失一两个最高阶法术位，以后还有办法锻炼回来，而我要是死了，就彻底没了！” 心里虽然这么骂，可是面对威势十足的玄微子，加上无法传送逃离的现况，无瞳老法师也不得不给自己戴上水晶项圈，顺便给自己做着安慰——哪个法师在当学徒的时候，没给导师呼来喝去，当成贡献法术位的苦力使唤？ “你们身上有不少力场类型法术，尽量施法困阻这个巨人。”玄微子说道。 中年法师有些惊讶，按说自己身上的魔法物品都利用幻术进行过伪装，别的法师也要拿在手上仔细鉴定才可能看穿。而这位奥兰索医师竟然连法术类型都探查出来，此人对预知法术的研究到底有多深？ 玄微子没再多看两位以太会法师，他敏锐感应到卡斯塔的愤恨目光望向自己，犹如无尽冰雪欲将整个世界化为冷寂废土。杀机横空，对方显然不打算让自己逃跑，必须在眼下了断这份无来由的仇恨。 “也好，我本就没打算跑。” 战斗一触即发，玄微子先声夺人，他察觉到卡斯塔仍然会被火焰所伤，于是凝神存运，真火冲融、陶铸六合，星纲法坛如受感召，空洞虚谷阳炎生、照遍周天灭万殃！ 卡斯塔身形微动，玄微子剑指一引，太阳真火直射而下，跨越数百尺距离，好似古龙吐息，吞没了巨人身躯。 以制魔克邪的崇正心念发动真火，勾招天地间无边阳火，玄微子这一手是从德鲁伊的“阳炎爆”学来，或多或少也参考了弗斯曼的火焰塑能法术。 就听炎流之中一声怒吼，卡斯塔原地发动一场冰风暴，冰火交加爆发一波又一波的能量乱流，炸得周围土石翻飞，轰鸣不休。 玄微子还在天上发动太阳真火，远处圣鳞之子恢复一二，扇动双翼飞腾而起，鼓动恶毒黑焰，朝着玄微子扑来。 “你给去我死吧！” 黑焰狂张，可还没等圣鳞之子动手，恒益子忽然飞身而至，手中念刃武器化作一条长鞭，如灵蛇缠腰扯住圣鳞之子，好似田径赛场的运动员甩动链球，将其重重扔到卡斯塔身上。 两个大块头撞到一块，同陷冰火交加之中。圣鳞之子还不及反应，卡斯塔怒吼一声，反手便是重拳连出，狠狠打在圣鳞之子身上，重重气浪吹飞冰火蒸气。 大地亲王见状赶紧上前，抬脚一跺震得卡斯塔脚下地块倾斜，“群峰之拳”隔空一挥，牵动周围大地土石，四面八方暴突而起尖刺石笋撞向巨人，每一根石笋都带着颤鸣振动。 就听得一连串砰砰脆响，好似群峰耸起的石笋在卡斯塔身上撞得稀碎，却没给他造成一丝外伤。 “……劣等种！！”狂性充盈思维的卡斯塔再度转变目标，朝着大地亲王冲去。 “你搞错目标了！”大地亲王也是被这个狂乱无序的巨人挑起了怒意，脚跟微挪，“超重力场”如山压下，让卡斯塔膝盖一屈，重重跌倒。 磅——！！ 如此重压也仅能让卡斯塔迟滞一瞬，他抡拳下砸，巨力更甚山崩，当即地形丕变，百尺方圆下陷为坑，崩碎大地的力量反倒将大地亲王直接掀飞。 此时，一道正立方体状的“力场监牢”忽然笼罩住卡斯塔，监牢内壁居然生出条条透明力场卷须，将卡斯塔四肢脑袋全部缠卷起来，不让他有任何施法动作，也不让他双脚着地，巨大力量足以将魔像扯得四分五裂。 无处用力的卡斯塔浑身冒出点点光尘，然后像是立方晶体般的“力场监牢”直接瓦解破碎。 “又是这样！这怪物难道能够随意施展‘解离术’吗？”无瞳老法师气呼呼地骂道。 中年法师却好像看懂了什么：“难道这就是原初魔法？传说能够将一切法术彻底解构与重构的力量……如果是这样的话，光凭我们手上这些魔法物品，用光了也挡不住这头怪物！” 挣脱束缚的卡斯塔环顾四方，原初魔法的蓝白光尘开始流动、汇集，周围天地由于卡斯塔的存在本已寒冷如冬，此刻居然还能继续变冷，空气流动也变得迟缓下来，两位以太会法师给自己加上“忍受环境”，却还是觉得有些手脚发冷，而且就连“忍受环境”本身都在寒冷中逐步消解。 而挨了最多攻击的圣鳞之子与大地亲王则勉强忍受住这股寒冷，但还是纷纷远避。大地亲王则干脆说道： “圣鳞之子，我们不要跟这些人缠斗下去了，不如就此撤退，回到葛兰法兹重新整顿，再考虑其他事情！” 化身邪魔的圣鳞之子咬牙不止，远处大军在多方夹击围攻之下，早已损失惨重、陆续溃退，敌人畅快地收割着残兵败将。然而如今激流湾堡垒已经被攻占，就算将大军重新收拢，也注定是无路可退。 “不、不不不！”圣鳞之子无法容忍自己就此败退，牢牢盯着卡斯塔：“再等等，等他把奥兰索杀死，局面就能够扭转了！要是现在退回葛兰法兹，那一切就都完了！” 而在天上，两位以太会法师冻得够呛，已经要给自己加持“抵抗寒霜”，结果发现身上的法术能量还是在渐渐消解，法术根本没法长久维持。 “奥兰索医师，我们恐怕对付不了这个怪物……”中年法师望向玄微子，发现对方神情自若，丝毫不受寒霜所扰。 玄微子看着卡斯塔周围地面逐渐铺上一层冰霜，那不是简单的水汽凝冰，而是星纲法坛的力量竟也隐约不受控制地被他影响。 卡斯塔并非破解了星纲法坛，从而获得其中升坛行法的资格，而是利用星纲法坛与古代巨人遗迹的那点微妙联系，进行纯粹的暴力干涉，同时也是尝试将玄微子布设开来的法脉玄理渐次瓦解。 “是可忍，孰不可忍！”玄微子面露愠色，随即朝两位以太会法师挥手道：“你们的冒犯我稍后再算账，最好别自以为是能逃走。” 两位法师如蒙大赦，尽管还不是彻底自由，可无需冒险对上卡斯塔这样掌握原初魔法的传奇怪物，那便是天大的幸事了。 此时就见玄微子起身迈步，身形飘然而降，一时龙吟虎啸、昊光大作，云巅雷霆来谒、万剑铺道，浩浩荡荡直逼卡斯塔而去！ 第245章 威武法相 紫微天雷降，万剑道威临。 天空仿佛裂开一道缝隙，将无止境的威能倾泻下来，足可扫平半径百尺内的威力，都聚焦在一点，全数汇集到那超越一般传奇层次的巨人身上。 “……愚蠢！” 卡斯塔昂然怒喝，原初魔法不断翻腾奔涌，任凭千雷万剑袭身，他自岿然不动，全身上下光尘飞散，试图将磅礴攻势尽化于无，却还是止不住部分威能散逸而出，引得巨爆连连，烟尘纷飞。 浓浓烟尘中，一点银光流曳如星，在天雷剑光过后，直射卡斯塔而来。他反应如电，抬臂一挡，但银光锐利无匹，直接贯穿手臂，直插胸口。 贯穿手臂的剧痛让卡斯塔厉声嘶吼，他低头一看，竟是一柄银光流转的阔刃长剑，而在另一端持剑者，竟是一位身披玄甲、巍若太和的巨人，怒发冲冠散扬、擎剑力摧山河，面容与玄微子一致无差，却换作威凛雄浑气度。。 玄甲巨人手腕一振，长剑挟分山之力，直接将卡斯塔手臂绞碎，剑锋射出内劲旋钻轰入卡斯塔胸膛，更是炸出大片血花碎肉！ “啊啊啊啊啊啊————” 看着卡斯塔惨嚎着跌倒在地，周遭围观之人都大感不可思议，明明不是多么惊世骇俗的武技，居然能够将卡斯塔重创至此，这还是那个把圣鳞之子与大地亲王吊起来打的卡斯塔吗？ 这位手握阔刃银剑的玄甲巨人，的确就是玄微子，更准确来说，是他变神行法，与星纲法坛端拱冥合，现出帝一威武法相、上圣伏魔真形。 这就是玄微子如今压箱底的手段了，“帝一威武相”发动起来，可谓是天地伟力尽归此身，如果他愿意，一剑劈出足以削平山峰、裂地为谷。 尽管施展“帝一威武相”需要玄微子调摄身心、运神行炁，冥合内外之力，跟超自然能力沾点边，但这种变化手段不能被“解除法术”或者“反魔场”所驱散压制。按理来说，只有特异能力才可以做到这点，可这又不太像是特异能力，连玄微子都说不清楚了。 玄微子创制此法，本身就是为了用来对付大地亲王这种防护能力、豁免抗性极高的敌人。天雷剑光虽然看着威力惊人，也是调动天地之力攻伐，但外在的天地之力终究只是临时结合而成，能分则能散。大地亲王固然会被天雷剑光所伤，可他也能拼着付出一条手臂的代价，将法术威力打散转移。 更何况天雷剑光于“天地”而言，不过是极为偏狭的一种存在形式，注定是有局限性的，不可能用来对付所有敌人。 而生命作为一个高度复杂的系统，不光生命本身是天地间的一个存在形式，生命内部也是多个存在形式结合。所谓“人身小天地、天地大人身”，正是叙述此理。 丹道修行要盗天地造化之机，并不是真的去偷盗窃占，无形无方之物如何盗取？其实要领会“阴符”、“参同”之妙。 当身心调摄冥合天地法度玄理，那可真就说得上是“宇宙在乎手，万化生乎身”了。即便玄微子如今也仅仅是自玄关之门中，窥见出一丝半分的天地造化之机，远远未达到前人先贤所述的境界，但有星纲法坛凝摄天地之力供玄微子所用，那他自然也有更强大的神通法力。 比起驱使天地之力，将天地之力归于一身，哪怕尽是面对面的近身战斗，玄微子也能展现出威不可当的实力——当然了，这等本事还是只有在星纲法坛范围内逞能。 “变身？我也会。”玄微子斜瞥了远处圣鳞之子和大地亲王一眼，帝一威武相所流露的目中神光，被盯上一眼都有灵台大震、心神激荡之感。 沉思不过闪念，卡斯塔被一剑断臂、穿胸，强悍如他也嚎叫不已，靠着强悍的生命力疯狂让断肢重生，但玄微子可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进步再劈，阔刃长剑怒挥而下。卡斯塔勉力引动原初魔法，形成厚实如冰川般的屏障。奈何剑势直接崩裂冰障，耀目银芒再断一臂。 卡斯塔受痛之际，发出震天狂啸，方圆几百尺内，巨石碎裂、土块粉化，连沙尘也随之高频震颤起来，砂石摩挲产生高温，居然凭空引燃点点白炽火光，骇人非常。 观战几人早已躲到狂啸音波的杀伤范围之外，纵使如此也感觉震耳欲聋、骨节隐痛。 而在战圈中央的玄微子，虽被狂啸震开，但帝一威武法相脸色不变，只是杵剑而立。 这帝一威武法相不是寻常血肉之躯，更不是一般仙灵护法那样由星光体采摄天地灵息而成，已近乎是“内外三华聚，五德始终备”的蜕凡仙身，拥有类似“法术无效结界”，理论上甚至可以达到“无视一切世间法”！ 眼下玄微子固然还没有达到这个级别，但帝一威武法相也照样有着极高的物理伤害减免和全元素能量抗力，对削弱生命素质的伤害、能量吸取、巨创即死、恶意变形与石化等效果一概免疫，惑控心智的伎俩更是别妄想能对玄微子有用。 “就凭这样，还不够！” 卡斯塔吼声一停，玄微子再度进攻。这回卡斯塔学精明了，竟是向后急忙退避，轮到他朝着圣鳞之子和大地亲王退去。 “……你们……给我拦住他！”卡斯塔朝着两人下令道。 圣鳞之子和大地亲王都是一脸发懵，玄微子眼下实力已经大大超乎他们想象，逃都来不及逃，哪里还有胆量还击？ 卡斯塔驾起冰风暴急退，玄微子可不打算放过他，这家伙凶性难改，不是打退一次就了事的。不能在这里解决卡斯塔，自己恐永无宁日！心念及此，身形一拔，足踏云光飞遁疾驰，甩下圣鳞之子和大地亲王，从后面赶上了卡斯塔，长剑虚劈，一道厚达十尺的“星光墙”横亘在前。 卡斯塔一头撞上星光墙，仗着原初魔法将其消融瓦解，却也迟滞一瞬。玄微子毫不犹豫，飞身挺剑。 “阴阳始判，开天辟地！” 剑中阴阳运炼磋磨，剑锋之上竟有断裂空间的威能，无视一切防护能力，贯穿卡斯塔背心，帝一威武法相顺势将其压倒在地，如践龟蛇。 “天星照应，地气冲凝，如律令行——移山岳，决江海！！” 玄微子灵台发内音、符吏引地气，借助星纲法坛勾缠山川精气、大地脉动之妙，发动移山之力，帝一威武法相顶上，云霞涛聚如重峦叠嶂，空间也为之一凝。 下方的卡斯塔顿感泰山压顶之重，不光是几乎粉身碎骨的重压，连同七窍五感、四肢百骸也被一并被封印镇压，比起法师的“永恒静滞”与“禁锢术”还要强大得多，简直就是拿一座山脉来镇压住卡斯塔，连他那狂乱无序的心智也几近静锢。纵使卡斯塔有解构一切魔法效应的原初魔法，此刻也只能勉强做出一些抵抗，迅速回归寂静之中。 …… 艾丝梅朵挠着细卷发，酒醉醺醺地爬出大篷车，听着柴堆镇外山呼海啸的厮杀声，还有时不时传来的法术爆鸣与震动，她随便翻了个白眼，嘴里嘀咕道： “一大早就开打啊？闹个没停啊、啊、阿嚏！噢哟？怎么还有点冷？” 艾丝梅朵双臂互抱，搓着手臂给自己发热取暖，还顺便从大篷车里摸出一瓶酒，用牙齿咬掉木塞，顿顿顿地猛喝了几口，把脸色都灌得微微发红，让身子暖和不少。 “呼！要是有几瓶瓦努亚的海盗蒸馏酒，再搭配桑迪恩群岛的海鲜烤串，这才是人生享受啊~” 卷发女性晃晃悠悠地在柴堆镇内瞎逛，漫无目的地行走着，路上与时不时有受伤士兵被抬进医院，或者负责递运物资的民夫跑过，哪怕是普通人家的妇女也帮忙煮水烧灶、准备餐食。虽然柴堆镇内气氛紧张热烈，却不见有慌乱惊恐，众人似乎已经看见胜利的曙光。 镇子上没有人留意艾丝梅朵的行踪，就见她身形飘忽，步伐动作不快，几个闪现就来到柴堆镇西北方的山林之中，提着半瓶子晃荡的劣酒，拨开披头遮脸的细卷长发，看着眼前老藤缠绕的女巫小屋，脸上若有所思，随即淡淡一笑，来到附近那处魔法涌泉。 就见架起大釜的魔法涌泉旁，年轻女巫舒芮正双目空洞地盯着大釜内中旋转不停的魔药，嘴唇开阖地念动着无声咒语。她那只魔宠肥豚鼠慢吞吞地爬来，阻挡在艾丝梅朵前面。它怀里抱着一根芹菜茎，一对黑豆豆般的眼珠子，湿润的鼻子微微抽动，看上去可怜兮兮。 “估计很多人都没想到吧，堂堂古代巨人造物之一，号称‘陆地吞矿者’的加拉翁巨兽，竟然能变成这副可爱模样。”艾丝梅朵伸了个懒腰：“或许它来到这里会有些熟悉的感觉吧？毕竟就是它把周围地底的矿脉全部吞噬，靠着体内魔力熔炉转化成上升阶梯的原料。” 年轻女巫停下念咒，抬头眨了眨眼，看向艾丝梅朵的眼神也有些许变化。 “你是第一个能够看穿我施加的封印，而且就算能够看穿，也不是谁都能认出加拉翁巨兽的。”年轻女巫眼角不经意流露出丝丝魔力，将周围空间封锁起来。 “不用那么紧张嘛，嗝~”艾丝梅朵打了个酒嗝，摆手道：“我又不是来告发你的，再说了，你以为奥兰索他真的完全不知道你的存在吗？” 年轻女巫保持着脸上笑容，并无半分忌惮，反倒一派从容淡定：“你这么担心你那位学生？就没想过我其实是打算帮他？” “如今的奥兰索可未必需要你帮忙哦。”艾丝梅朵似乎察觉到什么，朝天吐了一口酒气，说道：“你也发现了吧？他有对付那位寒霜之主的手段，用不着你去卖这份人情。” 年轻女巫目光望向远方，有些惊讶地说道：“将整个魔法阵的力量聚集在自己身上？亏他想得出来！就不怕发生什么意外，直接被外力撕碎了身体吗？” “这个魔法阵本来就是奥兰索布置的，还有谁比他更了解如何运用其中的力量？”艾丝梅朵笑道：“话说你的预言能力进步不少嘛？我猜你应该是预见到卡斯塔的到来，所以先于其他人来到柴堆镇。 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像是沙多万那样的老家伙，一向珍惜生命，遇到传奇法师同行，反而不会主动挑起战斗。就像丛林中的野兽，在各自领地相安无事，保持距离。倒是以太会那些呆头鹅，真以为自己本事高明，连自己即将面对的敌人是什么实力都没搞清楚。” 年轻女巫有些惭愧地摇头道：“我不也错判了吗？能够教出奥兰索这样的学生，我真的看不透你了。” “其实你大可不必这样，如果你肯主动出手帮忙，派五芒星之塔几位高等法师前来，你们的力量自然能够牢牢扎根在此，而不是靠着一个负债累累的年轻法师。”艾丝梅朵说道。 年轻女巫眼中流露出好奇神色：“我忽然生出一丝预感，你与你这位学生，似乎并没有那么熟悉……你难道不明白？如今这位奥兰索医师真的乐意让别人来帮忙？以他与内勒姆的关系，完全可以邀请对方前来协助，他却连这都不肯。我要是大张旗鼓出面，你觉得他会乐意见到吗？奥兰索医师是一位掌控欲很强的人，在他面前倒不如稍显卑微，这才能更长久地相处下去。” 艾丝梅朵两手一摊：“是吗？人家艾比利特主教可是光明正大地选择投靠奥兰索，总比起你偷偷摸摸往魔法阵里掺入自己的东西要好吧？” “那我把同样的话语还给你——你以为奥兰索他真的完全不知道我的存在吗？有些事情彼此默契，不用说得太清楚，如果他主动来询问，我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年轻女巫似乎明白了什么，眼眸一转，说道：“原来如此，如今这个奥兰索，并不是你的学生。看来你被那群心灵术士摆了一道啊，这是其中哪一位半巨人选择回归现实了？” “你似乎知道不少东西嘛。”艾丝梅朵说道。 年轻女巫朝着地上的肥豚鼠招了招手，将这只憨态可掬的魔宠抱在怀里，笑眯眯地说道：“没办法，我们这里有一位成天宅在家里的大少爷，他的目光足以穿透心灵的帷幕，看见另一片星空。” 第246章 飞弹 “混元祖炁，统御诸天。制伏群魔，镇压邪精。拘魂摄魄，不得动作！” 伴随长剑寸寸拔出，玄微子灵台内音响彻，这不是普通的咒语，而是以斡旋自我灵台内景，勾招大千外景结炁成素符云章，不依笔墨纸张施展的符箓之法。 就在玄微子身下，一块巨型“星光茧”牢牢包裹住卡斯塔，宛如一块宝石材质的虫珀，晶莹剔透、星辉点点，表面布满符篆流光。 这是玄微子以自身五气为引，筹运推纳，化为一股极其强大的禁制封印之力。断知觉、封灵明、禁生机，让卡斯塔陷入静锢无觉的状态，身上的时间流逝也基本被停滞下来。 “好险，幸亏以前没少改良‘星光茧’，否则眼下这一手还真不好施展出来。”玄微子敲了敲身下被封印在大块宝石中的卡斯塔，笑道：“这下可真是琥珀里有头长颈鹿了，要不是你这家伙太过凶神恶煞，我都打算挂起来让大家一起参观了。” 将星光茧缩小为巴掌大的封印宝石，玄微子仍然维持着帝一威武法相，他望向远处的圣鳞之子与大地亲王，那两人早就转身逃跑。毕竟玄微子拿下卡斯塔不过几轮功夫就搞定了，这样实力过于惊世骇俗、难以想象，方才他们两个可还是被卡斯塔饱以老拳痛揍。 不过玄微子并未得意自骄，如果大地亲王此前并未被自己所伤，而且给足时机让他施展“活化山峰”，说不定跟卡斯塔正面搏杀也不会落于下风。 至于圣鳞之子，他那股恶毒黑焰固然有侵蚀生机、染秽魔法物品的威力，但对于生命层次早已超凡入圣的卡斯塔反倒效果不彰，如今展现帝一威武法相的玄微子亦是无惧。 “接下来，轮到你们两个了。”玄微子朝着圣鳞之子两人追去，之前他就以心灵感应让以太会法师阻止他们逃跑。 两名法师奉命出手，飞身追赶，抬手就是一发发迟缓动作的“黑触手”、压制身形的“飞击掌”、震撼身心的“魅影杀手”…… 但圣鳞之子与大地亲王也非寻常人物，那恶毒黑焰发出无数怨魂哀嚎之声，展开一片灰暗阴霾，积累了千百年的怨魂被压榨出最后一丝力量，同样反过来解除掉以太会法师的奥术威能。 “看来不用高等法术，未必能对付这两个土著。”中年法师飞在天上说道。 无瞳老法师则悄声说：“行啦！我们出点力就足够了，那家伙连传奇怪物都能封印，还要我们帮什么忙？” 中年法师指着脖子上的项圈：“他连传奇怪物都能封印，还不能对付你我？做好接下来日子听他调遣驱使的准备吧，你我可都跑不了了！” “他真敢这么做？我们可是以太会成员，我的老师还是传奇法师！”无瞳老法师难掩怒意。 中年法师笑道：“弗斯曼不是照样有席邓斯做老师，结果呢？你不要太自以为是了，如果对手也是传奇施法者，你那位副会长老师可不会为了你强出头！人家还要继续过好日子，靠着不断更换年轻肉体来延续寿命。别忘了，你原本的身体已经献给副会长，现在你这具身体就是老师用过的二手货罢了……看吧，奥兰索医师要追上来了。” 玄微子的“帝一威武法相”确实让他的实力提升到超凡入圣的地步，但此举终究是让法坛与人身炉鼎结合，过程大耗法力，玄微子也只能维持三分钟左右。此前为了对付卡斯塔，都是速战速决的强硬招数，加上施法封印，已经耗去了大半时间。 “伏诛！” 帝一威武法相口放雷声，扬手一掷，长剑化作流电飞光，直射圣鳞之子背心。 “小心！”大地亲王预先察觉到杀招降临，强行撞开掠地飞驰的圣鳞之子，流电飞光直接刮过他的肩膀，竟是留下一道不浅的伤口。 鲜血飞洒，点点金光从落地鲜血中飘散，还原本来色泽，逐渐呈现土石之色，融入大地之中。 紧随其后便是恒益子带着数十名天丁力士一拥而上，大地亲王大喊一声：“我来断后！” 随即抬脚猛躲，半径六七十尺的地面震波横扫，好似无数竹笋破土而出，根根尖锐石刺暴窜而起。恒益子等一众天丁力士都具备飞行能力，当即飞跃而起。 却见大地亲王沉声一喝，抬手虚托，石刺离地飞射，好似绵密箭雨、堪比大炮齐发，将一众天丁力士射得身残肢断，仅有恒益子将八棱黑铁大棍运如旋风，拨挡成片石刺。 可与此同时，一抹银光从斜刺里杀近大地亲王身侧，他惊见恢复原样的奥兰索医师扬手甩出八道金篆灵符，当即催动全身力量，突破极限。 “退下——！！” 大地亲王高声咆哮，金光自七窍狂涌而出，身形寸寸拔高，当即地动山摇，一股凝滞空间的沉重力量将玄微子瞬间压制，然后便是不计代价地燃烧灵魂，“群峰之拳”一举落下！ 砰—— 重拳落下，欺近身前的“奥兰索医师”却是化作一团扭动软泥，被拳锋劲力轰然炸碎！ “不好！圣鳞之子，快逃——” 大地亲王瞬间意识到这只是敌人假身，真身必定是去追杀圣鳞之子！ 圣鳞之子刚刚闻听此言，还不及回头，几十枚拳头大小、紫光闪闪的“魔法飞弹”，没有丝毫花哨，尽数命中圣鳞之子，竟是无视了他身上精金般的伤害减免能力，杀伤效能狠狠贯入体内，砸得他双翼骨折、黑焰飞散，更有重重钻入意识的冲击，当初让圣鳞之子极为狼狈地栽倒在地。 此时就见恢复原样的玄微子，负手握剑、飘然凌空，他的“帝一威武法相”确实已经无法再维持下去。不过此刻他手上有两枚紫光氤氲的“魔法飞弹”旋绕不息，就像文玩家将两枚核桃放在掌心盘弄，好奇之余还在喃喃低语： “有趣，我这还在构思更好的击破伤害减免手段，结果人家早就有办法了……不愧是‘飞弹女王’，居然还能将法术导入星纲法坛之中，她这是预料敌人的类型了？” 玄微子之前在对付卡斯塔之时，隐约感应到星纲法坛额外增加了一些原本没有的结构，就像一幢房子外面挂了别的设备。只不过当时他要集中心神封印卡斯塔，就暂时没有多想，因为对方的举动并没有动摇星纲法坛。 等把最难对付的卡斯塔料理完，玄微子便立刻重新检视星纲法坛，发现额外导入其中的居然是三道法术，并且都属于“魔法飞弹”的范畴。 “魔法飞弹”虽然只是一阶塑能系奥术，看似寻常普通，几乎是每个法师学徒必学的法术，却也有其不凡之处。除了法术本身仍然会被法术抗力所抵挡，“魔法飞弹”是依靠精神意识来对锁定目标发动攻击，不需要额外瞄准，强韧、意志、反射三项豁免能力，没有一项能对抗飞弹造成的伤害。所以飞弹在有效距离内是“发则必中”，简直比小李飞刀还厉害。 可是“魔法飞弹”伤害平平，也就是用来对付一下低级人物，最普通的“护盾术”就能阻挡“魔法飞弹”，一些经验老道的士兵也能靠盾牌偏转飞弹的攻击力。 但后来有一个人，将“魔法飞弹”改良到极为高明的水平，不光是让“魔法飞弹”射得更远、威力更大、数量更多，还能够额外附加各种效果，甚至开发出无视法术抗力与伤害减免的魔法飞弹。 这个人就是“飞弹女王”弥菲赛缇丝，如今五芒星之塔的首席大法师。 “不是拟象、不是投影，也不是什么深度改造的肉身魔像，就是活生生的一个人。这个世界的法师，果真不可小视啊。”玄微子暗自惊叹，他基本可以确认，那个叫做舒芮的年轻女巫，就是“飞弹女王”派来的。 但这个年轻女巫恐怕不是弥菲赛缇丝的学生，甚至让玄微子觉得有些近似于阳神化身了。因为导入星纲法坛的三道“魔法飞弹”法术，其能量级别经过玄微子辨识，已经不是简单的九阶奥术，一道下去就有数十枚飞弹，直接就把化身邪魔的圣鳞之子砸得骨断吐血，这可不是年轻女巫本身施法能力所能展现的。 玄微子从内勒姆那里听说过，法师到了传奇层次，才算是真正“掌握”魔法，传奇法师哪怕施展一到九阶的普通奥术，其威力与效果都是有额外的提升——更确切地说，是掌握了这些更高深巧妙的魔法技艺，所以他们才成为了传奇法师。 一般来说，对于传奇法师都会有个特定的“称号”，这也算是一种古老的传统了。而这些称号自然也跟传奇法师自身特长技艺相关。 “也罢，先不想这些。”玄微子按下思虑，不远处飞神金乌已经带着符吏诵咒施法，大片耀目明霞照下，威神伏魔之力压得黑焰难生，圣鳞之子也照得筋骨酥软，提不起反抗气力。 这邪魔黑焰并非死灵法术，寻常正能量无法压制。玄微子对教会神迹了解还不多，但隐约能察觉到他们是运用了某种崇善愿力。 而玄微子自创的“帝一威武法相”当中，也有威神伏魔、斩勘邪精的心法，此法在玄微子施展过后，也随之化入星纲法坛，由飞神金乌领着一众符吏行法制魔，果真能够禁束邪魔化身的圣鳞之子。 只不过同样的法术，用在大地亲王身上就未必有如此禁束效力了。 “放开圣鳞之子！”大地亲王如今身形也拔高变大好似巨人一般，只是浑身上下布满裂痕，溶溶金光自其中散逸而出，他见圣鳞之子被玄微子所制，怒吼着挥拳而来。 “回光返照之态。”玄微子不与他硬拼，护身霞光裹住自己一飞冲天，毕竟经历方才多方混战，他本人也消耗甚大。要知道原本“帝一威武法相”是留着给大地亲王的，没想到半道杀出个卡斯塔。 “难不成那位飞弹女王是预见到了这一切，所以特地派来舒芮，还给我提供这种协助？”玄微子看着手里剩下两道法术，表情微妙：“受人恩惠，也将受人挟制。偏偏我在火舞城的举动，在外人眼中已是五芒星之塔的盟友，可是在五芒星之塔内看来，又是‘炎魔’席邓斯不共戴天的仇敌。这就难免会被当成是飞弹女王的部属，眼下她这么搞，是打算将生米做成熟饭吗？好算计啊。” 看着赶忙去救人的大地亲王，玄微子开口问道：“亚奈，你还要帮这个人帮到什么时候？眼下是什么情形你还不清楚吗？就算你们两个活着逃脱，葛兰法兹也注定要分崩离析。 其他部族无论是出于报复还是为了自保，衔尾巨蛇部族过往种种罪恶行径都会被彻底揭发出来。到那个时候无论是高高在上的血吻种，还是卑微低贱的细尾种，都会被当成各部族的仇敌。 贵人们倒是还可以躲进葛兰卡山城里，而那些散布在外的细尾种苦力呢？你有没有想过他们的下场？我觉得圣鳞之子应该是没想过的，或者说他根本不必去想。” 大地亲王身在明霞之中不受丝毫动摇，却被玄微子这番话说得动作一顿。而旁边被扶起来的圣鳞之子，也正好听到玄微子的话语，更是激起内心恶意，朝着大地亲王质问道：“难道你也要背叛我吗？！” “不、我……”大地亲王迟疑之际，忽见周围有八面金篆灵符环绕，脸上溶溶金光渐销，他身形重新变回枯瘦老人的模样，图腾亲王的力量竟是再度离散。 这时玄微子再进一语：“你难道就没想过，我为何能够这样轻易剥夺掉图腾亲王的力量吗？那其实是因为……” 圣鳞之子陡然大惊，一把甩开了大地亲王，硬是扇着断折羽翼，朝着玄微子飞去，半道上就被恒益子一棍拦下，还听他嘶吼道：“闭嘴！你给我闭嘴——！！” “……因为从来就不存在什么太初精魂的祝福，图腾亲王的力量，是这个家伙从天空歌者身上偷来的。”玄微子的声音再清晰不过地传入大地亲王耳中。 第247章 焚神 “你这个蛊惑人心的帝国佬，给我闭嘴！” 圣鳞之子怒恨交加，口中脏话不断。然而他此刻的状况却是被恒益子带着一批天丁力士牢牢摁住，还有一批飞神金乌率领符吏诵咒镇压，纵使有手撕犀象、挥拳破墙的力量，也被削弱得筋骨酥软。 玄微子则饶有兴致地观赏着这一幕，抬手摄回八面金篆灵符，浅笑道：“没问题啊，你们完全可以当成是我、奥兰索医师，有着足够高明的魔法技艺，连你们所信奉的衔尾巨蛇、太初精魂，其降下的祝福恩赐都能被我所驱散掉。当然，我也想了解一件事，那就是这世界上到底有没有名叫衔尾巨蛇的太初精魂？” 圣鳞之子忽然没了骂声，大地亲王亚奈则是脸色一阵灰白。玄微子则得寸进尺问道：“圣鳞之子，方才忽然闯来的卡斯塔，你认识他吗？” 圣鳞之子咬着牙不回答，压在他身上的恒益子重重一拳砸在他后脑勺，声音尖锐：“说话，嘎！” 可即便如此，圣鳞之子还是不说话，一副装死模样。 “怎么？还想着逃跑？”玄微子也不客气，反手一道剑光贯穿圣鳞之子，同时恒益子发出一道“次元锚”，杜绝传送脱身的可能。 “与其渴求别人的恩赐祝福，倒不如自己主动去寻求解决的办法。”玄微子转而对大地亲王说道：“圣鳞之子或许曾经给过你不少许诺，但不知实现了多少？还有，双翼种卫士目前在葛兰法兹各部族大肆掳掠八岁以下的孩童，你想必知道是什么原因吧？” 大地亲王脸色一惊，他目光转向圣鳞之子：“这是跟帝国佬的交易内容吗？为了夺取柴堆镇，你竟然不惜出卖葛兰法兹？” “区区一个柴堆镇，值得葛兰法兹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吗？”玄微子问道：“圣鳞之子你是看中了古代巨人遗迹吧？说不定还对我布置的魔法阵还挺感兴趣的？” 这时圣鳞之子的头艰难扭向大地亲王，沉声说道：“你果然是想背叛，贱民……永远是贱民！” 大地亲王脸色一僵，这位达到传奇级别的老人，好像瞬间被抽干了精神，神色萎靡地坐在地上，一言不发。 玄微子摇头叹息，正要再度对圣鳞之子施法封印，毕竟这么好的实验素材可没处找。可正当他要动手之际，忽觉危机逼近，不待他动作，旁边大地亲王七窍火光迸射，一股无可遏制的大威能轰然爆开！ 轰隆隆—— 一团威力恐怖的爆炸自大地亲王身上发出，那是吞天灭地的恶毒黑焰，一瞬间就夷平周围方圆数百尺。大地亲王竟是毫无征兆地自爆开来，他那达到传奇层次的生命力与强大灵魂一并被转化恶毒黑焰，将周遭地面上的一切事物化为乌有。 “哇靠！怎么回事？同归于尽了？”天空上还在观战的无瞳老法师兴奋不已：“这下好了，那两个土著跟奥兰索一起死了，我们现在就叫人来，去把柴堆镇占了，除了那个奥兰索医师，这里根本没有高手。” “是吗？”玄微子的声音忽然从两名以太会法师身后传来。 两名法师后颈一凉，身子微颤地转过身来，就见玄微子一脸淡然地掸了掸衣襟，反问道：“有什么奇怪吗？不就是一道‘触发术’跟‘任意门’就能躲开的自爆吗？你们高等法师也有类似手段啊。” “对、对……”中年法师也吃了一惊，可他有些话不敢说，法师的“触发术”其实也有个生效速度，如果“触发术”的条件设定得太复杂，遭遇突袭情况很有可能无法生效，哪怕是突袭也是有很多种情况的，更多法师选择是用自己意识去主动触发连带的法术效果。方才那突如其来的黑焰爆炸，他自觉大多数高等法师是来不及躲避的。 不过想到对方是动动念头就能施法的心灵术士，或许连思维速度也比法师要快？但反应速度这种事，应该跟反射豁免关系更大吧？如果是那位影刃传奇刺客，倒是可能来得及反应，但方才那种黑焰爆炸的威力，恐怕他也躲不开吧。 中年法师心下后怕，幸亏没有真正实行刺杀，否则自己这三人估计是断难成功的，而且到那种时候，这位奥兰索医师也不会留自己活路了。 “你们的表现不行啊，我不太满意。”玄微子对两名以太会法师说道。 “等等，我们已经帮过你了吧？”无瞳老法师赶紧问道：“你的敌人不是死了就是被你封印，我们没什么可帮的了！” 玄微子说道：“我对你们以太会的法术挺感兴趣的，可惜平时找不到你们……” “不知道奥兰索医师您需要什么？”中年法师立马看出对方并不是打算要赶尽杀绝，机敏问道。 “说不准呢。”玄微子摊手道：“也许是要你们提供一些魔法技艺，也许是要你们制作一些魔法物品，对了……那艘魔法船你们能够维修吗？那就算是战利品，归我了。” 两位以太会法师对视一眼，都各自松了一口气。中年法师问道：“可以修。就是不知道我们需要在柴堆镇服务多久？希望有一个明确的时间。” “十年。”玄微子很干脆地提出自己条件：“当然，这十年内以太会不能对柴堆镇及其附属人员有任何敌对行为，该怎么跟你们协会说明，那是你们的事。” “十年就十年！”中年法师从次元袋中掏出一张白如绸缎的卷轴，内中空无一字，伴随他念了一段契约内容，表面自然浮现文字，然后递给玄微子：“您看这样如何？” 玄微子过目一番，笑道：“受到委托雇请要杀我倒是干脆，现在要替我杀人却各种推诿。那位迈耶公爵给的报酬很高吗？” “咳！这个……如果奥兰索医师有需要让我们去参与战斗，我们出于私下的合作关系，也不是不行。”中年法师说道：“只是我们的本事，奥兰索医师也见识过了，欺负一下水平较次的人还行，像什么传奇怪物、邪魔崇拜者、图腾亲王之类的，我们可对付不了。” “行了，不想拼命，那就多出力吧！”玄微子算是承认了这份契约，顺势签下。不过这份契约并非以鲜血生效，是两位法师拿去向以太会解释，真正的约束力量还是在于玄微子的实力与脖子上的项圈。 …… “亏了亏了亏了，这次真的亏大了！” 从地面上一片阴影中艰难爬出的影刃传奇刺客连连骂道，即便身上那件黯蚀棉絮编织的披风已经遗失，此刻的传奇刺客仍旧如一片活化的乌黑云雾，勉强维持着人形，却有几缕细微阴影飘散离体。 “妈的，所以我讨厌闪电，拼了命去躲也总是会蹭到，而且同时降下这么多道闪电，差点就被当成轰死了！” 传奇刺客当初被玄微子用天雷轰击，其实并未当场死亡，但还是受了重伤。传奇刺客即刻就判断出对方是要先铲除掉威胁性最大的自己，这也是刺客生涯中常见情形了。 其实身为影刃的刺客，最忌讳地就是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这样会让他丧失极大的优势，即便他正面近战搏杀的实力也非常强大，但要不是迫不得已，谁会在空旷的天空上跟疑似达到传奇级别的施法者交手啊？ 所以当传奇刺客被雷电重伤之后，他立刻就打算逃跑了。作为影刃的传奇刺客，加上天生特异的血脉天赋，能够让他哪怕在“次元锁”、“反魔场”的环境下，也能够遁入阴影之中，那是自己苦练多年而开发出的特异能力，唯一限制是必须舍弃部分血肉之躯。 于是在落地瞬间，传奇刺客就直接遁入了自己的阴影之中，艰难摸索到安全地方冒头出来。 传奇刺客说道：“虽然每次舍弃躯体都非常痛苦，不过嘛，嘿嘿！血肉之躯对于我来说倒也不是太重要了，毕竟我可是……” “你可是伏庚蒂王国出身的暗影血统，生来就有潜入阴影的能力，我说的没错吧？” 传奇刺客心下一惊，他面前忽然出现一名披着深蓝色斗篷的面具男，对方接着说道：“能够把身体完全阴影化，还可以重新聚合出一具鲜活肉身随时享受人体快感，真不愧是影刃的传奇刺客。你的存在，给我提供了很重要的参考，说不定未来也能制造出跟你类似的阴影魔像。” “你……”传奇刺客刚要说话，却觉得浑身僵硬，一股石化力量蔓延到全身上下，浮动的乌黑云雾也被凝固起来。 面具男晃了晃手指，示意传奇刺客不必挣扎：“安心，这一道“蛇发主母的凝视”，原本是拿来对付那个叫做卡斯塔的怪物，可惜被奥兰索医师抢先捕获，就只好用在你身上回回本了……唉！真是流年不利、生意难做，没想到他还能将魔法阵的力量集中自身，这还打个屁？” 面具男望着战场上方，一道好似流星的紫金光芒划过，自言自语道：“不光是你，我也亏了。那可是‘虹彩城主’亲手制作的锁魂契约啊，结果也没法夺走圣鳞之子的灵魂，难道那场自爆连圣鳞之子的灵魂也摧毁了？ 话说奥兰索医师竟然一点事都没有？换做是‘无限记忆’那位，估计也不好应付吧……说来我就生气，明明就是这位老人家没收拾干净的烂摊子，他就这样甩给我们这些下面的人，很难办的好不好？” 面具男埋怨一番，低头看着一个佝偻屈体的人形石雕，说道：“算了，勉强回本，趁时间还来得及，赶紧去迷雾海，这回可真是有大发现了！” …… “战场情况怎么样了？”玄微子飞到柴堆镇上空，珊多丽正在那里指挥军队。 珊多丽看着眼前一串银镜圆光，有些眼花缭乱地抬头道：“哦！现在敌人大部分已经溃逃了，我们正在追击敌军和清理一些顽抗的残兵。只不过敌人逃得太快，当中有一部分人还用了传送法术逃走，追不上。” “组织一部分精锐人手去追击，胆敢反抗就格杀勿论，不用留手。如今激流湾城堡已经在我们掌控之中，等你们去到之后可以跟那里的守军配合，他们知道怎么做。”玄微子说道。 珊多丽点头道：“另外敌军还有不少人选择了投降，但基本都是一些小部族，衔尾巨蛇、风豺、野鬃这三支部族不是顽抗到底便是逃跑了。对了，刚才黑色火焰的爆炸，是圣鳞之子搞出来的吗？他已经死了吗？” 玄微子点头道：“死了，他和大地亲王试图与我同归于尽。” “你……没事吧？”珊多丽露出关切神情，她发现玄微子语气不似平日宁淡轻松。 “先后对付这么多强敌，我怎么可能不受伤？”玄微子说道：“我先去疗伤，柴堆镇上下事务仍然由你处置。” “是。”珊多丽目送玄微子离开。 回到三部八景坛的玄微子盘坐于丹霞之中，挥手招动浓雾罩住坛台，周围有仙灵护法隐形拱卫，做足防备。 玄微子刚一坐下，脸色就浮泛起一阵晦暗，眉间一团黑焰隐隐作动，真说上是“印堂发黑”了。 默守清虚，内观身心，灵台妙境乍现。 然而此刻的九转灵台妙境，却是一片黑焰燎炽、山陵崩毁的景象，万千怨魂如风暴盘旋在九转灵台妙境的“上空”，降下比“复仇风暴”和“流星爆”还要强大无数倍的黑火轰炸。 “哈哈哈哈——你上当了，奥兰索！这就是我的逃跑路线啦！跟我比拼诡计你还嫩了点啊！哈哈哈哈——！！！” 弥天黑焰如云罩顶，急旋云涡当中，圣鳞之子涅瑞萨哈哈大笑，他看着下方玄微子，极尽猖狂地说道：“没料到吧？大地亲王早就被我植入了灵魂印记，他这个贱民就算有再大的能耐，我要他死，他就活不成！他内心深处所有不甘、怨恨、愤怒，都将化为我的食粮，要不是有你挑拨离间，那个贱民的灵魂恐怕还烧不出那么旺盛的火焰！我还真是多谢你啊！哈哈哈哈——！！” 第248章 灵台造化功 “确实，这一回是我自作自受了。” 玄微子仰望自身灵台妙境上空的无边黑焰，内中万千怨魂历尽千百年煎熬，发出的悲号之声撼动了整个灵台世界，参天九转之台被黑焰焚灼得遍地硝烟，落地黑焰更是侵夺灵台景物，化生为无数邪魔鬼怪，四处破坏肆虐。 “布设星纲法坛，却引来了卡斯塔。挑动大地亲王的心魔，反成了你这家伙的舍命一搏的契机。”玄微子捧着下巴自言自语：“看来这些日子以来过得太顺，让我有些骄矜自大了。世事因果如千丝万缕，牵一发而动全身，欲求清静修行，结果却难得清静，甚至一步步走向失控的边缘，是该低调一段日子了，顺便好好消化各种知识，梳理过往修行。” 黑焰云涡当中，圣鳞之子涅瑞萨只觉得浑身舒畅、胜券在握：“美妙、太美妙了！你的灵魂世界居然这么广袤，这一切都将成为我壮大的养料，而你的身体也将成为我全新的居所！奥兰索，我可真是要多谢你啊！” 修道之人的灵台内景，乃是依据修行印证所得，结合心境知见积累造就。最初的灵台内景就是内观肉身腑脏筋骨，按照不同的修行法门与境界，各有变化。如将人身上下视作长生宝树，或是五脏身神各居宫府，又比如浑天斗转、斡旋星辰等等。 只不过如此种种，皆是经过身心修持后自然运化而出，并非让人刻意幻想体内有这样那样的景物，若无精深定力与洞彻虚幻的心性，反而容易迷失于这灵台魔境之中。更甚者，于内观修炼中，照见诸般仙家景物、威仪节制、上真降临，自以为得仙家神圣度化传道，结果是深陷魔幻之中。 但对于已然渡过苦海劫数、炼就纯阳元神的玄微子而言，自然勘破这诸般迷障。他的九转灵台妙境如登山九重、移景九变，乃是依据《九转金丹直指》造化开辟而成。若无此等丹道境界，也不可能在心灵之中形成这么广袤浩大、且具体真切的景物。 而如今闯入灵台内景的圣鳞之子，足堪是外魔邪灵了。他引动大地亲王自爆，将其灵魂与生命全数化为黑焰发动的“薪柴”，自己存世之身也毫不怜惜地摧毁掉，就是为了搏此一击，能够让圣鳞之子的灵魂本质钻入玄微子灵台之中。 当初那场黑焰爆炸，无视一切防护，再强的意志豁免都不起作用，直接杀入玄微子灵台深处。而在现实中不过焚灭一二百尺的黑焰，在纯粹心灵的世界中却是一副吞天灭地的浩大神威。 圣鳞之子的用意再明显不过，他要染化玄微子的灵台神识，最终吞噬吸收，以滋养其灵魂壮大，顺便夺占玄微子的肉身炉鼎。此事若成，那么之前圣鳞之子在战场上的一切失利都将彻底扭转过来，不光能够占据柴堆镇和星纲法坛，甚至于玄微子两世修行的一切知见、诸般妙法，都会为圣鳞之子所吸收。 转眼间，无数黑焰邪魔登上九转灵台妙境的顶峰，从不同方向包围了玄微子。 玄微子放眼望去，这些黑焰邪魔大致保留着土著模样，脸上还都带着生前作为活祭人牲受难的痛苦表情，强烈的痛苦、悲伤、恐惧、憎恶、仇恨，在心灵世界中化为实有的黑焰，所过之处无不遭到焚蚀染化，就像恶性病毒一般，毫无休止地疯狂增殖扩张。 “没想到吧？是不是没想到？快说，你是不是没想到？！”圣鳞之子万分得意地俯视着玄微子，如同高高在上的神明：“奥兰索，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跪下向我屈服，我或许还可以给你保留最后一丝的自我意识，然后看着我如何利用你的身体反败为胜、甚至征服整片大陆！ 啊~对了，那个叫做珊多丽的女人好像挺关心你的？不知道你有没有干过她？没所谓，反正等我占据了你的身体，那个女人自然就是我的玩物了。你曾经拥有的一切，都将属于我！你的柴堆镇，你的魔法阵，还有那个上升阶梯，一切的一切，都将属于我！” “在一切结束之前，我想了解一些事。”玄微子好似彻底放弃抵抗，说道：“卡斯塔曾经说你是阶梯下的仆从，你与古代巨人是什么关系？是他们的特殊造物吗？” “闭嘴！你没资格提问！”圣鳞之子勃然大怒，漫天黑焰飞陨，周围万千黑焰邪魔发出摇撼灵台山岳的怪吼。 “那我换个问法。”玄微子说道：“衔尾巨蛇、太初精魂，究竟是否存在？” 圣鳞之子恢复成矜持从容的神态，仿佛是接受着万千信众顶礼膜拜的神明，脸上浮起嘲弄凡夫庸俗的笑容：“这就是你临死之前的疑惑吗？哼，虽然让我极为不快，但我这次就大发慈悲，让你死也死得明白！没错，衔尾巨蛇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不过是我们五人捏造出来唬骗贱民的鬼话罢了！” “那之前你在柴堆镇外显露的衔尾巨蛇虚影，那到底是什么？我能够感觉到那与图腾巨灵很接近。”玄微子说道。 “哦，你说那个啊。”圣鳞之子充满轻蔑神色地笑道：“毕竟未来的葛兰法兹不需要其他图腾巨灵，只需要唯一一个神明，而比起让血吻种那帮满脑肥肠的家伙把持虚幻的祭祀权力，倒不如我们自己来创造一个神明，并且只服从于我们圣鳞之子的命令。” “这就是你们夺取其他部族图腾巨灵的原因？”玄微子问道。 “不算蠢嘛。”圣鳞之子面露狞笑：“对了，顺便告诉你一件事，这个办法是天空歌者想出来的，他推动部族大联盟的创立，其中一个想法就是将所有部族的图腾巨灵融合起来。 不过现在嘛，等我把你彻底吞噬，成为世人心目中的奥兰索医师，什么葛兰法兹，不过是一群又穷又臭的贱民罢了。正好，你不是让长獠部族那帮野猪归顺了吗？正好让柴堆镇反过来吞并葛兰法兹，建立一个全新国度！” 玄微子问道：“最后一个问题，天空歌者被你囚禁在什么地方。” “怎么？这个问题对你很重要吗？”圣鳞之子微微皱起眉头。 “你如果肯坦诚相告，那就更好了。”玄微子说道。 “就在巨蛇王冠宫殿地底的上升阶梯。”圣鳞之子刚说完这话，脸色骤变，惊怒道：“你刚才做了什么？！” 方才那句话是圣鳞之子不自觉地说出来的，仿佛受到惑控法术一般。然而此地是纯粹心灵的世界，惑控法术的作用机制应该呈现为实际的对抗冲突，而不会是毫无痕迹的干预影响。 “区区困守一隅的井底之蛙，不过是仗着生来特异，能够灵魂不朽、夺舍转生，懂得什么内炼精修？连自己处境如何都看不清楚，只值一句……” 说话间，九转灵台妙境顶峰的玄微子，身形虚化扩大，眨眼间比笼罩九转之台的弥天黑焰还要大！圣鳞之子的惊愕目光随之仰望，在他之上的更高天穹之中，日月同时高悬垂照，漫天星斗不被日月之辉所遮蔽，满布寰宇宛如幕布。 倏忽间，天穹隐隐挪动，周天斗转、移星易宿，日月化作一对眼眸，万景混变，竟现出一个撑天柱地的伟岸身形。仅仅不完整的上半身就完全填满了圣鳞之子眼前视界，那是玄微子的形貌轮廓。 同时，大地闹腾不止，山崩峰摧、龙蛇起陆，无数黑焰邪魔被三千峰峦摧崩、百万风雷横扫的大威能直接碾作齑粉，半点不留。这种事情放在现实当中，就是比大陆板块碰撞还要剧烈的地质运动，仿佛一颗星球的刚刚诞生，是天地洪荒开辟之景！ 天地反覆，阴阳动荡，激生冲霄沸腾的五道云霞，渐渐凝实如峰。熊熊黑焰在这天地开辟、余威未散的洪荒世代当中，不过是如卑微虫豸一般，虚悬于五色云峰之间。若是将视野放大，恰恰落在那顶天立地的巨人掌中，被冷冷俯视着。 “……愚昧。” 黄钟大吕之声，回荡天地，巨人所发一言一语，俱是这灵台世界法度规则。 玄微子注视着掌心中的黑焰，无论圣鳞之子如何上下飞腾、延烧黑焰，任凭他用尽全力、焚灼怨魂，终究无法摆脱五色云峰的束缚。 在心灵的世界中，空间和时间都变得毫无意义，圣鳞之子朝任何方向、飞驰多远多久，仿佛始终停留在原地，远方天际那渺茫参天的五色云峰，依旧耸立，不曾远离，亦不曾靠近。 “不可能、这不可能！你的灵魂怎么会这么强大？！”圣鳞之子满脸不可置信，面容形貌在疯狂变化，数十个世代转生留下的面貌记忆错乱浮现，就像一个随意拼接的血肉魔像，黑焰自他全身上下不断涌出，仿佛这等侵略染化的能力，才是他的存在本质。 “无知蠢辈，真的以为闯进别人意识心灵之中，就能轻易侵吞占有吗？”玄微子五指轻握，滚滚神念伴随雷霆剑光，将黑焰不断绞碎，疯狂挤压着圣鳞之子：“我并不是这片天地世界的主宰，我、就是天地！” “好了，我这边搞定了……我了个道祖老君爷，这搞毛线啊？！” 这时银辉一闪，玄微子的化身刚好出现在灵台世界中，目睹天地激变、玄黄反覆，直接叫了出来，而他一念之间也知晓了前因后果。 “外魔侵伐神识、染化灵台，还试图夺舍肉身。”化身抬头望向如天垂照的本尊面目，说道：“话说你这回也太大意了，从圣鳞之子能够灵魂不朽、轮回转世，就应该考虑到他有主动夺舍的能力，你怎么就被人家杀进灵台之中了？” “我当然料到，只是圣鳞之子的手段别有巧妙，不是直接施法夺舍。”玄微子本尊说道：“他在大地亲王的灵魂内中早早植入了自己的力量，不光是用来制约对方的根本手段，更能反过来以对方内心一切邪念恶障、忤逆反悖为粮，滋养壮大。 所以当大地亲王自爆之际，他的灵魂完全被当成邪魔黑焰的助燃薪柴，更确切来说，这种邪恶本源才是圣鳞之子的根底所在，一旦沾上黑焰，无论生命还是灵魂，都会被染化侵夺，连我的灵台神识也不例外。” “你难道躲不开？”化身问道。 本尊答道：“我在一瞬之间就触发了‘任意门’离开，但黑焰还是追上了传送法术。虽然只是一星半点，却无碍让圣鳞之子的本质侵入灵台神识。” 化身望向那五色云峰间不断挣扎闹动的黑焰，哪怕圣鳞之子鼓动万千怨魂悲号，仿佛几千道“女妖之嚎”同时发出，千军万马也可被尽催生机，却难以动摇巍巍云峰，一切力量与破坏都用在空处，无从着力。仿佛一只怎样飞纵都无法脱身的顽凶猢狲，被玄微子本尊牢牢禁锢。 “数十万生魂怨念的悲号之声，如苦海劫数激荡神识、侵入灵台，若非你有化身五五的阳神成就，恐怕神识就要被一击而散。”化身叹道：“话虽如此，可圣鳞之子的灵魂不朽，亦如同历经苦海而成就的不灭神识，恐怕就算是你，也没办法靠着元神修为将其炼化。如果任由这等外魔邪念留存灵台之中、污秽神识，反倒可能成为你堕入魔障恶业的缘起。” 玄微子本尊说道：“虽说不能炼化，但我可以运转部分受染的灵台神识，将其孤立封存，抛散分离。其实已经有部分灵台神识遭受染化，这也是我方才能够悄无声息对他施加惑控的原因。” 化身脸色一变：“可你这么做等同于自削修为法力，而且不光是如今这一世的修为法力，连同上一世的元神境界也将受到动摇。只是……你真的做得到？” “纯阳祖师留于人世的雷纹玉书，曾提及仙家斩化身之说，你的存在便是我印证所得，如今或可再进一步，令化身彻底与我断绝关系。”玄微子本尊说道：“只不过这道包裹着邪恶本源的化身，也同样受到圣鳞之子灵魂转世的影响，一旦斩化分离，将立刻轮回转世而去。” “你无法操控转世托舍之身吗？”化身问道。 玄微子摇头道：“如今的我还做不到，那毕竟是古代巨人造物，自然别有玄妙。” “圣鳞之子也是古代巨人的造物吗？连灵魂本质都可以进行改造，确实高深！”化身深深叹气，仰望天空日月星辰：“这回可真是吃大亏了。你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你落到如今这种境地吗？” 第249章 分化 玄微子化身直率言道：“是贪！你封印了卡斯塔还嫌不够，拿下圣鳞之子也想封印占有，还希望笼络大地亲王为己所用。索求无度、贪心作祟，要了还想再要、有了还想更多。如果你少说两句废话，直接飞剑枭首，圣鳞之子哪来的机会反扑夺舍？” 见本尊默然无语，化身斥责不止：“还有，那位‘飞弹女王’不是借舒芮之手，往星纲法坛导入三道法术了吗？为什么不直接用掉？把法术捏在手上是等着过年放烟花吗？ 你不光是贪，还有狂妄的自大骄慢！真觉得自己有王霸之气护身，什么人物都能收服吗？大地亲王今天能够被你勾动心魔屈从投靠，焉知明日不会被别人算计挖走！而且像这样的传奇人物，不光是能力强大，心性与毅力更是坚定，哪里会轻易转变立场？要我说就该直接诛杀，以儆效尤！” 等若天地的玄微子本尊有些疑惑地问道：“这样决绝狠辣，不像是你的作风。” “我的责任是作为你的反思与自省，不是一味地做什么老好人！”化身说道：“至于圣鳞之子此獠就更是不可轻易纵放，甚至我觉得你也没必要把时间浪费在封印卡斯塔上，就该仗着帝一威武法相，把他们尽快斩杀、以绝祸患，而不是光顾着什么研究素材！ 都到了生死交关的时候，孰轻孰重还分不清吗？你是在战场之上，存身保命为第一要务，不是什么抓小白鼠做试验！别忘了，什么教门基业、什么道法传承、什么权力地位，一切都不如自己重要，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了，谈其他都是假的！ 你眼下修行前路虽然渺茫，但还不至于‘死了张屠户、就吃带毛猪’，你也没必要就想着仅凭一己之力便参透万法。说到底还是贪！修道之人最该清楚，贪多嚼不烂，看见什么高深妙法都想学，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结果哪样都学不好，徒耗精神、浪费岁月！” 玄微子本尊被化身骂得无话反驳，只得说道：“不管如何，眼下总不能把圣鳞之子长留灵台世界之中，就当损耗部分修为买个教训吧。” “这个教训的代价太沉重了！”化身沉声道：“而且斩化分离之后，还不能封印起来，只能任由其轮回脱去，这算什么？分出一个受圣鳞之子染秽的邪恶化身？” “如果真要试图控制化身的轮回转世，倒也不是做不到。”玄微子说道：“无非是再举行一次圣鳞大祭，拿千人生命活祭，汇聚数多人牲怨魂、邪念恶障，以邪引邪，形成某种引导转世的渠道，这也是滋养圣鳞之子灵魂本质的手段。” “开什么玩笑？此事我绝不同意！”化身断然反对：“如今你运转部分灵台神识，好不容易将圣鳞之子孤立起来，分离出去之后的化身经历转世，没有寄魂之物还原世代记忆，或许尚能压制。可一旦举行圣鳞大祭，必定助长邪威，之前一切付出等同白搭！” 本尊言道：“我可以留下一道神念心印，引导化身转世之后的行止心性。” “同样的果实种子，落在不同的水土环境中，长出的树木也不一样，你的神念心印未必能够完全压制住圣鳞之子的邪恶本源。”化身认真说道：“至于说什么引导心性行止，你也少说这话，说不定那个邪恶化身才是得你真传的家伙。” 玄微子本尊没有理会这话，低头俯视五指之间的旋动黑焰，五色云峰聚拢囚禁，圣鳞之子已经没有任何反抗了，被封印在的静滞空间之中，五色云峰篆字流转，烙下心印。 “当断则断！”化身对本尊说道：“这玩意儿就是个烫手山芋，拿不住、吞不下，除了斩化分离，没有别的办法了！” 玄微子本尊不再犹豫，等若天地的身形，头顶神庭穴中飞下一道素练银光，斩断自己手腕。五色云峰与整个灵台世界分离开来，裹住圣鳞之子的邪恶本源，瞬间消失在茫茫混沌、玄玄空洞之中，不知何处去也。 “这个邪恶化身会在哪里转世托生？是否一定转生成人类？”化身问道。 本尊则答道：“在我元神感应范围内并不存在，至于转生成人类还是野驴，也非我所能干涉。” 化身叹了一口气，问道：“虽然灵台世界的显化不过是一只手，但你的修为到底被削去了多少？” “两世修行加起来，强而言之，大概九分之一吧。”玄微子本尊说道。 化身以手扶额：“真是白搭了，哪怕是你，想要完全恢复，起码也要十年的专注清修，你准备好闭关吧！” “我本来也是有这个打算。”玄微子说道：“这一次不光我自损修为，恒益子和飞神金乌也都被黑焰波及，只留下一点残存灵识，几乎是要从头凝炼温养。而且如今柴堆镇渐渐受人瞩目，隐约成为各方势力纷争的核心，眼下大战方休，也是时候低调收敛，稳固势力。” “你也最好趁这机会好好梳理一下过往修行，更何况这回还抓住了卡斯塔，有的是要你整理的知识！”化身挠头说道：“葛兰法兹的事情你就别操心了，我来料理就好。” …… 玄微子说是要闭关，但也不是立刻就不问世事了。在将圣鳞之子封印分离之后，玄微子稍作修养，毕竟彻底将自我形神割裂分离，不光是心灵上的损耗，炉鼎生机也会受损。 而当伤势大致平复后，玄微子重新接管了柴堆镇内外事务，大战过后千头万绪，只靠珊多丽也不可能把所有事情处理好，众人仍旧非常依赖玄微子。 其中一件紧要大事，便是安排那些倒戈投向柴堆镇的部族军队。 “如今激流湾堡垒已经被叛军所攻占，……呵呵，人家现在不能叫做叛军了。你们应尽快取道南下，稳固各自部族领地。”玄微子在临时修建的议事厅中，跟法库鲁为首一众部族将领会面交谈。 柴堆镇外的战争虽然结束，但却是是葛兰法兹内部纷争的开端，法库鲁并没有太多愉悦神色，问道：“奥兰索医师，不知道您是否会协助我们呢？” 玄微子说道：“作为个人，我是乐意帮忙的。但不管怎么说，我的身上仍然有帝国殖民者的身份，如果就此贸然南下协助你们，恐怕你们也会被冠上与入侵者勾结的恶名，这对于未来重建部族大联盟、团结各个大小部族没有好处。” 法库鲁与周围部族统领对视几眼，旋即说道：“可是像翠绿之环，他们也都是来自于帝国，我们并非不能接纳啊？奥兰索医师您这样的人物，又怎么会被视作入侵的殖民者？” “我知道你们担心什么。”玄微子说道：“圣鳞之子涅瑞萨二十七世与大地亲王虽然已死，但衔尾巨蛇部族实力犹存，葛兰卡山城内还有另一位圣鳞之子，更是众多血吻种家族的根基所在。如果他们选择退缩坚守，让那一位圣鳞之子成长起来，你们忧虑会让衔尾巨蛇部族再度壮大，对不对？” 连同法库鲁在内多位部族统领皆露出畏惧表情点头，还有人悄悄吞咽口水，可见涅瑞萨与大地亲王虽死，衔尾巨蛇余威仍存，没有足够强大的靠山支持，这些部族也不敢直接跟衔尾巨蛇部族对抗。 偏偏这些部族一个个都与衔尾巨蛇部族有着数不清的血海深仇，他们谁都不愿意让衔尾巨蛇部族延续存在下去，如果不能一鼓作气将这万恶罪魁彻底铲除，留下这么一支部族，在场众人未来都要睡不安稳了。 “我本人确实不方便出手，但柴堆镇的星辰教团与翠绿之环，都有意派出人手前往葛兰法兹。”这也是玄微子事先与化身谋划安排：“另外还有一事，那就是与天空歌者相关。” “天空歌者？对啊！不是有小道消息说他失踪了吗？难道奥兰索医师知晓他身在何处？”当即有人问道。 “我从圣鳞之子的灵魂精粹中了解到一些情报，也许天空歌者是被衔尾巨蛇部族囚禁起来了。”玄微子说道：“或许这能够解释为何部族大联盟会被改成葛兰法兹吧。” 玄微子没有继续深入，只是藏藏掖掖的透露，如此立刻引起各部族首领的讨论。毕竟在场众人大多都是因为当初受到天空歌者的邀请，选择加盟部族大联盟。 而葛兰法兹与部族大联盟看似成员与规模没有变化，但本质上却产生极大转变。可以说葛兰法兹就是衔尾巨蛇部族一家独大，并且肆无忌惮地从各个部族搜刮索取，只是用于贯彻衔尾巨蛇、甚至是圣鳞之子的号令。 同时各个部族必须要面临一个更大的问题，那就是圣鳞之子与大地亲王死后，为了防止帝国军团撕毁和约再度大举入侵，各部族急需一名公认的强者来作为支柱，引领众人对抗帝国军团。 “奥兰索医师”没有担当各部族靠山支柱的意愿，众人这也渐渐回味过来。柴堆镇再怎么说，也是属于帝国殖民地范围内的城镇，如果他取代了圣鳞之子与大地亲王的地位，那各部族未来与帝国是什么关系呢？另一处自治领吗？还是附庸国？是不是还要缴纳大量税赋以保平安？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退回当初的状况，让天空歌者来指引各个部族，与帝国军团保持对峙。并且通过与“奥兰索医师”合作，让部族大联盟蓬勃发展。从而让部族大联盟更加游刃有余地延续下去，不至于内部分裂之后就立刻被外敌消灭。 玄微子懒得理会这些人是怎么想的，反正他的化身已经在葛兰法兹开始调集兵马了。眼下以“起义军统领扎里”为首，已经组建其一支规模不小的军队，其本身也是各个部族混编而成，首要目标就是攻占衔尾巨蛇部族分布在各处的堡垒营寨，既是孤立衔尾巨蛇部族，也是占据那些要道地区。 “奥兰索医师，我们已经准备好了。”这时铎伦走入了议事厅，未来星辰教团便是以铎伦为首，率领一批教团祭司南下。 铎伦曾是葛兰法兹内一个小部族的图腾守护者，如今由他带队前往也是最好的人选。而他此行任务除了协助各部族进攻衔尾巨蛇部族，也是要将星辰教团的信仰传播给各个部族。 而翠绿之环则比较特殊，这回是昂维诺主动出面，他打算见识一下大平原上的生态环境，也算是继续完善他的荒野变形。 众人说说笑笑离开了议事厅，法库鲁还顺便问道：“对了，听说柴堆镇还俘虏了大气亲王？不知奥兰索医师打算怎样处理此人？” 此前柴堆镇外的大战结束之后，军队打扫战场，发现昏倒在地的大气亲王，他差点就被普通士兵砍下头颅拿去邀功，但还是几位心灵武士察觉此人不同寻常，赶紧活捉起来押送到柴堆镇。 在确认了被俘的就是大气亲王后，还是珊多丽出手施针，禁制住他的施法能力。然而大气亲王早已无能反抗，在经历了长久战斗，以及数次“雷电化身”之后，他体内的图腾亲王力量也降到了最低点。而得知圣鳞之子与大地亲王死后，大气亲王整个人彻底颓废下来，被关在地牢里不再动弹，不吃不喝。 听法库鲁提及此人，玄微子说道：“放心，他再也不会走出柴堆镇的地牢了。” 对于送上门来的实验素材，玄微子当然不会放过，大气亲王的施法能力恰巧是与自己雷法相关最为密切的风雷之属，此人的下场不必多言，玄微子也不会动什么笼络招募的念头了。 “这就好、这就好……诶？那是……”法库鲁正在那里松了一口气，就见不远处一阵打闹声响，一个微胖圆脸的少女追着小泰罗跑来。 小泰罗看见玄微子如获救星，赶忙跑到他身后，说道：“医师快救我！这个女的欺负人！” “哦？发生何事？”玄微子愣了一下，旁边法库鲁见状头皮发麻，赶紧喝阻圆脸少女：“伊薇塔你干什么？！别跑，快过来！” 伊薇塔调皮地吐了吐舌头，细声解释说：“我看他这么小个人，居然装作大人模样指挥着一伙医师，于是跟他打声招呼，我就是想跟他搞好关系嘛~” “什么搞好关系？你、你、你刚才把头变成了野猪，突然冲出来吓唬人！”小泰罗揪着玄微子的衣袖，腮帮子都气得鼓起来。 这时小米妲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用着冷淡却不失幽默的语气说道：“哥哥，害羞了。” 玄微子轻笑一声，这无非是年轻人的耍闹而已。旁边的法库鲁看见玄微子与小泰罗的关系不同寻常，立刻计上心来，问道：“奥兰索医师，我有一个请求，不知能否让伊薇塔长留柴堆镇，跟着学习医药知识呢？” 玄微子哪里不懂对方用意，摸着小泰罗的脑袋笑道：“没问题，柴堆镇一向欢迎各方人士前来交流学识。就让小泰罗带着你女儿去熟悉一下柴堆镇吧。小泰罗，你觉得呢。” 小男孩目光躲闪，咕哝道：“医师说是就是了……” 第250章 拔寨 “叛军！叛军攻过来啦！” 箭塔哨兵的尖叫刺破了清晨薄雾，将营寨中昏沉气息一扫而空，惊得驻守士兵们慌乱起身、穿戴衣甲。 “敌人数量有多少？”驻守这处营寨的血吻种祭司刚刚睡醒，他一边披上衣服一边询问道。 此时就听得万马奔腾的声响自极远处隐隐传来，胆量稍大的士兵爬上围墙，赫然就见一支数十人骑兵后方，漫天烟尘滚滚，好似真有千军万马朝着这处营寨奔袭而来。 “叛军人数……数不清，有好多！似乎还有许多野鬃部族的骑兵！”一名士兵慌乱说道。 “慌什么？！”血吻种祭司爬上围墙眺望几眼，然后趴到地上仔细倾听，面露困惑：“奇怪，敌人数量似乎不是很多啊，怎么会有那么大动静？” 旁边另有一位身手不凡的羽翼空卫，他望着远处滚滚烟尘，问道：“会不会是敌人虚张声势？” “但魔法波动非常强烈，能够施展这种规模的法术掩护，也不是一般人了！”血吻种祭司骂道：“这些叛军，从哪里找来的高手？听说他们已经接连攻下了好几处营寨堡垒了！” “现在怎么办？”手持黑曜石战剑的羽翼空卫问道：“如果叛军里面有强大的精魂使者，就凭这座营寨可守不住。我们这里还关着两百多名从各地抓来的孩童，要是带着他们可跑不快！” “你的意思是扔下这些孩童？”血吻种祭司问道。 “前线早已兵败，圣鳞之子生死不知，我们还管这些孩童做什么？还不如早早赶回葛兰卡山城。”羽翼空卫骂道：“而且这些孩童是抓来送给帝国佬的，谁知道这是不是你们这些血吻种跟帝国佬勾结走私？” “他妈的，我也只是奉命办事而已！”血吻种祭司怒斥道：“你们这些只懂得砍砍杀杀的家伙懂什么？这些孩童或许还能卖个好价钱，帝国佬那边仍然派人来收货，与其继续留在葛兰法兹给人卖命，不如带着这批孩童去投靠帝国佬！” “你真打算这么做？”羽翼空卫紧张起来：“我们要是这样离开，不就彻底背叛葛兰法兹了吗？” “往后别说葛兰法兹，恐怕连衔尾巨蛇部族都保不住了！”血吻种祭司低吼道：“你以为只有我想着逃吗？葛兰卡山城里那些大家族就没少跟帝国佬眉来眼去的，他们早就勾搭成奸了！前线消息传来之后，那些祭司家族已经开始收拾行装，甚至将神庙大门上的黄金宝石扣下来搬走了！” “帝国佬跟我们相互厮杀了这么多年，能够容得下我们吗？”羽翼空卫问道。 “那你不如问一下，其他部族能够容得下我们吗？”血吻种祭司啐了一口：“呸！我们这些血吻种家族哪个不是背着几千几百条人命的？你们双翼种也没少参与！听我一句劝，别傻乎乎跟着衔尾巨蛇部族效忠拼命了，去东边买一块地，学会帝国佬的通用语，凭你我身手照样能混下去。” “可是……”羽翼空卫还是心有疑虑。 “你要不打算舍弃衔尾巨蛇部族，就这么想好了——我们如今离开，是为了寻找盟友，以待未来反攻回大平原，重新夺取属于衔尾巨蛇部族的地位。”血吻种听着耳边越来越清晰的马蹄声，说道：“我去给帝国佬传讯，这里离着边境很近，他们的人手立刻就能传送过来支援。” 羽翼空卫似乎也被这话说服了，咬牙指挥其营寨中的士兵：“给我抓紧武器，别被外面的大阵仗吓唬到了，前来袭击的叛军根本没几个！” 命令刚刚下达，一点微弱火星坠入木石混搭的营寨之中，轰然爆出巨大火球，焦热雷火如同被困束日久的野兽狂奔而出，顷刻间吞没几位慌乱的双翼种士兵。 羽翼空卫一把推开被自己扯来当肉盾、正面已经烧成焦炭状的士兵，大声道：“靠！散开、散开，别挤在一块，想死吗？！哨兵，敌人从多远距离射来的火球，看清楚没有？！” “西北方天空！大约六七百尺的距离，目标应该隐藏在浓雾中，看不清楚……啊！！” 负责观察警戒的箭塔哨兵大声嘶喊，还不等他看清敌人位置，一支包钢投矛破风而至，直接将哨兵的脑壳掀飞，还顺带把用木头搭砌而成的简易箭塔撕碎。 羽翼空卫脸色一惊，这样的投矛威力简直比得上帝国军团的弩炮和投石车了，他赶忙冒头观瞧，就见一名身材昂藏、健硕至极的壮汉，身背双刃战斧，手里抓着几根包钢投矛，身形在地上起伏纵跃，居然比起四蹄疾驰的骏马还要快上三分！ 就见这名壮汉浑身肌肉虬结，脚下触及地面瞬间，仿佛调动起全身力量，将连连奔跃积蓄下来的速度与力量，利用既高且厚的肩背肌肉，闪电般转化成投掷钢矛的力量。身子一扭、手臂一甩，包钢投矛只在空气中留下一道锐利弧光和呼呼破风声，几乎看不清投矛的飞行轨迹，一举贯穿了木石混合的围墙，将一名士兵的身体无情贯穿，强劲冲势还把他的身子往后扯出十几尺，甩出一地血花和肠子，还夹杂着受伤士兵的尖声惨嚎。 “哪来的高手？！以前没听说过啊！”羽翼空卫赶紧把头缩回去，唯恐被对方看见。即便作为精魂卫士中的高等精锐，他也未必能将投矛扔出这样的威力，倒是一些手持等身长弓、专擅射术的精魂卫士，搭配钢铁箭矢，或许能展现出威力相近的射击。 “放箭、放箭！”羽翼空卫喊道：“下面都是些骑兵而已，他们冲不上来！” 这处靠近边境地区的营寨虽然规模不大，但地势险要，如果是仅凭骑兵机动力量，根本不足以登上陡峭岩壁。区区数十名野鬃部族骑兵，就算仗着强弓利箭，也就是跟营寨上下对射而已，只要把对面箭矢耗光，他们便无计可施了，除非有本事让马匹飞、飞、飞过来啦~~~ 羽翼空卫还在那里勉强安慰自己，抬眼就看见头顶云雾中，有三匹天马振翅嘶鸣，背上骑手高举长矛，引雷聚电，朝着地面士兵降下长长电芒，就跟拎着名册清点人数一般，接连收割着地面上的生命。 “天马部族？！他们也叛变了？”羽翼空卫背上冷汗直冒，赶紧催动精魂，给自己加持一道“防护闪电”。正当他心想是否要发动双翼之能，飞到天空中与天马骑手搏杀的时候，颈后感到莫名凉意、寒毛直竖，超乎寻常的直觉闪避能力让他预感到夺命攻击逼近，头也不回就地一滚，躲过了一根锐利投矛。 “是你！”羽翼空卫翻身跃起，就见方才那名投矛壮汉翻过围墙，看他双手持矛的样子，说不定是拿着钢矛当成登山镐，爬上了营寨下方的陡峭岩壁。 “喂，这里……是不是藏了很多孩子？”壮汉的土著语不太利落，但狰狞的面容仿佛人立而起的凶暴熊，缓缓取下后背的双刃战斧。 来者正是沃夫，当他得知衔尾巨蛇部族从各地掳掠孩童的消息后，被勾起童年回忆，怒恨难抑，跟玄微子提出要救回那些被掳掠的孩童，自然，也是要把那些掳掠孩童的人剁成肉酱。 “这是圣鳞之子的命令，是为了葛兰法兹的未来！”羽翼空卫义正言辞，同时暗暗催动精魂，他察觉到眼前之人力量惊人，于是给自己加持“牛之力量”与“行动自如”，双臂筋肉膨大状实，十指劲道足可捏铁留印。 “不同的人，同样的鬼扯。”沃夫怒意升腾、热血沸涌，狂暴力量让他裸露在外的皮肤微微发红，汗孔之中有几缕蒸汽散逸而出，他的双眼紧盯着羽翼空卫，将对手细微的一举一动都纳入野兽般的直觉判断中。 “去——死——” 沃夫怒吼一声，战端霎时开启，战斧抡动快如疾风，怒劈而下。羽翼空卫手持剑盾，扬臂举盾一挡，试图将战斧攻势偏开，却不料沃夫这一记劈砍带着诡异怪力，中途化劈为砸，斧刃触及盾牌瞬间，就让羽翼空卫察觉臂膀一僵，来不及偏转攻击，就被巨力重重压下，整面盾牌撞回自身。 羽翼空卫险些被一斧头撞飞，却仗着“行动自如”带来极佳的平衡能力，立刻后撤半步稳住身形，黑曜石战剑往下方一扫。 孰料沃夫不避不让，任由被魔化加持的黑曜石战剑砍在腿上。剑锋一划，羽翼空卫立刻察觉到不对，攻击的触感好似砍中了那种韧劲非常、咬半天都咬不动风干肉。羽翼空卫一瞧，黑曜石战剑除了刮开沃夫裤腿，对方连一点血都没流。 只是一瞬愣神，沃夫反手又是一斧，羽翼空卫举盾抵挡已是来不及，只是侧身回避，躲过这足以将巨石一劈两断的攻击。 然而一招迟疑，立刻被沃夫占据上风，双刃战斧翻飞如惊涛骇浪，迅挥猛砍。羽翼空卫仿佛同时间面对两三名敌人的夹击，双手剑盾左支右绌，脚下连退不止。纵使身上披着三层牛皮与麻布压打制作的上等护甲，被战斧狠狠伐斫而下，虽未见血，可渗透入筋骨的劲力，还是让羽翼空卫动作渐渐跟不上沃夫的攻势。 “可恶，那家伙去哪里了？怎么还不来支援？！”羽翼空卫内心急切，血吻种祭司按说这种时候就应该出手施法支援，外面都杀声震天了！ 羽翼空卫一咬牙，抓准沃夫攻击间隙瞬间，主动将盾牌撤下扔出，挡下对面一斧头，敏捷身形向后飞跃，足尖轻点地面，身后一对羽翼浮现，当即振翅飞起。 “愚蠢，就凭你那点本事，没资格跟我斗！”羽翼空卫飞身而起，然后回手抄出一柄短弓，朝着沃夫连珠放箭。 沃夫在地面上挥动斧头拨开箭矢，拿出投矛奋力掷出，羽翼空卫仗着身似鹰隼的飞行机动能力，轻易躲开。看着地上敌人面露恼恨之色，羽翼空卫心中大快，正要开口嘲弄，却听上方天马骑手大喝道：“沃夫，我来助你！” 随之便是一道锐利雷箭跨过数百尺距离落下，却被羽翼空卫身上效力不俗的“防护闪电”给抵消大半威力。 “哈！你们天马部族还是这么差劲，老套的‘闪电投矛’、‘雷霆踏击’，在这年头还能干嘛？乖乖献出胯下天马，我可以放你们一条生路！”羽翼空卫狂妄非常，同样能飞行作战，他可不曾高看过天马部族的骑手，那种单一且羸弱的法术手段，在战场上起不了什么大用。 “是吗？那看你挡不挡得住这招！” 骑在健壮天马上的肖·达恩高举长矛，周围空气中闪电劈击，灌注矛锋之上，就见肖·达恩一勒缰绳，胯下天马嘶鸣扬蹄，以极快速度朝着羽翼空卫冲刺。肖·达恩将闪电魔化长矛架起，抵在前方引动强风如钻头旋搅，天马速度陡增，并合风雷之威，朝着羽翼空卫冲刺而来！ “我会傻乎乎站住不动吗？”羽翼空卫正要振翅飞腾躲开，却忽然察觉对方生出一股螺旋强风，形成一条无形风轨锁定了自己，无论怎样飞腾躲避都无法甩脱，甚至强风轨道还会产生拉扯吸卷的力量，扰乱自己的飞行能力。 “糟了，躲不开！”羽翼空卫这下才发现，这帮天马骑手似乎掌握了一些过去不曾有的全新技艺，心中惶恐同时，连忙回身放箭。 奈何周围旋动强风将轻飘飘的箭矢全都卷开，而肖·达恩架着雷电长矛直刺而来，胯下飞马更是四蹄雷声爆鸣，真不知被它踩踏一轮还能保留多少根完好骨头。 咣—— 飞马雷枪狠狠撞上，羽翼空卫搏命挥剑反击，却还是挡不下人马合一的强大冲击，当场剑断甲破，腰腹间被长矛刮走了一块血肉，肠子都差点被扯出来，凄惨非常。 “可恶！这帮家伙怎么一个个都变强了这么多？以前可没听说过啊！”羽翼空卫当即心生退意，也懒得管别的什么利益好处，给自己施法治疗的同时，赶紧振翅飞离。 可等羽翼空卫扭头欲逃之际，上空忽然掉下一物，直接砸进怀里。羽翼空卫定睛一瞧，竟然是那位要去联系帝国佬的血吻种祭司，此刻他两眼翻白、张嘴吐舌，浑身僵冷，分明是生机已绝。 “呵呵，这个家伙可真狡猾，他居然扔下这个营寨，自己独自跑路了，身上还藏了两根‘任意门’卷轴，差点让他溜了。”飘然落下的玄微子化身说道。 第251章 狂张 羽翼空卫看见眼前突然出现一名粗唇大鼻的土著，顿时心下一凉，对方身上散发的魔法波动前所未见，且强大非常，耳边莫名生出呢喃呓语，徘徊不去。 时光仿佛在一瞬间错叠重复，羽翼空卫顿感方才天马骑手风雷一击再度命中自身，沃夫的狂斧怒劈也同时再现，自己这副身体在过去曾经受到的创伤，毫无征兆地忽然浮现在表层意识，甚至狠狠钻入记忆深处，强烈痛楚的感受摧残着羽翼空卫的意志。 “体验死亡”——七阶心灵异能，让受术者重新体验足以让自己致命的过往伤痛，意志豁免一旦失败则立即死亡，哪怕豁免成功也要承受沉重伤害。 只是两秒钟时间，那名羽翼空卫的意识便在无情蹂躏摧折下飞速融解，心脏骤停，身后羽翼渐渐朦胧，与血吻种祭司的尸体一并坠地。 地上的沃夫见状，恶狠狠地冲上去补了几斧头，把两人剁得尸首分离，以作泄愤。 “看来要囚禁死者灵魂，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啊。”玄微子身形飘下，手里把玩着一枚品质上佳的深蓝宝石，但伴随灵能银光不断流转，宝石表面裂痕渐增，最终让整枚宝石裂成碎晶。 驻守营寨最主要的两名人物已被击杀，剩下士兵也彻底丧失了斗志，逃的逃、降的降，逃兵不是被骑兵箭矢射死，就是被天马骑手俯冲收割性命。 “好了，别折腾了，死都死了，把他们剁得这么碎，是要做肉馅吗？”玄微子劝住了沃夫，用心灵异能缓解他的狂暴力量。 如今沃夫跟着玄微子的化身在葛兰法兹境内参与战斗，同时也继续修炼，但身受劫与魔境劫一直困扰着沃夫。 玄微子额外制作了一些药物给沃夫服用，配合他平日站桩行功过程中，鼓动生机洗炼形骸，退病炼形一关倒是能够咬牙挺过去，但魔境劫却依旧难以突破，而且沃夫有越陷越深的迹象。 丹道修炼过程中，丹火与魔境这两重劫数，多数时候不会区分得太清晰。因为丹道讲究性命双修、身心结合，身体的生命活动与心灵的意识活动，两者内在其实是相互勾连缠结的。炉鼎火候不当，便会生出种种魔幻；内心念头偏执，可能引起火候出偏。 其实普通人也会如此，心情沉郁，进食胃口跟着变差，日积月累可能导致抵抗力与免疫力变差，最终惹来一身病痛。而身有伤病者，心态也受到影响，若不得开朗光明，则可能陷入恶性循环当中，身心皆疲，性命难保。 修道之人无非是将身心层次锻炼得更加高明，当身心试图深入地结合，便会引起身心内在的自我调节，是尝试对神魂体魄进行干预的反射机制。 所以当身心有偏者，修炼到此境界时，劫数自然来临，而且也比凡人的病痛更加震撼身心。所谓“走火入魔”，就是形容这种状态。而丹火与魔境这两重劫数，就是为了便于修道之人矫正和自我完善。 但劫数本身也有凶险之处，那就是心性有偏、定力不足、生机异常者，很可能沉沦魔境不能自拔，或者渡劫有偏，以至于魔境残留灵台神识，一旦入静定之境便有种种幻象驱之不散。甚至因此由内而外扰乱炉鼎生机、形骸经络，修炼成不人不鬼的模样。 就道家修炼而言，一般是要人生机充盈、体魄强健。如果因走火入魔出了偏差，哪怕靠着坚忍心性继续修炼，也只是越走越偏，而且越往高深的境界，面临的劫数也越凶险猛烈，有难以预料的变数，绝非正途。 沃夫目前便大概如此，他自幼被转化为狂战士，内心深处中早已埋下狂躁性情，生机异常更是不必多提。而被翠绿之环勾起心魔，一发不可收拾。他越依赖自身狂战士的力量，对翠绿之环的憎恶则越强烈。 同样，对于衔尾巨蛇部族掳掠孩童的举动，让沃夫回想起童年经历。这些还不足八岁的孩童被集中送给法师，其结果绝对不是什么光明前途。这让沃夫大为光火，根本无法压制内心的狂躁。 偏偏如今沃夫的内劲功夫愈发纯熟，已经能够将炉鼎生机深处狂战士的力量调动出来。在没变形的前提下发动狂暴，相当于自动获得“牛之力量”与“熊之坚韧”加持，并且筋骨皮肉坚如铁石，另有内劲行布全身，可以把全身的伤害减免在瞬间击中在一处抵挡外力攻击。而这一切都属于不可被压制与解除的特异能力，在近战搏杀环境下可谓是绞肉机一般，中等战士如果没有好装备，一轮下来就能被沃夫劈成几段。 然而狂暴力量用得越频繁，沃夫就越难从魔境劫数中超脱出来，甚至时日长了，会彻底改变沃夫的心性与炉鼎生机，偏离玄微子传授给他的内丹法门了。 “勘破魔境，要么有极高悟性明辨真幻，透彻内外流变、通明觉知念头，拨开种种因身心偏执而生的魔境幻象；要么有超凡心性与定力，对一切魔幻视而不见、听之不闻，专注于神炁运行、身心和合。或者生来就有仙根仙骨的资质，虚静自生、一心体道……” 玄微子思来想去，资质多是天生决定，悟性需要长期价值观的培养和改造，沃夫这种人最适合的还是磨练心性。 只不过单纯的静定功夫已经不适合沃夫了，因为他越专注、静定越深，反倒将体内狂暴力量开发得越成熟，要是平日际遇稍有触动，便可能控制不住，陷入狂躁会越剧烈，也就越难勘破魔境。 眼下沃夫的狂暴程度，除非是玄微子用心灵异能来安抚平复，否则就只能等沃夫自己耗空力气、狂暴结束为止。如此一来，沃夫实际上已经陷入了无法回头的境况之中。 玄微子还在那里思索解决方案，沃夫就急匆匆去找营寨里被关押起来的孩童了，肖·达恩和另外两位天马骑手从空中落下，朝玄微子问道： “扎里统领，反抗和逃窜的敌人已经消灭干净，有几十人愿意投降，我们该怎么处置？” “老规矩，带走送去做苦力！”玄微子说道：“这一处营寨离着边境很近，为了防备帝国佬，最好要重新整顿修葺。我来联络长獠部族，让他们派人来这里驻守。” “扎里统领，帝国佬真的会趁这个时候进攻吗？”肖·达恩不免忧虑地问道。 如今起义军内部，除了芙伦和沃夫知晓玄微子化身的真实身份，其他人都只知道他是天空歌者的特使。这个身份给玄微子带来不少便利，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他是依循天空歌者的意愿而行动，加上策划刺杀流水亲王、夺取激流湾堡垒，他如今理所当然成为起义军的领袖人物。 “看目前情况，最好要做足最坏的打算。”玄微子说道：“衔尾巨蛇部族大肆掳掠孩童，应该就是跟帝国佬达成某种合作。我听说圣鳞之子在前线忽然得到五台黑铁魔像，那是帝国法师制作的构装体，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衔尾巨蛇部族？很显然，帝国佬这次选择站在了衔尾巨蛇部族一方。” “可是……衔尾巨蛇部族过去不是抵抗帝国军团入侵的主力吗？为什么帝国佬会选择跟他们合作？”肖·达恩没听明白。 “你没在帝国殖民地待过，不了解他们。”玄微子说道：“帝国佬也不是铁板一块，他们内部也分成很多势力和组织，彼此之间未必谈得上多友好。法师们起码就有三个最主要的协会组织，如果在利益上有纷争，那支持敌人的敌人，也就不足为奇了。 而且更重要的一点，帝国佬的战争最终还是为了获取更大的利益，如果战争只有单纯的付出而没有收获，他们是不愿意浪费人力财力去打仗的。帝国军团跟葛兰法兹签订和约便是这个原因。” 肖·达恩抚摸着天马脖子，问道：“那帝国军团会主动撕毁和约吗？” “别忘了，跟帝国军团签订和约的对象是葛兰法兹，更准确来说是衔尾巨蛇部族。”玄微子眯眼问道：“如果将来衔尾巨蛇部族被倾覆瓦解，葛兰法兹也变回部族大联盟，那帝国军团完全有理由再次发动战争。而且我们经历了内乱，又正是虚弱之际，说不定会真会让帝国军团钻了空子。” 其实这也是玄微子原本所顾虑的情况，此前奥秘之眼以新诺顿商会的名义来跟“扎里统领”洽谈契约合作，就已经显露出他们对葛兰法兹情况了解到何种程度。要是奥秘之眼策动帝国军团再度发动入侵，那确实会很麻烦。 不过玄微子亲自跟火舞城的内勒姆法师沟通过，打听目前奥秘之眼的动态，唯一了解的情报是奥秘之眼很多人手都被调走，在新大陆倒没有十分明显的扩张势头。 而且眼下新大陆也不安定，貌似是火舞城一役过后，部分行省看出帝国军团战力疲弱，一些相对富庶的城镇开始有动乱现象，理由是反对帝国增加税收。 内勒姆法师消息灵通，据说这些城镇动乱的背后，其实是那些行省总督暗中策划推动的，甚至行省总督们也开始相互联络沟通，蓄养私兵，其规模已经超过帝国的法令限制，俨然一副裂土分疆、自立为王的态势了。 如此一来，帝国军团难免要将注意力集中在经过建设的殖民地上面。而这本来也就是帝国军团选择签订和约的原因，帝国的殖民地虽然地域广大，但能不能进行有效管理和收税，那完全是另一码事。 只不过帝国军团的成分也很复杂，尤其是其中的法师部队，很多是从各个法师协会组织征调而来。并且这种征调并非强制性，更多是帝国与各个法师协会合作的结果。法师在军团之中的地位也是超然不凡的，不受寻常军法制约，甚至有像弗斯曼这种，以法师身份担任军团长。 在经历了火舞城一役后，玄微子看出在新大陆的帝国军团，隐约有军阀化的倾向。不光是帝国本土无法干预单独一支军团的行为，就连新大陆军团的卡文迪什元帅难以完全掌控所有军团。 所以玄微子要做好准备，以防那些经过奥秘之眼渗透干预的帝国军团，做出像弗斯曼一样的独断专行之举。 “奥兰索医师，快来！有孩子病倒了！”这时沃夫匆忙赶来，怀里抱着一个脸色枯黄的小孩子。 玄微子上前一探脉搏，感觉其皮肤滚热，然后瞧见小孩子的小腿上有一道啮齿动物留下的伤口，说道：“是腐热症……他们都被关在什么地方？” 沃夫慌乱答道：“大概是一个地窖，里面又脏又臭，孩子们都在里面吃喝拉撒。” “你们几个帮忙，把孩子们都带出来！”玄微子朝着肖·达恩几人说道，不一会儿就把两百多名大小孩童领到玄微子面前，这些孩童一个个面黄肌瘦、衣不蔽体、浑身脏污，看见玄微子等人神色紧张，瑟瑟发抖不敢说话。 “里面有好几只老鼠尸体，一股腐烂味道，大人被关在里面也熬不了几天！”肖·达恩深感反胃：“估计这些孩子被老鼠咬过，所以才染病的。” “可恶！你们这帮该死的杂碎！”沃夫怒火难抑，抡起斧头朝着远处跪地投降的士兵劈去，肖·达恩阻拦不及，四五名投降士兵就被沃夫砍下脑袋，吓得其余士兵连滚带爬地逃跑，孩童们也被惊得哇哇哭喊。 “够了！”玄微子动用心灵异能强行抚平众人情绪，同时对沃夫说道：“你就是把这伙人全部砍光又有何用？营寨里应该还有存粮，先给孩子们做顿热食，我来给他们治病。稍后问清楚这些孩子的出身，还要把他们送回去。” 肖·达恩不禁问道：“扎里统领，衔尾巨蛇部族掳掠孩童送给帝国佬是要做什么？用来贩奴的话，会不会太小了？他们还干不了活。” 玄微子咬牙冷笑道：“还能有什么原因？尚处在发育阶段的孩童，生命与灵魂之中蕴藏勃发的魔力，无论是吞噬吸收，还是用于制作魔法物品，都是极佳的原料。从这一点来说，奥术法师的手段比起血吻种祭司的活祭，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第252章 道体术用 天上闷雷滚滚、电光如蛇隐现，地面翠光碧华大作。大片林木好像在时间加速的状态下疯狂滋长，木质结构延生发出咔咔响声，让人误以为是一只凶恶贪婪的巨兽在低声咆哮。 玄微子屹立半空，静观珊多丽操控着魔法涌泉，从内中抽取出蓝白光蛇般的闪电能量，灌输给地面上的蔓生怪之王，令其化为一片绵延方圆数哩的幽绿林地。 经历了先前柴堆镇外的战斗，蔓生怪之王的实力有目共睹。其实它也能算得上是传奇怪物，生命力之强悍，即便有几十名中高级别的精魂使者施法攻击，都无法将其消灭。 但这头蔓生怪之王并无清明神智，如果没有玄微子以灵能操控，本身就是一团只懂得吞噬进食的半植物半软泥巨怪，比不上卡斯塔那种存在。 不过玄微子也大致明白，传奇等级恐怕更多只是一种表述方式，或许不是一道条分缕析的明确界限，也并非是说达到传奇等级，就全方面都提升到超凡的境地。 如同那名陪同以太会法师的传奇刺客，他一身本事依旧在潜行刺杀上，把自己暗杀武技磨练到极致，并且掌握出神入化的潜行技巧。 说实话，如果不是卡斯塔突然出现搅乱战局，玄微子也没有十足把握能够挡下那名传奇刺客的暗杀，虽然以他的本事和习惯，也没必要去硬挡就是了。 纵使体质强悍如卡斯塔，一样被那名传奇刺客的利刃造成沉重伤势。可尽管传奇刺客有这等超凡的暗杀武技，也不代表他面对强**术能视若无睹。 可以说，传奇人物虽然生命层次上的确有某种转化和蜕变，但那更多是附带的成果，而非目的。不同的传奇人物，其重点仍在于对各自所掌握技艺的锻炼与潜力的挖掘。 更确切而言，是各种技艺跟自己生命和灵魂深入结合，使得他们晋升至传奇等级。灵魂强度增幅、生命体质提升，是不断磨练技巧、锻炼本领随之带来的成果，而不是像电子游戏那样，升级之后点选什么技能专长。 就以此而言，晋升传奇等级跟道法修炼完全是两码事。修道之人从一开始就是奔着“长生久视、蜕凡成仙”去的，很明确是以转化与提升生命层次为主要目的，法术神通不过是辅佐大道修行、御劫保身之用，而非修道根本，部分道派传承甚至高度重道而轻术。 哪怕道教已经很讲究法术灵验了，但还是追求“以道为体，以法为用”，基本不离以身心修持为参玄悟道的根本，也认为内炼不成者，法术亦难灵验。无有内炼而行法施术，更是戕害自身、伐损生机气运的不智之举。 不过这归根究底，还是由于两方天地世界的规则法度有所不同。在这个世界要接触到关联施法的外部力量，实在是比地球上要简单得多。 哪怕是玄微子，在上辈子也要渡过真空劫数之后，才能够以“御大块无形之法”御风踏浪、招火驾电，历经换骨劫后方可御器飞天。放眼过往世间，能求证此等境界者已是寥寥。 然而在这个世界，刚刚接触奥术的学徒，勤奋些都能搓出一团戏法“舞光术”，一阶奥术当中就有“燃烧之手”与“法师护甲”，攻防两全。 虽然在研习奥术、提升奥法环阶的过程中，法师们的生命活力、思维意识，或多或少会受到奥术能量的催化而有所增长，但除非是迈入高等层次，掌握什么奇能异术，否则不会有过分强悍的体格。 可修道之人却反过来，通过身心调摄修持，凝炼炉鼎生机、提升生命层次，以达到驻世长生、阳神不灭的地仙境界，最终求证超脱轮回、离生离死的天仙成就。而相对应的“施法能力”，往往是生命层次提高之后，神识清明、内气强旺，身心显现种种超乎常人的迹象印证，这才有修习高明法术神通的基础。 即便如此，也不是说修道之人境界高超、乃至长生久视者，就一定神通广大、法术精深的。指导身心修炼的道法，无非提供一个符契天地的心境、妙合自然的形骸，寻觅与天地自然、世间万物的相处之道。 至于说什么成就地仙便可一道神雷夷灭千里、举手投足移山倾海云云，甚至说什么天仙金仙能捉星拿月、重开地水风火之类的话，皆是痴妄愚氓的臆想，不足为道。 只能说，若身心修炼到了境界，学习某些法术确实更加便捷。可如果心里存着“掌握法术、获取威能、神通广大”之类的念头，就别指望能亲近仙家妙法了。一道魔境劫就能以此念头，勾起种种自以为掌握无边神通法力的幻象，到了后面的妄心劫更是足以让人彻底沉沦不出。 所以哪怕玄微子以阳神穿越异界，占据心灵术士之身，重修丹道几番历劫精进，也不见得能够晋升传奇等级。如今他也回味过来，丹道境界与传奇等级、施法水平并非必然对应，也没有什么修至何等境界次第、便能掌握某种魔法技艺的说法。 尤其是如今渡过真空劫后，朝着脱胎换骨用功，隐约跟心灵异能渐行渐远了。 玄微子在布设和运转星纲法坛之时，虽说还是用上心灵异能，可施法间已然开始进行内外接合，勾连天地之力，反倒与精魂使者、德鲁伊等有几分相近。 但也仅仅是相近，原本的精魂使者与德鲁伊，不光是要亲近大自然，更是要让己身向大自然趋近与融合。就像塔瓦隆与昂维诺这样的高等德鲁伊，他们从法术能力与身体心境，都不可避免呈现出大自然的某种形态与倾向。这在修道之人看来，仍旧是道行有偏。 而玄微子所修丹道，是要以人身小天地沟通大天地，以自我身心性命构建起一个完善圆融的“天地”结构。而天地不仁、无亲无私，无所偏私也无偏好，更谈不上什么强烈偏向，风雷水火、地动山摇、草木萌芽、奔狼逐兔、日升月沉、生死流转，皆是天地自然。 虽然道法修炼本身并不是为了追求什么法术神通，但世道不同、规则有异，在这个世界调摄身心、修持性命，境界若至，根据身心状态，也确实会相应地掌握某些特殊能力。 “以法术入门，在运用法术中体悟身心天地的结合沟通吗？”玄微子沉思自语。 此时天上雷声渐渐平息，珊多丽主动飞来说道：“这一处魔法涌泉消耗得差不多了，起码要过上一两年才能恢复。” 星纲法坛周围的魔法涌泉并不是永无竭尽的能量源。如果将星纲法坛和大地脉动比喻成山峰融雪，那么魔法源泉就是半山腰的堰塞湖，其本身会向外宣泄满溢的各种魔法能量。可要是不加节制地取用消耗，也会让魔法涌泉暂时枯竭，需要大地脉动缓慢生成转化，对其重新补充魔法能量。 珊多丽方才所做，就是将柴堆镇南部一处魔法涌泉中的闪电能量尽数抽取出来，用来给蔓生怪之王充能，使其不断成长壮大。 而蔓生怪之王则好似来者不拒、多多益善，足以轰杀上千人的雷电劈在它身上，完全没有能量过载的情况，以超出常识的形式不断扩张生长。眼下方圆四五哩的地面，已经变成一片茂密繁盛的森林，翠叶葱葱、巨藤攀缠，粗壮的植物根系更是破坏地形，将地底的泥石土块拱起，垒成小山模样，使得林地之中地形崎岖不平，显得十分自然，无半点人工刻意雕琢痕迹。 总之以珊多丽如今见识，都觉得这头蔓生怪之王完全超出了自己想象。她知晓这是玄微子给柴堆镇打造的防御手段，但是能够长成方圆四五哩规模的怪物，还是过于夸张了，“超巨型”已经完全不能形容它的体型了。 “很难理解，是吗？”玄微子看着地面上的翠绿森林，虽然这份葱茏繁茂，与眼下季节气候有些偏差，但他能够感应到，蔓生怪之王正在缓慢地与外部自然界信息流进行沟通，并且开始转化其内部的生机，使得它的植被生态符合此地环境气候。 珊多丽微微点头，玄微子则说道：“其实这规模还没达到蔓生怪之王的极限。” “这还没到极限吗？”珊多丽惊讶道：“要是有敌人贸然闯入这片森林，真不敢想象会有怎样的结果。” 玄微子笑道：“不会有谁无缘无故就闯进森林之中，要是精通预言法术，或者感知足够敏锐，也能察觉这片森林的异常。而且这么大的体型，动起来也是迟钝缓慢至极的，比普通人走路还不如，作为阵地防御、诱敌陷阱还行，不能指望靠它来主动进攻。” 珊多丽还记得之前蔓生怪之王在葛兰法兹军中大杀四方的状况，有些惋惜地说道：“那还真是可惜了你应该能够操控这个怪物吧？” “可以。”玄微子转头问道：“你想学？” 珊多丽有些惭愧地问道：“我这样是不是有些贪心？明明你教我的东西还没完全掌握。” 玄微子脸上一愣，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 “怎么了？我哪里说得不对吗？”珊多丽赶紧问。 “没有。”玄微子摇头道：“不过你想学，我还真不好教你，因为我操控蔓生怪之王，利用的是心灵异能，以及靠魔法阵来增幅灵能效力。我已经把这头蔓生怪之王锚定在魔法阵的一角，如果不是这样，这怪物在别的地方就是肆无忌惮吞噬活物的灾祸而已。” 蔓生怪之王作为古代巨人创造的传奇怪物，是针对龙族的战争兵器，本身的用途就是破坏龙族及其眷属所生存的环境，也许从一开始就没想过施加什么遏制手段。 不过恰巧，半巨人的心灵异能中，偏偏有“星光蔓生怪”可以操控蔓生怪之王，这会不会太巧合了一些？ 玄微子由此想到卡斯塔曾经对自己所说的话，言语中透露出古代巨人的“上升阶梯”也有半巨人参与，只不过半巨人似有另有欺瞒举动。 “看来看去，半巨人的做法都像是给古代巨人的造物留下私设后门，方便自己从中插手干预啊。” 玄微子这下对星界那帮心灵术士更加戒备，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在传授的心灵异能里也留下什么“后门”。 眼下玄微子还没急着去研究封印宝石里的卡斯塔，这个家伙虽然被自己打败，但它比圣鳞之子和大地亲王更难对付。如今玄微子修为受损，他确实不打算急着冒险了，就让他继续被封印吧。 “如果你想学操控蔓生怪，可以去找塔瓦隆德鲁伊，跟他商讨怎样改良命令植物或者操控植物，以达到操控蔓生怪的效果。”玄微子指着下方蔓生怪之王说道：“这个庞然大物本身也是可以进行分裂的，大的操控不了，小的还是可以尝试一下。” 玄微子也按照化身的说法，不打算自己参透所有法术，只是给珊多丽指明大概方向，让她自主尝试和研究。星辰教团不光是那种靠着共同认识聚集起来的教会组织，也应该要对精魂法术、自然法术进行改良。毕竟在这个世界，重道而轻术真是会混不下去的。 “好的，我稍后请翠绿之环众人一起来研究。”珊多丽现在底气渐足，虽然她不足以号令柴堆镇的翠环成员，但星辰教团祭司长的身份，也让她在柴堆镇内拥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下的地位。 “对了，最近还有一件事。”珊多丽说道：“有一大群食人魔和地精要在柴堆镇附近定居，这样恐怕不太安定。” “哦，是被阿库玛玛塔塔号令的那一群食人魔和地精吧？”玄微子想起这支队伍，此前柴堆镇外的战斗，他们也算有功劳的。 不过阿库玛玛塔塔在控制住了这批食人魔和地精之后，就不舍得放它们离开了，毕竟这位雪地精巫师从来没体验过这等“位高权重”。而原本那个逼仄洞窟，根本住不下那么多地精和食人魔，自然要另觅居所。 可是上千只地精和几十头食人魔，珊多丽实在不能放心它们住在柴堆镇附近，这还要考虑到柴堆镇未来可能的扩张。 土地是创造和承载财富的基础，珊多丽如今也有大概的观念认识，而且关乎土地的斗争，往往是你死我活、绝难退让的。眼下柴堆镇周边土地还不算紧张，可有些事情必须要考虑未来。 玄微子沉思片刻后说道：“这件事我亲自去找阿库玛玛塔塔谈，地精和食人魔的生存环境要求比人类宽松，不过有些事确实要早做准备。” 第253章 信仰 “恭迎神力无边、至高至圣奥兰索大人！” “恭迎神力无边、至高至圣奥兰索大人——” 一片荒草丛生、怪石嶙峋的干旱谷地中，雪地精巫师阿库玛·玛塔塔手持青黑色深晶权杖、头戴红白夹杂羽毛冠、身披深蓝短袖袍，朝着玄微子卑躬屈膝地顶礼膜拜。 他身后还领着几百只本族雪地精、一千多只皮肤黄绿混搭的普通地精，以及数十头两人高的食人魔，齐刷刷地朝着玄微子五体投地，重复着被雪地精巫师加长的神圣尊名。若是有外人看见这场景，不知道的还以为玄微子是什么怪物军团的大当家、大头领。 “起来吧。”玄微子摆了摆手，阿库玛·玛塔塔起身一顿深晶权杖，后面的怪物军团才跟着起来，颇有些耀武扬威的作态。 迎面谷地风生，恶臭熏天盈野，玄微子摸了摸鼻子，扭头看向旁边的炼金术学徒伊赛索托斯，笑道：“看来你已经习惯这味道了？” 满坑满谷的地精和食人魔，它们身上散发的味道可想而知，简直就是堪比垃圾填埋场。一些呆头呆脑的绿地精还在那里若无其事地扣着屁股缝，手指沾着秽物就这样往嘴巴里塞，竟然还吮吸得津津有味。 伊赛赶紧摆手：“没有，我只是给自己制作了一瓶炼金精油，滴在鼻子里，现在我的嗅觉几乎作废啦。” “这倒也是个办法。”玄微子有些慨叹，除非是像伊赛这种长期接触炼金术与非人物类，否则大多数普通人是无法与地精、食人魔这样的怪物相处的。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在这个世界的表现或许更为极端。虽是同样具备一定智慧、类人形态的生物，却有着截然不同的生理结构、天差地别的生存习性、迥然殊异的概念认知。 如此种种差别，若彼此隔着山川海陆，尚可相安无事。但在生存环境产生重叠的情况下，为了争夺与保护各自生存资源，注定是会产生矛盾的。并且这种矛盾从根子上就是不可调和，什么命运共同体更是妄想。 所以玄微子留在阿库玛·玛塔塔身上的星光体并未移除，如果自己可以，随时都能将他那丑陋的小脑瓜炸碎。 不过见雪地精巫师能够将这么多怪物控制起来，玄微子也生出了别的想法。 由于长期接触蕈人孢子与深晶辐射，加上玄微子传授的《五刑律》，使得雪地精巫师的体魄功能与心灵异能产生某种特殊接合效应，以魄养魂，反倒开发了这个家伙大脑、提升智力。 得益于地精体魄对外部环境的适应性，以及《五刑律》对体魄的调摄效果，也少不了蕈人孢子作为“外丹饵药”、深晶辐射充当“洞天灵息”，以及雪地精巫师在族群内更为高超的智慧和魔法天赋，上述诸多因素共同作用下，使得如今的阿库玛·玛塔塔成为一名心灵术士。 跟玄微子以纯阳元神、心性修炼贯通各个心灵异能各系不同，阿库玛·玛塔塔似乎更专精于惑控系灵能，这与他平时统治一窝雪地精相关。而他的智力水平与心智思维，也无法支持他融汇贯通心灵异能的六大能系。 按照星界心灵术士的说法，专精于惑控系灵能的心灵术士泛称为“传心者”，擅长探测和影响他人的心智，改变或支配其行为。如果忽略伊赛制作的“惑心孢子”，就看阿库玛·玛塔塔对一两千只大小怪物操控得如臂使指，哪怕是擅长惑控系奥术的高等法师都要惊叹灵能的强大吧。 “你制作的惑心孢子，效力能够维持多久？”玄微子悄悄与伊赛心灵交流起来。 伊赛眨眨眼，不张嘴地回答道：“不好说，我还没在人类身上做过实验。这要看对方生命体质会不会对异物产生抗性。因为惑心孢子经过提炼加工，基本是无毒无害的，它只是传导和增幅惑控灵能的媒介。一般来说，像地精这种生物，大概能够维持四五个月吧，要是生物的新陈代谢更快，那时间自然更短暂。 如果惑心孢子进入生物体内后产生排异反应，需要同时依靠强韧与意志豁免去抵抗。如果无法抵抗孢子入侵身体，那么后续孢子对意识精神的操控，智力越低则越难挣脱。 当然了，智力也不能太低，太低的话可能连惑心孢子散发的命令都搞不懂。如果是没有脑子和血肉之躯的东西，比如元素生物、构装体、不死生物之类的，惑心孢子也不会有效果。” “四五个月，这也不短了。”玄微子说道。 “奥兰索医师，你是担心这些地精以后会作乱吗？”伊赛趁机问道。 玄微子言道：“我本人倒是不怕，可总不能放任它们肆意横行。” “其实……利用惑心孢子操控数量这么多的怪物，不可能下达太精细的命令，地精跟食人魔也听不懂。”伊赛说道：“而且照我看，这群地精似乎不完全是受到惑控灵能的影响。” “继续说。” 伊赛微微抬起下巴示意，远处阿库玛·玛塔塔像是乐队指挥一般，挥舞着比他自己还高的深晶权杖，居然招呼着上千号地精和食人魔在唱歌，歌词居然是什么赞颂“至圣奥兰索”。虽然呜呜哇哇跟鬼哭狼嚎没甚区别，但这种状态，已经跟极端自私、毫无纪律可言的普通地精有极大差别了。 “我观察过它们的生活作息和日常交流，似乎以阿库玛·玛塔塔为首，雪地精族群内部已经渐渐形成一个教会团体，自然，它们已经将奥兰索医师您当成了这个教会所崇拜的神明。”伊赛一副学者模样说道： “而这种观念伴随心灵异能和深晶辐射效应，渐渐烙印在雪地精族群之中，哪怕是刚出生的雪地精幼崽，在有了大概认知能力后，就会理所当然地将皈依这个……呃、至圣奥兰索教会。” 玄微子明白伊赛的意思了：“你是说，因为心灵异能的惑控，让本来极度自私贪婪、混乱暴躁的地精，产生了群体性的思维，甚至凭空产生了信仰？从而产生能够共同响应的组织形态？” 伊赛没想到玄微子一下子把话题拔高到这种层次，只得支吾应道：“呃、这、大概……就是如此吧。” 玄微子沉默良久，他原本传授《五刑律》，也只是想验证一下地精这种生物的神魂跟体魄有怎样的互动关系，没想到会有这种意外的转变。 诚然，从物种演化的角度而言，当一种生物发展到拥有信仰与崇拜，认知能力和社交范畴突破血亲界限，形成更大规模的共识群体之后，往往就是朝着构建相同意识形态的组织方向迈进。 要知道，信仰、崇拜这种东西出现在脑海里，本身就是智慧生命从蒙昧走向清明的一个巨大飞跃。这让智慧生命可以构建一个以价值认同为核心的组织，使得大范围的群体协作、建立文明成为可能。 而信仰与崇拜的出现，更重要的一点在于，它创造了“概念”，或者说让物种的心智思维形成了对“概念”的认知。 毫无疑问，在这个世界，心智思维上的进步，与“智力”这种素质息息相关，同时也是神魂壮大的表现。因此依赖神魂或者智力素质的施法能力，也会相应提升。 一般而言，心灵术士要发掘或展现心灵异能，也是需要超越常人的智力水平，因为对自身记忆的回溯重现、辨析人格剖面，仍然是需要缜密的思维与推演。 只是玄微子本人略有不同，丹道修炼内观身心，神炁运用内外交感，拘魂制魄成就阳神，按说他应是感知素质更为强大才对。只不过纯阳元神内涵广大，化身五五剖析自性，加上占据了心灵术士的肉身炉鼎，相对应展现出的施法能力也是心灵异能罢了。 可如果按照丹道调摄身心、性命双修的路径从零开始，仍旧偏重于对感知素质的锻炼和挖掘，并不是纯粹的心灵术士路径，玄微子确实没办法让别人成为跟自己一样的心灵术士。 哪怕眼下阿库玛·玛塔塔已经算得上是合格的传心者，他的情况也难以原样复制，因为前提条件实在太繁苛了，仍然属于“穷人靠异变”的特殊案例。 不过现在主要问题是如何处置这一两千头大小怪物，阿库玛·玛塔塔无意中组建出一个粗糙的教会组织，处理起来倒是便捷许多，谁叫这雪地精巫师还把玄微子捧成了至圣神明呢？ “好了，稍安勿躁。”玄微子随意挥手，运动星纲法坛，心灵异能化作银涛席卷这片干旱谷地，让大小怪物当即俯首战栗，同时也是向阿库玛·玛塔塔展现真正的实力。 虽说这个小东西没少向玄微子谄媚讨好，可是族类本能与习性不是说克服就能克服的，有时候智力提升上去，反倒会生出种种狡猾诡诈、矫饰伪作，以卑微之态掩饰真正谋图。 哪怕阿库玛·玛塔塔眼下未生悖逆之心，可是如今统治了这么多怪物，或多或少助长了他心中那点自大与狂妄。所谓“身怀利刃、杀心自起”，玄微子此举是必要的震慑，让这些怪物明白谁才是真正的主人——虽然玄微子对于统治一堆臭气熏天的怪物没有半点兴趣。 “神力无边、至高至圣的奥兰索大人，不知道您有什么吩咐？”阿库玛·玛塔塔赶忙说道。 “此去向西，群山峻岭之中有多少怪物？多少矿藏？”玄微子问道。 阿库玛·玛塔塔脸色一怔，摇头道：“请神力无边、至高至圣的奥兰索大人饶恕，卑微的阿库玛·玛塔塔根本数不清，或许要很多小崽子掰手指。” 柴堆镇往西南近百哩外，土地就渐渐贫瘠，变成这种只能长些低矮灌木和荒草的干旱地，并且地形起伏崎岖，虽然靠近山麓处有些林地，但基本是杳无人迹的荒野，除了各类野兽出没，也是石化蜥蜴、蛇鸡兽与地精们盘踞的环境。 “那你们就去探查。”玄微子说道：“如果能够从中探寻到矿藏和资源，就由你们负责挖凿开采，然后运来柴堆镇交换各类粮食物资。” 与其大耗人力去开拓比文明边陲还要偏远的地域，倒不如让这些更适应贫瘠环境的怪物去探索。其实那里本就有不少地精，只不过基本处于尚未开化的散居聚落，眼下有阿库玛·玛塔塔统领，或许会出现某种转变。 雪地精巫师连连点头：“谨遵命令，我这就让这些大小崽子出发！” “等等。”玄微子张手说道：“把你的权杖给我。” 阿库玛·玛塔塔恭敬奉上深晶权杖，这是玄微子此前发现深晶矿脉之初顺手尝试制作的灵能奇物，但他对成品不太满意，就随便赏给了雪地精巫师。 深晶材质天然与心灵异能亲和，本身也可以作为储存灵能的灵容，但只有灵能者才能向灵容储存灵能。而玄微子要做一个全新的尝试，那就是尝试能否让信仰者的愿力转化为额外的灵能力量。 玄微子本人并不准备踏入神道，此举仍然是为了印证，这个世界的精神力量会以何种形式投射与运作。圣鳞之子将图腾巨灵收集起来，尝试打造真正的衔尾巨蛇，给玄微子不少启发。 玄微子在深晶之中留下一道神念心印。一般神念心印只能传给其他具备神智的生灵，不过在渡过真空劫后，能够将神念心印提升为御神之念，使之和没有生机的外物凝炼一体。甚至将御神之念散布于天地山川之中，可以说整个星纲法坛就是一道规模极大、高度复杂的御神之念，是玄微子将自我身心结构向外投射。 这回留在深晶权杖中的御神之念本身并无明确内容，倒不如说就是形成一个承载愿力的容器。 在火舞城一役中，玄微子曾偶然感应到来自城中众生期待的精诚愿力，他当时并没有主动让自己的元神汲取这股愿力，但他发现心灵异能可以尝试与信念愿力产生某种沟通。 实际上在柴堆镇经历战事的过程中，玄微子也一直能感应到来自柴堆镇上下众人的祈愿，愿力所指向的目标既清晰又模糊。清晰是因为愿力目标直指奥兰索医师，模糊则在于那终究只是玄微子行走这方外世界的名相。 身为追求仙道成就者，玄微子对于神道果位难免心有芥蒂。不过他隐约察觉这可能关乎天地造化之机，所以选择另一种若即若离的方式去接受愿力。 御神之念深深烙入权杖之中，玄微子将其还给雪地精巫师，说道：“此物从今而后，便代表我降下的赐福与惩罚。若有困惑难解，不必亲自来柴堆镇拜谒，朝此杖顶礼呼唤，高颂七声至圣之名！” 第254章 有报 “装神弄鬼！” 激流湾堡垒中，角犀部族的持角酋长正在监督野鬃部族缴械投降。耳边就听到“起义军扎里统领”忽然开口说话，似乎在骂什么人。 “有什么问题吗？”持角酋长没太听清。 玄微子化身轻轻摇头，随便掩饰过去。本尊拿阿库玛·玛塔塔和众多怪物试验神道设教的事情，化身也知晓了。正如他所说那样，玄微子本尊的做法，就是字面意义上的“装神弄鬼”。 不过比起本尊亲自运动元神去贸然汲取信仰愿力为己所用，通过御神之念去承载接纳信仰愿力，确实是更稳妥安全的做法。 通常寄托于外物之上的御神之念，基本可以视为经过恒定的法术或者复杂讯息。而且御神之念不会跟玄微子本人产生直接联系，至于将御神之念运用发挥到星纲法坛那种情形，乃是尽得天时地利之功，不可一概而论，更是难以重复展现。 即便阿库玛·玛塔塔真的领着一群大小怪物，朝着那烙下御神之念的深晶权杖磕头跪拜、礼赞颂圣，玄微子的修为也不会得到增益提升。 所以“装神弄鬼”之言不假，深晶权杖就跟地球上普通人家里摆的神位牌差不多，尽管天天上香供奉，但信仰愿力能否上达神真，那可就不好说了。更甚者，一些香火鼎盛的庙宇之中，庄严牌位与神像之后，未必是清约正神，说不定是借香火愿力修炼的鬼神精怪。 诸如民间的“狐黄白柳灰”，本身无非是些感应通灵的精怪，稍稍有些法力神异，在乡村中卖弄显耀、作威作福，自称“仙家”、“大圣”，要求无知乡民供奉，声称供奉便得庇佑、不敬则遭祸害。 一开始这些妖物精怪索求的或许还只是寻常肉牲供品，可伴随灵智渐增，它们自然贪求更多。或是要求立神祠庙宇受香火礼拜，或是附体于灵觉敏锐之辈，借体修炼。若是更进一步，那便是勒索人牲血食、贪图女色淫乐，靠着日渐提升的法力神通兴风作浪，贪索无度。而且很多时候，往往是负责奉祀的庙祝与妖物精怪朋比为奸，凌虐一方。 如果往更古老、更蒙昧的时代追溯，这种事情可谓是遍布世间，什么河神娶妻、阴兵借粮、百鬼夜行、浮游侵人……林林总总，俱是不正鬼神、妖魔邪祟。 道门根底缘起繁多不一，仅以仙、神两道而论——仙道清虚超拔，追求不恃外物、逍遥长生；神道清正盟威，是要伐山破庙，诛除不正鬼神。 虽然化身骂玄微子本尊装神弄鬼，但是对于地精自己搞出来的教会雏形，及早干预引导，将其纳入玄微子的掌控之中，也是相对稳妥的做法。 再怎么说，道门也确有降伏收编大小鬼神、整饬祭祀香火的传统，将厉鬼凶神点化为护法将帅，更是雷法开创之后的巧妙手段。 而毕竟那是一群地精和食人魔，总不可能让他们去拜什么三清四御、纯阳祖师吧？那就只好虚设一神了。 但就眼下针对葛兰法兹而言，衔尾巨蛇毫无疑问是不正鬼神之流，而且圣鳞之子是比玄微子更能装神弄鬼的角色。衔尾巨蛇本不存在，可几千年下来，太初精魂的信仰根深蒂固，不仅在部族内依据信仰搞出了种姓制度，而且还大搞血腥活祭。 诚如化身此前所言，不是任何人都值得笼络收服的。有些人，该杀就杀，是为世间苍生除害，是为广弘道法奠基。 “风豺部族那些人似乎还不死心？”玄微子朝一旁持角酋长问道，如今他可以算是起义军中的主要将领了，也是由他来负责联系角犀部族。 持角酋长有些愤怒地回答说：“没错！这帮狗腿子真是狡猾，他们有一部分人最早赶到激流湾堡垒外，见到堡垒被我们所占，立刻选择投降。结果我们的人刚开门受降，这帮狗腿子就忽然发狠反扑。” 玄微子将目光移向堡垒城墙处几座吊杆，悬挂着一串硬木牢笼，里面关着一群风豺猎手。即便打断手脚，被饿了几天几夜，这伙半人半狼的家伙仍旧朝着玄微子怒目直视。 “就算两眼瞪出血来也没用啊。”玄微子脸色淡然。 柴堆镇外的战事，以葛兰法兹大军分崩离析告终。其中长獠部族、角犀部族可谓是旗帜鲜明地倒戈投向柴堆镇，另外的小部族在战败后基本望风而降，只有衔尾巨蛇部族带着风豺、野鬃两部，一路狂奔溃退。 结果这些溃败兵马就撞上了被起义军占据的激流湾堡垒。 激流湾堡垒面向北侧的城墙，偏偏又是大地亲王施展强大法术，如同拔山一般升起，坚固难摧。而溃败兵马又哪来的士气和武器装备去攻城？更别说身后还有柴堆镇派出的追兵。 在经过几番小规模的战斗，葛兰法兹残兵再难有反抗之力。只有一小部分精魂使者和精魂卫士，或是甩起从各种渠道搞来的传送卷轴，或是仗着精魂法术从水势湍急的激流湾逃窜，扔下数量众多的普通士兵。 而这些普通士兵大多数选择投降，除了风豺部族中还有少数桀骜不驯、伺机反扑的家伙，不是被挂在笼子里风水日晒，就是被干脆斩首，扔进激流湾中，将河水染红。 虽说化身曾经反对玄微子本尊要在葛兰法兹大开杀戒，可是化身自己并非迂腐而不知变通。道门倡导贵生度人，对于“伤人害物，玩侮道真”者，也有“不得已而立制伏之极典”，更别说雷法当中有“雷霆斩勘、霹雳杀伐”之说，否则哪来的一帮面目凶恶、手持兵刃的雷部神将呢？闲着没事瞪人玩吗？ 正如持角酋长所言，风豺部族已经完全沦为圣鳞之子的“狗腿子”，可以说是衔尾巨蛇部族历来暴虐行径的帮凶，就连珊多丽和斑兽部族过去都险些栽在他们手上。 尤其是风豺部族的精魂法术，完全是让人沉沦禽兽之态，虽有人面，却存兽心，难以教化引导，纵放更惹祸患。 若想广弘道法，自是要恩威并施。风豺部族自己撞上来，跟疯狗一般龇牙咧嘴、到处咬人，玄微子也懒得给他栓上链子慢慢调教，直接剁碎了炖狗肉汤！ 风豺部族这次派出了近两千人，战场上折损了六七百，激流湾堡垒外战死一两百，又逃散了两三百，剩余被俘获擒捉的，基本被杀绝了，反倒剩下几个体格健壮、能忍饥挨饿的，被挂在笼子里，以作惩戒，直到他们被晒成干尸为止。 总之被玄微子这么一搞，风豺部族几乎算是从葛兰法兹中被除名了，就算还有少数族人流散在外，也被各个部族视为公敌，最后只剩一个棒打落水狗的下场。 而除此以外，野鬃部族的损失也相当惨重，他们多位部族统领直接战死，在加入起义军的那位长矛骑手出面劝导下，野鬃部族彻底放下武器，选择投降。 “野鬃部族的士兵、马匹和武器物资已经清点完毕了。”持角酋长对玄微子说道：“统领打算怎么处理这群降兵？” “愿意服从命令、加入起义军作战的，归还马匹和武器，但是要将他们打散开来安排分配。”玄微子说道：“普通的骑兵在往后进攻葛兰卡山城之中，并不是决定性的力量。不肯服从命令的，就先暂时拉去做苦力，现在正好发现几处新矿脉，正需要矿工苦力。” 之前那个来找玄微子谈生意的面具男，提供了一份详实地图，内中包括了葛兰法兹自己尚未发现的矿脉。玄微子派人前往探查，确认无误后就立刻占据开采。 人数最多的衔尾巨蛇部族降兵，基本也是这样处置。那些双翼种出身的士兵当然不满意这种安排，他们都觉得让自己去做矿工苦力是极大侮辱，还没送去矿场就消极怠惰，连路都不肯走了。 对此玄微子态度也很干脆，直接将这批双翼种士兵转送给附近的长獠或角犀部族人手，至于他们有什么下场，玄微子可懒得管了。 听着远远传来的凄厉惨嚎，激流湾堡垒正好有双翼种士兵因为劣质餐食掀盘子，玄微子也不用出面，角犀部族那位叫做冈侬的战斗酋长直接将闹事者拖去河边，反正就是别弄脏地面。 “听着别人的哀嚎声，看来你很享受嘛？”芙伦这时从不远处走来，持角酋长识相地离开。 “昔日凌虐行暴，可曾想到会有如今下场？”玄微子干脆说道：“不过我没心思享受这些毫无意义的哀嚎声，人们从出生喊到死亡，每天、每时、每刻，都有人在喊，具体是谁在哀嚎，有意义吗？” 芙伦眼眸一转：“这话别让你那些追随者听见了，他们可是觉得你一心主持正义。” “你兄长法库鲁那边准备好了吗？”玄微子问道。 “快了，大军已经整顿得差不多，离着葛兰卡山城还有两三天路程。”芙伦问道：“话说他们刚打完仗，现在就赶着去进攻葛兰卡山城，会不会有些太匆忙了？” 玄微子回答说：“就是要趁现在，圣鳞之子、图腾亲王尽数败亡，衔尾巨蛇部族上下最慌乱无措的时候进攻。而且我发现部分血吻种家族开始外逃了，要是给他们时间重新整顿部族军队，依仗葛兰卡山城顽固坚守，反而难以彻底消灭他们。” 芙伦两臂抱胸、托起一对丰满：“看来你是不打算给衔尾巨蛇部族活路了？” “你猜猜我现在立刻抽身离开，你那位兄长会不会停手？”玄微子反问道。 芙伦一耸肩膀：“怎么可能？别看法库鲁肥肥笨笨的，他就跟长獠野猪一样狠着呢！如今能有机会消灭衔尾巨蛇部族，他才不会放弃。” “不止是他，过去各个部族对衔尾巨蛇部族的仇恨，也被彻底激发了，这个势头不是我所能遏制的。”玄微子说道：“哪怕我没有出现在此，只要葛兰法兹大军在进攻柴堆镇中失利，如今这种状况几乎是注定会发生的，无非是分裂形势发展到什么程度而已。” 芙伦听完玄微子解释，笑得双丸跌宕起伏：“我明白了，看来圣鳞之子是将自己与整个葛兰法兹的前途都赌在一场战争上，一旦输了就什么都没了。” 玄微子仰望天空，说道：“其实圣鳞之子还是有机会的。他每一次战斗，都让大军朝着柴堆镇不断逼近，但所要付出的成本越大，失败后的代价也越大。如果在初次接触后、乃至流水亲王死后，他断然选择撤军返回葛兰法兹，我也是没有办法的。” “难道圣鳞之子身边没有劝导的人吗？大地亲王可是经验丰富且作风稳重。”芙伦问道。 “我估计大地亲王应该是劝过的，可惜了。”玄微子有些感慨，大地亲王这样一位超凡强者，出身微末贫贱，靠着自身天赋与毅力迈入传奇等级，“群峰之拳”造诣极高，玄微子上辈子的武学功夫也无法与之比肩。 而那种将内劲力量与大地震波结合的特殊武技，是连玄微子都琢磨不透的高明技艺。以大地亲王的表现，可以说是把武技拳劲练透身心内外，要是能从他身上摸索出肉身力量与外部元素领域结合的巧妙，那对玄微子求证脱胎换骨、乃至未来地仙境界，肯定是有莫大裨益的。 这也是玄微子此前尝试笼络大地亲王的原因之一，然而大地亲王却被圣鳞之子一把邪火黑焰烧得形神俱灭，连点骨灰都没给玄微子留下，也是真够绝的。 “那为什么圣鳞之子还是要执意进攻柴堆镇呢？”芙伦问道：“还是说那里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 玄微子略显神秘地说道：“估计用不了太久你就会知道了。” 芙伦若有所思地微微点头，两步靠近玄微子跟前，手指轻轻抬起他的下巴，问道：“等攻下葛兰卡山城、消灭衔尾巨蛇部族之后，你就打算离开了吗？” “不一定，或许我还会留在葛兰法兹一段日子。”玄微子说道。 “唔……不过到时候，我可能打算离开一段日子。”芙伦笑容艳丽诱人。 “去哪里？” “去柴堆镇，我打算深入地了解那位奥兰索医师。”芙伦指肚一勾，充满挑逗意味。 第255章 暴行 砰！ 简陋的木板门被一脚踹碎，身上沾着血渍的长獠部族士兵鱼贯而入，十多名衣着简陋的妇孺满是惊恐地缩在棚屋角落里，发出隐隐抽泣声。 长獠部族士兵们相互对视，扭过脸来则露出得意邪笑，于是并肩上前，或是揪住妇孺头发，或者夹抱肩扛，任凭她们如何反抗尖叫，根本敌不过这帮体格健壮的士兵。 有的士兵急不可耐，直接抬手撕碎了女人们的衣服，褪下裤子，把她们摁倒在地里，使劲快活起来。 “喂，我们翻了个底朝天，这个村子里没啥粮食啊……靠！你们顾着自己爽，让我们在外面忙？” 一名刀疤脸士兵闯入棚屋汇报情况，映入眼帘的便是这幅凌虐施暴的场景。 此地是衔尾巨蛇部族一处村庄，这里的头人是血吻种祭司，不过早早就跑没影了，扔下村庄内百余人口，都是再普通不过的细尾种农夫。 葛兰法兹前线兵败，大平原顿时分崩离析，针对衔尾巨蛇部族的报复反击随之而来。尤其是以长獠部族与起义军汇合之后，重新集结起上万大军，朝着衔尾巨蛇部族浩浩荡荡挺近。 大平原上没有十分险要的地形可以依托防守，衔尾巨蛇部族那些散布在外的大小村庄和田地，几乎是眨眼间就被被攻占。 就算是血吻种家族所拥有的村庄，修筑了一定防御工事，还有不少双翼种士兵驻守，面对悍然反扑的起义军，根本无法坚守。 按照起义军扎里统领的命令，一路上攻占夺取的村庄，都不准施行劫掠和破坏。而作为田庄头人的血吻种和双翼种，如果肯献出历年搜刮储存的粮食物资、田地物产，就能够保全性命。要是被查出有隐瞒私藏，便是就地处决。 不过执行起来，却是一团糟。 因为大多数村庄头人，在知晓前线战败的消息后，立刻带着亲属和财物逃往城防坚固的葛兰卡山城。这就导致村庄里基本只剩下普通的细尾种农夫奴工，还有少数长身种工匠。 起义军对一部分村庄尚可秋毫无犯，然而一些确认没有敌人驻守的村庄，就架不住有人大肆劫掠和搜刮了。 理由说得好听一些的，便是“起义军借调物资”，说得难听一些的，便是“为了报复衔尾巨蛇部族当年暴行”。而还有不少连借口都懒得捏造，士兵冲进村庄后，杀光男人、强暴女人，把仅存的一些余粮也搜刮干净，临走再一把火烧个彻底。机灵些地还把男人脑袋割下来，冒充为敌军士兵头颅，以此邀功讨赏。 当然了，轮到分配工作的时候，搜刮那点稀少物资的活，肯定没有杀人强暴来得爽快。虽说这些细尾种女人一个个面黄肌瘦的，但士兵们也不挑食。 刀疤脸士兵身子抖了几下，彻彻底底弄了出来。连续强暴四五个女人之后，累得他两眼发白，终于把一肚子怨恨发泄彻底，然后随手把小腹微鼓、眼眸空洞的女人扔下，也懒得管她是死是活，腰腿发酸地系上裤子，走出满是异味的棚屋。 “哟，这么厉害啊？我们都等你大半天了！”外面的同僚嘴里嚼着麻叶果，说说笑笑。 “妈的，那些女人都被你们捅成大窟窿了，我可不是要花半天才搞完？”刀疤脸士兵有些不甘地摸着脸上刀疤：“可惜，如果能干那些血吻种家族的女人，才算是勉强报仇雪恨。” 有人问道：“我记得你的部族也是被衔尾巨蛇吞并了吧？到时候攻下葛兰卡山城，说不定咱们还真能分到一两个血吻种的女人？真想看看那些出行都要坐床轿、撒花瓣的贵人，落入我们手里是什么表情！” 这话当即引起众人的共鸣，不约而同地发出淫邪笑声，似乎很期待接下来能够捞到多少好处。 “别痴心妄想了！”刀疤脸士兵冷笑道：“还血吻种女人？轮得上你我吗？估计到时候早就被各个部族的头领给分干净了！” “喂，想想都不行吗？”同僚们埋怨道。 刀疤脸努了努嘴，似乎对自己这帮同僚十分不屑。正当他整理身上武器衣甲，准备撤离村庄，忽然感觉到一股魔法波动，抬头就见一团火光隐现的云朵飘在半空，似乎上面还站着一个人，朝着自己这边飞来。 “小心！有人来了！”刀疤脸赶紧拔出武器喊道。 同僚们都紧张不安起来，他们这伙人都是些普通士兵，也就是刀疤脸有点本领，欺负一下细尾种还行，可要是撞见能够飞来飞去的精魂使者、血吻种祭司，可是完全没有反抗之力的。 火云之上的人似乎没有敌意，平稳地落在不远处地面上，显露出一位身材挺拔的矍铄老人，他双目精光炯炯，身披常青藤萝及膝法袍，手持紫杉木芯法杖，周身散发着强烈的魔法灵光。 来者是星辰教团的铎伦，他一落地就变了脸色，望着不远处田埂上被集中堆起来的男人尸首，身后护法灵官隐现怒目，形成一片燎动灼热的金赤火光，铎伦的语气更是一片冰冷： “这是你们干的？” 在场士兵们表情僵硬地杵在原地，相互对视、彼此示意，都希望让别人开口应答解释。 “守护者？守护者铎伦，真的是您吗？”这时刀疤脸忽然朝前走了几步，惊讶的表情搭配脸上刀疤，似乎整张脸都要裂开。 铎伦上下打量刀疤脸，好像没有认出对方。刀疤脸赶紧说道：“守护者您忘了吗？我的父亲莫古依，曾经追随过您啊！” “哦，原来是你。”铎伦脸色冷淡，眼神缓缓扫过周围。 刀疤脸赶紧朝众人说道：“大家放心，这位精魂使者是我们部族过去的图腾守护者，他是自己人！” 铎伦没有说话，杵着紫杉木芯法杖穿过士兵们，快步走入那门扉破碎的棚屋之中，看见内中情形，转瞬怒意上脸。 “这也是你们干的？”铎伦冲出棚屋，一把揪住刀疤脸，身后金赤火光弥漫出一股尖锐而凝实的法术力量，笼罩住刀疤脸和几名士兵，轻而易举克服了他们的意志豁免，在铎伦质问之下，使得他们难守心神，即刻脱口而出道： “是的，就是我们干的！他们都是衔尾巨蛇部族的余孽，我们只是报复他们过去的暴行！” 众人一晃神，不自觉地吐露出真实想法，立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仿佛自己被什么精魂怪物附体，迫使自己说出真话来。 这其实是铎伦自己平时召合炼将、行功修持之时，察觉到自己的护法灵官不光能够勾招火焰辅佐战斗，而且还隐含着别样的魔法形式，只是类似还未完工的坯料，需要进行深度的“精加工”。 不过此前忙于应付柴堆镇外的战斗，铎伦几乎没有多少闲暇去仔细辨析，也不好去打扰奥兰索医师。但偶然一次遇见艾比利特主教在小礼拜堂外布道，神迹力量的发动居然让护法灵官内部的“魔法坯料”产生一丝感应。 铎伦牢牢记得奥兰索医师的教导，能跟自己产生联系的星辰使者，肯定是自己身心有某种独到的亲和素质，召合炼将、沟通星辰使者，不光是为了增强什么法术威能，而是以它为镜。既要反观自我身心，不断自省改过，也是发扬那种突出的亲和素质，以星辰使者为媒介，提升认识自我、改变自我的能力。 所以当铎伦看见艾比利特主教周围簇拥着一群虔诚信众，虽然彼此是不同教派信仰，但铎伦好像明白自己要做什么了。 护法灵官真正的用处不是战斗，而是对己对人极深的洞察力，能够看穿如无数错杂线头交织、牵连深远的思维意识，可以明辨一切是非利害、善恶对错，去寻觅个人彼此、乃至群体间的相处方式。 铎伦本人当然远没有那种洞察一切的判断能力，不过形而下之，护法灵官天然带有“纠察监督”的内蕴，也让他对“魔法坯料”成功改良，掌握了只有教会牧师才懂的“诚实之域”，让刀疤脸等人无法撒谎。 “起义军早有严令，禁止劫掠行凶，你们这样做，跟当年衔尾巨蛇部族有什么差别？！”铎伦一巴掌将刀疤脸抽到地上去：“这是我替你父亲打的！” 刀疤脸跌倒在地，牙齿都被抽掉了一颗，强烈的屈辱憋得他额头青筋跳动，厉声反驳道：“我们做错了什么？！明明是衔尾巨蛇部族残害我们部族！我父亲被砍下四肢，让他们当成皮球踢着玩！我母亲和妹妹更是被血吻种抓走，彻底没了音讯！看看我脸上的刀疤，当初双翼种拿着我们做试验武器锋利的肉靶子，要不是我拼命求饶，早就烂成一堆骨头了！” 铎伦怒道：“那跟这些细尾种农夫有什么关系？他们也是穷苦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要报仇，就报在血吻种和双翼种头上！” “他们也是帮凶！！”刀疤脸嘶喊起来：“这帮细尾种最最麻木无情，他们看着我们被凌辱，居然还笑得出来，仿佛其他部族被血吻种和双翼种欺凌，就是这帮贱民为数不多的乐趣。这样的人全部杀光了也不值得怜惜！！” “都是乱扯！”铎伦反问道：“就算你把细尾种杀光了又如何？如果要复仇，就将血吻种和双翼种统统扳倒！” 刀疤脸忽然露出诡异笑容：“守护者，你自己说，这种鬼话有几个人信？我哪里来的力量扳倒血吻种和双翼种？什么狗屎起义军，不就是换了另一拨人来统治葛兰法兹吗？有本事把我一家人的命还回来，否则全是屁话！” “所以你就选择把刀挥向比你更弱的人吗？”铎伦冷冷问道。 刀疤脸忽然狂性大发起来：“废话！你说的就是废话！从来只有弱肉强食，从来就只有强者欺凌弱者！这不是废话是什么？能被欺凌的，本身就是弱者，而弱者就活该被欺凌！你能够在这里教训我，不就是因为你强我弱吗？说什么狗屁废话？！老子要是比你厉害，早就一刀剁了你的狗头！” 铎伦脸色发沉：“如果你坚持这样的歪理，那我是不是随时可以杀你？” “要杀就杀！废话什么？真以为我会对你这位图腾守护者有什么感恩怀念之情吗？”刀疤脸恶狠狠地骂道：“别忘了，当初你可是抛弃了族人，自己一个人逃了！铎伦，我鄙视你！呸！” 刀疤脸越说越起兴，最后还朝着铎伦啐了一口带血浓痰，却被他周身金赤火光隔空蒸发。 “不，我不会现在就动手。”铎伦按下内心激荡，望向周围惊惧不安的士兵，说道：“原本我有幸受你们起义军扎里统领任命，主持军中纠察监督之权，对于你们这些违反禁令的士兵，完全可以就地审判。但既然我本人也牵连在内，就不好亲自动手了。” 但见铎伦低声念动咒语，身后金甲黄袍、持鞭执铃的护法灵官现身，扬手振铃，流火如绳索飞出，将一众士兵困缚起来，却没有烧伤，然后他再度走进棚屋之中，救治饱受凌虐的垂危妇孺。 过了好一阵，半空中一道银光闪烁，起义军的“扎里统领”，以及长獠部族法库鲁族长凭空传送而至，稳稳落到地上。 “就是这伙人？劫掠了这处村庄？还犯下严重暴行？”玄微子盯着被火索缠缚的刀疤脸等人。 铎伦并不知道眼前这位粗唇大鼻的起义军统领就是玄微子的化身，不卑不亢地直言道：“他们把村庄中的男人尽数杀光，还对妇孺施暴。而且经过查验，发现他们这伙人此前几回声称自己攻占村落、斩杀敌军，实际全是拿平民假冒战功！” 玄微子跟法库鲁对视一眼，问道：“铎伦祭司有处置权力，为什么还要联络我们前来呢？” “首先，这件事情太过恶劣，我认为需要公之于众，不能光靠我的处置。”铎伦指着刀疤脸说道：“其次，这个人是我过去一名族人的儿子，不宜让我来审判处决。” 玄微子微微点头，转头问道：“法库鲁族长觉得应该如何处置？” 法库鲁了解事情前后，脸色也变得难看，说道：“确实应该公之于众，但光是处决还不足以警示。” 玄微子眨眨眼，心想莫非这位族长打算搞什么千刀万剐、寸寸凌迟的极刑？ 不过对方显然另有打算，就听法库鲁说道：“将事情公之于众，但眼下暂时不处决他们。大军马上就要抵达葛兰卡山城，让他们充当第一批攻城的敢死队，由我亲自督战！” 第256章 仰望 围攻葛兰卡山城的战事已经打响，可这似乎与柴堆镇没有太大关系。渐渐从杀声与硝烟中走出的镇民，很快投入紧凑的劳作中。 由于葛兰法兹的进攻，让春耕播种的时间变得尤为紧促。加上去年大量人口迁入柴堆镇，本来就打算扩大耕地面积的事情也挤压在一块。为此奥兰索医师下令，让柴堆镇内几乎所有士兵和施法者，立刻投入到平整土地、开凿沟渠的事务中。 当然了，也不是什么人的施法能力适合做这些事，心灵武士便属其中之一，他们除了继续担任城镇守卫、巡逻警戒、日常训练，也就是呆呆地看着柴堆镇南边一片飞尘滚滚、大干快上的情形。 “副队长，奥兰索医师在半空中呆着快有两个小时了，你说他在干什么呀？”雀斑脸小伙闲得无聊，靠着城墙仰望天空那遥远身影，朝旁边的拉贝尔副队长问道。 “也许是在准备什么法术吧。”拉贝尔手里拿着一面圆镜，镜面没有反射出他的面容，而是映照着柴堆镇周围的景物。伴随着意念驱动，能够像法师的“秘法眼”那样进行移动观察。 这时提乌斯气定神闲地沿着城墙走来，就见这位已经建起自己法师塔的法师，换了一身全新的杏黄色法师袍，外搭一件星光点点的柔顺披肩，背心处画着内含塔楼的五芒星徽记。右腕上戴着两指宽的黄铜手镯，左手拿着一根和六叶硬头锤差不多大小的权杖，杖头包嵌着一枚青黑色的深晶，周围泛起潮汐状的薄薄灵光。 提乌斯阁下最近真是精神爽利，成天喜笑颜开，周身上下收拾得神采飞扬。柴堆镇内不少人听说了，奥兰索医师不知从哪里招募来两位以太会高等法师，直接安排给提乌斯阁下。 按说以高等法师的身份，柴堆镇这种边陲小镇是根本供养不起的，起码是万人级别、行省首府的大城，总督城主花重金厚礼、找人脉关系，才有那么一丝机会邀请到高等法师前来常驻。 这种情况下，地方统治者通常向高等法师提供充足的魔法原料、土地设备，高等法师则作为魔法事项上的顾问，为统治者对抗魔法窥探和暗杀行刺，或者制作魔法物品，武装少数亲卫。 然后围绕高等法师，在当地形成一个法师集会，作为该名高等法师的学徒与助手，也是产出低阶魔法物品的主力军——毕竟，不可能总是让高等法师浪费时间去制作“侦测魔法”魔杖吧？ 一些地方上发展得比较成规模的法师集会，也会面向外界，为富豪贵族或者路过的冒险者出售魔法物品，久而久之更是形成利润丰厚的产业。 总得来说，除非是像火舞城这样的大都会，能同时有多名高等法师集聚，殖民地内陆的城镇聚落想要见到高等法师，基本是稀罕事。毕竟高等法师也是人，也要各种享受，大城市的富足才是他们向往的。而殖民开拓的边陲地带，哪里有什么舒坦享受呢？柴堆镇不也才经历了一场与土著的战争吗？ 反正奥兰索医师不说，谁也不敢多问这两位以太会法师是怎么被招募来的，而他们被送到提乌斯阁下的法师塔，工作基本就是协助完善法师塔内的次元拓扑，以及为柴堆镇提供魔法物品。 当然了，作为法师塔的主人，提乌斯阁下别提有多高兴了，虽然嘴上不敢放肆，但这相当于有两位高等法师给自己打下手，比起将某位女公爵摁在床上猛干还要爽啊！ “提乌斯阁下。”两位心灵武士很识趣地朝提乌斯问好，他们再怎么说，也不过是对心灵异能初有领会的武者，跟兼顾近身战斗与奥术魔法的奥秘骑士差不多，在正经法师面前还是自觉不如的，更何况提乌斯阁下也在修习心灵异能。 提乌斯一脸随意地摆摆手，看见拉贝尔副队长手中的圆镜，问道：“怎么样？这面遥视镜子好用吗？” 副队长点头道：“非常方便，我们心灵武士能够依靠遥视镜子，将侦察范围扩大，如果遇到什么突发状况，也可以通过遥视镜子先一步发现具体发生何事，提前做好准备。” “这还只是初步尝试。”提乌斯说道：“心灵异能中的‘遥视术’与奥术的‘秘法眼’有不少相通的地方，我稍加改进后制作成这面遥视镜子。虽然侦测距离不是毫无限制，但灵能或奥术水平越高，利用遥视镜子侦测的距离就越远，并不是完全固定的法术效果。” “太神奇了。”拉贝尔副队长不好意思地说道：“这么贵重的魔法物品，一定耗费了不少钱财吧？” 提乌斯张了张嘴，转念间细思起来，其实这面遥视镜子还真没花太多钱，起码比纯粹的奥术物品要便宜。 一般来说，制作有“秘法眼”效果的奥术物品，宝石原料就要用上黑珍珠或者祖母绿，而炼金蚀刻更是要高明的手艺，搞不好还要另外请人来协助，这成本粗略估算也要三千多金阳币。 法师制作的奥术物品，价格动辄就是成千上万金币，实际上能买得起的人并不多。很多时候，这类魔法物品根本不会直接用金币交易，要么是帝国定制的金砖金条，专用于大宗贸易，或者是以庄园、农场、矿井甚至是某些特许权力作为交换，甚至是私下协商、内部专营，毕竟谁没事成天兜里装着几千上万金币啊？不嫌重吗？ 但这回提乌斯制作的遥视镜子，确实只用了不到几百金币，这当中固然跟魔法涌泉降低制作成本相关，可心灵异能也让提乌斯有办法改良原本的奥术。 “区区一面遥视镜子算什么？”提乌斯没再纠缠成本价格的事情：“你们也许还不清楚，此前奥兰索医师对战葛兰法兹，他居中指挥调度，一个人同时面对十几面灵能遥视镜，掌握住战场全部态势，能够感知方圆几十哩内任何事物，这才一举击破凶残野蛮的土著大军！我这面遥视镜子也是跟他学的。” 听见这话的拉贝尔副队长和雀斑脸小伙一脸崇敬神往，他们过去无非都是些猎人或者农夫，也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参与到上千人的战事。当初身在阵列之中，放眼所见敌阵一眼望不到头，要说没有害怕畏惧，那也是假的。 而能够将战场态势完全展现在眼前，滴水不漏般地获取胜利，最终让敌人彻底溃败，那已经超出他们认知当中，只有火球闪电之类效果的魔法成就了。 拉贝尔副队长甚至比奥兰索医师更早来到柴堆镇，可以说亲眼见证柴堆镇这几年的转变。当他听到艾比利特主教传教布道时，提及奥兰索医师是地上圣人，过去还是有些将信将疑的。可现在却不由得他不信，若非拥有近乎神明的力量，怎么能够带领柴堆镇战胜那如山如海的敌人？ 提乌斯阁下尝试效仿奥兰索医师制作出的遥视镜子，便足以让拉贝尔这样的心灵武士所仰望，那奥兰索医师的灵能成就到底有多高？拉贝尔对心灵异能接触越深，越觉得奥兰索医师的高深莫测、难以揣度。 有这样想法的不光是拉贝尔，提乌斯的体会认识更深。他还记得两位以太会高等法师被奥兰索医师带来法师塔时，虽然他们尽量保持镇静，与提乌斯彼此交流结识。但在奥兰索医师走开之后，两位高等法师顿时松了一口气，仿佛有一股发自心底的恐惧折磨着他们。 那是实力上存在绝对的压制，才会出现的状况。而奥兰索医师在柴堆镇外展现的实力，提乌斯也是亲眼见证的。突然出现的卡斯塔，强大到能把大地亲王与圣鳞之子吊起来爆锤，结果又如何，不还是被奥兰索医师踩在脚下封印起来？ 提乌斯想来想去，不管奥兰索医师是否仗着魔法阵才拥有这等实力，反正确实足以比肩迈入传奇等级的施法者了。 传奇施法者啊，这座靠山再牢靠不过了！ “对了，提乌斯阁下不用去帮忙吗？镇子外上千号人在挖土呢，星辰教团和翠绿之环的人都去帮忙了。”雀斑脸小伙忽然问道。 拉贝尔副队长皱着眉头沉声呵斥：“真是无礼，怎么对提乌斯阁下如此说话呢？” 提乌斯一摊手掌，大方地示意无所谓：“我所掌握土元素领域的法术不多，今天把相应环阶的法术位填满，几下就全用出去了。” 虽然他们法师总是自诩无所不能，不过每天法术位也是有限的。就算能够制作魔法卷轴，此前为了应对战事都消耗得差不多了。而且让法师用奥术帮忙刨土犁地……也就只有凭着奥兰索医师在柴堆镇的地位与权威，能够这么下令。 哪个法师不是自视高人一等？掌握奥术的法师基本都有一种共识，那就是我们凌驾于凡人之上，这既有过往学习研修时的耳濡目染，也有掌握奥术之后带来的直接体会。 地位再高，能够战胜死亡、永生长存吗？领土再广，能够海中造岛、削平山峰吗？财富再多，能够洞察千哩、预见未来吗？ 奥术可以！法师可以！！ 尽管几乎所有法师一辈子都无法达到这种层次，可凌驾于凡俗之上的成就感，融入了每一位法师的骨子里。让我们用奥术去做农夫的行当，开什么玩笑？！ 正值提乌斯遐想不止时，远处传来一股深沉雄浑的魔法波动，地面虽然没有明显颤动，可是身为法师，他却可以感受到大地之中魔法能量似乎狂涌起来，朝着奥兰索医师下方地面汇聚。 拉贝尔副队长也被这阵仗吸引了注意力，拿起手中遥视镜子，动念转移视野，镜面内中显现出一片景象—— 大约七八百尺方圆的地面上，缓缓出现波浪状的褶皱，随之整片地表好像春天冰层融化的河川般移动起来，六七尺深的泥土沙石被翻搅而出，仿佛有无数条硕大蚯蚓钻入这片土地，以缓慢却不容忽视的力量，将未经开垦的荒地，搅动得如潮浪翻腾、波涛绵延。 地面上的动静不是很大，谈不上什么地震土崩，可是魔法波动却非常强烈，以至于让柴堆镇内外众多施法者都察觉到异状，甚至还有人以为是大地亲王死而复生了，赶忙冲出来观瞧。 “好了，这就省去不少开垦荒地、修整田垄的功夫了。”玄微子望着尘土渐定，身形飘然落下，对一旁的珊多丽说道：“这片新开出来的田地，今年就先种上螺薯，等以后地力充实了，再轮种其他粮食。” 珊多丽立刻朝教团成员吩咐下去，而旁边翠绿之环的塔瓦隆看着新开垦的田地，啧啧称奇到：“没想到啊，这可是德鲁伊的‘移土术’，要一口气开垦这么大片荒地，过去翠绿之环，就算是擅长土元素领域的德鲁伊，也要十几人花大半天才能搞定。而奥兰索医师你一个人就做完了。” “是吗？我听说法师奥术中也有‘移土术’，高等法师甚至可以转眼改变几百尺地形。”玄微子说道。 塔瓦隆笑道：“‘移土术’只能针对地质疏松的区域，用来挖沟填壕、略微改变地形还可以，钻洞开山就难办了，而且施法时间很缓慢，不像奥兰索医师你一下子就搞定。” 玄微子回道：“你不也看见我在天上准备了两个小时吗？无非是把法术具体生效时间压缩罢了。” 这回其实是玄微子从大气亲王身上，摸索出一些神魂体魄跟元素领域结合的细微技巧，联想到当初大地亲王可以沟通大地能量、轻易改变地形，而自己的星纲法坛又与大地脉动勾缠一体，心想能否利用星纲法坛来改变一下柴堆镇附近地形，于是跟塔瓦隆讨教德鲁伊的“移土术”，当即试验起来。 别看玄微子好像真的能够轻易改换地形，化荒地为田亩，但实际还是仰仗星纲法坛的力量。此前他原本还想试着仅凭自己的灵能或者御物法力，结果发现铆足玄功法力，还是无法挪动这么大范围的土石。 心灵异能说到底只是一己之力，改变外界环境的上限很低。如果没有星纲法坛，玄微子靠着御物法力或者心灵异能，方圆一两百尺内的土石勉强能硬犁而过，但法力灵能的消耗会很大。就像当初玄微子以御物之法建成的小城堡，规模范围比这还小，几乎让他累到虚脱。 然而道法修炼从来没有强求什么不假外力，甚至道法大成的修行者，无一不是对身心内外运用自如之辈。不说什么啸命风雷、腾云驾雾的神通法力，光是凝炼天地灵息、采摄菁华妙气，本身就是让肉身炉鼎朝着半仙之体提升转化的必备手段。 可即便玄微子如今勘破真空、洞窥玄关，本该开始进行内外凝炼接合的修炼次第，却没有明显进境，自己过往丹道法门显然不再适用，需要另寻突破路径。 第257章 未来方向 玄微子丹道修行难有进境的原因，首先还是在于规则法度不同。原本在地球上，人身炉鼎暗合天地气数循行，玄微子上辈子炉鼎资质、心性悟性皆是超卓不凡，所以脱胎换骨几乎没有多少难处。 但就眼下而言，由于这个世界不存在人身炉鼎与天地气数暗合的必然规则。玄微子直至金丹大成的修行，好比是在体内构建一个“小天地”框架，当渡过真空劫后，却发现这个“小天地”不能圆融契合上外在的大天地。 就像千辛万苦找到一根钥匙，插进钥匙孔里拧半天打不开门，或者只能打开一条缝。 其实玄微子也清楚，哪怕是在地球上，天地气数循行也绝非一成不变，否则为何修道之人要寻洞天福地清修呢？一是远避尘俗喧嚣惊扰，二是为了更好体会天地气数循行，从中感悟造化玄机。 天地气数、规则法度这种事，非人力能够扭转，仙家妙法更多也只是谈如何“与道合真”，去寻找身心与天地结合方式。 至于像玄微子这样布设星纲法坛，理地气、定灵枢，蕴养靖坛成福地，也只是在一定范围内取巧进行的细微改造，对于整个天地自然而言，真的就是沧海一粟罢了。 可以说，星纲法坛就是玄微子在这个世界尝试寻找身心与天地结合的方式。但星纲法坛已然牢牢固定在这片山川大地中，玄微子不可能一辈子呆在这里自逞威能吧？至于拔起方圆数十哩山川大地，变成随意飞行的浮空魔法城，这种事还是别意淫了。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玄微子身上也修炼出一个“星纲法坛”，让自己随时能够调动天地之力。 星纲法坛的内核有两项，一是丹道修行洞窥玄关，让心灵异能成为演法之基；其次则是根据《三部八景洞天诸真呼召法》，将死者亡魂点化为护法仙灵，如同人体各处身神，以此调摄内外、维持运转，成就法坛结构。 就如今看来，星纲法坛的构想没有大问题，但难题在于如何在自己身上修炼出另一个“星纲法坛”来。 因为星纲法坛能够有效运转，有赖于利用大地脉动为能量源。如果没有一个稳定长久的能量源，当初在火舞城，玄微子就算搬出几百个三部八景玄炉，也是白搭。 甚至可以直言，要是不依赖星纲法坛，现在的玄微子恐怕仍然不是“炎魔之子”弗斯曼的对手。 可玄微子就算天天带着八个炉子，也不能保证外部有稳定充足的能量源给自己调用。说是修道高人能调用天地之力，可玄微子眼下就是境界未足，纵有纯阳元神，但肉身炉鼎尚未蜕去凡胎，天地之力就是不听使唤啊。 当然，要是给足时间，让玄微子自己慢慢行功调摄、凝炼天地灵息，倒是可以积少成多，就像布设星纲法坛前夕那样，以达一朝功成。可是在战斗当中，哪来的时间给你慢慢行功啊？多少法师就是因为念咒语、挥手势，被敌人捉准机会打断施法，然后让战士的重剑战斧砍掉脑袋。 如果要在身上修炼出另一个“星纲法坛”，上清黄庭一脉的存思身神，其实是最适合的，一身百神具备，立地便成法坛。 但光是存思身神、养炼腑脏并不够，玄微子需要的是让身神形成一套全新的内外接合系统，让自己丹道修炼而成的小天地，可以更加圆融无碍地契入这个世界的规则法度，甚至这套全新的内外接合系统，可以反过来哺育蕴养炉鼎，辅助自己脱胎换骨、蜕凡登仙。 其实从图腾亲王身上，玄微子已经隐约窥见一丝突破之法了，那就是修炼出另外一套魂魄系统。图腾亲王的嫁接魂魄并不是自己修炼出来，是圣鳞之子取巧而成，终究有漏有缺，元素领域的偏向性也过于强烈。 以此为突破口，玄微子几经回想，还真就从上清道典籍中，找到一部《上清九丹上化胎精中记经》作为参考。 这部功法虽然也有存思身神、修炼三部八景二十四真的内容，但重点却放在了如何重构魂魄之上。 道家认为，人生始孕之初，第一个月为胞、二月为胎、三月为魂、四月为魄，其实就是指身体在母体胎宫内发育的同时，意识也在伴随萌芽，是人体魂魄蕴生的基础。 同样，一个人的天生炉鼎生机是否完足康健，也跟胞胎魂魄的发育过程密切相关。 《上清九丹上化胎精中记经》有云——“凡人受生，结九丹上化於胞胎之中，法九天之气，气满神具”，这也是在陈述人身炉鼎合乎先天自然。只不过另辟蹊径地提出“胞中有十二结节，盘固五内”，而“人之命绝，由于结固也”的说法。 所以整部功法所讲，就是讲如何“解节散结”，讲述如何破除魂魄身心的盘滞固涩，如何重构魂魄身心，以达到体轻肉飞、九孔开张、应气自然的境界。 而且在重构魂魄身心的同时，还要吞服符咒、存思三部八景，最终以达到“二十四真，同我飞升”的境界。至于是不是修炼完毕就真的能够白日飞升，这且另说。但此法确实能够修炼出另一套魂魄系统，并且是以自身炉鼎为基础，外合天地之力——因为功法中提到的“吞服符咒”，可不是一般灵符，而是要以自身内修的玄功气机并合外丹饵药凝炼转化而成的。 以玄微子的推演，如果能够尽解三关十二结、炼就三部二十四真，应该便达到脱胎换骨、婴儿出现的境界了，届时不光体质强韧会极大提高，寿元也会大为延长，肉身炉鼎可能会产生某些永久转化，诸如“内结玉光”、“体化形变”的描述，应该是暗示超自然的形体变化能力，以及更强大的伤害减免与抗性。而且更重要的是，二十四真沟通内外，玄微子可以凭自身调动天地之力，身化法坛。 不过此法仍然有几个关键难点，首先是重构魂魄之后，需要一定的外力来辅助稳定全新的魂魄结构，功法中提到的“上化九丹阳灵之符”、“胎精炼神之符”、“三关十二结胞胎内符”，都需要炼制精妙的外丹饵药，配合人体上中下三关腑脏器官，丹药配伍各有差异。加上不同世界药物禀性，肯定是要大搞前置试验了。 其次就是存思体内三部八景二十四真，这需要根据自身不同器官的功能，逐一内观检视这些器官与外界天地有怎样的互动的机理。并且为了将来三部八景连成一片，还要考虑到这些器官功能的彼此联系与转化，简直就是一个复杂庞大的统筹工作，慢慢琢磨吧。 至于基础的重构魂魄这点，身为阳神真人的玄微子倒是最有把握，尤其是修炼丹道而呈现出的心灵异能，偏重于自塑系，恰恰是对魂魄的重构和塑造，以此呈现出灵能效应。 “不如让那帮心灵武士也开始修炼这套功法？或者说把三关解结分开来试验，不指望他们尽解三关十二结，单纯看一下具体能够修炼出什么本事，也好了解不同部位器官与外界天地的互动机理，顺便让他们来试药。”玄微子思索道。 玄微子发现，自己虽然渡过真空劫，可是心灵异能依旧停留在八阶灵能的水平，并未有提升的迹象，也许是丹道修炼呈现的灵能极限就到如此，此后的修行，便转入另一条未知的道路，玄微子也只能一步步印证。 不过这条未知道路，也并非毫无借鉴参考的法子。圣鳞之子可以让图腾亲王获得嫁接魂魄，说明这条路也有可行性。而图腾亲王的力量来自于天空歌者，自己接下来的目标，估计便是要从天空歌者身上摸索出更详尽的魂魄内外接合技巧。 放下其余俗务，满脑子都是什么“炼魂固魄、万神总归”的玄微子回到柴堆镇中，正好就见医院外一伙大小女性正在盯着远处提乌斯的法师塔交谈。 “这一幢法师塔算什么？旧大陆……也就是嘉拉德大陆上，有一座叫做虹彩城的魔法都市，那帮法师建造了几百座法师塔。最高的‘永恒之塔’超过三百尺，通体流光溢彩，放眼望去如同所有彩虹光辉聚焦而成。 到了夜晚，那景象更是辉煌灿烂，永恒之塔上漫溢而出的魔法能量形成盘旋的彩虹光桥，将周围天空照得大亮。而时不时还有魔法飞艇停泊到永恒之塔旁，那是奥秘之眼的大法师们出行工具，哪怕有狮鹫、飞毯、双足飞龙当坐骑，不还是要成天喝风？哪里比得上魔法飞艇来得舒服？” 艾丝梅朵永远酒瓶不离手的样子，喝得兴致大发，跟旁人讲述起自己各处游历的见闻。 一旁年轻女巫舒芮坐在石阶上，怀里抱着小米妲，她们俩看着脚边肥豚鼠跟小地鼠耍闹，而长獠部族的伊薇塔听得入神，操起不太熟练的通用语问道：“可法师不是都懂得‘传送术’吗？干嘛还要乘坐魔法飞艇？” “这你就不懂了吧？嗝！”艾丝梅朵滔滔不绝地说道：“传送法术也不是万能的，如果以前没有去过、了解不深的地方，贸然使用传送法术，很可能会传送失败的哦。 传送法术一旦失败，轻则把大活人塞进墙壁里，重则会导致空间紊乱甚至震荡，那种破坏力几乎没有谁能够抗衡，精金魔像也照样会被撕成碎渣。 而要是目的地魔法能量非常强烈混乱，也一样可能导致传送失败。所以最稳妥的办法，要么是事先做好传送定位道标，要么是乖乖飞过去。而传送定位道标需要有人在目的地接应。总之传送法术虽然好用，却不太可能用来探险未知之地。 就更别说传送法术没法额外携带太多东西，就算是专精咒法的高等法师，一次传授最多额外携带六七人，规模不大的战斗，偶尔应急还可以，就别指望靠传送门运来几百上千大军了。” 伊薇塔赶紧问道：“那法师的魔法飞艇有多大？能够装多少人啊？” 艾丝梅朵抱着酒瓶，半醉半醒地说道：“只要舍得砸钱，装个几百人总是可以的，不过这不光是钱的事，能够让这么大的玩意儿长久浮空，也需要很高明的奥术水平。” “才几百人，这听起来也没多厉害嘛。”伊薇塔说道。 艾丝梅朵笑着说：“那要是几百名法师呢？而且换成几十台魔像或者咒文炮塔，还是没问题的。这样的魔法飞艇，就抵得过成千上万的军队了。” 伊薇塔有些不服气，问道：“真有这么厉害？我们精魂使者也会飞啊，又不是只能在地面上看着。” “这……也对啊。不过玩得起魔法飞艇的法师，也不是一般人物了，他们的本事大着呢。”艾丝梅朵说道。 “魔法飞艇？我倒是第一次听说。”玄微子在旁边听了许久，这时候才缓步现身。 在场除了艾丝梅朵，其他几人都立刻站了起来，玄微子挥手示意让众人自便，对这位满头细卷头发的女人说道：“奥秘之眼有这样的造物，横渡大海山脉应该很轻松吧？世界上还有谁拦得住他们？” “整个奥秘之眼也没有几艘魔法飞艇啊，而且这么贵重的事物，用来保命跑路、装点门面还行，我倒是没见过谁拿魔法飞艇来攻城略地的。”艾丝梅朵看着玄微子，浑身酒气却双眸深邃，问道：“奥兰索医师难道也打算制作魔法飞艇吗？” 玄微子摇头道：“如果不能像寻常马车帆船一般，让普通人轻松搭乘，还可以负荷足够物资长途运输，那这种东西充其量就是极少数人的奢靡享受，华而不实。我只是对制作魔法飞艇的工艺有点兴趣罢了。” 其实现在玄微子手边还真就有一艘缴获的以太魔法船，可那玩意儿的大小也就跟乌篷船差不多，其适用于往来以太位面，而不是到处飞来飞去、炫耀财力，如今还要靠两位以太会法师慢慢修理。 这时抱着小米妲的舒芮笑着说道：“以奥兰索医师的本事，哪怕在旧大陆，估计也会被大商会的老板、有封地的公爵奉为上宾吧？说不定还真的能坐上魔法飞艇到处转呢！” “旧大陆才是汇集各方高手和强者的地盘，以我的能耐如此炫耀彰显，估计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也就是在最偏远的殖民地聚落才有今日的成果，你们太看得起我了。”玄微子对着艾丝梅朵与舒芮淡淡一笑，然后俯身抓起那只小地鼠，对小米妲说道：“这个小东西我先拿走，你们慢慢聊。” 第258章 来来去去 虽然玄微子猜测舒芮这位年轻女巫来历不凡，但他并没有选择过分试探，至少如今还不是好时机。 看着掌心上的小地鼠，经过小米妲这些日子的喂养，毛发油亮不少，体型也胖了一圈，嘴边颊囊塞得满满当当，怀里还抱着一颗坚果，啃得悉悉索索，时不时抬头望向玄微子，一点也不怕人。 之前忙于战事，玄微子只是对这化身小地鼠的天空歌者略作查探，发现小地鼠体内蛰藏了一个强大的精魂，保持着某种深度沉睡的状态，使得精魂没有撕碎小地鼠这脆弱的身体。 玄微子以元神感应，确实可以触及到沉睡的精魂，但想要将其唤醒，恐怕没那么容易做到。 不过也并非全无办法，玄微子如今不必入甚深定境，就能以元神感应天地灵息，可以轻松地探知到精魂流动汇聚、生成图腾巨灵的形式。玄微子感知到那强大精魂“表面”，另有一层怠惰凝实的信息流，还真就类似神念心印般，阐述了如何跟天空歌者交流。 想要沟通上小地鼠体内的天空歌者，最好还是运用精魂法术，或者说回归到最质朴的精魂感知。 精魂使者掌握精魂法术，前提就是要感知到精魂的存在，这一点对于感知素质足够敏锐的人来说不是问题，立起图腾柱的部族也有各种办法。 可是与天空歌者的沟通却要特殊一些，并非向外感知精魂存在，而是与之形成特殊的共鸣，需要向内感知独属于自己的精魂向导。那并不是什么客观实体、浮游虚体，而是精魂世界在自己身上的呈现。 精魂世界在身上的呈现，并不完全等于智慧生命所具备的灵魂，但却跟灵魂密切相关。或者说，精魂向导便是灵魂、自然界、精魂世界三者相互勾牵凝炼的产物。 玄微子恍然大悟，精魂向导不就类似于自己传授给星辰教团成员的内箓心印吗？星纲法坛统摄了物质位面的自然现象与精魂，只不过玄微子是以心灵异能入手，护法仙灵的虚体化与星光体相关。如果是寻常的精魂或者死者幽魂，估计与精魂世界更加亲近。 如今玄微子传授给星辰教团的修炼之法，其实便是围绕内箓心印。通过澡雪精神、疏瀹五藏，配合草药行炁，一点点壮养生机。同时按照护法仙灵的特性，也是自己生机心性相符的特质，运炼五炁、采摄阴阳，这便是炼将召合的功夫。说到底，炼炁与炼将也是相通的。 这一切都是建立在玄微子利用星纲法坛，为众人传授内箓心印基础上。而天空歌者的做法则是偏重于内观功夫了，虽然外在的仪轨或者药物，也能够更好地发掘出精魂向导，可那并不容易做到。 尽管此法不易，但能够感知到自己的精魂向导，便可以逐步召摄外界精魂为己所用，甚至让精魂与自身渐渐融合，以自我身心去调动精魂，后以精魂发动相联系的元素领域、自然事物，那便是举手投足有水火风雷、动植群灵齐齐响应。 按照玄微子推演，此法也可以创造出类似恒益子或者护法仙灵那样的精魂衍体，最终凝炼魂魄、转化生机，朝着寿数绵长的精类生物的方向转化，还可以拥有天空歌者那不露真容的变化能力，适应各种自然生态环境，比起《百兽吞形》尚要精妙几分。 “内观身心，拘魂制魄，妙合内外，千变万化——虽说略显粗朴，但确实是地仙门径啊。居然真的有人走出这条路，方外异界也是卧虎藏龙，除了奥术法师之外，其他施法体系也不可小视啊。” 玄微子暗自惊叹，天空歌者这样的传奇人物，帝国的三百万金阳币悬赏，就算全部换成魔法物品、武器装备去对付他，估计也不够用。 看一下四位图腾亲王的本事，便可略窥天空歌者的实力，就是不知道圣鳞之子哪来的胆量和底气，敢对天空歌者下手坑害？这种行为完全就是自毁长城。 哪怕没有玄微子横加干涉，只要天空歌者太久没现身，终究会有别人察觉异常，再度朝着葛兰法兹进逼侵吞，奥秘之眼不就是摸清了葛兰法兹的矿脉资源吗？说不定这就是对葛兰法兹即将动手的先兆！ 玄微子还在那里握着小地鼠，边走边想，艾比利特主教从一旁走来，说道：“奥兰索医师，我是来告辞的。” “哦？”玄微子问道：“主教大人这就要回金树城了吗？” 艾比利特主教率领圣歌团援助柴堆镇，可以说是大功一件，为此玄微子对于教会在柴堆镇的传教布道放松不少。而且圣歌团作为实际上独属于神圣之主教会的雇佣军，不需要玄微子和柴堆镇额外花钱，自己也没理由刻意给人家找茬，更何况艾比利特主教都把他玄微子捧成了地上圣人，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圣歌团在这两日已经开始收拾行装了，而艾比利特主教的离开，也属情理之中。 “我让三位牧师留在柴堆镇，他们会尽力协助奥兰索医师建设柴堆镇。”艾比利特主教说道：“只是最近新大陆局势不太安稳，金冠木自治领未必只有柴堆镇要面对敌人。” 玄微子眯着眼睛问道：“是帝国军团要动手了？” “准确来说，金冠木自治领可能要升格为正式行省，帝国将会派驻官员与军团，一应税务与管治也是少不了的。”艾比利特主教说道。 “看来金冠木自治领不打算接受帝国派驻官员和军团了？”玄微子似乎早有预料般笑道：“仅凭金冠木自治领的几座城镇，不足以抗衡帝国的力量。这是要跟什么势力联合一同吗？” 艾比利特主教承认道：“目前有几个行省和自治领的总督已经彼此联系过，打算建立互保同盟，金冠木自治领也是其中之一。” “这是大战的前奏啊。”玄微子说道。 “也未必立刻就会爆发战争，有些事情，无非只是要摆出一个姿态，以此迫使对方妥协。”艾比利特主教笑着说道：“而且柴堆镇的战事，也向外表达了某些信息。” “怎么？这个互保同盟打算找我做打手吗？”玄微子直白说道。 “哪里敢让奥兰索医师做打手？不过在恰当时候，需要医师的表态。”艾比利特主教答道。 玄微子笑而不语，算是默认。毕竟自己选择在柴堆镇弘法传道，就不可避免会有世俗利益纠葛。而柴堆镇与葛兰法兹大军的战事，以及自己击败卡斯塔、圣鳞之子的实力，足以让一些筹划战争的有心人，重新审视局势。 说到底，一名疑似传奇等级的心灵术士，本身就是重大变数，玄微子的出现，显然改变了某种局势，震慑了一些人，也激励了一些人。 “对了，莱根城方面是什么态度？”玄微子多问了一句。 艾比利特主教脸色略显凝重，说道：“这正是我要说的，刚收到消息，萨雷米教友已经失踪了好几天，莱根城的事务也陷入了混乱。” 玄微子说道：“看来我的胜利，未必让所有人都高兴啊。” “莱根城也是金冠木自治领的商贸城镇，还是需要有人接管的。”艾比利特主教说道：“不知道奥兰索医师认为谁来负责最为恰当呢？” 玄微子说道：“既然是商贸城镇，也许海伯利安更适合与那里的商人们打交道。未来常青商会的各类商品，也将运到莱根城出售。” 艾比利特主教倒是略有不解：“常青商会的药水与护甲我也见识过，这么重大的商业利益，奥兰索医师不打算集中在柴堆镇吗？” “柴堆镇终究还是太狭小、太偏僻了，没看见为了养活这五六千人，都要不断开垦荒地吗？”玄微子说道：“而且我觉得，柴堆镇没必要发展成什么几万居民的大都会，这里更适合作为交流学识、专心研修的安静小镇。商贸交易重在流动畅通，而不是死守一地。” 其实玄微子当初来到柴堆镇，就是觉得这里远离大城镇的喧嚣繁华。不是说修道之人就一定要清贫、一定要过苦日子，只是在某些修炼阶段，确实要减少耳目口腹的享受，避免过多的尘俗交际往来，以保证专注清修。 虽然玄微子也没少闹腾出大动静，可接下来一段日子，他就要舍事清修了，也只有打败葛兰法兹、震慑外界势力，才能让玄微子安心修炼。 而且柴堆镇的周边环境，也不足以支撑它发展成什么大都会，这里既没有繁华商道，也不是大江大河的交汇，深处内陆与海运更是无缘，周边不是高山就是荒野，甚至没有富足矿藏。要知道两三年前，柴堆镇还只是一座边陲聚落，靠着低价出售原木维持生计，如今这么多人口聚集，反倒是异常。 加上星纲法坛布设在此，柴堆镇某种意义上已经设靖立治、蕴生福地，是弘法传道、清虚修真的场所。如同祖天师设二十四治，许真君建坛立靖，未必选择在什么商贸繁华、人烟鼎沸的都会大城。 当然，星辰教团未来是要走出柴堆镇和星纲法坛的，他们也不可能只守在柴堆镇自顾自地修炼，常青商会则是他们经营牟利的渠道，一手行医救人、一手弘法传道。而柴堆镇更适合作为慕道朝圣、追求知识的清静福地。 如今莱根城没有正规的统治者，玄微子也乐得将自己的势力延伸过去。而莱根城原本就有教会的势力，走了一个萨雷米爵士，艾比利特主教自然毫不犹豫地派人接管了当地礼拜堂。这些属于他们神圣之主教会内部争权夺利，玄微子也懒得管。 …… 最近这段日子，离开柴堆镇不止艾比利特主教，艾丝梅朵也驾起了自己的大篷车，与恩法斯道别。 “你就这样走了吗？”恩法斯朝着艾丝梅朵问道：“你那位学生的事情，不打算问清楚吗？” 艾丝梅朵撑着下巴说道：“我确实没打算，有些事看一眼就明白了。你呢？决定要留在柴堆镇了？” 恩法斯挠着下巴胡茬：“我打算深入研修的心灵异能，柴堆镇这里聚集了更多的灵能者，可以彼此交流……我这么说，你不会讨厌我吧？”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艾丝梅朵笑道：“你又不是小孩子，用不着我成天照料，你想去哪就去哪，我不会约束你。” 恩法斯叹了一口气：“我只是觉得，难得一起旅行这么久，你就没打算找个地方安家吗？” 艾丝梅朵刚喝了一口酒，听到这话就喷了出来：“恩法斯，你这是向我表白吗？” “不，我对你这位酒鬼和疯婆娘，确实不感兴趣，是你想多了。”恩法斯叉抱双臂，脸上尽是损友般的表情：“只是我觉得，你这些年一直都在找什么人，来到柴堆镇后，我还以为你找到了，可你还是选择离开。” “我就是一个永远行走在路上的灵媒师，大篷车就是我的家，让我长期呆在一个地方，我受不了。”艾丝梅朵豁达笑道：“你要是认我这个朋友，就多准备几瓶酒，等我哪天想起你，说不定驾着大篷车千里迢迢来找你喝酒。” “那我说不定要准备一个私人酒窖。”恩法斯摊手耸肩。 艾丝梅朵一挥手：“那好，走啦！” 轻松一句道别，卷发女性驾起大篷车，渐行渐远。恩法斯望着远去的朋友，忽然感觉心里空荡荡，自言自语道：“保重啊，艾丝梅朵。” “恩法斯先生。”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是那位雀斑脸小伙，也是柴堆镇的心灵武士。 “有什么事情吗？” 雀斑脸小伙说道：“奥兰索医师召集镇子上所有灵能者，我想恩法斯先生也算其中之一，所以特地来找你。” 恩法斯点点头，他与柴堆镇的心灵武士共同经历了一场战争，无形中已经结下友谊，更何况他已经决定留在柴堆镇。 “奥兰索医师召集灵能者做什么？”恩法斯跟着雀斑脸小伙回到柴堆镇。 “肯定是要教导心灵异能啊。”雀斑脸小伙好像想起什么：“而且还有一件事，奥兰索医师要建立一个灵能协会，专门教导和培养灵能者。” “灵能协会？有特定的称呼吗？” “不凋金花。” 第259章 城破 轰——！！ 伴随一声巨响，葛兰卡山城东北角的一段城墙，被磅礴巨力由下而上地掀起，炽热火舌好似积压已久的火山岩浆，迫不及待地撕碎阻碍、冲出地表，将经历千年岁月风吹雨打的坚厚城墙，变成一场绚烂热烈的烟花秀。 威力惊世骇俗的爆炸，引得地面震颤、气浪冲霄，被烈焰裹挟的砖石碎块，最远的甚至飞出千尺高度，好似一朵盛大绽放的艳红花朵。随后无数滚热砖石飞陨落下，砸在城内外各处，比九环奥术“流星爆”还要强悍得多。 无数火陨落下，将葛兰卡山城内多处建筑点燃，城墙上一道四五十尺宽的巨大豁口，滚滚热气蒸腾，残砖碎石遍布。附近百尺范围几乎没有活人，爆炸狂扫而出的冲击波和飞溅砖石，直接将顽抗的士兵、无辜的城民撞得血肉模糊。 而在葛兰卡山城之外，远远看见这场爆炸的起义军众人，大多也露出震惊惶恐的表情，随后望见城墙的巨大豁口，陡然发出高声欢呼、呐喊不止。 围攻葛兰卡山城的战事持续了一月有余，起义军接连发动了四五次攻城。城中衔尾巨蛇部族顽强坚守，血吻种祭司与双翼种士兵使尽浑身解数，更是强行征调平民登城参战，瓦解了起义军的多番攻势。 虽说如今攻守易形，但葛兰卡山城终究是衔尾巨蛇部族经营了上千年的首府都会，各类防护法术效力不断加持和固化城墙，绝不是能被轻易攻破的。 而起义军中虽然有几台效仿帝国军团制造的投石机，却不足以砸破葛兰卡山城的城墙。要是投石机离城墙太近，反倒会被城墙上的血吻种祭司施法破坏。 与帝国军团交战以来，土著们也知晓，最适合攻城的便是那些无惧寻常魔法的大型魔像。可惜精魂法术制作的魔像，大多是以木石骨头为主的图腾魔像，用于杀伤普通士兵还行，缺乏攻坚的能力。 而此前圣鳞之子弄来的五台黑铁魔像，早在柴堆镇之外的战斗中损毁严重，不通奥术的精魂使者也没法修理。 倒是翠绿之环的德鲁伊提供了一批柳条人魔像，虽然它们也没法砸破葛兰卡山城的城墙，面对攻城战时，更多时候是吸引火力、协助起义军士兵攀登城墙。 至于召唤而来元素体，城墙上的血吻种祭司也懂得驱逐召唤，用处不大。 虽然起义军中的精魂使者可以飞临城墙上空，可城中血吻种祭司也不是傻的，各种远距离法术招呼过去，对付慢悠悠地飞行敌人，就跟打靶一样轻松。更有速度迅捷的羽翼空卫掩护，杜绝了从天上发动大规模进攻的可能。 天上不行，那就地下。 其实这才是玄微子化身一开始的打算，他根本不打算与葛兰卡山城硬碰硬，地面上那一个多月的攻城，都是为了掩护他探查地底的坑道。 玄微子在激流湾堡垒，与众人联手击杀了操虫师，将他的尸体收集起来做研究，并且从脑组织中找到残破记忆，得知葛兰卡山城地底有他操虫师挖掘的坑道。 操虫师这个人并不是衔尾巨蛇部族出身，而是大平原西南荒漠中的巨蝎部族，只不过这一部族在近百年前就已经覆灭。操虫师擅长操控昆虫和散布疫病，与圣鳞之子达成盟友关系，负责监视各路敌人。 而葛兰卡山城地底的坑道，则是操虫师用来帮衔尾巨蛇部族处理活祭完毕后废弃尸体的地方。 因为无论是圣鳞大祭之后制作鳞心卫士，还是用活祭人牲的皮肉筋骨制作魔法物品，“材料”基本都是百里挑一，有大量剩余的尸骸需要抛弃。 过去衔尾巨蛇部族都是随便扔到郊外挖坑埋了，而操虫师的虫子需要腐烂血肉来作为培育苗床，彼此一拍即合。加上这些经过活祭的尸骸，更是聚集负能量的最佳媒介，如此彼此合作、积少成多，葛兰卡山城地底坑道，早已堆满了累累白骨，还有大量腐殖物积存。 当然了，城中的血吻种祭司也不蠢，在起义军逼近葛兰卡山城时，早早派人轰塌了通往内外的坑道口。 而玄微子这些日子，就是施法寻找城墙下方的坑道旧址，选定具体位置之后，经过一番加工准备，利用残存坑道的腐殖物，将一串翠环德鲁伊制作的橡实手雷，埋在城墙下方的坑道内中。 这种蕴藏“火种术”效果的爆炸物，威力不比“火球术”逊色，而且配合大量一点就着的腐殖物和易燃气体，瞬间威力比“火焰风暴”还要强大。要不是“火种术”要求施法等级较高，玄微子都打算让攻城士兵人手一颗了。 结果就是这一发下去，直接将葛兰卡山城的一段城墙掀飞，威力比玄微子原本设想还要夸张。 “扎里统领，这就是你说的破城计策？”法库鲁表情微愣，他原本设想，顶多就是城中有哪位血吻种祭司主动投诚开门，没想到居然是直接掀飞一段城墙。 玄微子化身笑呵呵地说道：“怎么样？场面够大的吧？吹号角，全军朝着城墙缺口进攻！” 伴随起义军统领一声令下，悠长的号角声传遍起义军，由于城墙被一举掀飞，起义军士气被彻底点燃，伴随号角声响，大军朝着那段城墙豁口冲锋挺进。 “野鬃、天马两部骑兵，不用跟着进城，你们在城外游荡，一旦看见有突围出城、意图逃脱的敌人，直接击毙！”玄微子下令道，他本人随着大军一同往葛兰卡山城而去。 城防顿失，起义军攻势便如潮水漫过堤坝，一发不可收拾。数千起义军汹涌冲入葛兰卡山城，将试图反扑的敌人一举碾过，瞬间挫败了城中士气。 起义军声势浩大，各族精魂使者都不再保留地施展法术，一时之间雷火怒啸、乱箭如雨，杀声响彻地势稍缓的下城区。被巨大化的动物伙伴，如长獠野猪和角犀作为开路先锋，仗着皮糙肉厚横冲直撞，将那些顽抗的双翼种士兵捅穿、踩踏、撞飞，留下一片碎烂尸骸。 结果还没用一个小时，下城区的所有反抗几乎彻底扫平，起义军继续朝着葛兰卡山城的高处进攻。 这么一座高低分明的城市，什么身份居住在什么高度，历来有着明确的区分。最顶层的巨蛇王冠宫殿自不必多说，其下便是血吻种家族的神庙，神庙与宅邸一体，富丽堂皇、花草缤纷，不知耗费了多少钱财人力营建。 而再往下山腰处，便是双翼种的军营和小堡垒。作为承担部族军事与战斗职责的种姓，双翼种擅长战斗这点毫无疑义。而居高临下，也算得上占据地利，步步为营的巷战，更是足以将敌人抵挡在山腰下。但这一回却是难以遏止起义军的凶猛攻势，双翼种的防线节节后退。 原因不在于其他，而是血吻种大量出逃的消息，已经传遍了葛兰卡山城。 实际上在柴堆镇前线兵败后，已经有一部分血吻种祭司祈祷之名，多日不现身处理事务。神庙内都在忙碌收拾行李，消息稍微灵通一些，都能看出这些血吻种要逃离葛兰卡山城了。 而当东北角城墙被掀飞的那一刻，葛兰卡山城高处的各个家族神庙内中，不约而同地亮起奥术蓝光，那是去往远方的传送法术。 少数被抛弃的血吻种，发现神庙内中只剩下一帮奴仆，立刻就明白局势无法逆转了。这个消息传到剩下坚守的双翼种将领，震撼可想而知。 “去巨蛇王冠宫殿！去找圣鳞之子和神裔！”一名手臂带伤的双翼种将领说道。 慌乱的血吻种祭司说道：“圣鳞之子？现在剩下这一位圣鳞之子才刚出生啊！身体都没长大、施法能力也没有恢复，他能够干什么？！” “让他出面，投降！”双翼种将领双眼充血：“我们这些人投降都不算数的，我打听过了，这帮叛军是要将血吻种和双翼种统统吊死，我们自己投降就是死路一条！只有让圣鳞之子出面担保，我们才能够保全性命！他将来想要重振部族，也会尽量保住我们的性命！” 血吻种祭司问道：“万一圣鳞之子也逃跑了呢？” 双翼种将领血汗淋漓，沉默了一阵后，异常绝望地朝着血吻种祭司骂道：“他妈的，部族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血吻种祭司也是一愣，厉声反驳道：“你个双翼种，嘴巴放干净点！这关我什么事？” 双翼种将领气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咆哮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顾着血吻种的脸面吗？和你们这群虫豸在一起，还怎么保卫衔尾巨蛇部族？！” 血吻种祭司也是愤怒得头脑发昏，抬手指斥：“你要是这么有本事就自己把叛军杀退！别在我面前耀武扬威，否则等将来圣鳞之子长大，把你们一个个都送上天！” “摩多斯还有个屁的将来？！他自己不就是被帝国佬重伤，导致必须进行圣鳞大祭吗？现在连涅瑞萨都死了！死得渣都不剩了，还送我们上天？我先送你上天！”双翼种将领暴怒非常，两眼莫名银光一转，拎起一杆钉头锤，直接砸在血吻种祭司脑壳上。 这一下猝不及防，血吻种祭司嘴巴张了张，似乎要说什么话，几道血液从头顶流下，身子一软便倒了下去。 看着死在自己手上的血吻种祭司，双翼种将领惊怒之余也不敢想象自己居然做出这种事，虽然他早就想砸碎这些血吻种的脑袋了！ “啧啧，看来血吻种和双翼种之间，也没有多亲密嘛。” 在远处的玄微子轻按着太阳穴，一道灵能“暗示术”，就足以挑逗起双方内心的愤怒与怨恨。 此时就见一头壮如成年大象的凶暴长獠野猪突入敌阵，獠牙挑飞双翼种士兵，看着他们尖叫落入野猪那血盆大口之中，上下两排牙齿狠狠并拢，那叫一个嚼铁如泥、咬石成粉。 这是“智齿女士”当年的动物伙伴，后来主人死亡，再也没有人能够驯服这头凶暴野猪，任其遁入森林之中生存。可芙伦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居然把母亲的往日动物伙伴召回，并且将其投入了进攻葛兰卡山城的战斗中。 这头凶暴长獠野猪已经不是一般的野兽了，似乎还掌握一定的土元素法术能力，面对土石建筑，可以一拱之下令其软化成泥，狂奔起来堪比火车头，就算是铁魔像也能被撞退。原本芙伦打算用它来攻破城墙的，只是被玄微子捷足先登了。 有此凶暴长獠野猪为首，起义军的进攻一刻不停，缺乏施法者援助的双翼种士兵难以维持战线，通往巨蛇王冠宫殿的阻碍，在一片怒吼声、杀伐声中，被彻底凿碎。 “会不会太容易了些？”芙伦来到玄微子旁边，她此时换上了一身罕见的野猪皮长袍，腋下夹着个有鲜艳彩绘的木雕野猪头头盔，手里拎着一柄青铜战斧，看样子比法库鲁更像是长獠部族的族长——估计这些都是“智齿女士”留给女儿的宝物了。 “血吻种能跑的基本都跑了，我察觉到不少传送法术的波动，估计他们早就从各种渠道弄来了传送卷轴。”玄微子冷淡说道：“也好，省得慢慢处置。哪怕他们没有战死，事后经历公审，不是被众人用石块砸死，就是要被钉到木桩上。” 芙伦笑道：“真是狠辣的手段呢……那圣鳞之子呢？还躲在巨蛇王冠宫殿中不出来吗？还是说已经早早逃跑了？” 在涅瑞萨二十七世死后，衔尾巨蛇部族就只剩下摩多斯二十七世这一位圣鳞之子，并且还是刚举行圣鳞大祭引导灵魂转生，如今这具身体降生也不过半年。 就算圣鳞之子非是寻常人，为了恢复法术能力，身体与大脑发育会更快一些，但也不是说跟吹气一样立刻长大的。可以说如今的摩多斯二十七世就是最脆弱的时候。 “跑？他能往哪里跑？”玄微子看着从斜坡下汩汩涌流的鲜血，横斜破碎的尸骸铺满街道，面无表情地说道：“血吻种比其他人更清楚自己侍奉的是什么东西。当圣鳞之子在战场上阵亡，连灵魂转生都不可求，最后一层神圣面纱也被撕下，这些人自然就要思考退路。 而圣鳞之子本人，却是无路可退、无处可逃的。当他们给自己套上‘圣鳞之子’这个头衔，就等同把自己束缚起来了。当统治失势、反攻倒算来临，他们连一个卑躬屈膝的机会都未必能有！如果我是他，就干脆一瓶毒酒自我了断，转世到无人能知晓的远方！” 第260章 时间 当玄微子化身来到巨蛇王冠宫殿外时，宽阔的石阶上方，站着一名身材高大、发色深蓝的中年女性，环绕宫殿两侧水渠中，出现了数十个水元素，发出咕咚咕咚的波涛声。周围空气中湿润水汽弥漫，更有隐隐盘旋的冰云在上空聚集。 而在玄微子身后，分别站着芙伦和她的凶暴长獠野猪、角犀部族的持角酋长、翠绿之环昂维诺一众高手。这个小队就是玄微子准备来对付敌方个别强者的阵容，特别是防备衔尾巨蛇部族中还有如大地亲王那样的人物，众高手可以群起而攻之，以沃夫如今的本事都没资格参加。 玄微子才不打算搞什么一对一单挑、彰显“扎里统领”威风的事，人家冒险者组队，也是讲究分工明确、以多打少。 只不过葛兰卡山城在城墙被攻破之后，几乎没有遇到什么有力抵抗，血吻种家族非常干脆地舍弃了这个长久基业。 细想起来，也难怪圣鳞之子要另外培养四位图腾亲王了，看似最亲近的血吻种祭司，早就形成了独属于自己神庙家族的庞大利益，一旦圣鳞之子与图腾亲王败亡身死，他们毫不犹豫地舍弃了衔尾巨蛇部族。 “好个众正盈朝、衮衮诸公啊。”玄微子心中暗笑，抬头仰望着石阶上方的那名高大女性，开口问道： “你是圣鳞之子摩多斯的神裔吗？葛兰卡山城已经被我们起义军攻陷，你打算顽抗到底吗？” 那名高大女性瞧了玄微子一眼，声音沙哑地说道：“你就是那个自称天空歌者特使的叛军头目？” 玄微子此前一直以天空歌者特使的身份往来沟通各部族，虽然不敢说这个身份真的完全足以让人信服，但配合各部族对衔尾巨蛇的仇恨和反扑，加上玄微子早早把握住各部族的主要人物，起码眼下没有谁主动质疑玄微子的身份。 不过这位显然身怀术士血脉、头发深蓝的高大女性，对“扎里统领”颇有怀疑。玄微子也不在意，说道： “是我没错，我代表天空歌者而来，并且要质问圣鳞之子，为何要将部族大联盟扭曲成葛兰法兹，让衔尾巨蛇部族一家独大？你们不光屡屡对其他部族大肆掳掠搜刮，而且还与帝国佬私下勾结，以出卖幼童为代价，采购魔法物品和黑铁魔像。这些事情，你们有何解释？！” 身材高大的女术士回应道：“为了葛兰法兹的壮大，各个部族都必须忍受这暂时的痛楚……想必你们这些叛军，不是为了跟我讲道理吧？” 话语刚落，这位女术士两眼泛起荡荡蓝光，天上冰云降下颗颗人头大小的冰雹，数十个水元素好似洪水倾泻而出。 “确实没必要。” 玄微子语气平淡，抬手一挥，后方军队乱箭攒射；持角酋长带着一批精悍士兵顶着盾牌冲上石阶；昂维诺施展荒野变形、头顶丫杈鹿冠，好似战车冲锋；芙伦更是胯下凶暴长獠野猪更是四蹄凌空奔行，给下方众人施加“群体牛之力量”、“群体熊之坚韧”；更有几十位精魂使者召雷掷火，一时之间电蛇横空、炎流滔天…… 战斗只维持了两分钟，过程平淡无奇，那名能够施展“水元素集群”的高等女术士，没有选择逃避，在狭小的范围中面对狂轰乱炸，最终被持角酋长砍断一条胳膊，被变形后的昂维诺狠狠撞死在宫殿大门上，用鲜血泼洒出一副凄艳图画。 “挺可惜的，我以前听说过这个人，她是流水亲王的母亲，在长流氏族中地位很高，这支血吻种家族对圣鳞之子非常忠诚。”持角酋长擦去阔刃刀上的血迹，看着地上女术士的尸体。 昂维诺变回原样，斜撑着宫殿石板大门冷笑道：“这样的忠诚有什么意义？衔尾巨蛇部族逼得你们各族皆反，拼死一搏除了浪费时间，能够挽回丝毫局势吗？” “说不定还真的打算挽回局势。”玄微子走上前来，看着沾染着大片血花的宫殿石门，他隐约能感知到一丝异样波动。 芙伦看着跟墙壁差不多的宫殿石门，上面凿刻出古朴的巨蛇图纹，成为隔绝内外的封印，她辨识一阵后，随手施展了弹出一道火焰，转瞬在墙壁上消融不见。 芙伦表情凝重地说道：“不光门上，整座宫殿都被加持了很强大的防护效力，任何法术打上去都会被吸收掉。搞不好巨蛇王冠宫殿内中都被‘反魔场’效果笼罩着，里面不能施法，召唤生物也不能进入内中……要不让我的长獠野猪来撞门？但可能要花很长时间。” “柳条人魔像可以进去探路。”昂维诺说道，而持角酋长自告奋勇：“我带一批士兵进去，在‘反魔场’内中，敌人也不能施法。” 玄微子眯眼沉默片刻，也不知道他在思考什么，然后示意众人退开，变魔术般拿出了那个风暴巨人头骨。 与流水亲王一战，风暴巨人头骨略有破损，经过这段日子的修整，已经大概恢复原样。此时见玄微子捧着巨人头骨，周身灵能银光如同云雾般扩散，随后又流转收敛，汇集到巨人头骨的空洞双目，化作一束凝炼银光射向宫殿大门。 银光射出，就像一滴水落入了池塘，一圈奇异的涟漪荡漾开来，囊括了整座巨蛇王冠宫殿，甚至向下扩散到了整座葛兰卡山城。 正当后方众人惊疑之际，整座葛兰卡山城微微颤动，仿佛是沉睡了几千年的巨人从梦中惊醒，翻身而起，一股沉郁已久的气息以巨蛇王冠宫殿为宣泄口，向外喷散而出，化作一道肉眼可见的魔法灵光，冲天而起。 魔法灵光并没有给人造成丝毫伤害，这场面维持了足足几分钟。大量魔法能量不加约束地散逸到外界，即便是大白天也出现了类似极光的现象，将葛兰卡山城内外地面照得一片五颜六色，绚烂非常。 “有些浪费了啊。”玄微子看着天上五光十色的景象，低声言道。 其实来到巨蛇王冠宫殿之外，玄微子就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那是古代巨人遗迹中特有静滞的环境，可以将各种魔法效能转化为运转动力。 想到圣鳞之子极有可能就是古代巨人的特殊造物，那么圣鳞之子所起居的宫殿，估计也跟古代巨人脱不了干系，宫殿地底藏了一个巨人遗迹倒也显得合乎常理了。 同样，圣鳞之子转世几千年，对古代巨人遗迹有研究运用，也属正常。就算不肯跟别人分享，自己几十个世代摸索积累下来，也该有些成果了。 之前巨蛇王冠宫殿被特殊的防护法术所笼罩，应该就是圣鳞之子对巨人遗迹的应用。占地方圆几百尺的建筑物，寻常法术都打不穿、砸不坏，只能靠蛮力硬砸。 玄微子猜测，也许圣鳞之子还能从巨人遗迹中抽取能量来提升宫殿本身的伤害减免，搞不好带来几台精金魔像、抡起精金武器，连撞带砸才能把大门破开。 更极端的情况，哪怕是不计代价用上“地震术”，将整座葛兰卡山城震塌，迫使藏在山腹中的巨人遗迹显露出来，估计巨蛇王冠宫殿也不会塌陷，说不定其早已与整座巨人遗迹融为一体。估计也只有一些特殊的传奇法术，能够轰开宫殿的防护。 若非如此，这里也不足以成为圣鳞之子最后的庇护所，就算是衔尾巨蛇部族叛变，圣鳞之子也有把握依仗巨蛇王冠宫殿本身坚守下去。说不准宫殿内中贮藏了大量食物和物资，必要之时用来装备忠诚部属——比如说鳞心卫士。 但圣鳞之子估计怎样也没想到，在转世了几千年之后，还有人比他更懂如何利用古代巨人遗迹的力量。或者说，面对巨人，遗迹本身就注定并非坚不可摧了。 玄微子方才所做，是以风暴巨人头骨为媒介，瓦解掉牢牢固化在宫殿整体的防护力量。具体效果就像是往静态水中滴入墨汁，毫无规律游离的墨汁将清澈安稳的静态扰乱，而被圣鳞之子引导出来的遗迹能量瞬间宣泄而出。 其实这种举动，与布设永久的星纲法坛类似，只不过没有旁人在外协助引导，更没有事先以星纲法坛承载巨人遗迹宣泄而出的魔法能量，使其依照某种运转形势稳定下来，结果就是毫无遏制地散逸而出，所以玄微子才会说浪费了。 “难怪那位圣鳞之子无论如何也不肯放弃攻打柴堆镇，想必他看出星纲法坛的玄妙，对与古代巨人遗迹的运用，比他几十个世代的师心自用要更加高明。” 玄微子暗自慨叹，即便是道家修炼，如果只是寥寥几人的隐秘传承，就算传得下去，也注定难有长足发展。几名圣鳞之子显然不愿意将古代巨人遗迹的秘密跟其他人分享，或许由于自己能够灵魂转生、延续记忆，以为能够靠漫长岁月积累，发展出足够高明的本领。 然而任何一门技艺，没有面广量大的修习和研究者，就不可能培养出真正的大成就者。而技艺的传承、深挖、发展，更是如此！ 这就是为何奥术法师能在这个世界如此强盛，尽管传奇法师和高等法师都是稀罕少见，可是法师学徒、低等法师，以及从事奥术相关学术研究与实践的人群数量庞大，这些人共同推动了奥术的发展。 同样，玄微子自己所修炼的道法，也是历代先贤耗费无数心血积累而成，作为修道后辈，天然地有一份传承弘扬的义务，就算不擅长传授教导，也有责任传下道法功诀，绝不是自矜私藏。 如此想来，圣鳞之子虽然历经千年转生，也不过是在一个小池塘中打转，缺乏与外界的交流，浪费了自己这几千年时光。又或者，是出于灵魂深处的一丝骄傲吧？毕竟灵魂不朽、转世数千年这种事，传奇法师也是后辈，还要先经历岁月考验。 而当魔法奇景渐渐缓和之后，玄微子隔空一道冲击波，直接将巨蛇王冠宫殿大门撞开，迎面就见上百位鳞心卫士手持武器，齐刷刷地站在空旷宫殿内中，气势逼人。 这场面放在过去，也确实能吓住各个部族，但现在形势转变，衔尾巨蛇部族几乎被连根拔起，仅剩这一座巨蛇王冠宫殿屹立山巅，真就是孤家寡人了。 “圣鳞之子！你还有什么手段吗？”玄微子毫不客气地扬声高喊，后方起义军众人发现宫殿内中的大型“反魔场”已经失效，正准备一举冲入内中，却被玄微子暗中以灵能传讯阻止，他本人也站在门外，不曾踏入宫殿内中。 此时就见鳞心卫士朝两侧让开，就见一张高背石椅上，坐着一位大约七八岁的孩童，只不过他的身材瘦弱，面部有些扭曲，骨肉看上去不太匀称，双手双脚长度也不一致，俗称“长歪了”。 玄微子立刻就明白了，圣鳞之子这是靠着什么方法，强行催动身体发育成长。就算灵魂不朽，转世的身躯发育还是要大致服从现实规则，强行加快发育速度，结果就是骨肉器官都发育不良。 这位瘫在石椅上的圣鳞之子，显然连呼吸也有些困难，微弱声音在法术加持下传来：“你们是不是觉得，自己已经胜券在握了？” 玄微子见识过涅瑞萨二十七世自爆的手段，所以他才没有贸然踏入巨蛇王冠宫殿内中，而且他也料定，如今这最后一位圣鳞之子，必定是存了险恶心思，宫殿之中就算没有别的陷阱，再来一场玉石俱焚也是完全可能的。 “我有的是时间陪你玩，可惜，你没有。” 玄微子翻掌间拿出碧云如意，一股汹涌澎湃的心灵异能狂飙，双眸之中银光大作，周遭万物瞬息凝滞定格。 六阶心灵异能——“时间加速”。 这道堪比九环奥术“时间停止”的心灵异能，其实是将自身加速到了极限，以至于天地万物仿佛停顿下来。 时间流穿过玄微子的化身，竟是让这具身体隐隐无法维持，玄微子不再犹豫，挥手扔出风暴巨人头骨，越过一排排鳞心卫士，即便在近乎停顿的时间流中，他还是能够施展法术，只是不能干预其他人，但仍然可以发动咒法召唤。 那颗头骨飞快长成风暴巨人，好似雕像般出现在宫殿之中，手握巨剑呈挺刺姿势，剑锋正好抵在圣鳞之子那枯瘦的胸膛上。 第261章 落下帷幕 道家先贤有云——上下四方曰宇，古往今来曰宙。 空间与时间，是最玄妙的存在。空间与时间的统一，便是宇宙万物。 就算是玄微子上辈子最巅峰之际，也不过是略窥时空流变之妙。在地球上，世间法的极致，乃是出有入无、穿行挪移的大神通法力，可是在这个世界，利用法术传送往来却并非高不可攀，深研规则法度者，也有办法操控时间。 当然，无论是六阶灵能“时间加速”，还是九环奥术“时间停止”，客观上都是操控施法者自身的时间流。浩瀚宇宙的时间流逝，就算是传奇法师也无能干涉。 可即便是玄微子，并不是掌握六阶灵能的施法水平，就可以立刻学会“时间加速”的。实际上直到勘破妄心、真空两重劫数之后，玄微子重新掌握身心结合运用，加上对时间流的体会，才能够逐渐掌握“时间加速”这道灵能。 如同丹道修炼的妄心劫数，心神遁入妄境之中，几多岁月流逝，现实可能只是弹指一瞬。更有往后的苦海劫数，定坐之中不知历经几世轮回、洗炼神识。 恰如纯阳吕祖一梦，匆匆数十载、人生跌宕，梦觉之后黄粱犹未熟。再甚者，俗话有云“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仙家超脱生死，坐观红尘人间，所见事物闪现无定，那究竟是人世间太快了，还是仙家太慢了？ 玄微子虽然尚未成就仙道，可是也隐约猜出，仙家不光是超脱生死，或许也超脱出宇宙时空之外，无法以时间流逝的快慢来衡量。 不过凡人对仙家的揣测，往往如南华庄周之言——“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境界未至、智慧不足，有些事想了也是白想。 因此，以心灵异能跳入刹那之间的玄微子，不能被任何方法所侦测，他仿佛遁入了另一片孤立的时空，任由他施法将风暴巨人创造出来，巨剑剑锋抵在圣鳞之子胸膛前，好似拉满的弓弦，就等离弦一刻。 时间再度流动，巨剑穿胸直入。 圣鳞之子只来得及发出半声尖叫，门板宽的巨剑几乎要将他的躯干剖成两瓣，巨剑连带着身后椅背一并贯穿，将圣鳞之子钉在石椅上。 猝然惊变，宫殿内外众人都来不及思考究竟发生了什么，毫无征兆凭空出现的风暴巨人，连一丝传送法术的光芒波动都不曾有，无视了鳞心卫士的严密戒备，就这样重创了圣鳞之子。 玄微子化身浑身战栗，粗唇大鼻的土著形象险些要解除，这是“时间加速”完毕后的反应，他咬着牙将灵能催动到极限，操控风暴巨人浑身爆出百十道电蛇，银光电光瞬间将宫殿内部填满。 圣鳞之子被巨剑穿身，海量闪电灌入体内，直接击破防护元素的效力，几乎要将他浑身水分蒸干。降生尚不足半年的身躯，各种特异能力与超自然力都还未恢复，脆弱得宛如重病之人，生命力被一瞬间降到最低点。 “退下——” 就听得一声怒吼，空气被一瞬间排挤开来，风暴巨人被一股实质冲击直接顶飞，狠狠撞上穹顶，又重重砸在地上，巨剑与被顺势抽出。 巨蛇王冠宫殿的保护效能尚未完全消失，仍然与圣鳞之子维持着无形联系，这让他面对威力极大、足可当场殒命的致死巨创，仍可留有最后一丝生机。 在震退风暴巨人之后，昏暗宫殿内中电弧尚未消散，圣鳞之子疯狂地汲取着正能量，发动“治疗致命伤”来弥合穿胸巨创，因为闪电而焦烂的皮肉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攻击！” 此时宫殿外的众人耳边听得玄微子传讯，立刻反应过来，精魂使者与德鲁伊们纷纷念咒施法、挥动魔杖，顷刻间一道道闪电、一颗颗火球、一团团冰风暴、一束束强酸箭，你追我赶地咆哮冲入宫殿内中。 方才风暴巨人突袭，大肆爆发闪电威能，就已经击倒了十几位鳞心卫士，如今大片赤焰蓝冰、白电绿酸，好似袖珍版本的“复仇风暴”，无情地吞没了鳞心卫士与圣鳞之子。 面对如此狂轰乱炸，尚不清楚圣鳞之子情况如何，鳞心卫士们仗着类魔像的体质和法术抗力，面对烈火寒霜，任凭各种法术轰在身上，毫无畏惧地发动反冲锋。 持角酋长见状，当即下令让士兵上前举盾架矛，两翼也有柳条人魔像伺机待发。 正当双方迎面碰上之际，一柄阔如门板、长似梁柱的巨剑沿地横扫，正是风暴巨人的四等魔化巨剑，好似镰刀割麦般，齐刷刷地掠过鳞心卫士迈动奔驰的双腿。 冲得最快的鳞心卫士纷纷跌倒，不是被砍断腿脚就是被巨剑绊倒，持角酋长见状，当即带领士兵架盾挺矛，将扑到近前的鳞心卫士捅穿成串。 而在宫殿之中的风暴巨人大显神威，他不再直立而起，倒像是野兽四肢匍匐，阔刃巨剑左挥右扫，专朝下盘攻击。 鳞心卫士骨似硬木、皮如犀象，按说是近战中的强大存在，可面对力量更强、体型更大、兼手持四等魔化武器的风暴巨人，完全落于下风。上百名鳞心卫士，转眼间被扫倒五六十，不是被拦腰斩成两截，就是缺胳膊少腿地蠕动蹦跶。 于此同时，宫殿外的盾墙后方，精魂使者也继续施法攻击。各个部族最精锐的施法者几乎都汇聚于此，大部分魔法物品都集中在这，每个人都咬牙切齿，似乎要将过往屈辱和仇恨发泄出来，朝着宫殿之中那个早已看不清身影的圣鳞之子，倾泻出所有法术，威力足以将数百名士兵撕成碎片。 “够了！！！” 一声咆哮，宫殿内中火焰寒霜碰撞生成的滚热雾气被劲风吹散，圣鳞之子仍旧坐在高背石椅上，在他十尺之外的地面早已被法术炸得坑坑洼洼，可他本人却毫发无伤，就连此前的穿胸巨创也痊愈了。 “别浪费法术了。”玄微子劝住怒而施法的众人：“他身上有‘高等法术无效结界’，七阶以下的法术对他不起作用。” 虽然眼下此地聚集了众多精魂使者，但真正达到高等级别的还是极少数。而圣鳞之子仰仗巨蛇王冠宫殿和巨人遗迹的地利，让自身拥有相当高明的防护手段，玄微子猜测，别说是七阶以下的法术，恐怕是八阶法术打在他身上都会被大为削弱。 “将巨人遗迹静滞汲能的特性加持在自己身上，倒是跟帝一威武法相类似，不过是注重防护和阻断魔法效力。”玄微子心下暗道。 “他这是把自己变成一只乌龟了？”昂维诺双手抱肩，冷笑道：“可那又如何？他这具身体羸弱得不像话，任何施法行为，魔法能量都会对身体造成影响，等级越高的法术越是如此。体质太差的人，以专注维持法术施展都做不到，强行施法搞不好还会被法术反噬！” “不用法术，跟他拼武技，我不信他还能比大地亲王厉害。”持角酋长从手握阔刃刀比划起来。 芙伦则对玄微子说道：“法库鲁传来消息，说是已经基本扫清下面的血吻种神庙了。除了没用的奴仆和下人，血吻种几乎都跑光了。他审问了一些人，据说在围城之前，就已经有不少人离开葛兰卡山城。” “意料之中。”玄微子并不在意，然后朝宫殿内中喊话道：“圣鳞之子！你现在明白自己是什么处境了吗？” “想劝我投降？别妄想了！”如今这位圣鳞之子摩多斯二十七世，纵使孤家寡人、形貌歪曲，不过七八岁的外表却满是狞笑之态：“我已经在整个葛兰卡山城布置好陷阱，只要我这个躯体一死，就能够剥夺城中所有人的灵魂并囚禁起来，这将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圣鳞大祭，我要让你们所有人为我陪葬！！” 此言一出，着实让宫殿外的起义军不少人面露惊疑之色，只有玄微子面无表情，芙伦轻咬丰唇期待下文，昂维诺翻了个白眼还顺便扣扣耳朵，持角酋长一如既往地检查着手上武器。 “你要是真有这本事，就不会现在才大放狂言。哪怕是威胁，这也太低劣了。”玄微子手挽碧云如意，语气平淡，声音却有着奇妙的穿透性：“所谓圣鳞大祭，我也不妨当众明说，这就是靠着剥夺他人灵魂和生命的邪恶祭祀，来让你们几个圣鳞之子可以进行目标明确的灵魂转生仪式。 如果没有大量灵魂和丰沛魔力引导，你们那灵魂会飘到什么地方，转生成阿猫阿狗，连你们自己也无法控制。并且你们每次转世，都需要过去世代寄存记忆的魔法物品，重新恢复以往记忆和能力。” 经历涅瑞萨入侵灵台一遭，玄微子对圣鳞之子的灵魂本质也有了粗略认识。虽说灵魂不朽，可他们终究不是经历苦海劫数洗炼的不灭神识。真正炼就阳神的地仙高人，哪怕肉身炉鼎遭劫而毁，纯阳元神仍可入轮回托舍、或者夺他人庐舍。 无论哪一种，都可以保住过往记忆根基，重修精进极快。只不过托舍重修需要待得身心发育才渐渐恢复记忆，而夺舍则要在肉身殒灭一瞬，在元神感应范围内夺舍其他生灵。玄微子的情况更像是偶遭意外，身殒一刻欲轮回托舍而去，却莫名穿越至这个世界的星界位面，然后又因感应而夺占了奥兰索的无魂肉身。 可以说，圣鳞之子的灵魂就像是残次版的阳神，古代巨人能够创造出这等事物，玄微子着实觉得不可思议，说不定也是跟他们的那个“上升阶梯”、“回归创世泰坦”的仪式有关。 玄微子当众点破圣鳞之子的灵魂本质，也不管说对了多少，其实就是要彻底撕碎圣鳞之子的神圣性。玄微子不光是要摧毁衔尾巨蛇部族，也是要将圣鳞之子存在的基础彻底瓦解。 起义军众人听完这话，也都松了一口气。反观圣鳞之子摩多斯，双手十指紧扣椅把，奈何瘦弱躯体玩不出抓石留印的本事，只是在那里死撑着恶狠狠的表情，竭尽全力去思考破局之策。 其实除了玄微子，在场最有本事的几人也不相信圣鳞之子的威胁话语，葛兰卡山城都被围攻一个多月了，他圣鳞之子要是真有什么彻底反败为胜的强大实力，用得着最后关头才拿出来吗？这种时候张口狂言，完全就是无能叫嚷，除了吵闹，毫无意义。 不过嘛，秉持着料敌从宽的原则，玄微子还是没有急着进入宫殿内中，风暴巨人在那里抡剑如狂风怒卷，将鳞心卫士扫得七零八落，就算还能活动，也大多肢体断残、战力大损，不足为虑了。 巨蛇王冠宫殿内部空间宽广、穹顶高挑，风暴巨人直立行走完全无碍，就见他三两步冲到圣鳞之子近前，剑锋枭首而来。 “滚开，你这个傀儡！”圣鳞之子扬声怒斥，一股强悍无匹的驱散之能扫出，风暴巨人竟是动作一顿，连带手中巨剑融化成透明流质，巨大躯体转眼崩溃，星光体纷纷消融，只剩下一个孤零零地骷髅头，被玄微子抬手召回。 “看来古代巨人遗迹，也反过来对巨人有影响啊。”玄微子立刻做出判断，圣鳞之子显然是见证过古代巨人的存在，而自己利用头骨变化而出的风暴巨人，说到底也只是利用星光体复原的咒法物，虽然具备不俗的驱散抗力，但面对足够强劲的解散驱逐，还是能够破坏的。 古代巨人遗迹明显拥有更高的能量层次，对于一般的法术具有阻断和破坏效果，比起什么“高等解除魔法”、“放逐术”高明得多，星光体所造的风暴巨人反倒讨不了好。 “到最后，还是要拼拳头和大刀片子。”玄微子笑道。 昂维诺转了转脖子，笑道：“那就别怪我们这里人多欺负人少了。” 芙伦抬手拍着旁边成年大象体型的凶暴长獠野猪：“宫殿里面足够宽敞，就让它先来吧。”那野猪很通人性地发出哼哼叫声。 持角酋长掏出怀里的碎岩犀角，说道：“看来真是命运啊，当年被碎岩犀角所伤的那位圣鳞之子，也是你摩多斯吧？” 玄微子看着表情越发狰狞的圣鳞之子，他的双眼已经变成蛇类竖瞳，皮肉底下不断扯动，正疯狂榨取着一股奇异的力量，却止不住地七窍流血，似乎是身体无法支撑这股力量。 “尽力挣扎吧，就当是为这场战争落下帷幕。”玄微子捻指一弹，千百水晶飙射而出。 第262章 小娃娃 一颗保留着狰狞相貌的鳞心卫士头颅在石砖地面上滚动，两头长獠野猪用鼻子来回推撞，就像把人头当成皮球玩耍。 而在它们旁边，是跟小山一般的凶暴长獠野猪，四蹄蜷起趴卧在地，眼皮子耷拉着，半梦半醒，就像母猪看着两只小猪崽闹腾戏耍，一派闲适放松，微鼾入睡。 然而这头凶暴长獠野猪的獠牙上，还沾染着斑驳血迹，见识过方才战斗的人，估计不会觉得这头趴下来肩背比人还高的凶暴野猪，会是什么温顺憨笨的野兽。 芙伦慵懒地梳理一下头发，她正靠在凶暴野猪旁歇息，望向不远处的玄微子，他此刻正在蹲在墙角处，对碎成几块的圣鳞之子尸体仔细研究，还用星光体将其封印成一块块晶石，随手收纳起来。 与圣鳞之子摩多斯的战斗没什么好说的，他确实稍有手段，能够召唤出成群魅影翼蛇，施放出大片剧毒的“死云术”，都是无视法术抗力的恶毒伎俩。 但毒素攻击往往效率低下，欺负一下普通人还行，德鲁伊、精魂使者这种与自然界深度联系的人物，大多具备抵抗毒素的法术能力。而像昂维诺、持角酋长与芙伦他们，更是干脆无惧毒素伤害。 成群魅影翼蛇根本来不及造成多少杀伤，就被风暴巨人和凶暴野猪撞得凌乱飞散，然后持角酋长与昂维诺两者夹击，玄微子与芙伦施法牵制，这衔尾巨蛇部族的最后一位圣鳞之子，连一分钟都没撑过去，就被实打实的物理攻击砸得粉身碎骨。 总之这一位圣鳞之子似乎还来不及施展什么玉石俱焚、同归于尽的大杀招，也没变成吞吐黑焰的邪魔之身，死得非常干脆利落，完全不像是统治衔尾巨蛇部族上千年的强大存在。 不过这也寻常，再怎么说，圣鳞之子摩多斯二十七世降生不过半年，身体还远没有发育完成，体质羸弱，完全依赖巨蛇王冠宫殿提供的法术自保。 一个人所掌握的法术远谈不上万能，如今的圣鳞之子无法逃离宫殿，就等同是一个肉靶子。面对持角酋长和昂维诺这种极为擅长近身搏杀战斗的敌人，还有风暴巨人、凶暴野猪冲撞袭扰，当掩护自己的鳞心卫士折损一空，就算有十条命也是迟早被耗光。 玄微子不禁感叹，就算这个世界施法者众多，法术门类繁杂，但武者的战斗实力并不是就此能随意忽视掉的。尤其当敌人依赖“反魔场”、“法术无效结界”之类的手段时，压制住彼此的施法能力，近身战斗就不可避免了。 而且哪怕是武者，在这个世界也绝对不会抗拒魔法物品，特别是魔化武器与护甲带来的便利。甚至对于擅长战斗的武者来说，这些魔法物品会大大提升他们的实力，运用得好还是有机会杀死高等施法者的。 像持角酋长、昂维诺这种，本身也不是单纯的战士或武者，以法术强化自己来战斗，恰恰是他们的习惯作风。 这么看来，反倒是玄微子过去想得差了，以为自己的武学功夫在这个世界用处不大，却未曾想那可能是最后保命的手段。 就像内勒姆法师那样，当初在床上被女人下毒暗算，然后被弗斯曼一道“反魔场”杜绝了施法能力，浑身光溜溜没有任何魔法物品可以使用，要是没有玄微子的药剂保住最后生机，也注定死路一条。 当然了，任何武学功夫也需要强健体格来支撑，要是跟这位圣鳞之子一样，羸弱不堪、骨瘦如柴，那啥武技也不好使。 “扎里统领，找到了！” 玄微子还在那里捧着一块星光茧细细端详，里面封存着圣鳞之子一条胳膊，远处就有一名士兵前来汇报。 “带路。”玄微子一挥手收起用星光茧封印的残尸。 在击杀圣鳞之子后，玄微子立刻让起义军众人在巨蛇王冠宫殿内中寻找一切可能存在的密室、通道。如今基本确定，这座宫殿与古代巨人遗迹相连，玄微子也想了解一下，圣鳞之子到底如何运用巨人遗迹。 起义军士兵找到一个通往地底的阶梯，内中一片漆黑静谧，仿佛怪兽巨口，普通士兵可不敢主动下去一探。 “你们留在这里，我下去看看。”玄微子倒是不害怕，随手召唤出一只星光蔓生怪，好似一团散发着薄薄银光雾气，率先开路。 “等等。”芙伦叫住了玄微子，揉着肩膀说道：“你是起义军统领，一个人下去太冒险了，要是出了什么事，连个帮忙的都没有，法库鲁要是知道了，估计会把我臭骂一顿。我陪你一块下去。” 玄微子没有拒绝，两人一前一后拾级而下，前方生起一团魔法光源的照耀路径，深入地底。 阶梯盘旋而下，并没有遭遇到陷阱或者埋伏。没过多久便有一座空旷巨大的黑金殿堂映入眼帘。墙壁地面的材质类似黑曜石，却更加冰冷与纯粹，平整光滑没有一丝瑕疵。大片的黄金与墙壁地面融嵌一体，交织成繁复错杂的几何图案，如果太过专注观察，恐怕会被特异的几何美感摄住心神。 “哇，圣鳞之子还藏了这种东西？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衔尾巨蛇部族的风格啊。”芙伦边走边说，大感惊叹。 “这或许就是他们过去所依仗的根基。”玄微子抬眼扫见空旷殿堂内中，摆着一张与此地格格不入的屠宰石盘，上面躺着一只金毛山羊，周身上下被钉了十几根铁桩。 干涸乌黑的血迹绘制了一圈圈怪异咒文，从屠宰石盘延伸开来，一直连接上地面的黄金纹路，以难以揣测的方式汲取着巨人遗迹的力量，成为禁锢金毛山羊的封印。 芙伦看见被十几根铁桩贯穿的金毛山羊还在微微动弹，惊疑道：“这只山羊，该不会就是……” “就是天空歌者。”玄微子以心灵异能再三辨识解析，确认石盘周围咒文没有针对外人的陷阱，而是专门对付金毛山羊的封印，这才缓缓靠近屠宰石盘，抬手轻轻触及天空歌者。 心灵力量化为无形的触须，探入那复杂的咒文封印，寻找一切可乘之机。 而同一时刻，远在柴堆镇的玄微子本尊也在三部八景坛中，手里捧着天空歌者化身的小地鼠，发动元神感应，触及其体内沉睡精魂。 九转灵台豁然洞开，玄微子本尊与化身出现在此，同时手捻指诀，灵台内音响彻，一者念《郁仪奔日文》，一者诵《结璘奔月章》，空中五炁自结，凝化成符，绽放出万道豪光，将九转灵台妙境照得彩霞漫天。 一时之间，九转灵台妙境中，天地为之震撼，仙乐自生、瑞气升腾，五炁结符勾招灵台世界中日月二象之光，竟是在半空中渐渐显化身形。 可是见豪光一收，落地却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可爱非常，全身一丝不挂，看不出身体性征，分不清究竟是男是女。 化身见状一愣：“嗯？怎么是个小孩子？我还以为天空歌者的灵台显化之貌会是一位白胡子老头！” “灵台之中，形容如心境自照，看上去是小孩子，那就是小孩子！”玄微子本尊说道，两人齐刷刷地盯着那个小娃娃。 玄微子施法与天空歌者产生共鸣，将他的心神显化在自我灵台世界之中，就是为了更好与之进行交流。只不过没料到对方心境居然是一名小孩子，这出乎玄微子的预料。 “你就是天空歌者？”化身撑着膝盖朝小娃娃问道。 那个小娃娃很是好奇地观察一下自己身子，这里摸摸、那里掐掐，听到问题后一脸天真地作思考状，然后张口说道：“我就是我呀，虽然是有人拿天空歌者称呼我。” 化身与本尊对视一眼，本尊说道：“我是柴堆镇的奥兰索医师，我想你现在应该清楚自己的状况吧？” “嗯，多谢你救了我。”小娃娃奶声奶气地回答说：“有你帮忙，我反而更早脱困了。” “在帮你脱困之前，我还有些事想要问。”玄微子说道。 小娃娃嘿嘿笑道：“问吧问吧，反正在这个地方，时间流逝速度跟现实不一样，对不对？” 一眼看出灵台世界的化转玄妙，天空歌者当真不凡。玄微子当即说道：“以你传奇精魂使者的实力，怎么会被圣鳞之子困在古代巨人遗迹之中呢？我跟他们交过手，虽然谈得上实力强大，可是跟你比起来，恐怕还是远远不如吧？” “这个嘛，我也不瞒你，就是大意了。”小娃娃自己找了个蒲团坐下，晃着两条小肉腿，一脸轻松地问道：“首先，是我提倡组建部族大联盟，这件事你应该清楚。但是你知道我这么做的原因吗？” 玄微子略微思考，回答道：“不光是为了整合各个部族，也是要整合图腾巨灵？是你向圣鳞之子提议，将不同部族的图腾巨灵融合为一？” 小娃娃有些惭愧地摸摸后脑勺：“我确实提出了这个说法，但可能跟圣鳞之子的想法略有不同。当初面对殖民者的步步紧逼，我并不希望看见这片土地上的生灵饱受摧残，这也跟我的存在相关。” “你的存在？”玄微子猛然醒悟道：“你不是人类？！”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人类了？”小娃娃笑嘻嘻地说道：“我嘛~按照精魂使者的说法，我就是图腾巨灵，但是我并非因为众人的祈祷和信仰所生成。如果按照法师们的说法，我是属于一片特定区域和自然环境的‘守护精魂’。我并不是谁创造的，但是我的出现确实跟古代巨人有些关系，是他们某次实验之后的遗留物，促使了我的出现。” 玄微子立刻明白，天空歌者居然是天然形成的地祇，或者要更纯粹一些，就是山川地气化生之灵！这样的存在确实有成就地祇的资质，可没想到天空歌者更进一步，脱出神道愿力的藩篱，自己硬是走出一条异界地仙之道！而且还是主治一方福地的地仙，难怪一点嫁接魂魄都能展现出如斯威能，这比玄微子上辈子还要高明啊！ 收敛震惊思绪，玄微子说道：“你身为守护精魂，会本能维护自己所在区域，能够想出融合各个部族的图腾巨灵，也算得上异想天开。你这么做是打算借此来强大自身？” “问得好，换做是谁了解真相，都应该有这样的怀疑。”小娃娃挠了挠肚皮，下体居然自行长出了***，一副君子坦荡荡地模样说道：“那些成天受各部族祭拜的图腾巨灵，并没有诞生像我这样的灵智。而且我发现，伴随各个部族图腾形象越发清晰，图腾巨灵的内涵反倒越见偏狭……这么说吧，大平原上有各种各样的动植物，他们共同生活在同一片区域，为什么每个部族只是单独信仰一种图腾形象呢？” “因为一定的生态环境下，造就了一定的生产与生活方式，相应地产生一定的信仰崇拜。而且伴随生产生活方式的确立，信仰崇拜反过来要维护生产与生活方式，由此形成一个循环。”玄微子回答道。 “好正规的说法呀，嘿嘿。”小娃娃说道：“不过你没发现吗？各个部族都是人类，他们能够适应不同生态环境，从而依据不同环境，产生不同信仰。这种对复杂环境的适应性，不正是内生于人类这一种族的天赋吗？” “坦率来说，我觉得这种天赋，但凡智慧生物都会有的，若论适应能力，地精恐怕比人类更突出。”玄微子说道。 小娃娃则说道：“地精的适应能力，倒不如说是被自然界的伟力所裹挟，永远徘徊在没有休止的变化当中，就像蒙昧无知的普通动物。你们人类更多时候，估计也是把地精当成野兽动物般看待吧？” 玄微子没有反驳，小娃娃继续说道：“我正是发现这种对复杂环境的内生适应能力，所以打算将不同部族的图腾巨灵融合起来，创造出全新的守护精魂。 这个守护精魂跟我一样，具备联系多种领域、沟通四大元素的能力，各个部族都可以从它身上找寻到过去的图腾巨灵，但也可以拓张自己对自然万物的认识体会，以此提升精魂法术的水平和多样性，这是我给各个部族探索出的未来道路。哦哟？这好像跟你在柴堆镇那个魔法阵差不多呀~” 第263章 大光头 “你知道我在做什么？”玄微子问道。 “那个在柴堆镇的魔法阵跟守护精魂类似，也能够与外界自然结合，不过更像是一个没有神智的躯体。我要是没猜错，整个魔法阵应该就是你自己的生命投影吧？”小娃娃天真顽皮地拨弄一下自己茶壶嘴般的小啫啫，听他笑着说道：“不得不说，你的做法确实要更高明一些。无论是我还是圣鳞之子，过去只守在这片土地上，缺乏交流，很多想法实现起来，就像撒一泡尿再捏泥巴，怎么样也做不出精致的泥偶。” 玄微子也不得不佩服，高人就是高人，哪怕灵台显化是小娃娃的形容，天空歌者的眼力毒辣非常。要知道星纲法坛的辨识难度非常高，哪怕是掌握九环奥术、临近传奇层次的高等法师，都未必能看出其中奥妙。 “我明白了，你也是打算利用古代巨人遗迹的力量，以此融合各个部族的图腾巨灵。”玄微子笑道：“想必你是跟圣鳞之子达成了某种协议，他们向你开放古代巨人遗迹，而他们则希望未来掌握守护精魂的部分支配权限。” “你说得没错，况且他们宫殿地底的巨人遗迹，是我所知晓范围内保存得最好的。”小娃娃补充一句：“或许没有柴堆镇那个好。” 玄微子问道：“大平原一带还有别的巨人遗迹吗？” “犬牙山脉内和西南荒漠深处各有一座，但是都严重损毁了。”小娃娃叹气道：“圣鳞之子能够调用古代巨人遗迹的力量，而且长久岁月积累的知识，是最佳的协助者，我原以为他们能够明白互惠互利这种道理。” “可你没预料到圣鳞之子不惜冒险，居然动用古代巨人遗迹来囚禁你这位守护精魂，甚至从你身上源源不断地夺取力量，为他们培养忠实强大的下属。”玄微子直白说道：“圣鳞之子做出这种事，应当非常清楚，这会彻底与你撕破脸皮。他们为了自保必须将你牢牢囚禁，而为了部族延续，又不能让你彻底死亡。” 小娃娃摇头道：“如今他们身死族灭，也是理所应当的结果。就算没有你帮忙，等我哪天脱困了，一样是要将葛兰卡山城夷为平地的。 衔尾巨蛇部族在我眼中，并不会比其他部族来得高贵。圣鳞之子的作为，非但不能协助我创造守护精魂，而且还是为了一己之私，对其他部族大肆侵害。如今你倒是替我做了不少事，我要多谢你。” 玄微子笑而不语，别看天空歌者显化成小娃娃模样，再怎么说他都是自然山川化生之灵，虽然会本能维护一方地域生灵，但这并不代表对人类会过分偏爱，他的心性接近于大自然包容万物、不仁无私。也难怪他在灵台世界中显化的人类形容，这是不染尘俗的婴孩模样，可婴孩也是会闹腾的。 “为了团结各个部族一起来对付衔尾巨蛇，我只好冒充成你的特使，你别事后找我算账就好。”玄微子问道：“不过我很好奇，如果没有我帮忙，你是怎么打算脱困？” 小娃娃嘿嘿直笑：“你该不会以为，我真的毫无防备，就这样傻乎乎地踩进圣鳞之子的陷阱吧？” “一只小地鼠能够干什么？”玄微子问。 “小地鼠搬家呀，我可以通过将精魂附体于动物身上，让他们去往别的地方，然后施展召唤转移。”小娃娃说道：“同时我被封印在巨人遗迹中的生命形态会死亡，以部分力量损失为代价，在别的地方重生。嘿嘿，不瞒你说，其实这道召唤转移的法术，就是我打算用来创造守护精魂的办法。” “还有这样的法术？！”玄微子震惊非常，天空歌者的说法，其实就是地祇转移灵枢、另立道场。这种事玄微子过去没法想象，这就像是泰山山神一下子蹦到华山，结果还是山神，完全超出了原有认知。 但想到天空歌者已经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地祇，而是自行摸索出地仙门径，转移道场福地这种事，也仅仅是损失部分“修为”。并且这种先死后生、出入幽冥的成就，确实颇有地仙阳神之妙啊！ “你想学？”小娃娃有些调皮地晃起肉乎乎的手脚四肢：“那我可就有理由要你帮忙啦~之前还想，我好歹价值三百万金阳币的悬赏，居然被人看到最狼狈的样子，说不定还会被人勒索呢~” 天空歌者的言行别有稚趣，光是看这样子，完全不像是传奇级别的人物。但转念一想，谁说传奇强者就必须端着架子、受人仰望？尤其是天空歌者这种超脱寻常生灵的强大存在，有点孩童性情也很正常。 “你是要我帮你解除封印？”玄微子问道。 小娃娃连连点头：“对呀，要是能够解除封印，我也没必要损失部分力量来进行转移了。而且现在这个情况，恐怕你还有敌人要面对吧？” 玄微子早有预料，说道：“事不宜迟，你来说、我来做。” …… 葛兰法兹与帝国军团划定边界的山脉上，有一处临时开辟出的空地，一座宛如小型城堡的“庇护所”安静伫立。周围是上百名穿戴半身板甲的奥秘骑士往来巡视，他们各自手持至少二阶魔化等级的武器，从斧戟重锤到巨剑链枷一应俱全，还有特制的铰链重弩，部分人背着等肩高的秘银塔盾，上面附带“护盾术”的效力。仔细观察的话，还能发现这些奥秘骑士一个个都带着防护惑控的意志项链、增强力量的蛮牛手镯、提升体质强韧的巨魔腰带，手上戒指不乏“防护元素”、“抵抗元素”的灵光。 而被这么一群奥秘骑士保护下的城堡内，有六名奥秘之眼的高等法师，以及数十位出逃至此的血吻种祭司，为首一名身披虹彩披风的大法师站在台阶之上，就见他顶着个大光头，细长的刺青纹路布满头脸，竟是在身上绘制出完整的魔法阵，散发着细微的蓝色荧光，双眸好似两团蓝焰燃动。 没有人胆敢笑话这副尊容，光头大法师浑身散发出大山压顶般的气势，让下方众人不敢抬眼直视。他就像奥法星图在世间的代言人，一语未发自有君王般的无上威严，举手投足尽情挥洒超凡之力。 光头法师虚抬一手，前方足有十尺高的立地探知镜，映照出葛兰卡山城冲天而起的魔法奇光，如果就此向城堡窗外望去，隐隐能瞧见天际线上彩虹般的极光缭绕，魔法波动传播到数百哩之外。 台阶之下一位奥秘之眼法师惊叹道：“这种规模的魔法效应，完全可以比肩虹彩城了！难道这帮土著真的挖到保存着神器的古代巨人遗迹，将要飞黄腾达了？” “应该只是短暂现象而已吧，虹彩城的光辉可是终年不灭的。”别的法师说道。 “就算土著真能挖到什么神器宝物，那又如何？经过我们人手长期潜伏探查，加上进行多方面的预言探知，基本能够确认天空歌者已经去世。现在那帮叛军杀进葛兰卡山城，最后一位圣鳞之子也注定丧命。可以说，葛兰法兹再也没有能阻止我们的势力了。” 也有法师不免担心说道：“叛军之中也有不少高手吧？比如那个天空歌者的特使，他的存在是否意味着，天空歌者并未去世？” 光头大法师开口了：“那个特使是冒充的，他使用的是心灵异能。” 此言引得下方哗然：“心灵异能？这位特使是柴堆镇奥兰索医师的手下？” “对啊！没看见翠绿之环的人也去协助叛军了吗？还有之前，葛兰法兹好几个部族投靠了柴堆镇，这才导致圣鳞之子的军队彻底溃败。” “嘶——这要是奥兰索医师也掺和进来，我们这些人能够对付得了吗？他可是连那个寒霜之神也击败了的！” “哼！无知。”上方光头大法师的威严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出现在柴堆镇外的卡斯塔，相比起沙多万在不动冰地封印俘获的那个伪神，充其量只是残存的碎片罢了。卡斯塔的神性存在早已转移至虹彩城，正在被制作成可以无限取用的奥法能核。 至于柴堆镇那位奥兰索医师，虽然实力表现非常强大，可他本人应该不是传奇施法者，无非是依仗魔法阵提供的威能。类似的情况又不是没有，瓦努亚那群海盗藏身的失魂群岛，为何帝国舰队大耗财力都攻克不下？无非是那群海盗利用群岛海域打造成超大型的魔法阵，论规模比起柴堆镇那个大多了。” 众人听见这话，稍稍放宽心。光头大法师指着探知镜，内中是部分士兵在宫殿大门外高声欢呼，听他说道：“战事已经结束，想必最后一位圣鳞之子也死在叛军手上，衔尾巨蛇部族的诸位，有何感想啊？” 那一群血吻种祭司面对光头大法师，此前瑟瑟发抖不敢大口喘气，如今得到准许，脸上堆满了谄媚之态，说道：“只要大法师阁下出兵歼灭叛军，我们定当按照契约，将葛兰法兹一半矿脉献给阁下。” “一半？不是说七成吗？”光头大法师突然怒意勃发，身上奥法蓝光一闪，澎湃威势压得一众血吻种祭司手脚发软，仿佛自己成了等待剖心挖肺的活祭品。 “叛军的实力比料想中要更厉害，应对接下来的战事，我们需要投入大量成本，一半矿脉风险太大。”光头大法师望向血吻种祭司们：“七成矿脉，并且由我们选择。如果你们不同意，那我们将不再干涉葛兰法兹的战事。” 这话刚说完，一旁就有法师给血吻种祭司们递来了新契约，显然这一切早已准备好，就是逼迫血吻种祭司们步步退让。 “七、七成……大法师阁下，这会不会太……” 血吻种祭司正要恳求，上方的光头大法师一脸云淡风轻地说道：“你们如果反对，那就用生命来换。我最近筹划一项实验，正好缺乏施法者的灵魂，你们当中推选十个人出来献身吧。” 血吻种祭司们无可奈何，一个个哭丧着脸，你掐着他的腰间赘肉、他攥着我的衣袖下摆，众人颤颤巍巍地割破手指，留下殷红斑驳的血指印。 契约确立，光头大法师这才露出一丝转瞬即逝的笑容，又立刻端正起来，威严肃穆才符合他的身份地位，当即挥手道：“万事俱备，诸君，准备出发！” 此言一出，血吻种祭司们好似浑身脱力，浑浑噩噩地转身，却听得上方光头大法师问道：“这几位是要去哪里啊？” 血吻种祭司们又是一阵激灵，回过身来说道：“阁下不是要准备出发吗？还是说就在这里使用传送法术？” “没错。” 血吻种祭司环顾一圈，这座小城堡内算上他们只有几十人，不禁问道：“这……阁下不是说要调动一支帝国军团吗？现在这里的人数似乎……” “兵贵神速，你们这些土著懂什么？”光头大法师不屑笑道：“我已经下令调遣了一支五千人的帝国军团，他们也突破边界朝葛兰卡山城而去，但那不知道要花多少天才能抵达。我们就在这里直接传送过去，一举歼灭叛军中最主要的敌人，也好让你们早早收复葛兰卡山城啊，不是吗？哈哈哈哈哈——” 血吻种祭司们也跟着笑了起来，却没有半点愉快表情，心想这位光头大法师要是因为轻敌而遭受挫败，会不会再次提价勒索啊？为了请动奥秘之眼这几位高手，血吻种祭司们带出来的财富珍宝几乎都用来当成敲门砖，而且还要签订极不合理的契约，这几位高等法师才许诺出兵。 原本这帮血吻种祭司觉得自己敲骨吸髓、掳掠财富的本事足够高明了，然而现在才见识到，他们这方面比法师差劲多了！ “放心，这座‘庇护所’就是专门设计用来进行传送的，”光头法师一挥手，洒出大片虹彩般的宝石粉末，地面上一个五尺半径的‘传送法阵’受到催动，亮起莹莹奥法光辉。 “我已经将这个‘传送法阵’的目标锁定在葛兰卡山城远处安全的地方，维持时间十分钟，我们这些人足以发动一场惊世骇俗的突袭了。”光头法师又打了个响指，庇护所内中有四台貌若披甲武士的超大型魔像活动起来，褪去表面石皮，显露出秘银独有的哑光色泽，竟然是四台秘银魔像！ “诸君，我喜欢战争！”光头法师脸上露出了非人神态。 第264章 地狱球 接连成串的奥术传送光芒闪过，以光头大法师为首，多位奥秘之眼高等法师，数十位血吻种祭司，连同上百名装备齐全的奥秘骑士，纷纷出现在葛兰卡山城外半空，大片“浮空术”和“隐雾术”效果笼罩着一百多人，连四台秘银魔像也都稳稳地凌空而立。 光头大法师招手道：“我已经准备好一道传奇法术‘地狱球’，现在进行联动环法，来四个人与我配合，加上我的法师塔次元供能，将法术威力增幅翻倍，直接将那座山顶宫殿轰成碎片，然后召唤一批超大型元素发动突袭……衔尾巨蛇部族的诸君，届时你们也要出手，我会让秘银魔像配合进攻。” 血吻种祭司们点头如捣蒜，听到传奇法术的名头，他们打从心底里臣服敬畏。传奇法师在世人心目中，早已是近乎无所不能的存在，就算是其他类型的施法者，达到传奇等级也没有奥术法师这样令人胆寒慑服。 光头大法师张开双臂徐徐飘飞，四位奥法之眼高等法师在他下方站定四角方位，他们的手臂上也都有魔法阵刺青，接连发出不凡的奥法光芒。 伴随咒语声起，四位高等法师进入了某种奇妙状态，他们头顶亮起了冠冕般的星图，由下至上围绕着光头大法师逐渐旋转起来。 光头大法师的神情满意而谨慎，奥秘之眼能够凌驾于其他法师组织之上，其中一项原因便在于这门叫做“环法”的魔法技艺。 通过一群法师联手合作，将魔法力量引导集中至环法领导者身上，如此便可以大幅度提高领导者的施法能力，从而展现出单一法师无法企及的强大法术。而将魔法阵绘制在身体上的奥秘之眼法师，则是参与环法合作的最佳成员。 当然，如今环法技术已经不再局限于奥法之眼，那些威力强大、耗时耗力的传奇法术，基本都跑不脱要其他法师贡献法术位来协助，这种行为本身也属一种环法技艺。 不过环法并非参与成员越多越好，尤其是作为环法领导者，要专注于操控法术能量的运转与结合，过于庞大的法术能量，足以由内而外地吞噬环法领导者，连灵魂都能撕得粉碎。一般只有传奇法师才具备这种本事主持环法仪式。 而奥秘之眼的环法技术，长处在于通过魔法刺青结合，降低施法专注难度，让尚未达到传奇等级的法师，也可以施展出超越九环能级的奥术。如果是擅长塑能系的环法领导者，还能够将不同元素能量糅合成一道全新的法术。 又或者，让环法成员提供“法术极效”、“法术强效”、“法术升阶”、“法术延时”等超魔效应，将一道法术增幅到难以想象的级别。 因此，一名奥法之眼的九环法师，如果手底下还有一批部属学徒，那配合环法技艺，他完全可以展现出匹敌传奇法师的强大威能——不过前提还是要有足够的财力，因为施法耗材也会因为法术能级提升而增多。 更何况这位光头大法师就是奥秘之眼新近晋升的传奇法师，他这回带来的全是摸到七八阶奥术的高等法师，自己与他们早已是利益上的牢牢捆绑、关系上的儿女亲家。 只不过此前为了晋升传奇等级，不仅花光了大法师的所有钱财，还将名下的庄园领地抵押出去，欠了足以建立一个王国的金币。 以光头大法师的传奇成就，那些债主们肯定不敢上门讨债，他的实力便是最好的信用。可他的手下人也为他晋升传奇等级，几乎掏光了家业，自己必须要做出一定的补偿。 要知道奥秘之眼虽然是一个法师协会组织，但几百年下来，内部也形成了诸多派系，其中以导师学徒为基础脉络，以家族姻亲为线索，向外与各个大商会、大富豪、大领主结为盟友，内部早已是盘根错节、山头林立。 如果仗着自己是传奇法师，完全不理会手下人的利益而独断专行，那自己的人手也会被其他派系挖走。奥秘之眼内部绝对不是什么和平友爱、亲密无间的环境，彼此勾心斗角、刺杀暗害丝毫不少！ 说实话，除了那几位在奥秘之眼创立以来就一直活着的老不死，谁敢说自己在组织内中可以一呼百应？哪怕是传奇法师，也有高低强弱的差别，人家前面几百年可不是白混的！ 同样是环法技艺，被世人戏称为“老书虫”的沙多万，可是能够协调虹彩城一百多座法师塔的法术能量，这样的存在已经算得上是魔法的代言人了，各种魔法效应不过在他一念之间便可显现。尚未达到传奇等级的法师，与之相比，不过都是些勉力描摹效仿的低劣学徒。 每每想到自己前方还有相当漫长的道路要走，光头大法师便亢奋不已。虽然已经达到传奇层次，但每向前迈进一步，比过往任何一次奥法环阶的提升都要艰难，而且所需财富也是天文数字级别。就算是一些大人物坐拥源源不断汲取游离能量生成魔法原料的半位面，也一样要长期耗费经营，不是转眼就能有收益的。 既是为了自己未来前途，也是巩固派系手下的忠诚，光头大法师必须要有一个来钱快的路子。 而说到来钱快，在这个殖民开拓时代，还有什么比占据一片土地来得便捷？ 比起那尚处在迷雾海后方、难以揣测的精灵国度，光头大法师早就盯上了葛兰法兹。以往奥秘之眼主要占据新大陆东部沿海的良好港湾，通过掌握航线与近海物产来赚取收益。而五芒星之塔则是由“炎魔”席邓斯为首，主要开拓新大陆内陆与南部地区。 以前双方在一定程度上达成默契，算是彼此互不干扰。因为两边都有实力强大的传奇法师，就算有矛盾，也是维持在代理人战争的层次，尽量回避双方高层正面敌对的状况。传奇法师都有各自远大的追求，谁会头脑一热就拼命？ 而葛兰法兹的情况也是一样，当年天空歌者横空出世，遏制住了“炎魔”席邓斯的不断扩张。光头大法师了解到一些隐秘消息，据说天空歌者曾经重伤了席邓斯，这间接促使了五芒星之塔内部权力交接，由“飞弹女王”弥菲赛缇丝担任首席大法师。 面对土著中的传奇强者，五芒星之塔的扩张也迟缓下来，殖民开拓的前线不再有传奇法师出现，最多只派遣了“炎魔之子”弗斯曼以表态度。 不过在光头大法师看来，新大陆这帮土著未必真懂得什么惯例默契。而且从部族大联盟转变为葛兰法兹这件事情上，在浸淫政治斗争的人物眼中，必定是土著内部发生了某种重大转变，所以他赶紧开始布置人手、安插间谍，刺探清楚葛兰法兹内到底有何变化。 在了解到天空歌者长时间不露面这一情况后，光头大法师派遣大量走私贩子尝试与各部族高层接触，向他们提供魔法物品，同时借助衔尾巨蛇与各个部族的新仇旧怨，伺机挑动葛兰法兹内部分裂。 至于圣鳞之子主动向柴堆镇进攻这件事，对光头大法师而言，更是一次绝佳机会，这种狂妄短视的统治者，比起什么内斗叛乱还要好利用。 如果有什么意外，那就是柴堆镇那位奥兰索医师的实力超出了预估。虽然他嘴上尽力贬损，但光头大法师也被奥兰索医师的能耐所震撼，自己还是别冲到别人的主场搞事了，能把葛兰法兹一口吞下就行。 葛兰卡山城里那位冒充天空歌者特使、极可能是奥兰索医师的下属，光头大法师也不打算额外照顾。这一道传奇法术“地狱球”落下，如果那人还能存活，放他离开给奥兰索医师留点脸面也不是不行。要是奥兰索医师不依不饶地要跟他争夺葛兰法兹，那只能说——无人能够冒犯传奇法师！ 传奇法术“地狱球”已准备就绪，一颗太阳般明亮、拳头大小的光球悬停在光头大法师的双手之间，强酸、火焰、雷电、音波四种能量混杂在其中，光是控制以免法术能量反冲，就让光头大法师十分耗神。 这道传奇法术一旦落下，半径三百尺内会爆发出极大能量，爆炸冲击波夹带着雷鸣闪电的巨响，以山崩地裂的恐怖威力向外扫出。“反魔场”的保护不起作用，原本只受“解离术”影响的力场法术也会被直接摧毁。浑身精金板甲、跟罐头一样的高等战士，也只有转瞬化作焦灰的下场；哪怕是魔像的免疫魔法能力也不能完全抵御传奇法术带来的伤害。 三百尺以外，“地狱球”的威力就会迅速衰减，但只要把它施放在恰当位置，伴随的间接破坏也相当可观。而且多种能量混合爆发，比起单一的火焰元素，杀伤效能也更全面。 光头大法师隐约觉得，那个什么“炎魔”席邓斯，也是徒有其名，靠着一手火焰法术就在那里上蹿下跳，相比起我们奥秘之眼，不过就是一只嚣张的火猴子罢了，随便就能被我们捏着玩！ “地狱球”这样的传奇法术造成魔法波动实在过于剧烈，地面上的葛兰卡山城似乎就已经有人察觉到异样，朝着空中仰头观瞧。 光头大法师也懒得额外费工夫去遮掩了，朝着另一位高等法师努嘴示意，对方点头抽出一柄增远超魔权杖，朝着山城顶端的宫殿射去一道“广域次元锁”，杜绝大片区域的传送法术。 这一下立刻引起地面众人的注意，大批土著涌出宫殿大门，还在那傻乎乎地朝天仰望。光头大法师扬声大笑，似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双掌向外一推，拳头大小的光球朝着地面急速飞落。 地狱，从天而降！ 也是同一时间，一团彩光流溢、霞辉大作的元素体，好似闪耀的宝石雕像，撞破巨蛇王冠宫殿穹顶，一飞冲天。 这宝石雕像般的奇异元素，体型节节拔高、迅速膨胀，从大型、超大型到巨型、超巨型，最后竟是达到三百余尺的伟岸高度！ 就见这奇异的元素体的上半身好似品质绝佳的星彩石铸就，内中绽放出百彩千光，臂膀胸肩壮硕至极，如峰峦雄峙，蕴藏摧山裂谷之威，令人不敢逼视。而元素体的下半身则是一团乌黑雷云，莽莽狂雷轰鸣无休，震天撼地更甚“复仇风暴”。 元素体速度奇快，更有烈烈狂风随行呼啸，疑是万兽夜嚎。这如同山峰一般的元素体抬起晶光璀璨的雄壮手臂，指掌大张，将渐渐膨胀的“地狱球”一把抓住、攥实！好似将一颗小太阳封存硬质宝钻内中，在周围天地间折射出一片斑驳鳞光。 光头大法师看见这一幕，两颗眼珠子都快瞪出眼眶，他身后高等法师、血吻种祭司、奥秘骑士全都惊恐万分起来，那可是传奇法术“地狱球”啊！那个元素体怎么可能接得住？ “哦？将不同元素混合起来的法术啊？”元素体那塞得下大型农舍的嘴巴，每吐出一个音节，都发出轰雷巨鸣，震耳欲聋，空中的光头大法师等人，都觉得被这音波逼得气息窒闷、骨骼酥软。 “这家伙是谁？！圣鳞之子竟然还有这样的本事吗？”光头大法师一把揪住了血吻种祭司的脖子，唾沫横飞、厉声质问道。 “不不不、不是！”血吻种祭司被掐住脖子，发出嘶哑的公鸭嗓：“我们从来没见过这个家伙，他、他、他可能是……天空歌者！” 光头大法师冷汗直冒、后颈发凉，他切实感觉到来自那个奇异元素体的目光，身上一堆交织恒定的法术能量隐约不受控制地紊乱起来，周围掩护身形的“隐雾术”被狂风吹散，彼此强弱区别一目了然。 “这、这是误会！”光头大法师一把将血吻种祭司推出去，朝着变化成奇异元素体的天空歌者喊话道：“我是听信了他们的谗言，误以为葛兰法兹内部出现重大危机，邀请我们来协助。如今既然天空歌者现身，就不需要我们插手了！这些人就……” 不等光头大法师说完，元素体“脸上”忽然咧嘴一笑，巨大手臂抡动，那颗小太阳一般的“地狱球”竟然被他反掷而回，朝着光头大法师等人飞来。 失去控制的传奇法术迅速化为一团雷电火酸混杂的狂暴能量团，带着令人牙酸的咆哮，顷刻间覆盖了半径三百尺内的一切事物！ 第265章 无为而为 橘红色是融金销铁的烈焰，蓝白色是霹雳轰鸣的闪电，黄绿色是腐骨蚀肉的强酸，多姿多彩的法术能量，变成半空中交缠扭动的怪异团块。 传奇级别的法术能量疯狂冲荡、碰撞，激发出一轮又一轮的恐怖冲击波，若有凡夫立足在旁，必定粉身碎骨、灰飞烟灭！ “哇哦~不愧是传奇法术啊。”玄微子化身从宫殿穹顶破口飞出，来到雷云托体、巍若宝钻神峰的天空歌者旁边，两者体型相比，玄微子就像是一只微不足道的小虫子。 玄微子嘴上夸赞着那道传奇法术，同时也在运动元神，感应天空歌者奇异的元素体状态。可以说此刻的天空歌者，展现出守护精魂的真正实力。 此前玄微子见识过的四位图腾亲王，他们施展的“怒潮化身”、“雷电化身”、“活化山峰”等等手段，都远不如天空歌者眼下捏合四大元素的形态。 强如大地亲王，施展“活化山峰”尚且要长时间专注施法，而天空歌者解开封印之后，金毛山羊原地一抖就变成混合元素体，并且还能变化到三百尺的恐怖规模。他所操纵驾驭的能量规模，已经远超刚刚晋升传奇等级的法师了。 更重要的是，天空歌者能够展现出这种混合元素体形态，说明他对四大元素的认识与接合非常高深。这绝不是靠着奥术那种扭曲现实、强加干预的做法，而是心神意念要深入体察事物流变，既要把握住整体性的运行法则，也要可以拿捏住细节性的转化规律。 玄微子听昂维诺提到过，德鲁伊的“荒野变形”，最高层次就是能够变身为元素形态，可那需要德鲁伊对元素能量与变形能力都有极高造诣，昂维诺本人碍于天赋和性格，更重视动物形态的变化。过去翠绿之环倒是有几位能够施展元素变身的贤者，可即便临近传奇等级，也不过是变成大型的单一元素，不可能做到四大元素混合为一。 不过想到天空歌者作为守护精魂，天生就与人类和其他生物有巨大差异。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可要是一方水土自己成精了，那当然会呈现出地水火风聚合的浩荡伟力。 虽说玄微子上辈子修行之时，名山大川的地祇正神基本已无迹可寻，但略作推演，也能够猜测出山神地祇这类存在，乃是汇聚灵枢地气于一身。就好比玄微子一直维持“帝一威武法相”，寻常修道之人绝非这类山神地祇的对手。 何况天空歌者在地祇基础上更进一步，不依赖信仰愿力，成就异界地仙，他显露在外生机波动迥异凡物，甚至不能算是“生机”，隐约有几分生生不息、化转万物的意蕴。 “按照法师或者教会的说法，莫非这就是……神性存在？”玄微子暗道：“要真是这样，恐怕传奇等级也不足以涵盖天空歌者了，这三百万金阳币的悬赏还真是出得少了！” 玄微子看着天上那团雷电火酸搅动不休、隆隆作响的骇人能量团块，很清楚本尊如今实力，相较于传奇等级仍有一段不小的差距。虽然借助星纲法坛还有法器宝物相助，也能施展出不亚于传奇法术的威能。 “他们都死光了吗？”看着能量团块渐渐消散，玄微子问道。 天空歌者传来心灵感应：“有几个触发传送逃走了，但估计受伤不轻，其他都死得渣都不剩。” 玄微子点头道：“毕竟是传奇法师，保命逃脱还是有办法的。只不过这下你可就惹上两伙法师了。” “怎么？你觉得我会害怕吗？”天空歌者心灵感应中带着孩子的调皮劲，连带着山峰般的混合元素体周围引动磅礴狂风：“那位被叫做‘炎魔’的传奇法师，早年间被我抽得找不着北，再来一个传奇法师我就会怕吗？再说了，他们都欺负上门了，连传奇法术都扔下来，还不准我动手自卫吗？” 玄微子还是头回听说天空歌者打败“炎魔”这件事，如今细想倒也不奇怪，天空歌者销声匿迹几年时间，立刻就有贪得无厌的奥秘之眼要来侵吞霸占，而且还跟衔尾巨蛇部族的血吻种内外勾结。要是没有足够阻力，帝国殖民进程哪里会甘于止步？ 传奇法术余威渐散，由于“浮空术”效果，导致大片焦黑尸块、金属残骸散布在半空中，死的估计是那几十位血吻种祭司与上百名奥秘骑士，倒是那四台板甲武士模样的秘银魔像，还勉强保持着大致形态。 “即便是价值连城的秘银魔像，也未必能够扛得住传奇法术啊~嗯？这些魔像怎么有点像是巨人遗迹里的奥能构装体？奥秘之眼也有这方面的研究吗？”玄微子缓缓飘近问道。 天空歌者身形骤然缩小，变得只有十尺高度的大型混合元素，跟着玄微子飞行。这种大小如意的变化能力，就算是法师的“形体变化”也不能比拟，倒是跟仙家法身如意变化有几分相似。 “奥能构装体？那是啥？”天空歌者好奇地捏了捏秘银魔像，表面已经被传奇法术烧蚀得一片融烂，内部的物理结构也被传奇法术的奇异威能破坏得混乱不堪，被天空歌者随手一捏，居然像是结晶脆裂。 “一种安置在古代巨人遗迹中的构装体，我第一次去柴堆镇附近那个遗迹，就遇到这种构装体的阻击。”玄微子说道：“这些构装体本身并不强大，应该是古代巨人用来装备给当时的眷属种族，让他们参与到和巨龙的战争中……巨人跟巨龙的战争你了解吗？” 天空歌者拔走一个魔像的脑袋，放在掌心来回搓揉，说道：“巨人跟巨龙的战争？我有些模糊印象，但那时候我还没有获得完整的自我意识，所以知道的不多。反正等我行走在大地上的时候，巨人都消失不见了。” “那你知道古代巨人的‘上升阶梯’仪式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吗？”玄微子追问道。 天空歌者沉默片刻，把魔像脑袋塞回去：“巨人们究竟要做什么，我并不清楚，但我能猜出他们大概的想法。” “什么想法？” “他们要毁灭世界。”天空歌者闷闷答道，他察觉到玄微子脸色怪异，于是说道：“我知道这个说法很古怪，但我就是有这种感觉。巨人们对这个世界的感情、怎么说呢……就像是你家房子变得又脏又臭，到处有毒蛇害虫满地爬，每天晚上睡不好觉、吃不下饭，光是活着就让你感觉倍感煎熬。不得已你只好一把火将房子烧了、把院墙推了，然后再想办法另外建一座房子。” 玄微子愣了一下，他忽然想起当初被弗斯曼召唤出的火焰巨人，以及此前突然袭来的卡斯塔。他们勉强算是还存活于世的巨人，可是从他们言行举止看来，似乎都像是精神病人，对于现实环境存在着严重的不适应。 还有玄微子操控风暴巨人时，庞杂海量的信息流回溯，如果那就是古代巨人的生理常态，相当于拥有超越人类几倍乃至几十倍的感官功能，就算古代巨人的大脑足以承受庞大的感官信息，但估计不是什么舒适平常的体验。 玄微子问道：“你的意思是说，古代巨人的感知太过敏锐，以至于现实位面给他们带来难以忍受的折磨？所以干脆利用‘上升阶梯’毁灭世界？” “前半段差不多，后半段我就不能保证了。”天空歌者说道：“也许真就是打算利用‘上升阶梯’集体搬家呢？反正他们启动‘上升阶梯’的时候，连我也感受到冲击了，那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破坏力，而是直接改写了某些规则。但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也不太清楚，总之世界也没毁灭……哦，倒是在那之后，有个新东西出现了。” “什么新东西？” “月亮。” 玄微子沉思不语，天空歌者此话勾起了他的回忆。当初他曾经向星界心灵术士询问过太阳和月亮的事情，结果关于月亮那一部分的回答，只有一片毫无意义的杂音。现在回想，这个世界的月亮，来历怕是不简单，能够阻断某些秘密的传播，影响力深入星界。 古代巨人的造物固然高明强大，可玄微子更关心如何利用其中魔法技艺来改良自己的道法玄功，对于这个世界的远古隐秘不是很感兴趣。 “对了，圣鳞之子有没有提到过巨人遗迹中有奥能构装体？或者类似的东西？”玄微子转而问道。 “没有，我探寻过几处古代巨人遗迹，发现它们可能用途都各有差别。”天空歌者将说道：“就像殖民者的聚落里既有生产食物的牧场农场，也有开采原料的锯木厂和矿场，还有最终生产武器护甲的铁匠铺。存有奥能构装体的巨人遗迹，大概就是类似武器工坊吧？” “这倒也说得过去。”玄微子扬手收走剩下那堆残破的秘银魔像，也不管能不能修好，反正贼不走空、雁过拔毛。 “这下干净了，还要多谢那位传奇法师把出逃的血吻种祭司一块带来，结果全反被他的传奇法术消灭干净。”玄微子说道。 天空歌者邀功道：“明明是我把那道传奇法术扔回去的！而且别看都是传奇法师，那个大光头比‘炎魔’差得远了，偏偏还要在我面前耍弄元素能量，这不是找死吗？” 玄微子可不敢反驳，谁叫人家是真的有能耐呢？虽然他也有过靠星纲法坛转移席邓斯一道传奇法术的“丰功伟绩”，但比起天空歌者随便一反手就把“地狱球”扔回去，那还是有天壤之别的。 “嗯？看来那位传奇法师不光自己出马，还调动了一支军团，目前已经越过边境。”玄微子忽然收到来自边境营寨的传讯。 “那还不简单？直接把他们料理干净！”天空歌者身子一抖，直接从混合元素形态变化成脑袋滚圆、流线躯体的尖尾雨燕，这种鸟类速度极快，飞行法术别指望能追上他。 …… “可恶！怎么会错判到这种程度！啊呀……” 靠着触发传送术逃回边境的光头大法师，躲在“庇护所”内怒斥不止，一不小心牵动了身上伤势，赶紧又给自己灌了一瓶治疗药水。 同在“庇护所”内的，还有三个半高等法师。之所以是三个半，是由于其中一位不太幸运，只来得及传送回下半截身子，剩余人等也是浑身轻重伤势不一。 光头大法师一肚子的愤恨后悔，自己为了今天耗费了好几年筹划准备，事先砸了大量金钱，本想着夺取葛兰法兹七成矿脉后就能有源源不断的收入。甚至扶植归顺自己的土著去代理统治葛兰法兹，说不定还能像多拉贡那样建立自己的国家！ 可这一切都被突然出现天空歌者扼杀在萌芽中！ 这回损兵折将，还浪费了一道大耗钱财的传奇法术，光头大法师感觉头都要秃了……哦，不对，他本来就是秃的。 正当他思考接下来该如何安排，就察觉远方天际线上传来一股汹涌波动，跟此前天空歌者现身一致。光头大法师赶紧动用立地探知镜，发现那奉命进军的帝国军团，遭遇一场恐怖灾祸——天降冰雹雷暴，地面震动开裂，地缝中还喷出汹涌毒火，五千人的军团顿时伤亡过千，没有高等法师支援，这支军团士气瞬间崩溃，疯狂逃散。 “撤吧。”光头大法师无力叹息：“天空歌者居然还活着，不管这当中究竟发生过什么，已经不是我们能够插手的了。” 下方有法师不甘问道：“难道就这样算了？我们可还欠着一大笔钱呢！” 光头大法师摆摆手：“还没明白吗？我们这是落入圈套了，一个罕见的灵能者，自称是天空歌者特使，偏偏天空歌者还久违地出现了，这只能说明，柴堆镇与葛兰法兹已经形成某种联合！别忘了，柴堆镇现在可还是五芒星之塔的盟友！偏偏去年五芒星之塔就开始转变殖民策略，这个消息你们也知道的，否则弗斯曼为何心急火燎地攻占火舞城？” “这真的不是巧合吗？” “巧合？哪来这么多巧合？”光头大法师长出了一口气：“我总算是想通了，这一切都是‘飞弹女王’的安排，她什么都没做，却借奥兰索医师的手，把一切都搞定了！你们应该庆幸，我们现在头顶没有出现几千枚魔法飞弹。 眼下这情况，那位女王要是赶尽杀绝，奥秘之眼其他人可未必会帮我们！撤吧，内陆局势已经确定了，未来相当一段岁月，轻易不会再有我们插手的余地了。” 第266章 人劫 击退奥秘之眼法师，葛兰法兹局势基本稳定，玄微子本尊也没有什么要操心的了，仍旧在三部八景坛中凝神精思、运动魂魄。 可传讯物品的震动打断了精修，启动后传来内勒姆法师的声音：“奥兰索医师！出大事了！我刚才收到消息，奥秘之眼有一位传奇法师调动帝国军团进攻葛兰法兹！我在火舞城这里侦测到西边有强烈的魔法波动，你知道什么情况吗？” 玄微子听到对方劈头盖脸一通话，佯装不解地问道：“葛兰法兹？我哪里知道什么情况？把他们的军队击退之后，我就忙于处理柴堆镇大小事务了，根本没时间管闲事。” “哎哟喂~奥兰索医师你就别开玩笑了，你打败圣鳞之子和大地亲王的事情，早就传遍了新大陆。”内勒姆法师先是打趣两句，随后语气一转：“而且真以为我不知道吗？最近葛兰法兹的叛乱，肯定有你掺和其中。奥秘之眼有小动作我不奇怪，可他们派出一位传奇法师，这形势不容乐观啊！ 我已经联系上‘飞弹女王’和卡文迪什元帅，请他们尽量斡旋调停，实在不行，你让你的手下先躲躲风头。奥秘之眼这样公然破坏规矩，难道是要在新大陆发动全面战争吗？” 玄微子听着内勒姆法师的急促话语，沉思片刻后问道：“有一件事我想请教，内勒姆法师是刚刚收到消息吗？” “对啊！我们委派在边境上的随军法师，路过一处军团驻地，发现内中士兵毫无征兆地全部调走，立刻就察觉异常，通过预言法术才发现他们居然突破和约边境，朝着葛兰法兹进军。”内勒姆法师说道：“然后我赶紧施法，了解到一些零碎信息，这是奥秘之眼一位新晋传奇法师策划的行动，他们以前应该靠着走私贩子跟土著们接触…… 嗯？等等，什么？那支军团遭到不明敌人的攻击，损失惨重？要我们前去救援？救个屁！他们自己主动违背和约发动突袭，现在被人打得头破血流，还要我们去救？让他们吃屎去吧！” 内勒姆法师在另一头收到新消息，他似乎明白过来，赶紧朝玄微子问道：“奥兰索医师，这是你的人出手了吗？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玄微子只是笑道：“这可不关我事，我只是很好奇，那位奥秘之眼的传奇法师哪来的胆量，竟然敢主动侵略葛兰法兹？就算图腾亲王死光了，土著们就毫无反抗的余地了？” “你是说……天空歌者？”内勒姆法师震惊之余，略带怀疑的语气问道：“奥兰索医师，你能确定是天空歌者出手吗？奥秘之眼突然下手的原因我也猜得出来，估计他们是认为天空歌者已经死了，搞不好还是被那位圣鳞之子用什么土著魔法给弄死的。” 玄微子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道：“内勒姆法师，你跟我说实话，你们五芒星之塔是不是打算让我和柴堆镇，来代替你们试探葛兰法兹？” 传讯物品那头的内勒姆法师有些尴尬：“奥兰索医师，我也不瞒你，五芒星之塔确实希望能够有效掌控葛兰法兹或者土著部族。只不过我们觉得，没必要依赖纯粹的武力征服，弗斯曼的死亡巩固了这种策略。” 玄微子笑声渐冷：“这么说来，我还插手了你们五芒星之塔的路线之争了？” “别紧张、别紧张嘛~”内勒姆法师估计是利用预言法术见证了柴堆镇外的战斗，如今对玄微子的态度多了几分敬畏：“医师你能确定击退奥秘之眼和军团的人，真是天空歌者吗？他的态度究竟如何？” “他的态度我还要继续了解，毕竟人家可是传奇精魂使者，价值三百万金阳币的悬赏，我可不敢冒犯，要是对方生气杀过来，将柴堆镇夷为平地，遭殃的是我。”玄微子说道。 内勒姆法师这才说道：“也就是说奥兰索医师你的人能够接触到天空歌者？那就最好了，我们这边已经商议过了，准备向医师你授权，负责联络葛兰法兹与天空歌者……” “打住打住！”玄微子赶忙说道：“我怎么听着像是临时工啊？我说到底不是你们五芒星之塔的内部成员，顶多算个外围加盟人手，我可负担不起这么紧要的事情。” 内勒姆法师笑了：“奥兰索医师你误会了，我这里说的并不是五芒星之塔的事，而是即将建立的互保同盟。新大陆一部分行省、自治领与城镇组建联盟，以此对抗共同威胁，相互分享情报。” 玄微子哪里不明白，干脆说道：“共同威胁？这是多拉贡成功建立龙族国度之后，给你们五芒星之塔启示，也要在新大陆建立一个国家？别当我是傻子，这种所谓联盟，如果背后没有一个足够强大的暴力集团作为支撑，以及充当裁决内部问题的权威主体，就是一个松散的领主联谊会而已，真要面对强大外敌，转眼就能相互出卖、分崩离析。还是说，你们那位‘飞弹女王’真的打算做女王了？” 内勒姆法师回答说：“女王并不是要站上台前接受众人的朝觐，只是如今世界局势变得越发复杂，五芒星之塔需要一个相对安稳的‘后方’。新大陆上的互保同盟并不是要用来冲锋陷阵，而是为五芒星之塔提供原料、培养施法者，这样才能应对未来的剧变。” “未来剧变？什么意思？”玄微子问道。 内勒姆法师语气有些凝重：“奥兰索医师也许还不清楚，旧大陆那边不光是有多拉贡建立龙族国度，在帝国东部还有许多蛮族与怪物，这些年势力越发强盛。 豺狼人时不时屠杀村庄，祭祀邪魔；半人马整顿完内部纷争，觊觎着帝国内部的丰美牧场；至于那些绿兽人，拉上黑兽人一块，不是杀就是操，早就成为边境大患。 可以说帝国早已是多面起火，而偏偏如今这位皇帝为了筹措军费，公然出售爵位，这两年闹出不小动静，再过几年真不知道会发展到什么地步。我们五芒星之塔可不是躲在深山里的隐修会，大量现实利益迫使我们必须考虑未来前途。” 玄微子神色平淡，朝代更替、国家兴衰这些事，他也不觉得有何奇怪，在这么一个异类生灵遍地成群的世界，大国覆灭、小国崛起，也都是很寻常的事情。人类并不是万物之灵，也谈不上什么时代的宠儿，更何况大伦底纽姆帝国也代表不了人类这一种族。 “你们五芒星之塔也是在帝国赞助下发展起来的，这种时候不想着协助帝国平息祸乱，却跑到新大陆搞什么互保同盟、挖人墙脚，会不会有些过分？”玄微子笑着问道。 内勒姆法师则满是戏谑语气：“奥兰索医师，这都什么年代了？不管是奥秘之眼还是五芒星之塔，谁都是为了各自利益而行动，我们与帝国的关系，顶多算是合伙，相处得来就相处下去，要是看不顺眼，那就各走各路，谁也不欠谁的！再说了，帝国也有培养自己的法师啊，他们估计也没多指望我们吧？” 玄微子则问道：“帝国局势如此，恐怕不会放松对殖民地的管治吧？互保同盟确定不会遭受帝国倾尽全力的打击？要是他们联合奥秘之眼一同瓜分掉五芒星之塔呢？内勒姆法师别忘了，翠绿之环就是前车之鉴啊。” “现在奥秘之眼正忙着呢！”内勒姆法师说道：“别看有一位传奇法师跑到葛兰法兹搞事，他们目前主要精力全都放在寻找精灵国度上，显然是有明确把握，才会不惜代价调动这么庞大的人力物力。 别看奥秘之眼家大业大，这么入不敷出也不是办法。之前多拉贡建国，跟奥秘之眼划分界限，搞得内部人心不安。要是不能在精灵国度大赚一笔，奥秘之眼那一堆山头派系，恐怕就要先散架了。” “说得你们五芒星之塔没有类似问题一样。”玄微子腹诽道。 就玄微子对五芒星之塔的了解，他们内部最大的分歧主要就是“炎魔”席邓斯与“飞弹女王”弥菲赛缇丝，而玄微子在火舞城杀死弗斯曼，无疑是让“炎魔”一系受到严重损失。 可反之，此举虽然让五芒星之塔损失了一名有望晋升传奇的年轻才俊，但也间接巩固了“飞弹女王”的权威地位。 想到这位“飞弹女王”还派了女巫舒芮来到柴堆镇，不动声色地协助自己对付葛兰法兹，这算是某种答谢举动？或者说是保护自己不被“炎魔”事后报复？ 玄微子灵台一动，他略加推演后，隐约觉得自己可能无意中成为“飞弹女王”的棋子。柴堆镇抵御葛兰法兹，甚至自己反过来结交各部族统领、颠覆衔尾巨蛇统治、释放天空歌者，这一系列行为，全都变成那个组建互保同盟的利好因素。 试想一下，五芒星之塔一位重要盟友，与部族大联盟关系紧密，并且这位盟友击杀了过去主持侵攻部族大联盟的军团长，跟一位大肆屠戮土著的传奇法师结下仇怨。那这位盟友为了自保，难免会倾向于重新调和五芒星之塔与部族大联盟的关系。 这就是五芒星之塔会向玄微子授权的缘由，因为不论玄微子主观意愿如何，客观上他已经成为调和五芒星之塔与部族大联盟的关键人物，这件事换谁来都不好做。 偏偏玄微子杀了弗斯曼，面对“炎魔”席邓斯这样一位传奇法师，他只能更加偏向“飞弹女王”一方。 而“飞弹女王”也非常及时地释出善意，玄微子猜测，万一自己在战场上对付不了大地亲王、圣鳞之子以及突然出现的卡斯塔，那位年轻女巫搞不好会“现出真身”，大显神通般将来犯之敌统统击败。 如果是这种情况，玄微子可就真的一点选择余地都没有了，无论是谁都会觉得他“奥兰索医师”就是“飞弹女王”弥菲赛缇丝的附庸。加上玄微子的相貌，说不定还会传出“他是女王的男宠”之类的谣言。 玄微子上辈子最厌恨的，就是为人所制。想到如今自己居然悄无声息沦为他人布局落子，是自己过往两年来修为精进太快，以至于忽略了周围处境吗？自己一举一动对世间事物的影响，理所当然会引起复杂流变。现实又不是游戏，不可能只按照原定设想推进剧情！ 由此玄微子也看明白了，就算自己仍然保有纯阳元神的根基，但世事推演并非唯心造作，自己的漏算显然是身心内外接合不足，无法体察到精微流变的气数，对外景纷纭几乎还是两眼抹黑。 不过庆幸的是，由于玄微子自己的本事，起码没让事态发展到要自己去当“飞弹女王”的小奶狗，有了很大的转圜和操作余地。 或许对于提乌斯这样的法师来说，给“飞弹女王”当狗也是一件极幸福快活的事。然而对于有心仙道超脱的玄微子而言，这种被高人强者暗中观察的情形非常不适。 修道之人不仅要经历洗炼炉鼎的“天劫”，也要经历这种应物对事、考验心境的“人劫”。玄微子恍然有悟，也许自己这遭“人劫”，从火舞城便已发端，并且是由于玄微子处心积虑对付弗斯曼，往后一连串事情不可避免地发生。 其中最为强烈的人劫，便是玄微子在柴堆镇布设星纲法坛，牵动古代巨人遗迹，还引来了卡斯塔这样的传奇怪物，最终连带圣鳞之子自爆、侵染灵台神识，逼着玄微子不得不自损修为，这里面一环扣一环，凶险可想而知。 修道之人的天人劫数不可避免，不过凶险如玄微子也是少见。如今回头细想，恐怕也是由于玄微子俗务纠缠太多，选择深度参与到利益的获取与分配。开创教门基业、弘扬道法，这种事牵连太大太广，跟山林清修完全是两个概念。 “我这下算是明白，为什么祖天师、许真君这等人物，明明修为精湛，却总是遭遇妖魔鬼怪、免不了一场场杀伐。”玄微子心下感叹：“弘道传法之举，本身就是大起尘劳的举动，要跟世人沟通往来。沟通越深，劫数越多，更是易惹神憎鬼厌啊……” 第267章 守护精魂 “五芒星之塔要把我们拉入那个什么互保同盟？” 饱经摧残的战场之上，劫灰飘扬、浓烟未散，上千名军团士兵横尸于此，天空歌者变成一只豺狼，颇有滋味地咬下尸体的一片焦烂碎肉，跟一旁的玄微子化身心灵交流起来。 “差不多是这态度，起码是把部族大联盟当做是一个国家来看待了。”玄微子说道：“这不就是你原本的想法吗？” 天空歌者用后腿挠挠脖子，豺狼头脸沾满血污，听他回复道：“不一定非要是国家，我见你在柴堆镇不也搞了个星辰教团嘛？至于互保同盟，如果他们不再进行侵略扩张，我也不会去烦扰他们，做做生意、人员往来也是可以的。” 玄微子问道：“那已经被殖民者侵占的土地呢？你不打算收回吗？” 天空歌者回答说：“你好像搞错了什么，其实在殖民者到来之前，这片土地上的部族，并没有划分太明确的边界。而我是一片地区的守护精魂，不是所有部族的统治者，也不是单一种族的庇护者，我也没兴趣做这种事。安心啦，你继续做‘天空歌者特使’就好，我并不指望其他人崇拜我，圣鳞之子就是想太多，总是觉得我要取代了他们。” 玄微子摇头道：“这不是想太多，圣鳞之子来历不凡而且自视甚高，衔尾巨蛇是他们花了上千年搞出来的信仰，你试图创造一个新的守护精魂，甚至要将衔尾巨蛇囊括在内，这不就是要他们居于次要地位嘛？” “对哦，难怪圣鳞之子这么恨我，嘿嘿~”天空歌者居然还笑得出来，也不知道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玄微子问道：“那你还打算继续创造守护精魂吗？我发现圣鳞之子已经将图腾巨灵融合得差不多，就是之前用来封印你的那张石盘，但也跟巨人遗迹联系起来了。” “你是不是想说，也在葛兰卡山城布置另一个魔法阵啊？”豺狼模样的天空歌者转了两圈，周围也有别的食腐动物靠近，却摄于玄微子的气息波动不敢靠近。 玄微子摇头道：“没那么容易，我在柴堆镇布置的魔法阵，需要古代巨人遗迹释放收束多年的大地脉动，在那一瞬间配合强大心灵异能引导魔法阵成型。而葛兰卡山城的巨人遗迹，其中力量早就被圣鳞之子调动起来，加持那座山顶宫殿，大部分力量被我驱散掉了。” 玄微子单凭自身灵能与法力，无法调动太大规模的天地之力。如果是寻常的大地脉动，就算玄微子安置玄炉、凝摄地气、布结阵法，要将方圆数十哩转化为坛靖福地，恐怕要花费几十年，甚至没办法像如今星纲法坛一样圆融稳定。 星纲法坛并不是法师的奥术魔法阵，细究起来，跟德鲁伊与牧师的“圣居术”有几分接近，是具有魔法效应的永久场域——这个“永久”是多久不好说，但只要柴堆镇附近没什么天灾级别的山崩地陷，星纲法坛至少可以维持几百年的安稳运行。 而且星纲法坛以《三部八景洞天诸真呼召法》为玄理布设，本身是具备一定“活性”的，并不是布置完毕就僵化固定。如同人体会依照外部气候环境，做出一定程度的自我调节，星纲法坛可以调节变通的余裕自然更大，甚至可以容纳不同体系的法术能量。 可这一切都建立在大地脉动被重新释放出来的前提下，一次性迸发出充足能量给玄微子引导调用。如今哪怕玄微子在葛兰卡山城布置星纲法坛，也只能像火舞城那样，短暂维持一段时间。 除非玄微子不辞劳苦地天天施法，缓慢持续地转变葛兰卡山城一带大地脉动态势，最终花上几年功夫，倒是有可能布置出另一个星纲法坛，可规模也比不上柴堆镇那个。 将自己的想法明确告知了天空歌者，对方身子一抖又变成了一匹毛发油亮的黑色大马，步伐轻盈地溜达起来：“你这个魔法阵倒是很像古代巨人的‘上升阶梯’，要在短时间内改变大范围的环境。好处是别人几乎不可能破坏这个魔法阵，坏处是这样的魔法阵事后要改进就很难了。或者说，除了你本人，其他人几乎无法变动魔法阵的根本。” “确实如此，不过短时间内不会有问题。”玄微子倒是坦然，如今的星纲法坛足以将柴堆镇周围渐渐化为福地，那还能指望有什么突飞猛进的改良吗？开辟洞天？玄微子对于创造半位面的魔法一无所知，暂时还是别好高骛远。 天空歌者说道：“既然你跟我分享了魔法阵的关键，那我也不妨告诉你，当初古代巨人进行了大量的魔法实验，也包括进行小规模的‘上升阶梯’，将大量生物的灵魂、游离的自然精魂捏合起来，从而改变一片区域的魔法效应。” 玄微子一下听出其中端倪：“这莫非就是你出现的原因？” “是的，可古代巨人并不是刻意为了创造我而进行的实验。”天空歌者晃了晃马尾：“我估计圣鳞之子也是古代巨人实验产物，他们的用处就像、就像法师的隐形仆役那样吧？” 玄微子“噗——”地一下笑喷出来：“隐形仆役？！我知道古代巨人是很厉害，可圣鳞之子也不至于沦落到隐形仆役的程度吧？” “这不是强弱的问题，而是没有太大用处。”天空歌者说道：“你应该也发现了吧，圣鳞之子虽然灵魂不朽，可以不断转生，但条件过于繁苛，这样的存在对于古代巨人来说，就是实验失败的产物。古代巨人最需要并不是强大战力，而是解决他们切身的处境。” 玄微子若有所思，又将话题扯回去：“且不说古代巨人的用意，可是要效仿他们创造守护精魂，同样需要一次性迸发的魔法能量，传奇法术也难以轻易做到吧？我不是怀疑你的能力，而是一个守护精魂创造另一个守护精魂，就像是人类不用法术，拔着自己头发离开地面一样，在原理上几乎无法实现啊。” 天空歌者发出滑稽的马嘶声，说道：“我干嘛要立刻创造出一个跟我同样强大的守护精魂？让它慢慢长大不行吗？” 玄微子一下愣住，赶紧追问道：“长大？你是说让守护精魂像是植物那样，从种子发育成大树？” “真不错、这个比喻真不错~”天空歌者说道：“守护精魂并不是一上来就强大无比的，我当初萌生自主意识，也只能吹一阵风、控制一下小动物。但有一点，我本能与四大元素形成细微联系，也同时与现实世界紧密接合，可以源源不绝地获取能量来充实和稳固自己，从而推动我深入与四大元素的联系。彼此相辅相成，如同树冠枝叶接受阳光空气，树根汲取养分水源，整棵大树上下沟通，如此才能茁壮成长。” 玄微子暗赞不已，天空歌者这番话已窥得道法几分神妙，而且也给他非常重要的启发，于是趁热打铁问道：“我当初尝试跟你沟通交流，发现你的精魂向导技艺中，有让精魂与自身融合、从而转化生命的做法，那能不能以身体器官功能为基础，另外创造独有的守护精魂呢？” 天空歌者沉默片刻，问道：“你是觉得，既然能在复杂多样的自然环境中创造守护精魂，那具备复杂多样的生命体中，是否可以做到同样的事情？” “没错。” “我觉得很难，假使能够做到，守护精魂出现的那一瞬间，庞大的自然与魔法能量，也会直接将你的身体撑破。”天空歌者说道：“相似归相似，别说人类，哪怕是凶暴动物还是什么罕见强大的魔法兽，都不可能凭血肉之躯承受守护精魂的浩瀚力量。” 玄微子又问道：“那我并不直接创造守护精魂，而是以身体不同器官功能为基础，联系外界自然能量，构建一个个单独精魂，然后以它们来转化生命与体质，最终将这些精魂融合成独属于我自己的守护精魂。这样可行吗？” “这不就是我融合图腾巨灵、创造守护精魂的办法嘛？不过你是将精魂成长的步骤放在前面了，先行转化生命体质。”天空歌者一抖身子，居然变成了一条长着羽翼的飞蛇，竟然是衔尾巨蛇部族的图腾形象，他沉思良久后点头道：“确实可以，但有一点，普通人的身体器官功能没办法单独联系外界自然能量，还是需要外部的刺激。” “比如说服用炼金药剂？”玄微子问道。 天空歌者在半空中蜿蜒盘旋着，羽翼扇动泛起绚丽光纹，听他说道：“我虽然不是人类，但也知道不能乱喝炼金药剂……我还是倾向于提炼出精魂向导，这样可以更清晰地展现出各人的天赋与特性，擅长什么元素能量或者自然领域，然后感知相应的精魂，进行融合。以身体器官功能为基础，太复杂了，一般人做不到。” 玄微子解释道：“我就是这么教导星辰教团的。” “哦？你也摸索出精魂向导的法子来啦？”天空歌者有些沮丧：“我还觉得那是我独一无二的本事呢。” “就我目前所知，确实独一无二，因为星辰教团的成员并不是自己提炼出精魂向导，而是我施法引导的结果，也跟我的魔法阵有关。”玄微子说道。 “嗯？还能这样？”天空歌者也反过来受到玄微子的启发，有些兴奋地晃动羽翼：“我也有个新想法了~你先别问，让我试验一下，搞成了再跟你说，嘿嘿~” “那关于我的原本设想，如果是以心灵异能为基础，对身体器官进行调整呢？”玄微子紧接着说道：“在这种情况下配合炼金药物，是否能对外联系自然能量、创造精魂？” “我对心灵异能一窍不通啊。”天空歌者摇头甩尾：“就算是法师的奥术，我也能了解个大概，唯独对你心灵异能那套，真的没法弄明白。” 玄微子只是微微点头，天空歌者作为守护精魂，本质上更偏重与自然界的联系沟通。他也不需要钻研心灵意识，因为他算得上是一方天地自然的具象化，用不着“上感天心”，这种与生俱来的天赋，别人学不来。 “对了，你不会急着回柴堆镇吧？”天空歌者问道。 玄微子说道：“站在你面前的只是一个分身，你又不是不知道。” “也对。”天空歌者甩起尾巴，用蛇吻衔住，在半空中转起圈圈来：“那部族大联盟的事就让你来处理吧，反正天空歌者特使、起义军统领这些身份刚刚好。” 玄微子也毫不讳言地说道：“这些身份都是仰赖于你的权威，但我不会只跟着你的步调走。比如衔尾巨蛇部族的人牲活祭、高低种姓，我会一概废除。当然，你要创造守护精魂，改良精魂法术，我也可以协助。” “怎么协助？”天空歌者问道。 “我会让星辰教团的部分人留下来，一方面协助整顿因为战事而离散的部族，另一方面也传授精魂向导技艺。”玄微子说道。 “精魂向导？是星辰教团特有的精魂法术吧？”天空歌者呵呵笑道：“你这不是协助，而是让星辰教团来传教啊。” 玄微子说道：“总比圣鳞之子那一套要好吧？而且衔尾巨蛇部族可以说已经覆灭了，但还有许多部族民，难道把他们随便扔给其他部族当奴工？这跟以前有什么差别？” “你要干的事，可不光是传教啊。”天空歌者回味过来。 玄微子说道：“难道加入互保同盟，真的就翻身做主人了？我承认你很强大，但光是这样还不够的。而且你不也说了吗？各个部族缺乏与外界交流，这点确实不假，外界环境变化急剧，如果部族大联盟不抓准时机进行改变，恐怕以后会不可遏制地渐渐衰败。到那个时候，你创造出的守护精魂，也将毫无意义。” “说是与外界交流，可没那么轻易。”天空歌者说道：“比如说让部族民去学习奥术，你觉得有可能吗？” 玄微子笑道：“难道你忘了柴堆镇？与外界交流也讲究方法策略，总不可能一上来就跑到奥秘之眼的法师塔里当学徒吧？柴堆镇就是一个交流各类知识与魔法技艺的场所，我想过了，可以开辟一条通往柴堆镇的道路，方便人员和物资的往来。” 第268章 男人女人 在经历了接连战事之后，衔尾巨蛇部族统治葛兰法兹的局势算是彻底瓦解。天空歌者的再现，虽然成功挫败了传奇法师的阴谋入侵，但战后的动荡、部族的衰败、人心的离散，也让大平原上各个部族重新思考，未来该朝什么方向发展与建设。 天空歌者特使、起义军统领扎里，在得到天空歌者亲自出面授权后，毫无意外地承担起主持重建部族大联盟的职责。这位率领起义军攻破葛兰卡山城的扎里统领，在各部族内都有很高声望，被尊奉为“大盟主”，领袖众多部族。 而扎里大盟主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与柴堆镇确立友好关系，并且声明此前葛兰法兹进攻之举，是圣鳞之子一意孤行，裹挟众多部族无端兴兵进犯。如今圣鳞之子全数伏诛，鼓动战事的血吻种和双翼种也被悉数处理。 扎里大盟主委派长獠部族芙伦为使者，前往柴堆镇洽谈双方未来合作议程，其中首要一项就是修建道路，便于彼此商贸货物的往来。 跟随芙伦的还有一批各部族的精魂使者或精魂卫士，他们见识过星辰教团的法术威能，也对星辰教团教义心生仰慕，组成一支过百人的使团前往柴堆镇。 柴堆镇的奥兰索医师、星辰教团祭司长珊多丽、翠绿之环贤者塔瓦隆一起迎接这支使团。任谁都看得出来，饱经战火的部族大联盟，将会与柴堆镇结成紧密同盟。 此后不久，一支来自火舞城的队伍抵达了柴堆镇，他们把建立互保同盟的消息正式公之于众，并且邀请奥兰索医师成为同盟议事会的成员之一。 奥兰索医师接受了这个邀请，稍后不久前往火舞城参加了第一次正式会面。 这个互保同盟由若干个行省与自治领组建而成，原本的各地总督或者法师顾问，担任同盟议事会的成员，个别如火舞城、柴堆镇这样的特殊城镇，由于其地位特殊，也额外增设议事会成员。 议事会基本代表了同盟的最高权力，不过与会者大多清楚，这个互保同盟显然是以五芒星之塔为主，“飞弹女王”弥菲赛缇丝虽然没有列席议事会，但谁都明白，在场如内勒姆法师、齐达罗克大法师、邓肯大师，都代表了“飞弹女王”的意志。 不过，五芒星之塔显然不是要把互保同盟搞成另一个由法师进行直接统治的势力，尤其是在对施法者的接纳程度上，互保同盟允许翠绿之环、星辰教团以及神圣之主教会在境内的公开传教。 从今往后，只要经过同盟境内各地领主的准许，这些宗教组织就可以兴建礼拜堂、打造结社林地、建设教团集会所。不论是教会牧师，还是翠环德鲁伊，又或者近来异军突起的星辰教团、常青商会，其培养出的施法者，不乏优秀的治疗者，这也确实是法师奥术所欠缺的部分。 加上五芒星之塔向来致力于跟其他施法体系交流，不拘泥于单纯的奥术，对于缺乏奥术天赋的人来说，互保同盟内提供的选择非常多样，也是培养与吸纳人才的极佳去处。 而心灵异能更是不必多提，柴堆镇的战事，互保同盟内的大人物基本都有留心，深知这位年轻英俊的奥兰索医师实力惊人。于是纷纷提议派出子弟学徒前往柴堆镇，加入不凋金花会，修习心灵异能。议事会的成员彼此心知，这无非是用来拉拢奥兰索医师的手段。 唯一稍有异议的是，大家都觉得柴堆镇这个名称，实在过于……朴素，在众人的提议之下，让柴堆镇更名为“常青城”，奥兰索医师也欣然接受了。 …… “喂，那几个女人是怎么回事啊？”已经能非常熟练变成人类形态的罗莎莲，此刻她正一丝不挂地把玩着一根逗猫棒，朝着玄微子问道。 “什么女人？”玄微子躺在床上，卧室之中灯光昏黄。 在他去火舞城开会的那些天，提乌斯安排人手，赶工兴建了一幢大型豪宅。或许是因为这位提乌斯阁下发现，“奥兰索医师”居然没有自己的住所，另外还存了拍马屁的想法，总之在玄微子回到改名后的常青城时，自己就多了一幢豪华宅邸。 玄微子没有拒绝，不过在他回来之前，罗莎莲就先住进去了。 “就是那几个跟着你回来的女人啊！”罗莎莲用力抓住逗猫棒，似乎有些气恼地说道：“我跟提乌斯打听过，她们都是那些有钱人和法师的女儿孙女，说是来跟你学心灵异能的，其实是送来给你当情妇，好用来拉拢你！” “提乌斯这家伙，皇帝不急太监急，心灵异能没提升多少，溜须拍马的本事倒是猛涨。”玄微子暗骂一句，甩起逗猫棒，在罗莎莲脸上来回扫动，问道：“你这是吃醋了？” 罗莎莲一张口咬住逗猫棒，口齿不清地说道：“哼！还有之前那个叫芙伦的女人，她刚来的时候我就发现了，她看你的眼神，简直恨不得一口把你吞进去！” “可她最近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啊？人家来到常青城之后，带着一帮精魂使者跟着珊多丽学习，还帮忙修建温泉浴场，貌似最近就要完成了。”玄微子说道。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之前几乎每天晚上都跑去跟她私会，现在她还住进来了！”罗莎莲衔着逗猫棒问道：“你最近是不是有些冷落了珊多丽啊？我发现战争过后，基本是她负责处理城镇内外的事务，你们两个几乎没有多少私下交流了。” “她已经度过了妄心劫。”玄微子说道：“也许连她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我就说嘛，珊多丽最近似乎有些变化，可我又说不准是什么情况。”罗莎莲说道。 修行中的劫数，未必尽是静定中显现于内景的种种幻象。珊多丽修炼的毕竟不是完全的丹道，但道法修炼总归会有身心结合的步骤。她并不是靠出入妄境、洗炼心性以求突破，而是在实事中修之于身，将自己所愿所想，落实在行动之中。带领星辰教团和部族民做出转变，能够立足世上，就是珊多丽的愿心与信念。 “你倒是有这闲心替珊多丽考虑。”玄微子看着罗莎莲把玩逗猫棒，把她翻身压倒，说道：“我最近正好摸索出一套全新技艺，趁现在教给你。” 罗莎莲如同雌豹般有力的双腿攀缠起来，狡黠问道：“我要是学不会呢？” “那就使劲学，看你能吸收多少。” …… 白雾蒸腾、泉水叮咚，那处以温泉形式展现的魔法涌泉，如今已经正式修建成温泉浴场。 转眼间，距离葛兰法兹进攻柴堆镇已经过去大半年，前几天正好是粮食收割的时节，珊多丽带人清算核查，由于去年兴修的沟渠水利，还有战后及时开垦田地，今年粮食大获丰收。 虽然战事结束，但自从柴堆镇更名为常青城以来，珊多丽可以说是越发忙碌。今年星辰教团吸收了大量教徒信众，其中有不少是部族大联盟的精魂使者，尽管有奥兰索医师出面传授，但更多时候还是由珊多丽来主持教团事务。 如今星辰教团不光限定在常青城一地，互保同盟与部族大联盟都可以进行合法传教。就算珊多丽没有过于激进的传教意愿，但架不住常青商会出产的药物和护甲销量暴增，各处城镇村落也希望能够有常青商会的医师派驻，甚至主动提供建筑来作为医院。 尽管常青商会的医师未必就是星辰教团的成员，但两者确实有不小的重叠，可短时间内，庞大的需求涌来，星辰教团与常青商会没办法充分满足。 珊多丽没办法，只能亲自带领一批祭司与医师，还有部分翠环德鲁伊参与，进行巡回医疗。每到一处城镇乡村，就地救治当地民众，教导简单的卫生知识。甚至不必刻意传教，就吸引了大量追随者，成群结队地跟随，一路上浩浩荡荡。有时候还没抵达前往目的地，就有村庄长老或者城镇市民代表，主动前来迎接。 总之在常青城以外，虽然也有人听说过奥兰索医师的名头，可那更像是远方某个夸张的传奇人物，虚幻不实。而珊多丽作为星辰教团祭司长，则更为人熟知。 巡回医疗进行了半年，等珊多丽回到柴堆镇，又要马上迎来收获节，这阵子忙碌过后，一般农夫还能有个喘息的空闲，珊多丽还要专注于安排来年事务。 将一把温泉水拍在脸上，珊多丽靠在池边默自发呆，以她如今的成就，早已不会被疲劳击垮，实际上她也非常享受之前的忙碌与充实，自己的法术造诣也在实践中得到提升，教团内也发现了几名可以提拔的人才。 而且按照玄微子的教导，区分出具备修炼资质与深研法术的人才，以及擅长处理事务、应对交际的人才，将他们安排在不同位置上发挥作用，这样发展下去，就不用珊多丽一个人奔波忙碌了。 想到自己星辰教团在自己手上发扬光大，那些殖民者也必须重视自己这帮“土著”，珊多丽隐约觉得自己由内而外发生了某种蜕变，玄微子所教导传授的一切，与她的心愿和追求、与她的灵魂和意志、与她的能力和存在，已经融合在一起，再无分别。 “在这想什么呢？”一个柔媚的声音传来，珊多丽回头望去，就见芙伦裹着一张雪白毛巾，根本掩饰不住傲人丰满的身材。她用趾尖轻轻试一下水温，然后走下温泉汤池中，就坐在珊多丽旁边。 “还是这帮帝国佬会享受啊，那个提乌斯法术一般，却总是有些奇思妙想。”芙伦随意解开了毛巾，似乎略带炫耀般地在珊多丽面前伸展躯体，光滑水润的肌肤泡在温泉中，释放着令男人心神难守的魅惑意味。 “怎么说？”珊多丽只是本能地接口，她其实很清楚，当初芙伦来到柴堆镇后不久，她几乎每天晚上都要跟玄微子钻到山林之中私会。而在提乌斯建好那幢豪华宅邸送给玄微子后，芙伦更是没有一点避忌，堂而皇之地住了进去。 “这个温泉浴场啊，就是提乌斯设计的吧？”芙伦用手指缠卷着一束头发，说道：“还有他设计的一些服装，比什么兽皮衣、草皮裙好看多了，我挺喜欢的。哦，奥兰索也挺喜欢的。” 珊多丽表情一僵，这位星辰教团祭司长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芙伦视若无睹般说道：“有几次换了新裙子，结果被奥兰索弄得我第二天起不了床，满屋子都是那味道，搞到罗莎莲看见我就炸毛，我们两个只能商量轮流来……当然了，有时候奥兰索做试验出成果，一开心来兴致了，我们三个也会一起弄，他房间那张床还是挺大的。喂，你有在听吗？” 珊多丽如受电亟，表情茫然地说道：“我、我泡得有些晕了，先上去了……” 芙伦一副意犹未尽地说道：“我忽然觉得，给奥兰索生个孩子也不是不行……当然，一个就好，像我母亲那样生几十个，我可受不了。” 珊多丽紧咬着嘴唇，强忍着内心一股莫名酸楚，一句话都没说。还没等她离开，芙伦一丝不挂地站了起来，意味深长地说道：“他就在隔壁，今天晚上只准一个人过去，你如果不去的话，我可就不客气了哟？” 珊多丽不知道在想什么，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芙伦望着她的背影，一副知心大姐姐的微笑。旁边草丛中，一只小黑猫窜了出来，兴奋说道：“去了去了！珊多丽发动了进攻！” “小姑娘的纠结可真是麻烦。”芙伦叹气道：“明明都是主持教团的大人物了，非要我用这种办法刺激她，才肯跟奥兰索坦诚相见。” …… “尽搞些小聪明。”玄微子摇头叹道。 分隔成一个个露天汤池的温泉浴场，今天晚上早已摒逐他人，还施加了隔绝侦测的法术。 玄微子靠在池边闭目不言，宛若石雕。忽然有人轻轻入水，二话不说就跨坐在玄微子身上，双臂搂住他的脖子，除了珊多丽还能是谁？ 充满活力的玲珑身躯紧紧贴上，玄微子刚睁开眼睛，就见珊多丽满脸绯红，双眸波光盈盈，张口欲言，却碍于羞愧，怎样也说不出口。 “当初我就说过，你的身体能够孕育出体魄最完美健康的婴儿。”玄微子双手轻轻抚过珊多丽光滑后背，一路向下，感受着怀中女人的轻微战栗与畏惧：“从今晚开始，你就是我的女人。” 第269章 岁月匆匆 呼——砰！ 一柄双刃战斧打着转飞掠而过，伴随破风声响，强大力量狠狠撞碎一面门板状的大木盾，不光令藏身其后的蛙人暴露出来，还顺势劈烂了它的憨大脑瓜，战斧恐怖的冲击力难以遏制，像是滚动的刀锋巨轮，直接碾过后方蛙人的盾牌阵列，留下一条红白夹杂的路径。 这一下瞬间惹得周围蛙人呱呱乱叫，但紧接着便是一颗“炮弹”从天而降，砸在潮湿闷热的沼泽滩涂上，还顺带将一只石磨大小、皮如礁岩的蛙人指挥官，当场踩爆，血呼啦的内脏被挤破飞出，洒得周围都是。 手拿长满苔绿大木盾、石制或骨制武器的蛙人们，只来得及看见那是一个略似人立巨熊的身影，自他身上散发而出的“狂怒灵光”半径足有二十尺，让距离最近的蛙人们如池边小蛙被毒蛇天敌咬住一般，肢体发僵、意识发白。 人立巨熊一手双刃巨斧、一手棱齿大棒，双手持握的重型武器在他手上轻得好像两条树枝，抡动起来瞬间引动一场狂风骤雨般的杀戮，蛙人阵列由内而外地被这狂暴人熊动摇。 不远处坐在悬浮石雕台座上的蛙人巫师发出呱呱怪鸣，双掌高举，一团晦暗的法术光芒在其中聚现。这蛙人巫师肥头胖肚、满身疙瘩，更像是一只大蛤蟆，比一般蛙人体型大了好几倍，头上顶着做工粗陋的珍珠王冠，呼应着法术隐隐生辉。 正当蛙人巫师施法之际，远处三五根投矛破风袭来，却撞在它身外数尺的隐形护盾上，迸出点点火花，并没有打断蛙人巫师的施法。 人立巨熊似乎察觉到蛙人巫师的举动，怒吼一声，左右兵刃挥出一片血浆，脚下一顿，好似大鸟般朝着蛙人巫师飞跃而来。 “死吧！” 蛙人巫师喊出一句难听的通用语，带蹼双掌朝着人立巨熊大张，“重伤术”蕴含浓烈负能量，一团灰黄邪光好似蛙鸣之时胸腹鼓胀的情形，正面扑上人立巨熊，狠狠钻入他的躯体之中！ 这一道“重伤术”的威力，足以将沼泽中的凶暴短吻鳄直接轰至濒死，任由蛙人掳为坐骑，管你这什么人立巨熊，也要乖乖…… 磅！ 不待得意，战斧与大棒亮起一阵耀目电光，伴随刺耳短促的雷鸣音波，直接将蛙人巫师周围的隐形护盾击穿，旋即便是一连串钢铁旋风，好似一排高速旋转的圆锯，齐刷刷地压上蛙人巫师的肥胖身躯，撕破了它的那滑不受力、凡铁难伤的坚韧皮肤，顷刻间承受千刀万剐的重创。 “救我、快救我！”蛙人巫师用蛙人语咕咕呱呱地乱叫，远处蛙人士兵一个个肚皮鼓胀，随即张口吐舌，十几条红中带紫的油滑长舌疾射而出，好似难缠的黑触手法术，将那人立巨熊的手脚躯干牢牢缠住，不让他继续逞凶。 蛙人长年生活在沼泽雨林之中，生存环境和繁衍，造就它们大多体内积存剧毒，体表分泌的粘稠毒液，既可以削弱物理攻击的冲击力，还可以在近身战中缠抱敌人来释放毒素，部分蛙人的长舌之中更是隐带酸毒与吸噬生命的恶毒力量。 这么十几条长舌一同缠缚，其中酸性黏液足以将黑铁魔像腐蚀得铁屑碎洒，剧烈毒性能把三头成年野牛毒翻在地，堪比“吸血鬼之触”的类法术效果，一轮功夫就能把高等战士吸成干尸！ 然而等这些蛙人吐舌缠住人立巨熊，却发现任凭它们全力施为，剧毒吸血效果全然无用，人立巨熊好似一整块结实钢锭，或者说是被加持了“钢筋铁骨”效果。仅有部分长舌分泌强酸，能够对其造成微不足道的伤害。 人立巨熊发出一声怒吼，蛙人士兵们觉得这个家伙体表有一股怪异力量发动起来，竟然变得比它们还要滑溜，一个旋身挣脱了十几条长舌束缚。 蛙人巫师则趁此功夫，坐在石雕台座上飘走，赶忙给自己施法治疗，还没飞多远，就听得远处一声：“别让那大蛤蟆跑了！不要节省法术！” 话声一落，先是一道“解除魔法”射出，让自带悬浮效力的石雕台座失能坠地；紧接着一片耀眼夺目的“闪光尘”，断绝了隐身逃脱的机会；随后几张“蛛网术”劈头盖脸落下，将蛙人巫师结实缠住。 蛙人巫师艰难地扭头望去，好几位低等法师，靠着“飞行术”加持，仗着“朦胧术”、“镜影术”护身，在空中晃动魔杖。此时还有十多位身材高大、肌肉壮实的小伙子，穿着镶钉革甲，手持重斧战锤一类的沉重武器，双腿大步迈动、纵跃奔驰，一个个凶神恶煞、乱发炸起，将拦路的蛙人士兵砸扁锤烂、踹倒踢飞，力量惊人，转眼就逼杀到蛙人巫师跟前。 “祖灵护佑！”蛙人巫师发出一串乐章般的蛙鸣，一股神秘力量加诸其身，类似教会牧师的“正气如虹”，身形节节膨胀，直接撑破了蛛网束缚，肥胖臃肿的身材仍然不能站立而起，反倒变成一头超大型蛤蟆，背上满是毒腺囊泡，一股腥臭气味伴随负能量徘徊卷动。 这超大型蛤蟆张口一声“呱——”，朝着来袭之人发出震耳欲聋的“音鸣爆”，一圈肉眼可见的冲击波将为首几人轰得脚下一软，他们却靠着不俗强韧硬顶着音波震慑，咬牙挥动武器，狠狠敲在大蛤蟆的嘴边。 附有魔化武器效果的攻击，让蛙人巫师吃痛之余恼恨交加，当即身形一跃，仗着超大型躯体重重落下，好似一座房屋轰然坍塌，将敌人纷纷震开。 眼见略占上风，蛙人巫师兴奋地抖动躯体，后背上囊泡破裂，一颗颗强酸球无规律地乱射而出，同时张嘴吐舌，当即缠住一名手持重剑的小伙子。 这名小伙子当机立断杵剑入地，牢牢攥住剑柄、固定身形，却被长舌勒得喘不过气。 好在这些小伙子配合极佳，当即有人抡起斧头劈在蛤蟆长舌上，有的举着棒槌狠敲蛤蟆腿脚。而且看他们一个个热血沸腾、狂性大张，力能拽牛、体似熊罴，杀得蛙人巫师受痛不止、暗自心惊。 正当蛙人巫师打算施展一道“杀生术”之际，一面大木盾飞旋砸来，直接砸中它一只眼睛，那名最先突入阵中的人立巨熊甩脱了蛙人士兵的纠缠，双手兵刃沾满粘稠血液，好似一颗炮弹飞撞而至，居然直接撞进超大型蛤蟆嘴里！ 蛙人巫师也是一愣，可随即惊恐万分，它这个形态下可以提升天生护甲与伤害减免，但也仅限于体表，体内仍然有不少脆弱要害！ “你逃不了了，给我死在肚子里吧！”蛙人巫师狠下了心，一不做二不休，收回舌头赶忙闭紧嘴巴，将那人立巨熊含在血盆大口之中，然后一个大跳越出战圈，同时将“杀生术”威力全数灌入嘴里的人立巨熊！ “杀生术”不管你强韧有多高，哪怕豁免成功，也要承受部分威力，然后在加上口中分泌强酸…… “呱——” 蛙人巫师忽觉一阵恐怖巨力在嘴里爆发，强劲冲击令它意识一懵，战斧大棒在嘴里翻江倒海，劈得它骨肉糜烂、内脏移位，只得赶紧将那人立巨熊吐了出来！ “想跑？！”就听人立巨熊声音沙哑地吼道，一把扯住大蛤蟆的半截舌头，棱齿大棒接连猛力砸下，每一击都带着超自然的电闪雷鸣，就跟打桩一般，接连几棒，宛如屠牛宰猪，硬生生把超大型蛤蟆砸死，最终变回那只臃肿肥胖的蛙人巫师，被人立巨熊抓住半截软舌提起。 人立巨熊身形渐渐变矮、毛发褪去，显露出一位大胡子壮汉，头发拢起在顶上束成小团，他回头望去，蛙人巫师一死，剩余的蛙人士兵就呱呱叫着溃散，纷纷逃进茂密雨林之中。还有几个小伙子试图追击，大胡子壮汉喊道：“别追了！我们的任务就是击退这支蛙人，追得太深小心它们有埋伏！” 小伙子们这才退了回来，其中一位来到大胡子壮汉旁，兴奋说道：“沃夫老师，你真厉害啊，攻击上还附带了闪电和音波能量，几棒子就把这只大蛤蟆打死了，这一招什么时候教我们啊？” 沃夫揪住蛙人巫师的舌头，像是扯皮筋般，将它尸体四肢捆扎起来，扔给小伙子们：“心急什么？你们不过是刚刚摸索出内劲，等你们把‘狂心战意’修习到提炼腑脏生机的层次，配合适当的突变药物，就有办法将元素能量与内劲结合……带好这个蛙人巫师的尸体，到时候给那位将军看看，省得他在佣金上总是顾左右而言他！” “明白！咦？将军那边也发动进攻了。”健壮的小伙子提着蛙人巫师的尸体，就跟提着一条风干肉似的。而在远处，一阵阵轰鸣声传来，火光照亮了茂密雨林的上空。 …… “这是你们这个月的佣金，还有蛙人巫师的悬赏金。”军需官将一个破旧箱子推到沃夫面前，说道：“将军对你们这次行动非常满意，他要我问你们，有没有兴趣正式加入互保同盟的常备军？以你和你手下人的实力，说不定还可以独立组建一支突击军团，专门负责袭扰敌军后勤、突破敌方防线……” 沃夫打开箱子清点金币，头也不抬地说道：“蛙人哪来的后勤？它们的防线就是沼泽和雨林，这几年你们砍伐焚烧的雨林还不够多吗？我明白了，你们这是准备跟帝国开战了吧？” 军需官摆手道：“我可不知道，这是将军的原话，我已经转告给你了，考虑一下吧？” 沃夫抱起箱子，面无表情地说道：“不用，我觉得现在挺自由的。”说完就转身离开。 军需官无奈地耸耸肩膀，等沃夫走远，旁边有一位文书吏靠近埋怨起来：“这个蛮子把自己当成什么了？将军好心招募他，以为这种机会一直都能有吗？我看他也是肌肉长进脑子里了！” “呵，你资历还浅，不知道这个人的来历。”军需官一副老油子的模样。 “什么来历？”文书吏好奇追问。 军需官压低了声音：“传闻他跟常青城那一位有关系。” “就是那位奥——”文书吏一开口，就被军需官捂住了嘴巴，冷汗直冒地紧张说道：“你疯啦！那个人的名字也是能随便说出口的？现在该叫‘心灵公爵’了！” 文书吏连忙点头，下巴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对对对，差点忘了。” 他想起几年前有一桩大事，奥秘之眼不知从哪里请来一位真名师，试图施法诅咒常青城那位“心灵公爵”。结果就是真名师藏身的法师塔，被从天而降的银色光束炸成碎片。事后找到真名师的尸体，竟是被掀开颅骨、夺走大脑，灵魂不知去向，就算用死灵法术也没法从尸体探知出丝毫讯息。 从那时起，外人便不敢直呼常青城那一位医师的名字，唯恐提到他的名字就被对方那无孔不入、无远弗届的心灵异能所窥探到。就如同那些传奇法师都会有属于自己的称号，常青城那位医师被世人冠以了“心灵公爵”的头衔。 至于为什么是“公爵”而不是更高的爵位，那毕竟上面还有一位“女王”嘛。 “我也是听说的，这个叫做沃夫的狂战士，最早就是柴堆镇的镇长。”军需官说道：“后来不知为何，忽然离开了柴堆镇，去了部族大联盟，近几年也训练出一批狂战士，给人当雇佣兵。” “柴堆镇？” “哦，就是常青城过去的名字，现在都没多少人知道了。”军需官颇为自豪地说道：“我当年有幸跟常青商会的海伯利安总代理做过生意，那时候常青城还叫柴堆镇。” 文书吏不太相信：“真的假的啊？我听说常青商会承担了在此地建设贸易站的工作，您要不有空给我引荐一下？” “去去去，你算老几？人家海伯利安现在可是大老板，随手一指就有商会代理来干活，岂是你我能够随便见到的？”军需官叹气道：“没想到转眼十年过去，人家已经是高等法师的座上宾了，而我还只是一介军需官。所以说啊，一个人的命运，固然要靠自己奋斗，可人家傍上了大靠山，自然就咸鱼翻身、飞黄腾达啦！” 第270章 狂心 沃夫抱着木箱来到雇佣兵的营地，那帮身强力壮的小伙子早就聚在火堆旁驱散潮湿，跟其他队伍的雇佣兵说说笑笑、喝酒赌博。 这片营地位于大沼泽行省以南，作为新大陆殖民地中，少有跟大量怪物族群毗邻的地区，哪怕经过几十年的开垦拓荒，都算不上和平舒适。 热带地区气候，往往就是潮湿闷热与大雨倾盆交替，就算有晴天，也是烈日曝晒的恶劣情形，绝对不会有什么阳光明媚、沙滩美女的景象。 更加难缠的是，大沼泽行省在建立之初，就面对着当地蛇人与蛙人的激烈顽抗。这两个种族在殖民者来到之前，本是互相仇视、势不两立，殖民开拓大举焚毁雨林、砍伐树木，侵略了它们的家园后，这两个种族竟然联起手来，对殖民者发动进攻。 一开始还只是劫掠野外车队，后来就演变成主动进攻殖民聚落。规模不大的村落通常会被蛇人或蛙人屠杀劫掠一空，男男女女被施以酷刑后钉死木桩上，以此来向其他殖民者示威。 当时曾有一支帝国军团调派到大沼泽行省，主要就是负责剿灭当地蛇人蛙人族群。结果还没发生多少正经战事，军团行军途中，就被埋伏在雨林和沼泽中的蛇人们伏击，损伤惨重。 几番交手之后才发现，殖民者过去对这些怪物的认识太过浅薄，比起地精和蜥蜴人要强大得多。蛙人当中有负责祭祀祖灵的巫师，蛇人当中则有许多天生具备魔法天赋的术士，并且以此衡量身份地位。 比较尴尬的是，帝国军团在大沼泽行省受挫之后，各方对大沼泽的开拓热情不如以往强烈。人类毕竟还是更习惯气候温和的环境，追求适合作为农田与牧场的广袤原野。这就导致蛇人与蛙人的大举反扑，不得已只能将大沼泽行省当成抵御怪物的防线，以免它们向北进犯。 后来五芒星之塔派遣齐达罗克大法师来此地担任法师顾问，才稍微遏制住了蛇人与蛙人的进攻。甚至反过来向雨林与沼泽派出探险队与冒险者，探查这些怪物的族群情况。 非常“理所当然”的，天不怕地不怕、哪里都敢闯的冒险者们，发现了蛇人巢穴与蛙人神殿中的大量金银财宝，知晓蛇人占据了一座规模庞大的古代巨人遗迹，掳掠了不少具有类人形态的女性蛇人，甚至还偷了蛙人的卵——传闻此物还是法师施展延寿法术的特殊物品。 种种行径，导致十年前蛇人与蛙人联合发动了一场大进攻，齐达罗克大法师调集军队和法师? 将来犯敌人击退之后，平稳了一段时日。在加入互保同盟后? 大沼泽行省近年来又开始向南开拓? 不光拉来了互保同盟建立的常备军，还大举聘请雇佣军与冒险者? 沃夫也是其中一员。 “沃夫老师！”一名小伙子赶忙上前来接过沉甸甸地木箱子，然后朝众人喊道：“发钱啦、发钱啦！” 这一下呼啦啦来了一帮人? 其中有十几位身材健硕高大的狂战士? 另外还有近百名普通士兵与几位低等法师? 他们都是沃夫的手下。 “哟！沃夫老弟，那个抠门将军给钱了？”不远处走来一名胡子花白的奥秘骑士，扶着剑柄、叼着烟斗，吊儿郎当地走近。 沃夫面不改色? 只是眼眉挑了挑? 说道：“给了，你呢？” 胡子花白的奥秘骑士耸耸肩：“钱是给了，但说好的附魔武器还是各种推脱。谁叫我们就是雇佣兵呢？人家有好东西当然先留给自家人，我都在想要不要加入同盟的常备军了……沃夫老弟这么厉害? 应该早就被邀请了吧？” “我们这伙人自由自在惯了，不打算加入同盟常备军。”沃夫随便找个马扎坐下? 说道：“再说了，我手下就这点人，干不了什么大事。” “这可不一定哦。”胡子花白的奥秘骑士给沃夫递来一瓶酒：“沃夫老弟你可以培养出这么一批狂战士，凭这套技艺就能够笼络很多人了。要是去哪位领主手下，开设战斗学院，到时候不用这样风餐露宿、日晒雨淋，就有大把大把的金币跳进口袋里。 你还可以拥有自己的地产和庄园，包养两三个情妇，手下有几十个奴仆伺候，每天晚上回到家就有热腾腾的炖肉汤、鲜嫩的鱼排、冰凉的麦酒、新鲜的蔬果。有空投资一下商会，坐着等红利到账。闲来没事乘坐漆金香木马车，去大城市里的高级会所好好快活。以沃夫老弟你这体格，估计能干翻七八个女人吧？” 出来闯荡的雇佣兵，基本都是色中饿鬼。一说到女人，这帮家伙就滔滔不绝、脸泛红光，相互吹起牛皮，或是认识一位喜欢骑乘位的女战士，或是干翻过哪位知名法师的女学徒，又或者说自己能够以一敌五…… 雇佣兵们聊得起兴，一些聚拢旁听的几位士兵憋得裤裆撑起，悄悄离开去找那些驾着大篷车的随军商队。里面不乏有为士兵们服务的随营妇女，她们的业务从洗衣做饭到发泄欲望，一应俱全，而且价格便宜，两枚银币就能来一次，只不过偶尔要排队。 有些商队老板彻底转行，干脆就拉一车随营妇女，稍微有点档次的，还会专门安排单独的小帐篷，省得跟野狗交尾那样丑陋不堪。 至于那些随营妇女是从哪来的？基本都是失地农民、无业市民，当然还少不了土著女奴。不过互保同盟中，最偏远的金冠木自治领居然明令禁止贩卖人类奴隶，好多无地无业、不愿沦为奴隶的殖民者，都纷纷跑到金冠木自治领安家。甚至西边那个部族大联盟公开花钱赎回土著奴隶，搞得同盟内部的奴隶都变少了。以前这些随营妇女搞一次只要一枚银币来着。 沃夫对身旁众人侃侃而谈听之不闻，虽然他以前也是欲望亢奋那类人，但是在修炼道法之后，就算学了房中术这种技艺，他对于在女人身上发射欲望的想法就变得可有可无了。 得益于内丹法的修炼，沃夫已经将自身所有潜能完全激发出来，与生俱来的生机，与内劲武技凝炼透彻，无需动念便自发的神识灵觉，就算处于无法看穿的黑暗环境下，也能拥有不凡的盲感，更是无惧夹击与偷袭。 而面对外界的物理攻击，如今沃夫也不用铆足力量、紧咬牙关去硬抗，浑身筋骨肌肉联动配合，一应劈砍穿刺与钝击，都会被卸力偏斜，之前他挣脱蛙人长舌就是靠这种高超的卸力之术，好似有“行动自如”恒定在身。 沃夫的腑脏更是与外界自然能量隐约沟通起来，不过这并不完全是内丹法的成果，反倒是与沃夫经历狂战士转化后，身体改造的结果。如同早年间服下效力极为长久的药物，在将这部分潜能完全激发出来，才呈现出腑脏与自然能量的结合现象。 所以沃夫现在的狂暴变形，已经超越过去单纯变成巨熊，而是可以保持清醒神智，也无需承受筋骨拉扯撕裂的痛苦，还可以跟正常人一样持握武器。人立巨熊下的力量体型，重型双手武器都可以单手挥舞，内劲还能借武器发出，全身之力往一点灌入，哪怕是披戴板甲的中等战士也要被砸得骨肉碎烂。 至于将闪电与音波能量附上内劲发出，那还是他最近两年才练出来的本领。 当初沃夫跟着玄微子的化身去往葛兰法兹，转眼间已经十年前的事了，沃夫的魔境劫也在玄微子的指点下艰难度过。 之所以说艰难，在于沃夫的魔境劫并不是按照丹道正常方式勘破，而是直接将心魔狂性向外释放，肆意展现狂暴之力。玄微子以心灵异能从旁协助，保持住沃夫一丝理智，一点点将理智恢复，用水磨工夫来历劫。 可如果按照正宗丹道，这根本不叫历劫。历劫是面对考验，从中升华身心。而沃夫虽然从心魔中解脱出来，但本质上是历劫失败，他已经不适宜继续深修内丹法。 为此，玄微子依据狂暴之力发动时，会调动身心之力的特点，将《五龙捧圣炼形法》部分内容摘取出来，改良为“狂心战意”，本质上是从内丹法衍生出的内家武学，通过激发身心潜能，进入狂暴状态。 修炼“狂心战意”的狂战士，跟运用狂暴之力的野蛮人略有不同，因为这并不是要人彻底沦陷于狂怒与无序的状态，仍然需要锻炼内劲武学。根子上是一种锻炼心性的法门，只不过崇尚清静的修道之人，对于意识深处的躁动不安，要么克制降伏、要么斩断勘破，而“狂心战意”则是释放出来，以此增强肉体战力。 对于修持清静道法之人而言，这绝对是旁门左道，可并非所有人都需要清修体道。很多人也许只要一门傍身技艺，不必一辈子守在田间地头苦熬。 这其实还是沃夫的请求。当初那一批被衔尾巨蛇部族掳掠的小孩，后来发现有不少已经家破人亡，“扎里大盟主”为此建立了孤儿院，集中收留战争中的孤儿，并且加以养育管教。 沃夫也许是想到自己的童年经历，于是主动去孤儿院照顾孩子。为了能够让这些孩子长大之后有一技之长，沃夫希望能将道法武学传授给他们，因此玄微子才改良出门槛更低的“狂心战意”。 十年之后，这批孤儿长大成人，他们当中有不少人成为了狂战士，只是不像沃夫那样能变成巨熊猛兽，沃夫也不希望他们有这样的经历。 也许是因为历劫失败，沃夫最终还是闲不下来，他在得到玄微子的同意后，带着一批年轻的狂战士出来闯荡，给人当雇佣兵，另外还收罗了不少追随者。 沃夫本人的实力，得到不少人的赏识。就算是能够施展六阶法术的蛙人巫师，在如今沃夫面前，也就是砧板上的一块肉，说砸死就砸死。没有高明魔法装备的中等人物，根本挡不住沃夫的三板斧。 “大沼泽这边还要打多久啊？”雇佣兵们转移了话题。 “谁知道呢？这次动静挺狠的，连常青商会都要来这边设贸易站，估计是打算长久扎根了。” 那名花白胡子的奥秘骑士说道：“估计是有大人物盯上蛇人和蛙人的宝藏了。” “传说那位齐达罗克大法师要蛙人的卵来延寿，这到底真的假的？”有人问道。 奥秘骑士托了托烟斗，吧嗒了两口：“不好说，这位大法师都有两三百岁了吧？我之前听人说，他脸上的皮肉都在往下掉，不知还能活几年？这回大法师没现身，连个火球都不舍得扔。” “难不成大沼泽行省要换人了？”雇佣兵们问道。 “怎么？还能换你来当头儿？”奥秘骑士笑骂道：“别想太多，这些事情与你们无关。倒是齐达罗克大法师万一撑不下去，那估计还有仗要打。” “打谁？帝国真的要下手了？” 奥秘骑士说道：“当初互保同盟建立，帝国忍着没出手，主要是因为那时候奥秘之眼集中精力寻找精灵国度，帝国没他们帮忙，不敢轻易发动大战。 现在帝国的商船已经可以往返精灵国度，想必需要搜刮更多资源和财富，去购买精灵的工艺品。互保同盟的存在，就是从帝国身上割肉放血，他们哪里能够接受？齐达罗克大法师在五芒星之塔内的地位很紧要，他要是死了，帝国和奥秘之眼都能笑出声。” “那这仗可有的打了。对了，你们打算加入哪一方？” 胡子花白的奥秘骑士嗤笑道：“谁给的钱多就帮谁，这年头打仗就是烧钱……嗯？那边怎么了？” 这时营地外一阵闹腾，似乎是在欢迎什么大人物来到，还请了吟游诗人吹号敲鼓。 一大帮雇佣兵跟过去凑热闹，跟别得士兵打听一番后才知道：“常青城的提乌斯阁下莅临前线，并且率领了一支军队前来增援。” 第271章 战策 营地外的空地上，身穿杏黄色法师袍的提乌斯阁下，从布满细腻藤萝浮雕的马车中走出，手持深晶权杖，头戴银色环冠，好似高贵的领主前来视察，举手投足一派令人不敢直视的威严气度。 提乌斯阁下身后还有两名随从，一名是穿着黑革甲、黑披风、黑头盔的古怪侍卫，另一名是衣着朴素的少女，怀里抱着一只黑猫。 而在更后面，则是一支上千人的军队，顶盔掼甲、剑戟如林。要是以“秘法视觉”望去，可见灵光隐现，内中不乏装备着魔法物品的精锐人手。 就见将军让自己的亲卫列队两旁，随军吟游诗人吹响号角、急奏军乐，将军本人张开双臂连忙上前迎接。提乌斯阁下也与之拥抱起来，好似多年不见的老朋友。 “装模作样。”在远处看见这副情形的沃夫笑骂道。 胡子花白的奥秘骑士有些吃惊地叼着烟斗：“沃夫老弟，别太大声。那位提乌斯阁下可是五芒星之塔的高等法师，而且还是那位‘心灵公爵’的学生！” “哦？”沃夫抬手摸摸鼻子，遮掩嘴角的笑意。 “沃夫老弟没见过那些灵能者吗？如今同盟常备军中也有心灵武士在服役。现在前来增援的这支军队，我看最前排那几个背着巨剑战锤的壮汉，估计也是心灵武士。”奥秘骑士说道：“别看他们跟咱们这些奥秘骑士类似，既能施法也懂近战，实际上厉害得多！他们战斗时候习惯施展‘变巨术’，大锤大斧抡起来，不比沃夫老弟你手下的小伙子差啊。甚至有些高等心灵武士能够召唤出星光动力甲，一拳下去连几寸厚的钢板门都能砸穿，实力堪比魔像！” “星光动力甲？”沃夫问道，左右也有雇佣兵侧耳倾听。 花白胡子的奥秘骑士说道：“我也就是听那些法师提到过，不凋金花会培养的高等心灵武士，可以召唤出独属于个人的构装体，只是不像奥术构装体或者魔像那样听命行动，而是把构装体穿在身上，就跟盔甲一样。” 有人插嘴道：“那不就跟‘法师护甲’差不多嘛？至于吹得那么夸张吗？一道‘解除魔法’就完事了。” 奥秘骑士摇头道：“你们还是见识少啊，当初就有人试过了，结果连‘高等解除魔法’都没用，那估计是少见的超自然能力！而且穿上这星光动力甲，力量速度防护全部提升，一跃五六十尺，还可以短距离飞行，手中武器能够随时附加元素能量伤害，是攻坚拔寨的好手！” 沃夫则说道：“这些本领，在反魔场中照样被打回原形。” 奥秘骑士苦笑着说：“反魔场又如何？那可是心灵武士啊，他们的近战实力都厉害得很！这年头常青城出来的人物，谁没几件精制的武器护甲啊？甚至有传说，一些心灵武士能赤手空拳打死雪巨魔。真要近战拼杀，我这身板估计几个照面就被拧断脖子了，也就沃夫老弟你们这帮狂战士能顶得住。” “有这种本事的心灵武士应该还是少数吧，怎么可能个个都这么厉害。”沃夫心不在焉地说道。 “那也比我们奥秘骑士风光啊。人家不凋金花会可是独一无二的灵能者组织，这些年吸引了很多人加入。”花白胡子的奥秘骑士抽了两口烟斗? 叹道：“他们公开传授的那个什么六、什么术……” “御六气导引术？” “没错，就叫这名字！我也跟着练了一阵子? 可惜没练出啥来? 否则我也打算去常青城进修了。”奥秘骑士扭头望向沃夫：“老弟也练过这套玩意儿？” “练过几天。”沃夫随口答道，却似有几分瞧不起。 “也对啊? 沃夫老弟的本事，未必真就怕了这帮心灵武士。” 沃夫瞧着被将军迎入营地的一行人? 提乌斯身后那位神色宁淡的少女有些眼熟? 不过他一时之间想不起究竟是谁。 “这位……提乌斯阁下是来支援的吗？”沃夫问道。 胡子花白的奥秘骑士说道：“也许是吧……行啦? 都进帐篷了，没热闹看了。” …… “提乌斯阁下，这是我们目前探明的南方形势。”发际线后移的中年将军摊开地图，朝着面前高等法师说道：“蛇人目前退往西南方的丘陵地带? 那里有蛇人挖凿的大量地底巢穴? 甚至联通幽暗地域，不仅难以寻觅，也很难彻底捣毁。而蛙人聚集的沼泽湖泊就在东南方的河流下游，其中一座神殿就位于湖泊边上? 周围也是大片蛙人聚落。” 蓄起了小胡子的提乌斯颇为淡定地点点头，那位中年将军有些紧张地问道：“提乌斯阁下? 请恕我冒犯地问一句，接下来战争还要持续多久？此处距离后方城镇已经有一段距离了，过去战事进行艰难，周遭环境潮湿闷热，不少士兵犯了痢疾，军中士气和情绪都不高。要不是最近蛇人与蛙人内部起了嫌隙，好让我军抓准机会大举进攻，恐怕就要支撑不住了。” 提乌斯轻抚着深晶权杖没有说话，而他身后站着一男一女，投来了若有似无的眼神。中年将军脸上油汗不止，那个抱着黑猫的少女还好，倒是那个黑甲黑盔黑披风的古怪侍卫，完全包覆头脸的古怪头盔底下，传出风箱般的粗重呼吸声，搞得帐篷内气氛相当压抑。 中年将军扯了扯衣领，他感觉自己有些喘不过气，仿佛被人掐着脖子。可他也不敢随意表达不满，那是提乌斯阁下的随从侍卫，而提乌斯如今不光是五芒星之塔的高等法师，还是“心灵公爵”的学生之一，他的出面恐怕就代表了那位传奇心灵术士的态度。 “最近常青商会培育出一种植物，需要潮湿炎热的环境来大范围种植。”提乌斯阁下开口说道：“大沼泽行省的南部就是这样的区域，不过为了保证将来种植园的安全，必须要将蛇人和蛙人的活动范围逼到更南边。我率领军队前来增援，也是为了巩固将军你的战果。” 听到“你的战果”这话，中年将军暗自欣慰，别看他此前又是亲兵列队、又是军乐欢迎，就是担心这位提乌斯阁下前来摘取胜利果实。 “常青商会培育出的植物？又是某种神奇的草药吗？”中年将军赔笑问道。 提乌斯笑着说：“这倒不是，那是一种特殊的纺织原料。” “那不知道提乌斯阁下打算接下来如何发动进攻呢？”中年将军问道：“最好只单独选蛇人或蛙人的其中一方发动进攻，而且只攻击一方的话，反而会让另一方感觉自己有喘息机会。在它们矛盾重新爆发的当下，安全的另一方不敢轻易冒险。” “今次的目标是蛙人。”提乌斯指了指地图上的湖泊：“我也不瞒将军你，这回进攻蛙人其实另有用意，就是掌握他们的卵池。” 中年将军知晓蛙人的卵是法术原料，这年头战争多的是由于各类法术原料产地而发动。需要宝石与金属矿这种死物很正常，用到活物也不奇怪，死灵法术拿活人施法，虽然在不少地方被认定非法行为，可向来就是屡禁不止。 “可是据我所知，蛙人会誓死保护它们的卵池，周围也肯定有大量蛙人重兵防守，向沼泽深处进攻，恐怕阻碍重重。”中年将军劝道。 “这点我了解，所以会先派遣几支精锐潜入其中。”提乌斯说道：“他们在内中破坏蛙人的防线，而且我们这次并不会在地面上朝蛙人进攻。” “不从地面？”中年将军有些困惑：“可我们这里能够飞行作战的人手并不多啊，尽管蛙人也不擅长飞行法术，但他们躲在茂密雨林之中潜伏，我们的法师飞在天上也不好找到目标。至于放火焚林，我们过去也尝试过了，蛙人巫师可以从沼泽雨林中提取水分，以此扑灭火焰，它们优势很大。” 提乌斯笑了：“谁说要从天上进攻了？” “这……不从地面和天上，难不成是从水下？”中年将军连忙摇头：“蛙人是两栖怪物，它们在水下的防备一样森严，我们甚至不敢轻易在船上与它们作战。” “再往下一点。”提乌斯说道。 中年将军恍然大悟：“是地底？难道要从幽暗地域去往蛙人聚落？” “不错！”提乌斯严肃道：“这是一条经过多番确认、可以通行的路线。我已经从齐达罗克大法师那里获得行省南部幽暗地域的地图。并且这片幽暗地域很有可能是古代巨人挖凿，道路宽阔、地基稳固，足以让数千大军行进！” “我们脚下居然还有大片幽暗地域？”中年将军有些惊讶，旋即问道：“可路上不会有阻碍吗？我听说幽暗地域总是有些奇怪的生物。” “会有蛇人出没，但我们已经派人事先联络过了，对方准许我们军队通过。”提乌斯说道。 中年将军还是有些顾虑：“蛇人虽然跟蛙人再度敌对仇视，但几千人军队通过幽暗地域，他们真的不会将消息泄露出去吗？万一这是陷阱呢？” “将军对蛇人还不够了解，这些住在幽暗地域的蛇人，属于血统低劣的奴隶，唯一的工作就是为地表蛇人挖矿。”提乌斯说道：“实际上，齐达罗克大法师早就跟这些地底蛇人保持一定联系了，这些地底蛇人也一直密谋推翻地表蛇人的统治。如果不是有确切可靠的方案，我也不会对将军你说明……只是这件事需要暂时保密。” 中年将军问道：“可我们此行是去进攻蛙人聚落，幽暗地域的另一头安全吗？” “这也是先遣精锐的任务，他们会帮我们清理掉另一头出口的阻碍。”提乌斯抬手示意身后两位随从：“这两位是我老师派来的高手，还有我本人，也将亲自前往。” 中年将军闻言一惊：“提乌斯阁下！这种事情哪里用得着您亲自出马？花钱派几位身手高明的冒险者不就行了吗？” “一般的冒险者哪里干的了这种事？消息泄露了也不利于接下来的军事行动。”提乌斯摆手道：“而且将军你放心，这一回我准备充分，就是要彻底将蛙人赶到更南边的穷山恶水。毕竟互保同盟在别处还要用兵，不可能老是被南边拖住。” 中年将军这下算是明白了，提乌斯阁下的到来，显然是互保同盟内几位大人物的安排，其实是要尽快结束大沼泽行省的战事。 “莫非北边要打仗了？”中年将军知晓，虽然互保同盟建立已有十年，这种明显的割据行为，并没有立刻引来帝国的强力制裁。这或许跟那些传奇强者有关，可实际上各种小规模的冲突一直没停过，海上航线也被帝国海军封锁。 “这事就不劳将军多虑了，还是先专注眼前战场吧。”提乌斯说道：“我带来的军队中暂时也交给将军你来指挥，其中也有了解幽暗地域的向导。不过我可能要再找一两位高手，最好是擅长近战肉搏得，将军有什么推荐吗？” 中年将军想到提乌斯这样的高等法师，如果是单独组成小队冒险，搭配的近战武者也需要高等人物。一般的高等战士身披铠甲、手持武器，对付普通士兵就跟砍瓜切菜轻松，有这样的身手武艺，不是自己在军队当指挥官，就是给领主贵族当亲卫、给大富豪当保镖。将军自己身边确实有几位高等战士做亲兵，却不太愿意拿出来给提乌斯去冒险。 中年将军只得说道：“我倒是知道有这么一位高手，他能够三五下把变成超大型蛤蟆的蛙人巫师活活打死。不过他是一位雇佣兵头领，而且行为举止比较野蛮，也不是正经战士，不知道提乌斯阁下能否接受？” “哦？居然还有这样的人物？雇佣兵头领也没关系，大不了我额外出钱。”提乌斯爽快说道。 “那我立刻把他带来给提乌斯阁下过目。”中年将军赶紧让下属前往叫人，不一会就把高大壮硕的沃夫领进营帐，跟一脸怔愕的提乌斯阁下对视起来。 第272章 相见 “没想到我们居然会在这里再次碰面，有十年没见面了吧？” 营地外的河流边，提乌斯捏着自己修剪整齐的小胡子，上下打量着身材魁梧沃夫，他穿着无袖皮革胸甲，袒露的双臂肌肉虬结隆起，好似饱经风霜的雄峻山峰，蕴藏澎湃力量，一旦晃动起来怕是有五六百磅之力，直追食人魔，而这还是在没进行狂暴变身的前提下！ 以提乌斯的眼力，如今沃夫完全有高等武者的水平了，他双眼神光内敛不发，呼吸深邃悠长，全身筋骨可以如闪电般配合运动，皮肉厚实如犀象，普通士兵恐怕也难以伤及沃夫分毫。 只是武者不像法师这样，有着明确的奥法环阶、法术能级作为区分，不同类型的武者战士，差别很大。擅长使用巨剑战斧的武器大师，能够杀敌如割草，重型兵器扫过，甲破人亡；而披挂厚重板甲、手持高大塔盾的防御铁卫，甚至可以靠盾牌偏折飞弹与射线类法术；至于用上特制复合长弓的高等射手，一箭能射出一两千尺的恐怖距离，堪比人形弩炮，而且还能保持极高精度，丝毫不比增远法术要差。 不过高等武者也一样少见。法师可以通过长久刻苦的学习研修，一步步提升思维能力与奥法环阶，完全有可能在法师塔中宅了几十年而掌握高等法术，至于是否擅长战斗，那则另说。 但高等武者完全是靠实打实的战斗与拼杀，从中积累经验、磨练武艺，这不是光靠训练就能练出来的。尽管武者确实门槛要比法师低很多，可要达到高等武者的层次，不说也受到天赋资质的影响，而且必然要经历无数凶险战斗。在提升的半途折损死亡，才是高等武者稀少的主要原因。 哪怕高等武者的数量要比高等法师要多，可也远谈不上随处可见，真正的高等武者也是很值钱的，有的是贵族富豪花钱拉拢招募。 “看你的样子，应该是混出头了？‘提乌斯阁下’。”沃夫的语气刻意加重了几分。 “咳咳！”提乌斯干咳两声，想到自己当初可是被玄微子和沃夫联手收拾后捡回一条命，昔年的狼狈，谁能想到如今不光晋升成高等法师，而且是互保同盟内备受关注的大人物。 “你也混得不错嘛，自己拉起一支雇佣兵，还把全新的狂战士技艺发扬光大。”提乌斯问道：“你没想过加入同盟常备军吗？” 沃夫笑道：“怎么连你也问这件事？现在互保同盟急着招募军队吗？” 提乌斯解释说：“北边的情形你也听说过了，实际上这几年各种摩擦冲突不断，双方都在招兵买马。帝国瞅准了互保同盟的广袤农田和种植园，这场仗是免不了的。” 沃夫冷笑不止：“帝国本土有的是农田? 谁叫他们将乡村摧毁，统统改成大牧场呢？缺粮食的话? 自己把牧场改回农地不就好了？” 提乌斯赶紧说道：“哪有这么容易哦！羊绒是帝国的大宗出口? 北边的雅尔诺德王国要不断进口羊绒制作御寒衣物，纳哈萨那帮王公酋长需要华贵的地毯织物? 还有各处殖民地大量消耗的内衬衣甲、睡袋毛毯，全都需要羊绒? 这关系到很多人的生计！” “很多人？恐怕只是大贵族、大富豪、大地主的生计吧？他们把农田全占了、把农夫赶来新大陆? 然后现在嫌粮食不够了？”沃夫鼻子出气：“算了? 十年前没改变的事，还能指望十年后就能改变吗？” 提乌斯没搞懂沃夫说的是他本人，还是说帝国羊绒生产。只得回答道：“越是如此，互保同盟才越重要啊。而且土地就这么多? 不忍心从人类同族手里抢? 就只能从异族怪物手里抢了。” “我明白。”沃夫望向南边天际线上一片墨绿，那是绵延几百哩的广袤雨林和湖沼区域，也是蛇人与蛙人经年生存繁衍的土地，问道：“我们总共几个人去南边？” “算上你是四个人。哦? 我还忘了介绍这两位。”提乌斯转身示意身后两人，指着那名脸色宁淡的少女：“沃夫你还记得她吗？” 沃夫先望向少女怀里的黑猫? 脱口而出地问道：“罗莎莲？” “哟，沃夫小鬼，好久不见了。看来你这几年并未松懈嘛。”那只黑猫打了个哈欠，话语声直接通过心灵感应传来。 “看来奥兰索医师也很重视这里的战事，都让我们几个老相识聚在一块了。”沃夫抬眼望向少女，说道：“至于这位……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罗莎莲晃了晃尾巴，宛如斜倚在床榻上的贵妇人，笑眯眯地说道：“沃夫，她就是小米妲啊。你离开柴堆镇的时候，她才七八岁呢！” 沃夫低头看着少女，有些惊疑望向提乌斯：“她……年纪会不会太小了？我们要去的可是蛙人防守严密的地方，就算她是奥兰索医师的学生，战斗起来我们可没法分心保护她。” “沃夫叔叔，我不会拖你们后腿的。”米妲说话的语气也是那样淡然。 “谁、谁是叔叔了？我还没这么老吧！”沃夫刚反驳一句，忽然感觉到米妲身上一股微妙气息，无形传导至自己身上，让他体内生机活跃起来。 “这是……心灵异能？”沃夫看了看自己手掌：“怎么有点像是德鲁伊的治疗法术？” 罗莎莲尾巴翘翘地解释起来：“这是奥兰索改良过后的灵能治疗，侧重于生命的新陈代谢、循环转化，哪怕你断手断脚了，小米妲也能给你接回去……当然了，确实做不到擅长治疗的高等牧师或德鲁伊那样，一下子让几十人重伤痊愈。但就我们几个组队冒险，也完全够用了。实在不行就找提乌斯那家伙拿药剂和卷轴，这家伙带了一堆。” 提乌斯惭愧笑笑，沃夫则没想到，十年过去，米妲的心灵异能成长到这种地步。他看得出来，米妲其实已经接近高等灵能者的水平了，如此突飞猛进，只有天赋资质极高的天才能够做到。 沃夫虽然没有“秘法视觉”，但神识灵觉中还是察觉到米妲身上不止一件灵能物品，就连她身上那件看似朴素的旅者服装，都隐含着不凡的灵能波动，可见米妲深受玄微子的重视。要知道一名装备精良的中等施法者，不光是战力强大，而且比武者能够应对更多复杂的遭遇。 “好吧，那这一位是……”沃夫望向那名黑甲黑盔黑披风的古怪侍卫，表面看来此人连一件武器都没带，难不成是那些习惯将飞刀匕首藏在衣服护腕底下的游荡者吗？而且看着这副黑咕隆咚的形貌，也确实像精通潜行偷袭的游荡者。 “他叫维达，是奥兰索老师几年前从雪峰自治领救回来的，因为他全身烧伤，还被施加了难以解除的诅咒，必须要穿着这身盔甲。”提乌斯介绍道：“别看他这副模样，实际上他得到奥兰索老师的亲自传授，如今是一位非常厉害的心灵武士，负责守卫常青城的安全，专门对付那些潜伏的间谍刺客，等闲不会被派遣出来。” 沃夫紧盯这位叫做维达的心灵武士，自己居然看不出此人半点底细，神秘莫测有如深渊，只有那风箱般的粗重呼吸声，从头盔面罩内传出。 “既然是奥兰索医师信任的人，那我也无话可说。”沃夫摊手道：“我随时可以动身，你打算怎么出发？直接传送过去？” “传送去水元素丰沛、魔法能量混乱的环境中？我还想多活几年呢！”提乌斯翻了个白眼，然后从次元袋中取出一个小瓶子，里面有一艘水晶小船：“这是奥兰索老师借给我的‘以太魔法船’，而且经过以太会法师的改良，能够藉由元素能量进行以太潜航，奥兰索老师说这叫‘遁法’。现在我们就利用通往蛙人聚落的河流，直接潜行过去，这就算是水遁了。” …… 温暖的阳光遍洒大地，蜿蜒的河流映照出鳞鳞金光，一片好似绿色宝钻的丘陵，在平原上突兀隆起。一座大型城市，正好扼守在丘陵与宽阔河流之间。 绿钻城，大沼泽行省的首府，实际上它几乎位处行省的北部边界，实在是由于南方大片沼泽雨林难以开垦，不得已安置在此。 此时就见一团紫金光球自西北方天际远渡而来，朝着绿钻城疾驰不停，漫天云雾随之卷动，半空龙吟虎啸，闹动一时。 城中钟楼哨塔上驻守的法师见状，连忙施展了传讯法术，士兵则赶忙敲响大钟，将警戒传遍绿钻城内外。一座座咒文炮塔灌注各色威能，一台台构装弩炮仰天开弦，一位位守城法师施展奥术。 千钧一发之际，紫金光球遥隔数哩开外，朝着绿钻城中那位依丘而建的高耸城堡，射出一道灿烂霞光，宛如金桥，横架天地之间！ 此时一道法术讯息自城堡内中传遍绿钻城所有法师，平息了众人心内慌乱失措。当他们抬头望去，金桥之上隐约见得一位黑袍身影，周围笼罩着一层晶莹剔透的流动波光，折射出七彩虹环，宛如神明降临凡俗，敬畏拜服之心油然而起。 “这是谁啊？这么大阵仗？大法师还让我们解除戒备。”有一位法师学徒有些惊讶地询问起来。 答话的奥秘骑士说道：“这样的声势动静，恐怕只有常青城那位‘心灵公爵’了。没想到啊，他居然亲自来到了绿钻城。” 法师学徒不解道：“那位传奇心灵术士？干嘛不用传送法术？非要这样搞大动静？” “这我哪里知道？或许是为了故意彰显实力吧？” …… “这样就足以让绿钻城中那些不安分的家伙，减少一些不必要的动作了。” 城堡内中，一间可以俯瞰绿钻城的待客厅里，玄微子捧起酒杯又放下，望着桌子上的水晶球，说道：“齐达罗克大法师，你请我来绿钻城，自己却不露面，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如果你担心我有什么恶意行为，那大可放心，前来绿钻城的也只是一道拟象分身，刚才那不过是些唬骗旁人的幻术效果而已。” 水晶球中是一个表情僵硬的老者面孔，显然也不是齐达罗克大法师本人，听其言道：“请见谅，若非接下来的事情太过紧要，我也不会安排这样一场会面。” “大法师阁下的情况，我已经听内勒姆法师转述。”玄微子言道：“人类的寿命终究有限，大法师阁下能够存活在世超过三百年，本身就足以证明奥术造诣的高明了。” “但这远远不够！”水晶球中传出迫切语气：“我听内勒姆那小子说过，你制作的延寿灵药，可以有效减缓衰老，保证肉体健康？” “此事不假，但也并非全无条件。”玄微子直言道：“内勒姆法师过去维持服用炼金药物，配合奥术延缓身体衰老，生命活力并未减缓，延寿灵药才有生效的可能，而且那是结合了德鲁伊的‘不老身躯’技艺，并非真正的延长寿命。如果是老迈将死之人，延寿灵药不过是让人苟延残喘片刻罢了，无法彻底扭转生死。” 齐达罗克大法师这次请玄微子前来绿钻城会面，主要原因非常纯粹，这位见证了帝国与五芒星之塔创建的老人，终于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人类这一种族，七十岁已至暮年，绝大多数凡夫俗子根本活不到这个岁数，早就因为劳苦病痛的折磨而亡。 至于法师，这类对自我存在有着极为强烈欲望得人群，永生可以说是最经典、也最常见的欲望。除去因为各种意外的死亡，一名高等法师的正常寿命，八九十岁不是问题。如果是触及到九阶奥术，体内出现奥法矩阵，肉体生机开始产生细微转变，那么活到一百三四十，也是有可能的。 但这基本属于理论数值，法师的能力，注定他们会寻找各种延缓衰老、延长寿命的方法。但除非晋升到传奇等级，肉体与灵魂产生本质蜕变，寿命还是有极限的。 像齐达罗克大法师这种，终其一生徘徊在传奇等级门前，依赖各种神奇手段，在没有转化巫妖的前提下，能够活到三百多岁，这已经是足可载入史册的奥术成就了。 第273章 求生 玄微子不禁感慨，生命就是一切欲望的基础，长生是一切欲望的总和。对自我存在的延续，是根植于生命最深处的欲望，生物的自我复制与交配繁衍，都是对这种生命存在延续的演绎。 而作为具备高等智慧的生物，拥有更加明确的自我认识，对自我存在的延续，则不局限于物类族群的繁衍，而是自我个体的长存。 长生久视，本就是修道之人所追求。至于是为了参玄悟道而要先证长生不死，还是因参玄悟道而得长生之果，那则是道家内部历来争论了。 这其中关系到形与神俱、炼形成真与元神超拔、尸解霞举的高低区分，又牵涉到黄老帝师之教、老庄玄玄之论、方仙长生之术的源流之争，也是世人认为道家教门驳杂多端的原因了。 可有一点，道家修真，重视卫生调摄、养生延寿、贵生保形，就算长生久视难证，可对生命的重视自古不虚。纵然南华庄周妻亡之后击盆而歌，也不是要人厌弃生命，乃是齐视死生的超然境界。 探索奥术与魔法成就的法师，当然不是道家羽流，不过但凡有办法，谁会甘心服从死亡？尤其是高等法师，他们通过刻苦修习，掌握超凡的奥术成就，能够操控天气、传送往来、降下流星、变形万物，这一切都建立在自我存在的前提下。 能力越强大，对永生长存越渴望，这点可以说是大多数法师的共识了。 法师延长寿命、克服死亡的技艺，并无一定之规。传说中的转化巫妖之所以名气甚大，主要还是由于死灵法术远在奥术体系完善之前便已存在。精通死灵法术的古代施法者，通过将自身转化为特殊的不死生物，并且保留原有的意识与施法能力。 但转化巫妖绝对不是什么轻而易举、一劳永逸的永生之法，此法需要极高明的死灵法术造诣，而且与之相关转化仪式、炼金魔药、制作命匣等知识，不是被隐秘封存、就是被彻底销毁。 神圣之主教会在经历了五百年前的“死灵之灾”后，致力于消灭一切邪恶污秽的不死生物，尤以巫妖为甚。 奥秘之眼创始者“黄金智慧”，据说也是一位将自己成功转化为巫妖的传奇法师，可他照样被教会的地上圣人消灭。 至于成为巫妖之后，是否还会导致一些不可预测、难以控制的扭曲，也非外人能够了解。总之绝对不是说临近传奇等级的法师，就一定能够转化巫妖的。 不过，齐达罗克大法师本人确实精擅死灵法术，法师延长寿命、转化生命的奥术，许多也是归类于死灵系。可惜这类手段，一般是被法师本人视作至高隐秘，一般不会跟旁人交流，遑论公开传播。 “我想要了解的，不光是延寿灵药? 而是你的‘肉体注能’！”齐达罗克大法师说道：“虽然是提乌斯将这道法术提交给我们评议，以此获得高等法师的资格验证? 但我作为审核人员? 一眼就看出这不是提乌斯那小子能开发出的法术。” 成为高等法师这件事，本来是没所谓要别人承认的。不过在法师组织内部? 掌握七阶奥术、成为高等法师是一道门槛。跨过这道门槛，就能接触到更多高深的奥法知识? 出入往来享受的待遇都有差别? 所以需要经过组织高层的评议审核。 提乌斯就是经过齐达罗克大法师的评议? 获得正式认可。而他所展示的，就是一道叫做“肉体注能”的七阶法术。 施展这道法术之后，提乌斯可以变化成身高二十多尺的巨人，可这不光是“变巨术”? 还附带“转变术”效果? 让身为法师的提乌斯获得高等战士的强健体格与肌肉力量，甚至掌握战士的战斗思维与武技水平。更重要的是，此术不会剥夺提乌斯的施法能力！ “肉体注能”持续时间内，提乌斯本人强韧与意志豁免、法术抗力皆会大为提升? 同时额外获得“任意门”、“高等解除魔法”、“法术无效结界”等类法术能力，提乌斯其他法术也能附加瞬发的超魔效应。 也就是说? 在施展这道法术之后，提乌斯就相当于是一位同时精通奥术与武技的奥术巨人！由于各项素质的大幅度提升，导致巨人状态极难被解除驱散，要么从一开始将提乌斯困在“反魔场”中，要么不惜代价用上九阶的“裂解术”。 这道奇特的七阶奥术，其实是提乌斯跟随玄微子修习心灵异能的成果，当然也少不了给玄微子当试验品、小白鼠。 过去十年间，玄微子除了自己修炼，也一直在对心灵异能进行改良。除了在古代巨人遗迹中摸索，也曾去往雪峰自治领，寻访具有寒霜巨人血统的雅尔诺德人，研究过他们的特化变巨术。而提乌斯专精变化系奥术，玄微子就以他所擅长的奥术为蓝本，结合心灵异能和巨人魔法，进行前所未有的创新。 可以说，“肉体注能”就是将人类短暂地变成了擅长古代奥术的巨人，尽管此术还相当不完善，但足以让提乌斯迈入高等法师行列。 此术表面上是变化系奥术与自塑系灵能的结合，实际上乃是道法之中炼魂固魄、体化形变的成就。以提乌斯的本领，“肉体注能”只能维持不到两分钟，属于短暂爆发、克敌制胜的手段。 至于玄微子本人，自然也有更多收获。 “想必大法师阁下很清楚，‘肉体注能’并不是永久转变一个人的生命本质，如果指望利用这道法术变成什么寿命长久的物种，以此逃脱死亡的到来，恐怕是想错了。”玄微子对着水晶球说道。 齐达罗克大法师回应道：“这点我很清楚，不过我想了解的是，‘肉体注能’是如何让提乌斯获取与调整古代巨人的生命信息？放心，我并不是要变成巨人。” “大法师阁下要的是法术内核原理啊。”玄微子笑道：“这比古代巨人的生命信息更值钱。” “常青商会在大沼泽行省建立种植园，这样的利益还不够吗？”齐达罗克大法师嘿嘿发笑：“正是因为我们五芒星之塔打听到精灵国度对植物纺织物有更大的偏好与需求，所以奥兰索医师才会紧急扩大种植园规模。一旦我们联系上精灵国度，打通海上航道，奥兰索医师的常青商会就会有源源不断的财富！这样的收益，应该能抵过法术原理的价值吧？” 在互保同盟建立之后不久，帝国本土传来令人震惊的消息，奥秘之眼突破了迷雾海的阻碍，成功抵达了精灵国度。奥秘之眼的高等法师与精灵们进行了初步的交流后，非常顺利地与精灵达成外交和商贸上的往来。 至于为什么没有爆发殖民新大陆那样的战事争端？自然是因为精灵展现出强大的魔法，一如各种古老传说中的那样。 这件事再度兴起一阵开拓热潮，以至于帝国的造船厂日夜不停地加工打造远航大船，将无数造物运往精灵国度，以求换取那美轮美奂的精灵工艺品。 五芒星之塔虽然在找寻精灵国度这件事情上，再度迟了一步，可他们还是找准时机安排人手前往，并且尽一切可能与精灵达成沟通。 可惜精灵国度相当排外，目前回传的信息也不完整，唯一了解到的就是，精灵对于羊绒的兴趣不大，反倒是更偏好于植物纺织品。 得知这项情报的五芒星之塔，立刻想到了深耕植物纺织技术的常青商会。想要在与精灵深入沟通这件重大事件上，超越奥秘之眼，常青商会将是不可或缺的重要因素！ 相对应的，五芒星之塔必须要与奥兰索医师构建更加紧密的关系。 为此，五芒星之塔与互保同盟在大沼泽行省发动了一场战争，就是为了给常青商会提供大片水土气候适宜的种植园，以此掌握充分的原材料生产。 玄微子当然知晓这些事，他只是说道：“可互保同盟目前海运尚处在帝国舰队的封锁下。别说去往精灵国度，光是往返本土的南方航线，现在就被折腾得几乎中断。要不是依赖黑岩行省与部族大联盟稳定提供粮食和矿物，新大陆的互保同盟恐怕根本不足以支撑与帝国的对抗。” “这件事，奥兰索医师不是早就有办法了吗？”齐达罗克大法师说道：“这十年间，翠绿之环与星辰教团的人手频繁出海，恐怕不是为了去跟帝国舰队硬碰硬吧？‘无限复仇风暴’要是能够利用得当，足可以获得制海权！” 玄微子说道：“还没完成的事情，不宜作为交易的筹码。常青商会在大沼泽行省建立种植园、提供纺织原料，对于大法师阁下与五芒星之塔，都是有巨大利益的，这是彼此互惠互利。” “听说奥兰索医师一向乐于交流魔法技艺，不知怎样的条件，才能满足您？”齐达罗克大法师也不得不妥协。 “不如说，我想知道大法师阁下究竟需要什么？为何看中了‘肉体注能’？你又打算如何挣脱死亡的局限？”玄微子问道。 齐达罗克大法师沉默片刻，说道：“奥兰索医师听说过‘植皮者’吗？” 玄微子细思言道：“只是见书籍上略有提及，据说是一种将魔法兽、异怪乃至于邪魔存在的皮肤，植入自身的技艺，以此一步步转化肉体生命，甚至能够由外而内地影响灵魂与施法能力。” “没错，我对这种古代巫术已经有了长久的研究，并且打算以此来对自身进行转化，也已经选择好所需的原料。”齐达罗克大法师说道：“只是我需要精度更高的同调手段，既要成功转化生命本质，也要保持表层意识与潜意识的清晰稳定。据我所了解的魔法技艺，没有比心灵异能更好的办法了，‘肉体注能’给我很大的启发，所以特地向奥兰索医师请教。” 以齐达罗克大法师的身份和资历，说出“请教”这种话，算得上是纡尊降贵了。 不过玄微子并未感动，他大概明白对方意思，直白道：“眼下这样交流，我没法对大法师阁下的具体情况作出判断。” “奥兰索医师是打算与我直接会面吗？”大法师问道。 玄微子点头道：“我这个拟象分身仍然可以进行灵能侦测。只是希望大法师阁下明白，你要做的事情，可不是简单的变形，而是类似魔法合成兽，这种行为对身体的重构和塑造，将不可避免带来意识层面的变化与动荡。提乌斯能够开发出‘肉体注能’，那是因为他随我学习心灵异能，并且与自身奥术进行结合。” 其实这位大法师要做的事情，跟玄微子过去十年的道法修炼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妙。都是要对原有魂魄进行重构，对神魂体魄、炉鼎生机进行精细入微的转化。这个过程艰难异常、也凶险异常，相当于给自己进行一场高精度得改造手术，所谓“脱胎换骨”，真是恰如其分的表达。 不过丹道修炼有次第之分，此前重重劫数，都是在洗炼心性、蕴养炉鼎，以求达到“脱胎神化，回阳换骨，玉符保神，金液炼形”的成就，玄微子过去十年修持《上清九丹上化胎精中记经》，就是代替了丹道脱胎换骨的功夫。 可齐达罗克大法师没有修炼道法的基础，甚至没有提乌斯那样，通过重构神魂来掌握心灵异能，思维模式习惯了奥术特有的逻辑演算，可以说是坚固难改，玄微子也没有多少把握。 大法师沉默了许久，可是对生存的渴求压过了怀疑与猜忌，水晶球中传出声音：“无论如何，也请奥兰索医师亲自来看看，只要能成功进行植皮仪式，不光是简单的物质回报，未来五芒星之塔的事务当中，我也会尽量为医师你提供便利和协助。” “既然如此，我也没必要推托了，请带路吧。”玄微子话音刚落，待客厅的墙壁上出现了一扇传送门洞，幽邃难测。 第274章 九真玄光 “嗯？很奇怪的魔法结构，跟常青城的魔法阵有些类似，都是以无形结构引导自然能量。不过这里夹杂着部分有形结构，用湖沼水体为载体、以雨林植物为骨架，有如纵横交织的网络，维持自然能量的运转。似乎~还有点别的东西。” 一片潮湿的湖沼边上，提乌斯一行人藏身在粗壮的雨林树木的板状根之间，靠着周围低矮植物的宽厚叶片作为遮掩，小心观察着周围情形。 此时众人一言不发，依靠米妲展开的心灵网络进行沟通，提乌斯戴着单片眼镜，激活其中“秘法视觉”效力，仔细端详着周围环境中的魔法灵光，并且加以辨析。 沃夫则小心扒开一片大如窗户的湿滑绿叶，紧盯着两百多尺外一伙蛙人，问道：“这个魔法阵会侦测到我们吗？是否会主动对我们发起攻击？” 提乌斯摇头道：“就我看来，还不至于能进行自主索敌、自动攻击，仍然需要有人进行操控，有些类似奥术中的‘铜墙铁壁’，我觉得这里没有常青城的魔法阵精密，而且偏重于水元素和植物领域，好像还有一部分死亡领域的能量，估计是跟雨林环境的动植物腐烂衰败有关。” 沃夫在心灵网络中笑了一声：“哦！咱们的提乌斯阁下是越发高明了，那我们接下来会遇到什么？蛙人骷髅？蛤蟆僵尸？还是说活化植物？” “蛙人对不死生物比较忌讳，不过倒是有类似你们翠绿之环的活化魔藤。”提乌斯捏了捏单片眼镜。 “别在我面前提那伙人！”沃夫冷哼道。 “行行行，不提他们。”提乌斯迁就这位老相识，仔细观察一下周边情形后，给每人分了一张折成小三角的纸片：“我知道你们几位能耐不差，但还是要以防万一。这是特制的‘回避侦测’护符，两个锐角对折起来就能生效，能够维持十二个小时。” 众人各自接过纸片对折，护符转眼消融为一股无形魔法能量，流转在身体周遭，没有惹起丝毫水面波澜。 “维达，潜行侦察就由你来负责，路上有什么陷阱记得提前解除。遇到蛙人巡逻，先不要急着动手。”提乌斯对黑武士说道：“米妲的心灵网络，半径距离大概是一百二十尺，你就在我们前方一百二十尺以内，随时告知我们前方情况。罗莎莲大人，您的感知敏锐，要是有蛙人潜伏者躲在水塘泥沼之下，记得提醒我们。” “小鬼就知道使唤人。”罗莎莲躲进米妲怀里，只有一颗小脑袋从衣领间冒出来。 提乌斯连连恳求道：“罗莎莲大人行行好? 这也是为了常青商会嘛，说不定奥兰索老师此刻就关注着我们的一举一动呢！” 小黑猫抖了抖耳朵? 提乌斯则转而对米妲说道：“小米妲? 你就跟在我身边。我们是要找到幽暗地域入口，路上尽量不要惊扰到其他蛙人? 万一遇上了，可能需要你用心灵异能来惑控它们? 比如用‘篡改记忆’? 改变短时间内的记忆? 保证我们安全通过。说不定还要从蛙人的记忆中找到更安全便捷的路线。” 沃夫没好气地说道：“又是惑控、又是侦测思想，还要她负责治疗，提乌斯，你可真会使唤人啊。” “能者多劳嘛！”提乌斯俨然小队指挥模样：“倒是你? 别仗着力气大? 看见蛙人就动手。虽然这帮怪物应该还没有应答岗哨这类太高明的策略，可一旦发现死伤失踪，还是会提高警惕的。” “互保同盟把蛙人杀得屁滚尿流，人家早就紧张万分了！”沃夫问道：“还有? 为什么我们不能用以太魔法船一直潜航到幽暗地域入口？” “你傻啊！”提乌斯跟老朋友在一块时，完全没有高等法师的气度神态? 翻了个白眼笑骂道：“整个蛙人的聚落和巢穴，都处在魔法阵的保护下。魔法阵的无形结构穿过以太位面，延伸到水元素位面，这才能跟水元素领域的产生联系。我们要是开着以太魔法船硬闯，被魔法阵弹回现实位面都算好事了，就怕发生什么奇怪意外！ 你以为魔法阵都是画在地面或墙壁上的圆圈符文吗？奥兰索老师在常青城的魔法阵，就是一种无形的能量结构，如今已改良到可以限制未被准许的灵体虚体潜行进入了。 哦，不妨跟你明说，奥兰索老师派我来对付蛙人，另外一项任务就是找到蛙人聚落这个魔法阵的核心。” 沃夫问道：“找到之后呢？” “能夺取就夺取，要是不能也不勉强。”提乌斯抬了抬下巴示意黑武士维达：“这件事也是由他来负责，总之首先还是完成清理幽暗地域出入口。” “那就赶紧出发吧。”沃夫有些厌烦地看向天空：“这种地方动不动就下大暴雨，路上可没那么好走。” …… 一处隐秘封闭的特殊空间中，上方是巨碗倒扣般的穹顶，安置着散发蓝白色冷光的魔法晶柱，照亮了穹顶内壁密布的繁复奥术符文，好似数十个魔法阵层层嵌套铆接，汲取魔法能量的同时，有序地进行精密调整，然后灌注到地面四角的魔法浆池。 那是富含魔法能量的宝石研磨成粉尘，再倒入大量昂贵的炼金药剂，混合成一片彩耀溶溶的奇异浆液。随后经由地面上特制的水晶导管，汇入最中央一座大池。 大池周围，是类似几丁质的瓣状外壳，此刻保持着敞开状态，可以看见池中的彩光浆液间，有一位皮包骨的消瘦老人，周身插满导管，依赖特殊浆液维持肉体那几近凋零的生命。 这名老人就是齐达罗克大法师，如今的他已经无法用本体进行沟通，但完全不妨碍他操控一具肉身魔像来跟人交流。甚至在这种状态下，大法师本人仍然具备强大的施法能力，可以无需任何手势咒语，弹指间发动惊世骇俗的力量。 这个隐秘的空间，半径超过三百尺，看似处在昏暗幽深的地底环境，实际是一个特殊的半位面，比起普通的“法师豪宅”要更大更特殊，似乎眼前所见“内部”并不是半位面的全部，并且还联系着某个魔法涌泉，不断汲取着魔法能量。 半位面内中有数十位隐形仆役操持着各项杂务，另有四尊骷髅架子般的精金刀锋魔像，将骇人刀锋收拢抱合，维持静默状态停在角落，而玄微子就在一尊魔像旁的炼金台上，摆弄着一系列精致器皿、昂贵原料，尝试调试药剂。 “奥兰索医师打算夺取蛙人聚落的魔法阵？” 听到肉身魔像开口询问，玄微子说道：“确实有这想法。我很好奇，听说蛙人是通过与祖灵沟通从而获得法术的，这跟是否精魂法术有些相似？” 与齐达罗克大法师过往面容相近的肉身魔像回答道：“我倾向于跟教会的神迹作对比。蛙人的法术，其实是将祖灵流入现实的力量，加以引导和塑造。这类法术在奥术体系完善之前，甚至在神圣之主教会扩张之前，在旧大陆各个种族内可谓是比比皆是，有的干脆称之为神术。” “等等，祖灵法术我大概能够理解，可为什么说跟教会神迹有可比性？”玄微子瞧着一瓶药剂从青蓝转为紫红，询问道：“难道教会所崇拜的神圣之主，其力量也流入了现实世界吗？我看过他们的圣典，都说是信徒要向内审视自己的灵魂、忏悔自身的罪恶，贯彻美德、正义与善良，向神圣之主奉献自身的虔诚信仰，以具体实在的方式践行善良与正义，由此蒙受主的感召……” “奥兰索医师背得可真够熟的，不愧是教会推崇的地上圣人。”大法师魔像戏谑道。 玄微子只得苦笑以应，大法师魔像说道：“抛却这些虚伪的道德追求，教会神迹的力量，毫无疑问是从教徒与信众的灵魂流溢而出。什么审视啊、忏悔啊、信仰啊，根本上就是为了体会到从灵魂流溢而出的神迹力量。由于是基于活体生命所涌现的魔法效能，天然与正能量所亲和，教会神棍们理所当然地擅长治疗法术了。” 对于齐达罗克大法师这种说法，玄微子不置可否，法师自诩理性看待世间万物，但其实也有顽固的偏见和傲慢，尤其是对待教会神迹这件事情上。 可这番解释，确实给玄微子一些启发，过去十年他专心修炼的同时，也在根据天空歌者的守护精魂，尝试改进星纲法坛，加上那两位以太会高等法师“诚恳”分享的知识，对以太位面有了更深的了解。 如果说星界是思维意识的世界，那么以太位面的物质色彩，则要相对浓烈一些。而且就天空歌者的情况看来，以太位面更类似于粘合了四大元素与正负能量的中介，从而让主物质位面具备形成结构的基础。 而诸如橡木圣居、法师塔这类附着于现实物质与区域的魔法结界，也向以太位面有一定程度的延伸，以保证虚体或灵体存在，不能够直接穿透进入这些魔法场域。 玄微子以这些知识为基础，将专用于遁变隐化、藏形避劫的《丹景道精隐地八术》与《解形遁变流景玉经》两部道经，重新推演变造，向内结合如“火焰解体”、“幻化灵体”这类心灵因，向外结合精魂法术沟通元素能量的技艺，掌握了几近于散则为气、聚则成形的遁变之法。 这遁变之法首重保身御劫、隐沦逃灾的手段，可以让玄微子短暂化为一股强大的元素能量，并且拥有极快的速度。哪怕以后被“次元锚”、“次元锁”的手段限制了传送法术，也可以施展遁变之法，如同当初大气亲王身化闪电，瞬间穿过几千尺的距离，就算有高手挡道，也能直接撞开，颇有几分大神通的玄妙。 而借给提乌斯的以太魔法船，也被改造成可以施展遁法，不过那是为了适应奥术性质的版本，速度没有玄微子的遁法快，却可以携带数人一起遁行。 但相比起道法成就，这些都是小术罢了。过去的十年间，玄微子脱胎换骨功成，凡胎蜕变、仙身半成，内外生机凝炼升华，已经超脱族类之别，可以说不是一般意义上的人类了，寿元延益，少数也能驻世五百年。 至于这算不算迈入传奇等级，玄微子也觉得不好说，但他的体质与生命力，估计那些壮硕似熊、力能揉铁如泥的高等战士，都比不上玄微子。 除此以外，内外生机凝炼、三部八景二十四真拱卫一身，让玄微子基本免疫了能量吸取、属性伤害与吸取等负面影响。如果他愿意，还可以将这种效果展开成特定的灵光效应，以此庇护其他人，范围将近百尺。 这完全可以说是自“灵根玉液”、“丹华流霞”后，从疗伤自愈、驱散负面效果、防护死亡等效果，到抵抗外力破坏生机运转，仍是正宗道法的固形保生之功。次第明确，玄微子将其命名为“九真玄光”。 《上清九丹上化胎精中记经》中有云——“升降**，内结玉光。真人见形，体生奇光”。在这个世界经过玄微子重新整合，因此才表现出“九真玄光”的能力。 “九真玄光”是基于玄微子脱胎换骨、身心转化后的特异能力，哪怕主动展开影响他人，也属于少见的超自然能力。 此外，“九真玄光”相当于微缩版的星纲法坛，凝炼于玄微子之身，伤害减免和元素抗力提升之余，还可以额外汲取外界能量继续增强，随时获得如“钢筋铁骨”的超自然效力加持，并且没有行动迟缓、敏捷下降的代价。 可以说，提乌斯的“肉体注能”，其实就是玄微子为了脱胎换骨、炼就“九真玄光”得前置试验。而提乌斯的“肉体注能”也不是凭空变化，需要从古代巨人遗迹中提取部分生命信息，利用心灵异能进行调整，再稳定成奥术的结构。 毫无疑问，齐达罗克大法师就是看中这一点，所以才请玄微子协助。 第275章 脱胎换骨 齐达罗克大法师找玄微子来帮忙，算是找对人了。 丹道之中脱胎换骨，是后天逆反先天过程中，不可回避的一重境界，是自我身心重新孕育、再历新生的过程。如同一方天地，在虚无中迸发涌现，可以说得上是“重开地水风火”。 说得明白一些，就是在调摄身心、重构魂魄的过程中，让自我身心神炁适应天地自然的运作规律，寻觅出顺乎天地阴阳的造化玄机，有些道法修持称此关为“盗天机”。 这个过程未必会炼就出何等强大高深的神通法力、奇能异术，并且源于内在转化，会有凶险的换骨劫数。 换骨劫并非惹来天打雷劈、火起风生，而是炉鼎生机逆反先天，洗炼形骸、渐蜕凡胎，整个过程就像一边拆楼一边建楼，稍有不慎就是筋骨挫断、经脉窒碍、腑脏僵化。 而在渡过换骨劫数之后，炉鼎新生，过去种种神通仿佛与生俱来。而在这个世界，玄微子找到相近的对应状况，就是原本法术转化为类法术或超自然力，甚至是特异能力。 虽然类法术或超自然力，乃至于特异能力，并没有必然的关联，也不是说掌握类法术与超自然能力，施法等级也会相应提升。可是对于修道之人而言，获得更多类法术、超自然力与特异能力，的确就是身心转化、魂魄凝炼的部分体现。 比起学会一道法术，将法术恒定在身上肯定更难，而要把法术效果化为自我身心的一种无法驱散的超自然能力，那必定是生命形态产生变化。 脱胎换骨的妙处便在于此，不是法术变形，而是身心魂魄内在具备变化的源动力。如今玄微子也掌握了类似德鲁伊荒野变形的超自然变身能力，并且能够做到部分躯体变化，或者保持类人形态，长出羽毛翅膀、野兽爪牙。 这就像上古仙家仍存洪荒遗风，多有非人之貌，或是背生羽翼，或是有类虎豹，或是人身蛇尾，这便是脱胎换骨、吞形变化之功，乃是神仙之法。 若说上古地仙之法追求留形驻世，那么神仙之法则偏重有无隐现、变化莫测。其实两者都是为求长生久视之功。玄微子所修丹道，经过前人整合融摄，炼就阳神的地仙境界已经基本容纳了驻世长生、隐现变化之功。 只是地球上的变化特性不够活跃，要真的能够如意变化，那恐怕要修炼至世间法极致，非仙家不可轻为。 可是在这个世界，生机寿数悠久与否，并不与隐现变化之功有必然关联? 变化特性也强烈得多。心灵异能中甚至有活人变化为死物的“超态变化”，奥术之中也有“变形万物”? 这些玄微子在上辈子都极难做到。 当然了? 玄微子并没有打算像昂维诺那样变成凶暴野兽，也不是要跟沃夫一样化作人立巨熊? 而是专注于变化内在的身心结构。 既然能够让提乌斯这样的法师变成精通武技与近战的巨人，那是否能让高等心灵术士变成同样掌握高等法术的法师、牧师或者德鲁伊？或者变成体格强健、武技精妙的战士武者？ 这不是短暂的强化? 而是生命气息、体型外貌、身心状态、专长技巧、施法能力等各个方面? 进行彻头彻尾的变化。甚至任何侦测法术也看不出变化的痕迹? 用“反魔场”与“裂解术”都不能破除遏制这种变化。 这是通过对自身的转变与革新，不再局限于一种形态，拥有应对不同状况与环境的能力。所谓顺乎自然、调和阴阳，莫过于此。 至少玄微子还在印证? 而眼下齐达罗克大法师自己送上门来给他做试验? 他也就不客气了。 “这瓶药水，我取名为‘完全革新’。”玄微子手提着一个小巧精致的水晶瓶，里面是七色变幻、兀自旋转的奇妙药水，分量就是一小口? 但魔法波动强烈到几乎能生成阵阵铃铛脆响，梦幻非常。 玄微子解释道：“这是我模拟‘心灵革新’这道灵能而制作? 一旦服下这瓶药水，会极大程度地扩张心智和感官，能够清晰地聚焦自我意识，从而获得更显著的可塑性。类似于你们法师通过记忆法术，将原有法术位上的能量进行重构、替换法术。 不过这瓶药水效力更强，会深度刺激生命与意识的潜能，将过去岁月中学习、锻炼与积累下来的能力，呈现为有迹可循的信息流，以此获得改写自身能力的机会……大法师阁下弹奏过弦乐吗？” 大法师魔像回答说：“以前接触过，但了解不多。” 玄微子说道：“就像调整琴弦的松紧、移动部分结构，会产生完全不同的旋律。如果说‘心灵革新’是改变一两条琴弦，那么‘完全革新药水’就是让你能够改变所有琴弦。” 大法师魔像僵硬的脸上似乎要挤出一丝喜悦表情：“听起来，有些像是‘许愿术’。我们法师可以通过这道法术，强行提升自身的能力素质。我打造这四台精金刀锋魔像，也利用了‘许愿术’和‘变形万物’。” 玄微子笑而不语，法师的“许愿术”在他看来，多少有点像是“言出法随”的神通。这道法术无法归类于奥术八大派系中任何一系，某些法师声称，“许愿术”其实是通往传奇层次的道路，这种随意操弄与改变现实的能力，就是魔法的本质，也是法师的终极追求。 不过相比于“言出法随”，心灵术士可能更倾向于“心想事成”，九阶心灵异能中确实有一道与之相近的“逆转现实”，但玄微子至今尚未能掌握九阶灵能。 毕竟“心想事成”这种事，在妄境之中还行，要是带入现实之中，就是入魔之道了。玄微子在经历了圣鳞之子侵染灵台、自损修为后，魔性渐消，渐渐回归道法自然、顺应阴阳的路子上来。 “奥兰索医师觉得这瓶药水，真的能够协助我进行植皮仪式吗？”大法师魔像还是略带怀疑。 玄微子说道：“我知晓大法师阁下的顾虑，那不妨让别人服用，试验一下具体的效果？” 反正都是齐达罗克大法师自己出钱出原料，要是试验没问题，那玄微子说不定就能在异世界炼制出助人移炉换鼎、重塑肉身的九转紫金丹啦！ …… “九转紫金丹？好大的口气！” 葛兰卡山城上，昔日的巨蛇王冠宫殿，如今就只剩下一座平坦的山顶祭坛，“扎里大盟主”站在祭坛之上，仰望天空，浩荡风云呼啸盘旋，放眼地面，广袤原野郁郁葱葱，大小河流绵延至地平线，四大元素、正负能量、动植物类，诸般领域、种种能量，都被调谐至玄妙的均衡状态。 玄微子化身以“扎里大盟主”的身份，在部族大联盟待了足有十年之久。这十年间，他做了几件大事，首先是整合已经破败凋零的衔尾巨蛇部族与其他零散小部族，将他们统一归入自己麾下掌控，大力修建水利、开垦土地、平整道路。 不管任何时候，吃饭都是第一位的。大平原正如其名，没有大起大伏的崎岖地形，从北方与犬牙山脉发源的河流，提供了充足的灌溉水源，只要运用得当，这片土地可以供养充足人口。 此外，就是配合天空歌者，建立全新的守护精魂信仰，陆续接纳驳杂繁多的图腾崇拜。同样亲和自然领域的星辰教团与翠绿之环，则协助在部族大联盟内传教。 不过这种传教，并不是简单地尊奉某位神祇，而是传授和整理各类知识。因为精魂使者本身就是各个部族的知识传承者，他们所掌握的天文地理、自然生态、治疗医药、神秘魔法等知识，过去只是在部族内零散断续地传承积累，如今不光是信仰地整合，连知识也在进行逐步整合。 一开始玄微子还担心，星辰教团和翠绿之环一起来做这件事，会不会导致两个教团相互冲突。比较庆幸的是，也许因为铎伦身为土著，更能与部族民亲密无间地交流，星辰教团也彻底压过了翠绿之环在本地的势力。 加上昂维诺只是名义上的协助，他本人在部族大联盟转了几年之后，就没再逗留。而且翠绿之环也将重点放在海上徘徊的“无尽复仇风暴”，人手也被陆续抽调离开。 除此以外，玄微子还在大平原内部划分了九个教区，安排教团祭司，处置教务、传授道法。而像长獠、角犀这两个仅存的大部族领地内，也有教区分布。 玄微子并不打算跟圣鳞之子那样，盼着几年内就把各个部族吞并，而是以星辰教团和守护精魂的信仰，一步步将剩余部族容纳消化。 这个过程也许要花费数十年、上百年，玄微子未必会一直担任这个大盟主的职责，不过他已经准备好应有基础了，事情会往这个方向逐步发展。 天空歌者创造的守护精魂，是以整个大平原为道场，玄微子耗费十年，在大平原内大力修建的水利和道路，形成一个复杂的网络系统，不光是现实运输往来的通道，也是让守护精魂扩张感知与影响的脉络。 这其实就类似于星纲法坛，但规模要庞大得多，守护精魂可以轻易做到削平山峰、撕裂大地。但是作为守护一方的地祇，祂当然不会对自己的道场做这种事。 而今天，葛兰卡山城将会举行一次巨灵大祭，大平原上各个部族的信众都会赶来。 比起过去动辄要活祭千人的圣鳞大祭，如今的巨灵大祭严禁一切活人血祭、自残牺牲。由天空歌者创造的守护精魂，并不需要污秽的血肉与灵魂作为祭品。 正所谓“清约盟威、神不受食”，伐山破庙不光是要诛除不正邪神，也要告盟天地、清约正祀，这既是约束鬼神，也是教化世人。 因为神道本就是与人道密切关联、彼此影响的，不设限制的鬼神，信奉之人往往放纵狂悖。可如果世人不加教化引导，鬼神也会行止无端，轻贱盟威。 不过巨灵大祭还有一项用意，那就是在祭祀中寻找有敏锐感知、独特亲和的人，是让天空歌者与玄微子抡才择人的机会。 再怎么说，部族大联盟和星辰教团的人才还是太少了，不能跟各个法师组织相提并论，需要积极培养和储备人才。而这也是玄微子想出来的办法。 精魂法术来源于施法者与天地自然、巨灵精魂的同调，高度依赖感知，这不必多提。可除此之外，也有部分人天生具备某种亲和素质，这不光是指具备血脉天赋的术士，也包括那些对某种身心运作模式有着天然亲和的人群。 这些人并不是被传授精魂法术，而是会与守护精魂缔结契约，直接获得守护精魂赐予的施法能力，如同被灌顶加持。 这是天空歌者自己摸索出来的办法，根据玄微子了解，旧大陆过去历史中，其实也有类似的施法者。他们与各类奇异的强大存在缔结契约，这些对象也许自称神祇，也许是被教会称作邪魔、伪神的存在。 后来法师把这类施法者统称为“邪术师”。如今人类文明中，邪术师已经很稀罕了，反倒在非人生物中仍然可寻。 “怎么样？今年可有找到几个适格者？”玄微子望向山下有序列成几行、缓缓行进的朝圣信众，朝半空中说道。 此时就见一名五六岁的小娃娃从天而降，他身披不同鸟类羽毛编织成得彩色羽衣，端坐在一片棉花糖模样的云团上，模样可爱地飞到玄微子身旁。 “是找到几个了，不过还要慢慢调教。”这位小娃娃就是天空歌者，当年灵台一遭，让他也学会了变化人形。 跟守护精魂缔约的人也不是一下子就立刻获得强大法术的，被守护精魂所赐予的力量，更像是一枚种子，还需要慢慢培育发芽，玄微子在这过程中也没少指点。 “想必今年不需要我来帮忙了。”玄微子说道。 “怎么？你真的要离开了？”天空歌者问道。 “部族大联盟各项事情已经走上正轨，而我也要集中精力应对接下来的事情。”玄微子说道：“何况当初我就答应过翠绿之环，要协助他们解救‘无尽复仇风暴’中的德鲁伊贤者，经过这些年的积累，现在也该是时候了。” 第276章 名实 翠绿之环终究不能算是玄微子的从属，他们前来新大陆研究精魂法术，主要用意就是为了解救困在“无尽复仇风暴”中的多位高等德鲁伊。 虽然星辰教团也重视与自然的沟通，可是在玄微子的影响下，侧重于寻找群体组织如何跟天地自然相处，既不是无休止地掠夺搜刮自然造物，也不是狭隘地“顺应大自然”，而是要探索出一条兼顾自然生态基础、社群文明聚集的良性发展道路。 这也是为何作为星辰教团外围组织的常青商会，会主动参与到开拓沼泽雨林、建立种植园的事情中，换做是翠绿之环的德鲁伊，断然不会参与其中的。 小娃娃模样的天空歌者说道：“‘无尽复仇风暴’？我听塔瓦隆说过，虽然深在内陆，有时候我也会感觉到从远方飘来的水汽中，夹杂着强烈的能量。你说得对，越早解决越好，拖延太久了，那些翠环贤者可能救不回来。” 玄微子则微微摇头道：“其实我也没有完全的把握，无非就是对德鲁伊操控自然能量的最高杰作颇感兴趣，这能够延续几十年的特殊气候现象，正说明了翠绿之环与自然深度接合与运用。” 任何法术能力，本质都是运用天地之力的结果，只是不同施法体系的运用方式、引导媒介、沟通对象各有差别。而玄微子通过了解不同施法体系，就能揭示出其相对应的规则，更好地调整身心、妙合天地。 “听说互保同盟要跟帝国打仗了？”天空歌者问道：“这几年帝国和奥秘之眼没少试探你我，貌似还有人尝试用法术诅咒你？” “呵，那件事啊。”玄微子苦笑道：“诅咒还算不上，但就像成天有苍蝇在耳边嗡嗡响，烦不胜烦，我就只好出手了。” 天空歌者笑道：“别人不知道，可那一次连你这个分身也一块去了，动静还闹得挺大。” 最近四五年，奥秘之眼陆续抽调力量回来针对互保同盟，虽然还没有爆发大规模战事，可先期的试探已经在悄无声息中开展了。 一方面是向互保同盟和常青城派出间谍，另一方面则高等施法者之间不显山露水的争斗。 前者玄微子倒是不怕，要在心灵术士眼皮底下搞小动作，简直就像在大广场扒光衣服跳舞那样显眼。玄微子见一个抓一个，用来做人体实验，反正对方也没法出面承认。 可后者就比较麻烦了，因为高等施法者的手段，未必都是像弗斯曼那样喜欢面对面地战斗。比如经常朝着常青城施展预言法术，各种或明或暗的窥视，还有就是对自己手下人的惑控暗示。 一开始玄微子还只是制作些“回避侦测”、“心灵屏障”的魔法物品，但发展到后来，奥秘之眼居然派出一位真言师，尝试对自己施加诅咒。那位真名师能够远在新大陆沿海城市的法师塔中施法，试图将玄微子流放到异次元空间囚禁起来。 真言法术当然没在玄微子身上生效，却弹射给常青城一位无辜的心灵武士，这让玄微子心生警惕，并且立刻决定对这位真言师动手。 别看“心灵公爵”名头很大? 玄微子其实根本没办法在常青城遥隔千哩出手毙敌，而是本尊与化身一同? 凭着对方诅咒施法的微妙感应? 悄然去往沿海，发动北斗摇落剑? 直接将法师塔炸碎。 至于靠心灵异能惑控了真言师某位学徒、让他在法师塔内中关闭了部分防护咒文，还有伪装成旧大陆纨绔子弟、花钱请守卫法师塔的奥秘骑士去嫖娼喝酒? 以及暗中发动小商人小工匠等友好市民冲击总督府、高声抗议帝国加税这些事? 基本被淹没在那一道夺目剑光之后? 没被世人所留意。 玄微子终究还不是“炎魔”席邓斯那样传奇法师，没办法直接在半空中撕开一道传送门，将威力惊人的传奇法术当成洲际导弹砸过去。 就算是当初对付流水亲王时，北斗摇落剑通过传送法术发动攻击? 那也是需要化身来锁定和确认目标? 本尊与化身相互感应之下才能施展出来，威力也远不如在星纲法坛内施展。 而且攻击一座有着重重防护的法师塔，就算是玄微子也没有必然的把握，所以要本尊与化身配合? 将法师塔的内外防备降到最低。然后以新近修成的“九真玄光”，立身登坛? 凝炼星界灵能，人剑合一遁化剑光，一举击毁整座法师塔。 至于那位真名师，其实当场就被剑光斩灭生机、摧灭灵魂了。而为了震慑奥秘之眼，才顺便搞了一套开颅摘脑的把戏。 此举确实对奥秘之眼大为震慑，似乎也坐实了玄微子的传奇灵能者身份，冠以“心灵公爵”的称号。起码让那些自认为不足以跟玄微子对抗的法师收敛起来，不再敢冒险试探。 而玄微子如今到底算不算迈入传奇等级呢？如果仅论灵魂强度，那应该是确切无疑。而且脱胎换骨之后，生命层次与寿命长度，也超越了普通人类。就算是传奇武者，体格强悍，拥有千军之中取上将首级的战力，也没比一般人长寿多少。至于传奇法师的延寿手段，也不乏往非人方向转变。 如今玄微子倒更像是保持着人类形态的传奇怪物，比如蔓生怪之王、卡斯塔这样的传奇怪物，也不见得施法能力有多高明，但胜在生机强悍，寻常法术难以成功击穿他那一身抗性豁免。 不过玄微子也懒得在意这些了，传奇施法者也不代表无敌，他的道法修为也不会因为是否被世人认为传奇等级而提升。 …… “前方池塘有超过十只巨蛙，潜伏在水中，冒充礁石。” 心灵网络中，传来黑武士维达那个与构装体般的声音，语气几乎没有起伏，让沃夫感觉十分奇异。 提乌斯一行人穿过大半个蛙人聚落，从一座蛙人渔场——类似于人类牧场羊圈之类的地方，来到地底的岩窟洞穴之中，此处通往幽暗地域。 由于湖泊沼泽的原因，蛙人聚落地底潮湿非常，错落纵横的洞穴里，不是地下湖便是泥泞池沼。光是探路摸索，就耗费了提乌斯一行人两天两夜，根本没有适合休息的场所。 “那些巨蛙应该是负责警戒的暗哨。”提乌斯捏了捏眉间，长久的紧张和潜行，也让他有些疲惫，朝众人说道：“这是通往幽暗地域的必经之路，大家觉得要怎么对付这些巨蛙？” 沃夫问道：“这些巨蛙体型有多大？” “看情况，大的能长到大象那体型，一般的也跟河马差不多分量。而且体表会分泌毒素或者酸性黏液。”提乌斯说道：“其实巨蛙跟蛙人就是亲戚，都是卵池里孵化的蝌蚪，无非是有的长成了蛙人，有的长成了巨蛙。巨蛙的智力不行，对惑控法术的抵抗能力一般。” 沃夫瞧了米妲一眼：“我们一路上也没少惑控蛙人，有两回差点要动手了。” 提乌斯摇摇头，藉由心灵网络问道：“维达，这些巨蛙分布情况如何？” “彼此间距超过三十尺，零散分布。” “太远了，又不是蛙人士兵几个一块巡逻。”提乌斯否决道：“看来还是要将他们引开，然后快速通过这个池塘。” “要是他们不被引开，而是直接发动攻击呢？”沃夫问道。 提乌斯咬牙道：“那就要战斗了，虽然我们这几个人，根本不怕那些巨蛙，但估计战斗动静会引起注意。蛙人并不擅长建筑或者挖凿，地底洞穴便是天成的居所，周围一圈住了不少蛙人，就连那个卵池和圣坛，都是有一半在地底。” 沃夫笑道：“我负责杀怪砍人，你是法师，你来想办法对付其他情况。” 提乌斯皱眉说：“我可以弄几个幻影引开蛙人，顺便留下符文陷阱。维达，在巨蛙反应过来之前，你能除掉几个？” “三个。” 听到这话的沃夫愣了一下，心想这位心灵武士是不是有些自以为是了？巨蛙彼此间隔超过三十尺，就算是精通潜行偷袭的游荡者，已经做到了轻易命中怪物要害、保证一击毙命，可要在反应之前除掉三头巨蛙，这要多迅捷快速的武技？ “那好，我先用幻术引起巨蛙的注意，尽量让他们聚集起来。”提乌斯说道：“沃夫、罗莎莲大人，到时候就看你们了。” 沃夫已经将双刃战斧和棱齿大棒握在手里，说道：“那就少废话了，动手吧！” “着急什么？”提乌斯从挎包里摸一柄银质魔杖，伴随咒语低吟，一道“弱效幻影”塑造出一条蛇人，两手拎着明晃晃的弯刀，朝着洞穴中蜿蜒而去，来到池塘边上挥动双刀，发出古怪恶毒的咒骂。 此举立刻引起池塘水波激荡，十三头巨蛙立刻生出反应，一个个渐渐浮出水面，发出具有敌意的咕呱叫声，却没有急于全部离开池塘。 沃夫被提乌斯施加了“隐形术”，也来到池塘边上，他控制着脚下步伐，毕竟这法术可不会让体重消失，松软泥淖仍然会显露出沃夫的脚印。这让他不太适应，抡起战斧大棒，跟敌人正面搏杀才是他的风格。 就见几头巨蛙朝着蛇人幻影靠近，鼓胀着肚皮正要发动攻击，后方池塘一阵微不足道的涟漪，那名黑武士维达居然从洞穴顶部忽然落下，明明速度快如箭矢离弦，却没有半点声音，轻轻一点，就让一头巨蛙沉入水中。 沃夫没有昏暗视觉，看不清黑武士究竟是用什么武器、何种手法击杀巨蛙的，神识灵觉只是感应到一丝短促闪过的灵能波动。 快逾眨眼，黑武士维达从巨蛙背上一跃，如同黑夜中的幽魂，几乎无法分辨，别的巨蛙还没反应过来，第二击便已落下。 这回沃夫看到了，那是锋利到不可思议的红色利刃，带着恐怖的高温与灼热，直接将巨蛙的头部给切了下来。 不过眼下轮不到沃夫继续旁观，几头巨蛙朝着蛇人幻影吐出长舌，直接穿过幻影，让蠢笨的巨蛙莫名愤怒，发起一阵触手乱舞般的长舌抽击，把沃夫也卷了进去。 沃夫顺势一扑，双臂奋动雄浑内劲，战斧与大棒好似两扇城门回弹合拢，迎面将一头巨蛙脸颊生生砸碎！ 战斗瞬间爆发，察觉到敌人变化显现，巨蛙纷纷发出响亮怪吼，虽然赶不上音波法术，却也足以经由洞穴岩窟的构造，传出极远的距离。 沃夫先是一惊，可随即察觉到一阵心灵异能扫过，将响亮怪吼重塑扭曲，化为一阵流水波涛，在水分充沛的地下洞穴中，再寻常不过。 这其实是米妲施展的“操控声音”，她也悄然来到洞窟内中，星光体构成的“隐蔽膜”，让她的身形偏离失真、模糊不清，在昏暗洞穴中更是难被发现。 与此同时，罗莎莲变成一头大型剑齿豹，随身一阵凛凛强风，风中隐现旋转不息的刀刃利芒，这是以她自身利齿獠牙的特性，勾连自然能量生成的“剑刃护壁”，一举跃入巨蛙之间，好似一排锋利锯齿狂斩而过，瞬间杀得血肉模糊起来。 这群巨蛙哪里想到会有这样强悍得敌人忽然杀入？它们没有施法能力，只能依赖天生的体表毒素和酸液，原本利用蛙鸣的警报，也被心灵异能扭曲成毫无意义的水声，不知道还以为是巨蛙忽然发情。 战斗持续了还不到一分钟，等沃夫一斧头将最后一头巨蛙开膛破肚，他才发现那个黑武士维达居然一个人击杀了六头巨蛙。这名心灵武士手中长剑，剑刃就是一束凝炼红光，看不出哪一侧才是刃口，感觉就像一根红光棍子。当战斗结束之后，剑刃自动缩退消失。 “哈，你们动作可真利索。”提乌斯这才慢悠悠地走来，望着池水上飘着的巨蛙尸体，很是满意地点头道：“这要是换我来，虽然也能对付得了，但一定会是电光四射、火焰狂飙。威力是够大了，可动静也会更大。” “行了！显摆什么？”沃夫一脚踹开巨蛙脑袋，只是略带怀疑地望向那位黑武士维达，问道：“你手中的武器很奇特，是奥兰索医师传授的念刃技艺吗？我在离开柴堆镇之前，就也只有拉贝尔掌握。” 黑武士没有答话，一扬披风飘飞而起，像是蝙蝠般倒悬在洞窟顶部。 沃夫脸色略显不快，提乌斯赶紧出来打圆场：“别生气，维达口风很严，否则也不会被老师委以重任。看，他的灵能技艺还可以在墙壁和天花板上行走，常青城的人都管他叫‘壁行者’呢！” 第277章 真伪 沃夫盯着洞窟上方的黑武士维达说道：“明明可以回避战斗的，结果有人非要动手！万一稍后有蛙人士兵巡逻经过这里，立刻就能引起它们集体攻击！” 提乌斯脸色微僵，他何尝不知道这种情况？但这位黑武士可不是他自己能够随便使唤的，而且人家一口气宰了六只巨蛙，这份实力明明白白，要真的遭遇厮杀，说不定还要靠人家突围呢。 黑武士维达显然没有回答的意愿，众人只得继续前行，提乌斯临走前准备了几个符文陷阱，一旦有人踏上也能及时轰碎洞窟出入口。反正地底通道交错，并不会被堵死退路。 沿着水流倾泻方向，提乌斯一行人又避过几支蛙人士兵，绕开守备森严的卵池方向，一路向下找到幽暗地域入口。 那是一片岩体高低错落、石笋耸立如林的复杂地形，大片形态各异的发光蕈类，有的像是蓝色雨伞，有的像是橘红火把，有的像是淡绿水母，有的像是幽紫晶簇，还有大片真菌厚绒铺陈扩展，好似彩色地毯。发光蕈类肆无忌惮地释放出孢子，形成五颜六色的光雾，萦绕不散，放眼望去一片绚烂霓虹，梦幻非常。 而在更远处，俨然可见几条巨大裂谷，内中也有大型蕈类生长，其体积更是如参天巨树、巍峨耸峙，流水从上方似瀑布般倾泻，将地表湖沼的腐殖营养带入幽暗地域，滋养蕈类疯狂滋长，完全可以说此地是一处特异的“森林”。 提乌斯被眼前景象所惊叹：“看来这就是蛙人在幽暗地域的防线了。幽暗地域的大地脉动辐散效应比地面强烈得多，让传送和预言法术都被扭曲。想攻打蛙人聚落，要么从地面上的雨林沼泽强攻，要么穿过这大片底下蕈林！” “又是这些蘑菇。”沃夫说道：“这些孢子雾气恐怕是有剧毒吧？否则怎么阻挡敌人？不是说蛇人跟蛙人过去是世仇吗？它们也会从幽暗地域发动进攻吧？” 提乌斯扬手指向远处一片彩光荡漾的蕈林间，眼力够好的话，能够看见一些类似蛞蝓或者海参的奇异生物，在缓缓蠕动，不停地吞纳满布孢子的彩色光雾。 “就这些蛞蝓？能够挡得住什么敌人？”沃夫冷笑道。 提乌斯瞪了沃夫一眼：“你懂什么？这是元素蛞蝓，跟魔蝠这种能够往来元素位面的特异生物类似。别看它们慢吞吞的，真要打起来，什么‘刺石术’、‘闪电束’、‘火球术’，可以不要钱般地施展。配合蕈林孢子雾气? 没有几千名普通士兵当炮灰送死，根本攻不破这重防线。 按说元素蛞蝓这种生物一般是要靠法术召唤? 类似法师召唤魔宠。它们能够存在于此? 说明这里的魔法能量非常充沛，已经到了将物质位面与元素位面拉近的程度！” “别顾着兴奋。”提乌斯扫了眼远处倒吊在上方石笋的黑武士维达? 然后朝提乌斯说道：“你把这里的情况说得那么厉害，那我们怎么把这里的障碍扫除？这里一片蕈林怕不是要绵延好几哩? 除了元素蛞蝓? 会不会有蕈人？就跟当初我们在雪地精巢穴发现的那个类似？” “蕈人？幽暗地域可不是有大片蘑菇就一定能长出蕈人? 不过就算有，我们这里也有办法。”提乌斯转过身来，朝着米妲示意道：“老师给你的那根权杖呢？” 米妲从腰间取下一枚碧绿挂坠，卷云纹路温润透彻? 无丝毫杂质。就见她手掌一翻? 挂坠化为碧云如意，握在米妲掌中，此刻却隐约有几分雀跃兴奋，颤鸣不止? 一股肉眼可见的灵能波纹向四面八方辐散开来。 “怎么回事？这不是奥兰索医师的权杖吗？”沃夫记得这柄碧云如意过去一直跟着玄微子的化身，但他离开部族大联盟好几年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到了米妲手上。 而且沃夫神识灵觉中感觉到，碧云如意上那山呼海啸般的波动，令他脸色一惊：“这玩意儿不会是要爆炸吧？这动静不正常啊！我记得这柄权杖，好像就是大蘑菇变成的吧？！” 提乌斯在一旁解说道：“没错！别说这一片蕈林菌毯，就算真的有蕈人驻守在此，凭借这柄灵能权杖，小米妲也能轻松号令它们！” 沃夫搓搓胡子，心想：“奥兰索医师这是把自己的宝贝都送给小米妲了？” 米妲握住碧云如意，小声说道：“你别急，老师已经快想到办法了，十年你都等得来，多等几天就不耐烦了吗？” “她这是在跟那个大蘑菇说话？”沃夫朝提乌斯悄声问道。 “小米妲是常青城除了奥兰索老师之外，能够安稳拿起这柄灵能权杖的人。”提乌斯说道：“其他人要是强行持握这柄灵能权杖，意识中就会听见呢喃低语，相当于一位高等灵能者成天跟你对话。一开始还只是觉得有些吵，再往后就是不能专注施法；如果死撑着不松手，连意识也会受伤，哪怕以后扔开权杖，脑海里也会有不可名状的呢喃声徘徊。” “你这么清楚，莫非是亲身体验过？”沃夫嘿嘿笑道。 提乌斯肩膀一垂，仿佛想起什么不堪回忆，叹道：“老师当初就是要我一天到晚拿着权杖，我第二天晚上就已经睡不着觉了，那段日子简直是折磨。” 一旁的罗莎莲晃着尾巴尖，笑道：“要不是这样逼着你修习心灵异能，哪里有你晋升为高等法师的成就？奥兰索就是看你还差最后一步，所以才有这种要求。” “对，我事后也反应过来了。”提乌斯摇摇头：“但那简直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以寻常法师的思维习惯，恐怕只会把这柄灵能权杖当成什么被诅咒的古老魔法物品吧。” 米妲将碧云如意安抚稳定，斜捧在臂间，步伐轻盈，缓缓走向那片彩耀光雾的蕈林菌毯。 沃夫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说话，他修炼丹法之后，面对寻常毒素已经能够凭强韧豁免抵抗过去，强悍如象的生命活力也让他足以硬顶着一些负能量法术去战胜敌人，凝炼生机流转形骸百脉，也能够像“破除诅咒”般，驱散一些纠缠在身负面效能。 但凡事也有个量与质的差别，那看似彩耀缤纷的蕈林菌毯，连沃夫也看得出是一个极为凶险之地。萦绕不散的孢子光雾一旦大量吸入，就算强韧豁免再高，恐怕连心肺都能长出蘑菇来。可就算闭气而入，细微难见的孢子菌落也会落入眼睛这些要害位置，总之凭沃夫的本事，确实没有多少办法。 这时候就表现出法术的真正用处来了，谁都不可否认，法术用于杀伤的威力是很强大，高等施法者展现那动天撼地的威能，绝不是战士武者所能相提并论的。 可法术并不局限于此，武者战士力量再强，能否惑控他人、令其甘受指挥？两腿跑得再快，又能否一瞬间横跨汪洋大海？别的不说，就眼前这一片蕈林菌毯，沃夫力量再大、武技再强、狂暴再狠，那又如何？难不成还能一拳轰碎眼前阻碍？可就算真的有这本事，不过就是力量超凡的“蛮子”。就像法师如果只懂得扔“火球术”，那也是会被同行嘲笑的。 就见米妲周身灵能光环如盈盈水波弥荡开来，彩耀光雾主动让开一条宽敞道路。顷刻间菇伞收拢、触须缠卷、雾气回旋，绚烂得有些妖异的氛围，豁然清静，虽然仍不失诸般色彩铺陈在这幽暗地域，可凶险意味已然消退。 而斜挽碧云如意的米妲，就像一位手持君王号令的大臣，让灵性知觉若有若无的蕈林菌毯，完全服从于她的意志。 至于那些牛犊大小、体表长满突触的元素蛞蝓，也都乖巧地一拱一拱，聚到米妲身边，肥胖臃肿的身子有规律地颤动，由于不同元素而呈现各种颜色的身躯，泛起一波波如脉搏的光痕，传递着悄然无声的心灵感应。 沃夫看见这副情景松了一口气，随即朝着提乌斯讥讽道：“虽然你也跟着奥兰索医师修习灵能，但你估计也没这本事吧？小米妲轻而易举就将蛙人在幽暗地域的防线瓦解，你们奥术不够给劲啊~” 提乌斯赶紧反驳说：“这哪里能比？我是半路出家修习灵能，主要精力还是放在奥术上！米妲她从小就被奥兰索老师亲自教导，如今还有强大的灵能权杖助力，加上对付一片蘑菇林，这是专业对口好吗？而且奥兰索老师估计就是预见到这种情况，所以才让米妲跟我来的！” “行啦行啦，不用解释。”沃夫拍拍提乌斯肩膀：“趁现在防线被瓦解，赶紧通知军队赶来。” 提乌斯掏出一根“短讯术”魔杖，说道：“军队早就出发了，他们那边幽暗地域的道路好走得多。我这边一发消息，估计他们小半天就能赶来。” 他们两个还在聊天，罗莎莲打了个哈欠往头上一瞧，连忙说道：“喂，那个黑武士不见了哦。” 沃夫警惕地往头顶四周扫视，都没有发现黑武士维达的身影，连他什么时候离开都没察觉。 “他估计是看见我们这里顺利完成，所以去负责他的任务了。”提乌斯倒是不紧张。 沃夫气不打一处来，骂道：“这算什么狗屁家伙？就算是混冒险小队的游荡者也没有这样把队友随便扔下的！他真以为自己武技超凡，可以不用别人协助掩护了吗？” 提乌斯捣鼓着法术：“奥兰索医师既然安排这个家伙来，就肯定对他相当信任。在此之前，我偶尔见过他出手，这家伙简直是直追传奇武者的实力。他那柄奇异的念刃武器，甚至可以反弹魔法飞弹或射线。 就算法师飞在天上，他也能凌空而行地追上去，然后用灵能念控隔空扼住咽喉，让法师没法念咒。只要慢上一瞬间，就会被他一剑劈死……呵呵，这位黑武士维达最喜欢先断手，奥兰索医师说过，这家伙以前就是被人砍断了手臂，所以但凡跟人厮杀，也喜欢先砍断手臂。” 沃夫皱眉道：“这都是什么臭毛病……我就说现在，万一我们这边忽然有蛙人士兵赶来，他是不打算帮忙了？” 提乌斯指了指在那里跟元素蛞蝓逗趣的米妲：“我们这颗不光是瓦解了蛙人的防线啊。就算它们杀过来了，我们也能据有这道防线反击。” …… 黑武士维达好似一团黑烟，悄无声息沿着洞窟顶部，避过零星蛙人士兵，朝着蛙人圣坛与卵池方向折返而回，等来到一处放置杂物的洞穴中，这才如鬼魅般落到地面上。 这位神秘莫测的黑武士足踏方圆之地，腾挪游移，脚下灵能布结交织，精妙的传送效力牵动空间重叠，只见银光闪过，一名粗唇大鼻的土著男性凭空出现。 这位土著男性表情严肃地盯着黑武士维达好一阵，最后忍不住喷笑道：“噗哈哈……服了你了，这是搞什么角色扮演吗？还‘壁行者’，这要不要对你那位儿子说‘我是你爹’啊？然后我亲自编写一部叫做《星界大战》的家庭伦理剧。还得拍几部外传——《奥兰索艳情史》，保证票房口碑双丰收！” “有那么好笑吗？”黑武士身上盔甲披风扭动变化，好似揭开一层薄纱，显露出玄微子本尊真容。 “是很好笑，不就是试验易质神化的本领吗？至于这样装神弄鬼、假冒身份吗？”化身笑道。 玄微子本尊表情淡然：“故事作品当然是假的，可是幻想却非凭空而生。我辈修真悟道之人，为何不能化虚为实？实战当中也重新磨砺了武功筋骨，省得老是宅在常青城、泡在温柔乡。 而且‘心灵公爵’这个身份名头太重，反倒成了阻碍，惹来不必要得关注。一个从头到尾被虚构出来的人物，连真名都是假的，能让那些窥探之人无处把握，也更方便行事。” 第278章 不辩不明 化身冷笑道：“想不到你也会有嫌弃名声太重的一天。” 玄微子本尊说道：“虚名如枷，非我所乐见。不扯那些，眼下先专心要事。” 本尊与化身悄然潜行在洞穴岩窟之中，朝着蛙人卵池方向而去。 “你真打算炼制九转紫金丹？你上辈子也没弄到丹方啊，就算学过一些外丹之法，也谈不上擅长炼丹。”化身忽然问道。 玄微子本尊回应道：“我是不知晓丹方，可大概玄理无非是助人移炉换鼎、洗炼形骸，就像金丹大成、脱胎换骨之功。我自己亲历这段修行，自然明白人身炉鼎的运炼变化。这十年来利用常青商会，广集草木金石各类药物，邀募炼金术师相助开炉，又在心灵武士身上多番验证，已经将将能摸索出大致丹方。” “古人炼丹，都是要谨慎操持一钱一铢的药物，步步推演伺弄炉鼎火候。你倒好，直接花钱请人帮忙实验，靠着商会大量收集原料。”化身摇头感叹。 “如果说这个世界的法师、学者有什么优点，那就是不把知识过度神圣化，只要有钱，没什么是不能交易出卖的。”玄微子本尊说道：“总比老祖宗那些不准妄传轻传，否则就要祸及七祖、殃命灭身的威胁要好。” 化身驳道：“规则法度有异，自然带来世情不同，哪里能够强行比较？我要是现在说，花钱买你耗费十年总结出来的丹方，你卖吗？” “不卖，这种事关乎生死，岂能以寻常金银财货衡量？”本尊说道。 “这不就得了！”化身说道：“但凡奇能异术、秘法神方，如果不想外传，总能找到无数个理由。拿普传秘传来论述孰优孰劣，你想得偏了！就算是这个世界的法师，也不会把所有压箱底的绝技传授于人的。” “丹方不卖，可是金丹能卖啊。”本尊笑道：“而且我所总结出来的丹方，还可以拆解为分为上中下三部。我现在就是在拿齐达罗克大法师来做试验，要是成了，就可以作为特效灵药出售。” 化身问道：“要是人家大法师破解了你的丹方呢？” “外丹饵药又不光是原料配比就完事的，进火退符、君臣佐使一应奥秘，更要有神炁祭炼运用，这便需要有内修根基，哪怕我当面炼丹他们也学不会啊。”玄微子说道：“哪怕炼成了九转紫金丹，也不能代替道法修行，无非是获得一具如获新生、退病炼形之躯，但也无法提升生命层次、增强基础素质。 你也说了，两方世界有差别? 上辈子九转紫金丹是很稀奇的仙丹神方，连我都没把握炼成。可是在这个世界? 别说炼形退病、移换炉鼎的手段? 哪怕是传说中重塑法身、凝聚炉鼎的大罗成就丹，也有重现的可能！ 八阶心灵异能中就有一道‘星界莳’。效果就是一旦肉体被杀? 灵魂可以跨越任何距离、物质以及位面，返回用贮存水晶制作的星界莳中? 同时能够重塑一道鲜活的有机身体? 这放在地球上? 尸蜕还阳、形骸复生，可是正宗的仙家妙法！” “肉体归肉体，法身是法身。”化身明言道：“这道灵能你也会，但你要这么用? 到时候恢复的身躯? 恐怕道法修为尽散，顶多只能保留心灵异能的施法能力了！” “所以我才要重新研究丹方，给自己准备一条退路。”玄微子说道：“这回前来大沼泽行省，就是找到一味难得药材。” “蛙人的卵？”化身笑道：“没想到齐达罗克大法师的植皮物居然是蛙人的卵? 你就没打算传授他什么蟾光照川法、金蟾归玄功吗？让他练成半人半蛤之貌，吞吐日精月华? 说不定还能吐涎炼药。” 玄微子本尊脸色微妙：“就算我教，他就一定学得会吗？学得会，就一定能修成吗？而且以这位大法师习性，哪怕我真心传授玄功妙法，他可未必看得上眼，人家认定自己的道路是正确的，我也不过是去辅佐帮忙。 再说了，我花费十余年重修恢复脱胎换骨的境界，那是因为我有阳神化身的根基，如果不是穿越到这个世界，说不定修为恢复得更快！可是别人呢？ 道法修炼见功日迟，可这本就是追求长生不死、历劫不磨之功，不是要短暂岁月内奇能异术、神通法力的提升。齐达罗克大法师需要快速见效、成果显著的变化，这样的心性修不了道。” 化身点头说：“道法修炼的进境没法强求，资质、心性、悟性缺一不可。有的人初时精进神速，可后来或因内外因素，受限某重境界之前，一生难得寸进；有的人粗鲁愚钝，数十年停步不前，却可能因某些机缘，顿开茅塞、一跃千里。” 玄微子本尊则说道：“其实这个世界的施法体系也是一样，那些真正能够触及到高等施法层次的人，本就是天赋不凡之辈。人体属性与身心素质，虽然未必是生来就完全注定的，可这也不是玩游戏，靠着打怪升级就能涨属性。绝大多数人一辈子都处于平凡层面，道法修炼确实可以提升身心基础素质，但这条件照样苛刻啊。” 化身笑着问道：“哦？我见你之前普传道法、广开法坛，莫非是打算让这个世界人人能修真、个个有功练，让异世界大踏步地朝着仙道乐土转变吗？” 玄微子本尊投来一个古怪表情，像是啃了一口苹果，却看见半条蛆虫那样的表情：“你在胡扯什么？还人人能修真、个个有功练？你哪来的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我确实普传了一些功法，可那是为了大范围筛选一定资质的人手，来给我作为参照比对。真正的金丹大道、仙家玄功，现在得到真传的没有几个！” “我只是觉得，你一身所学也不全是自家明悟，你的祖师仙家都未曾传播天下，凭啥你就随意广传了？就因为你修成了，道法就是你自己的了？”化身语气深沉，充满拷问之意。 “废话！当然就是我自己的了！”玄微子本尊毫不犹豫地辩驳道：“祖师仙家固然传法了，可曾有闻祖师替人修行、仙家替人成道的？道法修炼不是上学读书，是对自我身心的调摄与转化，就算是亲如传法师长，也无非是传授点拨，最终还是要看自己修行！ 更何况，道法非是哪位仙家祖师独私所占，那本身就是教人自我身心如何与世界相处。就算没有仙经丹诀，难道就无需与天地万物、世间他人相处了？道法不光是一部部功法秘笈、一本本道书丹经，如果眼里只盯着这些，未免庸俗狭隘了。凡夫俗子问这番话倒也罢了，无非值得个痴妄愚钝的评价。你来问这些，就是给我找茬抬杠！” “你将我斩出，不就是为了给你抬杠的吗？”化身一脸如常地说道。 玄微子本尊倒并未生气：“我广传功法，终究是为了探索人体身心在这个世界有形与无形的规则法度。哪怕是祖师仙家来了，我也是这番回应。谁叫我都穿越到异世界来了？ 十年前我连脱胎换骨都摸不着门径，要再不做出改变，老是藏着掖着，寿数一尽、两脚一蹬，到时候满肚子道书丹经，有个屁用？要不让道祖老爷、纯阳祖师大发慈悲，把我拉回去？” 化身嗤笑道：“你居然拿祖师们说笑，大不敬啊~” “道法在天，传法在人，不是说我把祖师仙家的神功妙法束之高阁、藏于深山、秘传不宣，就叫尊崇道法的。”玄微子明言道：“道法传承体现在哪？就体现其在不同世界、不同世情、不同风俗之下，仍然生生不息，传人能随方应机而变，能融通物类而化！太史公谈及道家，便曾言‘与时迁移，应物变化，立俗施事，无所不宜’！ 别说换了另一个世界，哪怕仍在地球上，时代风尚难道就永恒不变了吗？祖师仙家对道法玄功秘传不宣，固然也有一定道理，但也要看历史时代啊。后人修为不高、能耐有限，难以阐兴发扬，这无可厚非。但要是搬出‘宁可失传不可妄传’之类的说法，来掩饰自身无能，那就是戕害传承，是道中之贼！ 功法妄传，尚可留待后世发掘审视，失传则是彻底灭绝，甚至任由旁门左道以假乱真，此等教训古来多有！我从不指望人人修道有成，也没盼着这世界个个心向大道。但道法只有传出去，才有更多发展演变的可能，否则固塞封闭、敝帚自珍，只有死路一条！” 化身则认真说道：“那不谈这些虚的，我就问功利之事。你广传功法，对这个世界会造成多大影响？如今心灵武士渐渐增多，星辰教团日见兴旺，恐怕会对法师的奥术体系造成冲击，你就不担心他们集体反扑？还有，既然广传功法，那你的敌人要是针对研究其中弱点来对付你，又当如何应对？” 玄微子本尊瞥了化身一眼，回答说：“法师奥术自有其独特专长，但天地不仁、无所偏私，路不是只有这一条。如今奥术固然鼎盛，但那也是要高度依赖外部物质的支撑。我所传道法，或向外勾招自然能量、或向内深掘身心精神，是通过调摄自我身心，来提升原本的能力。 我也不是贸然开辟一条前所未有的道路，而是对现有技艺的改良。精魂法术、心灵异能，本就是这个世界存在的施法体系，非要深究，就算没有我，早晚也有人能走出来。看看那位天空歌者，自己一位异界地仙，神通广大不说，还能摸索出堪比符箓法脉的精魂向导技艺。” “所以他被圣鳞之子囚禁起来了啊。”化身说道。 “这是一回事吗？没有你我，人家也能破封！”玄微子本尊言道：“至于说什么法师的集体反扑，法师真的存在‘铁板一块’的集体吗？而且我为啥加入互保同盟？交好一派、对抗一派，这就是在分化法师这个整体，以免出现翠绿之环被集体针对的情况。 其实法师整体的分化，也用不着我来推波助澜，人家自己就能闹了，不然多拉贡脱离奥秘之眼建国是怎么回事？至于什么功法的弱点，不修炼，你满身都是弱点，随便利刃一捅就能要了普通人的命！ 修道之人求得就是长生不死、万劫不磨、诸法不侵，丹道玄功又不是武侠小说的金钟罩、铁布衫，还要专门留下什么破绽罩门。修道之人法天地、合阴阳，要问弱点，那试问‘天地’可曾有弱点？” 化身直言道：“你如今也没修炼到万劫不磨、诸法不侵的境界啊。上辈子不也被仇家所斩杀？” “力强胜力弱，这不是废话吗？当年之败我无话可说！”玄微子说道：“我脱胎换骨、炼成‘九真玄光’，求证易质神化之功，可以变成不同状态，就是为了拥有应对各种情况与环境的能力。而单独一名法师在我眼中，可谓是破绽百出，光是高等奥术对施法材料的高度依赖，就足以牢牢限制住奥术的发展，这也恰恰是法师作为一个整体难以维系的原因，他们各自为了保持实力，终有一天会彼此厮杀起来的！ 而经我以道法改良的施法技艺，不说完全舍弃施法材料，但限制降低不少。非要说有什么弱点，那就是难在调摄身心、难在专注内观、难在除执破妄，也就是把现实原料金钱的成本，转嫁为自我身心改良的成本！ 仅凭这一点，我就料定道法纵然广传，也有很显著的限制。智慧生物的思维心智都是习惯向外，要他们专注向内，这简直就是跟自己本性对着干。这是一项很艰难的工作，所以我从一开始就没指望多少人可以修道有成，能够留下一脉传承就不错啦。其他人修修旁支余脉，改良改良自家技艺就好。” 化身呵呵笑道：“但再怎么说，也有很多人会受到你得影响，你的后世传人，说不定会觉得你轻蔑道法，骂你为何将这些神功妙法广传世人。” “若有愚夫见斥，说我轻蔑道法，此辈固不足论。”玄微子态度严肃：“若有后世传人言此，那便是自寻短见，如此传承，断绝有因，怪不得我。” 第279章 蛙声一片 “这就是蛙人卵池？” 一处规模堪比大剧院的地底空间中，整个洞穴岩窟的内壁，被蛙人用酸液腐蚀得略显平整，一条条上下连通的钟乳石笋柱，以法术加固之余，还凿刻出粗陋的雕像群，基本都是大大小小的蛙人蛤蟆模样，雕像眼口内中还塞入了宝石，散发出幽蓝幻紫的光辉，将洞窟内中照得一片影影绰绰。 而在高耸立柱环绕之间，是一个足以容纳几百上千人的巨大池子，泛起若有若无的幽幻蓝光，内中浸泡了密密麻麻蛙卵，每一颗都足有人头大小，成团成团聚集的卵囊胚胎，好似病变的肿囊，让人望之不寒而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此外，还有十几位蛙人巫师在卵池边上咕咕呱呱地念起祈祷咒语，其他蛙人奴仆负责将即将孵化成蝌蚪的卵囊抱起，小心翼翼挪到别的地方去。 玄微子本尊与化身变成了两只蛙人，替代了原本前来卵池站岗的蛙人士兵，杵着短矛，像是俩招财蛤蟆站在卵池洞窟门外，小心观察着内中情形。 “内中有‘真知术’效应笼罩，而且还有别的一些力量，你这套配合星光体的‘超态变形’，虽然能够瞒过‘真知术’，可我估计还是会被识破。”化身以心灵感应道。 玄微子本尊挠挠自己的大肚皮：“那估计就是蛙人祖灵的神力，以上层的圣坛为媒介，穿透岩层直接笼罩着卵池，保证蛙人一旦出生就是祖灵的虔诚信徒。” 化身问道：“这位蛙人祖灵是类似天空歌者或者守护精魂那样的地祇吗？” 玄微子本尊否认道：“我看未必，虽然蛙人聚落也有半天然、半人工的魔法阵，可祖灵的神力并未完全与这片雨林湖沼绑定，倒是与蛙人的心智灵魂有所牵连。非要我说的话，这位蛙人祖灵就是种族神，祂的力量是经由蛙人来作为投射，而不是图腾柱之类的东西。” 化身语气认真：“你不是说这个世界没有天神吗？” 玄微子本尊答道：“当初我突破玄关之门、上感天心之际，确实没有感应到司掌权柄周覆寰宇物类的神真，起码从人类这个角度，我是没感应到。但这蛙人所信奉的祖灵，显然只庇佑蛙人啊。如果非要深究，那就要试问一下，到底什么才是‘神’了？不朽不灭？全知全能？” “你是要问——何为神？”化身说道。 “用者为神。”玄微子本尊答道：“神不是独立地存在于一片虚无空洞之中，而是与凡物互动中体现，是某种特定的法则、概念、信念与行为的具现，而绝不仅是某种强大力量的拥有者。至于蛙人祖灵是不是确切的‘真神’，那根本不重要，祂能够对蛙人的祈祷和信仰做出回应便可，哪怕这种回应不是凡物所能理解的。” “看来你这十年来利用地精和食人魔装神弄鬼，也对信仰愿力的运用颇有见解了？”化身问道。 “运用谈不上。”玄微子本尊望着几个蛙人奴仆抱着行将撑破卵囊的蝌蚪离开洞窟大门? 回应道：“但我发现信仰愿力除了会在灵界、也就是以太位面产生响应，也会在星界中形成某种投影。理论上处于星界的存在? 应该可以更好地汲取到信仰愿力才对? 毕竟都是纯粹的心灵和意念，这倒是与香火法界之说有几分相类。” 化身言道：“可是这个世界人死之后? 灵魂却不是去往星界，也非被接引到什么天堂地狱之类的虚空法界? 而是遁入以太位面中。以太位面作为元素位面与正负能量的粘合中介? 这怎么给人一种‘形变有生、形死还气’的感觉？” 玄微子本尊说道：“四大元素、正负能量和以太位面? 也许就这个世界生息轮回、灵魂循环的基础。” “蛙人祖灵的本体也在以太位面中？”化身问道。 “我感应不到祂的本体，但能够察觉到卵池与以太位面的勾连密切，而且还利用了这个地方天然的魔法涌泉。”玄微子说道：“这个卵池便是蛙人聚落的核心，也是魔法涌泉运作中枢。我想要的那味药材便在卵池内。” 化身问道：“看来你想要的? 并不是一般蛙卵？” “这是从齐达罗克大法师那里获取的情报? 高品质的蛙人卵囊可以在卵池中花费长时间培育，保证孵化出能与祖灵深度沟通的个体。”玄微子说道：“这样的特殊蛙卵尚未孵化，便凝炼了超凡的生机灵性，如同那些长寿妖怪的精元血竭? 适合作为炼制神丹的药引。” “好东西啊！”化身感叹道。 玄微子本尊张大蛤蟆嘴吹了个泡泡：“不过这种蛙卵基本藏在卵池深处，有大量普通蛙卵掩护? 一时难以发现。” “那你打算怎么找？”化身说道：“那池子里怕不是有几千几万枚蛙卵，还有祖灵神力笼罩，我们任何举动必然会引来蛙人拼死反抗。” 本尊冷笑道：“要是有一支凶狠大军忽然从幽暗地域杀出，接连攻破蛙人几道防线，你觉得为了保存族群延续，这么一个无法移动的卵池，哪些卵囊会被救走？” “呵呵呵，那肯定是只有被祖灵祝福庇佑的那些会被救走。”化身笑声一顿，虽然周围仍是一片安静，可是连同卵池边上的蛙人巫师都停下了祈祷咒语。 “终于动手了。”本尊鼓了股嘴巴，似乎在适应蛙人这躯体，还用长舌舔了舔眼睛，保持湿润。 片刻之后，数名身穿几丁质甲胄的蛙人，晃着肥胖臃肿的身材，脚步声吧嗒吧嗒地赶来卵池洞窟。玄微子本尊与化身变成的蛙人士兵齐齐挺肚昂头、以表尊敬，并未引起这些披甲蛙人的注意。 这些披甲蛙人来到卵池洞窟中，朝着蛙人巫师们咕咕呱呱地叫唤起来，玄微子悄无声息施展“通晓语言”偷听起来。它们所说无非是“幽暗地域的蕈林防线被瓦解”、“蛙人士兵前仆后继阻挡敌人”、“麻烦巫师们向祖灵请求降下力量”等等；然后对方回应“都是因为你们过去轻视信仰导致祖灵赐福减少”、“为了保护卵池和圣坛你们必须击退敌人”、“这是祖灵给我们的考验，证明信仰的时候到了”…… “真是蛙声一片啊。”化身嘀咕道：“都这时候了还能扯皮，是打是逃就没个准数吗？蛙人祖灵不降下神谕吗？这位祖灵莫非察觉到我们存在，不打算让蛙卵被带走？” “也许真的就是祖灵在考验蛙人们的信仰呢？”玄微子说道：“神威莫测，不是凡物所能揣度。” 卵池洞窟内中吵闹了一阵，而地底下方的震动也愈发明显，也有几名蛙人匆匆赶来传递消息，好似雨后池塘边的吵闹声响。 争吵显然得出结论，人类军队的进攻过于猛烈，蛙人在经历前次战败之后，兵力折损不少，面对来自幽暗地域方向的突袭，防备不足，很显然这一处聚落是不能待了。 蛙人没有国家，也只是一个个区域族群，此处守不住，就只能挤压南方其他蛙人的聚居地，到时候能否立起圣坛、开设卵池，保持族群的繁衍，都是未知数。 但眼前生死交关，由不得那些蛙人巫师质疑了，前方战事越发不利，为了保存族群实力，逃离是唯一办法，只能期待未来重新夺回这片湖沼和聚落。 蛙人们吵闹一轮，最终还是决定带走受祖灵祝福过的卵囊，取来精美的陶瓮，将卵囊盛放其中，倒入培养液，封盖之后施法保护。 蛙人巫师们搞这么一通，披甲蛙人则赶紧调集精锐和雌性蛙人，驱赶起巨蛙、巨鳄作为坐骑和载具，一副要转进逃离的状态。 族群内的高层都心怀逃心，前线战斗又怎么能好起来？同盟军的进攻愈发猛烈。奥秘骑士、战斗法师晃动魔杖卷轴，法术光芒照亮洞穴岩窟；心灵武士、狂战士抡起兵刃突击，左冲右突杀得血肉横飞；后续数千大军兵甲齐全，举盾架矛步步推进，弓弩手在法师的指引下抛射箭矢，表皮滑溜的蛙人也要被射成筛子。 当玄微子看见蛙人巫师们抱着六个大陶瓮走出卵池洞窟时，化身问道：“喂，有六个罐子，抢哪个？” “贼不走空，我们包圆了。”玄微子本尊毫不客气。 此时一名手提油腻光滑圆头杖的蛙人巫师，最后走出卵池洞窟，瞧见玄微子本尊与化身变成的蛙人士兵，说道：“你们两个，跟着去护送。” 玄微子本尊与化身没有多说废话，奉命行事。而那名蛙人巫师举起圆头杖，高声念咒，卵池洞窟两侧有满布雕纹的巨门缓缓合拢。祖灵神力弥漫在巨门之上，似乎是打算将卵池洞窟封印起来，希望入侵者无法突破祖灵神力的阻隔，日后还有回来拯救子孙的可能。 正当这位蛙人巫师咒语念至高潮之际，一束灼热红光毫无征兆地贯穿了它的胸膛。 蛙人巫师只觉得自己的生命正在飞快消散，明明此刻祖灵神力流贯全身，自己应当身躯硬如铁石、法术抗力大增，无惧人类的弩炮直射，可以轻松挡下中低等法师的攻击，除非来者是、是…… 嗡—— 红色光剑一抬，直接将这位蛙人巫师身躯一劈两半。 “你还真是喜欢这形象啊。”化身盯着变成黑武士维达的玄微子本尊，看向那柄红色光剑：“这就是北斗摇落剑吧？变成这样子是不是有点掉价？” 玄微子回答说：“北斗摇落剑是我的丹剑两成的表现，我修成‘九真玄光’可以随意转变身心，自然也能转变北斗摇落剑的形态，此刻这就相当于是一柄五等炽焰锐锋附魔长剑，某种意义上能算是次等神器了。不过别人要是用法术侦测，估计就只能看见二等魔化武器的灵光波动。” “行啦！别炫耀了，赶紧处理这伙蛤蟆！”化身变回原貌，抬手便是一片“火焰能量飞弹”，好似狂潮出闸、火雨倾天，朝着还没察觉过来的蛙人巫师们轰去。 一串火球爆鸣，玄微子本尊身形如电，如今他的形骸筋骨完全就是历经打熬磨练的高等武者，而且是偏重轻盈迅捷，在“速度爆发”、“狮之冲锋”加持下，玄微子几乎就是一眨眼就杀到蛙人巫师面前，火球轰鸣、炎流未休，紧接着便是光剑翻飞、交织如网，凡夫动态视力都追不上的剑速，一个照面便将数名蛙人巫师与士兵的四肢头颅平整切下！ 随即又是一股庞然心灵异能碾压扫过，顿时将蛙人们的感官互易交错一瞬，将濒死者的痛苦传递到还活着得蛙人意识之中，让它们肌肉不由自主地收缩痉挛、惶恐呱叫。 化身在后掩护，本尊动作更快，光剑所向披靡，如热刀切黄油。若有蛙人巫师试图施法反抗，便是隔空一记“念动锁喉”慑住动作，反手一掌“消融之触”蚀肉化骨。 同行的十来位身披几丁质甲胄的蛙人武者，稍有反抗之力，一个个身形在神力加催之下吹皮球般撑大。却见黑武士手中光剑竟也随之暴涨，竟是变成一柄四十尺长的如柱光刃，简直就是一束暴烈的魔法射线！ 切金融铁如等闲的超长光刃怒劈横扫，巨大化的蛙人武者就算没被一剑劈成两截，也是被恐怖高温灼伤，寻常“抵抗元素”、“防护元素”的效力，瞬间就被击穿。那光刃仿佛是烈日光热被凸透镜聚焦起来，强大威力汇集一点，比什么精金武器、死亡一指还要恐怖！ 这边光刃横空，那边灵能“体验剧痛”，蛙人们顿感千刀万剐、身受凌迟，就算少有几个体质强悍一时不死，也被压得士气难继，不得已撇下陶瓮卵囊，赶紧逃窜。 “行了，穷寇莫追，让同盟军去处理。”玄微子一收光刃，回头望向挂在巨蛙背上藤筐里的六个大陶瓮。 “现在怎么办？”化身问道。 玄微子本尊将陶瓮取下，没有忙于解除其上的神力防护，说道：“用‘星光茧’封印起来，你带着这六个罐子传送回常青城，再调动星纲法坛之力加以禁制、隔绝侦测探知，我倒是要看看，那位蛙人祖灵究竟有什么本事？” 第280章 神不神 灵能银光一闪，玄微子化身刚利用“高等传送术”离开蛙人洞窟，随后卵池大门猛地散发出一股幽远凝稠的波动，沿地席卷，好似蛙鸣般扩散开来。 大门之外的气温迅速下降，空气变得凝滞迟缓，如同被大范围的“定身术”笼罩，又有别样的湿润水汽弥漫。 “终于有反应了吗？”玄微子一抖披风，纵使祖灵神力充斥空间，仍不能让他身形动作迟缓半分，好似泥潭中的蚯蚓，灵活滑溜，仗着“滑行术”向后飘然游移。 卵池大门之上的群蛙雕塑顿时光芒大作，一股鲸吞之力蓦然生出，满地蛙人破碎尸体被直接吸扯过去，直接撞在卵池大门之上，渐渐石化，竟然变成大门的一部分。 恐怖吸力不分活物死物，宛如黑洞吞噬万物，就连作为坐骑的巨蛙巨鳄也被一并卷入大门内中，血肉石化、生机消融，尽数化作祖灵神力降世临凡的媒介！ “又是以命血祭这类招数，不管你真神伪神，此法终究流于秽浊。就算生机魂灵是沟通神祇的媒介，但玩这一套，可见你对现实的干涉手段，也仅限于此了！” 玄微子念起脚落，身如金汤坚牢、形似泰山不移，能级超凡的“固位术”效果，让他好比中流砥柱，面对蛙人祖灵神力吞吸，犹自屹立。 而由于卵池大门的强大吸力，引动地底空气急速流动，强风吹刮，重重洞穴岩窟内，蛙人们厮杀叫唤、逃亡哀嚎、慌乱怪鸣的声响，随风传来。 风中群蛙之声，被祖灵神力裹挟变幻，形成一股震撼心神、麻痹百骸、摧残生机的神威真言。 可玄微子仍旧立足风中，不动不摇，身后披风虽然微微扬动，却不似身处骤急狂风之中。道法玄妙、灵能精微，自成一方格局，神威真言无机可乘、无缝可入。 修成“九真玄光”的玄微子，身中二十四真拱卫，自如吞吐精气? 化转一切侵扰身心的外力，如同一重无形无质的护身结界。 “仅仅这样? 还不够啊。”玄微子心下冷笑? 单手虚抬，星光体无中生有般聚集凝结? 在他身旁具现出一只银光星辉流转的力场大手。 过去十年间，玄微子没少跟那两位以太会高等法师探讨魔法知识? 而以太会最擅长的除了出入以太位面、幻化灵体? 就是与以太位面相关的力场法术。 诸如“护身掌”、“飞击掌”、“擒拿掌”、“金刚拳”、“粉碎掌”? 这一系列力场塑能法术，由于力场能量的特性，最适合用来对付那些元素抗性、豁免强度很高且身强体壮的敌人。 星光体可以变化为力场能量，而对力场法术的驾驭往往需要心灵念控? 这根本难不倒玄微子。即便是以心灵武士形态? 也可以展现出这一路“灵能大手印”。 大手银光充溢，宛如水银汞液抟炼，随玄微子手掌虚按，灵能大手印顺风直飞而出? 正正轰在卵池大门之上，凶横霸道的力量? 更胜黑铁魔像撞门摧城之势，五指大手拍碎门上近半蛙人雕像，祖灵神力为之一顿！ 玄微子心中暗道：“要是以心灵术士的形态施展，可就不是区区灵能大手，而是从天而降的掌法了。” 可还没等玄微子隔空御使灵能大手砸破卵池大门，门上祖灵神力悍然爆发，如同“高等解除魔法”直接击碎了灵能大手，随后一股灭绝生机的磅礴威能，随着一声刺耳蛙鸣，铺天盖地而来。 玄微子有“九真玄光”护体，可也不会傻乎乎硬抗此等杀生神力，身形一闪遁入灵能“任意门”中，避过这广达百尺方圆的杀生之威。 此刻若有凡人立足在卵池大门之外，必将粉灭如糜。玄微子略有惊疑，这股祖灵神力的发动形式，与其说类似法师的“解离术”，倒不如说更像牧师的“灰飞烟灭”，而且效能极高，恐怕一般的高等法师都难以抵挡，高等武者的强韧体格也豁免不了。 “神力超凡，确实有几分与众不同。” 玄微子没有浪费心思计较祖灵神力施展的到底是什么法术，因为凡人掌握的法术有限且形式固定，而超凡存在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随意操弄魔法与自然的能量，如那些达到传奇层次的施法者。 奥秘之眼的传奇法师可以施展出混合四种能量的“地狱球”，天空歌者能够一把“抓住”这传奇法术，反手扔回去。这种完全脱离法术既定规律的表现，才是传奇施法者的底蕴所在。倒不如说一般的法术规律，就只是普通施法者触及的表象，是汪洋大海表面的涟漪波纹。 不管蛙人祖灵到底是不是神祇，让自己传递至现实的神力同时呈现出“高等解除魔法”与“灰飞烟灭”，倒算是理所应当了，也侧面证明蛙人祖灵的超凡性质。 可是在此杀生之威过后，除了卵池大门止不住地掉落碎石之外，就没有别的动静了，连方才的吞吸之力、风中真言都消散无踪。 玄微子当即明白过来：“技止于此了？没有真身降临，也缺乏干涉现实的强力媒介，就算是卵池整体久受神力浸润，但也有消耗一空的时候。如果你选择与地表的雨林湖沼、地底的魔法涌泉接合，接受蛙人顶礼信奉，那估计是不输天空歌者的强大存在。” 然而下一刻，蛙人祖灵就给出了回答，一股汹涌浪潮由内而外地撞开了卵池大门，腥臭气味随之充盈周遭洞穴岩窟之中。 玄微子身在远处，听得一阵吧嗒吧嗒的黏稠水声，仿佛是有着肥厚足蹼的生物在迟缓走动，他运足目力望去，那是一头极其怪异的两栖动物，由无数刚刚孵化的蝌蚪攒聚起来，组成一只无法双足站立的超大型蛙人，上万只蝌蚪还在不停地抖动钻游，以至于这蛙人就像一只软泥怪被勉强捏成这个模样，艰难维持着形体不溃散。 察觉到超大型蛙人浑身散发的怪异气息，玄微子冷笑道：“呵，为了族群延续要击败我？可代价偏偏是族群后裔，可笑啊。” 玄微子提运神炁，正要显出本相，却感应身后锐芒破空，一柄电弧跃动的钢铁标枪，越过两百多尺的距离，直射蛙人祖灵的降世之身！ 标枪如刺破夜空的霹雳，照亮祖灵化身那怪异之貌，尚未钉入蝌蚪攒聚的躯体，就被无形阻隔抵挡在外，弹滑而开。 玄微子回头望去，就见沃夫脸上、胸膛都沾染血污，显然不是他自己的血，肩上额外扛着四五根粗如童臂的精钢标枪，一脸不忿地盯着“黑武士维达”。 “就凭你一个，恐怕对付不了吧？”沃夫步伐昂扬，依旧心怀不满：“要是你觉得自己能够应付，那就当我不存在。” 这时提乌斯与抱着罗莎莲的米妲从后方赶来，听提乌斯说道：“果然在这边！咦……哇靠！这啥东西啊？灵光效应很刺眼，这他妈是传奇怪物？！” 提乌斯也看见了蛙人祖灵的降世化身，不过他这些年算是见过不少大阵仗了，尤其是十年前柴堆镇外的一战，什么大地亲王、卡斯塔、蔓生怪之王接踵而至，那惊天动地的实力，至今不能忘怀。 罗莎莲从米妲怀里跳了出来，抽抽鼻子说道：“怕什么？灵光效应是很强烈，可是它的形态很松散，就靠着一股特殊力量勉强维持。这东西是蛙人祖灵的降临体吧？” 提乌斯又担惊受怕起来：“那个蛙人崇拜的神明？我们这是要……弑神？！” “这可未必是什么真神！”沃夫在部族大联盟见过天空歌者的本领，当初玄微子化身打算要修筑水坝，天空歌者亲自施法，发动自然伟力塑造地形、改变河道，那改天换地的传奇实力，让他深感不可思议。 相比起天空歌者的本事，眼前这怪异大蛤蟆虽也不凡，可沃夫觉得并非没有一战之力——前提当然是众人联手配合。 众人还没想清是战是退，那祖灵化身两腿一蹬，立刻飞跃百尺距离，腥风扑面、神威压顶而来！ “杀！！”沃夫斗志狂涌，不待多言，标枪如电交迭投出！ 嗖嗖破空锐响，能够轻易贯穿铁甲的电击投矛还未触及大蛤蟆的皮肤，又再次被弹滑开来。眼见超大型蛤蟆如山压下，沃夫昂声怒吼，手持战斧大棒、身形骤变，化作一头人立巨熊，迎着大蛤蟆狠狠一击。 咣—— 饱蕴内劲的一击，狠狠敲在祖灵化身周围那看不见的神力防护上，形成反冲气浪，将沃夫推开数十尺。 “哇呀呀，我还没准备好呢！”提乌斯在心灵网络中发出抱怨，一拍胸前带有法术触发序列的项链，“石肤术”、“高等法师护甲”、“镜影术”相继加持在身，左手轻抚戒指发动“防护元素”，右手晃动深晶权杖，施展灵能“飞行术”，一堆保命法术接连闪现，随即喊道： “这大蛤蟆防御力好像很高啊，一般法术伤不了他！” 可还没等其他人接话，就见一线红光，携无与伦比的锋锐、以精妙超群的武技、从刁钻难挡的角度，狠狠刺穿祖灵化身的无形防护，一剑贯入！ 超大型蛤蟆顿时发出牛吼般的怪鸣，剧烈疼痛让它疯狂抖动身躯，甩下一颗颗如人头大小的蝌蚪，也把那位突袭的黑武士甩飞出去。 不过黑武士游刃有余地在空中稳住身形重心，轻盈如鹅毛般落到远处，以待下一剑的时机。 “维达的攻击可以刺穿大蛤蟆的防御！大家掩护他！”提乌斯当机立断，心知祖灵化身必然有极强的法术抗力，扯动卷轴便是一道无视法术抗力的“黑触手”，招来条条粗壮坚韧的触须，缠住大蛤蟆的腿脚，限制它那夸张的跳跃能力。 与此同时，一阵虎豹雷音啸过，利风中出现一头超大型黑色剑齿豹，罗莎莲现出本来面目，周身竟是引隐有符篆灵光流转，玄妙非常。 就见罗莎莲身形一拧一摆，长尾若鞭，“鞭梢”就是那祭炼得如精金利刃的尾刺，如同被恒定了“高等魔牙术”。猫科动物特殊的身体结构，让她能够将全身力量一节节地传导至尾巴上，“鞭梢”瞬间速度暴增，带着脆亮响声，重重抽击大蛤蟆。 罗莎莲一记尾鞭落下，祖灵化身表面一圈奇妙涟漪泛开，众人各自领会，知晓这层神力防护并非完全不可动摇。 沃夫抡起兵刃，飞身如出膛炮弹，双臂电闪交迸，内劲催运至极，悍然重击无情落下，虽未伤及祖灵化身毫毛，却也让那无形的神力防护再现波澜，甚至令大蛤蟆身形一蹲，竟是有些力不如人！ 这一下连沃夫自己也吃惊了，可他闪念间反应过来，自己身上不知何时被小米妲加持了“仿生术”，再度提升力量，手上武器也多了“锐锋术”的效果。 这种战斗当然轮不着米妲参与，而且她施法加持之后，也早早躲到远处，不用别人分心。 交手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祖灵化身便被对方逼得有些左右支绌，恶怒升起，正要不计代价发动杀生之威，却被灼热光刃再度突破神力防护。 可这回光刃不是一击便退，随附而来神念如山倾海啸，一举撞入祖灵化身意识之中。 “凡类！你找死！” 祖灵化身惊怒之余，暗生喜悦，作为被蛙人信奉崇拜的存在，祂的意识绝非这些人类可以相提并论，意识世界得战斗，注定是我的胜利…… “一切上真天仙神将，不附生人之体。若辄附人语者，决是邪魔外道，不正之鬼！” 不等祖灵化身试图将那个凡类的意识摧毁，神念如横天贯地之锋，至妙无方、至精无形，竟是超乎想象的强大。可玄微子的神念锋芒也不跟祖灵正面对抗，而是将祂与现实沟通联系寸斩如尘！ “北斗摇落，荡除鬼神！”玄微子神念如锋，临末还喝了一句：“滚吧！” 神锋敕令，道威开辟，祖灵神力欲附体降临，却无所凭依，瞬间倒卷自收，散化不存。 第281章 圣非圣 看着形体崩溃碎散的大蛤蟆，沃夫抬脚踢了踢生机萎靡的蝌蚪，问道：“蛙人祖灵这是拿自己的子嗣为祭品降临到现实？” 提乌斯捏着侦测镜片再三确认后说道：“应该就是了，我看过教会神棍出版的《伪神辨识指南》，里面提到过这类伪神是需要特殊媒介才能降临的，而且大多数就是需要各种血祭。不过在我们法师看来，本质上都是古代巫术太过粗浅简陋，只懂得压榨生命与灵魂形成的魔力，结果就是拿人命去堆。” 沃夫则冷笑道：“你们法师也没少剥夺活人灵魂来制作魔法物品啊。” “别随便污蔑好吗？这样的法师终究是极少数，活人灵魂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操控的。”提乌斯骂了一句，然后取出器皿刀具，将部分蝌蚪切好了塞进去，身为法师，应当时刻保持研究精神与材料收集的习惯。 沃夫撇了撇嘴，扛起双刃战斧，他原本以为，对上这蛙人祖灵的降临化身，应该会有一场艰难恶战，结果真正打起来不过几个回合。他很清楚，自己与提乌斯等人根本没起到太大作用，真正决定战斗胜负的还是那位“黑武士维达”。 那位黑武士从头到尾就出了两剑，最后就让大蛤蟆身形碎烂。以沃夫的神识灵觉，只察觉到黑武士的红色光刃在一瞬间爆发出惊人的灵能力量。 那并不是实质上的破坏与攻击，而是意识层面上的斩断，从而使得蛙人祖灵的神力无法为继。 这样的攻击不是沃夫能够施展出来的，就算他把内劲锻炼到可以跟魔像较劲拼杀，力量能够踏石留痕、抓铁留印，但是对于心灵意识层面的战斗，内劲根本无法干涉。 沃夫还在哪里苦思冥想，那位“黑武士维达”去到卵池边上，望着内中空空荡荡的池水，不光所有卵囊被蛙人祖灵全数强行孵化，攒聚成祂降临之身，就连孕育蛙人卵囊的精微生机也被祖灵完全收摄。 “差点被你瞒住了。”这时小黑猫走到池边，罗莎莲低头看向池子，没有下去一探究竟的打算，单独与黑武士心灵感应起来：“我就说常青城怎么突然有了这么一位心灵武士，搞半天是你在假扮啊？” 玄微子头也没回地问道：“你是怎么发现的？” 小黑猫蹲在池边挠挠耳朵：“刚才驱逐蛙人祖灵的最后一击，跟当年你对付大地亲王的手段很相近，要不是我这些年修炼有成，估计也不会察觉到。你这变身完全是变成另一个人了，连我都没发现！” 罗莎莲的语气有些不快，似乎是埋怨玄微子对她隐瞒“黑武士维达”的真实身份，他解释道：“有些事情不适合‘奥兰索医师’亲自动手，换一个身份会更方便。再说了，这个身份很少在世人面前出现，你之前没有发现也正常。” “我是第一个发现的吗？”罗莎莲晃了晃尾巴尖? 忍不住问道。 玄微子只得无奈承认道：“对，你是第一个。” 为了尽快赶走那位蛙人祖灵? 玄微子以元神御剑、神念为锋? 将祖灵化身那尚不稳固的魂魄结构斩得支离破碎。 其实这多少有些侥幸，像蛙人祖灵这样的存在? 如果是依凭于有着虔诚信仰、经过神力培育的独特族裔，如此神念之剑还不足以动摇磅礴神力、祖灵化身。 可惜蛙人祖灵方才那个降临化身? 简直就像一座沙子堆砌的建筑? 自身结构脆弱不稳? 玄微子也不与之硬拼缠斗，专门斩断祖灵神力与主物质位面的勾连之处，这等精妙入微的神念之剑，也是玄微子十年清修之果。 罗莎莲没有在意其他? 很是得意地问道：“那我猜到你的身份? 有什么奖励吗？” 玄微子顿了顿，语气认真：“这件事你不要跟任何人说。” 罗莎莲听出玄微子不是在开玩笑，问道：“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吗？” “没什么大事，真要是大事? 早就路人皆知了。”玄微子随便应付过去。 此时提乌斯走上前来，望向波光泛动的大池子? 问道：“这里就是奥兰索老师要找的魔法阵核心吗？这里的魔法涌泉规模好大啊，可惜蛙人好像不太懂怎样运用。” 沃夫慢悠悠地靠近，说道：“要是蛙人有高明的魔法技艺，我们能够这样轻松攻占它们的聚落？过去几个月我就发现了，蛙人几乎没有高等施法者，那位蛙人祖灵想必也没法赐予太高明的法术。” 提乌斯点头道：“也对，以前蛙人和蛇人仗着雨林沼泽为天险，但对于高等施法者来说，并不是真的多么难以对付。主要是这片土地难以开拓而已，现在找到一处魔法涌泉，过去投入的军费和人力，都能弥补回来！” 沃夫问道：“常青城不是也有好几处魔法涌泉吗？为什么奥兰索医师还需要另外寻找？” “这种东西哪里有嫌多的？”提乌斯笑道：“而且这是奥兰索老师与齐达罗克大法师的合作，将在此地建造魔法堡垒，保护北边的种植园。” “那你是要来这里当领主？”沃夫问道。 提乌斯摆摆手：“我可不想在这种鬼地方当什么领主，未来几十年估计都要跟一群两栖怪物打交道，这种活计很麻烦的，就让那些想要开疆拓土的冒险者来干吧。” 沃夫有些意外：“冒险者？你们打算让冒险者来当领主吗？” 提乌斯解释说：“当然不是那些还在钻地城、扔个火球都要憋半天的菜鸟冒险者。对了，就比如你这样的，有自己手下或者雇佣兵。你有没有兴趣啊？我可以向老师提议，你来这里当领主，估计他会更放心。” 沃夫面无表情地说道：“你是打算让我换上华丽长袍、手提镶嵌宝石的权杖，住在自家的城堡里，坐上天鹅绒王座。上午会见城镇市民的代表、处理乡下农夫的水源争端，中午跟商会客人谈生意，下午组织本地名流富豪一起打猎，晚餐在郊外营地举行烧烤宴会，然后拿出窖藏十几年的美酒跟众人分享。深夜领着一位新近丧夫的寡妇回到城堡，共度春宵……你是形容这样的日子吗？” 提乌斯听着沃夫这一通长篇大论，半张着嘴巴愣在原地，随后哈哈大笑：“你沃夫能适应这样的生活吗？恐怕半个月就要把你憋疯了吧？哈哈哈哈——” “知道就好。”沃夫两手叉抱在胸前，没好气地说道：“我对当领主不感兴趣，我想继续磨练自己的武技与战力。” “看来你跟我差不多嘛。”提乌斯说道。 “那现在怎么办？”沃夫问道。 提乌斯挥手道：“把附近残存的蛙人清剿干净，往后开垦经营的事情，互保同盟会安排人手来做，用不着我们费心。” …… 头顶有三颗悬浮魔法石旋绕不息的凡尔瑞法师，一向被认为是奥秘之眼中最好相处的高等法师，他那温厚神态是如此地令人安心，让人怀疑他身上是不是恒定了某种提升魅力与亲和的惑控法术。 不过只要上过凡尔瑞法师执教的课程，无论男女都会被他的态度与学识所折服，哪怕是刚刚触及奥术的学徒，都能听懂凡尔瑞法师那浅显易懂的学识。这导致凡尔瑞法师的公开课程，都必须要安排在大型的音乐厅，即便如此，座位过道上还是会挤满不同等级水平的学生。 当然，这些来听课的学生里，也少不了对凡尔瑞法师抱持狂热崇拜的女法师。据说部分女法师听见凡尔瑞法师讲课，就会脸色潮红、汗水淋漓，传闻凡尔瑞法师是众多女学徒们自渎时的幻想对象。 然而此刻凡尔瑞法师脸上却浮现一丝不快，他在一片雨林上空悬浮，借一片自然形成的云雾遮蔽身形，两眼泛起预言法术的灵光，窥视着远处地面上蛙人聚落中的战斗。 “靠！那是魔法涌泉吗？居然藏在沼泽地底？！” 在凡尔瑞法师两侧，另有三名奥秘之眼的高等法师，他们也都各自施展预言法术，对远处各种魔法效应进行辨析，一个个极为愤慨—— “难怪能让‘心灵公爵’派出学生来处理，这么一处规模庞大的魔法涌泉要是利用妥当，可以制作大量魔法物品，此地将会是互保同盟又一处重要基地！” “不光这样，听说常青商会还要在大沼泽行省建设种植园，大批量制作他们特有的常青之衣。” “妈的！预言系那帮废柴搞什么鬼？这么重要的情报为什么现在才通报？” “绝对不能让五芒星之塔和互保同盟继续扩张了，我们这里四个人，一起联手环法，直接将这支军队消灭干净。凡尔瑞法师，要动手吗？” 表情温厚的凡尔瑞法师闭眼叹气：“现在来不及了，我之前收到消息，常青城的‘心灵公爵’已经来到绿钻城，这场对蛙人的征服战，就是常青城与五芒星之塔联手合作。否则也不会派那位提乌斯来参战了，他既是五芒星之塔的高等法师，也是‘心灵公爵’学生。我们要是动手，诸位就等着下一刻迎来灵能的报复吧。还是说几位有十足把握，面对传奇灵能者仍能住自己的脑子？” “这个食脑魔！”几位高等法师也是心有不甘：“难道就这样放任互保同盟占了这处魔法涌泉？这让我们在新大陆的局面非常艰难啊！” 凡尔瑞法师沉吟片刻，取出一支卷轴，口念咒语施展起来。可是直到卷轴化作光尘飘散，都没有什么魔法效应发生。 那几位高等法师等了好一阵，也都心生不耐起来，刚要说话就察觉到一股传送法术波动，奥术蓝光闪过，一名身披红色牧师袍的年轻人出现在众人眼前。 “贵安，诸位法师阁下，愿主保佑你们。”这位年轻的红袍牧师双手蜷抱，态度谦卑地说道。 这当即引来他人的喝问：“凡尔瑞法师，这是怎么回事？你为何叫来这么一个神棍？” 年轻红袍牧师没有主动应答，还是有凡尔瑞法师解释道：“我向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神圣之主教会的科莫休斯主教。” “红袍？还是宣教院那帮榆木脑袋？”当即就有人认出科莫休斯主教的具体出身：“凡尔瑞法师，你要是想跟教会神棍合作，也不至于找上宣教院这帮人吧？他们对我们法师一贯敌视，成天喊打喊杀就是他们。” 凡尔瑞法师笑了：“你们有所不知，科莫休斯主教乃是致力于跟我们奥秘之眼合作的重要人物，我从他那里了解到不少与‘心灵公爵’相关的情报呢。” 高等法师们还是不信任：“我们奥秘之眼最专业的预言法师都没法探知到‘心灵公爵’的具体情报，就连派往常青城的间谍，都是接连地失去联络，连尸体都找不到。这个神棍……这位科莫休斯主教又能做什么？” 凡尔瑞法师笑而不语，科莫休斯主教神色谦恭，十足是一名虔诚教徒的神情，偏偏如此作态最令在场其他高等法师厌恶。 “诸位法师阁下，我来为你们消除恐惧，提供战胜魔鬼的勇气。”科莫休斯主教没有因为法师的冒犯而怒声反斥。 凡尔瑞法师也从旁附和道：“也许你们不清楚，这位科莫休斯主教，以前就是我们奥秘之眼的外围会员，并且曾是金冠木自治领莱根城的领主‘赤红伯爵’。他过去曾与那位‘心灵公爵’交手。” “赤红伯爵？听起来就比人家差了一个档次。”高等法师们冷笑不止，要不是有凡尔瑞法师出面保证，恐怕这帮人就打算将科莫休斯主教撕成碎片，看看神棍得灵魂是不是如传说般绽放光耀。 “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不值一提。”科莫休斯主教说道：“对付魔鬼，吾主的神迹将是最为有力的手段，只是我目前需要一件特别的武器。” “什么武器？”凡尔瑞法师问道。 科目休斯主教微微一笑：“当初击杀‘黄金智慧’的神器——宣教之矛！” 第282章 宣教之矛 “什么击杀‘黄金智慧’？！你这个神棍在胡扯什么狗屁？！” “你们这帮神棍自己蛊惑愚民就算了，竟然还敢在我们面前鼓吹自己？” “来来来，既然你觉得自己神迹这么厉害，要不要尝尝我的‘锢魂术’？” 几位高等法师听到科莫休斯主教的谦恭话语，感受到强烈冒犯，一个个怒火难抑，抄起卷轴、晃动法杖，打算好好教训这位出言不逊的红袍牧师，让他明白奥术的强大！ 那位被冠以“黄金智慧”称号的传奇法师，几乎奠定了当代奥术的基础框架，就连如今通行的法术八大派系也是由“黄金智慧”米柯西，研究了古代众多施法体系，以超凡的智慧和见识总结而成。 “黄金智慧”这个称号，不光是法师们对米柯西那传奇奥术造诣的推崇，也是承认他在奥术体系建立上的伟大成就。 不过如今奥秘之眼并不是很乐意提及“黄金智慧”米柯西就是他们整个法师组织的创始人。首先是跟他同时代的传奇人物，尚有几位存世，他们对奥秘之眼、整个奥术体系做出的贡献也相当深远。 其次是奥秘之眼创立之初，就与神圣之主教会发生冲突，以至于“黄金智慧”米柯西本人都被教会的地上圣人所击杀。此事对当时的奥秘之眼可谓是沉重打击，也因此不得不选择加深与帝国的关系。在相当一段时间内，奥秘之眼成为帝国官方培养法师、开发奥术、制作魔法物品的学院组织。 如今奥秘之眼的法师们，对于“黄金智慧”也是怀有复杂的情感。一方面作为奥法道路的奠基人，法师们对于“黄金智慧”米柯西当然怀有敬意；可另一方面，对于自我意识强烈、轻蔑神圣信仰的法师们来说，“黄金智慧”败亡于教会圣人之手，可谓是无法抹灭的奇耻大辱。 而奥秘之眼当年遭受打击，选择投靠伦底纽姆帝国，获得大量人力物力为奥术开发、人才培育的基础，帝国也反过来利用奥秘之眼，制约遍布人类文明社群中的神圣之主教会。 这种合作一开始是彼此获益的，可也迫使奥秘之眼深深融入到大伦底纽姆帝国的体系当中。而这对于如今势力与利益极度庞大也极度复杂的奥秘之眼，却未必是一件好事了。 尤其是近十几年来，传奇法师多拉贡携大量龙脉生物创建龙族国度，五芒星之塔主导下在新大陆建立互保同盟，这一系列事情虽然被大伦底纽姆帝国视为性质恶劣的叛乱与分裂，可却让奥秘之眼不少高等法师颇感羡慕嫉妒，只是碍于立场，不好细说分明罢了。 如果说当年“黄金智慧”米柯西战胜了教会的地上圣人，那么奥秘之眼也不必过分依赖帝国，导致高等法师自身的利益与帝国深度捆绑。这些高等法师表面上看着光鲜亮丽、备受尊崇，可他们也明白，自己无非是为帝国的利益扩张而服务。除非能够成为传奇法师，才有可能超然世俗利益权位的束缚。 掌握凡人无法企及的奥术魔法，法师们要比绝大多数普通人更强大、更高明，就算伦底纽姆帝国对法师历来优待和重视，可这不代表法师们就乐意服从那些元老院政客、领主贵族的发号施令——尽管多数时候? 这些命令更像是委托。 法师、尤其是奥秘之眼的法师，大多怀有一股无法压制的强烈自尊心? 他们认定奥术就是追求真理的唯一道路? 让掌握奥术的法师服务于别人，甚至像是商人般“出售”自己的能力? 本身就是低人一等的表现。法师不应该有“雇主”，法师就是自己命运的主人！ 奥秘之眼这种风气? 曾被“飞弹女王”公开批判为对奥术的过分崇拜? 失去了追求真理的纯粹? 夹杂了暴发户式的狂妄，流为一种盲目自大的信仰。 奥秘之眼对“黄金智慧”米柯西怀有复杂感情，但这些高等法师仍旧无法容忍科莫休斯主教的话语，尽管那是他们几人心知肚明的事实。 传奇法师怎么可能败在神棍手上？那可是“黄金智慧”米柯西? 是当代奥术体系的奠基人！你们这帮只懂得给神明**指头的狗屁神棍? 不要太得意忘形啊！ “够了！”凡尔瑞法师一挥权杖，奇妙的魔法波动让众人愤怒消退，现场重归平静。 “这种时候就不要闹脾气了。”凡多瑞法师保持着温厚待人的脸色，转而对科莫休斯主教问道：“主教大人? 你确定宣教之矛有用？” 科莫休斯主教平和笑道：“传说中‘黄金智慧’不仅将自己转化为巫妖，并且精通炼金术? 不仅将自己的巫妖之躯强化到远胜精金，甚至令作用于他的法术完全失效。可他还是败了，就是因为宣教之矛，任何魔力保护与抵抗，都将在吾主威光之下，暴露出致命的破绽。” “你说个没完了是吧？”有一位高等法师恨不得把科莫休斯主教的嘴巴撕下来。 凡尔瑞法师则脸色不变地问道：“然后呢？我请主教大人前来，不是为了听你宣讲圣人神迹的，而是商讨合作。就暂且假定宣教之矛有无视各种伤害减免的破坏力，那你能够带来这件神器吗？” “这就是我要说的事情了，宣教之矛如今并不在宣教院手中。”科莫休斯主教说道：“当初宣教院圣人战胜‘黄金智慧’后，蒙主感召，是抄经院第一时间赶到战场，将宣教之矛回收，至今仍安置在黄金大圣堂……呵呵，都是黄金呢。” 凡尔瑞法师问道：“主教大人，你是希望我们协助你夺取宣教之矛吗？” “不错。” “开什么玩笑！你他妈把我们当成挥之则来的打手吗？”当场就有高等法师破口大骂：“你们神棍之间那点破事，难不成还要我们帮忙解决？你没本事就快滚！什么时候轮到神棍跟我们来讨价还价了？” 表情温厚的凡尔瑞法师深吸一口气后，说道：“奥秘之眼目前还没有跟神圣之主教会完全敌对的用意。更何况神圣之主教会获得在互保同盟内的合法传教，主要就是由抄经院所主导。如果跟抄经院敌对，无疑是让奥秘之眼在新大陆面临更复杂的局势。” “诸位法师阁下，你们还不明白眼下的局势吗？”科莫休斯主教望向远处雨林和蛙人聚落，抬手遥指说道：“你们明白这场战事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更多魔法物品的产出，以及源源不断的财富。”凡尔瑞法师说道：“互保同盟为了这一战，应该事先利用某种强大手段干扰了我们的预言法术，以至于我们连蛙人聚落有魔法涌泉的情报都无法探知。” 科莫休斯主教嘴角微翘，露出一丝嘲弄，听到说道：“远不止如此，这一战将确定人类文明扩张的极限。” 几位高等法师正欲反驳，凡尔瑞法师示意劝阻，问道：“主教大人这话有什么理由吗？” “不可否认，奥术就是如今人类文明的巅峰，人类扩张的步伐也主要是由奥术推动。”科莫休斯主教问道：“只是我有一个问题，不知奥术能有如今成就，依仗最多的到底是什么？高等法师的智力？永无穷尽的创造力？还是各个法师组织、学院协会的教学方式？” 凡尔瑞法师双眼细眯，回答说：“是施法材料。这也是‘黄金智慧’最重要的开创之一。在当代奥术体系形成之前，各类施法体系、包括你们教会神迹，在施展部分法术、尤其是制作魔法物品时，都会消耗自身生命力与灵魂精粹。 这种事偶尔为之还好，如果频繁消耗，那将会在不知不觉间缩短寿命，并且严重迟滞施法能力的提升，这才是制约过去各个施法体系不能飞速扩张的原因。 而部分已经接触到奥法星图的古代巫师，他们明知这里面有极大潜力，当中少数人甚至拥有到不亚于当今高等法师的奥法环阶，可是他们仍然对施法行为相当谨慎，因为高等法术几乎要消耗最基本的生命力。 缺乏充足的魔法物品，也严重制约了古代施法者的权力，导致他们无法将自己的力量投射给他人，甚至屡屡发生领主骑士在贵教牧师的怂恿下，号召平民农夫攻击巫师的居所，只要把他们的法术或魔力耗光，就只是一介凡人罢了。 ‘黄金智慧’米柯西则摸索出一条道路，不光让后世法师更加有效地接触奥法星图，也是将制作魔法物品时所消耗的生命力与灵魂精粹，转嫁为对应触媒原料的消耗。从那开始，法师只要掌握某一道法术，搭配足够的原料，就能够不断制作魔法物品，而不必担心有额外消耗。” “不愧是奥秘之眼最受欢迎的执教讲师。”科莫休斯主教说道：“法师对施法材料的高度依赖，也将遏制你们发展与扩张，偏偏奥术原料，可不是普通人所需要的金银铜铁、粮食织物，而是各类富含魔法能量的特殊原料和矿物。 据我所知，帝国本土内那些与魔法涌泉、大地脉动重叠的宝石矿脉，几乎都快枯竭了吧？就算你们多次修改施法细节，尝试替代原料种类，可这样的改进也是有极限的。 也许，你们法师可以往远离人类社群的地方寻觅，跟幽暗地域的蛛人采购高纯度宝石，从海中鱼人那里获取年份长久的珍珠贝壳，纠集沙漠戈壁的蜥蜴人、半兽人，日以继夜不断深挖矿藏……呵呵，多拉贡就是选择了最后一项吧？可又有多少人能像他那样，生来具有龙脉血统，成为传奇法师，而且身边还有一条银龙？” 那几位高等法师虽然听得明白，但为了法师脸面，还是反驳道：“你以为我们只有这点本事吗？我们可以打开元素位面的传送门，那里有无穷无尽的资源，任由我们法师挥霍！” “打开一次‘异界之门’要花多少钱？资源的采集和基础加工谁来做？如果构建长期稳定的元素裂缝，又需要多少人、多少资源来维持？最终能够提供多少有效资源？”科莫休斯主教好似连珠箭般发问，逼得对面众多法师脸色阴沉，继续说道： “我也曾是法师，太清楚里面的门道了。任何魔法原料都需要大量普通人来进行开采和收集，尽管这里的‘普通人’未必一定要是人类，可是光是从异族怪物手中采购，谁能保证原料稳定供应？而对异族怪物的奴役和统治，若非多拉贡那样特殊的出身，诸位又有多大把握？异族怪物就真的那么能够温顺听命吗？要耗费多少时间在统治和惑控上？ 而普通人类能够生存的环境，首先就收到粮食供应的限制。如果魔法原料产地距离粮食产地太远，那就无形抬高了原料成本，也相对抬高了魔法物品的成本！ 看吧，这片雨林湖泊再往南，确实还有大片地域，可开垦成本有多高？需要跟蛙人征战多久？我看不是你们奥秘之眼预言法术被遮蔽，而是从一开始就没重视，因为你们也觉得开发这片雨林太过费时费力！” 科莫休斯主教说到后面，已经略带几分训斥口吻，而那些喊打喊杀的高等法师却没了反驳之意。只剩凡尔瑞法师说道：“主教大人确实颇有远见，只不过按照你的说法，哪怕我们未来战胜互保同盟，将整片新大陆收入囊中，奥术的未来仍然岌岌可危。” “战胜互保同盟，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是放任互保同盟做大，奥秘之眼与帝国的危机近在眼前！”科莫休斯主教说道：“请诸位法师阁下想想，互保同盟占据了新大陆大片肥沃良田，还有大量矿产资源，更是不缺传奇强者坐镇，五芒星之塔与常青城不断培养人才，试问奥秘之眼还有几年兴盛光景？” 说到这里，科莫休斯主教顿了一顿，话锋一转：“确实，如果是传奇法师，也许不会有太多顾虑。传奇法师说不定有自己的半位面，有一大批构装体和魔像替自己干活，已经不用过分依赖现实的魔法原料了。” 凡尔瑞法师叹气道：“我们明白局势不容乐观，但是要从抄经院的大圣堂夺取宣教之矛，恐怕不是这么容易的。哪怕是我能够说动一两位传奇法师参与，但这种风险极高的事情，甚至会让奥秘之眼与教会彻底敌对……希望主教大人明白，帝国元老院中未必都是我们的朋友。如今这位皇帝，更是对教会大举让利，否则主教大人哪来的新设教区可供任职呢？” “就如同多拉贡脱离奥秘之眼，自行建立龙族国度，教会三院得分离，也将势在必行，帝国不可能对三院一视同仁。”科莫休斯主教一副慷慨激昂：“而宣教院将会是皇帝陛下最忠诚的追随者，宣教之矛也将会是皇帝陛下扫平敌人的前锋！” “神棍！”包括凡尔瑞在内的几位高等法师，内心一致地骂道。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夺取宣教之矛总归要有可行性。”凡尔瑞法师疑虑难消。 科莫休斯主教笑道：“那我可以告诉法师阁下一个好消息，不久之后，抄经院院首将亲临新大陆，为殖民地的信众传播福音。而宣教之矛将作为随行圣物，这是一次难得机会！” 第283章 复仇联盟 淡蓝色的传送光芒闪过，科莫休斯主教站在秘密的传送导航间中。房间内壁每一块砖石上，都用炼金魔药蚀刻出奥术咒文，再往其中充注宝石晶尘，形成“回避侦测”、“法师密室”等恒定的防护法术。并且整个房间就是“传送法阵”，能够让科莫休斯主教跨越几千上万哩的距离，往来新旧大陆。 轻轻推门离开，科莫休斯主教非常熟练地施展奥术，移动砖石墙壁将传送导航房间遮掩起来。石墙之上有一道以神迹力量灌注的“死亡徽记”，肉眼难以察觉，甚至连魔法灵光也没有。但要是有科莫休斯主教之外的人，以暴力触动这面石墙，就会引动“死亡徽记”爆发出恐怖的杀伤力，将冒犯者轰成飞灰。 科莫休斯主教沿着一条阴暗走道，来到自己的书房，回身拉上书柜密门，一副寻常样子跪在圣典之前，以极为虔诚的姿态翻阅诵读。 过了片刻，书房之外有人敲门，同时传来声音：“主教大人，前来接受祝礼的绅士们已经到了。” 科莫休斯主教起身走出书房，外面是几位低级教士，每个人都身穿宣教院红袍，服饰朴实无华，腰间只用一条麻绳当做腰带，但每个人腰间都插着短铁棍。从手掌虎口、肩膀身形能够看出，这些低级教士都是深谙厮杀的武者。 宣教院在大伦底纽姆帝国创立之前，曾作为神圣之主教会的武装集团，拥有一支实力强悍、阶级分明的军队。死灵之灾时期，神圣之主教会俨然成为嘉拉德大陆上人类文明的守护者。宣教院所率领的救世军，汇集了大批武装教卫、战斗牧师、护教军士，军事实力超过劫后余生的各个国家。 尤其是在死灵之灾过后，嘉拉德大陆各国遭受不同程度的损失，被亡灵肆虐的土地，尽管渐渐恢复恢复生机，可是当各国重新派人前往复垦，便发现蜥蜴人、地精就跟雨后蘑菇一样疯狂滋长，食人魔、豺狼人盘踞着破败的城镇废墟，半人马和兽人驰骋在原野上，还有食尸鬼这种死灵之灾的残留物潜藏在墓穴井底。 那时候各个国家上至国王公爵、下至平民农奴，几乎所有人都将希望投向宣教院救世军。就算那时候乡野之地也有零散的施法者，可死灵之灾的记忆，让世人对于魔法、巫术等尤为忌讳，对神圣之主的狂热信仰、对教会的神迹十分推崇。 宣教院救世军也从抵抗死灵之灾、守护人类文明的武装集团，渐渐转变为清剿怪物、开疆拓土的军队组织，将矛头指向一切非人怪物，势要把神圣之主的威光传遍世界每一个角落。 可是当宣教院率领救世军浩浩荡荡地向东进取，嘉拉德大陆西部沿海，有一个叫做卡美洛的海边渔村，一个小男孩呱呱坠地，在他其后的人生中? 彻底颠覆了嘉拉德大陆的格局。 而宣教院和救世军为人类文明击退怪物、开拓疆域，也间接为后来大伦底纽姆帝国的扩张奠定基础。 只是帝国与神圣之主教会的关系? 谈不上有多融洽? 世人皆知开国皇帝本人是得到大德鲁伊的指引，也跟各路施法者有所往来? 而开国皇帝赖以发家的伦底纽姆城，在死灵之灾时期也未受太大波及? 早年间更是被其他国家视作落后邋遢的蛮子。 神圣之主教会自视为人类文明的保护者? 其中以宣教院和救世军为甚? 可他们对于人类各个国度的征伐厮杀，却找不清自己的位置。而且救世军本身并不隶属任何一个国家，偏偏又集中了不同国家的信徒。 这便导致伦底纽姆帝国在嘉拉德大陆快速扩张和吞并各国期间，救世军居然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被拆得支离破碎? 昔日共同奋战的护教军士? 转眼投入到相互厮杀、兵戎相见的战场上。 虽然宣教院也曾提出要加入其中某一方，但抄经院、慈爱院都表示反对，教会的职责是引导和救护迷途的世人，而不是卷入他们的征战之中。 总之在当时情况下? 教会一反常态地低调，既没有出面支持大陆征战的任何一方? 也没有仗着过去名望声威调停斡旋。如今回头再看，或许教会三院的分裂，在当时已经埋下契机。 后来也不知因何原因——传闻是私人仇怨，或许是为了扫除死灵之灾的遗患，宣教院院首、称号为“宣教之矛”的地上圣人，携带同名的教会神器，与奥秘之眼的“黄金智慧”米柯西爆发了惊天动地的决战。 那一战虽然双方各有说法，但世人都当做是“宣教之矛”与“黄金智慧”同归于尽。开国皇帝本人对于教会这种做法表达不满之余，还对神圣之主教会颁布《解除武装法令》，禁止教会拥有私属武装与军队。 这条法令在推行上并没有太大阻碍，因为当时宣教院不仅损失了地上圣人，救世军更是名存实亡，抄经院一帮文书教士，慈爱院负责治疗施赈，没有谁会主动抵抗这条法令。 再说了，法令只能解除表面上的武装，并不能阻止虔诚教徒掌握神迹，帝国在这方面还是相当宽容，后来也有几任皇帝成为教会信徒。 帝国建立以来，教会内部三院彼此渐行渐远，抄经院和慈爱院底蕴尚丰，唯独宣教院一日不如一日。不过近几年情况又有转变了，当今这位皇帝陛下对宣教院颇为重视，并且开放教区，让宣教院内那些郁郁不得志的武装教卫，一跃成为地区主教，并且可以招募属于当地教区和礼拜堂的卫队。 科莫休斯·赤红伯爵也是在这期间改头换面，从一位在新大陆冒险归来的武装教卫，升任帝国本土内一片教区的主教。此地距离伦底纽姆城不过数百哩，周边不乏皇亲国戚和商会富豪这些体面人的庄园。 地方主教的身份，让科莫休斯能轻松接触到本地名流。而他每周都要举行祝礼仪式，为这些名流绅士赐福、疗愈身心，并不会收取任何金钱。 当然了，这些体面绅士都会拿出自己每周部分收入，捐赠给本地教区，以表达自己虔诚的信仰。 科莫休斯主教让低级教士先去招待，自己来到礼拜堂内放置各类仪轨器物的房间，取出一个金光灿灿的大杯，这是祝礼仪式必不可少的器皿。 就见科莫休斯主教将香味馥郁的红酒倒入金杯之中，然后从掏出一柄锋利的精金匕首，割破手腕后，并没有流血不止，仅有一滴奇妙血珠在伤口处缓缓涌出，伴随科莫休斯那亵渎的咒语真言，让血珠呈现邪异红光。 明明是污秽邪恶的力量，可是在礼拜堂这个“圣居术”笼罩、神迹光耀充盈的环境中，没有丝毫冲突扞格，血珠是如此的纯粹无暇，仿佛是上主亲自投向凡间的宝石。 随着亵渎真言渐息，血珠滴入金杯红酒之中，转瞬化开，让杯中红酒鲜艳透彻。 科莫休斯主教看着金杯红酒非常满意，然后整理一下牧师袍，仪态端庄地捧着金杯走到礼拜堂大厅。此时大厅之中已经坐满信众，一个个都是服饰华贵的本地名流，在各自领域中备受尊敬，部分人甚至在元老院中有影响力。 祝礼仪式先是由科莫休斯主教宣讲圣典教义，然后带领信众向神圣之主衷心祈求，降下神迹祝福。 当然了，一般人是无法体验到神迹祝福的，这便要由科莫休斯主教引导神迹力量，加持于金杯红酒之中。而前来的信众每人都能分得一小口，喝下之后保证病痛自消，一切邪恶与不幸都将远离。 虽然在法师眼里，神圣之主教会这一系列仪式、祝福，说到底就是给他人施加长时间维持的增益效果，神迹力量分散到每个人身上，无非是提升微不足道的法术抗力，治疗一些小病小痛。 可这些本地名流根本不在意祝礼仪式带来的那点效力，以他们的财力，谁没有一堆魔法物品在身？虽然祝礼仪式上的红酒确实非常美妙，让人猜测科莫休斯主教是不是掌握某种酿酒秘方。 金杯在一位位名流绅士手中递过，科莫休斯主教满脸圣洁，不厌其烦地扶着干净毛巾逐一擦拭杯沿，这种态度简直比家中仆人还要顺从，让众人沉浸在祝礼仪式之中，体验酒香在口中回泛，神迹力量游走全身。 祝礼仪式总是恰当好处，不会让参与之人感受到一丝繁琐焦躁。当仪式结束之后，众人来到礼拜堂外的院落随意交谈，近来也渐渐形成本地名流的社交圈子。 “您的仁慈，是通往神国的道路。”科莫休斯朝一位贵族说道，双眼视线根本没有转向那作为捐赠的一箱子金币。 那位本地贵族捏着胡须说道：“我这也是为科莫休斯主教收留孤儿、救赈贫民出一份力。因为自从有了主教大人，这一带的农夫仆人都听话了许多，让我们不禁慨叹，果然虔诚的信仰才是道德的基础啊~” 科莫休斯虔诚答道：“每个人都应该找到自己的位置，安分勤劳，这样世界才能更加美好。” “对啊对啊……主教大人，我最近从元老院的朋友那里听到一些消息，你可一定要跟我说实话啊！”本地贵族问道：“听说皇帝陛下打算让宣教院重建救世军，这件事你可曾听说？” 科莫休斯仍是一脸谦逊：“有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哪里轮得到宣教院来‘救世’？我们将团结在皇帝陛下周围，为了帝国的事业奉献自我！” …… 午后，本地贵族名流已经离去，科莫休斯主教来到礼拜堂不远处的救济馆，远远就能听见小孩子在空地上耍闹的动静。 此地收留了大量流离失所的孤儿，科莫休斯主教将本地贵族名流的捐赠，用于收养孤儿的花费上，为他赢得了极高的声誉。 只是没有人知晓，科莫休斯主教声称送往可靠人家的孩童，他们的尸骨都掩埋在救济馆的地底，这里就是科莫休斯·赤红伯爵为自己精心设计的血库。每一位收养的孩童，都是他陈酿窖藏的美酒，等喂养到最适合的时候用来吸血。 “祝礼仪式还顺利吗？”这时迎面走来一位身材姣好的少女，十年过去，她的容貌几乎没有改变，仍旧青春。靠幻术遮掩变化的褐色头发，在阳光下偶尔泛出蓝色光泽。 “非常顺利，他们已经开始上瘾，只要再举行三四次，就可以将他们转化为我的眷属。”科莫休斯笑道：“到时候我就能利用这批人，将我的影响力渗透进帝国元老院，同时吸引更多贵族名流，一步步扩大我的眷属规模。” 神裔少女问道：“可你现在还不是宣教院的院首，只要宣教之矛还在抄经院手中，你们选谁做院首都不能服众。” “用不着太久了，我已经跟奥秘之眼合作，趁抄经院院首前往新大陆，夺取宣教之矛。”科莫休斯答道。 神裔少女面露好奇：“抄经院那个老头院首？我见过他在大圣堂的祝福典礼，你有把握能够战胜他？” “放心，抄经院众多主教，对他放任新大陆教会改革早有不满，他内外树敌甚多，奥秘之眼更会有传奇法师参与其中！”科莫休斯说道：“至于我，只需要推动最后一步。” 神裔少女问道：“那你要带上萨雷米吗？他已经可以自如施展邪秽之剑了，能够对教会牧师造成更大的伤害” “那是自然，不然我费心思调教他、喂养鲜血干什么？”科莫休斯正要说话，忽然一扭头：“树后的小鬼，你在偷听什么？” 话声刚落，不远处苹果树下有个孩子转身欲逃，却被科莫休斯抬手一指定住身形。 科莫休斯与神裔少女来到小孩旁边，就见这孩子从脸颊到肩膀有大片蛇鳞状的胎记，又像是被火烧过的难看伤痕。 “索迪芬，你逃什么？”科莫休斯问道，抬手按住孩子的肩膀，五指微微用力，就让他感受到针扎般痛苦。看着与奥兰索医师有几分莫名神似的面容，科莫休斯对这个孩子向来没有好感，不直截了当杀了他，只是因为别的原因。 “痛痛痛！”被叫做索迪芬的小孩赶忙喊疼：“我错了我错了，上一回给主教老爷找来的孤儿数目不够……可是这也不能怪我啊，我们这一片已经没有多少孤儿了，都被您、哎呀！我错了我错了！” 科莫休斯主教语气阴沉：“不要仗着自己有点小聪明，就可以在我面前放肆。说吧，你接下来打算去哪里找小孩给我？” 索迪芬回答说：“也许就只有伦底纽姆城了。主教老爷，您忘了吗？我母亲就是伦底纽姆城的一位妓女，别看那号称是万城之城，里面肮脏交易、贫苦人家多了去了，只要您肯出点钱，我保证给你弄来几十个小孩！” “我会考虑。”科莫休斯松开手：“现在，给我管好自己嘴巴，滚到别处去。再让我发现你偷听，下一个就轮到你！” 索迪芬赶紧扭头跑开，十足顽皮小孩的作态。科莫休斯盯着他得背影，对神裔少女说道：“你能确定他就是圣鳞之子的灵魂转生？” “没错，只是他并没有恢复过去的记忆，而且灵魂中似乎还夹杂着别的什么。”神裔少女说道：“圣鳞之子的灵魂可不是那么容易能够操控的，无论是你的血魔法、奥术抑或神迹，未必能够将他的灵魂化为己用。” 科莫休斯笑道：“不急，这个小鬼曾经败给奥兰索，或许具备某种独特的契机，我会再观察他一阵子，未来将他培养成复仇的利器！” 第284章 凋零死月 跨过幽紫色的“异界之门”，凡尔瑞法师只觉得一股侵入灵魂的寒意。他抬头仰望，入眼是一片广袤无垠的空间，极远方是银白色的丝缕光带不断翻滚，犹如集聚的繁星，更像变幻不定的思维。 凡尔瑞法师赶紧收回视野，他很清楚自己此刻置身于星界之中一个半位面，而那“天上”的银光繁星，其实就是现实智慧生物思维与心灵的折射，如果太过专注观察，自己可能也会被卷入其中——星界就是这么一个不讲规则的环境。 虽然星界没有上下左右的方位区分，但凡尔瑞法师来到的半位面还是有“地面”的。放眼望去，这是一个绵延数哩的巨大岛屿，又或者说是星界中的浮岛。 岛上有山地平原、河流湖泊等地形，也有边界整齐的田地和金字塔般的宏伟建筑。无形的位面壁障笼罩着整个岛屿，从“外面”望去就像套在水晶球里的袖珍沙盘，尽管在星界之中，并不能以肉眼直接观测到这个半位面的存在。 凡尔瑞法师刚刚落地，眼前就有一只暗红色的魔蝠飞来，扯着尖锐的嗓子问道：“喂！出示身份！否则我就要叫构装体卫队来啦！” 对于这种类似看家护院的角色，凡尔瑞法师懒得置气，取出一面秘银圆牌，亮起了蓝色灵光。 那身材枯瘦、头脸尖长的魔蝠瞧了两眼，满是嘲讽语气道：“哈！居然是这个不成器的学徒！你回来干什么？赫赛肯大法师已经把你驱逐了！” 虽然凡尔瑞法师在人前表现温厚，可再怎么说都是奥秘之眼的高等法师，理所应当备受尊崇，绝不是这卑微低贱的魔蝠所能冒犯。凡尔瑞法师只要愿意，抬手一道法术就能把它打成灰烬。 但他此时断然不敢这么做，赶紧取出一枚宝石：“我有事务需要拜会老师，请管家大人为我传达。” 魔蝠两眼一亮，身法奇快地抢走宝石，牢牢抱在怀里，唯恐凡尔瑞法师夺回去，嘴里说道：“看来你还是挺懂事的嘛~你就在这附近等一下，我亲自去跟赫赛肯大法师通报，至于他肯不肯见你，就要看大法师的心情咯！” 凡尔瑞法师点头不止，可本来就曾在这处半位面研习奥术的他，很清楚此地至少有两百只魔蝠，这个家伙根本没资格直接向大法师传话。 这些魔蝠平日工作就是代替大法师监视半位面内一切动静，偶尔负责传话和打扫卫生，如果大法师不高兴了，就拿一只魔蝠撒气，具体做法就是活生生将魔蝠撕碎。 好在魔蝠生性狡猾贪婪? 又喜欢听人奉承话语，一枚品质寻常的宝石就能贿赂它们。 凡尔瑞法师在原地等了片刻? 他才不会像新来学徒一样到处乱逛? 以免触碰到什么新设置的符文陷阱、咒文炮塔。这个位于星界的半位面，创造者就是奥秘之眼传奇法师? 与“黄金智慧”米柯西同一时代的“凋零死月”赫赛肯，被公认为当代最杰出的死灵法师。 当初幽魂海湾一战? 为了遏制翠绿之环从大自然中调取力量? 赫赛肯施展了传奇死灵法术“永恒凋零”? 直接将翠绿之环巨石阵周围大片密林与沼泽的生机尽数抽空，大量翠环成员的灵魂被扭曲成幽魂。至今那一带区域仍有庞大负能量徘徊不散，是普通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死地，连教会神迹都无法净化。 这样强大的存在? 对于现实的兴趣寥寥? 其实自从幽魂海湾一战后，赫赛肯大法师便不再现身，也不曾参与奥秘之眼的事务，专心在自己的半位面中钻研奥术。 如果不是凡尔瑞曾经作为他的学徒? 旁人别指望能轻易传送至这个半位面，任何冒犯举动? 都将面对当代最杰出、也是最强大死灵法师的怒火。 凡尔瑞法师心情忐忑等待良久，直到魔蝠兴致匆匆地飞来，告知他能够前往半位面中的金字塔，那是“凋零死月”的法师塔。 跟随魔蝠走入那近似陵墓的法师塔，穿过一扇扇灵光强烈的门洞，左右两侧石雕灯柱亮起团团绿色磷火，更添诡谲气氛。 凡尔瑞法师偶尔经过几个房间，有的门户紧闭，却还是传出尖声惨叫，有的则是肉身魔像步履蹒跚地进出，散发着一股炼金香料与腐肉混杂的恶心气味。 这勾起了凡尔瑞法师的记忆，他年轻时也是赫赛肯大法师的学徒，这里说的当然不是端茶递水、打扫房间那种学徒，实际上当时他已经掌握五阶奥术，在奥秘之眼中也算是难得天才，被举荐到“凋零死月”的半位面中进修。 凡尔瑞法师调整思维，他并不打算回想那些令自己胆寒的记忆，跟随魔蝠来到一扇刻画着玄奥星图的青铜大门外，门扇足有三十多尺高，完全不像是类人种族需要的门户。 魔蝠施展了一个小法术，青铜大门深处发出咔喇喇的传动声响，厚重的青铜大门徐徐打开，引起劲风卷动，吹得凡尔瑞的法师袍猎猎飞扬。 魔蝠摆手示意凡尔瑞进入，还没等他看见人影，内中那类似超大型图书馆的空间中，传出一个沉稳威严又略显冰冷的声音：“怎么？这回又打算指使我对付什么人？是五芒星之塔？还是直接对帝国下手？” 凡尔瑞赶紧低头：“我哪里敢指使老师？” “你当然不敢！”未见人影，图书馆内回荡起令人毛骨悚人的嚎叫，范围性的“女妖之嚎”，威力瞬间集中在凡尔瑞一身，几乎要将他的心脏揉碎，当场跪倒在地，眼前黑白光芒杂错，连施法抵抗都做不到。 “哦？居然还有教会的‘防死结界’护身。”大法师的声音渐渐清晰：“不过我还混入了‘律令死亡’的效果，要不是你给自己恒定了‘高等虚假生命’，估计现在已经变成一具死尸了。” 凡尔瑞眼眶涌出鲜血，导师与学徒间往来较量法术，就是这一处半位面的规矩，赫赛肯大法师会随心所欲对学徒施展法术，至于是考验应对能力，还是纯粹出于一时取乐，谁也不知道。 在凡尔瑞眼前，一具披着宽松长袍的高瘦干尸，足不沾地徐徐飘来，灰白皮肤贴在干瘪的骨架上，好似被刷了一层蜡膏，泛起油亮光泽。 这就是“凋零死月”赫赛肯大法师，一位将自己转化为巫妖的传奇法师。骷髅头周围也有魔法晶石旋绕，只不过数量达到十二枚之多，可见他的灵魂强度极其惊人。 “没死就赶紧给自己治疗，省得我还要叫人来收尸。”赫赛肯挥挥手，然后捧起手中古老书册，专心阅读起来，图书馆内中回荡起若有若无的念诵声。 凡尔瑞施展身上设定好的触发法术，勉强维持住身体机能，然后赶紧猛灌治疗药水，不敢浪费丝毫时间，眼角血迹还没擦去，连忙说道：“老师，这一次我希望能够得到您的支持。” “不帮。”赫赛肯头也不回地说道：“当初对付翠绿之环，你说只要我出手施法，就能够引摩根默林现身，结果直到翠绿之环快死光了，那位大德鲁伊都没出现。我很失望，非常失望。” 凡尔瑞调整语气，略带试探地说道：“老师，这一次不会让您失望。我们将与教会宣教院合作，一同夺取被抄经院占有的宣教之矛。” 赫赛肯翻书动作一顿，周围空气骤然变冷：“你们夺取那东西做什么？” “这件教会神器将会是我们用来对付常青城‘心灵公爵’，以及五芒星之塔那些传奇法师的利器，能够维护我们奥秘之眼在新大陆的权益……” “这跟我有关系吗？”赫赛肯懒得听下去：“我就直说了吧，你和那几个喜欢捧臭脚的，就算独占了新大陆，那又如何？你们一辈子也摸不着传奇等级，花再多钱、砸再多资源也没有用，别痴心妄想了。 至于什么奥秘之眼在新大陆的权益，我需要吗？这个半位面能够直接从元素位面汲取能量物质，能够形成我所需要的矿物，哪怕是珍稀矿种，大不了花几十年调整半位面细微结构，而我有的是时间。” “老师，您难道要坐视宣教院的神棍夺取宣教之矛吗？”凡尔瑞问道。 “你想说什么？” “正是这件教会神器击败了‘黄金智慧’米柯西，而老师您不是一直视米柯西为竞争对手吗？不是对米柯西败亡于神棍之手介怀已久吗？”凡尔瑞说道：“与其让宣教院夺得神器，再度成为我们法师的威胁，不如由我们法师来掌握。一方面彻底削弱教会的势力，同时也可以证明老师您已经超越了‘黄金智慧’，‘凋零死月’才是有史以来最强大的法师，没有之一！” “小鬼，你懂什么？”听到别人再度提及米柯西，赫赛肯不由自主地散发出那骇人的恐惧灵光，周围空气都散布着肉眼可见的邪光。 “我如今的咒法系与惑控系奥术的成就，已然超越了当年的米柯西。同样，沙多万那老书虫的塑能与防护系，就算米柯西死而复生也比不上了。”赫赛肯并没有太大喜悦，巫妖的语气中居然有几分感慨与缅怀：“死人不能进步，而活人可以。” 一位巫妖自称自己是“活人”，这也算是稀奇怪事了。 凡尔瑞小心谨慎地问道：“老师，那在死灵法术上，您与米柯西谁更高明呢？据说你们两位共同发现了当年死灵之灾遗留的宝物，所以才能在转化巫妖上远超一般的死灵法师。” “这种挑衅非常不智。”赫赛肯合上厚厚的古籍，尘埃飞扬，他缓缓转过身来，恐惧灵光压得凡尔瑞无法抬头。 “我只是觉得，连米柯西都挡不住的教会神器，出于功利角度，也不应该被其他人掌握。而如果这件神器被老师您研究透彻，那是否能在死灵法术上也超越前人，做到真正的不死、不朽、不灭？”凡尔瑞表情仍旧温厚：“到时候，老师您就是永恒。” 赫赛肯沉默片刻，骷髅眼眶中的一对磷火隐现雀跃。 “这种口才，蛊惑了不少人吧？”巫妖语气没有丝毫起伏波澜：“除了我之外，还说动了奥秘之眼几位传奇法师？” “两位，不过都远比不上老师您，他们满脑子只有世俗利益。”凡尔瑞答道：“但他们对于跟教会明确敌对，仍然心怀顾虑。” “两位传奇法师，这阵仗足够大了。”赫赛肯挥挥手：“你没有指望能求得我出手帮忙，无非是希望得到我的应允，有我替你背书，那其他人才会跟你合作。” “老师的智慧如同群星洞察世间万物。”凡尔瑞不吝溢美之词。 “恶心，连我这个巫妖都嫌恶心。”赫赛肯甩手扔给对方一枚玺戒：“有这个作为凭证，足够了。具体战斗我不会参与，你要是失败，灵魂就直接归我所有。现在趁我还没反悔，赶紧滚！” …… 沃夫抬眼望去，葱茏大地尽头，远山横亘之下，有一座安宁静谧的城镇，散发着恢弘浩大的灵光波动，肉眼所见并没有什么神异，反倒像是那些风光秀丽、山水明媚的旅游小镇。 如果朝着道路左右顾盼，能够看见河流沟渠旁的水力磨坊，以及往来的农夫。田园间还有一些衣着打扮显然不像是农夫的年轻学者，跟着身披深青及膝袍的教团祭司，实地学习农业和草药知识。 “常青城似乎变化不小。”沃夫对一旁的拉贝尔说道。 “对啊，自从击退葛兰法兹之后，常青城就内外都在不断改造，每年都有不少法师、炼金术师和各路冒险者前来，他们大多是来交流学习，有的人也就此皈依了星辰教团，或者加入不凋金花会。”拉贝尔说道：“如果队长你打算留在常青城，可以在战斗学院指点一下年轻人，你在南边传授狂战士技艺的事情我也有所耳闻。” 沃夫摇头道：“我离开柴堆镇都十年了，还什么队长不队长。现在你也不是常青城的守卫队长，而是互保同盟的高级军官，手下也管着几千号人了。‘银弓’这个名头比我这个狂战士响亮多了。” 身上甲胄紧趁利落的拉贝尔，习惯性地抬手摸了摸身后长弓，由于长期作为自身施展灵能的媒介，让他这柄紫杉木长弓内外固结了特殊的星光体。按照奥兰索医师的说法，这柄长弓已经算得上是“法器”，与拉贝尔身心一体，以之发射念刃灵箭，攻击距离可以达到一千多尺，并且能够伴随自身灵能造诣不断提高。 经过灵能的长久祭炼，紫杉木长弓得材质发生了由内而外的转化，就连颜色也都变得银白泛光，如同一弯新月。加之拉贝尔曾以灵能念刃远距离狙杀敌军法师，一战成名，让他获得了“银弓”的称号。 拉贝尔笑道：“在我们最早这批心灵武士眼里，你永远都是队长。” 第285章 各人各事 “你也学会拍马屁了？”沃夫瞧了拉贝尔一眼：“可是我没想到你也要回常青城，不是说北方前线时常有战斗吗？你不用在前线驻守？” “这是奥兰索医师的召唤，不光是我，还有一批心灵武士和教团祭司都在往回赶，我这已经算是走得慢了。”拉贝尔回答道。 沃夫则困惑不解：“这个时候奥兰索医师急着叫人回来常青城，是有什么大事吗？” “那我就不知道了，估计是要有某些重大安排吧。” 对蛙人聚落的战事已经过去有两个多月，提乌斯和米妲他们早已先行一步离开。军队雇佣也结束了，沃夫原本打算带着手下狂战士返回部族大联盟，结果半道上就听说“扎里大盟主”在巨灵大祭后，主动解除了大盟主的职务，今后部族大联盟将由天空歌者领导。 这件事并没有引起太大震动，毕竟“扎里大盟主”本来就被是天空歌者的特使，自从推翻圣鳞之子对葛兰法兹统治之后，天空歌者重现世人面前，部族大联盟也确实处在这位传奇人物的庇护之下。 至于卸任后的扎里，没有人知晓他的去向，但谁也无法否认，正是这位扎里大盟主彻底改变了部族大联盟。 而沃夫很清楚扎里就是玄微子的分身，他解除了大盟主的职务，那只要去常青城找本人就行了。所以将麾下人手安置好后，他带了几名随从转而前往常青城。 如今部族大联盟与常青城之间修筑了平坦宽阔的商道，一路上能够看见往来的四轮马车、驮货野牛，运送两边货物原料往来。按照每日大致行程，还能看见道路旁的歇脚旅馆，有的形成贸易站和零散的聚居地，常青城与部族大联盟都会彼此派出士兵巡视商道，确保畅通与安全。 沃夫一路行进，路上确实没有遇见劫道匪徒、怪物出没，一片欣欣向荣的氛围。 在距离常青城还有半天路程，沃夫就遇见拉贝尔，两人交谈起过往经历。 与沃夫自己培养狂战士，组建雇佣兵队伍不同，不凋金花会培养出的心灵武士，毫无疑问会成为常青城的武装部队，而且是效忠于“心灵公爵”奥兰索医师。 不凋金花会并非星辰教团那样，需要成员参与到处巡游、行医救治、勘察土地与自然环境等各类事务，而是高度专注于身心修持、灵能研修，以至于他们要在远离城镇的山中，凿建寂静朴素的隐修洞窟，进行长时间的深度冥想。 可真正能够坚持长久隐修的灵能者终究少数，大部分还是为了提升个人实力的心灵武士。他们当中有不少人曾经是战士、游侠或游荡者，在经过严苛艰苦的灵能锻炼后，配合服用药剂，也能够掌握部分心灵异能。 由不凋金花会培养出来的心灵武士? 显然就是奥兰索医师最忠实的追随者。他们这些精锐人物当然不会都留在常青城充当守卫，而是会被轮流派往互保同盟的常备军中担任军官? 或是去往局势复杂的前线? 或是安排剿灭山贼或怪物巢穴。 总之这些年下来，常青城心灵武士的名声传遍互保同盟? 虽然他们给人的印象，大多是武技高超、灵能不凡的形象。不过普通民众更亲近的? 还是星辰教团那些治疗者与医师? 以及常青商会那便宜的药膏药水。 换做是十多年前的沃夫? 根本无法想象当初的柴堆镇会有如今这样的光景，如今互保同盟内、乃至整个新大陆，谁都明白常青城是唯一接触心灵异能的地方，而“心灵公爵”展现出的实力? 也足以让绝大多数世人仰望。 只是相对于其他人的尊崇和景仰? 沃夫对奥兰索医师的态度比较微妙，他承认自己也算人家半个学生。可在沃夫眼中，外界那一堆夸张的看法，与他印象中的奥兰索医师相去甚远。 还没等沃夫与拉贝尔回到常青城? 城门方向就传来一阵喧闹，一名身材高大的年轻男性? 动作矫健，一个空翻就跃过人群，沿着道路飞奔而来。 紧接着后方另有一道女性声音，气急败坏地喊道：“泰罗！你跑什么跑？！给我站住——” 被紧追不舍的年轻男性身法快似鹰隼，在普通人眼中恐怕只是一道闪过的影子，根本看不清楚，几个纵跃起伏就冲到沃夫和拉贝尔面前。 “泰罗，站住！”拉贝尔语气略显严厉地喊住疾跑身影，那名年轻男性立刻站稳，完全没有因高速急停而导致的重心失衡。 “拉贝尔指挥官！”年轻男性笔直站住，右手握拳按在胸口行了个军礼。 “泰罗？你是那个火舞城的小泰罗？”沃夫看着眼前身材高大、手脚修长的英俊青年，光是那几下纵跃疾驰的动作，沃夫就看出他的内劲也修炼到全身贯通、上下联动的程度，能够在跳跃起伏的间隔中，巧妙运用筋骨控制重心，保证跳跃的力量依次传导，节省体力。 “你是……沃夫叔叔？”泰罗上下打量蓄起大胡子的沃夫。 “怎么你也喊叔叔？！我有这么老吗？”沃夫心想自己是不是该剃胡子了。 泰罗刚嘿嘿一笑，后面路上那只大野猪势头凶猛地狂奔而来，这野猪肩背比成年人还高，仿佛一座小山平移碾压而至，四蹄扬尘、地动山摇。 可此时沃夫等人后面正好有一架马车缓缓驶至，泰罗见状立刻回头大喊道：“伊薇塔！快停下！” 野猪背上的伊薇塔见状吓了一跳，眼看就要发生意外，结果这时沃夫一个箭步冲出，踏步之间身形暴涨，一头人立巨熊竟是硬生生扛住小山模样的大野猪，雄浑巨力勃然而发，双脚下陷入地，居然直接将大野猪的冲撞之力尽数转卸，扣住着它的脑袋举抱而起，令其四蹄腾空，如巨熊托山一般。 野猪背上的伊薇塔直接被掀飞出去，泰罗赶忙张开手臂将她接住，连同他们俩在内，后面拉贝尔还有一帮随从也都目瞪口呆，看着将大野猪托抱而起的人立巨熊。 就连那只大野猪也愣住了，四条蹄子僵住不动弹，直到被沃夫缓缓放下。 “你们平时都是这么闹腾的吗？”沃夫变回原样，看见伊薇塔双臂搂着泰罗脖子，两人表情都怔住了。 “发什么呆？这是谁的野猪？赶紧叫它让开，别挡着大路。”沃夫松松肩膀。 伊薇塔这才心有余悸地施法把大野猪变回原本的中等体型，拉贝尔问道：“泰罗、伊薇塔，你们两个在干什么？都结婚两年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打打闹闹？” 一旁沃夫吃惊地喊了出来：“啥？小泰罗你都结婚啦？！” “嗯？对啊，我们两年前就结婚了。”泰罗笑嘻嘻地抱住伊薇塔的肩膀。 谁料伊薇塔很不满意地推开泰罗，气冲冲地问道：“你还没解释清楚，那封情书是怎么回事？上面又是香水、又是唇印的，到底是哪个骚娘们这么大胆？信不信让我的野猪一口咬掉那女人的脑袋？！” “冤枉啊！人家送信来常青城，我都还没看见，你就自作主张打开了，什么香水唇印，我根本不知道你说的是谁！”泰罗喊道。 “就是火舞城那个珊迪……这名字一听就是个成天发骚的臭婆娘！”伊薇塔骂道：“你们这帮男人都是这样喜新厌旧，我去找我姑姑！” 泰罗赶紧拉住伊薇塔：“别急别急！什么珊迪？我听都没听过！我是去过几次火舞城，可那都是替老师处理公务啊！虽然是有些社交应酬，但顶多就是宴会喝酒，都是公众场合。我代表老师去火舞城，哪里敢随便乱搞啊？万一被人抓住把柄，不就是拖累了老师吗？” 伊薇塔不依不饶：“你们男人没一句真话！谁知道你是不是跟别的女人私通了？” 沃夫在旁边脸色木然，看着小两口吵架，悄悄跟拉贝尔问道：“他们平时都是这样的吗？” 拉贝尔苦笑不止：“泰罗他被奥兰索医师赋予重任，经常代为出席一些重要场合，自然有些人就看上泰罗这位年轻才俊了……” “哦，逢场作戏，我懂我懂。”沃夫点头道。 拉贝尔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反正泰罗眼下又被人误会了。 小两口在那里拉拉扯扯、吵吵闹闹，后来泰罗好不容易把伊薇塔哄开心，这位带着野猪伙伴的精魂使者才对沃夫说道：“沃夫叔叔，你好厉害呀！我虽然听泰罗提起过，还是第一次见到你。我叫伊薇塔，是泰罗的妻子哦~” 沃夫嘴角扯了扯、眼角跳了跳，忍住了骂街的想法，只是点头道：“我也是正好有空，所以回来常青城看看，顺便带几个小伙子让奥兰索医师调教调教。” 泰罗说道：“这些天老师都在专研法术，不过应该快要——” 这边话还没说完，远方山林深处，一股奇妙波动如同洪潮席卷而来，沃夫神识灵觉中顿生战栗，本能感应到灾祸将至，不由自主地沉肩提劲，以防什么意外发生。 在场泰罗、拉贝尔等人也都察觉到这股异样，极目远眺，天空中有无形狂风盘旋，搅动极高空中云雾水汽翻腾，庞大紊乱的自然能量，足以化作一道摧毁山川的恐怖法术。 无形狂风落下，并没有形成龙卷风，而是好似一根带着螺纹的玻璃管笔直捅向地面。可随即便是一阵冲击在临近地面处爆发，抵挡住这能够轻易扫平城镇的风压。 狂风短暂维持了片刻，天空中大片云层翻卷，层层叠叠如垒云峰，转眼倾盆大雨瓢泼而下，雨水中夹杂了绵密冰锥，好似“复仇风暴”般的冰雹攻势，但要更为密集、更为锐利磅礴。 同样，在临近地面处隐约有人施展法术抵挡住连绵不绝的冰锤飞陨，只是在沃夫这个距离看不清楚。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是奥兰索医师施展法术吗？”沃夫着实吃惊，因为他能够感应到，这些从天而降的狂风冰锥，并未动用常青城魔法阵的力量，是极为纯粹、又异常紊乱的自然能量。可以操纵这种规模的自然能量，还如此浑然天成，没有过多人为雕琢的痕迹，比起精魂法术倒是更接近与自然深度融合的德鲁伊法术。 泰罗点头道：“没错，其实前些天也偶尔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不过老师选择在远离常青城的地方施展，所以除了有些震动，对大家没有什么影响。” 沃夫望向拉贝尔：“不是说奥兰索医师召集大家回来，要安排事务吗？” 泰罗主动接口道“老师估计快要完成了，这些魔法现象越来越频繁，三天前才刚发生过一次。” 众人交谈之际，远处高空中冰锥冻雨暂时歇止，云层间射下一束束光芒，那不是正常的阳光，而是折射变幻的虹光，居然堪比高等法师施展的“增远虹光射线”，带着锐利锋芒直射地面，又被下方升起的力量牢牢挡住，好似一场惊天动地的法术战斗。 …… 就见玄微子化身双手高举，数百面六角水晶盾笼罩头顶上方，如同浮空护盾术，可以单独抵挡天降攻势，也能多面拼合一起，形成蜂巢切面般得大型水晶盾，严密挡下锐利虹光。 但天上虹光威力惊人，水晶盾接连崩碎，任凭玄微子化身全力施为，不断添加水晶盾，也渐感力不从心。 好在此时闻听一声清亮啼鸣，一人高冠博带、手扶圭牌，出现在玄微子化身左侧，遍体金光灿若阳霞、普照六合，圭牌遥遥一指，周身阳霞抟炼为剑，一道道阳霞剑光冲天逆举而上，与天降虹光交相碰撞，消弭散化。 散化的虹光能量转而被抽摄上天，云峰中雷声滚滚、电光闪闪，眼看将要降下骇人霹雳。 此时地面上又有风雷急啸，一人靛肤赤发、鸟喙黑翼，来到玄微子化身右侧，手持凿锥金槌，朝天猛击，竟是先发雷矢冲天，令云中将发未发的雷电转作漫天电蛇铺展，如网密织。 “好好好，窃盗天机、乾坤借法，看来这两个护法是越见高明了。”玄微子化身得一丝空闲，低头望向地面，就见玄微子本尊朝着一尊八景玄炉吐纳菁华、进退火候，炉火气焰牵动天地灵息动荡，正是这漫天风雨云雷的起因。 第286章 九转丹成、大罗成就 就见玄微子端坐在垒土高台之上，丹华熏蒸，一吐一纳，引动面前八景玄炉水火混炼，气焰一时沸反盈天，方才被引散的云中青雷如蛟龙腾霄，再度卷聚不止。 “哇哇哇！这是啥？这回天雷威势大得过分了吧？你炼的是啥玩意儿啊？”化身仰头观望，吓得汗毛倒竖，堆垒而起的云峰，被卷聚天雷照得一片青碧，隐约有峰峦压顶之势。 凝神调息的玄微子本尊恍若无觉，端坐巍峙之身，九真玄光开阖，周围隐有虚幻身形足踏罡步、手捻指诀，等身成坛、立地划界。 霎时一泓秋水乍现半空，北斗摇落剑指天为引，分判阴阳、混沌始明，天上云峰接连劈下数十道耀目闪电，尽数被引至北斗摇落剑之上，化作荡荡青光，涤灌丹鼎，一时炉火纯青，文烹化武炼。 化身也是一脸惊疑：“还能这样搞的吗？都说丹成之际会惹动风刀雨箭、雷劈火烧，可没听说过能借天雷炼丹的！” 就听地面上玄微子本尊抿唇长啸，玄炉鼎沸，九色神光冲霄而起，裹挟北斗摇落剑化作匹练光华，将天上云峰一举撞破，云洞之中再见青天。 随着地面上异香荡漾、仙乐自响，一枚紫气氤氲、金光辉映的神丹脱炉自飞，却被玄微子抬手虚纳，摄入掌中，拢住一片紫金丹华。 “总算搞定了吧？”化身缓缓飘下，叹气道：“我算是服了你了，连续开炉三次，动静一回比一回大……嗯？这丹华之气似乎还能补益生机？你这会不会有些浪费了啊？” 玄微子本尊盯着手中紫金神丹，说道：“不是浪费，而是这第三次开炉，我已经能把握炼丹火候，也发现部分药物配伍有多余分量，所以顺势在八景玄炉中炼为丹华之气，散布开来类似于群体治疗效果，过半个小时就会飘散。” 化身望向天空云洞，问道：“话说在这个世界炼制九转紫金丹，也会引动天生异象的灾祸吗？” 玄微子说道：“九转紫金丹有移炉换鼎、脱胎换骨之功，我所修炼的《九转金丹直指》? 本就是借九转紫金丹之喻，外丹与内丹玄理互摄。然而炼制外丹? 相当于是将一堆药材聚合为生机完足的肉身炉鼎。 试想一下? 让本来没有如此妙用的药材，聚合成人身炉鼎? 相当于在短暂时光中，重新经历一次从死物到生物、乃至智慧生命的演化进程? 这当中能量物质的组合变化、运作交替会有多复杂？ 偏偏炼丹就是一个将事物之间联系与转化特性极大提升的过程? 丹炉之中药物配伍在不断联系与转化? 丹炉内外气机物性也在联系与转化。这样就难免引起天地灵息紊乱，吸引自然能量生成灾祸了。对我们是‘灾祸’，天地自然万物流变，并无灾祸可言。” 化身摇头晃脑地说道：“你可真能掰扯? 那我问你? 之前两次开炉炼丹，天降异象都没有这第三次厉害，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玄微子近期一直在远离常青城的山林深处闭关，并且连续三次开炉炼丹? 也没有让外人参与，只有自己的化身与重塑形体的恒益子、飞神金乌从旁护法。 此地其实就是斑兽部族当年深处山林之中的聚落? 几年前就被玄微子改造成专门的炼丹之所，并且垒土成台、安置丹炉，外围有数百法坛仙灵隐身护持，以防不测。 “前两次我还只是炼制九转紫金丹，刚才我尝试炼制传说中能助人重塑法身的大罗成就丹，过程中掺杂了心灵异能，所以动静大了些。”玄微子语气平淡地说道。 化身翻了个白眼：“下一回你要干这种事，能不能提前跟我说一声？那你现在炼成了大罗成就丹了吗？” “算是炼成了吧。” “什么叫算是炼成？”化身问道。 玄微子捧着手中紫气金光流转的丹丸，说道：“我上辈子翻阅过不少丹方，内中提及真正的大罗成就丹，服用之后不光有重塑法身之妙用，并且服丹千年之内，如置身仙家洞天，涵养形神修真炼炁，法力增长可精进无碍，是真正的仙家神丹。只不过这等神丹必须要渡过苦海劫数、成就地仙方可服用，那根本不是肉体凡胎能够承受的药力， 只是两方世界不同，药材物性大异，我也仅是尝试模仿仙家神丹妙用。我手中这枚，炼制之时混入了我的神炁生机，相当于是特制的‘星界莳’，所以此丹只有我本人能够服食，且只有重塑法身之用。但也许因此，不必地仙境界才能服食。” “不对，你其实仍然有地仙之纯阳元神，只是没有地仙生生不息之炉鼎。”化身说道：“这么说来，这枚劣化版的大罗成就丹，不光别人服用不了，甚至炼丹之法别人也学不会了？” 玄微子本尊也不得不承认：“除非别人在道法境界与心灵异能跟我差不多，否则难以重现此等神丹。但这个世界魔法技艺驳杂繁多，并非只有这个办法。神圣之主教会的神迹中，不也有‘完全复生术’吗？而炼金术师的最高成就，便是起死回生的‘万灵秘药’。” 化身盯着那枚神丹说道：“其实这玩意儿已经不能算是外丹饵药了，按法师的分类算是次等神器，那你不打算另外起个名字吗？毕竟从妙用而言，算是另一种东西了。” “普天之下仅此一枚，还起什么名？而且等我要用上的时候，说明肯定是遭大祸了。”玄微子说道：“此丹并不是直接服用，甚至没必要随身携带。因为它不光重塑法身，还有类似‘星界莳’的效果，一旦我炉鼎殒灭，元神便可穿行空间遁往神丹之中，延生炉鼎百骸。” “有备无患是好事，不过听你这么说，莫非是灵台先觉感应到什么劫数将至了吗？”化身问道。 玄微子起身说道：“灵台推演混沌难测，毫无疑问我自己就身在其中。十年清修，也并未得到清静。” “你本来就不是清静心性。”化身掰着手指说道：“我看看啊，你前后招惹了多少仇家——赤红伯爵、圣鳞之子、萨雷米爵士，貌似还有整个奥秘之眼……” “奥秘之眼那能算我招惹的吗？互保同盟的存在就注定会产生利益冲突，又不是我一个人对上整个奥秘之眼。”玄微子没好气地说道：“其实我比较担心的是星界那伙半巨人。” “你真能确定星界那群心灵术士就是半巨人了？”化身问道。 玄微子手指地面：“他告诉我的。” 化身低头问道：“谁？” “卡斯塔。” 化身惊道：“你把那个怪物埋在下面当成炼丹台基了？” “虽然他顽凶暴戾，但生机充沛无伦，既然已经设靖立治、蕴生福地，那也应当有封禁鬼邪之狱。”玄微子看着脚下垒土而成的炼丹台，说道：“我除了在内中刻下重重符篆为封印，还安置丹炉消磨卡斯塔的生机，一时半会儿杀不死他，那就慢慢消耗。” “卡斯塔这个样子还怎么跟你说话？”化身问道。 “他已经陷入静锢之中，根本没法开口应答。”玄微子说道：“我是施法感应他的魂魄结构，从表层意识中探索出部分信息。卡斯塔确实是一位寒霜巨人，不过他没有选择参与上升阶梯，因为他认定半巨人欺骗了古代巨人。” 化身眨眼道：“既然这样，难道他就没有跟其他巨人说明情况？” “这部分我找不到太明确的信息，只知道他说了也没人信，最后选择自己脱离族群。”玄微子感慨道：“古代巨人确实不凡，卡斯塔选择另一条道路，那就是尝试去适应这个世界。” “他是怎么做到的？我现在用巨人头骨变化出来的风暴巨人，还是那样难以操控。”化身问道。 玄微子笑道：“就跟齐达罗克的植皮仪式有些类似，不过卡斯塔是给自己混入了巨魔和雪人的血统，靠这种方式来降低巨人那过于敏锐的感官。” 化身皱眉道：“这算什么？类似把身体缩小，方便钻进狗洞里吗？” “哈，你这么比喻也行。”玄微子说道：“可即便如此，卡斯塔仍然非常强大，现有的世界规则对他还是充满折磨，所以他躲到不动冰地之中，将自己和周围环境冻结到近乎停顿的程度。如果不是我利用巨人遗迹布设星纲法坛，估计还不至于惊醒了他。” “还真是你惹出的祸啊？”化身偷笑道：“那古代巨人搞的‘上升阶梯’究竟为了什么？真是要毁灭世界？看卡斯塔的顽凶性情，看见啥都要砸个稀巴烂，撞见谁都先暴揍一通，完全没有任何理智。” 玄微子说道：“卡斯塔的情况，我估计有一部分原因是混淆血统所带来的神智失常。至于‘上升阶梯’，古代巨人倒也不是要毁灭世界……正所谓‘打碎一个旧世界，创造一个新世界’嘛，古代巨人显然就是有这个用意，只是旧世界好像没彻底打碎，新世界也没创造出来。” “这可真倒霉。” “不过，我从卡斯塔的静锢魂魄中探索到一些信息。貌似‘上升阶梯’仪式，就是半巨人提出的。”玄微子说道。 化身挠挠头，开起了玩笑：“怎么这伙半巨人像是终极大魔王？我们现在是不是要开始攒装备、强化武器了？要买几瓶治疗药水？” “事事都有他们，难免让人猜忌。”玄微子说道：“但是你我都曾试过，星界那群半巨人对于传授心灵异能，算得上不求回报，比我还慷慨。” 化身冷笑道：“那些被你用来试药试法的心灵武士，也觉得你很慷慨。焉知那些半巨人没有别的阴谋诡计？” 玄微子说道：“所以我传授心灵异能，都不教深入星界的办法，只有少部分研习星光构装体的人，会偶尔接触星界。” 化身说道：“难怪没让你那对儿女学习心灵异能。” 玄微子瞥了化身一眼：“道法博大精深，又岂止是心灵异能一家能可囊括？就算是内丹法门，也并非只能从心灵异能下手。现在我也不是纯粹的心灵术士了，修成‘九真玄光’之后，我反而更像是精魂使者，差别无非是我沟通自然的精魂变成体内的三部八景身神。” 玄微子凛眉运神，周身显现一轮若隐若现的九色光华，若是以“秘法视觉”望去，能够看见一片连绵的宫观楼台、云海仙阙，玄妙非常。 “哇塞，出来看神仙啊！你这盘着腿往莲台一座，捻个手诀，再粘上几条胡子，就能冒充神仙啦！”化身指着本尊一左一右的恒益子跟飞神金乌：“看，连一文一武的护法神都齐全了！” “你这性格怎么发展成这样了……”玄微子一收光华，表情古怪。 化身耸肩道：“你当初将我斩化出来，也结合了‘心智魔种’，就注定我会沾染世间欲念。心灵术士心识清明，不代表一尘不染啊。” “一尘不染是仙家。”玄微子说道。 “那不就得了。”化身转而问道：“你从蛙人聚落弄来的六枚卵囊，现在三枚作为药引炼丹，现在还剩下三枚，不继续吗？” 玄微子摇头道：“其他药材不够了。说实话，如果不是靠着部族大联盟、常青商会还有互保同盟，恐怕还真没办法十年内就收集到这么多药物。就算是这个世界要炼制九转紫金丹相对容易，可这也是相对于原本的仙家神方而言。” “那另外两枚九转紫金丹你打算怎么处置？”化身问道：“你如今已经脱胎换骨，显然没有太大的需求。” “对于普通人而言，九转紫金丹可以提供‘不老身躯’与‘百病不侵’的特异能力，不代表服丹之后就长生不死、等级暴涨，一些魔法造成的疾病和伤害，还是抵挡不住的。”玄微子说道：“不过也许会根据各人的能力天赋有额外增益，比如战士的‘快速恢复’会拥有很强得自愈能力，体质、强韧这类应该也会有所提升，但也不至于一下提升到太夸张的程度。说到底还是对有道法根基的人助益更大。” “珊多丽、芙伦、罗莎莲，还有你一对儿女，小泰罗、小米妲……”化身数着说道：“这需要神丹的人太多了吧，不够分啊！” “你以为是分蛋糕吗？不是谁都需要的。”玄微子说道：“神丹毕竟是有形之物，没法像功法那样普传于世，所以只能秘密私授了。就连炼丹之事，我也没跟任何人提及。” 第287章 小洞天 化身抬头望向天空渐渐消散的云洞，说道：“丹成之际天生异象，就算不用预言法术，你闹出来的动静也够大了。哪怕没法侦测到具体信息，猜也能猜得到你进行某种特殊仪式。” “自古炼丹都要防备鬼神惊扰，所谓鬼神未必是阴灵鬼物，更可能是鬼祟之念。”玄微子笑道：“难怪法师都希望建造自己的法师塔，要是有本事的传奇法师，估计都躲在自己的半位面里做研究。” “你对创造半位面研究得如何了？”化身转而问道：“不久之前你协助齐达罗克完成植皮仪式，我记得就是为了讨教创造半位面的技艺。” 玄微子取出一本水晶法术书：“这些年跟以太会那两名法师学到不少，可还是齐达罗克提供的内容更加完善全面。” 化身接过水晶法术书，阅读一番后说道：“以‘法师豪宅’为基础开发出的九阶奥术‘创造半位面’，利用‘魔法恒定术’将其固化稳定。半位面停留在星界中，与主物质位面保持特殊联系，并且能够让半位面攫取能量物质缓慢成长……这看上去更像是人造卫星？或者说空间站？” “如果把整个主物质位面当成一个‘星球’，那位于星界的半位面确实类似空间站。”玄微子说道：“像以太会那样，他们的‘法师豪宅’或者半位面，则是处于以太位面中。听他们说，大多数天然形成的半位面，也是在以太位面内的。” “这么看来的话，由天地灵息、山川精气所结成的洞天，应该也是位于以太位面？”化身问道。 “大概如此。”玄微子答道。 化身皱眉道：“可是齐达罗克这种半位面，根本谈不上洞天，方圆不过数百尺，也没有日月星斗悬景、灵峰秀水缠抱、芝草仙葩并生，完全就是另一个憋闷昏暗的实验室而已。” “法师嘛，人家干嘛要把半位面弄成仙气飘飘、风光秀丽的？”玄微子答道：“齐达罗克终究不是传奇法师，方圆几百尺的半位面也就是极限了，要打造环境物质更丰富多样的半位面，不是光靠砸钱砸资源就能做到的。而且我也只是借法师的咒法系奥术来从旁印证，所谓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听你这意思，你已经尝试开辟属于你的半位面了？”化身脸色微变。 玄微子接下来没再张口说话，而是纯粹以灵台交感：“随我来。” 化身顿感周遭光景瞬间闪灭，再定睛，便已置身于某处山顶平台，上方是周天星宿、日月同辉的奇景，山顶周围是茫茫云海、烟波浩渺，望不清远方天际景物。至于山顶平台之上，只有一间草庐、一泓泉水、一圈低矮花草藤萝。 “这是……九转灵台妙境？”化身愣了一愣，可他立刻反应过来自己并非身处灵台之中，而是处于另一个真切如实的小世界中。 “这个半位面是我花费了大半年开辟而成的，规模很小，半径还不到两百尺。”玄微子说道：“当初我刚刚修成‘九真玄光’，对勾招四大元素别有领悟，既然能以天地人身之理布设星纲法坛，那是否能以同样玄理在星界之中开辟半位面？” 化身四处眺望，细细感应一番后问道：“这是心灵异能？还是《天地大器》？” 玄微子言道：“道本虚无，因恍惚而有物；气元冲始? 乘运化而分形……这就是仙家洞天根本玄理，星界之中一切唯心造作? 灵台造化之功感应虚空? 搬运挪移、化物为景。勾招星界游离的四大元素、能量物质，存运灵台内景、凿建天地大器? 最终开辟出这个半位面。” “啧，又拽文。”化身撇撇嘴：“不过这个世界的规则法度还真够疏松的? 你这也不过是脱胎换骨、婴儿出现的修为境界? 就能够开辟一方洞天。尽管眼下这半位面的规模距离真正洞天还差得远? 可也足堪印证了。但是你既然能够开辟这个半位面，为什么没在这里炼丹？” “我试过将丹炉安置于此，可炼丹之时气机动荡，这个半位面承受不了九转紫金丹或者大罗成就丹的丹成异象。”玄微子说道。 化身摇头不止：“规模终究还是太小了? 自古洞天方圆广大? 才能有容纳复杂系统的基础。” 玄微子说道：“其实我后来想，半位面用不着太大，这里就是我用来规避预言法术的秘密洞府。我打算将‘星界莳’安置在此。” 言罢便捧着劣化版的大罗成就丹，进入那间草庐之中? 内中空空荡荡，只有简易的床铺和蒲团。 化身跟着进来? 问道：“半位面中就未必安全了，别忘了你的半位面位于星界之中。” 玄微子随手将神丹置于蒲团之上，说道：“我知道你担心半巨人，但这个半位面可不光是寻常山峰景物，而是如我灵台一般，无分内景外景，想要从外界入侵，就是跟我的纯阳元神直接对抗。” 化身说道：“这么说来，这个半位面更像是你的随身空间？” “半位面位于星界之中，我心念一起便能传送至此，本身没有距离方位的概念，你非要说随身也行。”玄微子答道。 “可当初圣鳞之子不也侥幸侵入你灵台之中？”化身说道：“还是别太得意忘形。” “要说安全，没有比这里更安全了。”玄微子看着蒲团上的神丹：“如此神丹，魔法灵光十足耀眼，就算多加防备，在主物质位面难免被人察觉。” 说话间，玄微子又取出两枚神丹，但紫金光华不如先前那枚显耀夺目。 “这两枚你也打算放在半位面中？”化身问道。 玄微子说道：“以我如今修为，倒是用不着这两枚九转紫金丹了，我也没想好怎么处置，就先放着吧。” 化身问道：“你该不会真是打算把九转紫金丹卖给别人吧？” “卖也要卖给识货的。”玄微子说道：“对于内勒姆、齐达罗克这些法师，给他们制作一些‘延寿灵药’，吊着胃口就好。这等仙家神丹，还是要给有道法修为的人，而且要修为境界适合服丹精进。” “也就是跟你之前那样，在脱胎换骨关前的？”化身捏着下巴说道：“貌似珊多丽就差不多了吧？” 玄微子摇头道：“珊多丽反而不需要九转紫金丹，当初图腾巨灵为她疏导经络，加上这些年修炼，形骸洗炼已足、驻颜不老。倒是罗莎莲以后可能有需求，我传授她的《返胎易形》也是要脱胎换骨，最终超脱族类原身的。” “那芙伦呢？” “我试探过她，她无心道法，我只教了一些导引功夫。”玄微子说道：“而且她本来就是高等精魂使者，不比珊多丽差。” “怕不是在床上教的。”化身笑道：“那还有你的儿女呢？” “他们还没长大，急什么。”玄微子语气冷淡：“我的子女传人，如果没有相应修为，也没资格得赐神丹。” 化身摇摇头：“这会不会太严苛了？” “我给他们的庇荫一点都不少，但没有理由保证他们修道有成。”玄微子叹道：“世俗恩爱，缠缚身心，不得自在。” “哈，看来也只有我能陪你走到最后了。”化身笑道。 …… “这面盾牌多少钱？” 沃夫来到常青城一家护甲商店，他抬头就望见墙上挂着一面大圆盾，发现有特殊的魔法波动，于是让商店老板摘下来给他试一下。 商店老板搓着手说道：“客人好眼光啊，这面盾牌是常青商会近期开发出的‘回力盾牌’，额外施加了‘二等魔化护甲’。而‘回力’附魔能让盾牌扔出去后，通过心灵遥控将其收回，只需要经过简单的同调，就可以轻松掌握。我看这位客人身强体壮，一定是高等武者，要是把这面盾牌扔出去，一下就能……” “我是问你这盾牌多少钱。”沃夫掂量一下盾牌，直接开口打断对方一堆毫无营养的话语。 商店老板略带兴奋地说道：“只需八千枚金阳币。” “太贵了。”沃夫听见这价格，直接将盾牌还给对方，扭头迈步离开。 “客人、客人等等！”商店老板还以为沃夫这是砍价的策略：“这可是常青商会的商品，在常青城已经是最便宜了，要是在别的地方买，估计要上万金币……” 沃夫都懒得听下去，他可没心思欲擒故纵，就是单纯嫌贵而已，结果一出门就听见有人喊道： “嘿！沃夫老弟，好久不见了！” 沃夫刚扭头，常青城干净街道上走来一位衣着华贵的人物，手上戴着五六枚镶晶嵌钻的昂贵魔法戒指，身后有几名随从保镖，一看就是大富豪。 “你是……”沃夫打量对方一阵，才反应过来：“海伯利安？” “看来我还不至于被你彻底忘记啊。”俨然大富豪模样的海伯利安赶紧上前拍拍沃夫手臂肩膀，惊叹道：“沃夫老弟，你比以前还要强壮，这都是怎么练的啊？” “你想学？我教你啊。”沃夫笑道。 “别别别，我可没你们这帮人的身子骨。”海伯利安连忙摆手，他刚好瞧见那间护甲商店，老板正抱着大圆盾一脸愕然，于是问道：“沃夫老弟想要买盾牌？哦，还是‘回力盾牌’啊！” 沃夫说道：“就是随便看看。” “你难得回来一趟，我还没给你准备礼物呢！”海伯利安直接从怀里掏出一张票据给那名商店老板：“回头你凭票拿回货款，这面盾牌赶紧送给贵客。” 商店老板看见海伯利安哪里还有二话，一脸恭顺地将回力盾牌递给沃夫。 沃夫瞧了海伯利安一眼，也没多推托，接过大圆盾背在身上。 海伯利安随手甩出票据，然后对沃夫说道：“沃夫老弟这样不方便吧？要不要我派人给你送到旅馆？你现在住在哪里？” “我今天刚到，还没找地方住。”沃夫答道。 “那还不简单？直接来我家住！毕竟我家里也挺大的。”海伯利安顺势拖着沃夫走起来，问道：“听说你手下有一伙雇佣兵？混得不差嘛！” 沃夫回敬道：“没你有能耐，现在谁不知道海伯利安是常青商会的总代表？” “我那都是替‘心灵公爵’办事而已。”海伯利安说道。 沃夫察觉到对方没有直呼奥兰索医师，看来岁月和地位确实会改变一个人。 “你也是最近才回到常青城的吗？”沃夫问道。 “对啊，‘心灵公爵’召唤，我马不停蹄就赶回来了。”海伯利安说道。 沃夫好奇道：“你知道是什么事情吗？” “这我就不清楚了……哎哟，老弟咱们往边上站。”海伯利安还在说话，眼见路上来了一伙人，前面有心灵武士开道，左右是精魂使者护持，将一男一女两名少年拱卫在内。 那两名少年看上去也就是八九岁的样子，少女穿着一袭白色长裙，少年则是抱着几本厚厚书籍，低头走路。周围路人都赶紧避让，态度恭顺，仿佛是什么贵人出行，此等阵势表明来者身份不凡。 沃夫还没询问是什么情况，这一伙人就从他面前经过，其中少女主动停步，周围一圈护卫人群也都站定不动。 “海伯利安叔叔，您回来啦？”少女非常有礼貌地上前行礼，而那名少年则有些怯懦地打了声招呼。 海伯利安躬身俯首道：“是的，我收到公爵大人召唤，就立刻赶回常青城。” “我很期待海伯利安叔叔您给我们讲述各地商人的事迹呢。”少女抬头望向一旁的身强力壮的沃夫：“不知这位是……” “我叫沃夫。”沃夫瞧了瞧少女和少年两人，发现他们竟然有些眼熟，直率问道：“你们……是奥兰索医师得子女吗？” “放肆！” “大胆！” “竟然敢直呼公爵本名？！” 谁料话音刚落，两名少女周围的心灵武士、精魂使者一个个大发雷霆、手按剑柄，似乎要当场拿下沃夫这个无礼狂徒。 “误会、误会！”海伯利安连忙上前劝阻道：“这位沃夫也是公爵早年间的追随者，只是很早离开了常青城，所以认识他的人不多！” “原来是误会，你们收起兵器，不要无礼。”少女一派尊贵气度地斥退左右护卫，然后对沃夫轻提裙摆行礼道：“沃夫叔叔您好，我叫南蒂，这位是我的弟弟莱洛。” 沃夫只是默默点头，视线在弟弟莱洛身上多停留了片刻，也没听姐姐蕾安娜的礼貌道别，一队人马保护着姐弟二人渐渐走远。 “呼——”海伯利安擦擦薄汗：“好险，是我疏忽，没跟沃夫老弟你说明情况。刚才那两位你也见到了，他们就是公爵大人的两位子女。星辰教团与不凋金花会都有派专人保护他们，沃夫老弟多年不回常青城，那些新晋后辈估计没认出你。” 沃夫面无表情，只是说道：“呵，原来如此啊。” 第288章 家有儿女 “祭司长，伊赛索托斯教授申请一批特殊药物，需要您的批准。” 常青城中心祭坛旁，一座宛如宫殿的豪华宅邸内，身穿便服的珊多丽，坐在桌案旁批阅一份份卷宗，她抬眼扫向下方一名文书吏，对方主动递来一张清单。 “又来？上一次申请不是才过去十几天吗？”珊多丽微微皱眉。 文书吏恭敬地回答道：“伊赛教授最近正在研究全新的炼金药剂，据说已经接近成功，所以试验非常频繁。” “我知道，他上面写了。”珊多丽轻轻叹气，羽毛笔在清单上飞快批注，对文书吏说道：“告诉伊赛教授，我稍后会去视察他的试验，希望他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结果！” 文书吏接过回复条文，躬着身退出谒见厅。珊多丽靠在椅背上，刚要略作歇息，就听得外面一阵嬉笑追逐的声音，一名少年冲进谒见厅，回手把门关上，结果抬眼看见珊多丽，脸上顿时浮现畏惧之意。 “莱洛，你在做什么？”珊多丽表情严肃地起身，走近少年身前，一把将名贵木料制作的门板拉开，门外另外站着一名白裙少女。 少女也是表情一僵，珊多丽问道：“南蒂，你们下课了？” 南蒂眼珠一转，乖巧答道：“是的，我们刚从法师塔那边回来。提乌斯老师今天布置了功课，我先回房间去了。” 望着少女端庄地给自己行礼，珊多丽没有多说什么，她扭头看向旁边手足无措、低垂着脑袋的莱洛。 “南蒂又欺负你了？”珊多丽问道。 少年只是撅了撅嘴唇，然后摇摇头。 “抬起头说话！”珊多丽语气略带不快。 结果少年还是低着头，珊多丽一把抓起莱洛的手臂，说道：“你不敢说是吧？我带你去找南蒂的母亲，看看她究竟是怎样教女儿的！” 结果珊多丽往外一拽，硬是没让少年动摇分毫，就像试图拖动一尊牢牢扎根在地的雕像。 “你这是什么意思？”珊多丽责问道：“问你话又不说，就在这里耍小脾气。” “妈妈，我没事。”莱洛低声说了一句。 珊多丽正要呵斥，一旁就传来淡然之声：“孩子不想说，你骂他也没用。” 此时就见玄微子衣袂飘扬地走进谒见厅，他手里捧着几本书籍，对莱洛说道：“我见你的书掉在外面过道，给你捡回来了。” 莱洛将书籍接过抱在怀里，也不敢去看自己的父母。 珊多丽直截了当地对玄微子说道：“你的女儿欺负儿子了，难道不管管吗？” “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小孩子之间恶作剧，打打闹闹很正常。”玄微子说道。 “什么恶作剧，往莱洛枕头底下塞一条蛇? 往他的晚餐里塞虫子，这也叫恶作剧？”珊多丽相当不快：“我不是讨厌芙伦? 只是她完全放任南蒂的做法实在不妥当。” 玄微子瞧了珊多丽一眼：“那你打算怎么办？把她们母女俩赶回部族大联盟？” “这种事我又做不了主。”珊多丽转头望向别处。 玄微子无奈摇头? 对莱洛说道：“你先回房间做功课，我跟妈妈有话说。” 莱洛只是点了点头? 抱着怀里书籍离开了谒见厅。剩下玄微子与珊多丽两人，他才说道：“南蒂的奥术天赋很突出? 也许我会安排她去五芒星之塔就读。” “这些事你去跟芙伦说就好? 她又不是我的女儿。”珊多丽避开玄微子的视线。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玄微子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 示意珊多丽坐到自己旁边，“莱洛的天赋资质比南蒂更优秀，他今年才九岁，力量已经比一些中等战士还要大? 提乌斯法师塔里的书籍? 他都快翻遍了，并且能够过目不忘。” “可是他太懦弱了！”珊多丽说道：“明明不比南蒂差，却处处被她姐姐欺负，这长大之后该怎么办？” “他才不是懦弱。”玄微子笑道：“你就是太过关心莱洛? 恨不得时刻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是我的儿子！也是你的儿子！我关心他有什么错！”珊多丽气愤道。 玄微子说道：“也给莱洛专门找一个老师吧……其实他现在身边就有一位。” “那只小地鼠？”珊多丽似乎明白了什么：“难怪有时候我听见他在自己房间里自言自语。” 玄微子哭笑不得：“成天监视自己儿子干嘛？总有一天会长大的，也不可能永远把他限制在常青城里。” “你又不是不知道? 当初就有人试过绑架莱洛，他们这么做，无非是用来威胁你！”珊多丽语带埋怨。 “身为我的子女，理所当然要面对这些事情。”玄微子坦然道：“无论你我，都不可能将莱洛锁在房间里永远不放他出来，还不如让他尽快成长锻炼，经历一些磨难。常青城虽然有星纲法坛保证安全，可也让人缺乏历练，书看得再多，没有亲身见证，也是不够的。” “你打算让莱洛离开常青城？送他去哪里？”珊多丽问道。 “我还在想。”玄微子说道：“往后一段日子，我会离开常青城。” “是去处理‘无尽复仇风暴’吗？塔瓦隆半年前离开常青城，看来他已经做好准备了？”珊多丽说道。 玄微子轻轻按在珊多丽的手上，言道：“这件事不要对外传扬，我在离开之前，会做好各方面的安排。” 珊多丽握住玄微子的手，两人十指相扣：“我明白了，你要注意安全。” …… 莱洛抱着几本书籍回到自己房间，身为“心灵公爵”的儿子，他的房间并不是大多数人想象那样装潢奢华，堆满了名贵的家具饰物，其实大多都是常青城本地制作的各类木质家具和纺织品。 只不过能被“心灵公爵”家人享用的，也绝不是什么等闲之物。大多是利用经过自然能量浸染的原木，或者是用无害的炼金药剂熏泡过的纺织物，不光散发着自然清香，能有助休息和集中精神，还可以防火防虫，必要之时把床单往身上一裹，相当于是一件品质上佳的防护斗篷。 莱洛的房间位于豪华宅邸三层一个向南的房间，还有一个小阳台，摆着几盆花花草草，刚好就有几只小鸟飞到盆栽边上，啄食枝头色泽艳红的小粒果实。 莱洛倚在窗台边上，他没有赶走这些小鸟，而旁边一个小鸟屋中，钻出一只灰毛小地鼠，正梳理着自己的毛发，同时与莱洛心灵感应道： “看你的样子，似乎又被你姐姐欺负了？” “很明显吗？”莱洛从手边小碗里取出几枚坚果递给小地鼠。 小地鼠习惯性地爬到莱洛的掌心，啃起了坚果，嚼得大快朵颐：“你脸上没异状，可是身上还残留着细微的奥术能量。嗯……是‘油腻术’？” 见莱洛点点头，小地鼠说道：“你姐姐挺厉害啊，她才比你大几个月吧？已经能够施展一阶奥术了。” “其实南蒂姐姐已经学会几道二阶奥术了，她没在提乌斯老师面前表现而已。”莱洛说道。 “小小年纪就有这种心思啊，真是了不得。”小地鼠老气横秋地说道：“可是你这位姐姐，在外人面前端庄礼貌，一等回到家，护卫们看不见的时候，就对你各种恶作剧，你难道就能忍了？你要是想反抗，一拳头就能把她揍趴下了。” “可她是我姐姐啊。”莱洛说道。 “人类之间，亲族相残又不是什么稀奇事。”小地鼠吃得肚子上满是碎屑。 莱洛摇头道：“不是的，我……我以前就生气过一次，那次妈妈直接就跟芙伦阿姨吵了起来，南蒂姐姐虽然也被斥责，可是妈妈认为，当天跟我们一起的护卫们疏忽大意，所以惩罚他们离开常青城，被送往前线去了。” “你觉得这是你的错？”小地鼠说道：“这样可不好哦，毫无缘由的自责，难怪你母亲觉得你太懦弱。” 莱洛眨眨眼，说道：“我也不觉得是我错了，只是我的愤怒没有解决问题，反而制造了更多问题。” “所以你选择忍受姐姐的恶作剧？” “其实我不怕姐姐的法术，我基本都能豁免。”莱洛面露笑容：“南蒂姐姐只是迫切想要获得父亲的肯定，但她发现光靠自己的努力没有用，所以就对我耍恶作剧。” 小地鼠愣住一下，随后说道：“我该怎么说你好呢？你这个年纪，其实应该懵懂天真，而不是这样轻易看穿别人的心思，这样的童年很无趣。” “确实，有时候那些人还没说话，看他们的眼神表情，我就能猜到他们要干什么，整个世界仿佛都是理所当然地运行着。”莱洛叹了一口气。 “喂喂，你才九岁啊，从哪儿学来的这些话？”小地鼠问道。 “在书上看到的。” 这边话音刚落，就听见有人敲门，莱洛上前开门，看见玄微子站在门外。 “父亲。”莱洛连忙低头，不敢直视玄微子。 “我能进来吗？”玄微子问道。 莱洛没有应声，乖巧地让玄微子进入内中，然后赶紧将小地鼠塞进自己枕头底下。 这点小动作怎么能瞒住玄微子，不过他视而不见，问道：“莱洛，南蒂时常对你恶作剧，你会不舒服吗？” 莱洛坐在床边低头说道：“会有些不舒服。” “如果我说让你们两个分开，其中一个人要离开常青城，你是想留下还是离开？”玄微子问道。 莱洛抬起头来，回答说：“我想离开。” “常青城太无聊了，是吗？”玄微子问道。 莱洛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玄微子继续说道：“如果离开常青城，你或许就不会有这样安静读书的环境，说不定会有各种难以预料的危险。” “我知道，其实父亲一直在保护着我们。”莱洛难得直视着玄微子说道：“但父亲也有自己的事情，不是吗？” “对。”玄微子坦诚道：“我不打算完全限定你们未来的道路，你姐姐南蒂已经展现出对奥术的热爱，如果没有意外，应该会去五芒星之塔。那你呢？有打算专注哪一条道路了吗？” 其实别说普通人家，就算是出身显赫贵族、家财丰厚的子女，也未必能像莱洛与南蒂这样，随意选择自己未来的道路。奥术不光消耗钱财，也需要一定的智力天赋；教会神迹也不是光靠虔诚的信仰与奉献，就能轻易掌握的；哪怕是最被人轻视的战士，也要各种艰苦磨练和危险战斗，才能不断提升。 而玄微子与珊多丽、芙伦诞下的这一子一女，不光天赋资质出奇地优秀，更重要的是，常青城有各种类型的技艺可供选择。看似这么一处偏远宁静的城镇里，居然同时汇集了不凋金花会、星辰教团、翠绿之环、五芒星之塔、神圣之主教会这些组织。 莱洛与南蒂身为玄微子的子女，天然地享受到一份别人无法比拟的优越条件——选择的权力。 甚至不必玄微子本人开口，常青城内各个组织都会给莱洛与南蒂提供最充分的教育，暗地里还有点较劲，都恨不得能将玄微子的这对子女笼络到自己组织内，以此巩固与“心灵公爵”得关系。 就算是某些大法师的亲眷子女，都未必能有莱洛与南蒂这样优厚的培养条件。法师的子女不当法师，难不成去做奥秘骑士吗？这种事几乎算是“有辱门风”了。可每个人的天赋资质各有差别，法师的子女就一定适合当法师吗？ 玄微子没有急于传授道法，因为莱洛与南蒂年纪都太小，炉鼎生机未足，心性未定。可只要他们有修炼道法的资质悟性，自然会有妙法传承。 “父亲，我确实没想好选哪一条道路。”莱洛说道。 “看花了眼？还是说不知道自己未来能走多远？”玄微子问道。 莱洛点头承认：“是的……我觉得自己恐怕一辈子都无法达到父亲这样的成就。” “你不必以我为衡量。”玄微子笑了：“可就算我这么说，你心里还是会这么想。” “我的想法瞒不过父亲双眼。”莱洛说道，这话在常青城也是理所当然。 “这样吧，明天我给你介绍一位老师，你见过之后，再选择要不要跟随他学习。”玄微子面含深意地说道。 第289章 生儿育女 “让我当莱洛的老师？” 战斗学院的训练场内，年轻的狂战士与心灵武士正在较量武技，场内打得尘埃飞扬，场外旁观的玄微子与沃夫正在交谈。 “你不愿意？”玄微子问道。 沃夫虽然震惊，却没有过分失态，问道：“可莱洛是医师你的儿子，常青城又有这么多高明的施法者，还用得着我来教导吗？” 玄微子望着下方靠在墙边静静观战的莱洛，说道：“你不一定要教太具体的东西，就是带他去看、去做事、去经历各种情况。” 沃夫明白过来：“医师你担心自己的儿子太过娇生惯养，以后没办法应对各种考验吗？” “差不多吧。”玄微子说道：“就算我以后要传授他更高深的技艺，也绝对不会是什么养尊处优的体验。与其等将来费心思调教，不如趁早让他经历一些磨练。” “常青城确实不适合。”沃夫说道。 “怎么说？”玄微子问道。 沃夫沉默片刻，目光望向训练场周围的心灵武士们，抓了抓胡子说道：“我不敢说。” 玄微子露出玩味笑容：“如果真是不敢说的话，是不会说自己‘不敢说’的。你这么说，分明就是要说什么。” “这算是绕口令吗？”沃夫打趣道。 “行了，想说什么就直说，难不成真要我用心灵异能探知你的想法吗？”玄微子摆手道，顺便以灵能收拢了周围声息，就算近在咫尺也听不到他们两人的交谈。 沃夫表情略显严肃，直言道：“常青城固然安全，但更像是一个监狱，不仅对医师你的子女如此，对不凋金花会与星辰教团也是。唔……或许我的比喻不太准确，他们并不是被困在常青城，而是被困在某种狭隘的利益斗争当中。” 玄微子则说道：“利益斗争总归是难以避免的。” “话是没错，可我觉得他们的斗争已经接近于内耗，而且是围绕着医师你所发生的。”沃夫答道：“正因为医师你是常青城真正的主人，如果谁能够把握你的子女，就相当于掌握了常青城的未来。” 玄微子开玩笑说：“你这话说得我仿佛没过几年就要去世一样。” “我不是这个意思。”沃夫沉吟一阵后继续说：“常青城本身不是很大，可是医师你的影响力却能覆盖整个互保同盟。虽然医师你最初只是教导和改进各类技艺，但学会这些技艺的人，有能力参与到常青城与互保同盟利益的扩张，他们也明白自己的地位和利益，源自于医师你的权威。可越是明白，就越是要牢牢追随医师你，将其他追随者排挤出去，以保证有更多利益。而莱洛和南蒂的事情，不过只是缩影而已……我脑子笨，就只能说个大概。” “好个‘脑子笨’，你这话让别人听见了，还以为你在嘲讽人家。”玄微子说道。 沃夫耸了耸肩膀，玄微子则叹气道：“你说的情况我也明白。实话告诉你吧，十年前我已经预见到这种情形，但这不是我出面喊几句让众人和睦相处，斗争就会减少的。即便如今的常青城，在外人看来已经相当团结了。 神圣之主教会三院分裂，法师组织内中派系林立，就连部族大联盟至今都未能完全消弭部族间的隔阂。这种事情无法避免，我的存在就是让降低内部无谓的斗争。就眼下来说，我打算让莱洛与南蒂各自离开常青城。” 沃夫说道：“医师你打算让我来教导莱洛，我当然会答应，但我也要说明，莱洛跟我离开常青城，肯定不会有如今的舒适日子，说不定还要他跟着我当雇佣兵，就算不用直面敌人，但也谈不上安全。还有，如果有不怀好意的人要对莱洛下手，而我又对付不了，那该怎么办？” “这点我当然清楚。我会改变莱洛的面容，让别人认不出他是我的儿子，这件事情只有你、我和珊多丽知晓。”玄微子说道：“而且我既然选择将莱洛托付给你，就是相信你的本事。万一莱洛真有什么不幸，那也是他的命运，我不会怪你。” “有医师这番承诺，那我就安心了。”沃夫说道。 玄微子微笑言道：“其实你也不用过分迁就莱洛，这孩子看着还没长大，实际上力气比大多数成年人还要强。” 沃夫点头道：“我看得出来，虽然他还没掌握具体武技，但他走路的时候全身筋骨肌肉高度协调，呼吸绵长深邃，而且似乎还有极为敏锐的洞察力。拥有锻炼高深武技的绝佳天赋。” “确实。”玄微子当然明白，莱洛作为他与珊多丽的结晶，拥有生来便五气朝元的完美体魄，尚未修炼任何道法，伴随成长，炉鼎生机自然而然地易筋洗髓，简直就是天生仙骨。 这也是为何玄微子觉得没必要给自己的儿女单独准备九转紫金丹，莱洛这样的天赋，甚至不用给他自幼循经导引，助他易经洗髓。 要知道当初小泰罗跟着玄微子来到柴堆镇后，连续三年，每个月都要被玄微子施针用药，以外力辅助易筋洗髓，这才有超出旁人的炉鼎资质，二十岁上下就已接近高等心灵武士的层次，这是旁人羡慕不来的机缘。 而资质天赋更为优越的莱洛，如果调教得当，未来成就肯定是只高不低，哪怕不是专心修炼道法，他这资质几乎什么技艺都是一学就会。 玄微子不禁想到了自己，当年他也是这般天赋资质，对于旁人而言高深玄妙的道法丹诀，玄微子可以轻松领悟。有的人一辈子都未能勘破的关障劫数，玄微子则视若等闲。 更特别的是，莱洛丝毫没有因为自己的超群天赋而骄慢。相反，年纪轻轻的莱洛居然懂得韬晦自隐，以至于常青城真的有不少人觉得莱洛是一个懦弱愚钝的小孩，比不上她姐姐南蒂。 这甚至让玄微子一度误以为莱洛跟他一样，是什么异世界的穿越者，再三确认也没发现异样，只能感叹自己这个儿子的天资，真是堪比“生而知之”的浑金璞玉了。 天资优越固然是好事，但对于负责调教之人而言就要相当谨慎了。向来都是大器难雕、凡器易成，绝大多数人都是中等平庸的资质，这也是玄微子对外普传基础功法的原因，因为他们没必要接受太过细心的指导。 而且道法传承这些事，不光是教导心法功诀，也包括世界观、价值观的塑造引导，还有对修炼细节关窍处的点拨，这些都是费时间、费心力的事情。 所以一位修道之人的门下，能得真传道法的徒弟，往往数量稀少。一师一徒的传承再正常不过；可以教出三五个真传弟子，那就非常高明了；要是有个七八名真传徒弟，足堪一代宗师。 就算很多人管玄微子叫老师，也确实得到妙法传授，但如今被玄微子视为“真传弟子”的，其实只有小米妲一人而已。 如果是在相对和平安稳的时代环境，玄微子或许会亲自带着莱洛到处游历，在细微处小心调教，但眼下形势不容乐观，而且玄微子也还没真正求证长生久视，重心仍在自身的道法修炼。 说到底，修道长生是为一己之私的成就，在儿女后代与自己长生成就之间，玄微子毫不犹豫会选择后者。 玄微子接下来要去往海外，深入了解“无尽复仇风暴”的情况。这道已经化为某种自然现象的法术，保持着强大且精妙的自然能量循环，颇有几分生生不息之妙，也跟驻世长生的地仙境界所暗合。玄微子需要参考当中奥妙，摸索更深一层的规则法度，以求丹道修为精进。 毕竟不是谁都像天空歌者那样，作为守护精魂一旦现世，便几乎与一地山川水土长存。什么样的变化法术，也不可能把人类变成守护精魂。 …… “啊~~~” 芙伦高亢快美的呻吟声，响彻芬芳温暖的华丽卧室，她浑身香汗淋漓地倒在绵软大床上，意犹未尽地抓住玄微子的手，笑吟吟地看着对方。 玄微子正要翻身再战，芙伦赶紧求饶：“等、等一下！让我歇会儿……我算认输了，你很勇猛，行了吧？” 玄微子顺势将芙伦抱在怀里，说道：“奇怪啊，你居然会在床上认输？” “哪个女人顶得住你这么搞？就算是罗莎莲那只骚猫咪，刚才不也是被你弄得喵喵叫？”芙伦的目光越过玄微子肩膀，大床另一边躺着保持人类形态、满身狼藉的罗莎莲，此刻酣睡未醒。 玄微子笑而不语，享受着怀中温香，芙伦歇了片刻，问道：“南蒂最近是不是又做错事了？珊多丽今天看我都没好脸色。” “她确实有些调皮，又对莱洛搞恶作剧了。”玄微子说道：“珊多丽觉得你这个母亲不太称职，放任南蒂各种胡闹。” 芙伦轻叹道：“我唯独没从我母亲那里学会的，应该就是教导子女的方法吧？而且我也大概明白母亲当年看见我犯错的时候，心里是什么想法了。” “你小时候也这么调皮吗？”玄微子轻轻拍了一下芙伦的屁股。 芙伦脸色一红，赶紧辩驳道：“我可不像南蒂，当初我做了什么事，自己都坦白承认的，包括法库鲁在内一帮兄弟姐妹，没有不佩服我的。而南蒂嘛……她不知道跟谁学的，表面上装出一副优雅文静的贵族小姐样子，私底下各种恶作剧。” “她是表演给你我看的。”玄微子说道。 “表演？” “南蒂天赋突出，被大家当做是天才神童，常青城里吹捧夸赞她的人只多不少。”玄微子说道：“可她这点本事，在你我面前不过是初学者，或许你当年也是天才，觉得这没什么稀奇的。” “你是说让我多夸夸南蒂？”芙伦问道。 玄微子摇头道：“她这样的性格，要是再夸奖，真以为自己能上天了。你跟我怕是教不好她的，我打算给南蒂专门找一位老师。” 芙伦的指尖在玄微子胸膛上画圈圈，问道：“南蒂 第290章 对话交流 南蒂看着玄微子的背影，紧跟在他后身后，心里紧张之余也有些期待。 身为“心灵公爵”的长女，南蒂自然是集百般荣宠于一身，她无论学什么都要比同龄人能更快掌握，就连提乌斯阁下这样的高等法师，都对南蒂极尽溢美之辞。 不过南蒂自己很清楚，这些人不全是冲着自己来的，他们是为了讨好她那位父亲。 尽管父亲平日的态度并不严苛，也没有要求南蒂和莱洛必须完成某些特定目标，可南蒂非常清楚，自己的一举一动其实都在父亲眼中。 可无论南蒂多么努力，父亲也不会有额外的赞许，他似乎只是默默注视着她与莱洛。就算南蒂试着给莱洛搞恶作剧，父亲仍然只是那般淡然，连一句过分的责骂也不会有。 南蒂看着父亲的背影，内心升起一股莫名的不安，此刻她跟着玄微子来到常青城外的森林，一路上都没有说话。 “父亲，我们这是要去做什么？”南蒂实在没有忍住，脚下踩着一双小巧的鹿皮靴，快步追到玄微子身旁问道。 玄微子语气宁淡：“提乌斯跟我说过，你的奥术天赋非常突出，如果只是由他来教导，恐怕会浪费了你的天赋。他建议我把你送去五芒星之塔，由更加高明的法师来指导。” 南蒂有些兴奋：“真的吗？那我是要去火舞城？” “具体去哪里，我还要跟人打听。”玄微子扭头对南蒂说道：“只是这一去，也许会离家很长一段日子。” 南蒂问道：“就不能请那位法师来常青城吗？” 玄微子笑道：“如果你要深入研习奥术，常青城并不适合。还是说你想要跟你妈妈学习精魂法术？” “不要。”南蒂皱起鼻子，问道：“那我们是去找什么人吗？这个方向，我记得是去女巫小屋。” “我有些事情需要请教舒芮小姐。”玄微子说道。 南蒂远远就能望见女巫小屋那爬满怪藤、微光闪烁的屋顶，好奇问道：“父亲居然要请教舒芮小姐？她有这么厉害吗？” 玄微子笑而不语，领着南蒂来到女巫小屋外，就见舒芮坐在门外长椅上，腿上摆着一个藤编簸箕，正在细细挑拣风干的魔法材料，她的那只魔宠肥豚鼠在旁边四脚朝天呼呼大睡。 十年岁月，并没有给这位年轻女巫带来多少变化。玄微子带着南蒂到来，舒芮赶紧起身道：“奥兰索医师你好，还有南蒂小姐，有什么事情吗？” “我有件事情要请你帮忙。”玄微子说道。 舒芮揉着自己的麻花辫，不好意思地说道：“奥兰索医师太客气了，有什么事情吗？哦，不如进来慢慢聊？” 年轻女巫将玄微子父女二人迎入小屋，内中是略显拥挤的房间，头顶房梁悬挂着各类风干草药，以及一些风干的青蛙、蝙蝠之类的小动物，都是女巫施法需要用到的原料触媒。 舒芮给玄微子和南蒂倒了两杯芬芳飘逸的花茶，自己抱着魔宠肥豚鼠轻轻抚摸。她见南蒂很是好奇地盯着自己怀里的魔宠，主动问道：“南蒂小姐，你想要摸摸它吗？放心，它不会咬人的。” 南蒂望向玄微子，父亲微微点头允许，然后从舒芮手中接过那只胖乎乎、毛茸茸的肥豚鼠，然后就乐呵呵地傻笑起来，仿佛忘了周围的情况。 年轻女巫舒芮眨了眨眼，双眸眼神变得有些空洞，而玄微子则在对面捧着茶杯，一脸如常地说道：“好了，先让南蒂放松一下。我这次前来，是为了跟‘飞弹女王’对话。” 舒芮两眼微微泛光，坐在桌子对面，表情神态也产生了微妙变化：“我原本以为，当初击败卡斯塔和葛兰法兹之后，你就会主动来找我，没想到你居然等到十年之后才开口。” “‘飞弹女王’是想得到我的感激吗？”玄微子说道：“可惜我没有什么能作为酬谢的礼物。” 年轻女巫露出淡淡微笑：“未必哦，我对你这个人很感兴趣。” 明明是足以让男人误解的话语，却让玄微子听出别样意味。“飞弹女王”所言显然不是肉体上的兴趣，而是觉得玄微子的“来历”不简单。 尽管玄微子在常青城所传授的道法，大多会以心灵异能与精魂法术来表现，但道法的内蕴境界，与这些施法体系还是有差别的。别人看不出来，但“飞弹女王”这种级别的法师，又在常青城待了十年岁月，不可能毫无领会。 玄微子几乎是仅凭自己，就建立出一套完善的体系，将沉寂已久的心灵异能发扬光大，这本来就是很离奇罕见的情况。 “估计‘飞弹女王’已经知道我这次亲自上门拜访的原因了。”玄微子将话题引开：“我希望南蒂能够成为您的学徒，这件事我也经由内勒姆法师，明确向五芒星之塔提出请求。” 年轻女巫笑眯眯地托着下巴说道：“想必在众人看来，这是常青城与五芒星之塔再度巩固关系的表现吧？” “南蒂的奥术资质，女王应该有所了解，就不知道您是否准许了。”玄微子问道。 “你这其实是利用形势迫使我同意啊，‘心灵公爵’的女儿成为‘飞弹女王’的学徒，这不是很理所当然的事情吗？”年轻女巫问道：“只是我不明白，你就这样放心把女儿送来我的身边？” “迫使谈不上，只要女王您不答应，我也无话可说，更不可能将南蒂送去奥秘之眼。”玄微子说道：“不过信任这种事，也是一步步培养出来的，您对我的魔法阵进行了十年的暗中研究，还三番五次进入古代巨人遗迹，我都当视若无睹。但与其继续彼此戒备，倒不如把各自的意愿放到桌面上来聊，以免未来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年轻女巫微微吐舌，十足青葱少女：“哎呀，看来都被奥兰索医师你发现了。” 玄微子直言道：“其实此地的古代巨人遗迹，本来就应该是我与五芒星之塔一同开发的。只不过后来我在柴堆镇站稳脚跟，你们默认了我对遗迹的占有，并没有主动干涉。而女王您对遗迹的探寻，我也就当看不见。” “奥兰索医师这么坦诚，我要是没有点表现，也说不过去。”年轻女巫问道：“医师知道奥秘之眼是如何找到迷雾海另一端的精灵国度吗？” 玄微子答道：“传闻是将不动冰地里一名伪神的神性本质，制作成强大的奥法能核，可以提供极为庞大又不会枯竭的能源，让奥秘之眼有办法将迷雾海弥漫的魔法效应驱散掉——这是魔法议会上公开的说法。” 奥秘之眼解除迷雾海阻隔的手段并没有对外界隐瞒，或者说没办法隐瞒。因为参与此事的奥秘之眼法师太多，并且动静非常大。更何况将伪神制作成奥法能核这种事，本身就足以表现奥秘之眼仍是当今时代最高明的法师群体。 “奥兰索医师应该清楚，那名伪神其实就是卡斯塔。十年前突袭柴堆镇的卡斯塔，不过只是一个残存的分身。”年轻女巫说道：“而他前来柴堆镇的意图，很显然是察觉到此地保有一个相当完整的巨人遗迹，希望从中获取同为古代巨人的力量。” “这点我清楚。”玄微子也在卡斯塔的静锢魂魄中了解到他的意图。 年轻女巫继续说：“奥秘之眼以卡斯塔的本体制作奥能核心，其实就相当于一枚规模与品质都异常高级的奥能晶体，比起在巨人遗迹中慢慢采集要快捷得多。甚至可以说，伪神卡斯塔仍然没有死亡，他的存在本身就在为奥秘之眼提供源源不绝的能量。” “而这也拉大了五芒星之塔与奥秘之眼的差距，对吗？”玄微子问道。 年轻女巫饶有兴致地说道：“其实活体的巨人，五芒星之塔也并非没有，奥兰索医师你已经见过一次了。” “弗斯曼召唤出来的火焰巨人？”玄微子说道：“能够俘获火焰巨人，想必是‘炎魔’席邓斯的手笔。他掌握仍然存活的古代巨人，在如今这种形势下未必是优势，他或许会被奥秘之眼所针对。可更恶劣的情况是，席邓斯选择背离五芒星之塔，为了获取奥法能核的制造技术，转而投靠奥秘之眼。” 年轻女巫摇头道：“席邓斯不会背叛五芒星之塔。” “对，他不会背叛，但他可以宣布‘飞弹女王’您才是背叛者。”玄微子冷笑道。 “你误会了，奥兰索医师。”年轻女巫说道：“我与席邓斯并不是完全对立的，你与他的仇恨也并非没有化解的可能。传奇法师不会为了一时冲动而陷入未知的危险争端中，就算是学徒被杀也是一样。” 玄微子说道：“我姑且认为如此，那女王需要从古代巨人遗迹中找到什么呢？” “我需要魔法阵的权限。”年轻女巫笑道：“直接从巨人遗迹内采集奥能晶体缓慢且艰难。但是如果是借助你的魔法阵就未必了。我可以利用它与巨人遗迹的微妙联系，将内中更深层、更本质的力量抽取出来，制作出不亚于奥秘之眼的能核。” 玄微子面无表情，内心波澜微动。尽管他通过解放古代巨人遗迹束缚的大地脉动来布设星纲法坛，可是法坛本身并不是直接取用遗迹背后那堪比仙家法宝、不可思议的力量。 实际上，玄微子过去十年并非没有试过类似的做法，但他发现无论是精魂法术还是心灵异能都无法奏效。以古代巨人遗迹内部那高度精密的几何图壁来看，他们在奥术上也有极高成就。而跟奥法星图深入沟通的传奇法师，估计真的有办法做到。 只是听“飞弹女王”的态度，光凭自身还不足达成目标，她也需要星纲法坛的助力。 对于赐予法坛权限这件事，星辰教团内外都有误解，以为这只能是玄微子所赐予的权限。实际上只有依照内箓心印修炼到一定境界，身与心合、心与将合，运用自身神炁，凝炼独属自身的真形符，如此方能感应星纲法坛内层结构，自然能够获得法坛的“权限”。 虽然玄微子也能通过以神念心印传下灵台符篆，额外给人赐予法坛权限，但那也是有限的，普通人的身心无法承受能量信息高度凝炼的灵台符篆。 而且哪怕是高明的法师，可以深入解析玄微子所赐符篆，也不代表能够轻易运用法坛权限，毕竟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体系。除非法师有本事深刻转变自己的身心模式，把自己变成另一种状态…… 玄微子直勾勾望着舒芮这位年轻女巫，据他所知，女巫借助大源魔力施法，主要依赖自身的魔力亲和性，不是法师那样高度精密的逻辑演算，也不是精魂使者和德鲁伊那样敏锐深刻的感知，更接近术士或者邪术师。 很显然，女巫舒芮相对于传奇法师“飞弹女王”，如同阳神化身一般，是转变身心模式、并且加以凝炼与发展的具体展现。舒芮甚至比玄微子的化身要更“真实”，玄微子怀疑她并不是被斩出的化身，更不是被制作出来的拟象或者克隆体，而是真切被生育出来的活人。 “奥兰索医师，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年轻女巫两腿交叠翘起，不知为何，从她身上荡漾出一股魅惑意味，无孔不入般渗透进身心之中。 “还是说，我需要付出些什么，才能获取魔法阵得权限？”年轻女巫不知何时脱下靴子，在桌子下抬脚晃动，轻轻在玄微子两腿间来回抚蹭着。 “我只是在思考，你这么做会对我的魔法阵与常青城带来什么后果。”玄微子恍若无觉地说道。 年轻女巫回答说：“我肯定不会出于破坏的动机去施法，这点你可以放心。” 玄微子能动念之间感应到星纲法坛，而且最大的权限就在他手上，有任何动摇法坛根基的状况，他也能够中断法坛运转。 “我知道奥兰索医师你有顾虑。”年轻女巫说道：“这样吧，我不光会收南蒂为学徒，而且可以告诉你一件重大情报。” 玄微子默然不语，等待对方主动开口：“神圣之主教会的抄经院院首，将在下个月抵达新大陆巡礼布道，与之随行的还有教会神器‘宣教之矛’。而宣教院似乎对这件神器颇感兴趣……我听说最早来到柴堆镇的教会人员，就是宣教院吧？” 第291章 谋定后动 “宣教院？听说这两年帝国本土给宣教院新划定了教区？” 九转灵台妙境中，日月垂照、星斗列宿，玄微子化身与本尊对面而谈：“那位‘飞弹女王’说这话，是暗示那位萨雷米爵士、甚至是赤红伯爵已经混进了宣教院的高层，并且意图夺取‘宣教之矛’，拿这件神器来对付你？” 玄微子本尊手捻一枚黑色棋子，轻轻点落面前棋盘，黑色如墨晕染开来，棋子却变成了白色。 “应该就是了，当初赤红伯爵曾一度潜伏柴堆镇中，分明是掌握了教会神迹。”玄微子一边说一边盯着棋盘上变幻莫测的局势，正如他灵台推演。 “有趣。”玄微子忽然说道：“当初衔尾巨蛇部族的神裔失踪，可能就是赤红伯爵所为。” 化身脸色沉重：“听你这么一说，倒是跟我后来调查相互印证了。当初失踪的神裔出身于血吻种的术士家族，我经过事后查问，发现神裔并非被掳走，很可能是自愿跟人离开。从时间上推算，这也是在赤红伯爵逃离柴堆镇后不久便发生的。” “看来十年前的战事，赤红伯爵一直在暗中观察。”玄微子说道：“萨雷米爵士也是在战后便离开了莱根城，估计他与赤红伯爵达成了某种合作关系。” 化身皱眉道：“真是难缠啊，他们这是借着帝国皇帝对宣教院重视，咸鱼翻身、一飞冲天了？” 玄微子看着变幻莫测的棋盘，灵台推演洞观大千，发动心灵异能中的“极化认知”，将人物、地点、时间、物件等信息结合起来，牵动星界中大量游离的琐碎信息、只言片语，形成一股心灵风暴，连九转灵台妙境中也显现出一阵阵的云霞明灭。 可是推演到一半，棋盘一角始终有一片无法洞察明晰的范围，玄微子见状默然不语，停下灵台推演。 “怎么了？”化身问道。 “这桩事情不止宣教院参与，似乎还有能耐极高的人物牵涉其中，阻碍了我的灵台推演，堪比是遮蔽天机的大神通。”玄微子本尊说道。 化身轻敲着额头：“有这样本事的，恐怕也不是一般的传奇人物了吧？莫非是奥秘之眼也掺和进来了？” “传闻奥秘之眼的创始人‘黄金智慧’，就是被宣教院的地上圣人所击杀，神器也继承了这位圣人的称号，都叫‘宣教之矛’。”玄微子说道。 “可眼下宣教之矛却在抄经院手上。”化身嘿嘿笑道：“这可是兄弟阋墙的好戏，还有奥秘之眼的高手参与，宣教之矛会落到谁手上都不好说呢！” 玄微子拂袖散去眼前棋盘：“奥秘之眼未必会轻易让宣教之矛回归宣教院。” “你是打算加入到争夺神器的行列之中吗？”化身劝诫道：“我是不赞成你这么做的，这种事情牵涉势力太多，还有难以预料的高人隐藏幕后，你公然走到台面上，立刻就成为众矢之的。” “我不去，但你可以去。”玄微子本尊笑着捻指一弹，化身面前出现一份用白金色缎带束起的请柬，酒红色的蜡封上还带有抄经院那圣典张开的徽记。 “两个月前艾比利特主教便已派人送来这份请柬，邀请我去往帝国行省的新卡美洛城，参加教会的典礼，并且与抄经院院首亲自会面。”玄微子本尊说道。 化身翻开请柬，有些不爽：“有没有搞错？享福你来? 冒险我上？而且跟抄经院院首会面，这是要正式承认你为教会的地上圣人？这算啥？招安吗？” 玄微子本尊笑道：“我上辈子乃是化身五五的地仙? 如金好歹也脱胎换骨、修成半仙之体? 妄想让我投入异教门下？除非让我来当他们的大教皇、大院首，我倒可以勉为其难地去试试。” 化身冷哼一声：“你还真是贪得无厌? 不过你让我去替你冒险，就眼下这情况我可没有把握。” 玄微子本尊抬手虚摄? 九转灵台妙境天上? 日月星三光结炁? 凝真化符，随诀印落，直接与化身合二为一。 化身与玄微子本尊不同，没法通过修炼道法来提升? 甚至不可能掌握超出本尊水平的心灵异能。毕竟化身只是玄微子人格剖面的具现化? 虽然会沾染世情而产生微妙的转变，可是基础的素质与施法能力，并不会通过锻炼而进步。 尽管玄微子在过去十年间脱胎换骨已成，可心灵异能并没有非常显著的进步? 所以化身也一直保持着八阶灵能的水平。 如果是作为“天空歌者特使”，这个水平足以应对情况? 但要冒充“心灵公爵”，恐怕就有些捉襟见肘了。 “这是……解三部十二结？不过这个结构似乎有些粗糙啊，上中下三部都没有完好地联系起来。”化身看了看自己说道。 玄微子说道：“当初我将《上清九丹上化胎精中记经》拆成上中下三部，让心灵武士分别修炼，发现果然会根据自身炉鼎腑脏的微妙特性，让自身心灵异能朝着不同方向发展。 比如上部以头脸为主，重在强化感官知觉的功能，增强收集与处理信息的能力，同时也有更精确敏锐的空间感知，主要提升预言系与传送系灵能。修炼这一部的心灵武士更多是作为‘心灵网络’的节点中枢，负责为其他队员提供战术指导，或者干脆成为指挥人员。 中部以躯干为主，是调摄一身生机的关键腑脏，更强调复杂的联系与转化功能，所以偏重于增强转化系与创造系灵能。那些能够制造出‘星光动力甲’的心灵武士便是专精此道，还有极少数心灵武士因此将自身灵能汇集为念刃。 下部以下身为主，与生殖能力有联系，是关乎生机发动的根本，与内丹法中的炼精化炁相通，注重自塑系灵能。专精于此的心灵武士，修炼至高深处，能够蹈火不焚、入水不濡，灵能发动起来，凡铁刀砍斧剁视如无物，甚至能够入定数月、不饮不食。” “心灵异能不是有六大能系吗？惑控系呢？”化身问道。 玄微子回答道：“唯独这方面缺乏明显的提升，上清道法向来重视保固形骸、养炼长生，对于影响他人心智的能力，并没有什么突出表现。” “我大概明白了。”化身体会着三光符印之妙：“我可以通过将全部生机菁华专注于上中下任意一部，从而超越八阶心灵异能，接近传奇心灵术士的层次，而且可以根据情况进行转变，有些类似‘心灵革新’，但程度更深。” “正是如此。”玄微子点头道：“但你不可能像我这样通过‘九真玄光’，随时从心灵术士变成心灵武士，甚至实质性地改变筋骨皮肉结构，毕竟我这是半仙之身。而你每次转变，起码需要一整天的间隔。” “难道我可以去找星界那帮心灵术士，学习九阶灵能了？”化身问道。 玄微子点头道：“没错。” 化身狐疑道：“不对啊，如果这样，我的心灵异能水平不就超过你了吗？这不符合丹道化身之理啊？” “但符合这个世界的规则法度。”玄微子说道：“这也是我的一个猜想。你试想一下，为什么法术会被划分不同层级？” 化身接口道：“法师根据与奥法星图的沟通，发掘出有序的环阶层级，然后反过来对应不同施法体系进行重新判断。” “那是法师的总结，可半巨人开发出成体系的心灵异能，少说也是几千年前的事情了，为何也有这么明确的区分？”玄微子问道。 化身猜测说：“半巨人跟巨人应该曾经有过辉煌灿烂的文明，他们有这样的划分也很正常啊。” “或者反过来说，我们如金的法术等级，恰恰是古代巨人的产物。”玄微子本尊补充一句：“我说的可不是认知判断上的创造。” 化身反应过来，问道：“你是说，古代巨人发动‘上升阶梯’仪式，对世界造成的影响，就是出现了相对明确的法术等级规则？而所有施法者都必须遵照这套规则？” “与其说遵照，倒不如说是鱼在水中而不自知。”玄微子言道：“不过也不至于所有施法者都必定遵循，我发现传奇施法者之所以有别于一般的施法者，便是跳脱出这个规则的限定，可以从更广大深远的层面，调动魔法效应。 所以传奇法术并不是十阶或更高级别的法术，而是更灵活自如地操控魔法效应，有时候传奇法术的能量规模，可能超出上百道九阶法术。 如金我可以通过身中二十四真，沟通自然能量发动一场‘复仇风暴’，这显然属于德鲁伊的九阶法术，而对应到你身上，便是九阶灵能。如果你能学会九阶灵能，便是印证了我的猜想。” 化身说道：“能够说出这番话，看来你是真的达到传奇等级了。” “这样的话，你就可以代替我去跟抄经院院首会面了。”玄微子说道：“正好各方的目光集中在这次神器争夺上，而我则专心去处理‘无尽复仇风暴’。” 化身轻掸衣领，说道：“你真的有把握将那帮翠环贤者拯救出来吗？” 玄微子本尊答道：“坦白说，没有。就算我可以施展出一道‘复仇风暴’，但这种法术不可能恒定延续。而翠绿之环发动的‘无尽复仇风暴’，更像是一个保持着运转的星纲法坛，只不过它是以天地间风雷之力，将魔法效应转变成自然现象。 我需要参悟的便是内中升降聚散、生生不息之妙。至于能不能完全把翠环贤者救出来，这种事只能尽力而为，我不会主动下承诺。” “可我这边也难办啊，就算我们自己不去抢，起码也不能让宣教院和奥秘之眼抢到那件神器。”化身说道。 玄微子问道：“你得意思是，让抄经院继续保有宣教之矛？” “我觉得这样最稳妥。”化身说道：“神器不可轻执，这东西现在明里暗里都有人关注，我们抢到手了反而会更惹人瞩目。除非你选择日后躲在半位面不现身了，但显然这不可能。 而让宣教院和奥秘之眼任何一方夺得神器，说不定会成为更大的威胁。幸好现在有艾比利特主教配合，我们跟教会抄经院还能和平相处，倒不如让这件神器仍然保留在他们手上，让他们来分担压力。” 玄微子本尊点头道：“宣教之矛既然已经被抄经院保存了几百年，那就让他们继续保存下去吧。只不过保护未必就比抢夺轻松了。” “如金局势，我们亲自下场夺取神器，是下策。让抄经院继续保有神器，是中策。”化身说道：“如果要一劳永逸解决这个问题，自然是彻底摧毁这件神器，让这个威胁不再存在。” “摧毁宣教之矛，不就等同于彻底跟教会决裂了吗？这样连抄经院都会跟我们敌对了。”玄微子说道。 化身回答说：“既然是上策，难度自然也更大。最理想的办法是在各方争夺的混战下，趁机将其摧毁，谁也没法追究。” “神器岂是这么容易被摧毁的？比如我的北斗摇落剑，哪怕是法师的‘裂解术’也不可能摧毁得了，甚至是当初突袭葛兰卡山城那位传奇法师的‘地狱球’，北斗摇落剑也无所畏惧。”玄微子说道。 “这只是提供一个策略选择嘛，具体怎么做还要看当时情况。”化身说道：“而且这回我面对的环境，比葛兰法兹还要凶险得多，我需要更多助力。” “我稍后会协助迈昂重塑形体，碧云如意可能会妙用大减，你还需要吗？”玄微子说道。 “碧云如意留给米妲，把迈昂交给我来指挥，反正蕈人也擅长心灵异能。”化身说道。 “可以。”玄微子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还有你这些年试着制作的灵能物品，你给多少我要多少。”化身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身为炼器大宗师，这十年间不可能什么都没制作，这时候就别藏着掖着了。” 第292章 镜鉴 玄微子在过去十年确实制作了不少灵能器物，他上辈子本来就是炼器宗师，当世几乎没有可与之比拟者。尽管在这个世界要发动心念真火炼器比较难，可这并不妨碍玄微子通过制作灵能器物来印证道法。 同样是制作魔法物品，擅长自然法术的精魂使者或德鲁伊，更多是将魔法效应加持在相对原生、没有过多人为雕琢的原料上，颇有几分“借相为法”的妙处。 相对而言，法师的奥术物品从选材上就偏重具备魔法能量的原料，然后以精密的组合结构、恰当的分量搭配，尽量以最高效率呈现出魔法效应。因此一名高明的法师，不光是自身奥术强大，也要掌握相应的魔法物品制作水平。 而星界心灵术士所传授的灵能技艺中，也包括足堪完备的灵能物品制作方法。只不过灵能物品的制作，几乎离不开水晶与星光体这两项原料。 星光体对于灵能者而言，就是从星界汲取到最基础的能量物质。这种带着银光星辉的流质物，可以凭灵能者的心灵力量随意转变和塑造。从以星光体短暂模拟滑溜的“油腻术”，到储存灵能力量的灵容、类似卷轴的灵能石、灌注心灵异能的灵杖，都要灵能者以星光体为基础原料，将心灵异能巩固在外物上。 可是水晶这项原料就比较尴尬了，因为它对于音波攻击抵抗能力较低。哪怕是已经制作成魔法物品，面对强烈高频的音波，也很可能被震裂。而被破坏的魔法物品，有时候不光会失效损毁，更可能因为魔法能量无法约束，产生二次破坏。 这年头要是看见有哪位施法者带着一身晶石魔法物品，有点计策的人都懂得尝试用“粉碎音波”之类的法术去破坏对方身上装备。 想要突破这点局限，玄微子也摸索出一些办法，除了使用结构更加稳固坚硬的深晶为原料外，还需要以自己汲取的星光体，不断滋养晶体，以自身灵能祭炼温养，使其逐步炼化为法器。 御使法器之时，身心与法器一体，自发性形成的灵能护罩，覆盖法器以抵抗音波攻击。反之，御器之时法器会提升自身的法术抗力与伤害减免。 不过要承认，就算如金不凋金花会培养了数目不少的心灵武士，可是能够炼成法器者却寥寥无几，都是精锐中的精锐、骨干中的骨干，不是在外统帅兵马，就是在常青城传授灵能武技。 而且法器与一般的魔法物品不同，并不是什么人拿到手就能使用的。由于每一位心灵武士在祭炼法器之时，本身都会向其灌注独属自身的灵能与生机信息。这个行为就像是给法器上了一道高度复杂的密码锁，基本只有法器的炼制人自己能够使用。 除非有像玄微子这样修为境界，强行解破法器的灵能心印，或者炼器之人自己主动留下御使法器的方式，以便后人再度启用。 法器无法普及，好处在于可以伴随炼制者的进步和持续祭炼，法器本身也会不断提升。 当然，玄微子本人过去十年间，除了制作各类灵能物品? 也炼制了不止一件法器。 “哈！好死不死，居然是一面法镜? 这下剑、镜齐全? 这是在学谁呢？” 化身在一处远离常青城的深山洞窟中，被藤萝树根遮掩的洞门外? 有恒益子变成乌鸦暗中守护。此地是玄微子秘密开凿的，专为自己炼器精修所设? 当初他本人也是在此渡过换骨劫? 最亲密的人也不知有这座秘密洞窟。 化身此刻手上端着一面乌黑如墨碟般的镜子? 就算借助魔法光源，也没法从镜子中找出丝毫面容形象。甚至仅凭肉眼望去，这乌黑镜子仿佛是一个黑洞般奇点，能够吞噬外界光明。 玄微子过去时常会在衍生深晶的魔法涌泉定坐? 将深晶矿脉的一丝精粹勾招而出? 那完全称得上是天材地宝。伴随吐纳调息，最终获得这面法镜的坯料，一面宛如玉璧的纯黑深晶。 玄微子原本并未想好炼制何等形制的法器，当看见如同玉璧的纯黑深晶? 他当即想起上清道宗师司马承祯的《上清含象鉴剑图》，其中有“宝照含天地? 神剑合阴阳”之语。玄微子当时丹剑两成，却尚未修成“九真玄光”，正需靠炼制含象天地之宝，来为自己印证道法。 后来伴随玄微子修成“九真玄光”，这一面“照影含光鉴”也终将炼成。或许是玄微子参修上清道法，与司马承祯这位上清宗师别有缘法，脱胎换骨之际，身心内外洞彻无尘，婴儿出现宛如新生，豁然领悟到司马宗师提及的“贞质内凝，湛然惟寂；清晖外莹，览焉遂通”。 相对于法剑斩灭魔幻、断却妖邪，在攻伐诛戮一途有所侧重，法镜是通过“镜射”、“含象”的妙用，以此洞察自我身心，并且借镜鉴反窥天地自然。 洞真上清的《明镜洞鉴之道》，主旨在于“天以清而容万物，水以澄而鉴众形”，意指人心本如湖海水面，清静之时便可镜照出天地万物本来面目，若是常保清净，便是法自然之道，四时和应、万化冥合，仙道不远矣。可要是心神受役于外物、奔劳于欲念，自然心神昏浊、不能澄清。 古人先贤更是明言——若修天清镜明、澄心静神而得内外洞彻，则至道成矣。 脱胎换骨之后，身心如婴儿新生，这当然不是指刚出生的柔弱婴儿。丹道中的婴儿境界，恰恰便是回归人心本源，那映照万物而没有偏见的纯粹心境。神识知觉仿佛挣脱枷锁，获得极大自由，哪怕没有法镜、不用什么法力灵能，也有超乎寻常的感知和洞察能力，整个世界都以全新的形式展现在眼前，所谓“豁然开朗”，莫外如是。 感知与洞察的超然，其实也跟肉身炉鼎的深刻转变有关，所谓半仙之体，在丹道次第中便是指经历脱胎换骨、蜕去凡胎的婴儿境界，也有些丹法也称此为元婴。 同样，借法镜修炼，除了身心超脱外，也能掌握玄妙法力，而且尤其注重“远见前知、遐照八极”，至于什么洞若观火、明察秋毫，更是如字面含义那样理解。 玄微子原本就能利用心灵异能施展圆光镜来探知侦测，更何况眼下脱胎换骨、炼成法镜。 一面法镜，不仅能照人照物，还能遍照山川草木、察知隐沦鬼神，仙家高人凭借法镜足可洞窥天地阴阳、三界十方。传闻司马承祯宗师借法镜精修九年，便可彻视千里无一物可隐。要是拿照影含光鉴施展预言侦测类型的法术，恐怕是法师学徒都能堪比专精预言系的高等法师。 照影含光鉴在炼成之际，就被玄微子赋予“镜射”、“含象”这两项最基础原始的妙用。前者容易理解，就相当于是“法术反转”的效果；后者就比较玄妙了，恐怕是具备短暂复制别人法术的效果。 而且按照《上清含象剑鉴图》所述，真正完备的法镜，本身也是一个取象天地、感通阴阳、运用四时、咸列八卦的复杂阵式，可以说法镜本身就是一个高度微缩的精密法坛。 其实就现在看来，照影含光鉴还远没有达到前辈先贤那样的洞观千里的大神通，法镜未来还要继续祭炼。照影含光鉴与北斗摇落剑一样，都是玄微子道法玄功根基的一部分。 而眼下玄微子化身携带照影含光鉴，更主要一个原因是利用这件法器护住自身，作为以深晶精粹炼制而成的法器，纯粹的心灵术士也可以进行同调施法，从而让深入星界的化身能够获得强大灵能共鸣保护，以免半巨人有什么不安分的举动，沿着化身侵攻本尊灵台。 …… 化身在远方深山隐秘洞窟中专注心灵异能，玄微子本尊则在常青城的豪宅中会见众人。 能来到谒见厅中的，有珊多丽为首的几位星辰教团祭司，不凋金花会的拉贝尔和几位高等心灵武士，代表法师与炼金术师的提乌斯和伊赛索托斯，常青商会总代表海伯利安也跟他们站在一块。 主座上的玄微子，一左一右是泰罗与米妲随侍而立，罗莎莲趴在后面实木书桌上打着哈欠，砸吧着嘴又睡下了。 身在此间的，可谓是常青城的权力核心，经过十年发展，如金常青城基本形成三方派系，但又不是那么界限分明，甚至彼此看来都有些混杂不清。至于翠绿之环与神圣之主教会，虽然在常青城仍然有人驻留，却不如十年前兴旺，谒见厅中根本没有他们的身影。 玄微子说道：“召集你们回来，是跟你们说明接下来新大陆的局势，以及常青城未来方向。想必在场诸位应该都听说了，教会抄经院院首即将抵达新大陆，我也受邀前往参加典礼。” 提乌斯主动开口问道：“老师，需要我们陪同您一起前往吗？” “不需要，你们众人各有任务。”玄微子望向下方问道：“海伯利安，跟瓦努亚的联系办得怎样了？” 身穿商人服饰的海伯利安汇报起来：“目前我已经能接触到他们的军需官。由于最近雅尔诺德王国也打算加入去往精灵国度的航线，向南必然经过瓦努亚公海舰队的活动范围，双方在海上打了好几仗，目前对粮食、造船原木、魔法物品都有大量需求。” “在确保我方粮食充足供应的前提下，多余粮食可以高价出售给他们，榨干他们的油水。”玄微子说道：“未来航道上不想再遇到这群海盗，但眼下只要尽力削弱他们，挖空他们的根基。” 海伯利安有些顾虑：“可是我最近听说，瓦努亚的公海舰队打算跟四臂鱼人勾结，他们藏身的群岛也有各种诡异的事情发生，我了解的情况不多。” “四臂鱼人和附属的海洋族群，是对航线最大的阻碍。但现在重点暂时还不是这个。” 玄微子一弹手指，半空中出现新大陆地图的虚幻光影，各个行省、自治领与城镇都有标识，并且划出一条大致的分界线，显然就是互保同盟的边界。 拉贝尔盯着地图，开口问道：“帝国难道要发动进攻了？” “目前边界上却是有些零星的动作，但目前以互保同盟的实力，并不足以支撑我们进行大规模反击。”玄微子说道：“我已经与五芒星之塔高层讨论过，未来主要策略是保持跟帝国在陆地上的对峙，我们预计有以下几处会是帝国未来进攻的主要方向，你们要加强此地的防守。” 看着地图上几条显著光线，拉贝尔点头道：“最近一批训练有成的心灵武士，也将会去往这些战场。” 玄微子转头对珊多丽说道：“星辰教团也要出人。” “我会安排。”珊多丽回答道。 “你们组织一支机动性强的部队，由提乌斯率领。”玄微子说道：“无论是教会的典礼过程中，又或者是前后，万一发生什么紧急情况，就由提乌斯带人前往，配合互保同盟一起处理。” “你担心教会院首的到来，会引起什么混乱吗？”珊多丽问道。 “如金不仅互保同盟，连同其他行省，由于失地失业的殖民者不断增多，教会靠着收拢流民，实力日渐增强。可新大陆不同地方的教会各自为政，有的甚至以此为率众叛乱。”玄微子说道：“这就是抄经院院首前来新大陆得原因，他是来整顿新大陆各地教会组织的。但这件事必然会与帝国殖民地的治理、奥秘之眼的利益产生摩擦，我们要预见到最恶劣的情况发生。” 众人闻言都面露戒备，玄微子此番就是要让众人做足准备，未来战场不再是局限于一城一地，而是在更大范围下的战略对峙。 “另外，我受邀前往帝国行省后，常青城内的事务一律交由珊多丽全权处理。”玄微子说道：“此番前往，我或许短期内不会返回常青城，众人要做好各自的事情。” 提乌斯有些顾虑地询问道：“老师您是要去哪里？以后还会回来吗？” “我并非离开，只是我也不会永远留在常青城，这里依旧是我传下心灵异能的根本基业。”玄微子环顾众人说道：“能教给你们的我都教了，无论我在与不在，并无区别。” 第293章 离家 “在与不在，并无区别。” 小地鼠挠挠耳朵，抱起一枚坚果，塞进已经撑得圆鼓鼓的嘴边颊囊，它听见莱洛坐在椅子上，低声重复着父亲的话语。 “怎么了？舍不得离开常青城？”小地鼠望向经过易容的莱洛，那不是会被轻易看破幻术易容，而是真的对骨骼和肤色进行细微调整，以至于莱洛跟原本相貌有不小差别，更像是一名干粗活的土著少年，而非“心灵公爵”的儿子。 莱洛回答说：“是有一点，听说明天五芒星之塔会派人接姐姐离开。父亲这是将我们分散远离常青城，保证安全。” 小地鼠爬到莱洛胸前的衣兜里，心灵感应中带着笑意：“就算你父亲离开常青城，也不会有谁敢来冒犯的。” “是因为常青城的魔法阵吗？听说那些星辰使者平时都是隐身不出，能够轻松抓住不怀好意的刺客间谍。”莱洛说道：“其实我偶尔也能察觉到它们，甚至父亲昨天给我的护符里，似乎就有一位很强大的星辰使者寄宿在内，保护我的心智不被惑控。” “我说得可不是这个。”小地鼠转了下身子，“常青城里，除了你父亲，似乎还有另一位很强大的人物，昨天刚刚获得了魔法阵的权限，显然是接替你父亲，暗中保护柴堆镇。” 莱洛问道：“也是一位传奇施法者吗？” “这我就说不准了。”小地鼠抟成一个小毛球，渐渐入睡。 莱洛轻轻抚摸衣兜，当初他发现这只小地鼠在自己家附近出没，得到父亲准许后便收养起来。后来有一天，莱洛发现自己竟然可以跟小地鼠心灵交流，他对别人察言观色的能力，对小地鼠起不了任何作用，于是不知不觉成为莱洛倾诉的对象。 后来莱洛也隐约明白，这只小地鼠恐怕来历不凡，但它不说，莱洛也很识趣地没有多问。说不定它是被法术变成了小地鼠的模样，提乌斯老师就懂得施展“恶意变形术”呢。 “这个水壶能够净化水体，以后在野外遇到水源，就用这个水壶装水。它很结实，不用担心会摔坏。” 这时候珊多丽带着一个陶制水壶走进房间，塞进莱洛的大背包里，说道：“还有，在外面不要乱喝东西，别人劝酒就说你自己对酒精过敏。晚上睡觉记得开启‘魔法警报’。” 莱洛轻轻点头，他此刻带着的手镯，就是提乌斯老师制作的魔法奇物，内中有恒定的“魔法警报”，并且是经过心灵异能的改良，只要是对自己怀有敌意的目标靠近，都能在精神中提醒莱洛。 实际上莱洛这次带走的魔法奇物还有很多，他此刻身上这套看上去朴素无奇的旅行者服装? 就是珊多丽亲手制作，不光有堪比链甲的防御? 可以抵抗各类元素伤害? 还能够根据莱洛未来身体发育适应延伸。 这种近似半活化的常青之衣，传闻是利用南边几十哩外那座活化森林出产的藤蔓? 经过多道复杂工序制作后才能成型，这种高级常青之衣? 整个常青城都没有几件！ 除此以外? 还有什么忍受环境睡袋、法术抗力披风、千磅载重次元袋……就算莱洛从小见惯这些东西? 他也很清楚不是一个普通少年冒险者所能拥有的。 “行啦，给太多东西，是嫌他不够惹人耳目吗？”玄微子靠在门边说道。 珊多丽回头瞪了一眼：“我可不像你，给儿子一枚护符就算数了！” 玄微子轻挑眉毛? 也不反驳? 他虽然没给莱洛准备杂七杂八的魔法物品，但那枚护符是他近两年炼制的另一件法器，玄微子取名为“澡雪夷神符”，对内调和生机、保养腑脏? 对外有类似“心灵屏障”的妙用，可以隔绝所有影响心灵的效果? 敛藏住莱洛身上一堆魔法物品的灵光效应，还能够防止预言侦测。只有玄微子和珊多丽以亲缘血脉的特殊联系，才能够感知到莱洛的情况。 澡雪夷神符内还从星纲法坛勾招凝炼了一位护法仙灵，如果莱洛愿意授内箓心印而入道，那么护符中那位仙灵就是他的护法将吏。万一莱洛真的遭遇什么凶险，护法仙灵自然现身护主。 而且除此以外，天空歌者化身的小地鼠也跟着莱洛，必要之时也会出手保护。这位异界地仙很早就看中了莱洛的天赋，也想学着玄微子那样收徒，这件事玄微子跟天空歌者早就私底下沟通过。只要莱洛自愿，玄微子不打算干预太多，毕竟天空歌者的本事他也清楚。 玄微子来到莱洛跟前，抬手摸摸他的脑袋，少年似乎感觉到什么，抬头看着玄微子，两眼发亮。 “摸什么？他的头发都被你弄乱了。”珊多丽一把将莱洛抱进怀里，刚想要说什么，两眼就止不住地流眼泪。 “妈妈，不要哭。”莱洛抬手擦去珊多丽的泪水：“我只是跟着沃夫叔叔去外面游历，又不是不回来。” 珊多丽收不住泪水，玄微子则在一旁说道：“你这样弄，莱洛永远也长不大，你我给他的准备足够充分了，出发吧。” 好不容易将母子二人劝分开，莱洛背起大背包，玄微子牵着他的手，父子两人一同消失在传送银光之中。 再定睛，玄微子和莱洛来到荒郊野岭之上，远远可以看见一座贸易站，几辆马车停驻。 “去吧，沃夫就在贸易站中。”玄微子对莱洛说道：“从现在起，你就是一位离家出走的少年冒险者，其他我都已经帮你安排好了，你自己想一个新名字吧……不用告诉我。” 莱洛点点头，紧了紧背包带，朝着贸易站跑去，中途回身瞧了一眼，父亲仍然站在原地。 玄微子没有泪洒告别的情形，实际上为了让莱洛安全离开常青城，玄微子瞒天过海，让莱洛假扮成一位不甘无聊生活的少年，选择离家出走，追随狂战士一行人外出冒险。除了沃夫提前知道这件事，一切都是那么顺理成章，外人难以明了。 …… “看看有没有漏下什么东西。”沃夫扶着一个大圆盾，对自己手下几位狂战士说道。 沃夫昨天就已经离开了常青城，如金他可不是常青城核心圈子里的人物了，也轮不着他来插嘴议论，在购买了一些药物之后，收拾东西南下返回部族大联盟。毕竟自己手下一帮雇佣兵小伙，也管着他们生计吃喝。 摸了摸自己的眉间，沃夫尝试将自己的意识集中到那看不见的神念心印，他能够从中获取的信息少之又少。似乎眼前有一个农舍粮仓那么大的酒桶，下方就只有一个小小的倒出口，显然是自己目前修为还不足以窥见心印中更高深的内容。 这是沃夫临走之际，玄微子留给他的神念心印，其中是指导他未来修炼的功法。根据沃夫的情况，以及玄微子脱胎换骨的领会，对原本丹法做出不少修改，其中也有对内劲进一步开发的提点。 沃夫传下的狂战士技艺，更多是以武入道、形质坚固的人仙之法，确实要比追求长生久视、清静修真的上乘道法要更容易入手，沃夫本人对长生仙法也不感兴趣。但以他如金的修为，想要更进一步，光靠苦练武技、打熬气力是不行的。 狂战士这条路没有明确如何晋升至传奇等级，就沃夫个人从实战中总结领会，哪怕将“狂心战意”开发到极致，也无非是力量更强、筋骨更硬、反应更快，但那也仅是如此了，没有本质飞跃，而且这种提升也是有极限的，不可能永无止境。 如金沃夫可以通过吐纳，感应到细微的自然能量经由腑脏调摄，从经络传至到筋骨，伴随内劲发出，让武器获得超自然的电击与雷鸣附魔。 但是这样的攻击不可能一直维持，而且仅凭闪电与雷鸣也不够应对战场的复杂情况，沃夫希望能够把火焰与寒霜能量也练出来，这就说明他要对自身魂魄进行大刀阔斧的改变了。 沃夫刚走出贸易站的旅馆大门，眼角余光就瞥见角落处露出半个头的莱洛，玄微子的安排他早已知晓，只是莱洛不主动开口，他也就当看不见。 “看来到时候要教教这孩子，不要在高手附近偷窥，要是撞见不怀好意的家伙，也不管你是谁的儿子，一柄标枪就会扔过来了。”沃夫在心里暗道。 可是直到沃夫领着几名狂战士离开贸易站，莱洛都没主动开口，而是一路在后面远远跟着。毕竟这条往来南北的商道，每天都有人进出贸易站、走在大路上，有同路的陌生人太正常不过。 “老师，后面有个小孩跟着我们。”一位年轻的狂战士说道。 “小孩而已，估计人家是旅馆老板的孩子，打算从路上招揽客人。”沃夫头也不回地说道。 “不是啊，他一直盯着我们呢。”年轻狂战士问道：“我看他背着个大背包，像是刚出门的冒险者，指不定是想加入我们。” “然后呢？”沃夫面无表情：“我们是雇佣兵，虽然偶尔也充当冒险者，但那可不是小孩子能胜任的活计。” 这些年轻的狂战士都是在孤儿院一块长大的，他们自己年纪都不算太大，对那个独自扛着大背包的小孩都有些不忍见，问道：“老师，不如我们把他收留下来吧？日后也培养成狂战士嘛。” 沃夫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莱洛也停住不动，心想这孩子究竟搞得什么鬼？这跟奥兰索医师说好的不一样啊？ “我们继续走！”沃夫脸上表情坚毅未改，只是提高感官知觉，小心留意后方莱洛，嘴上说道：“他要是能跟上我们的脚步走一整天，我就收留他！” …… 一艘长度超过一百二十尺的魔法船，冲出旋涡般的传送门洞，两侧六对类似划桨的鳍翼有序扇动，引导魔法能量维持船只徐徐降下，尚未落地便有澎湃劲风向外吹拂。 顶着迎面风吹草扬，南蒂带着惊喜欢欣的表情，望向那艘通体紫黑色魔法船，船体外壳描绘着大量银色细线花纹，更有复杂的奥术咒文烙印在条条花纹之间，让整艘魔法船看上去华贵非常。 当南蒂得知自己未来要前往五芒星之塔，成为“飞弹女王”弥菲赛缇丝的学徒时，她当天晚上高兴地睡不着觉，甚至已经考虑起自己未来成为高等法师后得日子。 “飞弹女王”并不是简单派人来将南蒂传送接走，而是堂而皇之地派来一艘魔法船，唯恐世人不知般降落到常青城郊外。 不过“飞弹女王”本人没有出现，她派来麾下两位法师，亲自与奥兰索医师交谈同时，还有隐形仆役将南蒂那一大堆行李提走。那行李数量简直跟搬家差不多，据说为了让南蒂尽快习惯，“飞弹女王”将在她的法师塔中另外开设一个房间，复原南蒂家中的卧室。 如此殊荣可想而知，就连前来接人的两位法师，都将南蒂视为公主一般，虽然没有过分谄媚，可就差将讨好写在脸上了。 芙伦和玄微子来送南蒂，母女俩虽然没有痛哭不止，但还是依依不舍，就算不用外出冒险，还有“飞弹女王”教导，可芙伦还是把自己母亲传下来几样魔法物品塞给南蒂。 母女俩告别了好一阵，直到芙伦目送南蒂登上魔法船，巨大的魔法船缓缓飘起，飞到高空中再度打开传送门，遁入其中消失不见。 芙伦也不顾后面有一帮人围观，扑进玄微子怀里大哭起来，小声喊着“妈妈、妈妈”，想必是身为人母送南蒂离开，想到了她的母亲“智齿女士”。 玄微子也只好抱着芙伦细声安慰，心中却暗自叹气。 “怎么？子女远离，也会让你伤心吗？”此时灵台之中响起化身话语。 “伤心倒不至于，眼下只能这样安排了。”玄微子回应道。 “谁叫你这么早就生孩子呢？自然会被他们所牵累，这是你自找的。”化身说道。 “行了，你已经学会九阶灵能了？”玄微子问道。 “只是接受完信息，还在消化中，离真正的学会仍有段距离，更别说熟练掌握了。”化身说道：“不过也到该动身的时候了，你也好好准备吧。” 第294章 万众信仰 三艘大帆船缓缓驶入新卡美洛城的港口，桅杆上悬挂着代表神圣之主教会的旗帜，如同旭日放射光芒的圣徽，散发着肉眼可见的一轮明明光耀，好似岸边灯塔般，顺着自东边天际的阳光，把整个港口照得大亮，吹散了清晨的薄雾。 此刻港口码头上，集结了从昨日傍晚一直等到金天清晨的上万名信众，新卡美洛城守卫不得不配合帝国军团，派出近千名士兵，列起人墙、搬来拒马，将这些从城内外各处聚集而来的狂热信众分隔开，保持道路的畅通。 “唉！这帮信众真麻烦！” 身在不远处警戒钟塔上的港口官员，捏着黄铜材质的望远镜，扫视着港口码头上那人头攒动、密密麻麻的景象，心底里就止不住地生出忧惧和不安。 为了迎接抄经院院首的到来，并且考虑到会有大量信众前来围观，新卡美洛城特地安排面积最大的港口码头，并且提前几天清空地面杂物和港内船只，由港口官员做好一切准备工作。 可港口官员还是没料到教会的影响力如此强大，不仅新卡美洛城几乎万人空巷，近一个月内还有大量外地信众如朝拜般涌入城中。为了城内安全，治安官不得不将入城通关的费用连续提高三次，这才勉强遏制住信众们的狂热情绪。 “麻烦归麻烦，但你们这帮官吏的口袋不也装满了金阳币吗？”旁边一位奥秘之眼法师，一脸闲适地捧着水晶杯，杯中是酸甜清新的果汁，听他说道：“这帮愚民为了能看一眼那个神棍头子，早早挤到码头上。而你以控制港口安全为名，向每一位前来守候的信众征收临时围观费，甚至还按照距离远近，收取不同价格的费用。你这一套是从剧院学来的吗？” 港口官员愤愤道：“妈的，我不这样做，怎么请得动帝国军团派人来维持治安？这可是一万多人啊！就算是一万多头猪，发起狂来，你们法师扔十个‘流星爆’也控制不住！” 法师无奈地摊手，他不过是奥秘之眼委派到新卡美洛城的人手，负责协助帝国在新大陆上最大城市的各项事务，同时也是维护奥秘之眼在此地的利益。 这份工作如果在十几年前，还算是组织内人人争抢的肥差，毕竟帝国行省与新卡美洛城，就是大伦底纽姆帝国在新大陆最先开发的殖民地，此地繁华程度早已不输帝国本土，大量商品货物都要经由新卡美洛城运往旧大陆。 反之，帝国本土的人要前往新大陆，往往也是通过更加成熟可靠的北方航线，从新卡美洛城上岸，而不是去那个一股子乡巴佬风格的帆叶行省。 不过嘛，自从互保同盟建立以来，大量商品与物资的产地被其控制起来? 新卡美洛城的货物进出便急速下降。尽管帝国海军舰队与奥秘之眼配合，对互保同盟积极开拓的南方航线进行封锁? 但新卡美洛城也不可避免地出现衰退现象。 加上奥秘之眼开拓了前往精灵国度的航线? 大量人力财力物力都投入到与精灵国度的往来，导致常驻新卡美洛城的工作? 不再受人重视。 毕竟这年头来新大陆，不能指望能几年间便大发横财、大占田地了? 反而还要来替帝国维持在殖民地行省的权威? 这纯粹是毫无前途的活计。只有那些觉得自己未来进步机会渺茫的法师? 图一个平稳日子，才会来此地混饭吃。 好吧，其实也不全是混饭吃的。 “在各处驻守位置上的法师注意，教会正在发动广域惑控神迹? 准备墙壁类法术? 随时封堵路口，禁止人群无序冲撞……不要用‘火墙术’！” 传讯铁盒中传来新卡美洛城首席法师顾问的声音，警戒钟塔上的法师只得不太爽利地掏出一张“冰墙术”卷轴，心想每到报销的时候? 上面的人一个比一个抠门。 港口官员闻听此言，有些紧张地说道：“不会真的要发生什么大事吧？你们法师把路口一封? 那些信众还不当场暴乱啊？我好不容易求来近千名士兵维持治安，要是有人死了，我肯定保不住这位置！” “别问我呀，我也只是奉命干活的。实在不行……你提前把人赶走一部分？”法师晃着杯子说道。 “赶？谁有这胆子？”港口官员下巴打颤：“话说教会那个什么广域惑控神迹是怎么回事？” 法师抬眼望去，此刻三艘大帆船正在牵引船的协助下缓缓靠岸，桅杆顶端的圣徽旗帜迎风招展，恢弘庞大的神迹光耀照下，顿时让上万名信众感受浸入灵魂的舒适，由于劳累的肌肉关节得到舒缓，因为工作而留下的伤口不再疼痛，就连因为年纪老迈而眼花耳背的毛病，也在一时之间顿获聪明。 上万信众沐浴神迹光耀，竟是不由自主般，纷纷跪倒在地，不少人热泪盈眶，还有的人口念祷词，仿佛是在忏悔自己过往罪孽。 “啧，还真是神棍！”法师嘴上虽然不屑，可也不免心下惊异，估计在周围负责驻守监控的法师同行们，也是差不多的心态吧。 “教会的神迹嘛……在我们法师看来，其实也是一种魔法而已。”那位法师晃着杯子说道：“他们的神迹无论是破坏力、多样化都不如我们法师的奥术，无非是仗着治疗法术来招揽教徒。别看现在这个动静很大，无非就是一个比较特殊‘圣居术’，里面混杂了‘移除疾病’和‘援助术’的效力。而且这种规模的神迹，现在大帆船里面指不定是几十上百位神棍，憋足了劲在施法呢！神棍这是在我们面前耍威风。” 说话间，三艘大帆船终于停靠在港口边上，连同岸边的舷梯也稳妥放好，就见先是一伙身穿银甲白袍的战斗牧师，盔甲锃亮、长戟如林，步伐刷刷声响。后面跟着一身朴素白袍、手捧圣典的抄经教士，上岸列队。 伴随战斗牧师吹响号角，在万众瞩目之下，一名身材高大的白胡子老人现身甲板边沿，他身穿白金二色的圣祭长袍，垂带在风中飘扬，手持等身长度的白金法杖，顶端有一枚金色圆球，让这法杖看上去更像是双手持握的重锤。 除此以外，白胡子老人头戴王冠，脑袋周围散发着一圈朦胧光耀。他缓缓抬起一手，朝着上万信众轻轻一挥，周身光耀赫然大张，宛如另一颗太阳从海面升起，无尽旭日金光遍照天地！ …… 玄微子化身手里捧着照影含光鉴，此刻他的外貌就是一名普通的旅行者，坐在路边一块石头上歇息，对路上行人熟视无睹，而路人也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 此时忽然听得一声惊呼，随即就有行人大喊“神迹、神迹！”，玄微子回神抬眼，面前通往新卡美洛城的道路上，众多行人纷纷朝着远处海陆间的一片浩荡金光跪倒。 玄微子沉吟不语，手指在照影含光鉴上轻轻划动，然后朝一旁说道：“米妲，你怎么看？” 服饰同样平平无奇的米妲，怀里抱着一只酣睡未醒的小黑猫，望向远方金光，她的双眸银辉一闪，说道：“好特别的法术，仿佛是直接与正能量位面建立了连接，并且为了能够与生命稳定结合，还进行了复杂细致的编织。但要现场施法条件下，对这么大规模的正能量进行引导编织，估计不是一个人能够做出来的吧？” “先别管是不是一个人做到，你就说说，如果要同时对多位不同类型病患，就以一道法术进行治疗，要从何处下手？”玄微子问道。 米妲低头沉思片刻，说道：“最好是从体内阴阳下手，养阴巩固腑脏，补阳抗御外邪，以达到体内阴阳循环不息。但以我的能力，恐怕还做不到。” “化转阴阳、调和五脏，还要考虑不同人的炉鼎体质，这就要把握合乎天地自然的生机规律，所谓法天象地、玄关一窍，尽在于此。”玄微子说道：“我传授给你的丹道，虽是求一己之长生，但世间万物莫不炁聚成形，不光天地物类因炁相通，成就运数也彼此牵连。所谓祸福承负、天人损利，亦在于此。” 米妲看着玄微子，她很清楚眼前是自己老师的化身，不禁问道：“老师您是希望我不要只关心自己的长生吗？” “修道之人追求长生久视，本就寻常。但如果心中只有一己之生，乃至于贪生怕死，那脱胎换骨这一关是过不去的。”玄微子直言道：“长生之生，并不是简单地延长寿命、强旺生机，而是要求证生生不息的造化玄机，探索生命出现、繁衍、演化的内在动力、背后规律，最终方能超脱生死，成就仙道。 而世间生命的延续与演化，恰恰就是生生不息的体现，所以求长生者，若要深究玄理、通达造化，也要有护生、贵生之想。如果是为求一己长生，而搜掠天地物类为我所用，甚至残生祸世，那便是无视自身仍属天地自然一环，是悖逆道法、唯心造作，最终惹动诸般内外劫数反噬。” 米妲默默点头，玄微子笑了笑：“不过嘛，长生之生、生生之生，也非止是眼前所见众人。世人为口腹耳目所欲而追逐奔劳，更甚者贪求无度，此等看似求生，实乃自残生机之举，若要行医救治，不该放任俗性流行。 进而言之，天地自然、阴阳流转方是大生，甚至有些文明族群，为其一己之生，毫无止境地广掠天下、凌虐众生、蚕食侵吞，便是世间魔类，是众生之害，当诛之。” “老师的意思是……” “打住，我可没说具体是谁，你也不要急着下判断。”玄微子打断道：“我带你出来，就是让你好好见识这世间众生，仔细认识社会具体的构成和运行，明白局部和整体的互动关系，以及族群社会与生态基础有何等深远联系，以此反过来审视身心、调摄天人。修道之人光是躲在洞天福地里可不够。” 米妲点头称是，而她怀里的罗莎莲则是抖了抖耳朵，也没多说什么。 这时候玄微子扭头望向另一边，问道：“迈昂，远处那阵神迹力量，你怎么看？” 在玄微子另一侧，站着一位身高七尺多的高大男性，扛着大背包，身穿无袖革甲，露出古铜色的皮肤和健硕修长的双臂，如同大理石雕刻般英俊威武的脸庞，保持着和善笑容，只是这表情有些僵硬，听到玄微子的问话，直愣愣地说道： “我感觉到非常强烈的心灵波动，是由众多人类共同发出，但是跟蕈人的念合并不一样。” 迈昂在玄微子离开常青城之前，便已经脱出碧云如意，并且重塑形体。 作为强大的灵能存在，迈昂用不着什么九转紫金丹、大罗成就丹，仅凭“星界莳”这道灵能，从星界汲取星光体，同时在玄微子协助下，从巨人遗迹中获取微妙的信息流，给自己塑造了一具半巨人之身。 没错，如金的迈昂不再是蕈人，这位蕈人族群集合而成的特殊存在，成功通过心灵异能转化为一名活生生的半巨人，他的形体虽然没有巨人高大，却也比一般人类要高大不少。 迈昂当初离开幽暗地域、钻破地层，尝试前往古代巨人遗迹的原因，便是在于他作为蕈人集合体，原本的躯体反而成为心灵得阻碍。他也曾向星界心灵术士求助，对方给出的答案，去往巨人遗迹获取信息，将自身变成半巨人，获得能更好驾驭心灵的躯体。 其实玄微子觉得半巨人跟迈昂所说的理由，并没有多少可信度。但比起古代巨人，半巨人甚至没有尸骸可寻，这样的种族究竟是如何能够开创心灵异能，也让玄微子非常好奇。 不过迈昂在获得半巨人之身后，似乎也还要一段时间适应，思维反应有些迟钝，于是玄微子也带着他一路来到新卡美洛城外，时不时探查这位全新降世的半巨人，究竟有何神异之处。 “众多人类共同发出？”玄微子听懂迈昂的意思了：“那的确不是念合，却也是一种能够引导不同个体的心灵和思维集中的手段，我们管这叫‘信仰’。” 第295章 知易行难 迈昂瞪着两颗眼珠子，也不眨眼，说道：“这些人类的信仰，在星界之中形成庞大的心灵风暴，我不敢靠近。” 玄微子微微点头，他当然知道星界中的心灵风暴，可别说是化身自己，哪怕是拥有纯阳元神的本尊，也不会无端招惹和触及心灵风暴。 以修道之人看来，心灵风暴乃是众生意念的纠缠冲突，既是不得轮回的苦业，也是造就功绩的欲求，堪比丹道修行中的苦海劫数，但也要混乱得多。 就算玄微子本尊已有纯阳元神，但不代表他会无端冲入心灵风暴中印证境界成就。 主物质位面中智慧生物的思维和想法，都会在星界中有相对应的显现与折射。很显然，灵魂强度越高的个体存在，譬如传奇法师，放任思维发散扩张，也会在星界中产生响应的波动，更遑论玄微子这样强大的灵能者，跟星界打交道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可当上万人的思维与意志，朝着同一个方向集中的时候，哪怕只是普通人，也会在星界形成不可小觑的心灵风暴。如果说主物质位面，碍于魔法现象相关的规则法度，上万名普通人在一位传奇法师眼前，或许真如蝼蚁一般。但是在星界之中，人多真的就是力量大，特别是有同一信仰的人群。 “你害怕神圣之主教会的神迹力量吗？”玄微子好奇问道。 迈昂如金已经掌握八阶灵能，也开始跟着玄微子学习九阶灵能，并且曾经作为蕈人族群的集合意识，他的灵魂强度可谓是十分强大。如果没有照影含光鉴，光是较量心灵异能，玄微子化身也不敢保证自己比他厉害。 迈昂笑容一敛，好像是某个机器人尝试做出其他表情，但面部肌肉却不听使唤，硬板着脸，支吾道：“不是畏惧，而是心灵异能对……神迹……效果不大。” 玄微子点头道：“我也发现了，教会的神迹魔法对惑控法术有着明显的防护抗性，心灵异能偏偏又是在惑控心智方面更加突出……虽然我们不是专门去跟教会为敌的，但还是要做好准备。” 玄微子化身没有选择堂而皇之地前往新卡美洛城，就算自己只是化身? 也不代表他就是来为本尊替死的，所以他改换形容? 以普通旅行者的面貌? 一路来到帝国行省的新卡美洛城，后面更是混迹于那些教会信众之间? 没被任何人察觉。 毕竟心灵异能到了玄微子这种层次，已经颇有些混俗和光、不以为神的妙处? 让他的气息灵光一如凡人? 普通人就算直视着玄微子? 也会不知不觉地失神，自动忽略玄微子的存在。 “年轻人，我能讨口水喝吗？” 就当玄微子还在借着照影含光鉴侦测远方恢弘神迹时，面前冷不丁地出现一名老人? 他身材高大? 穿着极为朴素的亚麻长袍，一手杵着笔直木杖，兜帽底下是须发皆白却不显得暮气沉沉的脸庞，双目神光内敛? 似有深沉如海的智慧。 这回轮到玄微子和米妲一脸怔愣，罗莎莲抬起一眼? 尾巴不安分地甩来甩去，旁边高大英俊好似大理石雕像的迈昂，干脆真就变成雕像般僵住。 “年轻人，行行好。”麻袍老人扶着笔直木杖，擦着额头汗水说道：“我走了很长的路，一直没水喝。” 玄微子若有所思地点头，然后从路边石头起身，从迈昂身后背包旁摘下水壶，递给麻袍老人，说道：“老人家请坐……你是要去新卡美洛城吗？” “对啊，听说教会要在那里举行盛大的祝福仪式，我年纪大了，趁自己还走得动，也去凑这个热闹。”老人仰头喝水，望着远处渐渐消退的神迹光耀，问道：“我好像来迟了？” 玄微子说道：“看样子教会的船只也是刚到岸，听说有太多心中信众涌入新卡美洛城，目前城门设卡，进不去了。” “这样啊，真是太可惜了。”麻袍老人叹气道，将水壶还了回去。 玄微子低头瞧了一眼，麻袍老人光着双脚，亚麻长袍下巴有些湿润，不禁微笑着问道：“老人家从哪里来？走了多远的路？” “噢！我是从矮丘镇那边过来的，走了好久好久，我这辈子都没离家这么远。”麻袍老人回答说。 “矮丘镇……没听说过的地方。”玄微子细思片刻。 “就是个小地方，没几个人知道。”老人锤了锤大腿，叹气道：“谁知道现在新卡美洛城不让进了，我这不就是白走一趟吗？” 玄微子笑道：“老人家如果出得起三十枚金阳币，还是能够进城的。” “三、三十枚？还是金阳币？！”麻袍老人叫了出声，气呼呼地说道：“在我老家，三十枚金阳币能买两头牛啦！是农村一户富足人家的所有积蓄！他们一开口就要三十枚金阳币，这比强盗还狠啊！” 玄微子两手一摊，说道：“他们理由也很充分啊，要维护新卡美洛城的治安，保证帝国行省首府的安全。不过我听说教会的抄经院院首，将会在新大陆各处巡游，老人家不用急，也许过几天就能看见教会的人出城了。” 麻袍老人颇为无奈地说道：“那就只有这样了，希望那些有钱的教徒会做一些布施，派一些硬面饼也好……” 这话刚说完，就听得老人肚子传来咕咕声响，显然是饿了有一阵子，满脸尴尬苦笑。 玄微子并未在意，从迈昂身后背包找出一包干粮递给麻袍老人，说道：“老人家饿了就先吃一些吧。” “这……我身上只剩下几个铜板了。”麻袍老人有些局促地上下摸索，似乎要找什么东西作为抵偿。 玄微子摇头道：“我既然拿出来了，就不会要你的钱。”说着直接就把干粮塞进老人手里。 麻袍老人有些感动，叹气道：“我一路走来，年轻人你是第一个主动为我提供帮助的人。” 玄微子眨眼问道：“是吗？我一路走来，也看到不少虔诚信众，难道他们就没伸出援手吗？” 麻袍老人摇摇头：“这年头的人们啊，他们嘴上圣号念个不停，也说着要行善，其实都只是期盼着别人降下祝福、别人赐予施舍。” 玄微子笑而不语，麻袍男人扶着自己的笔直木杖，递给玄微子说道：“这样吧，我把这根木杖送给你，也算是多谢你的好意。” 那是一根枣红色的笔直木杖，比玄微子的还要高，顶端有一块木瘤，看上去不像是什么贵重物品。但玄微子接住的瞬间，神色一愣，现场顿时陷入一片寂静，只剩下麻袍老人啃干净的声响。 玄微子过了好一阵才开口问道：“老人家，把这根木杖送给我，你走路恐怕不太方便吧？万一路上遇到什么拦路野狗，带一根木杖随身，或许会更安全。” 麻袍老人似乎饿了很久，捧着干粮啃得满口碎屑，口齿不清地回答说：“不就是一根木杖嘛，我要走路，随便从地上再捡一根就好……喏，这里就有一根，我看刚刚好。” 说话之时，麻袍老人从脚边枯枝落叶间，捡起一根歪扭树枝，顿了顿地，感觉还挺顺手。 玄微子看着笔直木杖，喃喃自语道：“居然会是这样，开什么玩笑啊？” “年轻人，我没有开玩笑哦。”麻袍老人说道。 玄微子沉默片刻，摇头道：“老人家，我有办法进入新卡美洛城，不如我来带你进城吧。” “还有这种好事？那我就先多谢你啦！”麻袍老人乐呵呵地笑道。 …… 凡尔瑞法师盯着眼前探知镜子，在新卡美洛城宽阔的街道上，两侧站满了成千上万的教会信众，中间是教会人手列队经过，一座棺材模样的石柜，由四位战斗牧师肩抬，散发着强烈灵光，跟着队列徐徐前进。 “这样没法确认石柜里面就是宣教之矛。” 凡尔瑞法师后方，一名头顶魔法刺青的光头传奇法师叉抱着手臂，不太愉快地说道：“话说这帮神棍的反预言手段会不会太强了点？这个破石柜叠了有上百层防护法阵，不光能够阻断侦测，估计已经让整个石柜跟精金一样坚硬。” 而在长桌的对面，是另一位表情严肃的传奇法师，他的发型一丝不苟，梳得整整齐齐，眼也不抬地说道：“那是教会神棍花费数百年不断加持的效果，抄经院那帮人有的是闲工夫成天对着这些圣物念诵祷词。你要是花上几百年时间，天天对着那几件玩意念咒，次等神器估计都能被你弄出来。” “几百年时间才制作出次等神器的话，那效率也太低了！”光头法师笑骂道：“不过这帮神棍家底确实厚重，那位抄经院院首浑身上下也有好几件次等神器吧？‘圣者冠冕’，‘祝礼祭袍’、‘天国节杖’……这老头真怕死啊，早就防着我们行刺了？” 对面严肃的传奇法师说道：“我们是来夺取‘宣教之矛’，不是为了跟抄经院院首拼命的。虽然他的生命波动显然还未达到地上圣人的水平，可凭借一身神器，你我当中任何一人都未必能轻易对付得了这位院首。” 凡尔瑞法师转过头来问道：“难道就不能把他困入反魔场中，然后调用构装体和魔像进行围攻吗？” 光头法师笑道：“凡尔瑞，既然你肯花大价钱请我们来，倒也不妨跟你说明白了。尽管神棍把自己的魔法称为神迹这种行为，一向被我们视作愚民伎俩，但这么一个延续了近千年的魔法体系，必然有它的奇特与长处。 一般牧师、武装教卫的神迹，反魔场或许有用，但他们部分人的生命长期浸润在神迹魔法之下，体质与灵魂已经开始发生微妙的转变，部分神棍的治疗法术、灵光效应属于超自然能力，而到了九阶法术的能级，这帮神棍可以顶着反魔场发动神迹……哦，那道法术真的就叫做‘神迹术’。” “还有，教会神棍手中的神器，自称是获得神圣之主的祝福，同样也是无法以反魔场压制，裂解术也基本不可能破坏得了。”严肃的传奇法师说道：“但凡尔瑞你的想法也有可取之处，对付这样的人物，最好还是派魔像或者高等战士，用纯粹近身战斗死死缠住他，不让他有机会施法，令他无暇专注。只要力量足够大，实打实的刀砍斧剁，他还是会受伤的。” “等等，可不能光是我们出手，宣教院那帮神棍呢？他们不是要来帮忙吗？”光头法师问道。 凡尔瑞法师按胸微施一礼：“两位请放心，他们早就已经抵达新卡美洛城。将根据抄经院的典礼行程，安排具体的刺杀和夺取行动，我们在那时候配合他们就好。” “让教会神棍自己厮杀起来，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情了。”光头法师笑道：“就是不知道宣教院的人能否胜任？” “我见过他们一位武装教卫。”凡尔瑞法师回答说：“非常有趣，他绝不是过往那些死板僵化、满脑子见义勇为的武装教卫，他身上有一股极其强烈与恶毒的气息，他身上流动的不是正能量，而是异常污秽的负能量，比一般的死灵系法术还要充满杀伤力。” “哼！宣教院从哪找来这么奇奇怪怪的人物？”严肃的传奇法师说道：“包括上回你介绍的那位赤红伯爵，灵光波动中有一股掩盖不住的血腥味，我差点以为他是吸血鬼。” “吸血鬼啊，听说在旧大陆，近来再度有吸血鬼出没？”光头法师问道。 “确实有些许消息。”凡尔瑞法师回答道：“而且赤红伯爵得血魔法，传闻与吸血鬼也有关联。” 光头法师啧啧称奇：“奇了怪了，当年明明就是宣教院杀不死生物杀得最起劲。死灵之灾过程中，嘉拉德大陆上有不少蛰伏已久的吸血鬼纷纷冒头，占山为王、圈养人类。后来还是‘宣教之矛’拿着‘宣教之矛’，带着救世军一路杀过去，把那帮不见得光的吸血鬼当成肉串，一个个钉死，躲进墓地也给挖出来焚烧净化。没想到这年头，吸血鬼居然混进了教会里面，而且还要来抢宣教之矛？我都替神棍看不下去啦！” 第296章 关怀 “这是教会的通行证。” 玄微子递上一份卷轴，新卡美洛城外，守卫队的文书吏接过卷轴，展开翻阅一下，随后抬头望向玄微子，以及他身后一位高大壮汉、一名普通少女、一位麻袍老人，文书吏面带疑窦地说道： “虽然你们有通行证，但还是要每人缴纳十枚金阳币。” 玄微子没说什么，刚要从怀里掏钱，他身后的麻袍老人怒气冲冲地喊道：“喂！我们不是有通行证了吗？为什么还要交钱？” 文书吏两根手指捏着通行证晃了晃，语气疲懒：“为了配合教会的活动，维护新卡美洛城的安全，提供有效的城市公共服务，以及杜绝各类不法分子和违法交易行为，目前进城的费用是五十枚金阳币。你们有通行证，已经削减了大半部分。” 麻袍老人抡起从路边捡来的树枝，指着文书吏的鼻子颤颤巍巍地骂道：“每人五十枚金阳币？这要是在乡村，贫苦人一辈子都攒不出来！不是说好了教会的祝福会面向所有人吗？你们凭什么阻拦我们这些虔诚信众？” 文书吏当即就拍桌子发火了：“我才懒得管你们是什么人？金天别说是你们，就算是那位‘心灵公爵’来了，也得乖乖交钱！这里是新卡美洛城！不是你们这帮泥腿子乡巴佬的臭乡下！你们要是有胆量，就去找总督特批一份出入证明，别在我面前吵吵嚷嚷。” 听到别人提及自己，玄微子忍住笑意，如金新卡美洛城内也是有大片反传送灵光笼罩，自己无法直接传送进入。好在艾比利特主教提早就给自己送来一份通行证，只是没料到事情变化，这份通行证也不能免除所有进城费用。 玄微子赶紧拦住麻袍老人，苦笑道：“老人家别生气，这点钱我还是有的。” 麻袍老人不依不饶：“可外面还有那么多信众没进城呢！难不成把他们都挡在城外过夜吗？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公共服务吗？就不怕信众们一拥而上，把你们这帮看门狗统统踩死？” 文书吏撸起袖子，起身喊道：“哟？听你这话，是要造反啊？来人啊！” 话声一落，后面就赶来二三十名全副武装的守卫，盔甲摩擦发出唰唰声，拔出灵光闪闪的魔化武器，甚至还有一台黑铁魔像迈着咣当咣当的步伐，从城门洞中走了出来，那门板宽的巨剑仿佛下一刻就要将人剁成两半。 玄微子也是有些吃惊，这新卡美洛城真不愧是新大陆殖民地里最大的城市，就连驻守城门的士兵都有这样精良齐全的装备，还有一台随时能派出的黑铁魔像。玄微子能感应到，城门两侧高高的哨塔内有敌意传出，内中显然有法师驻守，随时能居高临下发动攻击。更别说整座城墙都被加持着大量防护法术，外部的强攻几乎无法突破新卡美洛城的防御。 “别别别！这都是误会！”玄微子心里真是感觉哭笑不得，连忙将麻袍老人拖开。 如金玄微子按照三部解结之法，专注于下部功能强化，不光将自塑系灵能提升到到九阶水准，即便化身作为心灵术士? 肉体强度也获得增强。虽然没有九牛二虎之力那么夸张，可拖开一名老人总归还是能办到吧？ 谁曾想这位麻袍老人不动如山? 气恼不已地叫骂? 力气大得完全不像是普通老人。玄微子只得暗暗施展“仿生术”，力量顿时猛增起来? 将麻袍老人搬开，让拥有半巨人之身、力量强悍的迈昂将他钳制住。 “我们给钱、给钱！”玄微子赶紧掏出一把金币? 那位文书吏细细点算? 数量明显超过四十枚? 却也毫不客气地将剩余的也一把摸走，顺手揣进兜里。 “赶紧走、赶紧走！我警告你们，要是还敢在城里闹事，立刻扔进地牢！”文书吏不耐烦地挥手驱赶? 后方城门外的拒马桩被守卫拉开? 玄微子几人这才顺利进入新卡美洛城。 等穿过长长的城门洞，映入眼帘是一座气度恢弘的大城，石砖铺地的街道宽阔平坦，道路边沿还有陶制的排水渠。街道两边建筑都是四五层的高大楼宇? 沿街商铺外悬挂的金属招牌不少还有光芒闪耀、幻音响动，以此吸引行人注意力? 高层民居的窗户外，也有衣物悬挂晾晒。 新卡美洛城光是这最外围的普通民居和商铺，就有几分类似近现代都市的环境，哪怕是互保同盟内最繁华的火舞城，除了花重金打造的内城区，其他地方都无法比拟。 放眼远处，北部城区地势偏高，而且还有大片林立的高塔与城堡宫殿，好似山岳连绵。或尖顶或半球形状的穹顶，似乎用上彩色玻璃制作而成，在阳光照耀下反射出一片金碧辉煌，让身处下方的平民生出敬畏之感，不由得想象在那里居住的富人们过着怎样奢靡享受的生活。 作为帝国在新大陆殖民开拓的第一站，也是为了纪念开国皇帝的家乡，新卡美洛城几乎可以说汇集了新大陆最多的法师、富商、劳工，数十万人在这座港口城市聚集，为其提供了无与伦比的财富与活力。 也许相比起帝国本土那些历史悠久的古老城镇，新卡美洛城处处保留着一股子暴发户的气息，这里的人们喜欢喧闹的市集和商店街，喜欢色彩鲜艳的布料与花纹繁多的衣物，喜欢口味浓重、汤汁充足的佳肴，尤其喜欢被称为“海盗佳酿”的烈酒。 每逢节日，新卡美洛城的酒馆内外，都是充斥着吟游诗人那低俗挑逗的淫词艳曲，以及码头工人和酒馆女郎的打闹喧嚣。人们仿佛要用尽全力去狂欢，哪怕是住在北部城区那些富豪们，也不会端出帝国本土那些老牌贵族的架子。 由富豪们出资置办的游行花车，上面或许展示着新大陆各地捕获而来的珍稀动物，或许让妓女们装扮成各种艳丽招展的模样，甚至还有公开拍卖某位女郎初夜的活动。 这些都是玄微子过去听说的情况，不过金天的街道上虽然不至于空无一人，却也冷清不少。 “看来都是去围观教会院首去了。”玄微子对麻袍老人说道：“老人家，我已经把你带进新卡美洛城了，接下来的路你自己能走吧？” “能走能走。”麻袍老人顿了顿树枝，问道：“年轻人你又帮了我老头子一回，我该怎么感激你呢？” 玄微子赶紧说道：“不用了，或许我该把这柄长杖还给你。因为城中未必安全，说不定还会有什么黑帮地痞，老人家也需要武器自保。” “武器？我要是遇见地痞混混，这么一根棍子真的能够自保吗？”麻袍老人晃着自己的树枝：“而且我这里还有一根嘛。” 玄微子眼角抽搐，有些事彼此心知肚明，可麻袍老人这副态度，玄微子实在不好直接挑明情况。 “对了，年轻人你既然帮我到这份上了，不如给我找个地方住？我身上就剩几个铜板了，来到新卡美洛城，什么东西都要钱，我这身板流落街头，恐怕没几天就要饿死了。”麻袍老人说道。 玄微子忽然感觉自己是不是被碰瓷了？可眼下要是掉头就走，未必就是正确办法啊。 “好吧……”玄微子被对方挤兑得说不出话来，赶紧说道：“我们这就去找旅馆住下。” …… “科莫休斯主教。” 科莫休斯身穿酒红色的睡袍，从一张大床上起来，推开几具横七竖八的裸露女体，专注于传讯手镯的沟通： “什么事？” “抄经院院首已经跟本地主教商谈完毕，在结束新卡美洛城的祝福典礼后，将会向南前往风息城。”传讯手镯的声音直接在耳边响起。 听见这汇报，科莫休斯有些稀奇，问道：“这么快就确定了？风息城之后是不是要继续南下，甚至去往帆叶行省？” “是的。” 科莫休斯冷笑不止，心下暗道：“抄经院这是打算要凭一己之力，试图缓和奥秘之眼与五芒星之塔的纷争吗？或者说那个老头看见一帮愚民朝拜自己，真的狂妄到以为可以凭借这种阵势，将新大陆教会的力量统合到自己麾下？” 想到这里，科莫休斯朝传讯手镯问道：“那些本土主教难道就没有意见？他们应该知道帆叶行省是五芒星之塔的势力范围，院首这么做，等同于要插手新大陆的局面。那他们在本土要如何应对帝国的态度？” 传讯手镯另一端回答道：“方才在会议上的确有不少争论，院首的意思是着力整顿新大陆的教区，革除部分能力与作为不合格的主教，并且将本土主教安排来新大陆。” “什么叫能力与作为不合格的主教？”科莫休斯问道：“本来新大陆教会的改革，就是这位院首大人默许的事情，现在难道要回头清算吗？还是说只选定服从他的忠诚者？不忠诚的是不是要当成异端进行审判？” 传讯手镯另一端陷入沉默，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回应科莫休斯的话语。 实际上如金在新大陆各地的主教，并不完全是抄经院出身，也有慈爱院和少量宣教院的人手。相比起法师组织与帝国军团配合，目的鲜明地进行大规模开拓扩张，神圣之主教会最初只是少量教会人员跟随殖民者来到新大陆。 新大陆的教会组织的确比较混乱，各个教区的建立并没有帝国本土那样明细的区分，有些地方干脆就是退休的冒险者牧师来充当一城一地的主教，而非经过帝国本土大圣堂的认定。 虽然如金教会三院各行其是，但按照传统，抄经院的地位远高于另外两院。尤其是在负责教内审判、教区划分、主教委任、教史编修这些要紧事务，都是抄经院来主持。死灵之灾时期，被称为“抄经主教”的地上圣人，也是教会最高领导。 神圣之主教会没有设置“教皇”、“教宗”这样的名头，抄经院院首过去也被习惯称为“大主教”。普通信众未必能搞清楚教会三院的矛盾，而三院虽然对教义和教会行为有各自看法，但面对普罗大众还是能够保持一定程度的共识，所以把持着大主教之位的抄经院院首，他说的话还是有相当分量。 就算科莫休斯不喜欢，也不能不当回事。不过他当初离开新大陆之前，也在帝国行省这处教区中安插了自己的势力，否则也不会在抄经院院首刚与当地主教刚开完会，就立刻获悉情报。 “由你出面，邀请那批跟随院首前来的本土主教，到德克弗德公爵的私家庄园中，我会安排一场宴会。”科莫休斯说道：“就跟他们说，关于新大陆的教区划定，还有很多不清晰的细节，需要他们这些资深主教来研究研究。” 说完这话，科莫休斯来到阳台上，俯瞰下方的新卡美洛城，此刻他正身处德克弗德公爵的私家庄园中。这位公爵是早年间大力出资推动新大陆开拓的帝国贵族，也是教会的虔诚信众。如金新卡美洛城内，安顿教会人员的礼拜堂也是公爵出资建设。 只可惜公爵本人在多年前就因病去世，由公爵夫人和两位女儿继承了庞大遗产。幸好本地教会的扶助，加上经营有道，德克弗德公爵仍旧是新卡美洛城内受人仰望的名门望族。 每当想到这里，科莫休斯感觉内心的征服欲望被大为满足，回头望向大床上横七竖八的女性胴体，那是被新卡美洛城众多富豪视为高不可攀的公爵妻女，早已成为科莫休斯得胯下玩物。 “夫人，醒醒、醒醒。”科莫休斯上前将那名风韵十足、体态婀娜的公爵夫人唤醒。 “主教大人……”公爵夫人略感羞耻，尝试用被褥遮掩身体，说道：“不知这样，吾主是否就会原谅我的罪孽？” “公爵夫人请放心，吾主以无边慈爱关怀世人，夫人之所以有负罪感，那是因为还不能直面自己的灵魂。”科莫休斯缓缓压上公爵夫人，圣洁的神态之下暗藏一丝惑人心神的邪诡力量：“现在，就由我亲自来为夫人赐福，稍后也让您的两位女儿深入感受吾主的关怀。” 第297章 院首 “这搞的是哪套啊？” 深夜，玄微子来到旅馆楼顶，仰望满天星斗，枣红色的笔直长杖横置地面，照影含光鉴倒扣在上缓缓掠过，如同洞窥幽冥的神目法眼，试图看清掩盖之下的真实。 照影含光鉴除了“镜射”、“含象”两项基础妙用，在心灵术士手中也是增强预言系灵能的魔法奇物，可以模拟出“通晓传奇”的效果，从星界之中汲取与施法对象相关的信息流，然后加以汇总，几乎赶得上“不出户、知天下”的程度了。 玄微子的施法对象就是面前这根笔直长杖，破碎的信息流将此物指向同一个答案——宣教之矛。 有时候，馅饼真的从天上掉下来，也未必是什么好事。 就算玄微子化身针对宣教之矛这桩事情，安排了上中下三策，可他真的没料到这件教会神器会直接送到自己手上。没有明争暗斗、厮杀角力，也没有多方人马各显神通，甚至玄微子还没出手，宣教之矛就直接落入自己手中。 这算啥？神迹吗？ 至于说那位赖上自己的麻袍老人，玄微子早已看出他的不同寻常，只是对方这副作态，玄微子也懒得直接点破。因为这种不显山不露水的高手，“微服私访”的时候，未必喜欢被人戳穿身份。 说不定人家享受的就是那种被人轻蔑嘲笑过后，摇身一变，现出光耀四灿的本来面目，再配上一帮强力拥趸下跪迎请，令宵小冒犯之辈瑟瑟发抖、惶恐大惊。 既然这位老人家这么喜欢演戏，玄微子也干脆配合。而且麻袍老人可以找到被灵能遮蔽下的自己，说明对方本事高明，绝不是路边寻常的偶遇。 对方没有展现敌意，玄微子也不会无端树敌，更何况麻袍老人的态度好过头了，抬手就把宣教之矛送出去，这算怎么一回事嘛？连玄微子也懵了。 如金化身无法联系上玄微子本尊，他感应到本尊正处于某种甚深定境中，灵台封闭，化身只能凭自己的判断行事。 可即便是化身，那他也是玄微子的化身，才不会因为教会神器忽然落入自己手中就患得患失。 原本安排的下策夺器、中策保器、上策毁器，如金这情况不再适用了。麻袍老人显然是在对玄微子释放善意，宣教之矛是不宜就此摧毁。 可玄微子也确实不打算将宣教之矛据为己有，他并没有弄清楚麻袍老人的态度，最理想的状况就是把神器还给对方。 神器不可轻执? 更何况宣教之矛不是一般的神器，而是代表了教会行使暴力的权威。 所谓神器? 其实只是一个非常模糊的概念。这个世界从古至金? 流传了不少神器，大多数并没有清晰的划分和辨别? 甚至只是对某些传奇人物手中宝剑利刃的赞美之词。 而对于习惯为事物分门别类、划定高低等级的法师，神器基本指代达到传奇能量强度的魔法物品? 比如超越了五阶魔化的武器与护甲。 可法师们很快就发现这个分类方式有问题? 他们收集了许多历史上出现的神器? 发现能量强度未必都达到了传奇级别，神器的制作者也不一定是传奇施法者，甚至有可能是某种自然或魔法现象的特殊产物。 后来法师们对理论进行修正，认为神器属于部分自然与魔法规律的具现化产物? 神器的能级不一定非常高? 可神器天然与世界本身保持着某种特殊联系，它们的出现往往让大地也为之颤栗，掌握神器的人甚至掌握一个国家、一个文明的兴衰——大伦底纽姆帝国的开国皇帝便是最佳例证。 这种自然与魔法规律具现化的产物，往往被称为高等神器? 它们几乎不可能单凭人力就被创造出来，需要难以揣测的机遇和命运? 所以每一件基本都是独一无二的。 高等神器也几乎无法被破坏，这是它们的特性注定的。甚至有传言说，高等神器具备某种人类难以理解的智能，它们会在命运与时间的长河中，自动选择主人。而最好的例子仍然是那位开国皇帝，这多少有些像是为了增强皇权合法性的说辞。 即便是被认为无所不能的传奇法师，想要制作出高等神器，也是可遇不可求的。以传奇法师的学识和奥法水平，更多是对自然与魔法规则的临摹比附，加上丰沛的财力物力，他们还是能够制作出次等神器的。 只是次等神器未必就一定比传奇魔法物品强大，这两者概念并不等同。 “或者说，这是仙家法宝？” 玄微子捧着枣红色的笔直长杖，顶端并没有尖锐矛头，而是一块质地坚硬的木瘤，或者说待放的花苞。 “左看右看，宣教之矛都算得上是高等神器，而且与仙家法宝颇有几分近似啊。” 眼前这柄笔直长杖，显然不是宣教之矛本来的形态，不知是否被施加了封印，玄微子只能感应到内中一片静滞，锋芒与神迹之力被收敛到了极致。 “怎么了？大半夜不睡觉，爬到上面来吹风。”这时小黑猫模样的罗莎莲迈步走到玄微子身旁。 “白天那个老头不是一般人物。”玄微子说道。 “看得出来。”罗莎莲舔舔爪子，问道：“他是教会的什么重要人物吗？我感觉艾比利特主教都没他厉害。” “也许他就是抄经院院首。” 罗莎莲耳朵一竖：“抄经院院首不是刚从船上下来吗？众目睽睽之下那一个，还能是假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教会神迹或许另有独特之处吧。”玄微子说道：“明天我就是要去跟那位院首会面，看看他究竟在搞什么鬼。” …… “奥兰索医师！您是什么时候来的？！” 新卡美洛城的大礼拜堂外，艾比利特主教连忙迎接从马车下来的玄微子。如金玄微子变回原貌，换了一袭羊绒披风，手持枣红长杖，倒更像是正统的法师。 “呵呵，刚到没多久。”玄微子回身敲了敲马车，连马带车厢骤然变成一团星辉流质，缩进袖子内中。 艾比利特主教刚刚才收到玄微子发来的讯息，匆忙在大礼拜堂外迎接，在他身后还有另外几位主教，教区都位于互保同盟境内。 “院首已经等待许久了……抱歉，按说我们应该要给医师您准备欢迎仪式的。”艾比利特主教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说道。 “欢迎仪式？是两边各站一排牧师，然后捧着号角吹奏，教士们高声念诵圣典，引来漫天光耀飘落，好显得我是深受教会重视的地上圣人？”玄微子问道。 艾比利特主教一时语滞，只得赔笑带路，玄微子走进高大巍峨的礼拜堂，抬头望见穹顶内壁，居然是神迹塑造的动态壁画，画中多是教会历史上的各种事迹，背生羽翼的神使、头顶光轮的先知、麻袍赤足的圣人，一个个惟妙惟肖，画中人物既是彼此顾盼，也好像在俯瞰世间信众，注视着一切善行与罪行。 相比起在常青城那座规模不大的礼拜堂，新卡美洛城的大礼拜堂内，“圣居术”的效力堂皇强烈，甚至此地无需烛火照明，便可亮如白昼，而且有“忍受环境”笼罩，无论外界是焦热酷暑还是暴雪封山，礼拜堂中都能如春日般温暖舒适。 实际上，神圣之主教会在很多时候，确实充当着救助贫苦民众的角色。死灵之灾时期，教会在各地的礼拜堂几乎全都用来救治伤员和难民。 就算是和平时日，各地礼拜堂也会定期举行布施救济，哪怕只是派发寡淡无味的粗面饼与麦糊，或者是活动的毛毯与旧衣物，却总是能吸引贫苦民众，这些人毫无疑问也是教会最主要的信众基础。 即便是新大陆这片被人认为是发财生金的土地，殖民开拓以来也集聚了大量失地失业的贫民，大多数地方领主或总督并不愿意费钱费力去处理，放任教会收拢流民，新大陆各地教会组织自然拥有大量信众。 “我原本以为，礼拜堂中会挤满了人群，难道院首亲临新卡美洛城，本地信众就不准来进行礼拜祈祷吗？”玄微子放眼四周，发现礼拜堂内空荡荡，只有零星十来名信众。 艾比利特主教说道：“院首昨天刚上岸，就临时为围观民众进行祝福。并且对大家说，只有认真诚恳地完成各自工作，才能更好地获取吾主的祝福，那些平日里偷懒奸诈的人，挤到礼拜堂中祈祷再多，也不会得到吾主的回应。” 玄微子眼神略带好奇地问道：“你们那位院首真是这么说的？大家还真就听了？” 艾比利特主教笑道：“院首也说了，不要占用大家工作劳动的时间，晚间再来礼拜堂也是可以的。吾主的光耀不会因为黑夜而失色。” 两人说话间便来到一处会客厅外，几名新大陆主教走了出来，向艾比利特主教投来并不友好的眼神，两伙人擦肩而过。 玄微子也没有多问，艾比利特主教通报之后，便将玄微子迎入会客厅中。 “哦，想必这位就是奥兰索医师了。” 会客厅的圆桌后面，是一名身披白金牧师袍的老人，长长的白胡子挂在胸前，如果换上道袍、顶冠披簪，倒是能扮成一位仙风道骨的老道士。 老人看见玄微子，表情和蔼地说道：“请坐请坐，辛苦你长途跋涉来到新卡美洛城。” 玄微子坐下说道：“如果说长途跋涉，恐怕比不过院首大人。乘船横跨大海，并不是什么舒适经历。” “还好，虽然教会没有自己的船只，可是也有热心的信众为我们提供资助。”老院首说道。 “哦？听起来帝国本土的信众也很热情嘛。”玄微子问道。 玄微子与这位老院首说说笑笑，仿佛是老朋友之间的寒暄，实际上他一直在暗中感应对方，可除了是满眼次等神器的刺目灵光外，无法辨识更细致的情况。 如果说那位在城外遇见的那位麻袍老人才是抄经院院首，那眼前这位满身神器又是谁呢？难道他也跟玄微子一样，靠着化身行走？ 这时有一名侍从端来两杯酒，听老院首介绍说：“这是我们大圣堂窖藏了数十年的美酒，来让奥兰索医师品尝一下。” 玄微子轻晃杯子，抬眸扫了那名侍从一眼，轻抿一口之后，老院首示意让其他人离开会客厅，只剩下两人对坐。 “院首大人邀请我前来新卡美洛城，想来不是为了请我品鉴美酒吧？”玄微子放下杯子。 老院首点头道：“确实，艾比利特主教将奥兰索医师你尊奉为地上圣人这件事，其实很早就传回本土教会了。这件事引起了强烈争论，不少人认为艾比利特主教是违反了教义的异端，奥兰索医师你更是被视作蛊惑圣职者的邪魔，需要被审判净化。” 玄微子只是从容浅笑：“既然如此，院首大人为何还没有动作？” 老院首摇头道：“是不是异端，是不是邪魔，不能仅凭本土教会的争辩来下定论。其实这也是我们抄经院的老毛病了，永远只懂得从古老陈旧的圣典中，扣出几句话来审判和苛责他人。” 玄微子眼眉一挑，这位老院首这话倒是颇有见地，并非迂腐之辈。 “那院首大人现在已经见到我了，你认为我是教会的地上圣人吗？”玄微子问道。 “你不是。”老院首坦率言道：“地上圣人并不是单纯指代能力的强大，与法师对传奇等级的判断不是同一类概念。也不是仅靠虔诚祈祷来取悦吾主，而是要践行吾主得教诲、发扬吾主的光耀，帮助他人、救助贫苦乃至于自我牺牲，这样才能被称为地上圣人。” 玄微子笑容略带深意：“院首大人是要我做出某种牺牲，才能认可我为地上圣人吗？” “如果我这么要求，你这就不叫牺牲奉献了。”老院首说道：“但凡唆使他人去牺牲奉献的，都是罪恶行径。若谈牺牲奉献，必需以身作则。” “这话说得没错。”玄微子言道：“善良如果不是出于自愿自觉，而是受人诱导唆使、乃至于强迫勒令，往往就是狡诈与诡计的萌芽。” “看来奥兰索医师对我们教会圣典也颇有研究。”老院首满意地问道：“既然如此，你是否愿意皈依神圣之主？” 第298章 皈依 面对老院首的直白询问，玄微子也很干脆地反问道：“如果我愿意皈依，有什么好处吗？” 老院首刚要喝酒，差点被这问题呛住，表情古怪地说：“奥兰索医师，难道你觉得皈依神圣之主，是一件生意行为吗？” “到了你我这个层次，当然直接谈有什么实际的利益。”玄微子回答说。 老院首摇头道：“错了，到了你我这个层次，信仰反而是更根本的问题，我们并非是被世俗利益牵着走，相反，我们的意志、态度、观念，反过来会主导现实利益的运行，这就是权力。” 玄微子感叹道：“院首大人可真够坦率啊，这样的话也会跟你的信众说吗？” “对不同人说不同话，这是智慧的表现。广大信众需要我抚慰他们的灵魂，而不是揭穿苦难的伤疤。”老院首说道。 玄微子问道：“那撇开现实利益不谈，老院首为何要我皈依神圣之主呢？” “我身为教徒，传教不是理所当然吗？”老院首起身背手踱步，说道：“就继续刚才地上圣人的定义吧。其实所谓的奉献牺牲，也不是一定要以生命殉教，比如在逆境当中，承受世人的非议与误会，自身生活困苦仍然不忘救助他人，尤其是感同身受地体会世人苦难与厄运，从而无私地去救赎他们，这都是地上圣人的素质。” “这么说来，艾比利特主教将我奉为地上圣人，确实是违背了教义。”玄微子说道。 “是吗？我看不见得。”老院首说道：“奥兰索医师开设医院、救治病人，这种事情就是最大的善举。无论何时何地，解除伤病痛楚，都是奉献牺牲。” “可我这么做，并非全无私心。”玄微子问道：“而且哪怕救治不信奉神圣之主的异教徒，也会被教会认可吗？” “当然会认可了，吾主从来不会因为是异教徒而吝啬慈爱与庇护。”老院首说道。 玄微子说道：“既然如此，我是否皈依神圣之主，并没有太大的意义。” 老院首转而言道：“其实只要奥兰索医师肯皈依吾主，在经过神圣洗礼之后，你随时都能成为真正的地上圣人，在无需舍弃原有心灵异能的前提下，掌握同样施法等级的神迹。” 玄微子闻言一惊，这种事情可真是闻所未闻，就算是玄微子本尊修成“九真玄光”，可以存运神炁生机，转变自身施法能力，超越心灵异能的范畴，可转变之后的具体法术，还是要经过正常学习才能掌握的。 玄微子本尊如今进入甚深定境，灵台封闭，想必是已经身处“无尽复仇风暴”之中，一来参悟当中自然能量运转之妙，二来估计也是在从头研习翠环德鲁伊的自然法术。 但老院首这番话，显然是指可以通过神圣洗礼，直接赋予跟玄微子施法等级相对应的神迹！ 就算不提玄微子本尊，哪怕是化身如今也能掌握九阶心灵异能，而直接赋予九阶神迹，这对身心的转变将会何等深刻？ 玄微子见识过艾比利特主教的本事，像他那样的高等圣职者，肉身体魄也是经过神迹力量强化的，无论是驱散不死生物还是施展治疗，都需要以肉身来引导神迹与正能量，高等圣职者不仅力量体质比得上中等战士，而且往往都具备各种超自然能力。 就像法师长期研习与施展奥术，生命多少会受到奥术能量的影响，九阶法师都会在体内生成奥法矩阵，而神迹对牧师身体与灵魂的转变可谓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所以玄微子如果接受神圣洗礼，估计就是要经历另一场的脱胎换骨，以某种手段转化炉鼎、重塑魂魄，唯有如此才能在保持原有心灵异能的前提下，还额外获得神迹力量。 但这么做很可能是要玄微子的身心完全皈依于神圣之主，而且要追求与神圣之主不断深入契合。 这种情况不像仙家道法的脱胎换骨，是追求以婴儿心境，不加丝毫先入为主的观念成见去观察天地世间。在清静无为、道法自然面前，神圣之主也不过是偏狭一角，若入此门，是自弃道基。 更何况对于玄微子这种修炼混元金丹大道、为求天仙位业的修道之人来说，身心早已皈依大道，比起世间教门基业，身心修炼的成就才是最实际、最根本的利益。 仅这一点而言，哪怕是这位抄经院院首也想错了，心灵异能之于玄微子，不过是丹道修为对应显现的施法能力。而皈依别家、舍却向道之心，对于修道之人，就是动摇根本。 或许这对神圣之主教会是很大利益，毕竟这么一位强力人物皈依教会，势必影响整个常青城，从而让神圣之主教会的实力在互保同盟内极大程度地扩张。 所以这位老院首说的没错，他身为教徒，传教是理所当然的，将实力强大的异教徒或者无信者收归于教会，对他们来说估计不是什么稀奇事，或许这才是神圣之主教会延续千年的基础所在。 虽然玄微子对教会神迹挺感兴趣，可也没到要投入别家他教门下，至少现在这具化身并不适合。 “院首大人也了解心灵异能吗？”玄微子顺势将话题扯开。 “当然了解，毕竟教会最初的发源地，就是艾斯卓王国。”老院首笑容中略带一丝神秘：“传说中半巨人的灵能国度。” 玄微子问道：“院首大人想说，心灵异能与教会的神迹，其实是有共同之处？” “我也希望能够证明这点。”老院首沉默片刻后说道：“奥兰索医师对于皈依神圣之主仍然心怀顾虑，这样的态度看来是不适合了。” “哦，这个判断下得真快啊。我还以为院首大人要继续向我宣讲皈依之后有怎样的超凡神迹。”玄微子笑道。 老院首说道：“别的事情不好说，有没有皈依心态，我还是能够分辨的。否则我这院首的位置就别坐下去了。” “既然如此，接下来的谈话是基于什么样的彼此立场？”玄微子问道。 “你还是‘心灵公爵’，而我还是抄经院院首。”老院首说道：“这次请奥兰索医师前来，主要是商谈关于教区划分与管理的问题。” “我来猜猜，院首大人是希望互保同盟内部的教区管理、主教任免的权力，由贵教抄经院主导吗？”玄微子一上来就抛出主题。 “没错。”老院首说道：“但我也明白，帝国本土教会的权力，不可能完全掌控新大陆教区。我的建议是，新大陆的主教，由当地教区和领主共同推选几位，然后由抄经院进行考核，最终确定人选。” “抄经院保留最终的裁定权吗？”玄微子问道：“坦白说，你好像问错人了吧？我顶多能管管常青城周围一带，金冠木自治领都不是完全由我说了算，更别提整个互保同盟了。这件事院首大人应该去找五芒星之塔洽谈，或者说，我来帮院首大人联系他们？” 老院首说道：“五芒星之塔方面我们会去联系，正如同我们也会跟奥秘之眼磋商。” 玄微子询问起来：“院首大人应该很清楚，新大陆目前是什么状况吧？我亲自前来新卡美洛城，本就是一件风险极高的事情。稍有不慎，此刻汇聚了大量信众的城市，转眼就会沦为战场，不知有多少无辜者会受到牵连。” “奥兰索医师如果觉得有危险，完全可以留在礼拜堂中。教会能够提供安全保障。”老院首笑道。 “呵呵，这就不必了。”玄微子以冷笑回敬，生死安危在别人手上，可不是一件舒坦事，于是说道：“而且现在有危险的，并不是只有我。院首大人是否考虑过自身处境？” “哦？奥兰索医师有什么要教我的？”老院首一脸淡定地说道。 玄微子明言道：“我收到消息，奥秘之眼与贵教宣教院，似乎有意夺取宣教之矛。院首大人恐怕要查验一下，神器是否仍保存妥当？” 玄微子这么问的原因，也是在试探那位麻袍老人和自己手边这跟笔直木杖到底是什么来历。 老院首愣了半晌，随后问道：“奥兰索医师从哪里听说这个消息的？” “这个不方便跟院首大人明言。”玄微子的视线不经意般扫过斜搭在座椅旁的笔直长杖。 老院首叹气道：“其实关于宣教之矛，如果宣教院想要拿回去也并非不行，但前提是他们要培养出一位真正的地上圣人。” “院首大人，这种事情，似乎不应该跟我一个教外之人说吧？”玄微子提醒道。 “类似的话，我在来新大陆之前，已经跟宣教院上下说过了。”老院首再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其实这里面并没有什么阴谋算计，我一贯追求自己的灵魂能够坦诚地面对吾主、面对世人。” “可世人未必明白。”玄微子说道：“据我对教会历史的浅薄了解，当初面对帝国的《解除武装法令》，抄经院主导教会选择接受法令，被宣教院认为是对信仰的背叛，也是宣教院衰落的开端。” 老院首表情凝重地摇头：“时代变了。大伦底纽姆帝国的出现，改变了整个人类文明，有趣的是，教会本身也参与其中。” “死灵之灾吗？”玄微子笑着说道：“神圣之主教会超越了邦国林立的局面，建立起一个强大且统一的权威，集中所有力量，成功消除了足以摧毁人类文明的威胁。而伦底纽姆帝国在这个基础上，取代了教会，继承了这份最高权威。” “当时的抄经院认清了这个现实的转变，如果选择跟帝国对抗到底，那么对于广大民众而言，恐怕会是无休止的纷争。”老院首说道：“同样，新大陆的开拓，也是一个时代的转变，教会必然要适应。” “毕竟是一教之首，这份见识确实不差。只可惜要扭转一教上下，不是光凭一人便可。随方设教、因时而易，又何尝容易？”玄微子这话没有说出来。 任何组织、任何团体，乃至于教门、国家、文明，面对外部环境变化之时，只有能够进行有效的内部调整，从而适应全新的环境，才是决定延续的关键。 而规模越庞大、利益越复杂的群体，内部调整的难度越大，并且调整过程中产生的动荡与摩擦也越强烈。 一人修炼丹道，调摄身心尚且有诸般劫数。一族一国一教，要调整转变，也一样会有“劫数”。 劫数在内而生，但外界环境却非一成不变。历劫之时最忌讳有外邪侵扰，但修道之人尚且可以寻深山洞府藏形遁隐，家国教门却是时刻处在与外部环境的交互之下，但凡内部调整之时，也是最凶险的时候，毕竟不是谁都会坐视这种调整。 可如果面对外部环境转变，不对内部进行调整，强行保持旧有的模式与观念，那就会因为内外交困而彻底崩溃。立身处世是如此，修道长生是如此，家国族教亦是如此。 被时代抛弃——这么一句轻飘飘的话语，背后是多少血淋淋的惨况？ “可如果宣教院与奥秘之眼选择强行夺取神器呢？”玄微子问道：“我听说如今帝国本土，宣教院获得皇帝的重视，担任部分教区主教。如果宣教之矛仍然保存在抄经院之中，或许院首大人要面对的，并非只有一个敌人。” “奥兰索医师能告知这件事，我非常感动。”老院首说道：“宣教之矛一直被我们妥善保管，不用担心会被夺取。放眼过往，也不止一伙人试图夺取宣教之矛，我们有这方面的经验。” “看来我的好意，似乎没什么用处？”玄微子笑道。 “不管怎么说，我都该多谢你，奥兰索医师。”老院首说道：“就算你不愿皈依吾主，也依旧是我神圣之主教会的朋友。” 玄微子点头示意，其实得到抄经院院首这番话，就基本达到目的。毕竟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好。 只可惜从方才到现在，玄微子都没有瞧出这位老院首的虚实，起码看不出他是什么虚幻镜像。如果眼前老院首是真人，那位麻袍老人又是什么身份？ 第299章 各怀心思 “太过分了！院首大人居然放任新大陆这帮乡巴佬、泥腿子自己推选主教！那抄经院的权威何在？！” “可不是说委任主教的最终裁定权仍然掌握在抄经院手上吗？” “真到了那个时候，我们抄经院就算不同意又能怎么样？别幼稚了！” “对啊，教区主教本来就跟地方上的总督、领主关系密切，管理着众多基层教职人员的任命与升迁，很容易就能够把持住一方教务。如果抄经院只掌握最终裁定权，那就是放任新大陆主教们权力扩张，抄经院对新大陆教务的影响力几近于无。” “说白了，新大陆的主教仗着自己找到新靠山，巴不得将我们本土教会当成吉祥物！” “院首就是太软弱了，阿莱翁三世陛下也许就是看到这点，所以毫无顾忌地重用宣教院。” “嘘！这场宴会就是宣教院那位科莫休斯主教举办的，说话小心点！” 德克弗德公爵的豪华庄园中，一群来自帝国本土的主教正在花园草坪上三三两两聚头交谈，附近大理石圆桌上，水晶壶中盛满美酒，银盘上陈列着外观平常的小饼干，实际上是高级糕点师精心制作的可口甜品。 神圣之主教会对饮食一贯宣扬节制，暴食被认为是不道德的行径，信众与教徒应该将富余的食物施赈给贫苦民众，而不是独自享用。 当然了，如果是虔诚信众的捐赠，这些主教们也是会乐于享用的。 一位主教晃着酒杯问道：“可是我过去听说，德克弗德公爵主要是给慈爱院捐赠，毕竟他们的受封祖先就是‘慈爱之母’亲手接生的。现在为什么忽然投向宣教院了？” 有人回答说：“貌似因为老公爵死了，剩下夫人和两个女儿，新卡美洛城一些恶毒贪婪的富豪就盯上这户贵族，想要通过联姻来侵吞家产。后来是科莫休斯主教帮忙解除危机……哦，那时候他还不是主教。” “哼！新大陆的暴发户，挣了点钱就完全抛弃高尚品德了！” “这个科莫休斯主教很神秘啊，过去几乎没听说过他，据说他的教区离着伦底纽姆城只有几百哩，那一片全是帝国的老牌勋贵和大富豪的产业，光是这些人手里漏点出来，就富得流油啊~” 此时一位面目刚毅的虔心祈者走近，呵斥道：“够了！你这是什么态度？很羡慕这种败坏堕落的生活吗？看看你们！就为了这点口腹之欲，一个个喝得面红耳赤、胡言乱语……给我放下酒杯，专心做一场祝祷！” 在场一众身披黑色教士袍的主教也都露出羞愧之色，教会戒律严苛，但不是谁都能一直牢牢坚守的。不过好在抄经院有一些专门负责监督教职人员的虔心祈者，通常都是要资历老、能力高的主教才能担任。 可以说，在院首不在的情况下，虔心祈者就是能够喝令在场主教的人物，他说要进行祝祷，谁也不好提出异议，也不敢有别的要求。 而在公爵豪宅顶层的卧室中，科莫休斯站在窗后，俯瞰着那位虔心祈者带领一批主教，直接就在风光优雅、花草多姿的庭院中，围成一圈跪地祝祷，齐齐念诵圣典，柔和的神迹光耀在他们身上浮现，交织出一片圣洁领域。 “真是麻烦。”科莫休斯嘴角一扯，狠狠惩罚着跪在自己身前的公爵女儿，一阵强烈释放后，她摔倒在地呛咳不止，完全没有公爵女儿的高贵可言。 没有理会公爵女儿，科莫休斯提起裤子，眉头紧皱，原本他邀请这批主教前来，就是看中他们对于抄经院院首放任新大陆教会自作主张而积怨已久。原本打算拉拢他们，在未来教会争斗中，配合他对付抄经院院首，协助自己夺取宣教之矛。 当然了，对付这伙主教，科莫休斯可不敢用血魔法来进行干涉，酒里有任何异状都能被他们察觉，更何况还有一位虔心祈者跟随其中。 虔心祈者并不是职位，而是一种高等圣职者，需要经过严苛的磨砺与考验，心智、灵魂与肉体都得到净化和升华，可以说他们就是行走在大地之上的神迹。他们不光能免疫一切疾病与毒素，法术抗力与意志豁免也高得惊人，而且拥有不可思议的自我疗伤能力，甚至一些最高级的虔心祈者，肉体在神迹加持下不再衰老，更有凡铁难伤的伤害减免能力。 科莫休斯还在思考如何尝试说服以虔心祈者为首的这伙主教，传讯手镯就再度传来消息： “科莫休斯主教，有大事发生了！‘心灵公爵’忽然来到大礼拜堂，目前正在与院首私下会面！” “什么？怎么现在才告诉我？！”科莫休斯怒斥道：“城门那些站岗的法师都是吃素的吗？奥兰索那家伙来到新卡美洛城这么大的事情，他们就没有半点声音？” “这点我们也很不解，就连与‘心灵公爵’保持联系的艾比利特主教，似乎也是突然收到消息。”传讯手镯对面的人可没有胆量直呼奥兰索之名，他听见科莫休斯的话语，声音止不住地有些颤抖。 “没用的家伙！” 科莫休斯这话也不知道是在骂谁，不过他转念就明白过来，心灵术士如果刻意要藏匿潜伏，几乎没有谁能够找到他，城门关口那些守卫法师哪里能够发现？奥兰索估计早就来到新卡美洛城，等抄经院院首一到，就立刻现身与之会面。 这种情况，让科莫休斯内心升起强烈的忧虑和不安，他很清楚互保同盟内教会的发展，其实与奥兰索有紧密关联。如今抄经院院首想要稳定新大陆的教会组织，跟奥兰索保持友好态度是必然选择。 而自己这次不光是要夺取宣教之矛，也是要利用奥秘之眼对抄经院造成严重损失，然后再由他自己出面整合，将帝国本土教会也掌握在自己手中！ 他，科莫休斯·赤红伯爵的未来，怎么能被这个奥兰索所阻挡？ “会面结束之后，派人去跟踪他！”科莫休斯下令道：“我要掌握他的所有行动！” …… “你能确认那人真是‘心灵公爵’？”凡尔瑞法师盯着一枚水晶球喝问道。 水晶球中折射出奥兰索跟随艾比利特主教进入大礼拜堂的定格画面，同时传出声音：“我们经过比对，确认就是他没有错！而且用‘秘法视觉’的侦测，发现他身上的魔法灵光非常强烈。最起码也是九阶施法者！” 凡尔瑞法师沉声说：“我知道了……你们安排人手去跟踪监视‘心灵公爵’，一定要谨慎小心，不要莽撞闹事。” “明白。” 看着水晶球内的光影消失，凡尔瑞法师转身回望，那名头顶魔法刺青的光头大法师双足凌空，正用“法师之手”隔空把玩着一个十七阶魔方。 “法师之手”作为最低环阶的变化系戏法，顶多只是隔空移动分量不重的物品，而且距离非常有限，很难做出人类手指那样的精细操作。何况施法过程还要维持专注，更别说现在光头大法师正在用非恒定的法术保持自身悬浮。 光头大法师现在正保持着一心多用的状态，这是其实是高等法师锻炼智力、活动思维的小技巧了，有些类似马戏团小丑的抛球杂技，只不过类比起来，可能是同时抛几十上百个球还不掉地，绝不是普通法师能够达到的水准。 “有话就说，我有的是空闲功夫。”光头大法师说道。 “那位‘心灵公爵’已经来到新卡美洛城了，目前身处大礼拜堂中。”凡尔瑞法师说道。 “他们这是结盟了吗？地上圣人的事情我也听说了。”光头大法师说道。 “这样一来，我们的敌人就变得更强大了。”凡尔瑞法师皱眉道：“其实我觉得这么快就跟‘心灵公爵’敌对，未必是什么好策略。” 光头大法师说道：“看来你还是缺乏大局观啊。你知道如今‘心灵公爵’对我们最大的威胁是什么吗？” “还请指教。” “是心灵异能的传播和教导。”光头大法师语气严肃：“确实光是心灵异能，我们还未必看得上眼，奥秘之眼的藏书，既有对心灵异能的研究，也有古代艾斯卓王国的考古文献。 奥术当中的传送法术也是参考过心灵异能的，但除此以外，心灵异能就没有太多强项了，自从艾斯卓王国灭亡之后，就算世界上偶然有极少数人自行觉醒灵能，那也不过是各人自己的摸索，不成气候！” 凡尔瑞法师立刻想明白：“您是说，‘心灵公爵’在常青城公开传授的心灵异能，已经超越了奥术？” 作为奥秘之眼的法师，天然觉得奥术就是统治世界的唯一力量，也是通往真理的必然途径。不论是教会的神迹，还是德鲁伊的自然法术，都不过是奥术的手下败将。如今有别的施法体系崛起，甚至尝试取代奥术，这不是冒犯，而是罪行！ “超越？我看未必。那些心灵武士也就跟奥秘骑士差不多，并不能扭转改变心灵异能近乎断绝的局面。”光头大法师说道：“但世界上人才就这么多，如果真的等常青城和心灵异能发展起来，有越来越多人去学习，那奥术后继发展的人才，就会被心灵异能所夺取！ 到时候不是心灵异能一家超越我们，而是奥术要同时面对别的施法体系共同挤占！你应该知道，在新大陆的神棍，如今也公开出售由神迹力量制作的魔法物品了。” 凡尔瑞法师深吸一口气，点头道：“确实如此，奥术能够发展到如今，就在于吸引大量聪明才智突出之人。研习奥术的人越多，这个吸引力就越强，如此保证奥术的发展进步，拥有源源不断的动力！” “如果说那位‘心灵公爵’只是自己过家家，找那么三五个学徒，我们疯了才会冒险跟一位传奇灵能者敌对。”光头大法师说道：“但他这样不加门槛、没有限制地传授心灵异能，近些年已经吸引不少法师学徒前往常青城。眼下暂时还未开花结果，真要等他们发展到挡不住的程度，杀一个‘心灵公爵’就不管用了！” “所以我们要趁眼下这个机会，铲除‘心灵公爵’，中断心灵异能的扩张前景！”这时另一位表情严肃的传奇法师也从传送门洞中走出，说道：“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我从本土调来了两批人手，其中一批是黑甲衫学院的高等武者。” 凡尔瑞法师面露惊喜：“黑甲衫学院？他们可是当年开国皇帝麾下军士长创建的战斗学院，他们培养的各类武者，通常是直接被任命为皇室亲卫，或者委派到军团担任突击队。要请动他们可不容易啊，这帮人光靠钱也没法招募。” 严肃法师难得露出笑容：“很可惜，如今这位阿莱翁三世陛下对黑甲衫武者不感兴趣，他身边亲卫都是当年自己培植的人手。而且我也不是光靠钱，如今黑甲衫的大导师想来新大陆，不过他希望拥有一片属于自己的领土，而不光是当一名总督。” 光头大法师收回已经完成的魔方，说道：“这是在回忆骑士贵族的风光历史了？听说加入黑甲衫门槛还挺高的，他们可不收平民。” “说到底，终究只是一帮前线拼命的战士而已。”严肃法师说道：“不过考虑到要对付抄经院院首和‘心灵公爵’，高等武者的力量也是必要的。” 凡尔瑞法师点头道：“那还有另一批人手呢？” 严肃法师答道：“是瓦努亚的公海舰队。” “这帮海盗也敢来插手？！”光头大法师有些惊讶。 “只要有利可图，他们便不在意。”严肃法师摆摆手：“而且我也商量好了，到时候新卡美洛城将有一部分城区留给他们劫掠，顺便敲打敲打那帮没头没脑的小市民，还有那帮阳奉阴违的行省官僚，省得他们总是以为光靠自己就能创造财富。经过这事之后，就可以根据海盗入侵、加强海防的名义，提高税收、安插人手，趁机将我们奥秘之眼的力量，牢牢钉在新卡美洛城！” 第300章 蛮横 一间高档酒店的大堂中，由幻术效果营造出的多彩光影，将厚实地砖变成满是奇异蓝紫花卉错杂、碧涧潺潺流淌的奇妙地形，把巨大的石柱幻化为参天古树，抬头仰望，天花板是一片茂密树冠，枝叶树梢间射下一束束柔和的金色暮光，肥胖的萤火虫在垂下的彩色藤萝间飞舞，空气中有多种昂贵熏香与香水混合，散发为飘荡的清晨薄雾，让人误以为自己置身某处妖精半位面。 这座名为“暮光妖精”的豪华酒店，是新卡美洛城最高档的消费场所，不是光靠有钱就能入住的。此地专门招待高等法师、大富豪与大贵族，几年前帝国皇室成员前来新大陆巡视，便是下榻于“暮光妖精”，可见其地位。 此时就见一人闯入酒店大堂，身披斗篷、手持枣红长杖，蛮横到不讲理的程度，抬手拨开那些服饰端庄、试图阻拦的酒店侍应。 “先生，请您留步！目前‘暮光妖精’已经住满了客人，我们已经没有空余房间，请您移驾其他酒店旅馆，我们可以安排人手带您前往！” 几名酒店侍应面对蛮横之人，态度依旧相当礼貌，没有贸然动粗，不过这种高档场所都有自己的私人守卫，眼下就从四面八方围过来，手上拿着街边打手惯用的短棍，只是看他们那粗壮双臂和隆起的肩背，就知道绝不是好惹的角色。 结果那些私人守卫刚靠近斗篷客，他身上便爆发出一股强劲的冲击波，把周围一圈人纷纷吹飞，四仰八叉倒地不起。 以幻术营造的酒店大堂，被这一下搅得光影散乱，妖精半位面般的绚丽景象顿时褪去近半，引起周围旅客一阵慌乱叫声。 这位蛮横闯入“暮光妖精”的来客，自然就是玄微子了，他抬手将一袋金币甩到面前柜台上，说道： “给我最大最豪华的房间。” 躲在柜台后方的服务生瑟瑟发抖，半天没有反应，玄微子手指一抬，那名服务生就被隔空扯了出来，趴在柜台上。 “没听见我刚才说的话吗？给我最豪华的房间。” “客、客人，最豪华的房间已经被预订，目前……”服务生刚说完话，楼上就有一名法师守卫急匆匆地赶来，手持魔杖，一道“人类定身术”直接射向玄微子，同时嘴上喊道： “哪来的傻货？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玄微子一手拢在斗篷下，暗扣照影含光鉴，直接将射向自己的法术反射回去，那位法师喊声刚落，猝不及防就被自己刚射出的法术给定住身子，僵硬地向前扑倒。 与之同行的还有酒店的管理人员，虽然他身上也有魔法物品，看见这种情形也不敢随便出手了，一边暗中施法传讯，一边赶忙朝玄微子询问道： “这位客人，不知您需要我们‘暮光妖精’提供怎样的服务呢？房间的话我们确实还有，但最顶级的房间，都被奥秘之眼的高等法师预订了，他们随时会过来，我们并不希望‘暮光妖精’中发生令人遗憾的冲突。” “奥秘之眼的高等法师？有多高？能跟我相提并论吗？”玄微子回头瞥了一眼，恐怖的威压几乎要让酒店管理的意识销融瓦解，当场两腿一软倒地不起。 “我不管是什么人预订了房间，就算有人住在里面也给我立刻轰走。”玄微子霸气十足地说道：“你们那位躲在探知镜子后面老板要是还不满意，就跟他说，我‘心灵公爵’奥兰索来光顾你们‘暮光妖精’了！如果你们的服侍让感觉我不爽，立刻就将这座酒店夷为平地！” 此话一出，整个酒店大堂就陷入一片死寂，玄微子抬眼瞧了瞧被树冠光影遮蔽在后的水晶灯球，说道：“我猜‘暮光妖精’的老板应该知道是什么情况了吧？同样的话我不想说第二遍。” 没过多久，就有一位身穿名贵金丝白礼服的中年男人，赶紧来到玄微子身前，紧跟在他后面的几名强壮随从，将狼狈倒地的酒店人员拖走。 “原来是‘心灵公爵’莅临我‘暮光妖精’，鄙人莫耶萨，暂时负责管理这间酒店。”中年男人按胸躬身道：“不瞒‘心灵公爵’，其实‘暮光妖精’中早就为您准备好最顶级的客房。” “哦？还有这种事？”玄微子露出狐疑表情。 莫耶萨一脸恭敬地回答说：“像您这样的传奇人物，‘暮光妖精’会单独开设高端客房，就算您不曾来过，也会常年保持清洁……请随我来。” 玄微子跟着莫耶萨来到一处圆筒状的上升通道，脚下魔法浮碟托着两人徐徐升起，就像电梯般来到最高层。面前长长的廊道两侧，是不同颜色的房门，门板上都有若隐若现的奥术咒文，在强烈的防护法术加持下，就算是拿着重锤去砸也砸不开。 莫耶萨来到一扇紫红色木门前，轻声念诵咒语，牵动奥术咒文如同车轮旋转，缓缓打开了空间的门洞。 “原来这里每一间客房都是‘法师密室’？”玄微子笑道：“你们‘暮光妖精’可真是有钱，想必幕后老板是一位精通咒法系的高等法师吧？说不定他本人还掌握着一处妖精半位面？” 莫耶萨回头一笑：“请恕我不能直言相告。” 玄微子也懒得理，看着莫耶萨打开房门，现出内中黄碧辉煌的奢华装饰。 “‘心灵公爵’，这就是您的客房了，请进。”莫耶萨躬身说道。 “你先进。”玄微子才不会对法师的造物完全信任，哪怕自己是突袭般前来“暮光妖精”，可谁知道他们的客房里有什么陷阱？ 莫耶萨神色没有半点异样，只是微笑点头进入内中，玄微子暗中确认一番后才走进由“法师密室”打造的单独客房。 品质上佳的羊绒地毯铺垫，踩上去松软得就像漫步云端；配合经过严格加工的香木家具，每一件都可以当做中产市民的传家宝，餐桌上更是摆好了精雕细琢的水晶器皿，还带着水珠的新鲜果品，估计真是从某处农庄果园刚刚摘下，急忙传送安置在此。 莫耶萨说道：“‘心灵公爵’第一次来，请容我略作介绍。您的用餐可以随时吩咐，我们‘暮光妖精’有来自新旧大陆各处的上等烹饪材料，如今还有来自精灵国度的茶叶。如果您想亲手烹饪，这里也有各类厨具和烧烤架。楼上还有三间卧室和一间冥想室，以及能够容纳多人的温水浴池。您有任何需求，‘暮光妖精’都会尽力满足。” “这可是你说的。”玄微子露出得意笑容：“先给我送来十名妓女，也要最好的。” 莫耶萨没有半点反驳：“请稍等，我们立刻去安排。” “那你可以退下了！”玄微子摆摆手，然后抓起一枚苹果，直接拿胸口蹭干水分，张口啃了起来，嚼得吭哧吭哧。 等莫耶萨离开之后，玄微子脚尖轻挪，发动照影含光鉴，心灵异能的银光如涟漪扫过整个“法师密室”，形成隔绝预言法术侦测的灵能结界，星光体如同无形的经纬丝线，巩固空间结构，免得别人直接摧毁整个“法师密室”。 “哼！也省得让这帮宵小一路跟到底，就让他们在外面蹲着吧。”玄微子暗自言道：“自从我离开大礼拜堂，起码有两伙人在跟踪我，也不知道他们是真不怕死，还是对自己的潜行本事有那么大的把握。” 跟抄经院院首的会面交谈非常顺利，而他并没有选择躲在大礼拜堂，也没有回到之前的酒馆，只是以灵能传讯告知了米妲，让他们自己注意安全、不要暴露。 玄微子一离开大礼拜堂就被两伙人跟踪，这不光证明一直有人在大礼拜堂外盯梢监视，教会内部说不定也有里通外人的奸细。 这些事玄微子也提醒过抄经院的老院首了，至于那位老人家会选择怎么做，就跟玄微子无关了。 “这几乎又是孤身一人独挑满城高手敌军啊。”玄微子挠挠头，如今这种情况，其实是他自己主动造就的，与其成天防备鬼祟之辈，还不如亲自以身设诱，引他们出手。 既然敌对态势不可避免，玄微子并不愿意将局势放给对手掌控，反正他就在这间豪华高档的“暮光妖精”，坐等敌人上门。 这座高档酒店位处北部城区，周围都是富商贵族的豪宅，要是爆发大规模战斗，必定波及周边，对新卡美洛城恐怕是巨大损失。 经历过火舞城一役，玄微子明白这个世界的高等法师一旦交战起来，是不会顾忌数量占大多数平民的死伤，搞不好还会方便他们清理人口问题。 但富豪贵族可就不一定了，尤其是新卡美洛城与帝国本土关系最为紧密，玄微子倒很想看看，那些蠢蠢欲动之人的野心能够狂妄到何种地步？ 玄微子还在那里沉思，房门被再度打开，莫耶萨这回身后领着十名身材玲珑有致的妓女来到，齐齐排成一行，有身穿贵族式的优雅长裙，也有双腿修长的女战士装扮，还有一名服饰清凉的女性蛇人。 “靠，动作真快！”玄微子方才只是随口一说，他就是故意装作一位暴发户，谁想到这间高档酒店真的转眼带来十名妓女，而且看她们的身材相貌，搞一场选美都绰绰有余了！ 估计来“暮光妖精”消费的有钱人，这方面的享受都是很寻常了，玄微子也不客气，直接搂住两名妓女上下揉搓，不耐烦地朝着莫耶萨摆手：“行了，我有什么需求还会找你的，滚吧！” 莫耶萨一脸恭敬地退下，大门还没完全关上，就能听见迫不及待地取乐之声。 …… “你是说奥……那位‘心灵公爵’入住了‘暮光妖精’？！”凡尔瑞法师盯着水晶球，双眼瞪得血丝直冒：“还有什么情况？” 水晶球传来声音：“‘心灵公爵’先是在酒店大堂大闹一轮，伤了几名侍应和守卫，然后公开身份，才被安排到顶层的客房。我们打听到一些消息，貌似‘心灵公爵’还要酒店安排十名妓女去服务。但更具体的情况无法深入了解，我们的人手被酒店管理人员发现并赶了出来。” “妓女？”凡尔瑞法师闻言愣了一下，然后说道：“行了，你们在酒店外盯好就是了，‘暮光妖精’不是你们能够冲撞的地方。” 挥手中断了通讯，凡尔瑞法师以手扶额，旁边光头大法师露出淫亵的笑容：“十名妓女？这位‘心灵公爵’本事可以啊，心灵术士的身板扛得住吗？还是说要变成什么触手怪？” 另一位表情严肃的传奇法师没心思理会这些，说道：“会不会太高调了？他去往大礼拜堂都是没有征兆地忽然出现，眼下入住‘暮光妖精’，还要先闹事，我觉得他这是在故意吸引目光。” 光头大法师有些怀念地说道：“那家‘暮光妖精’我也去过，他们那里妓女的服务确实很好。不过‘心灵公爵’入住的应该是顶层那些‘法师密室’吧？或许我们可以凭此下手？将那个客房的空间次元给直接湮灭掉！” “别乱来！”严肃法师沉声喝道：“‘暮光妖精’可是法赖家族的产业！” 光头大法师不是很在意：“不就是帝国的老牌贵族嘛？虽然他们自己也能培养出一些法师，可是跟我们奥秘之眼相比，算得了什么？” 凡尔瑞法师解释说：“法赖家族？我也听老师提起过，他们很可能就是开国皇帝跟树精结合的后裔！虽然这个家族平日相对低调，但传闻这个他们当中出过一位传奇施法者，而且还掌握着一处妖精半位面。甚至因为开国皇帝与树精的契约，保留着对皇帝宝座的宣称权！” “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扯宣称权？他们要是想当皇帝，自己杀去伦底纽姆城，把那个金毛一脚踹开啊！”光头大法师对贵族家世这套东西了解不多，出身平庸的他，向来鄙夷仰仗血统而占据优势的贵族名门。 “总之还是先保持谨慎，目前不要急于对‘心灵公爵’下手。”严肃法师说道：“凡尔瑞，你去探探法赖家族的态度，条件允许的话，我们可以跟他们合作。” 第301章 自作主张 “咦？难道你的老师昨晚一直没回来吗？怎么到现在都没见到他？” 麻袍老人杵着树枝，踢开酒鬼们留下的空酒瓶，朝米妲问道。 米妲正在安静享用小旅馆的早餐，旁边的迈昂像是个笨拙的大块头，连勺子都用不好，一碗牛奶麦糊都被他吃得一塌糊涂。 “老师有事情要办，让我们不用管他。”米妲安静说道。 麻袍老人晃了晃脑袋，问道：“今天傍晚大礼拜堂外有祝福典礼，你们要去吗？” “如果有时间，也许会去看看。”米妲回答说。 “你们是有什么事情要做吗？”麻袍老人拖开一张椅子，发现一只黑猫正盘在上面，没好气地朝着自己瞪了一眼，麻袍老人只得笑着坐到别的椅子上。 “就是去城里逛逛。”如今的米妲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小姑娘了，掌握五阶心灵异能的她，不需要玄微子处处留心照顾。 “那我也跟着你们一块去逛逛。”麻袍老人像是个玩心未泯的顽童。 米妲闻言细思片刻，她记得玄微子暗中提醒过，这位麻袍老人来历非凡，必定是神圣之主教会中的重要人物。可既然对方没有显露真实身份，而是把自己当成一名普通的教会信众，那就不要管他有什么超凡能耐，该怎么对待就怎么对待。 只是玄微子没有跟米妲说过，到底要如何具体对待，米妲沉思片刻，回答道：“好吧，不过也许路上会很无聊。” 虽然师承玄微子，也同样是被人认为擅长操弄心智、诡诈难测的心灵术士，米妲却要诚实得多，至少在“无聊”这件事情上，没有半点隐瞒。 从早晨离开旅馆，米妲就一直在城中各处闲逛，好像没有任何目的性，一路上走走停停，加上她那内向沉静的性格，连句闲话都没有。 “我说，你们这是在逛什么啊？”麻袍老人似乎走得疲累不堪，趁米妲停步驻足的时候坐下喘息，捶打腿脚。 “我就是随便逛逛，到处看风景，凑热闹。” 米妲表情宁淡，语气无波。她手里握着一枚卷云碧玉佩，这东西原本就是碧云如意。当初玄微子将碧云如意赐给米妲，除了给她防身，也是以此修炼元神。 迈昂尚在碧云如意内中时，任何人试图掌握这件法器，意识会被迈昂的灵能念合所牵动，脑海中会响起无休止的呢喃呓语。无法抗衡的人会被引起表层意识的混乱，甚至在潜意识深处留下无法抹灭的痕迹。 但那呢喃呓语其实不是迈昂的声音，而是自己精神意识的力量被碧云如意牵动起来，被遗忘的记忆和零散想法，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般，纷纷涌现起来。 如果不能洞察各种细微心念、思维记忆之间的无穷牵连，并且有效地进行调摄与阻断，那便无法有效御使碧云如意。如果是被不识货的法师拿去，估计会把碧云如意当成带有诅咒效力的魔法奇物。 反之，如果可以洞悉心念之间联系与转化的细节，不断地深入内观，便是让元神缓缓显现、元炁徐徐澄澈的过程。可以说，碧云如意不光是心灵异能专属的魔法奇物，也是修炼元神的利器。 配合玄微子传授的《九转金丹直指》，如今的米妲离魔境劫数只差些许火候，她在新卡美洛城到处闲逛，其实就是要在各种环境中经历与观察，以此体会自己心念做出何等反应。 这也是为何米妲才十八岁左右，便已经掌握五阶心灵异能，她几乎每时每刻都在锻炼心灵，元神定力比起不凋金花会其他心灵武士，要高出好几重境界。 “有人朝这边来了。”迈昂扛着大背包，好似一尊魔像扭头望向附近小巷。 就听得一阵乒乒乓乓、杂物乱飞的动静，有两名年轻的街头混混慌乱冲出，不待看清小巷外的情况，迎面撞上迈昂那高大身躯，却好似撞在一张绵软大床上，将冲击力大幅度减缓，没有撞得鼻青脸肿。 那是迈昂身上的“惰性壁障”，这道灵能不光能够提供伤害减免，抵抗各种劈砍穿刺和钝击伤害，还可以吸收坠落时受到的冲击力。当然，有别的东西撞过来也是一样。 两名小混混趔趄了一下，就听得他们后面传来：“他妈的！你们两个臭小鬼死定了！竟然敢偷到我的头上？” 小巷中鱼贯而出十几名地痞混混，一个个凶神恶煞，咧嘴狞笑时露出满口黄黑烂牙，显然平时没少嚼麻叶果，他们手里拿着包铁插钉的短棍、打磨锋利的锥刺、切肉砍骨的屠宰刀，都是街头斗殴的常客。 不过当这伙地痞混混看见比他们还要高好几个头的迈昂，也都一时愣住、不敢上前。 两名年轻小混混中，有一位皮肤棕黄的年轻人机敏非常，立刻反应过来，拉着同伴挤到迈昂旁边，狐假虎威起来：“这是我们老大！你们有本事就来啊！” 迈昂瞧了年轻人一眼，没有说话，表情木讷地扭头回去。那些地痞混混上下打量迈昂，看着比地下拳赛那些半兽人还要强壮高大的身躯，还真就有些踌躇不定。 “等等！这家伙还背着个大背包！哪里有老大是这种样子的？”地痞混混中有一位缺了两颗门牙的，经验老辣地喝骂道：“肯定是这两个小鬼乱攀关系！这里要见血了，不相干的人还不赶紧让开？！” 两名小混混脸色一僵，棕黄皮肤那位少年正打算带着同伴跑路。这时候迈昂转身对米妲说道：“现在怎么办？” 迈昂虽然已经获得自我意识，但并不代表他有非常强烈的主见和意图，或许这也是曾经作为蕈人的一些特性。所以但凡有什么事，他不是听玄微子的，便是听米妲的。 这时众人才发现迈昂身后还有人，米妲的目光扫过两名小混混，她正欲开口，麻袍老人好像来了精神，气冲冲地说道：“哎呀！怎么回事？这光天化日之下欺负老实人吗？一帮大老爷们拎着凶器，追两个小孩做什么？是要把他们拐卖到种植园当奴隶吗？这些破事我见得多了！今天绝对不能让你们得逞！” 米妲眼眸微动，那名棕黄皮肤少年顿时心领神会，牢牢抓住这救命稻草，带着同伴立马跪倒在米妲面前，哭天抢地起来： “好心的小姐，请您救救我们兄弟两个吧！这伙人是雷霆会的打手，他们放高利贷、贩卖人体器官，而且还拿人肉冒充牛肉，要是被他们抓住，肯定要被他们剥皮割肉啊！呜呜呜……” 罗莎莲这时从米妲衣领里冒出来，跟米妲心灵感应道：“那个老家伙这是在坑你，一伙不入流的混混而已，随便打发掉就好。” —————— “我知道。”米妲望向那伙地痞混混，手指轻轻摩挲卷云碧玉佩，双眼银光一闪，无形的灵能扫荡而过，顿时让这伙人纷纷昏厥倒地。 “哇！这、这……这是法术吗？”麻袍老人拎着树枝冲了过来，看样子他似乎还真打算跟那伙地痞混混拼命。 罗莎莲真想翻个白眼，米妲则对两名小混混说道：“追你的人已经昏迷了，你们趁现在赶紧逃。” 那位棕黄皮肤少年起了个激灵，米妲展现出的能耐远远超出想象，他眼珠子一转，根本没有起身，连忙说道：“好心的小姐，请您收留我们！我们能够给您端盆倒水、扫地看家，求求您了！我们一定会听话的！” 麻袍老人嫌弃地踢了踢倒地昏迷的地痞混混，然后凑过来笑呵呵地说道：“小伙子，你们这有手有脚的，去哪里不能干活挣钱？干嘛要别人收留？” “干活？挣钱？”棕黄皮肤少年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这位老爷，如今在新卡美洛城中，想要有份正经活计，必须办理市民证，还要得到行会的准许，否则就算是老练的工匠私自接活，也会被行会打手砍断手指……不信的话您看看那个牙齿漏风的家伙，他还脖子上还挂着用手指做成的项链！” 麻袍老人用树枝挑开一名地痞的衣领，里面果真有一条用十几根断指串成的项链，这些切口平整的手指都裹着一层蜡皮，带着腐败的黄灰色，让人看了就犯恶心。 “市民证很难办吗？”米妲问道。 少年表情不甘地回答说：“要钱！要么给总督府的慈善经费捐钱，或者有本事直接在城中置办房产，那立刻就会颁发市民证。除此以外，行会认可的熟练劳工，也能够获得市民证……可我们从小孤苦，根本不懂得什么手艺本事，现在连给人当学徒都要先花钱贿赂行会啊！” 米妲面不改色地说道：“但是新卡美洛城人口众多，不可能只有这些办法吧？” 棕黄皮肤的少年略带哭腔：“市民证也是前几年才出现的玩意儿……好心的小姐，您要是沿着这条小巷一直往里走，没多远就能去到一处贫民窟，里面挤了几千上万人，他们都是没有市民证的。 像您这样的体面人，怕是不懂穷苦人是怎么过日子的。有太多因为没有行贿而失业的工匠，年老体衰的苦力，老到没法接客的酒馆女郎，都挤在贫民窟里。” 米妲眉眼微动，低声说道：“我懂。” 少年好像没有听清，仍自顾自地说道：“我之前还听他们雷霆会的人说，总督不满意这处贫民窟，说是聚集了太多那个什么、什么低端人口，所以要将我们全部赶出去。我就是担心以后连在贫民窟睡觉的地方都没有，所以只能冒险去、去偷雷霆会的东西……雷霆会也不是好东西，您要是打听一下，就知道他们无恶不作！” 这位棕黄皮肤的少年唯恐没法说服米妲，临末还多补充了一句。 “呵呵呵，小伙子，你这口才不像是贫民窟出身的，这副声泪俱下的模样，说你是吟游诗人也差不到哪儿去！”麻袍老人忽然说道。 米妲心念一动，她的童年也是跟母亲与泰罗住在贫民窟中，苦日子当然经历过。那时候的她在别人眼中跟弱智差不多，哪怕是哥哥泰罗，也谈不上有多聪明，而眼前这位少年滔滔不绝，就算没被惑控，米妲还真就差点被说服了。 只是米妲发现，麻袍老人这话似乎是在暗示自己，眼前这位棕黄皮肤的少年所说话语，未必能够尽信。 米妲虽然是心灵术士，但她却没有时刻侦测别人思维的习惯。现在目光一扫，看着另一位低头不语的小混混，不禁开口问道：“这是你妹妹？” 棕黄皮肤的少年不由自主地露出惊疑神色，本能抬手护住身旁同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米妲看见这一幕，想起玄微子的教导，体察着心念浮动，过了片刻后说道：“你们起来吧……带我去贫民窟看看。” 少年的目光不经意扫向倒地不起的那伙地痞混混，下巴打颤：“好心的小姐，您、您真的要去吗？” 米妲轻轻点头，麻袍老人问道：“你真的要去那个什么贫民窟吗？我看里面不太安全，你虽然会些法术，可就这样闯进去，不怕你的老师担心？” 米妲轻声说道：“我只是去看看，如果老人家担心的话，您不用跟我来。现在去大礼拜堂的话，还来得及参加祝福典礼。” 麻袍老人肩头一垂，似乎有些失望：“我原本听人说，新卡美洛城是无尽财富之城，可今天看来，钱都被富人挣去了，再做一百次祝福典礼也不管用。去吧，我跟你们一起去看看。” 米妲只是略略点头，罗莎莲则悄悄说道：“你想起奥兰索当初做过的事情了吗？” “我比不过老师，或许我并没有能力改变任何现状。”米妲回答说。 罗莎莲曾经见识过玄微子的手段，如今回想，当初在火舞城，玄微子更主要的想法，恐怕还是为了与弗斯曼争斗。但她也知道玄微子过去对米妲的传授教导可谓是十分用心，也没有将那些恶毒诡计不加掩饰地教给米妲。 “去吧，就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去做，也不用拿奥兰索来作比较，你就是你。”罗莎莲说道。 第302章 坦诚 “院首，关于新大陆教区主教任命，抄经院只保留最终裁定权这件事，请恕我们无法同意。” 深夜时分，刚刚举行完祝福典礼的一众主教，还未换下厚重华贵的牧师长袍，就来到大礼拜堂中的会议厅，银质烛台上插着特制的香薰蜡烛，照出一团团昏黄黯淡的光晕，往墙壁上投射出朦胧晃动的影子，反倒是从院首身上神器散发出的实质灵光要更耀眼一些。 抄经院院首坐在最上方的宝座，扶着手中“天国节杖”，下面左右两侧分列着来自帝国本土与新大陆的主教，俨然形成对峙势头。 此番前来的本土主教人数虽然不多，但基本都属于教内中高等的教职人员，就算其中部分人没有自己的教区，但也多是高等圣职者，要么在黄金大圣堂中辅佐院首，要么负责巡视各地教区、监督教职人员。 反观新大陆的主教，数量虽然更多，可能力上参差不齐，这与教区划分不清有关。而且新大陆内还牵涉到互保同盟与帝国的矛盾，教区主教们为了各自利益，也未必会共同进退。 很显然，本土主教们就是看中这点，在祝福典礼结束后，不给休息的机会，集体要求院首撤销最终裁决权。 老院首望向本土主教们，说道：“最终裁决权并非是我拍脑袋想出来的，教史之中有明确记载，当初启蒙先知率领教众走出艾斯卓王国后，在如今嘉拉德大陆各地传播神谕。当年的情况比如今要艰难得多，就连主教委任、教区划分的制度都不成熟，所以各地教区的主教，也是由当地教职人员推选，然后大圣堂只保留最终裁定的权力。” 当即就有本土主教反驳道：“可当年是当年！如今教会各项制度已经完善，为什么还要选择过去不成熟的方式呢？” 老院首说道：“请问诸位，你们对新大陆了解多少呢？这里的民众要面对什么样的苦难？他们所期盼的救赎与抚慰，是否仍跟帝国本土一样呢？你们又要用怎样的态度，去面对以总督和法师为主的统治，那跟帝国本土的贵族领主能是一回事吗？” 本土主教们相互对视，随后说道：“院首，我们的态度是，由抄经院委派审判官和教士来新大陆。我们也承认对新大陆的认识不够，可不能就此置之不理，恰恰应该大量向新大陆派出教职人员。如果有什么不懂的，正应该在实践中不断学习。” 老院首闻言没有说话，新大陆主教们就不能忍了，如果由本土教会派人前来，不就是在瓜分他们的权力吗？确实有部分主教最初前来新大陆，是怀着挣钱牟利和个人享受来的。当即有人出言道： “院首，这件事不要急于推行。如今新大陆内部，五芒星之塔与奥秘之眼的纷争、互保同盟与帝国的对峙，都让形势变得异常复杂。教会如果卷入得太深，那抄经院在本土又要如何面对帝国的责难？” 本土主教们则厉声呵斥道：“开什么玩笑？将教会卷入互保同盟与帝国的对峙，不正是你们这帮人的自作主张吗？你们当中还有人，居然将奥兰索这么一位异教徒奉承为地上圣人，连最基础的信仰都要抛弃了吗？！” 艾比利特主教知道这话是针对他，也出面应对道：“这不是奉承！奥兰索医师在各地建设医院，并且培养治疗者巡游行医，这本身就是符合吾主教导的崇善义行！” “什么崇善义行？”本土主教冷笑反驳：“恐怕艾比利特主教你还不清楚吧？那位奥兰索医师在离开大礼拜堂后，直接去往新卡美洛城最奢华的酒店‘暮光妖精’，索要十名妓女。这种挥霍无度的肉欲享受，别说崇善义行，简直就是腐化堕落之辈！” 艾比利特主教也毫不示弱：“那你们这伙人去德克弗德公爵的庄园聚会又是怎么一回事？就这么急着去奉承贵族富豪吗？” 本土主教抬手指喝：“你懂什么？公爵一家历来是教会的虔诚信众。跟当地上流社会中有良好名声的贵族打交道，不正是为了教会事务着想吗？” “够了！”老院首轻轻一顿天国节杖，震慑在场众多主教，轻声叹气道：“艾比利特主教，以后关于奥兰索医师是地上圣人这件事，不要继续宣扬了。” “可是……”艾比利特主教正要据理力争，老院首抬手阻止，继续说道： “地上圣人不能光凭一处教区的尊奉，也不是仅仅靠抄经院的裁定，必须要有信众公认的善良事业，对信仰践行要能得到吾主的恩赐祝福。” “是，我明白了……”艾比利特主教也有些失望，怎么奥兰索医师刚跟大主教会面完，就立刻去招妓嫖娼了？这作风也太荒淫了！ —————— 本土主教们刚要得意，老院首则说道：“至于说往新大陆派遣教职人员这件事，我也有一个想法。新卡美洛城人口众多，而且情况复杂，不如就在这里进行实践。 各位从本土而来的主教，不要只想着光顾富人区的庄园豪宅，而是去往普通市民之间，甚至要去贫苦大众聚集的地方，亲自施赈救济，为伤病之人治疗，探问他们有什么需求，切实解决他们的苦难。” 那帮本土主教闻听这话，几乎都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他们大多从普通教士、低级圣职者，一直奋斗至今，从众多教徒间脱颖而出，好不容易混到主教的位置上。就算按照教义，要过着清贫简朴的生活，但谁会无缘无故再去体验普通教士那种日子？ “不愿意吗？”老院首说道：“如果连新卡美洛城普通民众的苦难都不愿意去了解，我怎么能够相信你们方才所说？还是说你们要承认，自己也只是想来新大陆占住一片富饶的教区，好方便日后竞争抄经院院首这个位置？” “院首！您怎么能说这种话？！”这下本土主教们立刻哗然，眼神到处乱扫、躲避他人身后、神态紧张辩解，各种丑态毕露。 “我这个人，向来不喜欢遮遮掩掩地说话，拿着圣典中的词句来掩饰自己的意图。”老院首微笑道：“这也算是我的老毛病了，诸位跟我共事这么多年，估计不少人很讨厌我吧？但我还是坚持这个态度，如果你们觉得自己能够在新大陆当好一地主教，那便拿出实际成果来说服我。 如果你们认为新大陆的民众都是眼中只剩下钱财的贪婪之人，那就去改变他们的想法，让他们皈依吾主的光耀之下，用你们掌握神迹去庇佑他们，去切实地让他们脱离苦难。如果做不到，那别说在新大陆的教区职务，哪怕在本土的教务，我也要重新考虑了。” 抄经院院首被俗称为“大主教”，确实没有说错，老院首就算不是地上圣人，但他的权威也绝不是其他主教所能对抗。 “早就该这样了！”此时那名外貌刚毅的虔心祈者开口说道：“我听说新卡美洛城中有一处贫民窟，聚集了大量贫苦之人，还有恶毒的黑帮横行，我将会亲自前往，愿吾主的光辉，照耀最阴暗的角落！” “很好。”老院首有些感叹，他与这位虔心祈者早在少年时期便已结识，也算是自己手下的得力干将，这回带他前来，便是想借此带动本土主教的行动。 老院首此行，不光是要整顿新大陆的教会事务，也是要整顿本土教会。任何整顿和改良，根本在于人，即便是神圣之主的光辉，也是要照耀在教徒与信众才有意义。 如今帝国皇帝重视宣教院，确实让抄经院感受到威胁，但老院首本人看得更深一些，外部的威胁暂时不足为虑，可抄经院内部的僵化，很可能会彻底葬送神圣之主教会。 作为抄经院院首，如果有什么私心，那或许便是认定只有抄经院，才真正代表了神圣之主教会。 可下方的本土主教还有疑惑：“院首，这么重大的事情，我们贸然行动，新卡美洛城和行省总督未必会同意。” 老院首说道：“这件事我已经跟总督洽谈过，你们的行为不会受到阻碍，并且我将邀请本地富人积极捐献……你们之前说，要跟当地上流人士打好关系，这话没错，不过这件事就由我亲自来做。” …… 带着面具的凡尔瑞法师，藏身在深蓝色斗篷底下，悄然来到一处码头仓库，内中陈放着大量尚未搬运的货物，其中有不少是属于禁止从帝国本土运到新大陆的各项原料。 然而没有谁敢来搜查这间属于新诺顿商会的仓库，作为商会联盟中，近十年来异军突起的强大商会，一举收购兼并了大量商会，甚至拥有独属于自己的船队，连帝国海军也要避让。 当凡尔瑞法师进入之后，上方架空回廊传来话声：“迟迟不来，我还以为你爽约了。” 凡尔瑞法师抬眼望去，回廊上站着科莫休斯主教，不过对方此刻身穿着一席红色贵族服饰，手里还捧着酒杯，跟周围环境格格不入。 “刚处理了一些事。”凡尔瑞法师飘然飞到回廊上。 “当初你找上我的时候，也是带着这副面具、这件斗篷，怎么？现在还在替新诺顿商会跑业务吗？”科莫休斯笑道：“话说以你在奥秘之眼任教的积累，至于穷成这样？” 凡尔瑞法师回答说：“我可不像你们这帮神棍，光是在那念几句圣典经文，就有愚民争先恐后地捐钱。” “你要是羡慕这样的生活，我可以为你举行皈依礼。法师皈依教会，过去也不是没有。”科莫休斯捧杯言道。 凡尔瑞法师问道：“难道宣教院如今都是像你这样冒牌货色吗？” 科莫休斯随手施展出一道“祝圣术”，带着点点白光的正能量降临在周围二十尺的空间，这道神迹没有什么治疗与保护效果，但可以压制住范围内一切不死生物。 “这可是再正宗不过的神迹，我对吾主的信仰，再真实不过。”科莫休斯笑道。 凡尔瑞法师藏在面具下的表情不禁抽搐，只得说道：“特地约我出来面谈，你有什么事？” 科莫休斯冷笑道：“那位院首大人不知发了什么疯，居然打算将所有本土主教派往新卡美洛城各处，大搞布道传教。” “这……挺正常的嘛。” “你以为光是这样吗？”科莫休斯说道：“你们法师天天喊我们神棍，不就是因为我们特别擅长鼓动人心吗？现在新卡美洛城聚集了大量从外地而来的信众，加上新卡美洛城过去就发生过平民暴动，你们就不怕他们真的闹出什么事？ 还有，我收到消息，院首本人将要亲自去跟新卡美洛城那些富人商谈，搞一场重大的捐献，总督甚至会配合他。你真以为这是简单的教会捐献？搞不好这是要趁机重新改变帝国行省的税收制度！” 凡尔瑞法师猛然醒悟：“他……抄经院院首这是要劫富济贫？！” “明白了？”科莫休斯仰头喝酒。 凡尔瑞法师几乎要咆哮起来：“他哪来的这权力？！改变税收制度，不怕帝国将他们连根拔起吗？还有帝国行省的总督，他又怎么会配合教会干这种事？” “多拉贡建立龙族国度，五芒星之塔搞了个互保同盟，不要告诉我你们奥秘之眼的法师就没有半点想法！”科莫休斯说道：“行省总督如果配合教会，将殖民地的大地主、大富豪的财产收拢到自己名下，他甚至能让大主教给自己加冕为王！扭头立刻跟互保同盟议和，你看到时候谁吃亏？” 凡尔瑞法师的阴沉气息，几乎要从面具底下散发出来，科莫休斯继续说道：“而且你觉得，如今这位行省总督，真的就是跟你们奥秘之眼的法师们是一条心吗？哪怕是从现实利益判断，身为帝国行省的总督，本来就是皇室出身，人家会放任你们奥秘之眼完全把持住新大陆殖民地的所有权益吗？ 如今阿莱翁三世陛下之所以重新启用宣教院，甚至要在帝国军团范畴外建立忠诚于皇帝本人的新军，不就是要跳出你们奥秘之眼对帝国利益的掌控吗？如今这位行省总督，不过是有样学样而已！” 第303章 局势 新大陆的帝国行省，就是大伦底纽姆帝国最早开发的殖民地，担任此地行省总督的人，历来就是帝国皇室成员，并且会获封亲王头衔，以此表现帝国对新大陆殖民地的重视和掌控。 可是坐拥新大陆最繁华富庶的港湾与殖民地，此地的亲王总督难免会生出自立门户的心思，只不过以前殖民地的开发，主要依赖于帝国与法师的合作。 但帝国与法师的利益真的完全一致吗？如今看来显然不是，法师也不是一个整体，现在的魔法议会除了探讨学术，顶多只是不同的法师公会协调磋商的平台。可是谈不拢的事情，照样谈不拢。 实际上，凡尔瑞法师本人太清楚这一点了，相比起完全跟大伦底纽姆帝国捆绑在一块，说什么共存亡、同命运的鬼话，奥秘之眼的法师们一贯希望占有更多利益，而不是为帝国权威的延续去卖命。 就算如今奥秘之眼仍然是最强大的法师组织，也有制作出奥法能核、发现精灵国度的事迹，但经历了多拉贡出走后，整个组织可以调动的力量，其实一直在走下坡路。 跟法师谈忠诚、谈信仰、谈理想，都是扯淡，几乎所有法师都是对切身利益高度关注的个体。过去几百年间，奥秘之眼伴随帝国一同扩张，法师们也大为获益。 但法师未必会对现有利益而感到满足，更何况奥术施法能力的提升、自保实力的增长，都必然需要大量物质利益的支撑，如果对外扩张有极限，那就要向内部攫取搜刮了。 正因如此，当初魔法议会下各个法师组织，才会跟帝国联手，一同摧毁翠绿之环。帝国的大地主、大富商能够趁机大肆兼并乡村农田，将其改为牧场；而法师们则占据被翠绿之环控制的魔法原料产地。失去田地的农夫还能顺便送到新大陆开垦殖民，简直是一举多得。 从大伦底纽姆帝国这个层面上来说，翠绿之环好歹也属于内部的施法者组织，也是传统乡村与林地的保护者。而部分目光远大的传奇法师，如多拉贡，亲眼见证翠绿之环的覆灭，或许已经察觉到什么苗头，干脆离开奥秘之眼，另行建立龙族国度。 而凡尔瑞法师算是后知后觉了，他在“虹彩城主”创建新诺顿商会名下，可不光是简单地做生意，而是负责整合新大陆殖民地的利益结构，这恰恰是为建立国家做好打算。 如今帝国行省这位亲王总督，跟奥秘之眼往来已久，本该是最好的合作对象，相比起互保同盟这种不伦不类的形态，奥秘之眼是打算扶植总督直接加冕为国王，成为法师的利益代言人。 但没想到，教会抄经院的到来，居然让这位亲王总督获得额外的援助，并且打算利用教会的力量来均衡过于强势的奥秘之眼。 “他难不成觉得，一帮神棍就能替他撑住新王国的场面吧？”凡尔瑞法师冷笑道。 “看看、看看，这就是他想要的情形。”科莫休斯面露嘲讽：“为了能够重新获得总督的支持，你们法师必然会迫不及待地有所表现，无论是提供更多魔法物品，还是安排中低等法师的加入，到头来获益的不正是总督？ 他要的就是奥秘之眼和教会为了权力，相互斗争制衡，这样他才能高枕无忧。想想看吧，自己哪怕真的能够当上国王，可头顶上有你们这么一帮法师，他还能睡好觉吗？” 凡尔瑞法师没有接话，不知道在想什么，科莫休斯继续说道：“有抄经院院首的协助，总督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去查那些大富豪的税务，这不光符合神圣之主教会坚守清贫的教义，也能得到那些饱受盘剥的小市民拥戴，如果抄几户富豪的家，说不定还能借此机会大发一笔。 这年头挣大钱的，有几个是干净的？这下不光从帝国本土来的抄经院会帮忙，新大陆教会说不定也会出手！到那个时候总督手里有钱，不光能平复那些中产小市民的怒火，还可以借此赎买你们奥秘之眼那些中低等法师！”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凡尔瑞法师语气几乎要透出寒意。 科莫休斯摊手道：“你们那一大堆在帝国行省、新卡美洛城驻守，以及在帝国军团中服役的奥秘之眼法师，也是要吃饭睡觉过日子的，也需要有足够利益和上升渠道。如果奥秘之眼无法提供，那投靠别家也未尝不行。” “他们不敢！”凡尔瑞法师当即说道：“没有传奇法师为靠山，这些在各个位置上的法师，没有胆量自作主张！” “你错了，凡尔瑞法师。”科莫休斯笑道：“中低等的法师自然不敢当面跟你们顶撞，但你们这些高等法师，甚至是传奇法师遍布世界各地的利益，是谁来替你们维持？对，传奇法师是很厉害，可如果只有他们自己孤身一人，那场面是撑不起来的。并非谁都是赫赛肯或沙多万这种级别的传奇法师。” 凡尔瑞法师沉默良久，问道：“你约我出来见面，应该不光是为了教我这些吧？” “很简单，这次合作，已经不局限于夺取‘宣教之矛’了。”科莫休斯说道：“抄经院对你们来说，才是最迫切的威胁，你们如果只是想着回避跟教会的冲突，那奥秘之眼在新大陆的利益将难以保全，更别说还有互保同盟虎视眈眈。” “你是要我们对教会公开宣战吗？”凡尔瑞法师说道：“知道这将引起多大规模的冲突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家伙无非是想借我们奥秘之眼的手重挫抄经院，然后你用宣教院去吞并损失惨重的抄经院。获得宣教之矛的你，是不是还要一步到位，直接当教会的大主教？” “确实，我就是这么想的。”科莫休斯一点也不隐瞒：“我觉得彼此表明底线和需求，能够避免日后冲突。当初魔法议会动员所有法师组织，还有帝国主力联手，都不能彻底消灭翠绿之环，让这帮德鲁伊在新大陆死灰复燃。那你们觉得如今的奥秘之眼，能够彻底倾覆神圣之主教会吗？别妄想了，由我来掌握教会，对你们奥秘之眼也是好事。” “你太贪心了！你当上主教才几年？这么大的胃口，也不怕噎死？”凡尔瑞法师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番话，他实在是被对方逼得没有办法了。 “贪心的究竟是谁呢？”科莫休斯笑道：“不妨出去随便抓个路人来问问，他们到底是乐意给教会捐赠，还是给法师交税？” 凡尔瑞法师强忍着施法把对方轰成碎渣的欲望，问道：“说这么多，你肯定有计划了，赶紧说吧！” “抄经院那位院首肯定要死，但不是现在。”科莫休斯说道：“目前最好的办法是将抄经院一步步削弱，如今院首将众多主教将分散到新卡美洛城各处，正好给你们各个击破的机会。” “那……先杀谁？”凡尔瑞法师问道。 “那位负责监督各位主教的虔心祈者，他也是抄经院院首最重要的助力。”科莫休斯说道：“他自告奋勇，打算前往城中的贫民窟，亲自救济那里的贫民……我想，你们奥秘之眼总归有些手段的。” …… 玄微子在冥想间中盘坐不动，照影含光鉴悬在面前，乌黑如墨的镜面隐有光芒流转，仿佛是星空一角的投影，又像是连接星界的现实通道。 过去玄微子的化身并不能自行修炼提升，然而自从得到本尊所传云篆，化身不光能够学习九阶灵能，也可以继续在心灵异能方向深造。 这一点确实有些奇怪，化身知晓这是本尊的某种尝试，却不明白此举的用意。有些事本尊不说，化身也是不清楚的，两者的所知所见并不是彼此相通的。 化身的躯体并没有本尊脱胎换骨的半仙之身，若要追根溯源，其实化身更像是玄微子本尊的灵晶仆、星光构装体与“心智魔种”的结合。虽然也有玄微子本尊赋予的生机，但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化身并不是人类，只是具备着人类形态的异怪生物。 当然了，这样的好处是，即便是心灵术士，玄微子化身也绝不孱弱。如今他专精于自塑系灵能，更是藉由照影含光鉴，缓慢摄取星光体来强化身躯，并且将星界中微弱的信息流加以整合。 自塑系九阶灵能中，有一道“高等超态变化”，可以让心灵术士变化成任何类型的单一生物或物体，体型从超微型至超巨型，将不再受到束缚，并且获得全新形态的一切超自然与特异能力。 理论上这道心灵异能可以做到千变万化，连无生命的死物也能变，说不定还能变成真正的巨龙。 然而要掌握一个全新的形态，前提是要对该形态有足够深刻的认识，如果强行变化成不熟悉的形态，搞不好就会变成一滩骨肉烂泥。 玄微子还在那里定坐，忽然就感应到一股强大的生命波动接近，此刻就在“法师密室”之外，居然能够穿透次元空间的隔阻直达而入，可见来者的不同寻常。 “难得的大人物，居然亲自上门。”玄微子收起法器，离座起身，刚走出冥想间外，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道悦耳女声： “听说‘心灵公爵’光顾，不知能否让我当面拜会？” 玄微子一个响指打开房门，就见一道婀娜的身影，带着飘荡香风走进客房，来者身上穿着一件水绿色的……旗袍？ 没错，就是旗袍，玄微子当初随口讲述，没想到提乌斯还真的花心思设计改良，如今这种开衩颇高、极度凸显身材的异世界服饰，走动之时白花花的双腿交替迈动，简直能把男人的双眼晃晕。 至于这位来访女性，一头乌黑长发盘起，垂下几缕卷发挂在清丽动人的脸庞上，水润双眸波光溶溶，艳红双唇似乎等待品尝，凝脂般的肌肤令人生出强烈的亲近欲望。纤长脖颈下是凹凸有致的傲人身材，伴随轻缓步伐上下轻颤，放眼观之燥热难抑。水绿色的旗袍将曼妙细腰与梨臀的曲线完美勾勒出来，明明将该遮的地方都遮住了，却让人止不住地遐想。 “你是……”玄微子一步步从二楼走下，双眼打量这位算得上是正常男性梦中情人般的女性，明明是清丽而非妖艳的面孔，却给人一种别样的艳熟风韵。 “公爵大人叫我帕丽娜就好。”这位旗袍贵妇低眉顺眼，仿佛是等待宠幸的妃子：“不知我这身打扮，是否让公爵大人满意？” 玄微子来到帕丽娜近前，真就是一副欣赏目光，绕着她转了两圈，笑道：“我只是随口一说，提乌斯就做出来了？” 帕丽娜淡雅笑道：“能够让公爵大人满意，是我的荣幸。如果可以，我希望未来能够在‘暮光妖精’中推广，作为姑娘们的礼服。” 玄微子想象一下两排穿着高开衩旗袍的妓女站在门口迎宾，那真是有种离奇的熟悉感。 “听你的意思，‘暮光妖精’是你的产业？”玄微子问道。 帕丽娜恭敬答道：“是的，能够让客人宾至如归，是我们服务的宗旨。” 玄微子摸摸下巴：“我还是头回见识，一位传奇术士，居然把自己打扮成高级妓女的模样。这要是撞见哪位鲁莽无知的家伙，就是要把你当场扒光了，你也会‘服务’吗？” 帕丽娜先是微微一怔，随即韵味动人地掩嘴笑道：“公爵大人真是会说笑，如果不是公爵大人您的光临，哪里轮得到我来呢？听说这两天已经连续换了三轮姑娘，我担心她们承受不住，只能亲自来拜访公爵大人了。” 玄微子当然不可能真的就在客房中天天大干特干，他其实都是用心灵异能惑控住那些前来服务的妓女，弄得差不多了就换人，没想到真就引出这位幕后老板，而且还是一位强悍的传奇术士。 眼见对方一副恭顺姿态，玄微子干脆问道：“如果我有需求，你会为我提供‘服务’吗？” 第304章 妖精 玄微子当然不可能一点功课都不做就来“暮光妖精”这种高档酒店入住，在此之前，玄微子便已经从各个渠道了解到，“暮光妖精”是帝国法赖家族的产业。 大伦底纽姆帝国的贵族来历复杂，既有帝国建立以来的军事贵族，也有帝国开拓过程间，主动臣服的大小国家，基本保留了原有爵位和封地。 帝国历代皇帝针对贵族的做法也不尽相同，有时候高度专权，通过各种手段剥夺领土封地、限制军队人数，有时候则为了为了缓和矛盾，邀请贵族加入元老院，历史上也爆发过贵族领主的叛乱。 而如今这个时代，除了是位处边疆要地的军事勋贵，成天面对大量异族进犯劫掠，拥有独立组建军队和掌握税收的权力。那些位于帝国直辖腹地内的贵族，大多舍弃了封邑领土，而变得更像是掌握农庄牧场的实业家，财富往往集中在都会城市中，进行各类商业活动。 尤其是商会联盟，背后基本都是帝国本土的贵族投资入股，这些贵族们未必会亲自参与殖民开拓，却有的是钱让冒险者、航海家们，从大洋彼岸带回一箱箱奇珍异宝。 法赖家族在殖民开拓中投资颇多，他们也有专业的船队，不过这个家族的主业，致力于经营各类高档的酒店旅馆，也包括妓院会所。法赖家族不光在新卡美洛城开设“暮光妖精”这间高档酒店，在帆叶行省有成排的沿海别墅群，就连火舞城中也有他们的产业。 这种类似于两面下注的手段，如果没有相当的底蕴是不敢轻易为之的，这让玄微子对法赖家族颇感兴趣。 经过一番调查之后才了解到，这个家族在帝国创立早期，就为开国皇帝募集军费、筹措兵甲。甚至有传说，这个家族的祖先并非人类，而是与开国皇帝交好的树精。 贵族圈子中茶余饭后的谈资，对于法师们可能就是另一副情形了。相比起其他贵族热衷于将自家子女送入魔法学院中就读，或是给自己家族培养出一位法师，或是与法师结为盟友，法赖家族是帝国中极少数，能够不依赖魔法学院，独立培养出法师的贵族。 说是法师，但法赖家族培养的实际上是术士，或者说是兼职了法师的术士。 这些秘闻，玄微子是从齐达罗克大法师那里了解到，法赖家族行事并不高调，跟奥秘之眼、五芒星之塔都能保持一定程度的友好，而且在帝国元老院中占有一席之地，是典型的左右逢源。 并且只有像齐达罗克大法师这样见证了几百年历史的人，才会知道法赖家族中有一位传奇术士。 尽管眼前帕丽娜一副低眉顺眼的恭顺模样，可是在玄微子感知中，这位旗袍贵妇的生机气息强大得超乎寻常，在过去见识过的人物中，除去天空歌者这种一方山川地祇般的存在，就数帕丽娜最为强大，连大地亲王也略低一筹。 就算是传奇等级的施法者，生命力也不一定会非常强大的。倒是玄微子本尊修炼丹道，蜕去凡胎之后，体质超凡入圣，生机凝炼。但除非刻意为之，否则生命波动不会特别强烈。 而帕丽娜给玄微子一种熟悉的感觉，那便是她也经历了脱胎换骨，生命已经产生前所未有的蜕变与升华，身心与血脉天赋相关的魔法效应深度接合，可以源源不断地勾招天地之力来强化与改造身心，能够比法师更灵活地施展法术。 听到玄微子张扬露骨的话语，帕丽娜浓睫眨动、暗送秋波，身体明明站着不动，却散发着一种扭动的韵律，仿佛下一刻就要来一场盘肠大战。 “如果公爵大人真的有需求，我确实可以为您服务，只不过我很好奇，此时此刻站在我面前的，真是‘心灵公爵’本人吗？”帕丽娜轻声询问道。 玄微子笑道：“怎么？难道这种服务必须要本人到场吗？” “我那些姑娘们，应该只是被公爵大人用心灵异能催眠了吧？她们经历过什么，我可是很清楚的呢~”帕丽娜微笑走近，抬手轻轻抚过玄微子肩膀。 “这可真是糟糕，消息万一传出去，岂不是人人都知道我奥兰索是一名无能的男人，要靠着心灵异能才硬得起来？”玄微子说话间，将帕丽娜暗中施展的预言法术破除掉。 “公爵大人真是见外呢，如果需要我的服务，坦诚相见不是应该的吗？”帕丽娜抱住玄微子的手臂，一对温热丰满贴了上来。 玄微子没心思继续打哑谜，直言道：“说吧，法赖家族的传奇术士，亲自找上门来究竟有什么事？如果是希望我离开‘暮光妖精’，就不用这样七拐八折了。” “我哪里会把公爵大人赶出‘暮光妖精’，我还希望您多在这里待一阵子呢！”帕丽娜笑靥魅人。 “法赖家族保持与各方友谊的作风，是希望调解互保同盟与帝国的纷争吗？”玄微子干脆说出自己的想法。 “这么大的事情，哪里是区区一家贵族能够干涉的？”帕丽娜说道。 “是吗？有传言说，法赖家族是开国皇帝与树精结合的后代，由于皇帝与树精的契约，至今仍然保留着对皇帝宝座的宣称权。”玄微子忽然说道：“我明白了，谜底就在谜面上。原来那不是一般的树精，而是传说中的至高妖精，开国皇帝就是获得了至高妖精的祝福，并且留下法赖家族这么一支妖精血脉。我要是没猜错，酒店大堂中以幻术创造的景象，应该是至高妖精的家乡吧？” 帕丽娜双眸浮现出妖异明艳的光芒，如胶似漆地贴在玄微子身侧，好像恨不得要将对方揉进自己身体里。 “公爵大人真是厉害，我一点秘密都藏不住呢。” 玄微子扭头望向帕丽娜，表情发冷地问道：“不愧是拥有妖精血脉的传奇术士，从方才起魅惑法术一波强过一波，但你确定真的要在心灵术士面前玩弄心智吗？” 话声一落，玄微子双眼银光大作，扩散式的“超频震爆”在高深精妙的操控下，所有威力尽数汇聚在帕丽娜一人，如同“女妖之嚎”的恐怖尖啸，空气中甚至出现了玻璃般的裂痕。 帕丽娜脸色一惊，堪比高等武者的弹跳能力飞身后跃，同时一团五光十色的缤纷花雨迸射开来，强烈的幻觉效果化作骇人景物，伴随五感知觉逼入意识之中。就算是高等法师，被猝不及防地来这么一下，估计也会被轰得体内翻江倒海，不由自主地倒地抽搐。 “这是……‘魅影杀手’？不过被增幅到能级很高的程度。”玄微子屹立原地，手捧照影含光鉴，一尘不染。 此时就见帕丽娜利用“蛛行术”跳到墙壁上，那件水绿色的旗袍变成了贴合曼妙身材、好似裸体彩绘的轻薄纱衣，她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条点缀着彩色花蕾的藤萝长鞭，清丽动人的脸庞露出几分野性之美。 “怎么？为何不继续攻击？”玄微子一挥手，以星光体临时创造出一条长鞭，如同巨蛇吞信，长鞭之上火光灼灼：“我还是头回见到有使用长鞭的高手，要不来跟我较量一下？我对鞭法也算略知一二。” 帕丽娜紧盯着玄微子问道：“你刚才的法术……为什么突然收回去？” “我对于主动献身的女人，一向怜惜。”玄微子笑道，他刚才施展的“超频震爆”还未完全生效，就被自己主动消解。 “你以为这样的讨好有用吗？”帕丽娜此刻态度好像变了一个人，神色语气多了几分狠辣，或者说这才是她的本来面目。 “你如果有事要说，那就应该一上来就好好说，而不是卖弄姿色来挑逗我。”玄微子直言道：“我给足你机会，你却一直在施法试探，我耐性也是有限的。不过见你没有明显的敌意，所以才放过你，如果你要打下去，我也不介意。” 如今玄微子化身施展心灵异能，基本能够做到收发由心的地步，控制力精细入微，哪怕是立即产生效果的心灵异能，也能被瞬间中止。 帕丽娜眼神中充满审视意味，玄微子则说道：“我不知道你究竟是怀着怎样态度来的，可有些话不如说开了。你明明知道眼前的我只是一个拟象分身，把力气浪费在我身上，没有半点益处。” “你的本体在哪里？”帕丽娜仍然保持警戒问道。 “谁知道呢？也许还呆在常青城，也许就藏身于新卡美洛城的大街小巷中。”玄微子耸肩道，这就是化身的用意，此刻即便是传奇法师施展预言法术来进行侦测，信息流最终也是会导向这个化身，而非悄然去往“无尽复仇风暴”的本尊。 帕丽娜再问道：“你来新卡美洛城的目的是什么？” “你这是在审问我吗？”玄微子只得答道：“我本来就是受邀前来跟抄经院院首会面，人家对我这个地上圣人的名头不太满意，我也觉得挺不自在的。” “你是跟抄经院结盟了？” “结盟？这倒不至于，交个朋友，谈谈未来合作前景啥的，这倒是有。”玄微子一脸轻松地找椅子坐下：“你要是不信，可以去大礼拜堂找人问问嘛！” “那你现在谈完了，来‘暮光妖精’做什么？”帕丽娜追问不止。 “这里是酒店旅馆，你们开门迎客还要问客人来做什么的吗？”玄微子一拍大腿：“我就是来享受上流体面人的生活，不行吗？我是招妓嫖娼不给钱吗？之前几十个妓女的服务，我还额外给了小费呢！” 帕丽娜一抽鞭子，幻术光芒闪现，变出几头奇异的凶暴树化野兽，还有几个长着闪亮翅膀、身材纤细的小妖精，带着几缕光尘旋绕飞舞，如果眼力够好，还能看见这些小妖精手里拿着弓箭，虽然都是超小型的体积，却都带着魔化武器的灵光。 “我问的不是这个！”如同妖精女王般的帕丽娜，双眸冒起蓝色火光。 “那你想问什么？倒是说清楚啊！”玄微子笑道。 “你应该明白自己跟奥秘之眼的关系吧？”帕丽娜说道：“你难道是要把新卡美洛城当作战场吗？” “把新卡美洛城当作战场的不是我。”玄微子答道：“自从教会抄经院来到新大陆，纷争便朝着不可收拾的方向发展。而在此之前，各方利益的矛盾早已不断积累，可谁都没想过率先进行改变或者调解。还是你觉得，法赖家族能够像过去那样，靠着多方下注、左右逢源的手段，继续过着自己的安生日子？” 帕丽娜皱眉道：“法赖家族怎么做，还轮不到你来评价！” 玄微子摇头道：“帝国这艘船要沉了，老鼠们都开始收拾行李搬家走人，先是多拉贡，然后是五芒星之塔，接下来就是教会和奥秘之眼了。法赖家族这是打算跟着帝国一块殉葬吗？” 帕丽娜冷笑起来：“你虽然是传奇灵能者，但这话会不会太狂妄了？” “新卡美洛城这一战，谁也挡不住，哪怕我不曾来到，也注定会爆发。”玄微子直言道：“而帝国才是这场战乱中损失最大的一方，未来无论是谁赢了，帝国都会丢失大片殖民地和财税来源。” “你以为帝国会旁观不动吗？”帕丽娜喝问道。 “帝国？哪个帝国？”玄微子问道：“是大量贵族转变为商会投资家组成的殖民帝国？还是由法师为暴力主体的战争帝国？又或者是跟你们法赖家族有着血缘关系的那个皇室帝国？你以为问题出在哪里？” 帕丽娜表情一愣，玄微子继续说道：“你要是觉得把我赶走，就能缓解新卡美洛城的危机，那你直接说出来嘛。我立刻走人，新卡美洛城这么大，哪里不能待了？” “那你究竟想在新卡美洛城干什么？迫使奥秘之眼彻底退出新大陆吗？”帕丽娜问道。 “我没那么大的野心，做事也要考虑实际，互保同盟可吞不下整片新大陆。” 玄微子没有这种想法，他并不认为奥秘之眼会因为一场战乱，就彻底丧失在新大陆的利益与势力，从一开始就做好了跟奥秘之眼长期斗争的准备。然而一个过于强盛的奥秘之眼，并不是玄微子所乐见的，既然与教会的合作，能够削弱奥秘之眼，玄微子倒是不介意。 第305章 博弈 相比起直接夺取“宣教之矛”，破坏奥秘之眼的利益格局，才是玄微子化身此来新卡美洛城最主要的用意。 在此之前，玄微子对于夺取“宣教之矛”并没有必然把握。就算是玄微子本尊发动灵台推演、先觉前知，也算不到那位神秘莫测的麻袍老人会直接把这件神器送到自己手上啊！ 外部情况变了，做法自然也跟着变。玄微子在跟抄经院院首会面商谈中，就提到地上圣人这个头衔，是否还要继续保留。 对于无心皈依神圣之主的玄微子来说，这个头衔在常青商会发展初期确实起到不小作用。可如今顶着这个名头，反倒惹来本土教会的强烈排斥，而且跟异教神道牵扯太深，对于本尊求证仙道也未必都是好处。 所以玄微子顺水推舟，主动放弃这个本就名不副实的头衔，也让老院首更好说服本土主教们，以此放开手脚在新卡美洛城与奥秘之眼明争暗斗。 正如同玄微子方才所言，新卡美洛城爆发纷争战乱，几乎是无法遏制的。新卡美洛城本身就是帝国在新大陆的一个缩影，本土贵族由于投资商业贸易而挣得盆满钵满，向上拒绝跟帝国缴纳税赋，向下盘剥压榨无数市民、劳工、农夫。 奥秘之眼与商业贵族的利益，在一定程度上是趋同的，但法师无论是个体还是整体，都要求不断提升自我，当对外掠夺扩张受到阻力，就只能向内进行调整。 只可惜法师内部的利益也是纷繁错杂的，作为既得利益者，谁也不愿意刀子割到自己身上，没法进行协商均衡、合作调整，结果就是对内部既有的利益结构，采取残酷而暴力的重新分配。 这种时候，无论是乡村中的小土地所有者，还是城市中的小有产者、手工业者，天然缺乏抵抗的决心，也没有高效组织能力，更别说这个世界存在可以个体掌握暴力的施法者，这就让小市民最先受到冲击。 其实这个问题不是如今才有，新卡美洛城早在十几年前就发生过一场规模不小的市民暴动，只不过当时是针对帝国繁苛税务，市民暴动目标是帝国军团。 最终，新大陆的帝国军团与行省总督经过协商，将新大陆军团的指挥中枢移出新卡美洛城，军团只在城中保留人数不多的指挥所。 也是由于这件事，新卡美洛城按照市民请愿要求，另外组建一支符合民众利益的守卫队。以帝国行省的富庶，光是新卡美洛城中，就有一支超过三千人、装备精良更甚帝国主力军团的队伍。 这桩旧事最大的赢家，其实是帝国行省那位亲王总督，他本人手不沾血，就让帝国军团退出新卡美洛城，并且拥有自己的军队，而且还获得了颇高名望。 更重要的是，谁都没法指摘这位亲王总督。小市民难以承担沉重税赋，“吹笛人”将这件事捅到本土去，惹来不少同情人士，就连伦底纽姆城中也发生了民众上街。 而新卡美洛城的富豪们，本来就看不惯那些军团泥腿子，由元老院直接任命的卡文迪什元帅，更像是悬在富豪们头顶的一把剑。富豪贵人们更乐意出钱组建一支给自己看家护院的忠犬。 另外，这么一支守卫队，里面肯定少不了法师的参与。相比起加入帝国军团，跟土著拼杀，驻守高壁深垒的大城市显然更安逸。而且新卡美洛城这地方物资往来，要获取财富和魔法原料也方便得多。 “明白了吗？如今不过是那位亲王总督重施故技，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从外界引来教会抄经院，而这回他要对付的，就是你们这帮商业贵族，还有奥秘之眼，要从你们口袋里抢钱。”玄微子给戒备森严的帕丽娜，大费口舌地讲解一通：“当然了，你应该比我更了解新卡美洛城，说不定觉得我是满口疯话。” 帕丽娜憋了半天才说出一句话：“看来你对新卡美洛城很了解。” 玄微子坐着回答说：“社会是一个充满着联系与转化的复杂有机体，身处社会之中不能总是将视野集中在偏狭角度，不能只盯着事件的表面或局部，不能放任思维在舆论下随波逐流。” 帕丽娜眉眼收敛：“你是在讽刺我吗？” “我没那个闲工夫，不过看在你们‘暮光妖精’服务不错的情面上，我也可以跟你透露一个消息。”玄微子把玩着照影含光鉴：“跟互保同盟保持对峙的帝国军团，有一部分精锐被抽调离开，目前不知去向……你猜他们是往哪里去了？” “新卡美洛城？” 玄微子一摊手：“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什么也不知道。” 虽然玄微子如今不在常青城，但是各路情报消息仍会通过星纲法坛传给照影含光鉴。 帕丽娜收到这个消息之后，神色中浮现一丝不安，问道：“卡文迪什元帅这是要来协助总督？当初就是这位总督把帝国军团赶出新卡美洛城，卡文迪什元帅凭什么帮他？” “简单来说，这就是政治。”玄微子不厌其烦地解释起来：“详细来说，亲王总督虽然组建出一支几千人的精锐军队，但也只能守住新卡美洛城。如果要在新大陆建立一个能跟互保同盟分庭抗礼的国家，就要仰仗卡文迪什元帅手下的帝国军团了。难道你以为这位元老院任命的元帅，真就完全没有自己的野心？我没见过他本人，可十几年前就领教过他的手段了！” “你是说‘炎魔之子’攻占火舞城的事？”帕丽娜问道。 “论抄家，帝国军团可比抄经院的牧师们顺手多了！”玄微子笑道：“而且卡文迪什元帅率领新大陆军团多年，手下想必有不少忠诚于他的法师，到那个时候就是法师之间的你死我活了，受益者还是总督和元帅……不过我要提醒你，立场局势这种东西并非永恒不变的，如果他们找到共同利益，说不定会瞬间冤家变盟友，而被盯上的肥羊可就惨咯~” “不用这样暗示，你就是想说我们法赖家族和‘暮光妖精’，对吧？”帕丽娜这时语气已经缓和不少，不再像之前咄咄逼人。 玄微子优哉游哉地晃脚说道：“这谁知道？我才刚来新卡美洛城，你可别真的把我当成无所不知啊。而且法赖家族有你这么一位传奇术士，还跟某位强大的至高妖精有联系，就算是奥秘之眼也要掂量后果吧？说实话，你亲自来到新卡美洛城，足以震慑住某些人了。” 帕丽娜表情变幻，最终从墙壁走了下来，周围树化动物和小妖精相继化作光尘消失，她身上那件类似彩绘般的贴身薄纱衣也重新幻化为水绿色旗袍，恢复成端庄贵妇的模样，看向玄微子的目光多了几分难测深意。 “你跟我说这些，不会毫无所求。”帕丽娜言道。 “没错！我想要去往传说中至高妖精居住的半位面。”玄微子说道。 帕丽娜细眉微皱：“这就是你的要求？” “没办法，我对开国皇帝本人经历的艳遇也很感兴趣嘛。说不定我也能享受到至高妖精的祝福？”玄微子笑道。 通用语中的妖精，其实是一个非常宽泛的概念，具有自主心智、受到自然或魔法环境影响下的精类生物，都可以归类为妖精。有的可能是跟手掌差不多大的小妖精，也有传奇怪物级别的至高妖精，甚至天空歌者也能勉强算是至高妖精了。 相比于新大陆过去以没有具体形态的精魂信仰为主，旧大陆有形的精类生物，则留下了许多奇幻传说。比如长居水泽湖泊的水妖精，隐于密林深处的树精，出没茂盛花丛的花精，还有蛰伏在腐败沼泽的鬼婆，林林总总，无法一概而论。 过去翠绿之环分布在帝国各处的巨石阵或者橡木圣居附近，也许就有精类生物的栖息地，只有德鲁伊与巡林客这种，与自然联系紧密的施法者，才能跟精类生物比较平和的沟通。 精类生物善恶难料，他们未必会像天空歌者那样，平等对待一方山川中的所有生物，而是会与之亲和的生态环境保持紧密联系，对一切破坏自身立足环境与物种者，保有强烈的敌意。 而且精类生物大多有个特点，那就是比较“情绪化”，不太喜欢跟人讲道理。他们也许会对看上眼的路人来一场极乐享受，但也可能会对不经意踩到花花草草的猎人施以最残酷的报复。 今天看到帕丽娜，玄微子也算是领教了。或许是传奇术士对自身妖精血脉开发程度很深，帕丽娜心性行为上有些“返祖现象”，一会儿是饥渴难耐的丰熟贵妇，一会儿是野性凶恶的鞭笞女王，可谓是喜怒无常。 玄微子过去从塔瓦隆和昂维诺那里了解到，妖精的法术偏重于幻术、惑控与咒法，而看帕丽娜的手段也非常精深独到，真是字面意义上的“玩出花来”。 不过玄微子关心的并非这些，他发现本尊修炼的上清道法，在成就“九真玄光”与半仙之体后，生机律动变化，跟这个世界的精类生物有几分相似。 其实这个情况玄微子早有预料，所以一直想找到传奇层次的精类生物好好研究，但又不是天空歌者那种天成的山川地祇。传说中妖精多是寿命悠长之辈，与地仙之法有几分相近意蕴。 现在帕丽娜自己送上门来，玄微子还真的打算跟她好好深入沟通呢！要是能顺势一探传说中与开国皇帝有过露水姻缘的至高妖精就更好了。 “这件事，轮不到我来下决定。”帕丽娜非常直接地说道：“至高妖精的国度不会对外人开放。” “唉~这可真是没劲。”玄微子没好气地说道：“那你现在还要赶我走吗？” 帕丽娜闭眼沉思片刻，然后恢复恭顺姿态：“公爵大人是我们的贵客，自然是愿意住多久便住多久。” “那你提供的服务呢？”玄微子两眼不加掩饰地扫过帕丽娜凹凸有致地身材，侵略性的目光宛如实质上下往返。 “那我再去安排一批姑娘上来，请公爵大人稍等。”帕丽娜保持着笑容，转身便走。 “喂！看在我刚才说了这么久的份上，好歹送点饮料来嘛。对了，我忽然想喝奶……”玄微子话还没说完，房门砰地一下就被帕丽娜重重关上。 …… —————— “主人，我们要动手吗？” 酒店主管莫耶萨率领一批精悍守卫与术士，站在帕丽娜面前，躬身问道。 就见帕丽娜轻轻叹气，收敛怒意：“不用了，往后他有什么要求照样满足。他要多少姑娘就给他送多少。” “是。”莫耶萨没有丝毫质疑。 “你们这些天要加强防备，不光是酒店附近，最好也跟那些街头巷尾的帮派混混打好招呼，各种渠道的消息都要掌握。”帕丽娜吩咐下去之后，挥手让众人离开。 这位传奇术士沉思片刻，随手一指墙壁，凭空出现一道传送门洞，抬脚迈入之后，出现在酒店地底的酒窖中。 帕丽娜都不用费心去找，就能看见角落处有人鬼鬼祟祟地偷酒，好几个空酒瓶在地上乱滚。 “你想要喝酒，乖乖花钱买不行吗？非要来酒窖偷。”帕丽娜身姿摇曳，穿过一排排酒桶箱柜，望向角落处抱着酒瓶的卷发女性，叹气道：“艾丝梅朵，你快把我最贵的几瓶酒喝光了。” “没、没事，嗝！”艾丝梅朵脸上泛起幸福的红晕：“让、让奥兰索出钱，我这学生混出头了，有钱、他有钱……嗝！” “我真的想不通，你这么一个就知道偷酒喝、耍酒疯的女人，到底是怎样教出奥兰索这种学生的？他的心思，扔去元老院都能混得风生水起。”帕丽娜说道。 艾丝梅朵嘿嘿傻笑着：“我很厉害吧？而且有奥兰索帮忙，你这间‘暮光妖精’就能保住了。” “说不定会引来更大的敌意。”帕丽娜抱着双臂说道：“只是我想不明白，为什么暮光王廷会在这个时候传来讯息，让我来接近你这位学生……艾丝梅朵，你究竟还有什么没跟我说明的？” 第306章 暮光王廷 艾丝梅朵揉着满头卷发，醉醺醺地说道：“暮光王廷这是感知到命运的流变了吗？又或者对自身处境感到担忧？” 帕丽娜叹气道：“你也知道，虽然暮光王廷中的至高妖精都是不朽者，但因为‘上升阶梯’的缘故，他们无法来到主物质位面。然而现实的战乱和灾祸，却会反过来影响暮光王廷，大量生灵的死亡会化作充满憎恶与哀伤的妖灵，在暮光王廷中肆意破坏。 几千年过去了，至高妖精们勉力维持着暮光王廷的稳定。可人类的崛起没有让事态好转，这个种族似乎生来就习惯于频繁的征战与无休止的斗争。死灵之灾的爆发更是产生强烈的扰乱，迫使暮光王廷做出应对。” 艾丝梅朵喝了口酒，也不在意酒液从嘴角流下，将衣领染得一片紫红：“所谓的应对，就是将那位被摩根默林看中的年轻人，拖进树林子里打野战吗？” “指望至高妖精按照人类社会的伦理来行事，你还不如盼着乡下包税官冲进法师塔收税。”帕丽娜说道。 “对哦，妖精嘛，过得开心才是最重要的。”艾丝梅朵双眼朦胧地起身，脚下晃晃悠悠，还想在酒窖中翻找。 “你先给我乖乖回答问题！”帕丽娜看不下去，连忙揪住艾丝梅朵的后领。 “等、等一下……我喘不过气了……”艾丝梅朵胡乱挣扎几下。 帕丽娜的力量大得惊人，简直不像寻常术士，抬起手臂将艾丝梅朵的脖子夹在腋下，质问道道：“快说！你这个学生到底是什么来历？否则你我今天就要绝交！” “别、别用力，我脖子快被你夹断了……”艾丝梅朵连连拍打对方胳膊。 “装什么装？”帕丽娜神态像是个不讲道理的泼妇：“我就知道你这个疯婆娘不安好心，每次撞见你都惹霉运上身。快说，你学生到底是什么来历？！” “他是什么人并不重要，要看他能够做什么！”艾丝梅朵脸面都被挤变形了：“我猜至高妖精可能预感到暮光王廷的未来，需要奥兰索的协助。” “废话，这些我当然清楚！”帕丽娜说道：“当初暮光王廷在帝国创立之初提供了不少帮助，就是希望人类能够建立一个和平的国度，从此减少杀戮纷争。但是你这位学生带来的战乱一点都不少，他来到新卡美洛城，不就是成心挑事吗？” 艾丝梅朵用脸颊蹭着帕丽娜的丰满，笑眯眯地说道：“指望人类社会减少杀戮？我那位学生才不会有这种想法，可为什么不直接改变暮光王廷呢？” “你当年就闯入过暮光王廷，见识过里面的情形。”帕丽娜满脸不信任：“就算是如今最高明的传奇法师，创造出的半位面也根本没法与暮光王廷相提并论，那几乎是整个嘉拉德大陆的镜像，根本不是心灵异能可以撼动的！” “诶嘿嘿~好大、好软~”艾丝梅朵仿佛没有听见，一脸幸福地用力刮蹭。 “给我说清楚啊！”帕丽娜气愤地把艾丝梅朵扔到地上。 “哎哟！”艾丝梅朵跌倒在地，干脆躺着不起来，说道：“你知道奥兰索如今在什么地方吗？” “不知道！反正楼上那个只是拟象分身！”帕丽娜说道。 “在‘无尽复仇风暴’里面。”艾丝梅朵挠挠肚子。 帕丽娜眼神一变：“常青城跟翠绿之环早已结盟，他这是要做什么？难不成他可以控制‘无尽复仇风暴’？” “应该是吧，可是我猜测，翠绿之环应该是希望他把当初那群献祭自身的贤者给复活过来。”艾丝梅朵说道。 “开什么玩笑？！”帕丽娜陡然提高音量，回荡酒窖之中形成嗡嗡共鸣：“当初幽魂海湾一战，翠绿之环献祭了十几位贤者，才造就了‘无尽复仇风暴’，他奥兰索就算是传奇心灵术士，也不可能将这些人复活过来。哪怕是当年解除死灵之灾的三位教会地上圣人一起来都做不到！” “啊……我措辞不对。”艾丝梅朵撑起身子，说道：“准确来说，应该是还原。其实那些专门研究‘无尽复仇风暴’的风暴巫师，认为当初那批献祭自身的翠环贤者其实并没有彻底死亡，而是灵魂与风暴本身融合起来。只要用适当办法，可以将翠环贤者再度还原复苏。” “跟瓦努亚那群海盗混在一块的风暴巫师？”帕丽娜冷哼道：“这群家伙疯疯癫癫的，我见过他们用船木刷漆跟海盗烈酒混在一块灌下肚。他们说的话也能信？你的学生显然更重视理性，而不是疯狂。” “外行人，就不要拿理智或者疯狂来揣测心灵异能了。”艾丝梅朵晃晃手指：“而且如果你亲眼见到奥兰索本人，估计就会明白了。” “明白什么？” 艾丝梅朵露出神秘笑容：“虽然你成天装成荡妇模样，实际根本看不起那些男人，我记得凡尔瑞那家伙好像还追求过你吧？” 帕丽娜不屑地移开视线，艾丝梅朵起身拍拍屁股：“术士嘛，当然觉得自己的血脉天赋高人一等。多拉贡那家伙也是，鼻孔朝天，也不知道在狂什么？” “就算我承认你这个学生是有点本事，可那又怎样？”帕丽娜还是心怀质疑：“而且他现在这么搞，就不怕奥秘之眼的人先去对付他？” “所以他就派了一个分身过来嘛。”艾丝梅朵笑道：“再说了，现在奥秘之眼忙着呢，人家要先对付教会。” “那你呢？到底有什么目的？”帕丽娜盯着这位相识已久的朋友：“不会就是来偷酒喝的吧？” “我为什么要有目的？到处乱逛，到处玩耍，我就喜欢这样的日子。”艾丝梅朵伸了个懒腰，问道：“喂，给我开间大客房吧？也像我学生那样，送几个姑娘来伺候我。” “滚！” …… 从远处望去，新卡美洛城的总督官邸就是一座巍峨城堡，依傍着城区北部隆起的山脉修建，青灰色的墙体与堡垒，一如山势雄浑非常，仿佛是神祇以伟力雕琢大地而成，层节有序的哨塔耸立如林，辉光四灿，终年不息。 哨塔顶端采用极为珍稀的大块星彩石，配合精密构装体和复杂奥术魔法阵，形成威力强悍的咒文炮塔，可以发射增远超魔的“流星爆”。 多座哨塔还可以进行联动环法，升起笼罩整座总督官邸的“虹光法球”，半径足有数百尺之广，同时保持对外攻击的能力。 而在城墙上，一座座构装体弩炮仰天扫视，一捆捆精金弩矢安置在旁。要是有胆敢进犯之辈，必将面对爆射而出的精金暴雨，哪怕是高等法师也顶不住一轮齐射。 更何况在总督官邸内外，终日维持着限制传送法术的“广域次元锁”，只有极少数掌握高级权限的人员，才能够传送出入总督官邸。 纵使真的有什么本事通天的飞贼刺客，可以绕过这外围恐怖的防御工事，还要面对城堡内中错综复杂的守卫体系，没日没夜巡逻的隐形仆役、魅影忠犬、构装盾卫，四通八达的运兵暗道和隔间，以及藏在墙壁后随时能够现身的重装魔像。 然而实际上自从这座总督官邸竣工至今，就不曾发生过外敌侵犯的情况，因为它的防备实在太过森严，用“秘法视觉”望去，灵光的强烈程度仿佛是一颗从地面升起的刺目太阳，就算传奇法师也难以硬闯。 可是总督官邸本身也是一座吞金巨兽，为了打造这座魔法堡垒，经过奥秘之眼的传奇法师“虹彩城主”，协同多位高等法师进行精密演算与改良，才能保证这一大堆防护法术效果可以长久恒定，又不至于无止境地消耗魔法原料。 然而此刻却有几道鬼祟身影，小心翼翼钻入总督官邸的下水道，顶着腥臭难闻的气味，一路深入。 这几人披着厚实的羊绒斗篷，浮泛荡漾的神迹力量将一切污秽之物排除在外，使得他们可以若无其事地在下水道中穿梭。 七拐八折，走了将近一个小时，就见远处有一道黯淡冷光，这几人提起一盏牛眼提灯，按照某种长短节奏不断开合盖罩，得到冷光相应的闪烁回应。 “确认是他们没错。”其中一名高大的斗篷客低声说道。 “小心为上。”另一名斗篷客扯了扯兜帽，垂下手臂似乎握住了武器。 几名斗篷客小心谨慎地向前走去，就见迎面则是七八位身材高大矫健、身穿暗色皮甲的武者，一个个蒙脸裹头，就露出一双眼珠子，眼圈周围还抹了黑色涂料。 “灰毛秃头？”斗篷客忽然开口道。 “卷发矮子。”一名蒙面人迈步上前，语气略带讥讽：“俄格亲王，你的胆量还是这样小，居然要用这种方式约我会面。” 斗篷客摘下兜帽，就见一名满头波浪卷发、神态温和的中年人：“这种事情不是战场上面对面厮杀，必须谨慎，卡文迪什。” 就见蒙面人扯下面罩，露出一张略带沧桑的威严面庞，胡须灰白。恐怕谁也想不到，堂堂新大陆帝国军团的卡文迪什元帅，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光靠谨慎有什么用？我调动人手离开前线的消息，根本不可能藏得住，你的行动太慢了！”卡文迪什元帅斥责道。 “我今天已经跟那些富商沟通过，暂时以教会募捐的方式，麻痹住他们了。”俄格亲王说道：“你的士兵呢？” 卡文迪什元帅一指后方：“都在钻下水道呢。话说你也真够卑微的，身为帝国行省的总督，不得不在奥秘之眼的监视之下，花费十几年，偷偷摸摸凿出这条密道。” “区区一条地道算什么？我们需要的是一个能够摆脱奥秘之眼操控下的国家！”俄格亲王表情隐含几分怒意：“帝国已经堕落得无可救药了，元老院不过是一群只晓得趴在过往功勋上享受的家伙，一个个养得满脑肠肥。” “你还是以前那样，总是满嘴怨言。”卡文迪什元帅止不住笑道：“好了，我不是来跟你听你抨击帝国的，如今城中是什么情况？我听说那个‘心灵公爵’也来了？” “他是来跟抄经院院首会面的。”俄格亲王说道：“但他究竟有什么目的，我还没摸清楚。” —————— 卡文迪什元帅说道：“这位‘心灵公爵’跟奥秘之眼绝对说不上关系融洽，搞不好他们双方会现在城中爆发战斗。传奇施法者之间的战斗，如果没有特定的约束方式，你就不怕他们把新卡美洛城毁了大半？” “新卡美洛城也该见见血了！”俄格亲王说道：“我估计这回那帮富豪不会服软的，不然我叫你回来干嘛？” 卡文迪什元帅耸了耸肩膀：“但是‘心灵公爵’也不是你的盟友，如今互保同盟的军队已经铺开来了，在前线跟军团主力对峙着呢。” “我会派人找他。”俄格亲王说道：“目前他住在‘暮光妖精’里，就是那间高档酒店。” “哦，我还有些印象，那里的妓女服务很不错。”卡文迪什元帅皱眉道：“可这间酒店不是法赖家族的吗？他们在元老院也有发言权的。” “我记得‘暮光妖精’的管理也是一位高等术士。”俄格亲王说道：“我打算邀请他来总督官邸商谈。” “然后趁机动手？”卡文迪什元帅说道：“听说你这些年花大钱，培养了好几位高等法师。” 俄格亲王反瞪了对方一眼：“这种时候我可不会给自己额外树敌！法赖家族背后有一位传奇术士，如果能够趁机联系上，争取到法赖家族的支持，我们的事情会方便很多。” “你刚才还在骂元老院呢。”卡文迪什元帅说道。 “对，但我们不可能把大海对面的帝国一块推翻！”俄格亲王说道：“想要在新大陆站稳脚跟，不是光靠战争就完事的。需要留下一条渠道，能够将我们的态度传达至元老院，最好让他们内部陷入争吵。法赖家族就是最好的办法，而且也能趁此机会，探听一下那位‘心灵公爵’的态度！” 第307章 裙子 玄微子还在酒店的顶层客房里琢磨着神物自晦的“宣教之矛”，正是毫无头绪的时候，帕丽娜风风火火地推门而入。 “喂喂，虽说你是这里的大老板，但是总得给客人留点隐私吧？”玄微子看着一袭水绿色旗袍的帕丽娜：“要是我干得正爽，你这一下把我吓到后半辈子硬不起来，你怎么赔偿我的损失啊？” “说够了？”帕丽娜没有跟玄微子唇枪舌剑的心思，双手抱胸直言道：“行省总督俄格亲王邀请酒店管理去总督官邸会面，你怎么看？” “我怎么看？就……睁眼看？”玄微子装出一脸糊涂样：“人家亲王总督真正想联系的人是你这位传奇术士，关我什么事？” “别装傻了！如今城中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卡文迪什元帅离开前线的消息还是你提供的！”帕丽娜有些气恼：“而且新卡美洛城的总督官邸，跟火舞城的根本不是一码事！那简直就是一座用金子砌成的魔法堡垒，谁乐意去那种地方商量事？” 玄微子笑了：“可我听说最近总督邀请城内众多贵族富商开会，照样是在那座堡垒官邸啊。人家都没怕，你可是传奇术士，怕什么？或者反过来，你邀请总督来‘暮光妖精’做客？” “你觉得现在那位总督还敢离开自己的堡垒吗？除非教会跟奥秘之眼拼个两败俱伤，他是肯定不会现身的！”帕丽娜说道。 “好吧……”玄微子思忖一阵，问道：“在这之前，你先告诉我，你们法赖家族到底要达到什么目标？是协助帝国保住殖民地？还是超然其上，均衡各方势力？又或者多方下注，保证法赖家族的长久延续？” 帕丽娜避开了玄微子那锐利的目光，有些焦躁地来回踱步，玄微子则一派悠然地靠在软绵舒适的大沙发上，心想这位身材姣好的传奇术士，虽然生机和肉体层次上已经脱胎换骨，可是心境却未必有婴儿那般洞照自觉。 看着帕丽娜表情变幻，最终似乎下定决心般，扭头紧盯着玄微子：“我可以跟你说明情况，但是你未来必须要帮助我们法赖家族。” “你先说是什么事情，我再看能不能帮。”玄微子补充一句：“当然了，如果是你们家族哪位夫人生不出子女这些事，我倒是可以全力以赴。” 帕丽娜忍下了开骂的念头，说道：“有些法师认为妖精们居住在某个半位面，这种说法并不算错，但距离真实情况还差很远。以至高妖精为首，众多妖精的家乡是一个叫做暮光王廷的地方。那里……你可以大概理解为主物质位面的镜像。” 玄微子闻言暗自吃惊，问道：“是整个主物质位面的镜像吗？有那么大？” “暮光王廷中，时间与空间的概念，跟主物质位面并不一致，虽然说是镜像，但很多景象事物都是扭曲变化的。”帕丽娜解释说：“如今至高妖精所能维持的暮光王廷，你理解成妖精可以栖息的环境，估计跟旧大陆、也就是嘉拉德大陆差不多规模吧。” 这回玄微子还真是愣住了，如果说一处半位面有方圆数十上百哩大小，他也只是赞叹开辟之人法高功深。但要是说半位面规模堪比一片大陆……这还能算是“半位面”吗？ 这让玄微子想起道经上所言的仙家洞天，动辄“周回万里、上高万丈”的形容。而他上辈子见识过真正的洞天，最大也不过方圆数十里。 而想开辟洞天，便非要有地仙阳神的修为法力不可。如此才能化转虚空、挪移物性、凝炼灵息，并且绝非朝夕之功，自古洞天传说基本是由仙家开辟。所谓陶铸天地为大器，便是开辟洞天之功。 至于更大规模的洞天，按理来说非是人力能为，实属山川精气上结布化而成。玄微子上辈子也曾听闻有昆仑之墟、千里瑶池的传说，但他尚未亲身一探。 如果说至高妖精栖身的“暮光王廷”，真有一整片大陆那样的规模，可以说那就是天成洞天。而且哪怕道经之中，也有提及这等仙家洞天的时空观念与现实有异，所谓观棋烂柯、甲子千年之说，便大致如此。 “你刚才提到‘维持’。”玄微子闪念间想到不少，问道：“暮光王廷是陷入了某种困境了吗？” “困境倒说不上。”帕丽娜答道：“只不过主物质位面中，过激的杀戮与破坏，也会在暮光王廷中有所展现。尤其是规模庞大的惨烈战争，会在暮光王廷中化为作恶妖灵，破坏妖精们的栖息环境，只有至高妖精能够抗衡作恶妖灵的进犯，以及保护暮光王廷不被彻底摧毁。” “我能打听一下，至高妖精总共有多少位吗？”玄微子问道。 帕丽娜沉默一阵，回答说：“七位。” “七位至高妖精，就能守护跟嘉拉德大陆差不多规模的暮光王廷？”玄微子没有掩饰惊讶神态：“听你这么说，至高妖精似乎比什么传奇法师要厉害很多倍。” “我说了，暮光王廷中跟现实不一样，而且那里是妖精的家乡，至高妖精在那里，就跟神明差不多，可以随意发挥他们的力量。”帕丽娜说道。 “那为什么不让他们前来主物质位面呢？”玄微子眼珠一转：“我明白了，他们来不了，对不对？” 帕丽娜冷哼一声：“听说你那个常青城附近有一处古代巨人遗迹？” 看到玄微子点头，帕丽娜说道：“也不妨跟你直说，至高妖精也是见证了古代巨人与龙族战争的不朽存在。但是古代巨人乱搞那什么‘上升阶梯’，触动了某些空间规则，导致至高妖精没法来到主物质位面。” “那你是希望让我帮至高妖精解决这个问题吗？”玄微子捏捏下巴：“只是我对‘上升阶梯’也了解有限，让我来修改主物质位面的规律？你也太看得起我了。” “我也没指望你能做到这点！”帕丽娜直白说道：“我刚才说了，现实世界的战争杀戮会波及暮光王廷，我想……你会不会有什么办法消除这种影响？” 玄微子挠了挠头，坦白说，就算是本尊，眼下连“无尽复仇风暴”都未必能够妥善解决，暮光王廷这困境当面砸过来，玄微子真的不觉得自己有办法。甚至上辈子修为境界巅峰之时，也断然做不到扭转一界祸福这种本事。 “我有件事要问你。”虽然在此地的只是玄微子的化身，可是心机智略并不会少，他当即察觉到问题：“你这么堂而皇之地来找我，难道是至高妖精派你来的吗？” 帕丽娜瞧了玄微子一眼，回答说：“没错。” “这就有点意思了。”玄微子敲着照影含光鉴，他过去跟至高妖精扯不上半点关系，而且这帮活了几千年的不朽者，要真有什么困难，为什么要找一个心灵术士呢？ 暮光王廷的至高妖精过去跟帝国的开国皇帝有过接触，显然他们是打算通过干涉主物质位面的情况，从而改善暮光王廷，但几百年过去，估计效果并不明显。 问题是，至高妖精是从哪里知道玄微子的存在？还认为玄微子能帮得上他们暮光王廷？ 思来想去，可能还是跟当初星纲法坛定基有关，连远在不动冰地的卡斯塔都受到刺激而苏醒，那么也是被古代巨人以“上升阶梯”困住的至高妖精，也因此间接地察觉到玄微子了？ “不过这正好，本来就是打算要去妖精半位面一探究竟，没想到居然还是一处广袤的天成洞天。”玄微子心下笑道。 ———— “暮光王廷的事先不提，想来以至高妖精的能耐，也不急于一时。”玄微子说道：“不过我还是那个问题，法赖家族到底需要什么？” “法赖家族是暮光王廷为了维持现实各方平衡的存在，如果可以，我并不希望看到大规模战乱的爆发。”帕丽娜说道。 “这个我帮不了。”玄微子摇头道：“就算我是心灵术士，也不可能操控所有人的心智，也无法左右所有利益和矛盾冲突。别的不说，殖民开拓过程中，帝国人杀了多少新大陆土著？如果说要遏制残酷杀戮，你们法赖家族可谓是失败透顶。” 帕丽娜沉声喝道：“那你总得做点什么吧？” “你这话说的，仿佛我有什么义务一样。”玄微子笑道：“不过我既然住在‘暮光妖精’，就预料到会有这种事态。那位亲王总督不光是找你，也是想探听我的态度。” “那你的态度是什么？” 玄微子没有立刻回答，其实他的态度很明确，想要常青城和互保同盟可以稳定发展，不需要太强盛的帝国与奥秘之眼。而且眼下这种形势越见明显，玄微子不介意用力推一把。 “我需要根据总督的态度做出判断。”玄微子说道。 帕丽娜说道：“那我带你一起去，想必那位俄格总督也很欢迎你。” “不不不，我要是跟你一起去，那才是麻烦。”玄微子说道：“现在不知道有多少人在酒店外面盯着，我要是跟你一块去跟总督会面，奥秘之眼估计会毫不犹豫地立刻下手。” “那你打算怎么办？”帕丽娜说道：“跟总督会面的场所，估计都是被反预言侦测的法术保护，恐怕连传讯都做不到。” “我倒是有个办法。”玄微子抬眼望向帕丽娜，说道：“你把衣服脱了。” “你！”帕丽娜怒意上脸，恨不得上前直接抽对方一耳光，张口骂道：“奥兰索，你不要太过分了！真的把我当成任你摆弄的玩物吗？” 玄微子摇摇头，就见他身形缓缓扭曲、变化，活生生的一个人居然变成一条长裙，就这样搭在沙发上。 这时帕丽娜脑海中就听见玄微子的心灵感应：“你把我穿上，带着我一同去会见那位亲王总督。到时候我根据实际情况，用心灵感应提醒你该怎样回答应对。” 帕丽娜脸色怪异，上前将那件长裙提起，她端详一下，发现这条黑色吊带礼服长裙的表面，还有隐约闪现的点点星光，仿佛是裁剪下星空一角，织造成衣。 这条长裙是用自己前所未见的丝滑布料制作，冰凉轻薄，无法想象这竟然是一个拟象分身把自己变成这副模样。 “放心，就算我现在这样，依然可以施展心灵异能。而且这件裙子也会给你提供额外的法术抗力和‘惰性护甲’，万一真有什么危险，我先替你挡了。”玄微子说道：“当然，非到不必要的情况我不会出手。” 眼前这条黑色吊带长裙，简约之中透着一股华贵气息，就连帕丽娜这种见惯奢华的人物也生出好感，可是要把一个男人变成的裙子穿在身上，这种感觉实在是…… “你变化法术这么厉害，就不能变成项链、戒指之类的东西吗？”帕丽娜在心灵感应中问道。 “我还没学会，而且如果对方会面之前，以安全为由要没收魔法物品，你那些戒指项链未必能带进去。”玄微子说道：“可衣服就不成问题了，难道总督还要你光着身子进去？当这是上门服务呢？赶紧换吧，对了，记得贴身穿，里面最好别有其他衣物，这样才能确保发挥防护效力。” 帕丽娜脸色早已绯红难抑，硬顶着强烈羞耻感，不得已光着身子换上这件长裙。漆黑布料更反衬出她原本肌肤的雪白，两条细细的吊带挂在光润香肩，两片叶状布料如同袋子兜住胸前丰满，却又止不住地满溢而出，诱人至极。 长裙丝滑冰凉的柔顺布料，贴合着帕丽娜凹凸有致的身躯，让她感觉身上衣物比裹一件浴袍还要少。明明自己过去乐于在男性面前展现自己妖精血脉的超凡魅力，以此收获他们贪婪的目光，此刻却羞愧得双腿发软，仿佛被玄微子缠住了全身上下。丝滑布料的经纬间，好像有看不见的小手，时刻掐揉着帕丽娜全身，让她小腹莫名泛起一股洋洋暖意。 “别愣着啊，走两步，没病走两步。”玄微子催促道。 “等、等一下，我换一条……” 帕丽娜刚想说什么，裙摆微微一抖，玄微子说道：“行了，我替你换了。” 帕丽娜咬着下唇倒在沙发上，浑身香汗淋漓，半句话也说不出来，玄微子问道：“你这传奇术士行不行啊，要不别去见什么总督了，躲在酒店里开启防护法术，等风头过去得了。” “不！我、我可以！”帕丽娜强撑着酥软潮热的身体，顽强站起身来。 “那好。”玄微子说道：“现在听我安排，准备一辆豪华马车，再多搭几名漂亮姑娘，跟你一起光明正大地往总督官邸出发。” “你这是要干什么？”帕丽娜问道。 玄微子笑道：“麻痹各方，只有这种娼妓阵仗前往总督官邸，才能降低别人的猜疑。这种时候，就别撑传奇术士的场面了。” 第308章 维护善良 咣！ 一阵墙壁被捣穿的动静从后面传来，长着满脸横肉的雷霆会老大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 “快！给我挡住他们！” 雷霆会老大一把将两名皮肤灰绿的半兽人推出去，唾沫横飞地喊道：“把这帮家伙弄死，我保证你们下半辈子天天吃肉！” 交流好书，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现在关注，可领现金红包！ 两名下颚突出、犬齿外露的半兽人，直立起来将近七尺高，他们拎着工艺简陋的大木槌和阔刃刀，光着伤痕累累的上身，下身围着一条破旧战裙，残留着擦拭血水的干结污渍。 半兽人是人类与兽人的混血，久远前的嘉拉德大陆上，连神圣之主教会还没发展到遍及人类文明的时代，人类部落与兽人蛮族便处于频繁且紧张的对抗中，少不了相互厮杀。 兽人体格强健，也更为嗜血与狂躁，在很长一段时间压制着嘉拉德大陆上分散的人类部落，劫掠奸淫更是家常便饭，因此便有许多半兽人得以繁衍留存。 可是人类很快就相继组建了大大小小的酋邦和国家，即便在如今看来仍然非常落后的文明，却成功将兽人的活动范围，一次次逼到更加苦寒艰难的土地上。 至于半兽人，毫无疑问被人类视为杂种。可是这些混血儿，很快被人类领主们发现，他们并没有纯正兽人那种无休止的疯狂暴戾，却仍然保留着兽人那强健体格与坚忍耐力，很适合作为苦力劳工和前线战士。 因此即便半兽人不被人类主流文明所接纳，却能够在各处矿场、边疆要塞和一切需要重劳力的环境生存。一些脑袋灵光的半兽人，可能混得比不少人类平民还好。 新大陆没有半兽人，可是殖民开拓早期都需要大量劳力，帝国为了尽快充实新大陆人口，一度也征调大批半兽人前往。新卡美洛城的半兽人经常自我吹嘘，这座城里的第一根木桩就是他们半兽人夯进地里的。 而如今城中的半兽人，要么在码头港口做搬运苦力，要么给人类工匠做粗活，毕竟兽人血统带来的迟钝思维，实在不适合干太精细的活计。一些半兽人则干脆成了地痞混混，充当街头帮派的打手。 眼下给雷霆会老大当保镖的半兽人，都是从地下黑拳竞技中活下来的狠角色，虽然没有经历任何正式训练，但正面拼杀起来，三两个人类普通士兵根本招架不住。 然而以狂野暴力著称的半兽人，此刻也都生出一丝畏缩，两个喘着粗气，握着武器的手不住出汗，他们望向后方滚滚尘埃间，那里传来乒乒乓乓的战斗动静，偶尔还有火光飞掠。 当尘埃后的战斗声响结束，雷霆会老大脸上冷汗直冒，他搓着手上戒指，这是他为数不多的魔法物品，过去一直不敢胡乱使用。 钻石戒指微微一亮，一股坚实厚重的感觉覆盖全身，虽然雷霆会老大的外貌没有变化，但“石肤术”效果已经加持在身，面对刀砍斧削也无所畏惧！ 呼—— 一道身影飞出尘埃，然后重重摔落在地，连滚几圈倒在雷霆会老大不远处。定睛一瞧，那分明就是自家老二，也管着贫民窟的一片地界，平日里是下手狠辣，是个悍不畏死的家伙，他也是靠这样才能混上高位。 雷霆会老大心下莫名一宽，这个老二平日里没少觊觎自己的位置，好几回都发现他想要对自己动手。要不是自己牢牢把持着跟法师老爷碰面的权力，估计早就被这家伙摘了脑袋吧？ 可是眼下再看，这个老二四肢以不自然地方式被掰弯折断，死前似乎经历了极大痛苦，嘴巴大张，好像要竭力发出尖叫，生命便定格在这一瞬。 此时就见尘埃渐散，高矮不一的几条身影走入，雷霆会老大先是瞧见那个比半兽人还要更高大的家伙，呆头呆脸，双臂粗壮地跟柱子般，手掌五指估计能把自己的脑袋当成软柿子随便捏。另外还有一个光脚麻袍老头，以及一个没胸没屁股的普通少女，不值得留意。 “你、你们知道我的靠山是谁吗？”雷霆会老大嗓子都吊起来了：“金铃铛街的秘法馆，那里的主人可是一位高等法师，他动动手指头，你们都要化为灰烬！” 其实雷霆会老大自己也很清楚，以他一介贫民窟帮会老大的身份，根本没资格见到什么高等法师，就连所谓“金铃铛街的秘法馆”，也不过是那位高等法师其中一家魔法物品店铺，平时都是由学徒来打理。 而听到这话的高个子没啥反应，倒是那位杵着树枝、光着脚、身披亚麻长袍的穷酸老头叫了起来：“怎么？你是现在就要把那位高等法师喊过来吗？赶紧喊啊！” 雷霆会老大赶紧朝半兽人保镖呵斥道：“还愣着什么？给我上！” 两名半兽人怒吼一声，抡起简陋武器齐齐冲出，别看他们一副粗笨模样，在贫民窟和地下黑拳中混的，可不能光靠肌肉，两名半兽人不约而同朝着那名少女杀去，就逮着最弱的那个去打！ 血液疯狂涌动，相比起人类，半兽人几乎是与生俱来适合成为野蛮人的种族，兽人血脉中那份狂暴与凶残，让他们随时可以抛下理智，任由本能去主宰躯体四肢。 狂暴状态下，两名半兽人隐约觉得眼前视野事物都变得缓慢，空气流动的微妙变化都被自身触觉所捕捉到，这种状态让他们感到无比强烈的自信，难道是兽人祖先庇佑，让他们成为那传说中血怒斗士吗？ 但是下一瞬间，那位少女身形只是微微一偏，轻而易举地躲过了武器攻击。在两名半兽人的视野中，那位少女只是抬起一手，并指如刀，掌边轻轻掠过半兽人肋下，脚尖随意扫过腿胫。 快，快得连眨眼都来不及。明明是电光火石般的变化，两名半兽人只觉得被拆解成一帧帧的定格画面——当他们被少女手刀掠过后，力量钻入了肌肉间细不可察的缝隙，让肌肉不由自主地回弹收缩，连带全身做出反应。 然而脚下的轻盈踢击，伴随收缩肌肉，瞬间导致重心失衡，两名半兽人居然被自己冲刺攻击的力量给顺势带了出去，整个身子翻倒过来，然后脑袋率先着地。 按理来说，以这两名半兽人在地下拳赛饱经厮杀的经验，很清楚该如何应对这种情况，但瞬间收缩的肌肉让他们来不及用手臂护住头颈，被自己冲势和体重给压断了脖子。 咔喇。 齐刷刷一声响，两名半兽人当场死亡。 雷霆会老大身子打颤，他压根没看清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既没有火花闪电的魔法，也没有血肉横飞的搏杀，两名半兽人保镖就这样干脆利落地死了。 “哇！小米妲，你这是做了什么？”麻袍老人吓了一跳，因为其中一名半兽人就是擦着他的肩膀飞出去的。 米妲看着自己手掌，握了握拳头。她跟她的哥哥泰罗不同，并没有接受非常严格的武技训练，只是专心修炼玄微子传授的丹道。 丹道不光要内观心念，也要内观肉身炉鼎，深入体察生机在腑脏、经络、筋骨间的流转循行，要在自身一举一动间内观不息，调谐百骸四肢。 这种深刻的内观反应在外，便是可以感应到来袭的各种动静。高等战士或许还对付不了，但刚才两名半兽人的冲杀，小米妲几乎是透视般观察了他们身体结构，说一句浑身上下都是破绽也不为过。 结果就是轻轻一抬手、一扫腿，米妲就把两名半兽人活活摔死。要是他们两个稍微谨慎一些，还不至于落这么个下场。 米妲回过神来，就见那名雷霆会老大跪倒在地，或者说已经害怕得缩成一团：“我、我……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钱我这里有，给你们，都给你们！” 麻袍老人气呼呼地上前踹了帮会老大一脚：“你这家伙，就知道钱钱钱，被你祸害死的人，这账要怎么算？你能把他们的命还回来吗？” 米妲盯着雷霆会老大，正要说什么，忽然回头望去，一名身穿黑色教士袍、面容刚毅的虔心祈者缓步走进，他带着厌恶目光扫视雷霆会这个帮会据点。 “我刚来到贫民窟，就听说这里有帮会火并，就是你们几个吗？”这位虔心祈者目光逐一注视在此数人，令人顿感压迫。 “嘿！你是教会的人吗？”麻袍老人赶紧来到虔心祈者旁，拽着他的手臂带到雷霆会老大旁，指着说道：“这家伙就是帮会老大，你说说，应该怎么处置？” 虔心祈者瞧了麻袍老人一眼，以他敏锐的感知没有察觉到对方怀有恶意，于是问道：“我一来到这里就发现了，雷霆会估计没少杀人，这里的土地浸透了无辜者的鲜血，他们的灵魂在阴影中悲鸣哭泣……” “哎呀！别唠叨这些词了，我看你也是跟着大主教来到新卡美洛城的吧？你要替贫民窟里的民众做主！”麻袍老人说道。 虔心祈者一抬手指，强力的神迹瞬间将雷霆会老大的“石肤术”给瓦解掉，顺便定住他的身形，然后扭头问道：“我还不知道你们是什么来历，看样子不像是贫民窟里的帮派混混。” 米妲回答说：“我是前来新卡美洛城的旅行者。” “旅行者？”虔心祈者直率言道：“可就是你们一路杀穿了这个帮会据点吧？我看外面死了不少人。” 米妲沉默一阵，说道：“我原本来这里，是希望说服他们免除贫民的债务。贫民窟里的日子很不好过，如果还欠着帮会的高利贷，就只能出卖生命去做危险的事情了。” 虔心祈者表情微变，他能够将“诚实之域”化为由自身展开的“诚实灵光”，对方有没有说谎他一目了然，也是作为教会监督者必备的能力。他发现米妲此言确实出自真心，倒是有些感慨：“没想到，如今还有你这样善良的人，我为之前的猜疑而道歉。” 这位看上去就颇为强大不凡的虔心祈者，居然非常端正地朝米妲躬身致歉。 “其实……是他们先动手的。”米妲说道。 “我明白，主持正义、维护善良，本来就不该被动等待邪恶上门欺凌。”虔心祈者说道：“你以免除债务的理由跟这些街头帮会对话，他们必然会暴起出手。可这样也算在他们为自己邪恶行径付出代价前，提供最后一丝救赎的可能，只是他们没有好好把握。” 米妲微微点头，她想起玄微子曾经教过她“不教而诛”——如果不进行教育和劝导，只依赖杀伐手段，那么再多的刑罚和杀戮也不能改造歪风邪气；可如果只有教化而不行杀伐，那么作恶者不受惩罚，反倒会助长败坏风气。 玄微子跟米妲说过，不改变社会基础结构，任何善良品德也无从谈起，生来心性邪恶与良善者，都是稀罕少见的，绝大部分人的行为与判断，都深受社会环境的影响，能超脱其上的，那便算是修道有成了。 但是不知道社会环境是如何影响自己的，孤悬自悟，也难得真超脱。 “我叫卓穆，来自神圣之主教会抄经院。”虔心祈者主动报出来历。 “米妲。” 卓穆说道：“我奉抄经院院首的命令，前来贫民窟救济施赈，既然看见这里藏污纳垢，正好彻底清理。也许我们可以合作，不知道你们要多少报酬？” 这时麻袍老人插嘴道：“等等，你们教会的人怎么也谈钱啊？” 卓穆一脸如常：“我们教会请工匠维护礼拜堂，照样会给钱的，请人帮忙，怎么可以不谈钱？” 麻袍老人质问道：“维护善良与正义，能够用钱财来衡量吗？” “确实不能，但这不是不给钱的理由。”卓穆叹气道：“你们或许还不知道，我过去揭发过一名边疆教区的主教，他就是以维护善良、赦免罪恶的名义，要求教区内的妇女献身。” “哈，听起来确实像你们教会那些混子会做的事情！”麻袍老人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随后问道：“那个主教后来结果如何了？” “为了教会的纯洁性，我在通报给院首后，将那名主教当众斩首了。”卓穆表情凝重地说道。 第309章 事出多端 大家好，我们公众.号每天都会发现金、点币红包，只要关注就可以领取。年末最后一次福利，请大家抓住机会。公众号[书粉基地] “你是说，贫民窟的那几个帮会，都被神棍连根拔起了？” 凡尔瑞法师坐在水晶球前，轻轻揉着眉角，这些天为了妥善布置，一直在自己的法师塔中监控着新卡美洛城内外各处，保证第一时间获取情报消息，已经有好些天没有正经休息了。 “是的，那位叫做卓穆的虔心祈者动作很快，而且不留余地，贫民窟几个帮会的首领人物基本都被处理干净，少部分帮会打手逃了出来。”水晶球中传来汇报消息。 凡尔瑞法师还在那里思考，旁边隐形仆役捧着传讯镜子来到，上面是“暮光妖精”外，酒店管理莫耶萨带着几名妓女登上马车的定格画面。 “这又是怎么回事？”凡尔瑞法师扫了两眼，抬手隔空划动，定格画面变成马车进入总督官邸。 “高等术士莫耶萨带着妓女前往总督官邸，可能是收到俄格总督的召见。”隐形仆役发出机械干冷的声音。 “废话，我看得出来。”凡尔瑞法师划动镜中定格画面，发现马车周围事物模糊不清，皱眉问道：“这是怎么回事？画面怎么糊成这样？” “那驾马车有很强烈的幻术灵光，能够偏折周围光线，导致无法看清究竟是谁登上马车。”隐形仆役说道：“而且我们的人手刚瞧了两眼，就被酒店的守卫发现，只有这些画面了。” 凡尔瑞法师皱眉道：“这是在隐瞒什么吗……好了，你们继续盯着酒店。” 说完这话，凡尔瑞法师取出传讯铁盒，就听内中传出声音：“凡尔瑞法师，现在我这边恐怕不太方便。” “怎么？果然有大人物去总督官邸吗？”凡尔瑞法师冷笑不止。 “没错！卡文迪什元帅居然出现在城堡中，我这边不能再多说了！”传讯铁盒再度回归平静。 传讯另一边是凡尔瑞法师安插在总督官邸的人手，他本来想借此探查奥兰索医师是否跟俄格总督会面，结果却收到另一个惊天消息。 “老师，贫民窟这边……” 水晶球再度传来声音，凡尔瑞法师怒斥道：“你们给我盯好那帮神棍！有什么后续安排我自然会跟你说！”随即挥手中断传讯。 就算身为高等法师，凡尔瑞此刻也觉得有些头脑发胀，本来帝国行省总督为首的一批官僚，近些年来的行事越发偏离奥秘之眼的意图，但双方都没有主动撕破脸皮。 可是经过科莫休斯的提醒，凡尔瑞已经明白，俄格亲王其实暗中谋划已久，甚至是由奥秘之眼法师负责打造的总督官邸，内部人员也在十几年时间中，陆陆续续替换为总督直属的亲卫，就连法师也是总督额外花钱培养的。 等奥秘之眼反应过来，他们想要探知俄格亲王的日常举动，已经要另外安插人手了。 但即便如此，凡尔瑞法师也没有打算立刻将俄格亲王拉下马，因为帝国殖民地还需要一位代理统治者，如果俄格亲王肯屈服，凡尔瑞法师是乐意保住他一条性命的。 而近期的接连变化，这让凡尔瑞法师深感不安。先是教会抄经院的到来，与俄格亲王一拍即合。随后就是“心灵公爵”出现，让局势多添几分变数，眼下竟然连帝国新大陆军团的卡文迪什元帅也来到新卡美洛城了？ 这件事奥秘之眼居然没有预先察觉？这到底是多大的疏漏？！ 凡尔瑞法师猛然警醒，正如同科莫休斯所说，他们奥秘之眼在军团中的法师，也未必会继续忠于奥秘之眼了。一个整建制的军团，通常会搭配一位高等法师与多位中低等法师，以及大量奥秘骑士，而卡文迪什元帅麾下足有六支直属军团。 虽然都是高等法师，但常年随军作战，跟凡尔瑞这种主持教学的学院法师相比，就算奥法环阶一致，具体到实战还是会有差别的。 卡文迪什元帅既然能够来到新卡美洛城的总督官邸，那肯定会有高等法师跟随，配合上奥秘之眼的环法技艺，恐怕还真未必会怕传奇法师。 这样一来，实力的天平立刻产生倾斜！ 别看凡尔瑞这边有两位传奇法师为后援，他太清楚传奇法师的性格了，这帮人都是怕死得不行。万一事态发展到需要他们冒很大风险，传奇法师有些时候会比街头混混更胆小，还美其名曰“经过严密逻辑演算后采取的正确策略”！ 偏偏这时候凡尔瑞想起他的老师，“凋零死月”赫赛肯，这位传奇巫妖一贯鄙夷政治权谋的乌烟瘴气。当学院内部也充斥着勾心斗角后，赫赛肯干脆躲到自己的半位面里去，过上了隐居般的日子。 也许在这位传奇巫妖眼里，就只剩下奥术与魔法是唯一值得追求的东西，法师就不该掺和太多世俗利益。 “妈的，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凡尔瑞心中极为烦躁，起身直接掀翻了桌子，上面的水晶球和各种杂物倒了一地都是，隐形仆役无声飘来收拾残局。 “冷静、先冷静……”凡尔瑞向来以温和睿智的面目示人，身为法师被情绪所操纵是极大的不智，他先赶紧将卡文迪什元帅暗中来到的消息告知两位传奇法师。 “如果是这样，看来当初俄格亲王借着平民暴动把帝国军团赶出新卡美洛城，应该是他与卡文迪什元帅暗中合谋的举动。”光头大法师借着幻影投射说道：“再怎么说，帝国军团的军费，不还是要殖民地来出吗？转移军团驻地，只是麻痹城市平民的一种小伎俩而已，该交的税少交了吗？” “我记得卡文迪什元帅是帝国贵族吧？伦底纽姆城当年就是他们家的。”严肃的传奇法师说道。 “没错，如果连卡文迪什元帅勾结俄格亲王，我们在新大陆建立代理王国的计划就要泡汤了！”凡尔瑞法师说道：“我刚才跟军团中的法师私下联络，试探过他们的口风，他们一致声称自己仍在前线……我觉得他们都背叛了奥秘之眼！” “他们哪来的胆量？”光头大法师问道：“就算都躲在总督官邸那座魔法堡垒，我们一时之间攻不下来，他们还能躲一辈子吗？” 严肃的传奇法师摇头道：“不可能，如果只是六七个人获得官邸的传送权限，那又有什么意义？他们肯定是花大力气挖凿了什么地下通道，方便运输士兵和武器。” 凡尔瑞沉声道：“他们这是要动手了？我们的两支援军呢？” “黑甲衫的人手我安排好了。”严肃法师说道：“瓦努亚的公海舰队还要等几天，他们在海上遇到风暴了。” “可我们原本的人手是用来对付教会神棍的，现在变成总督和军团的士兵，就凭那些数量不多的黑甲衫武者和不入流的海盗，恐怕不顶用。”光头大法师说道。 “我去找‘虹彩城主’！”凡尔瑞法师说道。 光头大法师笑道：“他现在忙于跟精灵打交道，他才没心思管新大陆这边的事！这家伙觉得自己是最优秀的人类，一心一意想要了解精灵的长寿秘密呢。” 凡尔瑞说道：“总督官邸这座魔法堡垒是他参与设计的，或许他有办法帮我们破解。” “等等，教会那边要怎么处理？现在主教们各个分开，不就是我们下手的好时机吗？”光头大法师问道。 严肃法师骂道：“现在重点不是他们……妈的，俄格亲王把这帮神棍招来，就是用来迷惑我们的，他真正仰仗的还是帝国军团，我们全被他骗了！” 凡尔瑞说道：“眼下还有机会！幸亏我在总督官邸还留了一些人，而且卡文迪什元帅要调动军队，前线肯定会有些动静的。” “你是打算派人刺杀？”光头大法师不太信任：“你的人未必能靠近总督和元帅，吃喝里下毒更别指望。” “难道放任俄格总督自作主张吗？”凡尔瑞法师说道。 “不可能的，你现在根本不清楚总督官邸内的具体情况，连传讯法术都要担心是否被阻断窃听，你怎么安排人手？”严肃法师摇头道：“现在这情形，你急也没用。还有，你刚才提到，‘暮光妖精’的人去总督官邸了？” 凡尔瑞法师点头道：“我打听过了，据说是俄格总督招妓，他似乎不敢离开官邸，所以就让妓女上门服务。” “没有这么简单吧？”严肃法师说道：“说不定那位‘心灵公爵’也一起去了？” “探查不到，法赖家族的独门幻术也干扰了预言法术的侦测。”凡尔瑞法师摇头道。 严肃法师问道：“你之前应该联系过法赖家族了，他们究竟是什么态度？” “还是那套官话，说什么希望保持磋商。”凡尔瑞冷哼一声。 光头大法师笑道：“他们家族不是有一位传奇术士吗？没出来应声？” “没有。” 凡尔瑞想起帕丽娜，内心深处就升起一股占有欲，可惜这位风姿绰约的贵妇永远是那么高不可攀，尽管她时常出没于伦底纽姆城的高档社交场所，惹来男人们贪婪目光，似乎一招手就能把她拖上床猛干。但帕丽娜留给凡尔瑞这些男人的，只有擦身而过的诱人香风，连她的一根手指都摸不着。 再怎么说，帕丽娜也是一位传奇术士，没有相当层次的人物，在她眼中估计就跟蝼蚁差不多吧？真不知道什么样的男人才能征服她。 …… “帕丽娜夫人，您还好吧？”俄格总督换个坐姿翘起了腿，以此掩盖昂扬势头。 俄格亲王年轻的时候也是风流成性，情人都不知道搞了多少个，正经妻子都换了三四任，不过自从当上帝国行省总督，各类事务繁忙，加上年过六十，就算是中等战士也面临体能下降的问题，对女人已经没有太强烈的性致。 可是当他看见身穿黑色吊带长裙的帕丽娜时，那雪白似乳膏的肌肤，透出隐隐潮红之色，以及被丝滑布料兜住的一对丰满，肉眼可见一滴汗水滑入沟壑间。传奇术士周身那不加遏制的灵光波动，泛起一阵阵春意盎然的温热气息，让沉寂已久的俄格小亲王变得比虹彩城的永恒之塔还要笔挺。 “妈的，真的是个尤物，穿成这样，是要诱惑谁吗？”俄格亲王在心里骂道，可是年轻热情被撩拨起来，真是一下难以收拾，心里忍不住地幻想着，如何才能将这个女人压在身下饱尝滋味，要是能够让她成为自己未来的王后，给自己生育一堆术士子女，那就更完美啦！ 幻想到这个艳熟贵妇挺着个大肚子，里面怀着自己的种，俄格亲王连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却又连忙强压欲念。只是自己那位小兄弟太过争气，丝毫没有低头的意思。 原本俄格亲王只是邀请“暮光妖精”酒店管理莫耶萨，他知道此人是一位高等术士，想借此来了解“心灵公爵”奥兰索的态度，尽可能缓和与互保同盟的冲突，为自己的大事争取机会。 可没想到莫耶萨带来的几位妓女中，居然有传奇术士帕丽娜，对方不露声色地来到自己面前，立刻让俄格亲王明白，对方这是要谈大事了！ 此时就见帕丽娜两腿紧紧并拢，端庄大方地坐在俄格亲王对面，轻声道：“多谢总督关心，我只是在想，您原本想找的，应该不是我吧？” 俄格亲王回答说：“在帕丽娜夫人面前，我哪里敢隐瞒。确实，我原本是希望借机联系‘心灵公爵’，而夫人的出现则完全是意外。当然了，帕丽娜夫人的光临，也让我非常惊喜。” “惊喜？是找到与元老院沟通渠道的惊喜吗？”帕丽娜语气平淡，却让俄格亲王脸色微变。 “夫人，您知道我要做什么吗？”亲王有些紧张，虽然自己浑身防护法术，但面对传奇术士，确实提心吊胆。 “你想要独立。”帕丽娜神色中流露一丝深邃难测，扫过一旁房门：“或者说，那位在门后偷听的卡文迪什元帅，也要参与进来？” 俄格亲王按在大腿上的五指猛地一抓，帕丽娜笑容动人：“别紧张，我不是为了来告发你们的，既然我选择亲自登门，那就代表了法赖家族的态度。” 第310章 相互试探 俄格亲王眼神游移，随即轻按手边一枚奥术咒文，一旁房门缓缓打开，身材高大、披甲扶剑的卡文迪什元帅踱步进入私密的会客厅中。 “好久不见了，卡文迪什元帅。”帕丽娜微笑道：“你我上一次见面，应该还是在水晶宫吧？我记得那次你是回本土述职？” 这位帝国老牌大贵族出身，却凭借自己毅力与苦练，成为高等战士的卡文迪什元帅，比俄格总督还要大几岁，身体素质却没有因为年纪而衰退，站在那里仿佛一座高耸哨塔，保持时刻戒备。 尽管高等战士的寿命并不会延长多少，但是深刻的锻炼，让灵魂精粹反过来改变了肌肉与骨骼的细微结构，使得高等战士可以在有生之年保持体能的巅峰。而且丰富的作战经验，让一些老战士比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更难对付。 大伦底纽姆帝国内，除了教会宣教院有明确的武技传承外，还有黑甲衫学院、狮鹫骑士团、战斗高塔这一批战斗学院，专为帝国培养战士、武者与军官。至于其他精通某种武器、或单一战斗技巧的大小流派，更是在帝国各处遍地开花，可谓是武德丰沛。 卡文迪什元帅就曾是狮鹫骑士团的一员，只有贵族出身的年轻人才能进入其中受训，所学也不光是个人武技，还包括各类军事知识，堪称帝国军校。皇室也有一支强力的狮鹫骑兵，专门负责拱卫皇室人员出巡，快速巡视帝国疆域。 可以说，卡文迪什元帅的晋升路径非常清晰明了，他就是帝国体制内的获益者，他会参与到俄格亲王的独立建国中，本身就引人猜疑。 “我能请教一下，为何卡文迪什元帅要放弃对帝国的效忠？”帕丽娜问道。 卡文迪什元帅显然比俄格亲王更能抵御那无形的魅惑，语气干硬地说道：“帕丽娜夫人，你在伦底纽姆城交游广泛，很清楚如今的元老院是什么状况。” “腐朽？堕落？还是无休止的争论？”帕丽娜也算见多识广了，她代表的法赖家族，在伦底纽姆城中为贵族和富豪阶层提供了大量奢华享受，知道哪些上流人士的作风行径。 “他们对帝国不忠诚！”卡文迪什元帅斩钉截铁地说道：“这些人心目中已经没有帝国了，这个国家在他们手上，不过是一个用来为自己牟取更多利益、更多享受的工具！” “愿闻其详。” 卡文迪什元帅怒意升腾：“上次我返回本土述职，经过了卡美洛镇，那里是安塞尔陛下的出生地，你知道我看见了什么吗？大富商们从农民手里夺取土地、水源，将农夫的女儿拖进囚车里，当成牲畜般运走！ 那里可是卡美洛镇啊！安塞尔陛下当年就是无法忍受领主的盘剥，带着村民们攻破了城堡，才有后面的传奇。可是如今，这些事情再度发生了！” 帕丽娜神态有些微妙，她看着卡文迪什元帅与俄格亲王，笑道：“你们一位老牌大贵族，一位干脆是帝国皇室，竟然要背叛帝国？” “我们并不是背叛，而是拯救帝国。”俄格亲王说道：“我们不希望安塞尔陛下的事业被那些腐败之辈敲骨吸髓、任意享用。但是要从帝国内部进行改变，几乎不可能了，新大陆距离本土遥远，至少还有机会，这里将是新生的国度！” “呵。”帕丽娜掩嘴轻笑：“坦白说，我并不相信这个理由，两位已经不是十六七岁、满脑子热血理想的年轻小伙了。无非是殖民地内部已经形成了相对独立的利益环境，才会推动你们联手独立。不然的话，下面的人不可能就听你们一番慷慨激昂的说辞，就跟着你们与帝国拼命的。” “帕丽娜夫人，你这番话让我感到失望。”卡文迪什元帅说道：“还是说，你在伦底纽姆城中的日子过得太舒适，对于帝国的衰败熟视无睹？” “不要在我面前扯什么帝国的衰败，小鬼。”帕丽娜表情骤然变冷，眯眼斜瞥着卡文迪什元帅，声音在空气中回荡、压迫双耳：“你们口中的安塞尔陛下，是我的外祖父。帝国的兴衰我比你们见得多了。” “帕丽娜夫人，我们并不是要摧毁帝国。”俄格亲王赶紧接过话题：“您说是殖民地内部形成了独立的利益环境，这点我不否认，所以我们的做法不过是顺应了殖民地民众的呼声。帝国本土的税赋，早已让殖民地难以承受，互保同盟不就是以此为由而建立的吗？没有了内陆广大的资源和粮食产地，剩下的殖民地行省也无法长久支撑下去。面对这种情况，帕丽娜夫人觉得，元老院会主动降低新大陆殖民地的税收吗？” 帕丽娜沉默片刻，说道：“确实很难，但也许你们不了解，如今本土的税收其实比新大陆殖民地还要高。” 卡文迪什元帅沉声喝道：“废话！那些占了大量土地放羊的地主富豪有的是办法规避税收！税收不就落到那些普通农夫头上？本土流民早就成为大患了，偏远地方不是占领废旧城堡的土匪军阀，就是疯狂的邪教徒，元老院装作看不到而已！” “冷静，老兄。”俄格亲王现在倒是比卡文迪什元帅要从容，给对方倒了杯酒。 “帕丽娜夫人，我就直说了吧。”俄格亲王表情严肃：“我们对帝国的前景并不乐观，其实不光是我们，连奥秘之眼也在策划退路。但他们的想法是扶植傀儡国家，凡事以奥秘之眼的利益为先，我并不愿意这么做。” 卡文迪什元帅冷笑道：“如今帝国元老院，不也有一堆奥秘之眼的利益代言人吗？” 俄格亲王赶紧补充道：“这里面当然不包括帕丽娜夫人。” 帕丽娜没有恼怒，而是反问道：“你们既然知道帝国元老院中有人代表着奥秘之眼的利益，那你们的独立，不就是彻底跟奥秘之眼撕破脸吗？面对这样的情况，奥秘之眼肯定会尽力游说皇帝陛下跟元老院，对新大陆发动战争。更何况帝国贵族在新大陆也有大量利益，包括我们法赖家族在内。” “你觉得我们会坐以待毙吗？”卡文迪什元帅冷笑道：“帝国舰队的本事我见识过，如果真要前来进攻，那正好跟以前那些狮鹫骑士团的同学正面较量，让他们明白，连续五年兵棋推演胜利者的本事！” “不知道这兵棋推演，是否包括传奇法师不计代价地发动进攻呢？”帕丽娜瞧了两人一眼：“只要有足够大的利益，他们不介意在废墟上重新一座新卡美洛城。” 卡文迪什元帅说道：“传奇法师也有高低之分。想要彻底摧毁新卡美洛城，除非是‘凋零死月’、‘奥法目录’这种级别的传奇法师，调集大量高等法师进行环法仪式。当年帝国与魔法议会能够联手摧毁翠绿之环，那是因为有足够大的共同利益，可如今却未必了。” “帕丽娜夫人，奥秘之眼也不是铁板一块。”俄格亲王补充道：“否则又怎么会有多拉贡出走建立龙族国度呢？我们这边也有一批高等法师，他们的利益与殖民地息息相关，足以让他们背离奥秘之眼，另外建立一个法师公会。而且我们还邀请了教会抄经院的众多高等牧师，如果真的爆发战斗，传奇法师也并非无敌。” “你们眼界未免太狭隘了，传奇法师的本领，可不光是法术破坏力啊。”帕丽娜笑道。 “这点我们清楚。”俄格亲王说道：“所以我们希望通过帕丽娜夫人，与‘心灵公爵’商谈。” “商谈什么？” “关于双方边界的确立，以及未来的合作。”俄格亲王说道。 帕丽娜笑着问道：“俄格总督，这话你确定要跟我说吗？” “帕丽娜夫人，法赖家族也需要一个相对稳定的格局，不是吗？你们通过均衡各方，充当中间的调停人，和平与稳定对于法赖家族更为有利。”俄格亲王说道：“或者说，法赖家族要开始涉足贩卖军备、推动战争了？” “小鬼，你很聪明。”帕丽娜身怀妖精血脉，寿命本就比一般人类要长，而且成为传奇术士后，生命层次再度跃升，拥有让法师羡慕的寿命。以她经历的岁月来说，俄格亲王与卡文迪什元帅，确实算是小鬼了。 俄格亲王说道：“对于帝国和奥秘之眼而言，互保同盟也是敌人，我觉得在新大陆独立这件事情上，我们与互保同盟间可以达成合作。尤其是当未来战事长期延续，希望能够得到互保同盟的支持。” 帕丽娜说道：“就如你所言，‘心灵公爵’让我转达，他可以代表互保同盟承诺，在未来一段时间内，不主动发起进攻，双方边界维持目前状态。” “你确定这是‘心灵公爵’的态度吗？”卡文迪什元帅追问道。 帕丽娜笑道：“如果不是，我何必亲自前来？” 俄格亲王表情严肃：“帕丽娜夫人，我们想要获得更多支持。” 帕丽娜说道：“先别急，俄格总督，你们未来要建立一个怎样的国家？由你本人加冕为王的新王国吗？” “不错。” “坦白说，作为一名开国君主，你的实力恐怕有些孱弱。”帕丽娜没有掩饰轻蔑目光：“倒不是非要你达到传奇战士的程度，可是以你个人的能力，恐怕不足以应对接下来的纷争。” 尽管从来没有明确要求一位总督或者君王，到底需要多强的实力，但是在如今这个局势，想要独立建国，地位必然与个人实力有关联。因为权力到最后，还是要看能多大程度掌握暴力，这也关系着如何分配利益。 比如多拉贡的龙族国度，就是非常经典的强者为尊，一名龙脉血统的传奇法师，加上一头强大的银龙，自然会有大量龙脉生物前往归附，也有的是人类族群的投靠。 互保同盟也是如此，要是没有“飞弹女王”弥菲赛缇丝和“心灵公爵”奥兰索，这么一个略显松散的领主同盟是很难建立起来的。 就算俄格亲王很有政治手腕与人格魅力，得到卡文迪什元帅的军团、多位高等法师，以及教会抄经院的支持，可是帕丽娜对于他能否长久统治这个国家，仍然抱持怀疑态度，更何况俄格亲王本人已经不年轻了。 “这一点就不劳帕丽娜夫人和‘心灵公爵’多虑了。”俄格亲王似乎另有准备，说道：“当然，如果能够获取你们的支持，那就更好了。” “支持？”帕丽娜反问道：“俄格总督，任何形式的帮助，都不会是毫无代价的。你们能够拿出什么东西来换取支持？” 俄格亲王说道：“我们可以准许常青商会在互保同盟之外建设医院，并且提供各类药物原料。” “这只是最基础的商业往来，而且据我所知，常青商会的医院，从来就不是追求什么高昂收益，比起牧师和炼金术师的法术治疗要便宜得多。而治下民众身体健康，最终获益的不也是你们吗？”帕丽娜说道。 俄格亲王问道：“那不知道帕丽娜夫人与‘心灵公爵’有什么要求？” 帕丽娜合起双眼沉默片刻，说道：“你不可能预料到我的到来，‘心灵公爵’更不是你所能利用的对象。倒不如先说说，你究竟需要什么支持？” 关注公众号：看文基地，关注即送现金、点币！ 俄格亲王非常大胆地说道：“我们希望，帕丽娜夫人和法赖家族能够在适当时候发挥作用，让帝国元老院承认新大陆殖民地的独立。” “适当时候？” “我们并不指望帝国会轻易放弃新大陆殖民地，互保同盟已经触及他们的底线，只是通往精灵国度新航路的开发，让他们暂时满足了可怜的新鲜感。”俄格亲王说道：“即将到来的战争中，我们希望能够与互保同盟合作，对帝国的反扑迎头痛击。只要造成足够的损失，元老院那帮家伙自然会软弱妥协。” “前提是这一仗，你们能打得赢。”帕丽娜说道。 “没错，现在说这些都有些早，如果不能获得胜利，都只是空头许诺而已。”俄格亲王说道：“但如果能够得到‘心灵公爵’、甚至是互保同盟的支援，从今往后，就由我们来共享这片大陆。” 第311章 岩王之冠 “共享新大陆，这小鬼哪来的自信？” 返回“暮光妖精”的马车上，帕丽娜望着窗外掠过的景物，与玄微子保持着心灵感应。 方才的会面，玄微子并没有立刻答应协助俄格亲王。除了边境军队保持对峙、按兵不动，是互保同盟内部已经商讨过的态度，其他事情玄微子也不能代表互保同盟轻易应允。 当然，玄微子作为“心灵公爵”，确实有很大的自主权，起码他的表态代表了常青城、星辰教团和不凋金花会，在互保同盟内举足轻重，也有五芒星之塔内的部分高等法师也会附和。 “确实，他哪来的自信？”玄微子也问道：“你确定这位俄格亲王只是一位中等战士？没有别的什么超凡血统？” “妖精血脉赋予我对生命气息极强的感知能力，就算不去翻找什么皇室谱系卷册，我也能察觉到这位俄格亲王，就是安塞尔皇帝与葛罗娜女大公的后代。”帕丽娜说道：“他们跟超自然的血统扯不上关系，我能肯定俄格亲王没有什么大本事，倒是那位卡文迪什元帅，已经快要摸到传奇战士的层次了。” “哇~你这也能看出来的吗？”玄微子有些吃惊。 帕丽娜只觉得胸前布料微微一紧，似乎被捏揉起来，碍于马车上还有自己属下，只得强忍不动，心下回应道：“你……别乱搞！法赖家族其中一项工作，就是协助记录帝国皇室与贵族的血统谱系。而且我对贵族内私通乱搞的事情很清楚，比如某位公爵大人没有生育能力，夫人却跟家中下人私通，从管家到花匠，搞到好几个儿子的父亲都不是同一位。” “啧啧啧，你们收集这些资料，难道是想趁机勒索吗？”玄微子问道。 帕丽娜身体莫名一阵燥热，反驳道：“不是！我们法赖家族依照至高妖精的嘱托，也有责任重现人类之中术士血脉。即便血脉天赋被漫长岁月繁衍而变得无比稀薄，但我们法赖家族也有办法重新激活血脉中的潜力。” “原来如此，我听说术士血统要繁衍继承并不容易，而你们法赖家族的产业却可以遍布新旧大陆，这里面不少人手都是花费几百年陆续搜罗积累的吧？”玄微子问道。 “知道就好！别以为术士只靠血统天赋，至高妖精留给我们的魔法技艺，足以让那些狂妄自大的法师知难而退！”帕丽娜试图换一个坐姿，又担心自己动静太多，显得不够矜持，只好强忍着身体中的不耐。 玄微子说道：“你们法赖家族都有这样的积累，那么帝国皇室应该更不缺神奇手段吧？他们怎么可能放心让奥秘之眼蚕食帝国的利益？” “你是说，俄格亲王还有隐藏手段？”帕丽娜问道。 玄微子沉吟道：“我也说不准，只不过相比起这位俄格亲王，倒是奥秘之眼似乎酝酿着一场大阵仗。” “什么大阵仗？” “我也看不出来，显然这背后有传奇法师影响了我的预言侦测。”玄微子说道：“更何况这件事情，奥秘之眼还有别的盟友。” “谁？”帕丽娜问道。 玄微子笑了：“你觉得教会抄经院大张旗鼓来到新卡美洛城，最不能容忍的究竟是谁？” “宣教院？”帕丽娜很清楚帝国本土的事情，教会三院间的矛盾她也有所了解。 “你听说过科莫休斯·赤红伯爵这个人吗？”玄微子问道。 帕丽娜略作回忆：“我印象中，宣教院新任主教中貌似有一位就叫做科莫休斯，但我没见过他。” “哼！” 察觉到玄微子的态度，帕丽娜问道：“怎么？你跟他有仇怨？” “跳梁小丑，就让他再多蹦跶几天吧。”玄微子不怕这些人有头有势，反倒顾虑他们低调蛰伏，否则还真不知道上哪去对付。现在倒好，这家伙自己爬上高位，彰显外露，也就是立身于不可闪避退让的位置。 玄微子上辈子就吃过这种亏了，所以当常青城稳定下来后，他就渐渐转入幕后，不再过分显露。要是处处大显身手、张扬本事，更容易暴露锋芒之下的缺陷破绽，最终被人钳制。更别说现在身处新卡美洛城的，只是化身而已。 “你似乎并不打算帮助俄格亲王？”帕丽娜将话题扯了回来：“他甚至提出了愿意将白岸行省一半让给互保同盟。” 玄微子说道：“我不会为了这点小利益就轻易上钩，这位总督带着多个殖民地行省与帝国无休止地相互厮杀，才是对互保同盟最好的情况，说不定我们还能在后面卖卖魔法物品和军备。” 帕丽娜有些气恼：“这就是你的做法？放任这场战争爆发？忘记我跟你说过暮光王廷的情况吗？！” “如果我带着互保同盟卷进去，你信不信立刻就是一场翻天覆地的大战？”玄微子提醒道：“现在新卡美洛城已经汇集了帝国军团、奥秘之眼、神圣之主教会，偏偏他们内部还要相互厮杀，五芒星之塔没必要、也不可能掺和进来，至少现在不会。” 帕丽娜余怒未消，玄微子继续说道：“说实话，帝国制造的残酷杀戮，可不光是在战场上。卡文迪什元帅说的话你也听见了，我对本土情况不了解，如今帝国内部是不是有很多流民土匪？” “确实是有不少。”帕丽娜叹气道。 玄微子笑道：“这不就得了？如果你是顾虑主物质位面的残酷杀戮会波及暮光王廷，那就不要只盯着新大陆的战争。不过我提醒你，想要通过让主物质位面维持和平，来解决暮光王廷的困境，完全是颠倒错乱的行为。你我都身在现实利益纠葛之中，就不要奢谈什么和平了。” …… 俄格亲王背着手走在干净的通道中，两侧墙壁的灯罩散发着冰冷的魔法光源，卡文迪什元帅跟在他身旁。 “看来他们并不愿意帮忙。”卡文迪什元帅说道：“互保同盟这是要坐视你跟帝国对抗，他们好从中获利。” “无所谓，我早就预料到这个情况。”俄格亲王神色平淡：“你怎么看那位帕丽娜夫人？” 卡文迪什元帅问道：“你要听实话吗？” “当然，你直说就是了。” “一个有着强大实力的荡妇。”卡文迪什元帅说道：“她在伦底纽姆城卖弄姿色，吸引一大堆高等法师和达官权贵为她效劳，让法赖家族不动刀兵就赚得盆满钵满。看似站在中立位置上，实际是一副居高临下的调停者面孔，要不是周围房间有五名高等法师小心戒备，这个荡妇未必会听你我的废话。” 两人沿着通道，来到一扇黄铜大门外，左右两侧站着高大的精金魔像，魔像头顶如同独眼的宝石发出锥状蓝光，上下扫描着两人。俄格亲王笑道：“呵，我依稀记得伦底纽姆城中，曾经流传帕丽娜夫人喜怒无常的小道消息，她能够坐下来跟我们对话，也算是难得了。” “恐怕没那么简单。”卡文迪什元帅摸着下巴，沉思着说道：“我刚才觉得，帕丽娜身上有第二个人的气息。” “什么意思？”俄格亲王忽然回过神来：“不会吧？难道她怀孕了？我刚才只是想想而已，这女人真的被人搞大了肚子？！” 卡文迪什元帅嘴角抽搐，只得说道：“不是……我本能地察觉到，除了帕丽娜，在她身上还有另外一道目光在观察着你我。” 俄格亲王摸了摸自己的魔法手镯，说道：“可是我刚才并未发现有预言法术的效果啊。” 这时两台精金魔像的扫描也已经结束，发出一声“对象已确认”的机械声响，黄铜大门徐徐展开。 “不是魔法性质的预言侦测。”卡文迪什元帅与俄格亲王缓步穿过黄铜大门，边走边说：“你好歹也是中等战士，以前有没有过被人偷偷盯着、后脑勺莫名发凉的感觉？” “偶尔有过，但我基本靠‘魔法警报’来应付。”俄格亲王说道：“我听说一些高等游荡者和战士，敏捷和反射锻炼到极高的程度，从来不会因为遭遇偷袭而陷入措手不及的状况。可以凭借直觉预料到敌人武器攻击的方向，本能地进行格挡或闪避，哪怕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环境下，依赖空气和地面的细微震动，判断敌人方位和动作，堪比九阶法术的‘预警术’。老兄你应该也有这种本事吧？” “狮鹫骑士团传授的武技类型，抛去马术和骑技，更多还是重甲与双手武器。你说的那种，黑甲衫会更擅长一些。”卡文迪什元帅补充道：“不过以我的本事，确实察觉到帕丽娜以外，还有另外一道目光，很奇怪，我怀疑就是那位‘心灵公爵’的手段。” 俄格亲王思考着说道：“可惜我们对心灵异能了解不多，要不我派一个儿子去常青城学习？” “随你。”卡文迪什元帅说道：“虽然不知道那位‘心灵公爵’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但我猜测他应该是跟帕丽娜在暗中沟通交流，借她的口来表达互保同盟的态度。” “中立总比成为敌人要好，其他的我也不多奢求。”俄格亲王步步深入，来到一处空旷的地底大厅，高挑穹顶的悬挂着一颗橘黄色的晶体大球，仿佛是地底太阳般，持久散发着稳定而不刺目的光芒。 放眼望去，这座地底大厅的墙壁、梁柱上布满了风格古朴的符文图案，此刻正闪闪发光，仿佛是液态般的高密度魔法能量，正依循符文流动不止。 而大厅的地面上，横七竖八排列着复杂的玻璃管渠，内中流淌着五颜六色的魔药液体，纵横交织，形成一个巨大且颇具几何美感的魔法阵图，让人观之不禁目眩神迷。 这座地底大厅的规模足以容纳万人，但此刻只有几百名身材敦实的矮人，忙碌地走来走去，小心注视着魔法阵各处节点运行，偶尔替换符文石板，维持魔法阵的稳定。 “嘿！俄格老弟！” 这时就见一位穿着独特工匠服的矮人小跑靠近，身上口袋装满趁手工具。他那深褐色的须发浓密厚重，挂到肚子上的长须用十几个银色圆环扎起，整理得有序威风。 “大匠师。”俄格亲王微微躬身。 矮人摆摆手：“行啦行啦……咦？卡文迪什你也来了？” “我来看看计划进行到什么程度。”卡文迪什元帅抬眼四望：“我只是不太理解，矮人的魔法天赋并不突出，却可以制作超越个体施法能力的魔法物品，这到底是什么原理？” “老山的胡须啊！你就别问了，这是商业机密，懂不懂啊？”矮人大匠师翻了个白眼，然后朝俄格亲王说道：“老弟，第三阶段的调试已经完毕了，只要你准备好了，随时可以戴上‘岩王之冠’。” 矮人大匠师领着两人前往魔法阵的中心，同时说道：“虽然这一处巨人遗迹毁坏到没法复原，可是遗迹的魔法阵给了我们不少启示，经过我们一通敲敲打打，总算是重塑了周边大地脉动的结构，跟‘岩王之冠’铆合起来。” 魔法阵的中心，是一个类似祭坛的平台，成片串接的符文旋绕汇聚，集中到一顶由岩石雕琢而成王冠，做工粗糙，没有半点华丽修饰。 俄格亲王表情凝重，仿佛是即将登上擂台的拳手，轻轻吐气，迈着紧张步伐来到王冠面前，抬手欲持。 “老弟。”矮人大匠师发言打断道：“你确定真要这么做？这玩意儿带上去，可就摘不下来了，你会变得跟、跟蜗牛一样，永远被这座堡垒束缚。” 卡文迪什元帅皱眉说：“俄格，你确实应该再想想，现在还没到万不得已的程度。” “一旦加冕，我岂止会被这一座堡垒所束缚？整个国家的命运，无数民众的生死存亡，比这座总督官邸还要沉重无数倍！但总归要有人承担起来，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你们不要再劝了。”俄格亲王小心捧起岩石王冠，明明分量不重，却好似托起一座沉重山脉般艰难。 就见俄格亲王给自己加冕，戴上“岩王之冠”那一刻，周围魔法能量如洪潮般呼啸而来！ 第312章 繁星 “嗯？” 茫茫乌云，隆隆雷震，一丝玄妙感应触动灵台，玄微子本尊在云台上出离定境，放眼所见是一片翻卷无休的汹涌云海，可他的双眸却好似无视阻碍，洞照山河、窥见万里。 相比化身在新卡美洛城里变成吊带长裙把弄女体，玄微子本尊早已悄无声息地前往新旧大陆之间的广袤海洋，在塔瓦隆与昂维诺的协助下，找到“无尽复仇风暴”。 正如其名，这一片半径达数十哩的黑色风暴云，是一道终年不息的“复仇风暴”，狂风暴雨、雷霆霹雳、冰雹酸雾交替发动，强悍凶暴的自然威能带动海水掀起滔天巨浪，时而引起旋涡怒卷，足可摧石裂金。 帝国曾经派出过最高级别的铁甲魔法船，硬顶着外围极其恶劣海况来到这“无尽复仇风暴”下方。可经过防护法术加持的船体，连一分钟都支撑不下去，硬生生被撕成碎片，随船的高等法师甚至没办法传送逃离。 因为狂暴混乱的自然能量，在一定程度上干扰了魔法的有效运行，使得“无尽复仇风暴”内形成狂乱魔法区，什么“操控天气”、“裂解术”，根本起不了半点作用，甚至可能会增强风暴威力。 就算那些同样能够改变几十哩气候的传奇法术，也不能动摇这“无尽复仇风暴”。 幽魂海湾一战，覆灭翠绿之环，让帝国的殖民开拓事业，不得不面对自己种下的恶果。几十年间，“无尽复仇风暴”造访过新旧大陆多个沿海港口，屡屡造成破坏。以至于船只每次跨洋航行，都必须选定绕开“无尽复仇风暴”的航线，或者将货物送到没有风暴肆虐的港口，也无形推高了物资运输成本。 而要平安飞到“无尽复仇风暴”之中，并且长久停留，无论是传奇法师，又或者精通自然法术的德鲁伊、精魂使者，过去无人能够做到，但玄微子可以。 他并不是光靠法术飞入风暴的，这里环境虽然充斥着狂暴混乱的自然能量，但也依循天地间精深微妙的规律法度。所以想要穿梭其中，必须要有办法深度契入天地造化。可如果仅仅靠着奇能异术和思维演算，那熬光脑浆子也无法达到目标。 这时勘破玄关一窍、脱胎换骨的丹道修为便有用处了，玄微子于定境中，消除旧有的身心模式和思维定见，不光是心灵得到洗炼和重构，身体与天地自然间也会产生全新的接合沟通模式，这便是以“九真玄光”转化身心能力的玄理基础。 面对“无尽复仇风暴”，“九真玄光”如同接引上升的仙霞云光，玄微子因此能契合混沌天威，在风暴云团中定坐无碍。 狂风若抚柳、惊雷如仙乐，灵台神识感应到风雷之中回旋的渺茫神念，那是一众翠环贤者学会的自然法术。整个“无尽复仇风暴”，就像另类的修真福地，让玄微子可以磨砺元神、参悟道法。 虽然这段日子学会了德鲁伊的许多法术，可身居风暴的玄微子却有另一番体会，那便是任何以外力控制“无尽复仇风暴”的尝试，都注定会是徒劳无功。 这么一个强大的自然现象，其所触及的自然能量，广度与深度都远超这数十哩风暴的范畴。眼前所见不过是洪水激荡而且的浪头，远不是洪水本身。 这也是为何“无尽复仇风暴”无法消除的原因，风暴背后是大片海域洋流与大气冷热气团交汇运动的结果。就算是天空歌者也无法呈现如斯威能，不禁令人惊叹翠环贤者的手段。 准确来说，当初翠绿之环并不是直接施法塑造出“无尽复仇风暴”。比喻言之，是用一根火把点燃了整片森林，翠环贤者以自身为祭，引起了天地间一种自然气象，并且能够自行维系，按照气象规律不停游弋。 以玄微子修道之人的角度看来，且不谈翠环贤者此举用意，他们施法的技巧，暗合上乘雷法“一炁变动，阴阳翕张”的高妙之处。这种运用先天一炁的功夫，恰恰就是脱胎换骨、洗炼仙身的过程。 丹道修炼中，脱胎换骨这一步耗时日久，并且没有什么取巧可言，需要深刻坚实的磨砺修持。就算玄微子上辈子经历过这等境界，半仙之身想要蜕凡功成，也少不得这份水磨工夫。 身居“无尽复仇风暴”中，玄微子凌空定坐、运神行炁，契入狂暴混乱的天地之力间，灵台神识与海波天风产生玄妙共鸣，元神感应随之延伸扩展。远见海陆之交，有一股深沉厚重的气机物性骤生剧变，扰动灵台，这才让玄微子出离定境，抬眼远窥。 “咦？你出定了？”化身忽生感应，于灵台间发问道。 “新卡美洛城发生何事了？”玄微子本尊问道。 化身好似满脸不解：“我的一切知见经历，在你离定之时自然领会，还要问我的吗？” “你没察觉？”玄微子本尊说道：“我感应到新卡美洛城爆发了非常强大的魔法效应，你确定那里没发生什么事？” 这回真的轮到化身糊涂了：“不可能，我还在路上，街头斗殴可能会有，但肯定没爆发什么惊天动地的战斗。你发现什么了？” “不好说，我只是灵台远见，有一丝微妙感应，类似高人渡劫进境时，引起的天地异象。”玄微子本尊说道：“现在看来，这种异象深远沉寂，没有显露在外，我若非神炁妙合海波天风，恐怕还没法察觉。” “听你这意思，新卡美洛城中，有人暗中搞出了大动静，只是被某种方式掩盖起来，或者能级太高，以至于无法用正常方式感知？”化身问道：“不会是那位俄格亲王吧？莫非他真有压箱底的绝技？一看我没有答应协助，就打算动手了？” “你自己判断，我没有空余心思。”玄微子本尊说道。 “等等！”化身趁本尊再度入定之前问道：“你什么时候能够处理完‘无尽复仇风暴’？” “我不知道，我现在还在参悟风暴运作规律，虽然确实发现到翠环贤者的部分灵魂精粹，但要让他们从混沌中复归清明，恐怕还没那么容易。”玄微子说道。 化身问道：“那暮光王廷的事情……” “帕丽娜背后有高人指使。”玄微子本尊忽然说道。 “对啊，至高妖精……”刚说完这话的化身立刻省悟过来：“不对，就算是至高妖精让她来找我，也没理由会对我这么信任，被我这样弄来弄去。她的态度，应该事先对我有所了解。” “搞清楚。”说完这话，本尊灵台再度遁入静定之中。 …… “王冠星座的主星光芒暗淡，倒是次星大放光亮，不寻常啊。” 巨大的天球星象仪内中，五芒星之塔的威思顿爵士托了托眼镜，一旁漂浮羽毛笔一字不落地详细记录：“目前推测……帝国某位皇室成员可能出现重大转变，星光增强持续不断，王冠星座整体可能受其影响。发给女王吧。” 写下星象记录的纸张飞出天球星象仪，过了片刻，一面传讯镜悄无声息地飘来，内中是“飞弹女王”弥菲赛缇丝那难窥真容的形象。 “有点意思，看你的描述，新大陆帝国行省那位俄格亲王，难不成忽然晋升到传奇等级了？”飞弹女王语带笑意。 威思顿头也不回地说道：“刚才观测到的星象变化很奇怪，有大量复杂的信息流在天球中交织，形成错综复杂的能量轨迹带，我不敢肯定真的有皇室成员晋升为传奇等级，但必定牵连着许多人的生死存亡……再说了，我只是依赖天球星象仪进行观测，而不是亲眼目睹具体情况，无法判断能量运作的形式。” 飞弹女王斜倚在宝座上，饶有兴致地说道：“帝国皇室的权威早已不如往日，元老院也忌讳一位强势的君主。” 威思顿问道：“可我听说当今这位阿莱翁三世陛下挺强势的啊？他到处巡游，讲什么‘重振大伦底纽姆’、‘元老院中都是狗娘养的’，收获不少底层民众的支持。” “平日窝在书本堆里的法师，也可以看小丑杂耍来消遣嘛。”飞弹女王笑道。 威思顿回头皱眉道：“他再怎么说也是皇帝，或者说，元老院和民众仍然认可他是皇帝。” “皇帝啊，那不过就是众人共同想象所形成的结晶，是利益共同体之上的想象共同体。”飞弹女王说道：“只要没有共同利益这个基础，大家自然就想象不到一块去了。” 威思顿问道：“这话不像是你说的，从哪里听来的？” “就是那位奥兰索医师，他不久前把女儿送到我这里当学徒了。”飞弹女王笑道。 威思顿点点头：“不光皇帝是想象共同体，国家也是。如今看来帝国的命运即将走到尽头，更大的混乱近在眼前了。” “不知道威思顿爵士有没有想过，在混乱时局中闯出一番事业？”飞弹女王问道：“按照商会的说法，你威思顿家族是五芒星之塔的最大股东。要是没有你祖先慷慨捐赠，无论是席邓斯还是齐达罗克，估计一辈子也只能混个乡下巫师吧？” “这都什么年代的陈年旧事了。” 威思顿有些尴尬地摸摸脸颊，在大伦底纽姆帝国建立之前，嘉拉德大陆上的人类文明国度中，除了神圣之主教会的圣职者，绝大多数人对其他类型的施法者一向秉持排斥甚至憎恨的态度。 尽管这种态度在如今看来十分愚昧，但也不能简单地责怪古人。因为在过去，那些古代施法者几乎没有完备的教学和传授机制，他们或是像非人怪物那样，依靠血脉天赋本能地操控魔法，或者是仰仗各种不为世俗大众伦理所接受的形式进行研究。加上死灵之灾的影响，教会圣职者之外的施法者，几乎都是被普罗大众所忌讳的。 但是威思顿家族不同，这一支历史悠久、血缘谱系可以追溯到千年之前的家族，其成员分布广泛，曾经先后建立了多个国家，并且有过任用施法者为顾问的历史，曾被神圣之主教会多次抨击。 即便后来威思顿家族没落，但也是一方公国，在死灵之灾时期收容了大量难民，公国强盛之余，再度任命施法者为领主顾问，并且大把大把地捐赠和投资，提供给那些追求知识改变现实的施法者。 可如今这位威思顿爵士自己明白，自家祖先这种举动，恐怕更多是希望利用魔法的力量来延长寿命，可以更长久地掌握权力，并没有太高尚宏大的理想。 后来安塞尔皇帝从一个叫卡美洛的小渔村崛起，如同传奇小说般，结识了多位能耐不凡的施法者，其中就包括大德鲁伊摩根默林、“黄金智慧”米柯西、“凋零死月”赫赛肯、“奥法目录”沙多万，并得到他们的拥戴与协助。 哪怕当年这些人物未必有如今强盛威名，可也绝不是威思顿家族的公国所能抵挡，尚且名不见经传的席邓斯与齐达罗克，那年头甚至不算是正经的“法师”。 在亲眼目睹“黄金智慧”米柯西用法术将一整面城墙轰为废墟后，威思顿爵士的祖先主动投降，拱手献出了公国领地。 但好在，仁慈的安塞尔皇帝陛下保留了威思顿祖先的贵族身份。在此后几年间，在威思顿家族效仿奥秘之眼，不遗余力地提供财力物力，推动创立五芒星之塔。 时至今日，威思顿家族的继承人，已不再是坐在城堡中的领主，而是成为天球星象仪的观星师，利用星象与地上万物的微妙共鸣，为五芒星之塔提供不可思议的观测，能够准确把握事物的宏观发展。 “我预感晋升的机会即将来临了。”威思顿爵士仰头望向天球星象仪中的点点光辉：“繁星闪耀，无数生灵命运交汇碰撞的痕迹，将展现在我眼前，这是超越凡人的一步。” 飞弹女王语气少见的凝重：“你这可不仅是晋升到传奇等级，成功了，你将点亮属于你的星辰，永恒不灭；失败了，将化为流星，陨落大地。” 威思顿感叹道：“繁星在向我招手。” 第313章 给我 外漆黄金、银饰勾勒的华丽马车，停在了“暮光妖精”那条条立柱高耸的大门前，好似君王回到了自己宫殿。 夕阳余晖照在淡黄色的墙壁和深绿色的玻璃窗户上，将整座酒店染得一片金碧辉煌、流光溢彩。 酒店管理莫耶萨率先走出车厢，脚下刚站稳，锐利目光扫向左右两侧，压低声音对车厢内说道：“主人，跟踪我们的家伙越来越猖獗了，已经完全不加掩饰，我能察觉到他们的敌意。” 坐在天鹅绒软垫上的帕丽娜神态自若，笑容中浮现一丝冷意：“看来我们法赖家族还真是被人小瞧了，好心好意在城中兜兜转转，已经足够表明态度了，这帮家伙还要一路跟到底，就那么不怕死吗？” 玄微子化身没再逗弄帕丽娜，而是心灵感应道：“你这都是什么理论？凭什么在城中绕圈，人家就不会继续跟踪了？” 自从离开总督官邸，帕丽娜就察觉到有人跟踪这辆马车，于是示意马车在新卡美洛城街道中乱转，直到黄昏时分才回到“暮光妖精”之外。 “这是伦底纽姆城的潜规则，毕竟那个地方大人物很多，彼此利益关系盘根错节，谁都不愿意轻易将矛盾升级。如果发现自己被人跟踪了，绕路不是为了甩开跟踪者，而是暗示对方自己已经察觉，这属于上流社会的礼让态度。”帕丽娜说道：“礼让并非示弱，而是不希望直接将矛盾放在明面上爆发冲突，这时候跟踪者就应该清楚，要与被跟踪的一方暗中沟通。” “这……这套潜规则真是透着一股子腐朽和装腔作势的味道。”玄微子直言道：“也就适合伦底纽姆城那种达官显贵遍地，就连政治斗争、利益交换都要搞出让人保持神秘感的环境。” “这里是新卡美洛城，而且附近还是贵族与富人聚居地，他们不会不清楚这种规矩。”帕丽娜说道。 “清楚又如何？裂土分疆的利益冲突，容得下这种矫揉做作的潜规则吗？别幼稚了！环境不一样，凭什么要手段做法也一样？”玄微子呵斥道。 “可他们的跟踪没有意义。”帕丽娜说道：“我们肯定是要回‘暮光妖精’的，不然还能去哪？他们又没有中途跳出来行刺暗杀。只要我不愿意，这帮家伙不可能看清我的样子，这种跟踪有什么用？” “你打算抓住他们审问一番？”玄微子问道。 “不是我，是你。”帕丽娜说道：“你不是心灵术士吗？惑控心智、侦测思想、探查记忆，这些都是你的长项。” “我的‘长项’可不光这些。”玄微子变化成的吊带长裙微微一紧，仿佛变小了几寸，帕丽娜娇躯一颤，腰臀忍不住轻轻挪动。 “你闹够没有？”帕丽娜按下内心升起的燥热欲念，她甚至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被玄微子施法惑控了，为什么会轻易答应把他“穿”在身上这种荒唐事？ 明明是极为羞耻的行为，偏偏还要在外人面前保持矜持高贵的姿态，同时忍受着玄微子暗中逗弄，强烈的背德感让帕丽娜感受到过去不曾体会过的……愉悦。 帕丽娜作为拥有妖精血统的术士，她在尚未成年时就拥有诱人的身材与姿色，被伦底纽姆城的男性贵族视为等待撷取的花朵。甚至当时有一位皇子，曾经弄来催情魔药，试图将帕丽娜弄上床。 好在以帕丽娜的妖精血统，很容易就克服了魔药的影响，并且打伤了皇子逃离险境。事迹败露之后，这名皇子被赶到边疆参军，没几年就抑郁而终，可是贵族的社交圈子内，充满了关于帕丽娜的流言蜚语，一度让她心神不定。 那段时间为了保护帕丽娜，她被送往暮光王廷，接受至高妖精的指导，成为实力强大的高等术士。 成长起来的帕丽娜不光有自保能力，还成为法赖家族在现实的依仗。而年轻时的经历，让帕丽娜发现自己的容貌姿色和超凡魅力，其实也是一件利器，可以让男人心悦诚服地为自己办事。 即便如此，帕丽娜仍然鄙夷帝国的贵族圈子，那些人没有半点崇高可言，充斥着尸位素餐和放浪形骸的废物。无论男女，他们的脑子里好像只剩下暴饮暴食与无尽床事。 所以帕丽娜从来不愿意让男人深入自己，尽管她极为擅长展现魅力，也被很多人认为是“交友无数”的荡妇，可她真的是纯洁处子。 但再纯洁，帕丽娜也是有欲望的，而且欲望很强烈。原本妖精就是一支乐于抒发欲望的种族，美妙动听的乐曲、秀丽多彩的风光、鲜甜可口的佳肴、精致华丽的工艺品……以及放纵享受的交欢，这一点连至高妖精也不例外。 也许年轻时的经历，让帕丽娜难以对他人敞开心扉，在无数个夜晚，帕丽娜面对心中升腾的强烈欲火，都不得已自己处理。 直到她遇见了那个爱偷酒喝、爱耍酒疯的艾丝梅朵，被对方用心灵异能缓解这种近乎病态的欲念。 “欲望嘛，很正常，除了释放出来，也有克制的办法。要么深入剖析自己的心灵，改变欲望升起的机制；要么将欲望转化到生命力的升华绽放。”当初一手一瓶皇室尊贵酒酿的艾丝梅朵如是说。 在艾丝梅朵的指引下，帕丽娜选择转化欲望的道路，并且让妖精血脉产生质的突变，晋升为极其罕见的传奇术士。 如果说有谁是值得帕丽娜真心信任的，除了自己祖先至高妖精，那便是艾丝梅朵了。 可是当帕丽娜见到玄微子时，她发现被自己克制的欲火，再度熊熊燃烧起来。虽然帕丽娜并非不能进行转化，但她却莫名地有些享受。 那种仿佛以超然的眼界，审视高贵矜持的自己，被一个男人把玩逗弄，却只能无奈地咬牙忍受，灵魂深处的快感不可遏制地满溢而出，天鹅绒坐垫也变得湿润滑溜。 “那如果我想要释放自己的欲望，应该怎么做？”帕丽娜当初询问过艾丝梅朵。 “这你也要问我吗？”疯婆娘两瓶酒一块往嘴里灌，咕咚咕咚喝了一通：“简单，找一个高明的心灵术士，不光深入你的身体，还要能深入你的心灵，然后就是使劲搞呗。” 从个人取向上，帕丽娜对疯疯癫癫、满身酒气的艾丝梅朵没有兴致，而玄微子的出现，似乎、似乎填补了某处空缺，偏偏又是至高妖精嘱托要靠近的人物，这让帕丽娜感觉能够趁机以公谋私。 “只要你肯帮我，我就、我就……”帕丽娜在心灵感应的表达也断断续续的。 玄微子哪里不清楚帕丽娜的情况，他感觉自己像是海参，都快要被泡发了。可玄微子也有些意外，明明只是逗一下这个女人，打算稍后方便试探她的口风，没想到她的反应这么强烈，妖精血脉到底是怎么回事？至于这样大坝泄洪吗？ “好吧。”玄微子只得问道：“你是让我现在直接变回原样吗？” “不！”帕丽娜连忙阻止：“我跟你一起出去抓人。” “呃……你确定现在没问题？”玄微子都有些顾虑。 “不准小瞧我！”帕丽娜的语气带着几分娇嗔。 强忍欲念，帕丽娜走出车厢，对莫耶萨说道：“你们先回去，我有些事情要处理。” 莫耶萨和另外两名妓女赶紧低头，没敢多问，帕丽娜身形渐渐朦胧起来，转身朝着远处街巷走去。 湿润的传奇术士仍然是传奇术士，帕丽娜的“进阶隐形术”能够让她的声音和气味完全消失，周身还有特殊力场，能够吸收细微震动，让具备颤动感知能力的人都无法察觉帕丽娜的靠近。 所以当帕丽娜来到跟踪者附近时，他们没有丝毫察觉，这帮家伙身穿平民服饰、衣摆裤兜里还藏着武器，神态凶悍，周身流露出的气息不同寻常，当中甚至还有高等战士。 “奇怪，为什么‘真知术’看不穿那辆马车周围的幻术？”一名跟踪者手捏精致小镜片说道。 “那是法赖家族擅长的手段。”有人低声说道：“他们不光是靠单纯的幻术进行遮蔽，还利用妖精尘散播拟态雾气，‘真知术’是没法看穿实质烟雾的。” “真是麻烦……嗯？不对，进入酒店的好像少了一个人，我记得车里有四个人的！” 话音刚落，跟踪者闻听身后一阵扑倒声响，他一扭头，只扫见自己同伴纷纷倒地，瞬间劲风扑面，一道凶恶怪影如跗骨之蛆，让这名跟踪者大惊失色，一股难以抵抗的力量碾过身躯，手脚乱摆挣扎了几秒，便口吐白沫、倒地抽搐。 “‘怪影杀手’？”一声惊呼，小巷中仅存最后一名跟踪者，承受了恐怖景象冲击，未被震慑昏厥，仍然站立不倒，从衣摆下抽出利刃，往方才一闪即逝的魔法波动发生处，掷出两柄飞刀，然后干脆利落地转身飞退！ “哼！”帕丽娜眼中寒光一闪，玄微子给她提供的“惰性护甲”将飞刀轻易弹开，随即一句“站住！”，那名动作飞快的跟踪者顿时身形一僵，麻痹倒地。 “高等战士确实还是有些本事啊，硬抗了你一记‘怪影杀手’，居然还有力气逃跑。”玄微子说道，他也见识过帕丽娜的能耐，知道她施展的“魅影杀手”能够同时冲击意识与肉体，需要依赖意志与强韧豁免去抵抗。就算豁免成功也要承受一部分伤害，足以让人顿感五内似火焚、筋骨如刀绞。升级版的“怪影杀手”还附带震慑心神、削弱力量强悍效果。 可面对传奇术士的“定身术”，高等战士也只能乖乖躺倒，帕丽娜迈步上前，对玄微子说道：“现在轮到你了，弄清楚他们是谁派来的！” 玄微子没有变回原貌，而是从吊打长裙上延伸出一条星光体触手，朝着倒地的跟踪者逐一探去。 而帕丽娜的目光牢牢注视着那条如同长蛇般的触手，忍不住地吞咽一下唾液。 “嗯……他们好像是奥秘之眼某位高等法师麾下，叫做凡尔瑞。”玄微子说道：“咦？那家伙好像还特地下令，要留意你是否在‘暮光妖精’，我记得你没有在城中公开露面吧？” “是他？”帕丽娜有些不耐烦地皱眉。 “你认识？”玄微子问道。 帕丽娜深呼吸一下，有些不自在地回答说：“他是奥秘之眼中很受欢迎的授课讲师，以前追求过我……他挺烦人的，有什么节日都要送一堆礼物。哦，你放心，我早就拒绝他了。” “你这么急着解释干嘛？”玄微子笑问道。 帕丽娜紧咬牙关，以保滴水不漏，问道：“还有什么情况吗？” “他们要伺机绑架‘暮光妖精’的妓女，来拷问具体关于我的情报。除此以外就没啥特别的了。凡尔瑞没给这些人透露多少有用消息，甚至本人都没有亲自现身。”玄微子说道：“你打算怎么处理他们？就地杀了？” “不，把他们扔到外面大街上，让所有人都看见。”帕丽娜冷哼道：“我法赖家族从来就不怕这些伎俩，中立也不代表妥协和忍让，这算是给他一个警告！” 玄微子挥动触手，将这伙跟踪者当成麻袋般，一个接一个甩到外面车水马龙的大街上，立刻引起一阵骚动。 “好了，回酒店。”帕丽娜的呼吸微微变得急促起来，飞快回到“暮光妖精”中，直接回到玄微子的客房里。 玄微子也没多说什么，吊带长裙自行脱落，他变回原貌站起身来，擦去身上晶莹水液，回头正要说话，一丝不挂的帕丽娜直接吻了上来。 浓烈热情一发不可收拾，两人唇枪舌剑、汤池荡漾，你来我往绞得洪波泛涌。玄微子发现，帕丽娜无论上下，都是清甜可口的。 一轮绵长热吻过后，帕丽娜裸呈娇躯紧贴着玄微子，口喷热息、雪肤潮红，听她说道：“我、我好奇怪，对不对？” 帕丽娜的声音都变得甜腻娇吟，玄微子伸手抱住对方，问道：“如果你肯信任我，放下戒备，我可以给你最大的快乐，你想要吗？” 闻听此言的帕丽娜忽然发力，将玄微子一把推开，让他跌倒在绵软沙发上，帕丽娜双眸闪烁着热切光芒，魅惑的身姿跨坐在上，有些病态的表情好似要将玄微子一口吞下。 “我要，快给我。” 第314章 真实 “派去跟踪马车的人手都被打晕扔到大街上？” 被学徒传讯打断小憩的凡尔瑞法师没有半点好脸色，也许是因为这些天过于疲劳、缺乏休息的原因，方才短暂睡眠居然还做了个噩梦，自己梦寐以求的帕丽娜，居然被一条毒蛇缠上，肆意玩弄着她那动人娇躯。 喝了一瓶提振精神的药水，辛辣味道让凡尔瑞舌头发麻，听学徒传讯说：“我们已经把人带回救醒了，听他们的说法，似乎是遭遇恐怖景象吓到昏厥过去。” 凡尔瑞法师立刻就明白过来：“嗯，是‘魅影杀手’一类的幻术，算是法赖家族最擅长的手段了。看来‘暮光妖精’之中还有别的高手。” 想到这里，凡尔瑞法师的脑海中就再度浮现梦中模糊零碎的景象，让他止不住地变热变硬。于是悄悄传讯让一名女学徒上来。 高等法师与学徒之间有暧昧关系这种事再正常不过，凡尔瑞法师眼界很高，寻常的庸脂俗粉根本看不上眼，花了好些功夫，专门找到一位跟帕丽娜容貌相似的女法师，并且将其收为学徒。 可是外貌再相似，帕丽娜身上那种贵族气质与动人诱惑交织的魅力，根本不是这个连三阶奥术学起来都费劲的女法师所能拥有，无论怎样调教，都没法令凡尔瑞法师满意。 狠狠发泄一轮过后，凡尔瑞法师满身汗水，挥手将女法师赶走，对方只得一脸幽怨地问道：“怎么了？我是哪里做得不对吗？” “滚！你滚！她根本不会说这种话！”凡尔瑞法师莫名烦躁，感觉就像钥匙插错了孔，怎么拧都打不开锁，内心憋闷非常。 女法师不敢多问，她也很清楚自己不过是任由凡尔瑞法师玩弄的情人，连给他处理事务、管理产业都没资格。在凡尔瑞法师的其他学徒眼中，她的地位恐怕也就是比隐形仆役高一些，还不如能打能抗的魔像守卫。 凡尔瑞法师无奈洗漱一番，隐形仆役给他端来食物，还没等他开始享用，旁边传讯镜子一片七色虹光划过，显出一名身材高大、面容威严的法师，他看上去并不衰老，留着整齐的短须，身穿黑色皮质法师袍，天幕彩虹般的披风挂在肩头，轻盈摆动。 “拿撒吕依阁下！”凡尔瑞法师赶忙起身，哪怕隔着传讯镜子，他也表现得无比尊敬。 镜子另一侧，乃是奥秘之眼中，人称“虹彩城主”拿撒吕依，是一手建立虹彩城的传奇法师，也是“黄金智慧”米柯西生前唯一一名学生。 奥秘之眼不像五芒星之塔那样，由“飞弹女王”弥菲赛缇丝担任首席大法师，组织内不存在某一位身份最高的领导人。毕竟与“黄金智慧”米柯西同时代的赫赛肯与沙多万仍然存活于世，只是他们几乎不再插手具体事务，奥秘之眼内绝大多数法师也没有机会能亲眼见到他们。 但在最早这批老人物之后，奥秘之眼成就最耀眼、最突出的，便非拿撒吕依莫属。作为虹彩系列奥术的开创者，拿撒吕依集强大、智慧、激进于一身，他几乎代表了法师那永无止境的开拓进取，他建立的虹彩城，成为法师心目中的“圣地”。 也是因为如此，“虹彩城主”拿撒吕依周围有一大批追随者，如果非要问谁是如今奥秘之眼的领导者，不管是不是法师，大多数人估计都是回答拿撒吕依。 虽说凡尔瑞是“凋零死月”赫赛肯的学生，可他这位老师从来没有庇佑学徒的习惯，因此凡尔瑞在进修完毕后，毫无疑问投靠了“虹彩城主”拿撒吕依，并且获得重用。 “凡尔瑞，虹彩天弧监测到新卡美洛城一带有强烈的奥能振荡，你那里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我等了半天都没见你汇报。”拿撒吕依语气随和，没有多少逼人态势。 但凡尔瑞闻听这话，后背冷汗直冒，赶紧说道：“拿撒吕依阁下，新卡美洛城目前并没有发生任何激烈战斗，我们只是维持对各方的监视跟踪。” “虹彩城主”似乎对这个回答不太满意：“我很清楚，你们都认为新大陆殖民地独立建国之后，就可以躺着享受大把财富，不再需要劳碌奔忙。但你最好搞清楚，这样一劳永逸的好日子并不存在，尤其是如今这个时代，所有人都在不断追求进步和突破，你们要是安逸下来，整个奥秘之眼都将落后衰败。” 凡尔瑞像是仆人般低头不起，完全不敢反驳。拿撒吕依的作风在法师之中堪称高尚，他从来不会沉迷于声色享受，几乎所有心思都在让奥秘之眼变得强大和改良奥术这些事情上。就连身边的女人都是他本人的异性克隆体，专门辅助他进行魔法研究，而不是单纯用来发泄肉欲。 “我明白。”凡尔瑞紧张回应道：“对了，之前提到部分法师可能投靠到俄格亲王手下，不知拿撒吕依阁下打算怎样处理？” “无法挽回的，就彻底消灭。”拿撒吕依说道：“这些人已经不是法师，更像是庸碌的官吏或者庄园主，只剩下维护自己那点卑微利益的念想，没有在奥术之道上继续开拓的精神。留着也是污染法师这个行列。” 平铺直叙的话语，如同是神明下达的审判，“虹彩城主”跺跺脚，新旧大陆都要感受震动，万千生灵的存亡尽操在掌，是连阿莱翁三世皇帝都无可企及的至尊权威！ “奥能振荡的事情调查清楚。”拿撒吕依说道：“当初总督官邸地底有一座古代巨人遗迹，早早就被无知土著损毁作废，应该与这相关。” 凡尔瑞试着问道：“那关于总督官邸的防护……” “我近来正与精灵会晤，暂时抽不开身，没有我出手，你们不可能从外部破解那座魔法堡垒的防护体系。”拿撒吕依说道：“俄格亲王不是要整顿财税吗？还联合教会神棍拉拢底层民意？行啊，把他的钱粮供给全都断了，让富豪们联手把粮价抬高，先饿死个千八百人，让那帮神棍没有钱粮施赈救济，然后将亲王的党羽有一个算一个，统统铲除！” “遵命。”凡尔瑞低头答应，明知这事很不好办，却也只得硬着头皮接下来。 …… 帕丽娜从温暖的大床上苏醒过来，枕边不见人影，只剩下她自己一人。 帕丽娜想起昨天夜里的疯狂，她与玄微子足足搞了一晚上，从沙发到餐桌，从浴池到床铺，留下了斑斑痕迹，让整个客房内弥漫着浓烈**的气息。 这位拥有妖精血脉的传奇女术士，无论是体力还是欲望，都尤为强大，在玄微子的不懈操弄下，多年以来的欲壑得以填充，让她极为满足。 特别是那一波又一波的心灵异能，击穿了传奇术士的意志豁免，狠狠撞入意识深处，不加约束地释放出来，让帕丽娜感受到灵与肉的双重愉悦。 帕丽娜身子蜷在被窝中，感受着身体中美好余韵，此时卧室房门打开，就见玄微子一脸严肃淡漠，问道：“你跟艾丝梅朵是什么关系？” 帕丽娜闻言一愣，似乎还没反应过来：“你怎么了？我……” “昨天晚上我侦测到你的记忆，发现你是得到艾丝梅朵的指引，所以才来找我的。”玄微子的态度完全不像是刚经历一场缠绵交欢。 帕丽娜坐了起来，用被子掩住姣好身材，正色道：“你觉得我是在骗你吗？” “你之前的态度让我生出疑心，我很好奇，我那位老师艾丝梅朵还跟你说过什么？”玄微子问道。 帕丽娜眉眼一挑：“怎么？你不是心灵术士吗？昨天晚上那么多的机会，都没有把我的记忆全部探查完毕？还是说你就顾着自己爽了？” “我自己探查，跟你主动说明，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情况。”玄微子神态沉肃。 帕丽娜轻笑道：“艾丝梅朵不是你的老师吗？怎么你还要来问我？” “刚才我去‘暮光妖精’的地下酒窖查看过了，她不在。”玄微子说道。 “啧，你们这对师生，难道都有偷酒喝的癖好吗？”帕丽娜避重就轻，一摊手掌：“正好，艾丝梅朵说了，她喝的酒都记在你头上，给钱！” 玄微子弹了个响指，帕丽娜只觉得小腹一阵灼热，低头一看，自己小腹位置忽然出现一片类似花朵绽放的粉红纹路。 “这是封印灵纹，能够限制你的施法能力。”玄微子直言道。 “你——”帕丽娜面生怒意，正要起来强行施法，结果玄微子再弹响指，灵纹红光一闪，让帕丽娜顿感电流过体，娇躯一颤，整个人失力倒下。 “病从口入，这可不光是说吃饭喝酒的嘴。上下两张嘴都不要随便放任外物进入啊。”玄微子上前抬起帕丽娜的下巴：“你昨晚索求凶猛，不也是只顾着自己爽吗？连我给你烙下封印灵纹都没有察觉，现在这东西已经跟你的生命结合起来，就算是‘裂解术’都不好使了。” “你究竟要做什么？”帕丽娜浑身上下提不起力气，偏偏又压抑不住小腹升起的欲火。 “你只要乖乖回答我的问题就行。”玄微子说道：“现在告诉我，你跟艾丝梅朵是什么关系？” 帕丽娜只得答道：“我们很久之前便认识了，是她指引我晋升为传奇术士。我跟她偶尔会碰面，但从来都是她主动找我。” “这次也是她让你来找我的？”玄微子问道。 帕丽娜回答说：“这是至高妖精的命令，他们要我来找你。艾丝梅朵就刚好出现了，她还说你的本体在‘无尽复仇风暴’中。” 玄微子表情变得有些深沉，就算知晓新卡美洛城的玄微子是化身，也不太可能侦测到本尊的具体位置，没想到居然被自己这位便宜老师知晓了。 在原本奥兰索的残缺记忆中，他的老师艾丝梅朵就是一位靠着给人看相算命的灵媒师，平时驾着大篷车到处晃荡、居无定所，没有什么高明本事，原本的奥兰索选择离开。 后来在柴堆镇重新见到艾丝梅朵，玄微子发现她其实掌握着相当高明的心灵异能，但也没到太过超凡的地步。而且碍于自己占据了奥兰索的身体，玄微子也没打算跟艾丝梅朵有太深交集，省得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可现在看来，奥兰索这位老师可谓是极不寻常，就连玄微子都对她大为低估了。能够指导帕丽娜晋升传奇层次，察知到玄微子本尊身处“无尽复仇风暴”，这种事情哪怕是传奇法师都难以凭预言法术侦测到。 玄微子去处理“无尽复仇风暴”这件事，只有极少人了解，他们也不可能泄密。要么艾丝梅朵能够不留痕迹地探知到相关人员的记忆，要么就是有着不可思议的预言感知能力，那恐怕是比玄微子本尊借海波天风洞窥千哩还要深远的眼界。 当然，这还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奥兰索这个躯体，与艾丝梅朵有某种特殊联系，以玄微子如今修为境界都没法察觉。 可是这样看来，不光是艾丝梅朵高深莫测，就连原本的奥兰索，可能也有些不为人知的故事了。 玄微子刚穿越到这个世界时，奥兰索此人已经是一具失去灵魂的空壳，记忆都是残缺不全的。就连心灵异能也是玄微子重修丹道过程中，从星界半巨人那里一步步再度学会的，并非完全从奥兰索那里直接继承所有施法能力。 可是作为心灵术士，有时候也不禁自问，记忆本身是否就一定可信呢？要知道惑控系灵能中就有一道“篡改记忆”，如果是被某些手段通天的心灵术士，将一个人的全部记忆完全重塑篡改呢？搞不好连人格、信仰、价值观和一些个性习惯都能重新构造，这样一来，连“自我”这个根本主体都被消解，还有什么是“真实”的呢？ 如果换做是普通人，哪怕是高等施法者，这一下估计连自我存在这个基础也要动摇。好在玄微子不光是心灵术士，他上辈子就经历过苦海劫数洗炼神识，炼就纯阳元神，将真我自性完全凝炼，这是深刻修行才有的境界，真实不虚。 第315章 众生谋 “她这是要算计我？”玄微子立刻冒出这个念头。 以艾丝梅朵的本事看来，她应该发现了如今的奥兰索不再是自己那位学生，那便没必要对玄微子抱持什么善意。 如果说玄微子在常青城星纲法坛的庇护下，不方便动手，那等玄微子离开常青城，或许就有机会。何况艾丝梅朵也知晓玄微子本尊就在“无尽复仇风暴”中。 至于心灵术士的较量，也未必真要面对面地施法战斗，艾丝梅朵本人还没现身，就藉由帕丽娜的话语，让玄微子吃了个小亏，起码在情报信息层面上，玄微子身在局中一度不自知，若非本尊察觉有异，化身恐怕还没那么快反应过来。 如果玄微子是一个毫无根基的穿越者，估计这下会生出很强烈的自我怀疑，可曾经修成地仙位业的高人宗师，又岂是会被这等算计动摇道心？ 只是艾丝梅朵对玄微子的态度，目前仍是难以揣测，善意说不上，可好像又并非敌意。 “艾丝梅朵让你来做什么？”玄微子继续朝帕丽娜询问道。 帕丽娜虽然一时失力，却面无惧色：“你不过就是一个拟象分身，如果是要对付你，派我这么一位传奇术士来，会不会太浪费了？” “一个能封印传奇术士施法能力的拟象分身。”玄微子说道：“只要你乖乖回答问题，我就解除你的封印。” 帕丽娜轻轻叹气：“你紧张什么？艾丝梅朵也没让我做什么，本来也是她提醒我，新卡美洛城将有灭顶之灾，或许只有你能够解决。” 玄微子皱眉道：“新卡美洛城的灭顶之灾跟我有什么关系？” “难道你要看着城中几十万人无辜受难？”帕丽娜问道。 “做事不能顺着情感来，而且光在这里谈无辜有什么用？现在斗争各方都是庞大势力，就算我拉上整个互保同盟进来，能够逆转局势吗？你确定不是朝着死更多人的方向狂奔？”玄微子反驳道：“你好歹也是法赖家族的大人物了，这点道理都不懂吗？” “暮光王廷的妖精，起码都是爱好和平的。”帕丽娜说道：“这是我们的本性，乐于斗争的人类是无法了解的。” 玄微子松开手，说道：“想必暮光王廷是一个很富饶的环境吧？或者说妖精不用像人类，每天为了生计奔波劳碌，也不用为了提升能力而艰难奋斗？” 帕丽娜微微点头算是承认，玄微子叹气道：“好地方啊，不知道人类能不能在暮光王廷中长住？” “我奉劝你不要胡思乱想，普通人进入暮光王廷，头几天也许还好，可是越往后，往往无法承受环境中充沛的魔力，从而导致身体发生异变，或者树化，或者石化。”帕丽娜说道：“除非是像我一样具备妖精血脉，或者体质与心智足够强大坚定，否则在暮光王廷中待得久了，连记忆也会被逐渐消磨殆尽，最终化为不朽雕像。” “你看，不同的环境造就了不同的生活态度。”玄微子说道：“人类活在这个世上，本身就是要作各种斗争。与恶劣自然环境作斗争，为了资源与异族别国作斗争，甚至为了不断进步，要跟自己懒惰和不思进取作斗争。我并不是说斗争就一定是好事，但这种情况是客观存在的，其背后有着复杂艰深的基础，人与人之间的战争杀戮，不过是流露到最表面、最激烈的斗争罢了。” 帕丽娜目光幽怨地问道：“你总是这么喜欢长篇大论地讲道理吗？” “我不说，你总是质疑，我说了，你又不乐意听。就当我没说。”玄微子说道：“在我看来，所谓的灭顶之灾，其实是极少数强大人物的争斗，民众没有改变和对抗的能力，他们不过是仰望天上的战火，你我这点微不足道的善意，对他们而言更像是另类讥讽。” “什么意思？” “既然你问了，那我就要说了。”玄微子两手叉抱靠在墙上：“就看新卡美洛城眼下几十万人，尤其是绝大多数平民，你觉得他们面对奥秘之眼与教会的相互厮杀，能够起到什么作用？助威呐喊？还是那点零碎的教会捐赠？” 帕丽娜沉默不语，玄微子干脆说道：“你也明白了吧？无论是法师还是牧师，他们的能力并不建立在广大民众的基础上，起码并不是直接关联。诚然，大多数施法材料也需要种植园、采集地和矿场的产出，但是把这些具体材料转化为暴力、那个最关键的机制，并不掌握在民众手上！ 民众如果要反抗，那就去杀，总有人愿意干活的，人类不肯干就去奴役半兽人、蜥蜴人、蛇人，这样一来，人类民众为了讨生活，反倒要比过去更加卖力工作。你跟我说新卡美洛城的灭顶之灾？睁开眼睛看看，对于普罗大众而言，他们哪天不是艰难求存？屠刀一瞬落下，跟长久奴役的折磨，在我看来并无区别。” 帕丽娜说道：“教会也时常会施赈救济，扶助贫苦。” “教会做这种事，我尊敬他们，但也仅限于尊敬。”玄微子毫不忌讳地说道：“可这就像是上位者赠予下位者的恩赐，万一他们不施赈救济呢？” “那教会的信众会大大减少的，到时候……” 玄微子打断帕丽娜的话语：“到时候会有另一个教会，或者别的什么组织，这里派面饼麦糊、那里发被褥衣物，收拢散乱的人心信仰，从此崛起。就像常青城的星辰教团，也有很多低级祭司和医师到处巡游行医，他们遇到贫苦人，也会救济一番。” “星辰教团不就是你主导下创建的吗？你对自己的教团也是这种评价吗？”这回轮到帕丽娜不解了。 玄微子深深叹气道：“指望一位目光长远的强者或君王，带领一群英明强干、自制廉洁的精英，去建立良好安定的社会秩序，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无论是君王还是精英，也会老、会死，甚至在死之前会变，变得不再自制廉洁、不再一心奉公。 而且精英们也会有子女家人，他们的子女家人需要更多的享受、更高的权位；为了维护权位、克服衰老、战胜死亡，君王与精英们会不惜一切代价，凭权势、占利益、行剥削，到头来，不还是旧事重演？” 任凭玄微子丹道修为精湛、成就半仙之体，他也不觉得自己有本事转变这种形势。实际上他隐约预见到星辰教团的未来。甚至用不着未来，之前围绕莱洛和南蒂的情况，便是征兆。 “难道就没办法解决吗？”听到玄微子的话语，帕丽娜心底里莫名有些畏惧，眼前这个男人对于自己的事业有着超乎寻常的深刻批判。 帕丽娜不知道，玄微子这个化身，其根本立足点便是本尊的自省反思，可是想得越多，有时候就越觉得无可奈何。 玄微子沉默思忖，就算日后本尊重证长生久视的地仙境界，又有不会腐化堕落的道心，一心救苦解厄，可他能够让别人跟他一样吗？而且被尘缘牵羁的结果，也不是追求仙道的玄微子想要的。或许只有天空歌者那种山川地祇会这么做，可那也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贤明君王而已。 “解决？至少眼下不可能。”玄微子说道：“这里的问题不是出在有没有贤明君主、众多精英，而是民众自己没有力量！他们没有知识、没有自觉、没有组织！再怎样努力埋头生产劳作，不过是牧羊人眼里等待薅羊毛的肥羊，要是膘肉长多了，就该宰了！” 帕丽娜眨眨眼，流露出一丝好奇目光：“你的意思是说，让更多人掌握法术？但普通人学得起吗？就算像你在常青城那样，近乎无偿地传授心灵异能，他们又学得会吗？” “所以我说不可能。”玄微子说道：“哪怕排除学习和使用法术的成本，不论是奥术、神迹、灵能又或者别的施法类型，在族群中能够掌握的人数都是极为有限的，这点根本不是普及教育能够改变的。 但是……如果跳出法术的范畴，而是看能量、物质与信息的传递组合，要是出现重大的变化或革新，让大多数人参与能量、物质与信息的获取，并且以此为基础发展出配合的组织形式，而并非由少数施法者垄断掌握，这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帕丽娜问道：“你难道有办法了？” “有个屁！”玄微子笑骂道：“我要是有早就拿出来了！扯这么一大通，就像在说只要有钱什么都能买到手，问题就是没有钱！白扯！” “你这话让我想起奥秘之眼制作的奥法能核了。”帕丽娜说道：“不过那主要是由‘虹彩城主’拿撒吕依制作，还有一批高等法师参与，据说可以让一座岛屿长久浮空不坠，并且还能便于施展传奇法术。” 玄微子从五芒星之塔那里了解到，奥法能核是用不动冰地一个神性存在制作，而那显然就是卡斯塔的本体，是比自己封印的那个传奇怪物分身还要强大的存在。 “这下传奇法师不光垄断获取能量的机制，而且对暴力的垄断越来越显著了。”玄微子感叹道：“搞不好未来衡量法师的标准，就变成是否可以制作奥法能核了。到那个时候，一座座浮空岛高悬天际，传奇法师及其扈从就彻底成为另一类族群，俯瞰着地面众生，届时机会将更加渺茫。” 帕丽娜还是没明白：“如果能制作更多的奥法能核，应该会是好事吧？说不定传奇法师中也有乐意跟平民分享的好人呢？” “这不还是回到我刚才说的那种情况了吗？没有半点变化！”玄微子冷笑道：“等到了要指望‘好人’、‘善人’的程度，那这个社会的败坏也可想而知了。好坏善恶都是一定社会形式基础衍生的价值判断，从来就不是重点。传奇法师能做好人，他下一刻拿整座城市民众生命来做试验品，也没谁能阻止他。是不是好人还重要吗？不过是这种赞誉恰好满足了他的虚荣心，就跟讨好一个小孩差不多。只可惜这个小孩哭闹起来，可能是翻天覆地的景象。” “你这有些危言耸听了吧？传奇法师并不是疯子，他们都是有着高度理性的大人物，也有各自的利益算计，不会没事就大肆杀戮的。”帕丽娜微笑起来：“我见过的传奇法师，应该比你多，对他们还算是有所了解。” 玄微子皮笑肉不笑：“你就当我是危言耸听吧。” 见对方没有认可，玄微子也懒得多扯了，但他确实隐约有些预感。传奇法师确实不是疯子，但为了追求足够庞大的利益，推动巨大杀戮，甚至给一座城市带来灭顶之灾，也未尝不可能。 说不定艾丝梅朵有更清晰的预感或判断，所以才主动跟帕丽娜提及。只是不知道，为何她会说新卡美洛城的灭顶之灾，也许只有玄微子能够解决？他目前打算是坐观奥秘之眼跟俄格亲王和教会争个你死我活，玄微子本人不打算掺和其中。 “真是奇怪啊，我们居然会聊这些事。”帕丽娜趴在绵软大床上，手撑着下巴说道：“你有没有想过到帝国元老院混个一席之位？我可以给你安排哦。” 玄微子指着自己：“我，常青城的领主、‘心灵公爵’，去帝国元老院？你没搞错吧？” “元老院就是一个瓜分和交换利益的场所，就算你是互保同盟的领主，也可以加入元老院，让帝国维持表面的权威。”帕丽娜说道。 “这就是你的打算吧？一方面维持帝国表面上的和平，另一方面好给你们法赖家族在元老院安插盟友。”玄微子摇头道：“你别想了，现在帝国的形势，已经有越来越多人看明白了。我现在加入元老院，是嫌命太长吗？行将就木的人，给他灌什么药都不管用了。” “帝国真的没救了吗？”帕丽娜不禁问道。 玄微子说道：“我劝你给法赖家族找好退路吧，现在还有机会。否则真到了分家算账的时候，你们这种多方下注的角色，恐怕会成为各方合力瓜分的对象。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中立’的，大多数所谓中立，不过是依托强权的妥协，要么乖乖顺从，要么就是被撕成碎片！” 第316章 推心置腹 见帕丽娜表情复杂，玄微子说道：“我不管艾丝梅朵有什么意图，既然连至高妖精都要你来找我，那我也把我的态度挑明了跟你说。想必至高妖精也不希望看到自己在现实的势力，最终跟帝国一块殉葬吧？” “听你的意思，我们法赖家族过去的做法都是错误的？”帕丽娜质问道。 玄微子回敬笑容：“不同时代、不同环境，自然要采取不同的应对方式，哪里有固定不变的做法？在我看来，法赖家族跟奥秘之眼、五芒星之塔这些法师组织不一样，你们并非是作为开拓的主要力量，而是享受着殖民开拓带来的利益。 现在要开始对内部重新分配，你们是躲不了的。按说这件事过去十年就应该做了，否则帝国军团干嘛要跟部族大联盟停战呢？奥秘之眼锐意进取，开拓通往精灵国度的航路，却也只是将濒临爆发的内部矛盾短暂压制罢了。” 帕丽娜听懂玄微子的意思，说道：“法赖家族可不会任由他人欺压瓜分。” “被我烙下封印灵纹的人就别说大话了。”玄微子抬手指着对方，脸上带了几分得意笑容。 帕丽娜手指动了动，周围妖精光尘飞旋，化作几支荧光闪闪的箭矢，对准了玄微子，内含不可小觑的魔法能量。 “你不会真的觉得，已经完全控制住我了？”帕丽娜趴在床上，裸呈雪白身躯，摆动着小腿。 玄微子脸色微怔，然后点头道：“不愧是传奇术士，或者我对妖精血脉的了解还不充分。” 玄微子在与帕丽娜交欢过程中，也施展心灵异能来强化对方知觉感官，让帕丽娜大为享受之余，其实也是玄微子探知这位传奇术士身心魂魄的时机。 什么望闻问切，都不如亲身实地深入一番来得透彻详尽。 与法师、心灵术士或德鲁伊不同，术士依赖身心与某种魔法效应的亲和性来施展法术。这种亲和性或许来自于特殊血脉的传承，也有可能是某种特殊异变，在魂魄层面生成为类法术能力的发动“器官”。 在法师们看来，术士施法就如同诗人画家的艺术创作，是天赋和磨练的成果，并不依靠缜密精细的逻辑演算，也并不靠每日捧着法术书来记忆法术。 相比起法师通过不断研习和施展奥术，受魔法能量一点点改变身心，术士的血脉中天然流淌着魔法，生命中与魔法效应的亲和，让他们更多是尝试向内发掘自己的潜能。 在大伦底纽姆帝国内，术士是极为少见的，毕竟帝国建立之前，术士血脉几乎被各种原因迫害到断绝。法赖家族的施法者，对外大多声称自己是法师，有部分族人也确实是以术士天赋兼职了法师。 玄微子没深入了解过其他术士，就帕丽娜的情况来看，她能够自如勾招自然能量滋养身体，可以不吃不喝维持生机，类似道法中餐霞饮露、采风食气的辟谷之功，而且帕丽娜的肉体青春常驻、生生不息，寿数远超凡人。仅论身体层面，不比玄微子本尊的半仙之体要差，可谓是绝佳的双修炉鼎。 其次，传奇术士对妖精血脉潜力的发掘，让帕丽娜与暮光王廷保持着某种特殊联系，使她的法术绕开了封印灵纹对魂魄的禁制。如果玄微子没料错的话，帕丽娜在反魔场中也施展少量法术。 这就让玄微子深感兴趣了，因为反魔场能够压制各类魔法效果，绝大多数法术、类法术与相对稳定的超自然能力，在反魔场中都会失效，魔法物品也没法运转。 当然，部分法术如“力墙术”、“虹光法球”、“虹光法墙”，并不受反魔场影响，传说一些高等神器也不会被压制。此外就是与个体生命和技巧高度结合的特异能力，也可以在反魔场中施展。 玄微子发现，反魔场对魔法效应的压制，其实是针对法术的内在结构。所以像“力墙术”这种能量单一、可结构相当稳固的法术，反魔场无法压制，连“解除魔法”也不能破坏。 于是在此之前，玄微子认为要克服反魔场，唯一的办法是转化自身魂魄与生命层次，使得魔法效应与自我身心深度融合，形成能够抵抗反魔场的特异能力。 不过如今玄微子明白了，这并非是唯一的办法。让自身与某种特殊存在保持联系，而这种联系又足够深，也能无视反魔场而保持一定的施法能力。只是这种联系，必须要深刻到足以说是“生命归宿”的程度。 帕丽娜作为传奇术士，她不光是血脉天赋的潜力被深度发掘，她的存在，就是暮光王廷在主物质位面的呈现，身心魂魄都展现着暮光王廷的特性，玄微子化身施展的封印灵纹都无法压制。 “知道我的本事就好。”帕丽娜翻身伸了个懒腰，摸着小腹的封印灵纹：“我已经回答了你的问题，还不赶紧给我解除掉这东西？” 玄微子没再纠缠，轻笑着一挥手，撤去了封印，帕丽娜低头瞧了一眼，问道：“怎么纹路还没消除？” “这是我留在你身上的痕迹。”玄微子上前说道：“让你永远都要记住我。” 帕丽娜任由玄微子将手按在自己雪润肌肤上游走挑逗，轻轻呻吟起来：“你就这么想让我记住你吗？我……啊~可是你这样表现还不够……嗯、嗯呀~” 玄微子顺势压上，寸寸深入地逼问道：“表现？你这是跟我讨价还价吗？” 帕丽娜雪肤潮红、娇躯微颤，明明愉悦近在眼前，她还是保持住一丝清醒理智，试图将玄微子拒之门外：“我要为法赖家族着想，我们需要在互保同盟境内中开设更多产业，保证利益的同时，还要获得相应地位！” “没问题，不光是互保同盟，部族大联盟内我也可以给你推荐安排！”玄微子大举挞伐起来。 帕丽娜娇吟一轮，又赶紧伸手推开玄微子，打断进程：“我、我们法赖家族的人也需要学习更多魔法技艺，五芒星之塔、星辰教团还有不凋金花会要对我们敞开大门！” 玄微子邪魅一笑：“可以，但你要先对我‘敞开大门’啊。” 帕丽娜手臂一软，放任玄微子无情侵攻，兴高采烈之际，帕丽娜又赶紧并腿阖户，神态慌乱，双眸近乎失焦，口吐芬芳热息：“还有，我、我要在常青城设立妖精庇护所，这件事必须尽快去做，让我能够转移部分族人！” 玄微子笑道：“这事不难，但就要看你的表现了。” 帕丽娜无言以对，只是默默分开，四肢如同妖异藤蔓缠上了玄微子。 这一刻，满庭春色。 …… 温特捧着一个陶碗，里面是墨汁般的难闻药水，小心捧到一名卧床病人边上。 那名病人半边身子长着奇怪瘤子，脸上还有瘤子破裂流出红黄夹杂的脓水，让温特生出一阵反胃作呕。好在他从小就见识过类似病人，勉强忍住。 这种让半边身体张瘤子的怪病，叫做半身肿，传闻是新大陆土著传染给殖民者的。殖民开拓早期，帝国摧枯拉朽般毁灭了沿海的土著部族，但也有许多士兵和拓荒者染上这种怪病。 一开始是半边身子手脚失灵，通常表现为偶尔拿不住东西，或者自己绊倒自己的蠢样。可当病情悄无声息地加重，半边身子就会麻木僵硬，体表浮肿。 等病情到了这个阶段，如果再不赶紧治疗，很快就会再度恶化，浮肿加剧，长成大大小小的囊肿瘤子，另外半边完好的身体，仿佛被瘤子吸干了血肉活力，变得灰败虚弱、骨瘦如柴。 偏偏得了半身肿的病人不会立刻死亡，而是维持着半边虚弱、半边瘤子的惨状，身子但凡动一动都会感觉无数针扎般的痛楚。咀嚼吞咽都会变成酷刑折磨，很多病人就是因为得了半身肿后无法进食，最后竟然是活活饿死的。 半身肿一度被认为是土著施放的邪恶巫术，后来帝国掳掠了许多新大陆土著为奴隶，发现他们当中也有少数人会感染这种病。 温特依稀记得自己父亲是帝国军团的士兵，而他母亲则是一名土著奴隶，根本不是父亲的妻子。母亲除了生下他与妹妹，还要给家里的女主人做各种家务和苦活。 后来传来父亲在前线战死的消息，收到抚恤金后，女主人对温特他们的奴役更加不留余地，甚至还扬言要把温特的妹妹卖给妓院。 可是后来女主人也染上了半身肿，没半个月就一命呼呜。 在新卡美洛城想要治疗半身肿，要么花大钱从炼金术师那里购买治疗药剂，或者祈求大礼拜堂的圣职者施展神迹。 然而普通军团士兵家庭，也未必能立刻拿出购买治疗药剂的现钱。而教会圣职者每天能够施展治疗神迹也是有限的，新卡美洛城这么大、人这么多，每天在大礼拜堂外排队等待治疗的人，已经形成了花钱买排位的行当，那价格不比治疗药剂便宜。 更何况，温特也不希望那个用皮鞭抽自己的女主人能够活下去，他还记得女主人临死之前那半张溃烂流脓的脸庞。 女主人死后，温特一家身为土著奴隶，被卖到贫民窟附近的洗衣坊自生自灭，母亲几年后也死了，只留下温特和妹妹，在贫民窟中艰难求存。 温特早就恨透了这个充满恶臭与穷困的贫民窟，他让妹妹假扮男装，以免被坏人盯上，兄妹二人除了干些零工杂活，就是给帮会打下手，挣点小钱。 但总有一天，温特要逃出这个屎坑，他想过上不再忍饥受冻的好日子，他想变成北城区那些富丽堂皇大宅子里的有钱人，他要天天吃烤羊排、炖鹿肉，桌子上一定要摆满金铃铛街拐角那间糕点铺的面包，而且必须是新出炉、热乎乎的…… “噗——” 床上半身肿病人张口吐出药水，艰难呛咳，原来是温特顾着想象，没留意手上动作，端着陶碗一直给病人灌药，忘记得了半身肿的人必须慢条斯理地照顾。 “啧，麻烦死了，这家伙怎么还不死？”温特腹诽道。 “怎么了？”这时有一道身影钻入低矮窝棚，温特回头一看，是之前救下自己兄妹二人的米妲。 “米妲小姐，他、我……”温特一时慌张，想要辩解掩饰，却语无伦次起来。他可是见识过米妲的本事，曾经被自己视为洪水猛兽的雷霆会，就是被这个跟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少女给铲平的。 米妲二话不说，接过温特手中陶碗，不顾脏污地扶住床上病人，将他头颈微微托起，小心翼翼地将碗中那墨黑药水，喂给病人。 “给这些病人灌药，一定要小心，还要给他们吞咽和喘息的间隙。”米妲对一旁温特说道，语气清冷。 “哦……”温特轻轻应声，自从贫民窟的几个帮会被这位米妲小姐和教会那位卓穆大叔一块扫荡过后，他们就开始大搞什么施赈救济。 其中主要一项工作就是为贫民窟的民众治疗伤病，来自帝国本土的教会圣职者无私地施展治疗神迹，可这样远不足解决问题。这时米妲小姐主动出面，用神奇的方式制作各类药剂药水，无偿分发给病人。 在米妲小姐和卓穆大叔的安排下，贫民窟中还进行整顿，特定划分不同区域，将病人集中安置起来。同时发动民众打扫街巷、清理垃圾、挖凿水渠。大半个月下来，虽然还是那些窝棚旧屋，但贫民窟中竟焕然一新，连空气中的味道都变了。 当然了，安置病人的区域，主要是米妲小姐用大锅熬煮的古怪药味，反正温特打死也不愿意喝那漆黑药水。 “好了，让这个病人安静休息。明天再服用一次，情况好转就可以给他外敷药膏，慢慢让囊肿脱落，很快就能痊愈的。”米妲说道，给病人盖上被子。 两人走出窝棚，米妲将陶碗递给温特，她正要离开，却忽然回头问道：“温特，你不愿意留在这里照顾病人吗？” 被戳穿内心想法的温特，顿时紧张不安起来，揪着裤腿说道：“不，我、我……” “不用勉强。”米妲说道：“现在雷霆会已经被消灭了，没有人会强迫你做什么。” 温特微微放松下来，这些天他也发现了，米妲小姐其实是非常善良的人，她对待病人，从来没有半分嫌弃。明明贫民窟遍地的污秽腥臭，一些病人的情况就连温特都觉得不堪入目、难以忍受，米妲小姐却视而不见一般。 这让温特与米妲小姐单独相处时，总是异常紧张，仿佛肮脏的不是窝棚病患，而是自己的内心。 第317章 危机逼近 温特当然不会急着离开贫民窟，他很清楚要在新卡美洛城讨生活，自己和妹妹这种底层贫民是没法混出头的。 可眼下机会来了，相比起从帮会混混的手指缝里捞点铜板碎银，如果傍上法师老爷，那说不定转眼就能咸鱼翻身了！温特还不知道米妲是心灵术士，反正在他眼里，能够施法的多半就是法师了。 温特跟着米妲来到熬煮汤药的空地，墙壁边上架起了好几个黑铁大锅，里面是噗噗冒泡沸腾的漆黑药水，散发着有些呛鼻的气味，有一个身材极其高大的壮汉，领着几个人看顾炉火，一碗接一碗地盛出药水。 “米妲，你回来得正好。”高大得几乎能投下阴影的迈昂走近，不经意地扫了温特一眼，有些呆滞的目光闪过难测意味，他拿出两面木牌，上面篆刻着怪异符文：“这两道灵符效力已经消耗完了，我没办法为它们充能。” 米妲接过还沾着墨黑药水的木牌，五指轻握，银光在符文间流转，问道：“迈昂，你过去长期跟在老师身边，难道没有学会如何制作灵符吗？” 迈昂抬眼望向温特，这位年轻人很识趣地走开，却还是竖起耳朵偷听。 “我更擅长让心灵异能的展现异于原来形式，让持续时间更久、影响范围更大，或者是类似法师极效、强效的超魔专长。”迈昂说道：“眼下重点不是这个，我听到一个消息，贫民窟可能要断粮了。” 米妲问道：“你从哪里听说的？” 迈昂抬手敲了敲自己额头：“我一直监听着整个贫民窟，卓穆手下的教士跟他汇报，前些日子城中粮价飙升，今天开始已经有好几个批发面麦的商铺关门了。” 米丹微微皱眉，她小时候也是挨过饿的，与火舞城罐头街不一样，新卡美洛城的贫民窟是一大片极其密集的窝棚旧屋，位于城中东南角，毗邻码头、地势低洼。人数经过教会初步点算，将近一万，贫民窟本身就堪比一个小城市了。 这里的贫民基本都做着最卑微低贱的活计，有点力气的男人成群结队到码头港口做零工，或者满城乱逛收捡垃圾；女人白天给码头工人缝补洗衣，晚上出卖肉体，都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贫民向来都是干一天活挣一天食物，就算是之前贫民窟里的帮会老大，也不可能囤积太多粮食。好在贫民窟离着海边较近，有些人干脆到海边钓鱼拾贝。部分脑袋灵光的，居然还在狭促逼仄的贫民窟里种起了麻叶草——当然，过去也是被帮会牢牢把持的。 可以说，新卡美洛城的贫民窟，就是一座城中之城，这里面的贫民过着与富豪贵族、中产市民截然不同的生活，他们在这片污水横流、臭气熏天的环境中，有着自己独立的生计。大多数人一辈子连金币都没见过，邻居也许就睡在头顶破布吊床上。更有一些贫民，全家十几口人，可能就一条裤子，男人穿上外出干活，女人就盼着有客人上门。 但再怎么说，这么大一个贫民窟每天都要消耗粮食的，而且只能从外界购买。过去把持贫民窟食物的，主要是本地帮会。现在帮会混混被米妲和卓穆一并扫清，就算他们上面还有靠山，也不敢来报复，于是为贫民筹措粮食这件事，自然落到教会头上。 一开始这件事还算顺利，毕竟教会要买粮食，有的是商家肯卖，甚至为了讨好结交教会的圣职者们，主动低价出售粮食。 可没过几天，也不知是谁最先传开，说行省总督视察粮食储备前夕，仓储区却忽然发生火灾，有大量粮食被焚。这个消息当天就上了报纸，传遍大街小巷，敏感的中产市民察觉异状，纷纷前去囤购粮食，让新卡美洛城的粮食价格一路攀升。 得知此事的行省总督派官员四处辟谣，可是不少商家手上的粮食已经被卖空，便提议要向总督的官方仓储采购粮食。 按理来说，帝国行省设立的仓储粮食，确实可以在城镇急需时低价出售，以缓解困境，可这件事必须要获得行省总督亲自许可。 但这回俄格总督却不打算出售仓储粮食，这就让市民大为困惑。不是说大火烧仓是谣言吗？既然仓库里有粮食，为什么不能卖呢？眼下又没爆发战争，从总督官邸那重重保护下调出一批粮食，以缓解市民需求，哪里有问题了？ 紧接着第二天，报纸头条便是《请问总督，为何冷漠坐视民众挨饿？》，其中还附有“吹笛人”著名写手的文章，大谈俄格总督如何私下从殖民地农场低价征收粮食，如何囤积居奇，高价贩卖至旧大陆。还爆出了俄格总督跟哪些商会合作，以及说明总督曾经跟旧大陆贵族在“暮光妖精”中机密对话的内容。 当天傍晚，没来得及购买粮食的市民就聚到总督官邸附近，开始游行示威，很快演变成与官邸守卫的肢体冲突。 “昨天其实已经有一批贫民被叫走了，到现在还没回来。”迈昂说道。 “被谁叫走，去哪里了？”米妲问道。 “当初逃走的一些帮会混混，还有他们靠山。”迈昂说道：“这伙人对贫民说，跟他们去干活有钱赚、管吃喝，然后就混入示威人群里了。” 米妲沉默一阵，问道：“你之前就知道了？为什么不阻止他们？” 迈昂反问道：“我为什么要阻止？” 米妲微微一怔，随即点头：“也对，这不是你的义务。” “也不是你的。”迈昂说道：“我虽然不知道这背后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是我能察觉到恶意。” “恶意？”米妲问道。 迈昂表情木然：“这座城市充斥着难以言喻的混杂信息流，投射在星界形成好几股怪异潮流彼此纠缠，民众不过是裹挟在其中的波浪。不同潮流眼下都在积累力量，万一达到某个界限，就会立刻爆发，演变成惨烈战争。” 米妲表情未变，只是略作沉吟，旁边偷听的温特登时不安起来，他可太清楚帮会混混驱使贫民去闹事的做法，忍不住问道：“城中是要发生什么大事了吗？” 米妲回头说道：“眼下新卡美洛城或许不太安定，如果你担心的话，可以趁早离开。” 温特还没挣到大钱，就这样离开新卡美洛城，跟那些在城外刨土的流民有什么区别？估计比现在混得还差吧？而且没有城墙的保护，就凭温特这细胳膊细腿，撞上一伙劫匪怪物就要丢掉小命。 “离开？不至于吧？”温特打了个冷颤：“你们是说有部分平民到总督官邸外游行？这件事以前就发生过，我记得当初是为了降低税收，赶走帝国军团，不让他们驻扎在新卡美洛城里。” “你对这件事很了解吗？”米妲问道。 温特回答说：“我……我的父亲当时刚刚在前线战死，送到家里的抚恤金也变少了，我妹妹她差点被卖到妓院。” 迈昂歪了歪脑袋，说道：“上次被赶走的是帝国军团，这次被赶走的又会是谁？如果不愿意退出，那肯定是要抗争的。” 米妲说道：“教会抄经院可是刚刚才来到新卡美洛城，如果他们不肯离开呢？” 温特没听懂他们两个的交谈，正要说话，旁边忽然传来声音：“谁要离开了？” 几人扭头望去，就见那名麻袍老人笑呵呵走来：“我听说了，贫民窟搞不好明天就要断粮，所以把大家凑一块，看看有什么解决办法。” 跟麻袍老人一起来的，还有那位叫做卓穆的虔心祈者，他朝米妲点点头，随即说道：“我这两天走了好几家商铺，发现他们确实没有存粮。” “呸！这些商铺背后都是同一伙老板！”麻袍老人叉腰骂道：“他们不知发什么疯，一起联手把粮价抬高，理由是今年播种的日子天气寒冷，粮食估计要大量减产。还顺便把罪责扔到互保同盟头上，说是他们霸占了新大陆最好的产粮区，还要限制粮食出口……眼下听说那位‘心灵公爵’也来到了新卡美洛城，市民们正要聚集到他下榻的高档酒店外示威呢！” 米妲脸色依旧宁淡，可心绪微微波动，罗莎莲从她的衣领冒出脑袋，悄悄对米妲说道：“这是要对奥兰索动手，估计情况不容乐观啊。” 卓穆干咳一声，说道：“不过我已经打听过了，德克弗德公爵在帝国行省有多处大农场，应该有充足粮食储备，我打算与院首上门跟公爵夫人商谈，并且邀请粮食商铺的老板们一起，为民众提供廉价粮食。” 麻袍老人不忿道：“这帮人眼睛里只有金阳币，他们才不会卖！除非你把剑架到他们脖子上！” 卓穆摇头道：“现在还没有到这种地步，而且我们也不会让他们白白付出。在吾主神迹之下，富人与平民没有差别。” 麻袍老人嘿嘿笑道：“说白了，就是拿教会的神迹服务来交换粮食。” 卓穆说道：“如果可以的话，这不就恰恰能救助到更多人吗？而且在教会引导下，富人们也知道如何施行善意。” “可要是他们不肯帮忙呢？”麻袍老人说道：“或者就表面上捐献那么一点，仍然维持着城内的高昂粮价。” 卓穆沉默片刻后说：“那接下来就与我们教会无关了。” 听到这话的米妲似乎想到什么，卓穆则说道：“我离开之后，你们自己要小心，我估计那些帮会混混可能会带人来报复。” “怕什么？有这个大块头在，我看谁敢乱来？”麻袍老人抬手拍了拍迈昂那威武雄壮的臂膀，对方却只是回以木然神情。 卓穆带着手下教士牧师离开贫民窟后不久，米妲还在那里照顾病人，耳边就忽然听见玄微子的传讯： “你收拾一下东西，在天黑之前离开新卡美洛城。” 米妲握着卷云碧玉佩，问道：“老师，城中是要发生战斗吗？” “今晚教会设宴邀请城内富豪，这是最后通牒了，如果再不选边站，估计总督就要带着帝国军团开始清算抄家了。”玄微子说道。 米妲问道：“帝国军团？他们不是离开新卡美洛城吗？” “那是俄格总督跟卡文迪什元帅搞出来的，他们俩就是一伙人！”玄微子说道：“别看现在那些市民朝着总督官邸闹事，俄格总督根本不在意。他从一开始就是要对城中富豪贵族下手，只有这样，他才有足够底气和财力独立建国。 如今城中富豪贵族，与帝国本土牵连甚大，如果不事先砍断这重联系，未来就算独立建国，境内也会有一大帮富豪与帝国暗通款曲，破坏新生国家的根基，这种事绝对不能容忍。” “奥秘之眼不会坐视这种事情发生。”米妲说道。 “是不会，但现在拖不下去了。”玄微子说道：“俄格总督肯定是不会拿出自家仓储粮食的，否则一旦投入到商铺市面，立刻就会被商会富豪高价收走，到时候民众还是买不到粮食，民众怒火仍然无法平息。 而这些城中富豪贵族，哪个名下不是有众多农场跟种植园？总督也没法跟他们在粮食市场上拼杀！与其开仓放粮，不如抄家清算，反正迟早都要这么做！” “这就是教会抄经院来到新卡美洛城的原因？”米妲这才醒悟过来。 玄微子说道：“我想俄格总督应该跟抄经院院首私下早就有密切联络了，至于抄经院的用意，本身也是复杂的，整顿新大陆教会也不假。可整顿教会组织是一个长期过程，远处帝国本土的抄经院，不可能一直盯着新大陆的，除非……” 米妲接话道：“除非抄经院也在新大陆找到自己的立足点，甚至成为一个国家的国教。” “神圣之主教会在帝国几百年的岁月中，一直没有登上国教的地位，虽然还能延续，但这样下去，难免会有衰败的危机感。”玄微子说道：“如今帝国皇帝倒更重视宣教院，那就别怪抄经院另觅合作伙伴了。” 第318章 顽固 “老师，我正在贫民窟照顾病患，暂时走不开。”米妲回答说。 这个问题让身在“暮光妖精”的玄微子沉默下来，他当然清楚米妲之前所作所为，自己其实乐见这种情况的发展。 同样的救助行为，玄微子本尊更多是将受苦之人视为可以随意试验拨弄的肉块，而米妲更多是出于共情，真切地怀有一颗救助苦难的心思。 “米妲，你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仁慈吗？”玄微子忽然问道。 “请老师指点迷津。” 师徒二人藉由卷云碧玉佩心灵感应，玄微子说道：“普通人的仁慈，是依赖于生理遗传作用下，受到外界刺激而形成的观念转变。这样的仁慈是脆弱的、是短暂，如同那些吃饱了撑的中产市民，看见路边模样可怜的猫猫狗狗，生出仁慈心念，做出救助举动。 我并不是说这样的做法有错，但这样的仁慈心念，是高度依赖于外部刺激下才能维持，如果行为本身碰壁……比如猫猫狗狗太脏，照顾起来弄得满身腥臭；或者猫猫狗狗数量太多，自家财富不足以喂养它们；又比如家人亲朋不赞同这种举动，惹来非议与责难……如此种种动摇仁慈心念，本身将无法维持。” 米妲问道：“老师您是希望我坚定自己的心念吗？” “不，坚定往往意味着顽固，修道之人一旦陷入顽固境地，便是道心蒙尘、元神蒙昧。”玄微子说道：“比如说吧，有些人照顾猫猫狗狗，自得其乐之余，这种感受继续刺激了本身的仁慈心念，以此反馈循环，形成一种既定难改的身心模式，认定自己照顾猫猫狗狗是正确的举动，甚至认为是伟大的事业。 旁人若是有一句指摘批评，便会立刻激起这种人内心强烈的对抗，因为顽固的心念已经让他们缺乏对外部环境的判断能力，甚至连自我矫正的能力都丧失了。而与外部的不协调，自然带来身心诸般不顺。 这种时候，仁慈心念继续僵持下去，只会是殃及身心。可是仁慈心念如果维持不下去，很可能会彻底颠覆旧有的身心模式，这未必是变回一般意义上的‘正常人’，而是从仁慈转变为不仁残暴，乃至于行止失常、判断错乱、颠倒无明，这就是我过去曾言的‘走火入魔’。” 米妲问道：“普通人也会‘走火入魔’吗？” “米妲，我方才说的事情，与照顾猫猫狗狗有关吗？”玄微子反问一句。 米妲回答说：“无关，实际上人可以对任何事物抱有仁慈之心……我明白了，但凡是具备灵智，都存在‘走火入魔’的可能，众生心中都有魔性。为了维持一种心念，从坚守走向顽固，甚至不能容忍与心念抵触相悖的现实。 这样的人，结果要么被现实彻底打垮击败，颓废难起、生机凋零；要么走向倾覆现实、狂丧难遏的道路，彻底陷入绝境之中，说不定还要把无辜之人和社会秩序拖入同样狂丧昏乱的境地。” 玄微子沉默半晌，只得说道：“正是如此。” 有时候徒弟悟性高超，往往可以举一反三、触类旁通。有些事情玄微子两世为人才堪堪领悟，米妲却是一点就透。 “不过嘛，世上大多数人，也不至于走火入魔，一般人的心念也不会膨胀顽固到那种程度。”玄微子补充道：“还是拿照顾猫猫狗狗举例，其实很多人只是看见小动物可爱又可怜，出于一时爱心而去照顾，在实践中稍稍碰壁，他们就知道退缩了，尤其是自诩中产的小市民，若论‘自爱’，没有人比得过他们了。” “老师，其实他们那种算不上是真正的‘自爱’吧？”米妲说道：“那其实就是一种依靠物质生活装点起来、外表精致的利己主义，不过是靠着照顾猫猫狗狗，来满足无所适从、缺乏自我定位的空洞内心。” “看来你确实有所领悟了。”玄微子说道：“真正的自爱与真正的仁慈是相通的，人是依赖自己身体接收外界刺激而做出反应的，也因此形成‘自我’的基础轮廓。没有疼痛知觉，就不知道危险，没有甘甜美味，就不知道营养，这也是人赖以为生的基础本能，不需要人教。 但这种‘自我’只是身心知觉假合而成，这个基础上的‘自爱’，不过就是沉迷于某种身心模式，普通人认识中的‘意志坚定’、‘坚韧不拔’这些良好素质，基本就是对某种身心模式的认可与长久维持，同样是让元神蒙昧，非修道正途。” 米妲隐约摸索到无形关窍：“如果剥离掉身心知觉的干扰，就可以破除或者消解旧有的、顽固的观念判断，重新建立起‘自我’与身心知觉、身心知觉与天地万物的联系转化，因此明白自己立身处世并非只有一种方法模式。如同细针可以插入线索经纬间，编织出全新的花纹，寻常世人看见的，只有我留在布料上的花纹，却不知道我是穿梭自如的细针。” “这就叫做‘游刃有余’，不明此理，难得贵身自爱。”玄微子心下惊叹，米妲从自己的角度，领悟出庖丁解牛的真意。 “真正的自爱我已大略了解，还请老师指点真正的仁慈。”米妲说道。 玄微子干脆说道：“自我身心与天地外物无时不在联系与转化之中，当你能够真切领会这一点，就是把原来身心知觉界定的那个‘自我’，契入天地外物间，获得更大解脱的同时，身心知觉所触及的一切，也都属于‘自我’的范畴，明悟万物相齐，贵身自爱也就不再拘束于区区一身，视万物如视己身，体察事物之间联系与转化，寻找一个更良性、更完美的相处之道。这便是真正的仁慈，无偏无私，也并不依赖任何外部刺激而生成。” 按照米妲如今的修为境界，说这些其实有些早了，因为这后面还牵连着丹道修炼的高深次第，就连玄微子也还在摸索中途。 但玄微子确实重视米妲，他清楚眼下就是米妲精进的机缘，点拨传授就是要靠这种时候。 “我有些明白了，但还需要在实践中深入参悟。”米妲说道：“老师，我仍然打算继续留在贫民窟。您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 “该说的我已经说了，你自己掂量吧。”玄微子有些无奈，他最清楚修道之人是没法轻易说服的，这并非是顽固，恰恰是对修行的贯彻，毕竟修道并不能光靠定坐中领会。 中断了联系，玄微子在客房中捧着照影含光鉴，沉思不语，米妲的选择在他的预料之中。修道之人贵身自爱，那并非凡夫俗子的贪生怕死。实际上，贪生怕死也是一种顽固的心念，而且根植于身心知觉的底层刺激，尤难勘破。 只有勘破贪生怕死之念，破除身心知觉的重重遮蔽，方能忘形而集神炁，乃是修真通玄的仙道门径。 正如南华庄子所言，外天下而后能外物，外物而后能外生，而后能朝彻、见独、无古今，而后能入于不死不生。 “怎么了？”帕丽娜手中拿着传讯铁盒，此刻穿着一件精致的法师袍：“见你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难道是又有什么麻烦事了？” “没事。”玄微子回避过去，问道：“酒店外的人还在闹吗？” 自从帕丽娜跟俄格亲王会面后，过了才半个月的时间，新卡美洛城中的情况可谓是急转直下。什么粮价飙升、游行示威，显然都是有人在幕后推动，而且还顺便把矛头指向了“暮光妖精”中的玄微子。 “消停一些了。”帕丽娜不耐道：“要是在过去，这帮穷酸抠门的家伙哪里敢堵在‘暮光妖精’外？这里附近都是富豪宅邸，立马就会有巡逻的守卫把这些家伙赶走！” 玄微子笑道：“这就是中立的代价，既然我们不肯帮俄格亲王，那他当然会坐视我们遭遇不利，难道你要放开手脚，直接对那些示威人群施放法术吗？” “你以为我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帕丽娜轻轻咬牙道：“那些混迹在人群里的吟游诗人正巴不得我们出手施法驱散人群，这样一来他们就可以趁机大做文章。到时候元老院中某些人借此来攻击我们法赖家族！” 如今“暮光妖精”大门紧闭，其他客人更是早已请离，除了酒店人员，就只剩下玄微子这位客人。而作为专门给上流人士提供服务的高档酒店，“暮光妖精”本身也相当于一座魔法堡垒，大门墙壁上的花纹雕饰可不光是好看而已，那些普通的示威人群冲不进来，也没谁真的敢拿自己性命冒险，只是把大门堵住而已。 “这就是固守于旧有模式下的困境，大家都默认的秩序，已经阻碍了变化，拖着大家一块衰败下去。”玄微子说道：“俄格亲王能够下定决心跟帝国割裂开来，确实不简单。” 在玄微子看来，俄格亲王也算是有为之主了，清楚自己要在新大陆独立建国，如果还保留着一大帮与帝国藕断丝连的贵族富豪，那就是给未来国家留下祸患。 想要在未来对抗帝国，以及更长远的发展，就必须在最大程度上挖掘国家的潜力，要将土地、财富和人口从这些贵族富豪手中剥夺过来，进行重新的分配。 这件事要是在大伦底纽姆帝国建立初期，面对嘉拉德大陆上一堆大大小小领主，那就只能靠军事实力一个个硬啃。可是在新大陆则稍微特别一些，拥有大农场、种植园和矿场的富豪贵族们，主要集中在都会城市里，享受着优渥便捷的生活。 其实这与奥术魔法进步也有关联，想要获取大量奥术物品来维持舒适便捷的生活，自然需要财富、物资和人员集中的大都会城市。要是还像几百年前那样，领主贵族们星罗棋布分散在各处，就算每位贵族都养得起几位法师做顾问，也没法让生活品质大为改善。 如今再也不是乡野巫师缩在深山洞窟、地下废墟，自己艰难探索魔法的时代了，只有尽可能集中人力物力，魔法技艺才有持续进步的可能，奥术显然在这条路上走得最远。 物质基础的变化，自然影响了生活形式的变化，贵族富豪聚在一块，固然让财富高度集中，可是也相对地让风险集中。 眼下俄格总督想要动手，根本不用到处乱跑，直接就在新卡美洛城中解决问题。帝国军团悄然来到，估计已经开始陆续接管城内防务，加上新卡美洛城一直维持着反传送的魔法结界，那些富豪贵族都没法偷偷跑路了。 “奥秘之眼这下肯定要拼死一搏了。”帕丽娜说道：“我就是不明白，俄格亲王哪来的自信，他为什么觉得自己可以跟奥秘之眼对抗？” “静静等待吧，估计很快就能看到了。” 玄微子化身原本也是不清楚的，后来本尊有所察觉，他就估计俄格亲王过去十几年一直都在暗中筹备，那恐怕是足以颠覆战局的强大实力。 再怎么说，任何斗争到最后都要落实到暴力层面，过去法师在这方面毫无疑问是占据上风，所以社会秩序、利益分配都不可避免要服从法师的意志。 反之，如果法师群体因为内部利益分配而导致分裂，也会破坏旧有的秩序。 玄微子和常青城，其实就是依赖这种旧有秩序崩坏的背景，趁机谋求利益和扩展。以道法对精魂法术和心灵异能的改良，让这些面临衰败的施法体系得以焕然一新，也让玄微子对道法改进有的放矢。更是组建起属于自己的势力，拥有在这个世界立足的根基。 相对而言，奥秘之眼面临的情况就比较尴尬了，明明他们才是推动社会秩序变化的主要动力，如今却也是他们承受秩序崩溃的后果。 当然了，不是谁都会乖乖承受秩序崩溃的后果，社会也不总是朝着良性方向发展，何况奥秘之眼实力和底蕴都是无比强大，哪怕拼着伤筋动骨的代价，也要顽固维护既得利益。这样一来，新卡美洛城将不可避免成为激烈斗争的前沿。 第319章 灵魂洗礼 太阳彻底没入地平线以下，新卡美洛城的北部城区中，平整洁净的道路两旁，一根根黑铁灯柱上的玻璃球罩中，“不灭明焰”散发着没有温热的光明。 路上偶尔有外形奢华、雕饰精美的魅影驹马车经过，阵阵香风从马车旁飘荡开来，隐约还能听见车厢中男男女女的调笑声。 魅影驹马车一经诞生，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取代了上流人士过去的活马拉车。原因也很简单，驯养得再好的马匹，也是会吃喝拉撒的。过去有些王公贵族会不惜代价用各类草药熏蒸、香水泼洒来缓解马匹的气味，但也难以完全掩盖。 可是魅影驹不同，它没有任何异味，而且不会疲惫，甚至在中高级法师的施展下，魅影驹可以做到水面行走、凌空而行，甚至驮着施法者高速飞行。 帝国还组建过专门的魅影驹骑士团，内中成员基本都是战法师和奥秘骑士，没有选择奥术能力的整体进步，而是通过不断钻研，降低魅影驹的施展难度。 后来法师们也对魅影驹法术有另外的改良，那就是放弃高级魅影驹的飞行能力，使其能够维持更长时间，最终达到招之则来、挥之则去的程度，几乎可以无限地维持魅影驹存在。 当然，这么便利的动力，仍然是价格高昂，可以持续几天奔行而无需充能的魅影驹奇物，价格比过去那些高贵血统的马匹还要昂贵十倍。 不过魅影驹相比过去活马的优势确实明显，活马难免还有受惊失控的可能，而魅影驹则完全听命于操控者。搭配魅影驹的马车很快被改良出来，率先受到帝国贵族的重视，几乎是如今上流人士出行的标配了。 相应的，将车厢改造得更加奢华瞩目，也成为上流人士竞相比较的项目之一。 此刻德克弗德公爵的庄园宅邸外，就停泊着各色装潢精美的魅影驹马车，甚至不需要“侦测魔法”或“秘法视觉”来观察灵光效应，这些车厢多是镶嵌大块宝石、悬挂水晶灯笼，时刻散发着五颜六色的绚烂光彩，有的干脆以幻术投影出传承数百年的家族徽记，以彰显身份地位，杜绝无知愚民的冒犯。 实际上富人区也不可能有那种无知莽撞的贫民，路上往来巡逻的一队队守卫，足以拦阻任何乱闯人士，就连最近城内喧嚣多日的游行示威，也没有闹到德克弗德公爵的庄园宅邸附近。 城市守卫那锃光瓦亮的胸甲反射着路灯光芒，齐刷刷的脚步声从庄园宅邸外经过。在距离德克弗德公爵宅邸两条街道外的一座老屋中，卡文迪什元帅换上了全身板甲，大红色的披风笔直垂下，双眼紧盯着桌面上的水晶板，内中浮现出城区地图，肉眼可见的团团光点在街道中缓缓移动。 “元帅，第七、第十一、第十四军团，以及攻坚队已经抵达目的地。”一旁有军官前来汇报。 卡文迪什元帅手指在水晶板上划动，在新卡美洛城以北的山地丘陵中，有一大片密集光团，宛如蓄势待发的箭矢，要狠狠射入糜烂腐肉中，将其彻底摧毁。 “好。”卡文迪什元帅紧了紧护腕：“继续监视德克弗德公爵宅邸的动静，随时听我命令。” …… 纯净无暇的神迹光耀下，一场神圣的祝福仪式正值高潮，恢弘的圣歌在大厅中回荡，令人大生敬畏之心。即便在场贵族富豪多数带有防护惑控法术的魔法物品，却还是无法抵御那触及灵魂深处的神迹。 或许这并不是魔法，而是信仰的力量，教会的祝福仪式和圣歌礼赞，真的唤醒了在场众人灵魂中那份向往光明与善良的力量。 站在圣石柜前高举双臂迎引神迹光耀的老院首嘴唇微动，轻轻念诵圣典教诲，声音却交叠回响，好似有千百名虔诚教徒同声念诵，传入在场接受祝福的贵族富豪耳中。 这场祝福仪式确实不简单，跟那些为他人加持防护、破除诅咒、治疗伤病的神迹仪式不同，这一回老院首是亲自进行“灵魂洗礼”。这种仪式是用来引导那些经过经年学习、锻炼和考验的教士，让他们真切地体察到灵魂中蕴藏的神迹力量，成为正式的圣职者。 可以说，那些已经做好充分准备的教徒，经过“灵魂洗礼”后，基本能够成为牧师或者武装教卫，这也是神圣之主教会经久不衰的原因之一。 只不过这种仪式不可能频繁施展，一来需要非常名贵的熏香，二来必须依赖地上圣人留在世间的圣遗物，这样才能接引神圣之主降下深达灵魂的神迹。 而此刻用于仪式的圣遗物，便是安置在圣石柜中一柄断残长矛的矛头。制式陈旧的叶状矛锋，显然不再适合当今时代，矛锋表面甚至还有斑驳锈迹，让人怀疑这到底是不是教会的圣遗物。 可即便是有圣遗物，老院首一年也只能进行一次“灵魂洗礼”，眼下公然为新卡美洛城的一众贵族富豪施展，虽然不能让他们成为合格的圣职者，却可以尽最大可能地触动内心。 这并不是惑控心智的法术，也没有任何干扰思维的痕迹，哪怕是再高的法术抗力也毫无意义。“灵魂洗礼”其实是让内心变得更加清晰，可以让人放下各种得失计较、利益追逐，回归到纯朴真实的自我，坦然面对现实境遇，做出不会让自己后悔的抉择。 对于不了解、或不愿切身体会教会神迹的法师来说，他们认识中的神迹，就是靠着坚定意志、强大感知，从某种特殊神秘源泉中，引导着难以解析的魔法力量。 但是像老院首和卓穆这些高等圣职者非常清楚，他们无非是懂得审视自我，对过去过失、错误乃至罪恶的反思，并且对其进行深刻的改正。神迹力量一点也不神秘，甚至都明明白白地写在圣典上，早已刊发了不知多少本，只是世人往往不肯直视自身。 明明知道眼前这群贵族富豪并没有几个虔诚信徒，明明知道双方都已深陷追求现实利益的泥泞，并非仅凭信仰就会轻易改换立场，明明知道一旦决裂，彼此就要刀兵相见、不死不休……可老院首还是想要尽力缓解冲突，他想要拯救更多的人。 老院首还记得，当年自己还小，同列三圣人的“抄经主教”在苹果树下跟自己说过：“想要成为主教，不能只活在理想中，也要活在现实中；然而想要成为圣人，不能只活在现实中，也要活在理想中。” 当老院首坐上如今这个位置，在抄经院乃至神圣之主教会中，可谓是大权在握，他切身领会到，如果只剩下对现实利益的追求，那么必将陷入错综复杂的利益纠葛，盲目偏听，无法践行信仰。 就如同眼前这群贵族富豪，为了短期可见收益，无止境地进行蚕食侵吞，广大民众的悲号哀恸全然不闻，仿佛是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的成功是不可动摇、不可侵犯的。 但这绝不是理所应当，“灵魂洗礼”下，这些贵族富豪的内心没有任何外在地位权势的庇护，会感同身受般领略自己所作所为带来的影响，灵魂与眼界都在一瞬间被扩大，仿佛受到了神圣之主的启示。 要问什么是神迹？ 这就是神迹！ 圣歌礼赞渐入尾声，圣典吟诵回荡脑海，神迹光耀仿佛天国大门合拢，不再强烈充盈。 “灵魂洗礼”结束，老院首看着跪成一片的贵族富豪们，他们大多眼角带泪，这种对灵魂的触动，就算是高等法师的意志豁免也无法抵抗，因此也是法师最为排斥的，被他们批判为“虚伪的自我感动”。 可是就听得一位中年富豪发出惊呼，他身上冒起微弱白光，柔和的神迹力量流动起来，居然真的有人当场成为掌握神迹的圣职者，引来众人瞩目！ “恭喜。”老院首手按胸口微微行礼，随即说道：“阁下的虔诚得到吾主的回应，您是否愿意追随吾主的教导，照亮世人的内心？” 那位中年富豪身子一个激灵：“我愿意！” “您是否愿意将一切美好奉献吾主，无论前路如何艰难，您都将守护吾主的信念？”老院首趁热打铁问道。 中年富豪神色坚定：“我愿意！” 老院首微微一笑：“您是否愿意成为吾主的牧者，引导迷途羔羊迈向美好的未来？” 这时虔心祈者卓穆看了老院首一眼，因为刚才那句话有些不合规矩，这种询问结尾应该是“迈向吾主的国度”，却被老院首修改成“美好的未来”，他不可能会犯这种错误。 但还来不及纠正，那位中年富豪神色激动，甚至多了几分狂热：“我愿意！” “欢迎你，我的兄弟！”老院首开怀一笑，随即张开双臂，上前跟那位刚刚成为圣职者的中年富豪拥抱起来。 在场其他贵族富豪脸色变幻，当即有人带头鼓掌，掌声很快连成一片。再怎么说，成为圣职者也算是超越了他们这些“普通人”。只是好死不死，居然真的有人在这种关头忽然成为圣职者，而且还顺势加入了教会。 这些贵族富豪哪里不明白，抄经院的宴请，无非是要求他们服从俄格总督税制改革，明明大家私底下相互沟通过，就是要趁这次机会，一致表达反对态度。否则接下来可就不光是游行示威那么简单了，就算是教会抄经院插手，也没好果子吃！ 谁曾想，居然有人当场变成虔诚教徒，还一步登天获得神圣之主恩赐，这种事也太扯淡了吧？这家伙这信教信糊涂了吗？连德克弗德公爵夫人一家都没反应啊！ 只可惜这些话没法放到明面上说，而且这次也算正式展现教会神迹的力量。相比起奥术需要自己刻苦研修学习，抄经院这似乎是在展示，只要是虔诚信众，就有可能蒙受恩赐，成为掌握神迹的圣职者。 仅从功利角度来看，似乎信教也没坏处，更何况与教会搞好关系，也是好处多多。毕竟谁没个头疼脑热？教会的治疗神迹，就是要比炼金术师的治疗药剂更有效。 在场的贵族富豪都是精明之辈，也明白这其实是教会的示好，让众人明白，除了奥秘之眼，他们还有别的选择。 这时有仆人前来，引导贵族富豪们前往宴会厅，神圣仪式太过严肃庄重，不适合谈世俗利益，大家需要换一个场合，吃吃喝喝、放松放松。 虽然是以教会抄经院名义举办的宴会，可是具体操办还是德克弗德公爵夫人一家，餐桌都摆上了新旧大陆各地美食佳肴，还有手艺高明的厨师现场烹饪，不同餐点搭配不同酒品，总之都是上流社会的享受，并不符合教会的规矩。 好在教会等人并未对此事做出批评，这让宴会在一轮轮恭贺与谈笑间延续下去，没有丝毫不安。 “大主教。”一名肥头大耳的富豪擦擦嘴，面前餐后甜点已经被他两口吃完：“我实在是憋不住了，您这回邀请我们，到底有什么想法？如果是捐钱捐物，您说就是了，我们绝对不含糊。” 其他人也轻声附和，老院首则放下餐具，说道：“恐怕如今问题，并不是单纯捐钱能够解决的了。诸位名下都有着众多产业，殖民地粮食与各类物资生产也在你们的掌控之中，你们也因此大获收益。可是城内外都有大量民众处于饥饿之中，我这些天举办过多次祝福仪式，发现情况不容乐观啊。” 肥头大耳的富豪一摊手：“话是这么说，可是我们种的粮食，都要奉元老院的命令运回本土啊。我们也是给人干活打工，实在是没有多余粮食啊~” 老院首摇头道：“这样的理由我已经听过了，目前俄格总督有一个计划，他要建立一个殖民地专属商会，拿出四成的股权来跟诸位赎买名下产业。这个商会将统合境内农场、种植园和矿山，对所有资源进行有效的调配，与互保同盟进行长久竞争。这个专属商会让大家有更高的预期收益，并且能够大为缓解境内流民和治安问题，尽可能降低无效竞争和浪费。” 第320章 动手 在场贵族富豪闻言，也都停下吃喝，就算众人修养甚好，此刻脸色都不太好看，那位肥头大耳的富豪轻咳一声，问道： “大主教，您的意思是说，总督大人要把我们的几十年辛苦经营积攒下来的家业，统统收走吗？” “我说了，是赎买，不是收走。”老院首说道：“而且诸位在这个专属商会中，不光有股权分红，也可以参与经营决策，只不过是为了更好协调各类物资，提高殖民地行省的建设水平与……” “够了！”肥头大耳的富豪一拍桌子，震得杯盘一跳，见他脸上油汗滴落，神色阴沉地说道：“俄格总督真是越来越过分了，之前是要修改税收，现在居然打算兼并我们的产业？他真的以为帝国行省和新卡美洛城，光靠他一个人就能发展到今日这种地步吗？没有我们给他……咳！给他撑场面，他连这个总督的位置都坐不长久！咳、咳咳——” 这位富豪咳嗽难停，肥肿脸庞上渐泛紫红，老院首眉头一皱，“侦测毒素”自然发动，扫过桌面上的食物酒杯，却没发现丝毫异状。 可这位肥头大耳富豪的咳嗽停不下来，其他贵族富豪也陆续发出低声咳嗽，有的人面部不安，头颈扭动，似乎觉得呼吸困难。 “毒、有毒！”当即有一名贵族叫了出来，慌乱起身，双眼已是不自然地充血，脸上青筋暴突，面相狰狞地抬手指向老院首。 “你做了什么？！”肥头大耳富豪怪吼一声，暗红色的凝稠血液就从口鼻涌出，完全控制不住，还试图从怀里掏出治疗药剂。 老院首脑海中闪过各种念头，当机立断，向一众教会圣职者沉声喝道：“救人！” 得到命令的抄经院众人即刻起身，却有几名能力稍逊的圣职者脚步一软跌倒在地，显然也是中毒了。 “别愣着，快用‘中和毒性’和‘减缓毒发’！”虔心祈者卓穆完全无惧毒素的影响，他抬手一举圣徽，神迹光耀浩浩荡荡扩散开来！ 哄—— 忽然一道范围极大的“反魔场”笼罩了整个宴会厅，神迹光耀顿时消弭，几乎所有魔法现象、加持效果被死死压制！ 不及反应的下一瞬间，宴会厅左右的玻璃大窗同时被上百支大小箭矢灌入，好似无情的钢铁暴雨咆哮而来。身在反魔场中的贵族富豪们，没有魔法物品保护，体内又有古怪剧毒作祟，其中十几人只一个照面，就被利箭弩矢穿身贯脑，当场毙命。 有淬毒的弩矢，有狩猎猛兽的锥箭，还有附带强酸瓶的异形箭，就算是有几位贵族穿了内衬链甲，仍是抵挡不住密集箭雨。 然而在倾盆箭雨下，有一轮薄薄光耀好似玻璃罩子，将所有箭矢抵挡在外，也将一众抄经院圣职者保护在内，赫然可见老院首手扶“天国节杖”，在危急关头展开了神迹护罩，居然无视“反魔场”的压制。 维持短暂一轮的箭雨过后，宴会厅中已然横尸满堂，所有前来赴宴的贵族富豪居然死得一干二净，密密麻麻的箭枝弩矢钉在墙壁和餐桌上，就连作为东道主的德克弗德公爵夫人，在乱箭之下也是死状凄惨。 身在神迹护罩内的一众抄经院圣职者都愣住了，猝不及防的袭击，如果不是有老院首和教会神器，估计在“反魔场”压制下，刚才那轮箭雨足以收割近半人手！ 轰—— 众人心中仍停留在箭雨带来的惊惧，下一刻就有四个巨大身形从窗户撞入，踩着一地碎玻璃和死尸，迈起沉重步伐，朝着抄经院众人逼近。 那是四尊超大型精金魔像，通体泛着令人不寒而栗暗淡哑光，双臂是锋利巨斧和钉刺战锤，光是分量就要比一名具装骑兵更重，简直是擦着就伤、挨着就死！ “所有人，拿起武器！”虔心祈者卓穆立刻拔出自己腰间的硬头锤，在场的抄经院圣职者，都是有战斗力的精锐，否则也不会被老院首选拔带来新大陆。 不过前来参加宴会，他们并没有全副武装，只是在教士袍底下穿了锁子甲，相对于四尊精金魔像，略显单薄了。 “还支撑得住吗？”卓穆压低声音询问老院首，他很清楚这种无视反魔场的神迹，需要自身灵魂与天国深度共鸣，与其说是施法，倒更像是祈求神圣之主对现实的干涉。 老院首专注维持神迹防护，说道：“没问题，大家朝同一个方向突围，不要缠斗，只要冲出反魔场的范围，就可以逆转形势。” “有那么容易吗？” 一道阴冷声音自宴会厅外传来，与此同时，数十位身披乌黑盔甲的战士，从窗外飞跃而入，与精金魔像一同，将抄经院众人包围起来。 老院首抬眼望去，一名身披猩红牧师袍、手捧酒杯的主教，站在宴会厅大门边上，没再进入，优哉游哉地品尝美酒。他旁边还站着一位脸色灰白、表情阴翳的武装教卫，身上红黑二色纠缠的盔甲，散发着秽恶气息，在教会圣职者看来，简直就是邪恶异端！ 红袍主教轻松说道：“嗯，奥隆玛地区的葡萄酒最适合餐后解腻。可惜了，公爵夫人为了办好这次宴会，特地从伦底纽姆城请来烹煮鹿肉的名厨，还用上卓斯汀嫩芽和黑林蘑菇为香料……” “科莫休斯？”老院首目光锐利，语气却沉稳依旧。 “是我。”科莫休斯晃着杯子，看着一地贵族富豪的破碎尸骸，微笑道：“你是不是在想，明明食物和酒水中都没有毒素，为什么这些人还会中毒？其实单独一盘食物、一杯酒，都是无毒的，但一些昂贵香料混合起来，就会产生剧毒，搭配酒精促进毒素发散全身……一些不入流的小伎俩而已，偏偏你们抄经院这伙人吃得少，就算仓促毒发，也能够轻易自救，麻烦啊~” “杀死这些人，对你有什么好处？”卓穆挺身站在老院首面前，哪怕身陷重重杀阵，也无丝毫惧色。 科莫休斯佯装出一脸无辜的模样：“关我什么事？明明就是俄格总督图谋不轨，在抄经院设宴之际，下毒谋杀新卡美洛城众多名流，并且对抄经院杀人灭口。 我科莫休斯主教得知消息，第一时间赶到，充满悲伤地为众教友收殓尸骨，并且发誓要向罪恶多端的俄格总督复仇！这件事明天将登上伦底纽姆城的报纸头条，整个帝国都将知晓！” “你觉得会有人相信这种鬼话吗？”卓穆沉声问道。 科莫休斯晃晃手指：“用不着故作镇定，奥秘之眼的特制反魔场，甚至会缓缓吸收魔法能量。院首大人，你应该察觉到了吧？哪怕依靠神器发动的神迹，也照样会被不断侵蚀，你的灵魂到底有多强大？还能支撑多久？” 卓穆脸色一变，不待多言，周围精金魔像抡起巨斧重锤，立刻发动进攻，朝着那层光耀微弱的神迹护罩重重砸下！ 老院首双眼闭合，以神迹展开的护罩看似纤薄，却堪比力场能量塑造的“弹力法球”，坚不可摧。 “看来还要砸一阵子。”科莫休斯朝着那些负责包围的黑甲战士说道：“黑甲衫的诸位，就麻烦你们盯紧了，可别让他们突围啊！” 那些黑甲战士大多手持细剑、锥刺和钉头锤这类破防武器，还有部分人手捧弓弩，箭在弦上。随时可发。在反魔场环境下，魔像与战士反倒成了决定胜负生死的关键要素。 科莫休斯转身拍了拍旁边满是秽恶气息的武装教卫，说道：“萨雷米，你盯着他们，我去收回属于宣教院的神器。” 瞳孔血光闪烁的萨雷米僵硬点头，拔出腰间长剑，妖异血光与浑浊负能量交缠扭曲，好似毒蛇吐信，随时准备饱饮鲜血。 科莫休斯非常满意，将宴会厅甩在身后，轻车熟路来到之前举行仪式的大厅，这里正安置着抄经院此次带来圣石柜。负责看守圣石柜的两名战斗牧师，一个被砍下脑袋，一个被烧成焦炭。而身披深蓝色斗篷、头戴面具的凡尔瑞法师，正在圣石柜边上来回侦测。 科莫休斯问道：“话说你还真是奇怪，这种时候都要带着面具，唯恐别人知道你参与这些事吗？” 凡尔瑞法师抬头看了对方一眼：“抄经院的人还没死吗？” “哪有这么容易？那位院首大人好歹全身一堆次等神器，现在正缩在神迹罩子里，让那些精金魔像去砸。”科莫休斯说道。 “两位传奇法师特制的反魔场，也不能压制教会神器？”凡尔瑞法师语气有些苦恼。 科莫休斯冷哼道：“我当初说过了，要趁他们分开的时候逐个击破，你们却迫不及待地要出手。” 凡尔瑞法师反驳说：“到底是谁迫不及待？这场宴会分明就是俄格亲王强迫众人做出选择，而且还有人当场加入抄经院，再不动手还要等到什么时候？你以为这帮吃到满脑肥肠的贵族真的就跟我们奥秘之眼那么亲近吗？威逼利诱之下，他们跪得比谁都快！” “行了，别跟我抱怨。”科莫休斯摆摆手，示意对方让开，然后口诵圣典章句，一股神迹力量好似朦胧灯光，轻轻融入圣石柜，朴素陈旧的石柜表面，浮现出耀目光辉，圣石柜的封盖徐徐翻开。 “看懂了吧？就算你奥术造诣再高，也打不开。”科莫休斯讥讽一句。 凡尔瑞法师无奈耸肩，只是牢牢注视着科莫休斯俯身将安置圣石柜中的叶状矛头取出。 “怎么了？”凡尔瑞法师见科莫休斯沉默不语，自己一手藏在斗篷底下，“极冰射线”的威能蓄势待发，说到底，他跟科莫休斯的合作仅仅就是围绕“宣教之矛”，现在神器近在眼前，他就打算直接杀死科莫休斯强夺神器了。 正好事后将科莫休斯是教会叛徒的事情曝光，抄经院众人遇害的事情都推到他身上，再派人操控舆论，把事情说成是教会内部冲突，让神圣之主教会从实质到名望，统统毁个稀巴烂！ “这、这、这他妈的不是‘宣教之矛’！！！” 科莫休斯大发雷霆、怒不可遏，仪态全失地咆哮起来，他两手握住叶状矛头，竟然是将其硬生生掰弯！ 这回凡尔瑞法师也愣住了，高等神器几乎不可能被摧毁，用两手掰弯这种事想都别想！他赶紧上前仔细观察，圣石柜中空空如也，而科莫休斯根本不可能在自己全神注视下搞偷天换日那套。 也就是说，圣石柜中的“宣教之矛”、此前多次公开仪式中向世人展示的圣遗物、能够用来祈求神圣之主降下神迹的媒介，是一件……赝品？！ “操！操啊！你们这帮连操小男孩都硬不起来的狗日神棍！！”科莫休斯将叶状矛头狠狠摔砸在地，前所未有的挫败感让他怒火狂烧，跺脚怒骂不休。 凡尔瑞法师也是有些惊愕，他俯身将叶状矛头捡起，咒语轻念，一道“解离术”便将其化作灰烬。如此再明确不过，这柄矛头根本不是教会神器“宣教之矛”。 “怎么会这样？我、我们有传奇法师多次施展预言法术，确定这就是教会的高等神器，他们是怎么瞒过……”凡尔瑞法师转眼明白过来，他盯着那平平无奇的圣石柜，下巴微颤地说道：“难道这个也是教会的高等神器？灵光效应和信息流被神器干扰阻碍了，看不出里面的矛头是赝品？” “重生之棺？”科莫休斯顿时想到一个可能：“这就是传说中能够让人死而复生的神器？” 凡尔瑞法师与科莫休斯两人双眼皆是乍露贪婪光芒，彼此对视一眼，各自僵持不动。 死而复生这种真正意义上的神迹，哪怕是传奇法师也做不到。即便是转化为巫妖的“凋零死月”赫赛肯，也不过是用命匣保存灵魂，并不是真正的死而复生，肉体的腐朽更是不可避免。 如果说没抢到“宣教之矛”，那“重生之棺”或许是一个更好的补偿。 而凡尔瑞法师与科莫休斯彼此都明白，这件不可思议的神器，绝对不能落入对方掌握，彼此恐怕只剩下不死不休这一条路了…… 第321章 烽火夜 咣！！ 正当两人心下紧张对峙之际，外面忽然传来惊天一爆。整座公爵宅邸都微微晃动，灰尘洒落。 科莫休斯与凡尔瑞法师都惊疑不已，扭头望向窗外，一团火球冲天而起，将外面的黑夜照得一片大亮。 “怎么回事？！”科莫休斯余怒未消，凡尔瑞法师将注意力集中到设在庄园宅邸外围的“秘法眼”，就见三五团火球带着焰尾，从八百尺外的总督官邸高处射出，在半空中划过一道道弧线之余，竟是自行分裂成数十枚硕大火球，如同传奇法师施展的“流星爆”！ 顷刻火雨如瀑，尽数砸向德克弗德公爵的庄园宅邸！ 接连成串的轰鸣爆炸，每一颗火球落地瞬间都产生了半径达四五十尺的恐怖爆炸，把金碧辉煌的公爵庄园瞬间化作炼狱火海。 “流星爆”中还有纯粹的物理撞击，将高墙厚壁砸得千疮百孔，哪怕是用上精金内壁的避难房间，也被连串流星火雨轰得坑坑洼洼。 轰炸维持了不到十秒，德克弗德公爵的庄园宅邸就只剩下一片残垣断壁。被园丁精心修剪过的花圃草丛、在工匠手下呈现千姿百态的精美雕塑、来自新旧大陆各种名贵的摆饰挂画……用白花花、黄灿灿的金银，堆砌起来的贵族庄园，在决意和暴力之下，脆弱不堪。 “好、很好！” 一块巨大瓦砾被“解离术”那碧绿光芒一扫，化作灰烬，科莫休斯狞笑着迈步踏出，身上爆发出一团骇人的恶毒黑风，“邪恶灵光”笼罩着半径二十尺内的空间，似乎要将靠近的活人吸成干尸。 “看来从一开始，俄格总督就是把这场宴会当成陷阱啊，这种阵势，他也没打算留那些贵族富豪活口。”从一团朦胧白雾从残砖败瓦缝隙间钻出，落地变回凡尔瑞法师，他略带嫌弃地看了科莫休斯一眼，问道：“这种情况你预料到了吗？” 科莫休斯抬手将头发往后一抹，双眼浮现妖异血光：“你这是要嘲笑我吗？总督官邸能够发动这种攻击，不会是只靠什么投石机吧？” 凡尔瑞法师说道：“这是用咒文炮塔发动的‘极效流星爆’，而且这个规模的攻击，必定是有多位高等法师参与其中了。” “看来奥秘之眼的日子不好过啊。”科莫休斯反讽道：“否则那些高等法师何必投靠俄格总督呢？” “别闲聊了！你还不赶紧去看看抄经院那伙人的情况？宴会厅估计也塌了，他们很容易就能突围！”凡尔瑞法师冷喝道。 科莫休斯站定不动：“怎么？好让你趁机捞走‘重生之棺’吗？这种小事还要你我亲眼去看？刚才是谁事先察觉危险，给自己施加‘气化形体’的？” 被说中心思的凡尔瑞法师隔着面具骂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要是再不做准备，等咒文炮塔充能完毕，下一波的攻击马上就要来了！” 科莫休斯挥手道：“我们都被抄经院耍了，抢不到‘宣教之矛’，没办法对付奥兰索，你我合作就此终结！” “什么奥兰索？难道没有‘宣教之矛’就不能对付他了吗？！”凡尔瑞法师跺脚骂道：“你从头到尾都没贡献自己的力量，还妄想跟我们谈合作？没有我们调集人手，你手下那点狗腿子，拿什么对付抄经院？” 科莫休斯周身黑风回荡、血光汹涌，他说道：“你确定要在这里跟我纠缠下去？” 凡尔瑞法师扬手取出蓝光荧荧的镶晶权杖：“到底是谁在纠缠？” 两人都不肯稍作让步，僵持不下之际，原本宴会厅的方向，忽然有一道圣洁光柱冲天而起，随即便传来阵阵刀兵碰撞的战斗声响，精金魔像狂抡战斧重锤、横冲直撞的动静，让废墟地面也微微颤动。 “你们两个磨磨蹭蹭干什么？！” 这时光头大法师与几位高等法师从远处飞来，他一脸凶恶地说道：“出大事了，我刚收到消息，新卡美洛城的守卫被那个总督替换成军团士兵，现在上千号人手往这里逼近！” “帝国军团？他们是什么时候进城的？怎么没有半点情报？！”凡尔瑞错愕非常。 “这就是你工作的成果！连这点情况都没事先察觉吗？”光头大法师怒斥道。 凡尔瑞心里有气却没处撒，明明这次行动，两位传奇法师都有进行预言侦测，结果从“宣教之矛”真伪、到帝国军团调动，全都毫无建树。显然敌人花费了大量准备，用来阻断和干扰预言法术！ “我先去带人牵制住总督官邸！”那位一向表情严肃的传奇法师，借“风讯术”传来声音。仰望高处天空中，一艘束缚着火元素为动力的魔法船钻出夜色乌云，船体表面金色花纹纵横交错，以超凡姿态飞向总督官邸。 船上构装弩炮自动装填上弦，一支支沉重如矛的弩矢破风射出。还有法师展开卷轴、挥动魔杖，经过增远超魔的“连环闪电”、“冰风暴”、“火球术”，居高临下朝着总督官邸泼洒而去，一时间好似节日烟花般绚烂。 光头大法师对凡尔瑞说道：“那帮神棍已经冲出了反魔场，我来对付他们。你赶紧带人拦阻那些军团士兵，能联络上的人手，都给我通通叫来！” “是！”凡尔瑞心怀怨念却不敢多言，那个圣石柜此刻埋在瓦砾废墟之下，光头大法师似乎没有察觉到神器的存在，但凡尔瑞也不敢多说，唯恐又多一个竞争对手。 “科莫休斯，你跟我一起来！”凡尔瑞当着光头大法师眼下说道：“这种时候就不要计较其他小事了！” 光头大法师也很干脆：“你这个冒牌神棍，只要此战有功，保证你未来成为大主教，风风光光地回旧大陆掌权！现在给我服从命令，否则你就跟那些正牌神棍一块陪葬！” 科莫休斯脸色几番变化，悄悄留下一颗“窥视魔眼”，监视着废墟底下的圣石柜，朝着凡尔瑞一摆手：“那就请阁下带路。” 凡尔瑞重拾地位，也没有放松对神器的监视，这事成为他们两人彼此心知的秘密，暂时将争斗搁置。 “黑甲衫、精金魔像和其他人手跟我来！封锁周围道路，给我挡住军团士兵！” 凡尔瑞法师当即下令，原本为了围杀抄经院的人手，还包括了一批法师与奥秘骑士，此时纷纷调动起来，一场大战已经爆发。 …… 卓穆的手掌缓缓从一名教友身上移开，方才那足以分金断石的斩击，险些将这名教友开膛破肚。卓穆奋力将一名黑甲衫战士逼退，赶紧为教友施法治疗，回头一看，那些黑甲衫战士与精金魔像居然转眼逃得一个不剩。 “他们这是看形势不对，撤退了？”卓穆擦去脸上焦灰，方才从总督官邸射来的流星火雨，将宴会厅砸得粉碎。抄经院众人在老院首的神迹护罩之下未受波及，也因此趁机突围，冲出反魔场的禁锢。 只是没想到负责围杀的黑甲衫战士个个强悍，居然在“极效流星爆”的打击下，还能大半生还，配合精金魔像试图截杀抄经院众人。 强悍如卓穆，被几名黑甲衫战士围追堵截，一时间也左支右绌，要不是仗着身体被神迹力量转化，有着强大的伤害减免能力，估计都要被利刃细剑削成好几截了。 老院首扶着“天国节杖”，好似早有预感般抬头说道：“不是，对面派出传奇法师了。” 夜空之中，一颗纹着魔法刺青的大光头散发着奥术能量的淡蓝光辉，一圈光轮扩散，简直堪比教会礼赞圣人事迹的绘画形象。 可惜光头大法师的脸上并不是地上圣人的悲悯神态，只有强烈的杀意和不加掩饰的狞恶。 “你们这帮神棍的灵魂，我就不客气了。”光头大法师手上早已准备好一道波动澎湃的“焚云术”，灼热得足以将铁石烧裂的沸腾灰烬，劈头罩下！ 老院首屹立不动，头上“圣者冠冕”让他双目大放光明，周围狂风怒卷，冲天呼啸，将滚灼焚云一举吹散！ 但光头大法师毕竟是传奇法师，他手势一变，灰白焚云乍然中分，化作一圈云墙，将抄经院众人困在内中。 “怎么？不飞吗？”光头大法师哈哈笑道：“我差点忘了，你们这帮神棍貌似真的不会飞，也就会‘凌空而行’吧？还是说打算变出一对翅膀，飞上来跟我拼命啊？” 挑衅的同时，光头大法师左右几位高等法师咒语已毕，随着他们环法施展，一团寒冷的蓝色能量迅速膨胀起来，好似被吹大的气泡，有如放大了几十倍的“冰封法球”，威力比雅尔诺德王国冰霜法师的“冰山撞击”还要恐怖，足以将半径一百尺内变成冰封三尺的绝境！ “小心！” 老院首一顿“天国节杖”，尽全力发动神迹，空气中回荡着圣歌礼赞之声，一片夺目光耀沛然绽放，化作冲天光柱，宛如天国神使降临！ 虔心祈者卓穆则施展了“群体抵抗寒冷”，一众圣职者也没有坐以待毙，各自或是施展“防护寒冷”、“抵抗寒冷”，或是高声颂唱圣典，法术抗力节节攀升。 而光头大法师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他看着寒霜能量团如雪崩般陨落，掏出一个精致的二十面精金魔匣，伴随解除封印的咒语念出，魔匣表面的奥术咒文渐渐褪色，一道充斥着狂乱能量的传奇法术“地狱球”，好似微缩的小太阳，收拢于光头大法师的五指之间。 “死吧！” 光头大法师再度施展这道混杂了强酸、火焰、雷电、音波四种能量的传奇法术，偏偏眼下那帮神棍都聚在一块，还施法抵抗寒霜能量。 小太阳在霜雪横飙的环境中，显得是如此卑微，但难以遏止的法术能量，在尚未落地之前便完全爆发开来。 刹那间，雷电火酸尽数迸发，反过来将寒霜与光耀彻底吞没，狂暴能量团咆哮着将半径两三百尺的一切事物吞噬下去。 不同属性的能量你推我搡，发出如地狱般折磨人的尖啸，这一次没有什么天空歌者横加阻拦，“地狱球”这道传奇法术，结结实实地砸到了神棍们的头上！ 光头大法师和手下们远远飞出了传奇法术的波及范围，满怀畅快地扬声大笑，“地狱球”将本已是废墟般的公爵庄园，彻底夷平，只要…… 嗖！ 一道锐利金光撕裂空气，光头大法师身上恒定的“预警术”，让他提前察觉危险毕竟，赶紧闪身躲避，而身旁一位高等法师直接被突如其来的迅捷金光劈碎身躯。 那道金光随之射向余威未散的狂乱能量团中，落地一刻化出一圈光环荡漾，直接将传奇法术的威能排挤开来。 “真是狼狈啊。” 浑身遍布焦黑灼痕的老院首，扶着“天国节杖”半跪在地，一只略显苍老的手扶住了行将倒下的老院首。 “当初你要这么做，我可是反对过的。现在好了，人家传奇法术砸下来，你为了保全大家，几乎要把性命搭上，就算盼着殉教封圣，也不是这么干的吧？” 老院首已经瞎了一只眼睛，他艰难地回头看去，一名身披亚麻长袍的赤脚老人扶着自己。而在自己身后，抄经院一众圣职者虽也是个个带伤，却没有任何一人死亡。 “救、救人。”老院首嘴角刚刚涌出血液，甚至有些滚烫，转眼干结。 “现在这情况，要救人，就要杀人啊。”麻袍老人轻叹一声，神色如常地望向天空中的光头大法师。 光头大法师看见这一幕，似曾相识般的，两颗眼珠子差点要瞪出眼眶，嘴巴大张，下巴几乎脱臼。 地面上那个麻袍老人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直接将“地狱球”的半数威力消弭瓦解，光头大法师辛苦准备的传奇法术又一次打了水漂，这回他妈的还是一个敌人都没杀死！ “哦哟？这回连‘重生之棺’都带来了？”麻袍老人望向不远处地面上，那是承受了传奇法术仍旧没被毁坏的圣石柜，周围的瓦砾早就被传奇法术所毁，他回头对卓穆等人说道：“赶紧给自己治疗，然后带着圣石柜转移！” 麻袍老人非常干脆地将老院首扛了起来，步伐轻快跑到圣石柜边上，将他放了进去。 老院首还想说什么，麻袍老人不耐烦地说道：“行啦，你就先躺着吧！”说完便合上了圣石柜的封盖。 第322章 矛 夜色中残留的金光，化作一条奔往战场的轨迹，米妲放眼眺望，远处城区传来隆隆轰鸣，空气中尽是压抑气氛。 罗莎莲从她怀里钻出来，感叹道：“又打起来了啊，这些人真是没个消停。那个老头是打算亮出真本事了？” 身在贫民窟的米妲刚给病人换完药，出来就看见北边天空被阵阵火光笼罩，随即那位麻袍老人出来跟自己道别，然后化作一道金光，冲天离去，直奔北边战场。 贫民窟中很多人也被战场动静闹得睡不着觉，惶恐不安地出门观瞧。 “米妲小姐，发生什么事情了？”温特赶忙跑来，他刚才也瞧见那道冲天飞走的金光。 “新卡美洛城即将沦为战场，现在你恐怕没法离开了。”米妲说道。 温特心中忐忑不安，问道：“是谁跟谁打起来了？我看那个方向，应该是北边的富人区吧。” “是奥秘之眼跟教会，还有行省总督。”一旁迈昂走近说道。 迈昂并不是一直呆在贫民窟，在新卡美洛城这些日子，这位新生半巨人似乎逐渐身心协调，一有空就到别处乱逛，米妲也没有限制他的行动，于是问道：“如今城内街头的情况怎么样了？” “有些人趁乱打砸，但混乱还不大，可我估计维持不了多久。”迈昂说道。 此时远处天空中又是一串烟花盛筵般的火焰闪电，将黑夜照得姹紫嫣红，沉重事物碰撞的巨大声响好似闷雷，即便远在城内东南角的贫民窟，都能感到地面微颤。 温特哪里见识过这种场面，就算在新卡美洛城这种地方，法术并非稀奇事物，但双方施法者拼得你死我活、战得惊天动地的情形，让这个贫民窟小伙腿都软了。 “他们、他们不会打到这里来吧？这里都是穷人，没什么可抢的。”温特牙关磕磕碰碰。 “应该不会。”米妲说话之际，察觉到罗莎莲钻出衣领，站到她肩膀上远远望向东边。 “怎么了？”米妲悄声问道。 罗莎莲语气有些沉重：“我察觉到有个大家伙要来了，就在海里，而且还有很多怨魂。” “怨魂？”米妲也转身朝着大海方向，默默展开元神去感应，她能够察觉到自大海弥漫而来的水汽愈发浓密，一阵薄雾沿着波涛攀上港口码头。 雾气中暗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能量，看似细不可察，但却与大海深处联通起来，无与伦比的压迫感几乎让米妲窒息，立刻收敛元神。 “不要随便感知！”罗莎莲劝道：“我怀疑这也是城里交战中某一方叫来的。这大家伙比常青城南边那头蔓生怪之王还要恐怖，如果让它上了岸，真不知道会死多少人。” 如果有高等法师驻守海岸警戒，应该会察觉到海中不寻常的状况。奈何此刻正值黑夜，北边富人区的战斗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也把城中所有战力都调集过去，相互厮杀起来，没有谁会关心这蔓延上岸的冰冷薄雾。 “该离开了。”迈昂对米妲说道：“接下来的战斗不是你能够干预的。” 米妲环顾周围贫民窟，轻声叹道：“我先劝大家离开，尽量避开海边。” …… 照影含光鉴射出一圈圆光，投影着一幅幅战场景象，当玄微子看见传奇法术“地狱球”将抄经院众人吞没瞬间，横在膝盖上的笔直长杖无来由地一跳。 一旁帕丽娜看见传奇法术的威能，神色凝重，虽然她是传奇术士，已经开始从法则层面理解魔法的根本运作，超越固有的法术等级，但这不代表她可以这么轻易地施展传奇法术。 因为传奇法术并不是“学会”的，就单从传奇法师来看，是需要耗费大量财力物力来进行实验研究，使得传奇法术成为自己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可以说，在研究传奇法术的过程中，法师也在改变着自己，是将自己的生命、灵魂与浩大无边的宇宙结合起来，传奇法术是不需要对着法术书重复记忆的。 这个过程是如此艰难，以至于哪怕是传奇法师，估计也只掌握一两道传奇法术，而且施展的前提条件仍旧苛刻。哪怕是传奇法师也不可能将传奇法术当成“火球术”随便扔。 然而一道金光飞渡几乎整个新卡美洛城，将“地狱球”当成阴霾扫开之际，就连帕丽娜也不禁发出一声惊呼。 “那是怎么回事？居然连‘地狱球’都被……”帕丽娜脸色一惊。 玄微子像是早有预料般露出微笑，他看着圆光镜中的麻袍老人，全身勃发着肉眼看不见恢弘阳焰，致密纯粹的神迹力量，外表朴素，实则超凡入圣。 没错，就是字面意思的“超凡入圣”。麻袍老人的情况让玄微子想起了本尊依靠星纲法坛才能施展出来的“帝一威武法相”，他已经超越了凡物的层次，一堆无法完全侦测解析的法术抗力、能量抗性、伤害减免、免疫效果，让麻袍老人达到坚不可摧的程度。 更别说麻袍老人一现身，轻而易举反制了“地狱球”这道传奇法术，他的实力确实超出玄微子原本设想。 看着麻袍老人将老院首放入圣石柜，他好像察觉到什么，扭头观视，目光居然穿透了圆光镜，直接望向玄微子。 此刻玄微子和帕丽娜仍然在“暮光妖精”的顶层客房中，却是同时感受到麻袍老人那远谈不上凌厉的视线。 “他……能看见我们？”帕丽娜后退半步，以法赖家族广泛社交圈子所掌握的情报中，丝毫没有提及神圣之主教会有这位麻袍老人的存在，她连对方究竟是谁都不知道。此刻双方就好像隔着窗户，楼上楼下对视起来。 “抱歉，那根长杖，我要暂时收回了。”麻袍老人的声音真切无误地通过圆光镜传过来，语气中还带着几分惭愧歉意，与他的实力毫不相称。 玄微子深吸一口气，握住笔直长杖的五指松开，笔直长杖脱手自飞，直接没入由灵能银光塑造而成的悬空镜面，仿佛把圆光镜当成传送门。 笔直长杖凭空出现，稳稳落在麻袍老人手上，轻轻杵地，一圈气浪四面席卷，弭平尘烟，焦黑地面余热消退，战场之上只剩一片死寂。 …… 光头大法师没有大吼大叫，此刻他的表情严肃非常，意识飞快地检查自己身上一系列防护法术，同时分心判断敌人情况、思考应对策略。 “你是谁？”光头大法师没有理会哼哧哼哧把圣石柜搬走的那伙抄经院神棍，在他眼中，地面上这位麻袍老人的魔法灵光已经到了刺眼灼目、无法直视的程度。 “就是一个信教的老头而已。”麻袍老人叉腰说道，明明一上一下遥隔着好几百尺，对话交谈之声直入耳中，没有丝毫阻碍。 光头大法师高速搜检记忆，说道：“神圣之主教会已经多年没有地上圣人出现了。当年的三圣人先后死亡，神圣之主教会就不可避免地走下坡路。” “那叫蒙主感召！什么死不死的，会不会说话？”麻袍老人鼻子出气。 “你手上那是什么东西？”光头大法师盯着麻袍老人手上的笔直长杖。 麻袍老人乐呵呵地笑道：“年纪大了，路上看见乱吠咬人的野狗，总得有根拐杖防身啊。” 光头大法师眼睛一眯，麾下的高等法师早在两人对话间联动环法，此刻准备完毕，他一弹响指，一颗半径两尺的纯黑球体出现在面前，魔法波动以不可思议地复杂形式交叠发出。 这是九环奥术“灭却法球”，经过三位高等法师和一名传奇法师的联手环法增幅，它所过之处，能将一切实物的完全解离成灰烬，强悍如精金魔像也跟纸糊一般。 “我懒得管你到底是谁，既然挡路，那就死吧！” 光头大法师凭心灵遥控操纵“灭却法球”，朝着地面上麻袍老人飞去，而其他几位高等法师也腾出手来掩护，一串“次元锚”、“高等解除魔法”、“降低法术抗力”，后发先至地涌向麻袍老人。 “来吧！” 麻袍老人双臂展开，兴致大起，笔直长杖顶端木瘤闻声而动，好似花苞绽放，自行扭展开来，现出内中明晃晃的叶状矛头，光耀恣意扩散。 一堆驱散与解除的手段对麻袍老人起不了半点作用，在满是反传送咒文塔的城市中，“次元锚”也是多此一举。 光头大法师只看见那在黑夜中也放射出千百道光耀的矛锋，“灭却法球”悍然撞去，却见矛锋轻轻一扫，那颗纯黑球体居然被直接拍飞！ “靠！是宣教之矛！”光头大法师瞬间明白过来，能够面对“灭却法球”仍旧毫无损毁的，只能是高等神器。 而神圣之主教会中，长矛外形的高等神器，无疑只有传说中击杀“黄金智慧”米柯西的宣教之矛！ 再定睛，麻袍老人发动显圣神迹，背上竟是有三对洁白羽翼延生招展，身上朴素陈旧的亚麻长袍化作修身金铠，头顶光环熠熠生辉、耀不可挡，手上长矛通体金光大作，真正诠释了“宣教之矛”的气势！ “神棍的‘高等显圣术’？”光头大法师眼角猛跳，他们奥秘之眼法师可不是对教会神迹一无所知，私下各种研究不曾少，虽然自己并非钻研这方面的，但也明白其中细节。 相比起奥术体系的手段多样，教会神迹除了治疗法术之外，主要就是加持各类魔法效果，让圣职者们拥有与邪魔怪物正面对抗的能力，其中尤以战斗牧师与武装教卫为最。 而“显圣术”便是能够让圣职者在短暂时间内，令自己的身心与神圣之主同调，不光获得各类增益效果加持，甚至连外表相貌都会产生变化，以此呈现神圣之主的威光与美好。 据说教会三院的“显圣术”也有细微差别，慈爱院重视治疗能力，立身处地可以展开持续不断的治疗灵光，而且传闻修女更容易掌握；抄经院则是能够召唤天国神使降临，战力堪比魔像；而宣教院的“显圣术”，有些接近“正气如虹”或者法师的“转变术”，让自己近战实力再度拔高，成为冲锋陷阵、对抗邪恶的先锋。 在奥术还没有成体系之前，神圣之主教会这一套，几乎能够垄断人类文明的信仰。 “我管你显的哪路圣？”光头大法师朝旁边示意，有高等法师取出几个巴掌大的小玩偶，念动解封咒语的同时甩手扔出，就见三台经过改良的黑铁魔像落向地面。 更加纤细修长的形体，宛如矫健敏捷的战士，却有着四条手臂，各持刀剑锤斧，锋芒乱扫，朝着六翼圣人逼杀而去。同时“灭却法球”也沿着地面拐出阴险曲线，试图偷袭。 六翼圣人一言不发，金光长矛左挥右扫，武技精妙绝伦，举重若轻般将三台四臂魔像分别击退，矛锋收势同时，还顺便荡开了“灭却法球”。 随即一跺脚，六翼圣人一飞冲天，速度直追离弦弩炮。三名高等法师赶忙施法掩护，“重雾术”、“排斥术”、“力场监牢”接连限制敌人逼近。 水晶立方体模样的“力场监牢”只困住那位六翼圣人一个呼吸，就被他挥动金光长矛直接劈碎，倒像是力场本身被“灭绝法球”瓦解了一般！ 光头大法师看清瞬间明白过来，恐怕这“宣教之矛”跟“灭却法球”有着相近的效果，能够破坏和解离一切物质，所以连“黄金智慧”米柯西都败给了这件神器！ “妈的，这还打个屁啊！” 光头大法师感觉自己霉运罩顶，这十几年来仅有施展两次“地狱球”的机会，全都砸空了不说，现在居然还要对上手持宣教之矛的六翼圣人？ 光头大法师确实觉得自己很厉害，但要真是追问到底，他可不觉得自己比“黄金智慧”米柯西更高明。 “撤！”光头大法师咬牙下达指令，眼看那位六翼圣人挺直金光灿灿的宣教之矛朝自己刺来，胸前一枚奶白色宝石项链爆发出无可名状的强大魔力。 九环奥术——“时间停止”！ “我看你还能……啊——！！！” 光头大法师在一片停顿的时空中，正要趁机逃遁，却见那金光长矛居然突破了时空的限制，一举贯穿大法师胸膛！ 第322章 天国之门 九环奥术中最为人所知、却也是最神秘难测的，莫过于“时间停止”。 有部分法师声称，这是他们以奥术操控时间的基础，时间停止不过是第一步，法师真正的目标是超越时间的流逝，甚至能够逆转时间，跳转到过去的时空，将一切威胁扼杀在萌芽之中。 可只有真正掌握“时间停止”的法师，才会明白这道奥术，并没有彻底干涉整个宇宙时空的能力，反倒是将改变了自身的时间流，将身体感官和一切生理机能，加速到无限逼近相对静滞的时间帧。 而且即便施展了“时间停止”，也不是说法师就能任意妄为了，甚至“时间停止”也是有持续时间的，对于施法者而言，体感时间通常就只有十几秒。 更重要的是，由于施法者与其他生命的时间流存在差异，任何对自身以外的生物为目标的攻击和伤害行为，都会破坏时间流。这就导致施展了“时间停止”之后，真正可以做的事情，无非是借此时机来加强防御、召唤盟友，或者逃离战斗。 召唤盟友怪物、传送脱身这种事就别想了，眼下新卡美洛城一直开启着反传送咒文塔，起码在距离地面四五千尺的空域内，都限制了传送和召唤，更何况反传送咒文塔的核心装置就处于总督官邸中，找不到破坏的办法。 所以别看光头大法师拍拍胸口就是一道“时间停止”，实际打算还是要灰溜溜地逃跑。 但光头大法师怎样都想不到，明明“时间停止”已经生效，自己身上时间流被加速到不可思议的程度，眼前这个六翼圣人是怎么“追上来”的？！ 因为在光头大法师视野中，周围时空中的一切仍然是保持着静滞，自己手下三名高等法师正一脸惶恐紧张，各自抄出卷轴、手势挥动，就连张口念咒喷出的唾沫星子都悬停不动，显然“时间停止”的效果并未被解除破坏。 仿佛六翼圣人从不同时间流逝快慢中，准确找到了光头大法师的时间帧，一步“跳入”了同步状态，金光长矛则是轻而易举地贯穿了光头大法师的胸膛，身上一堆防护法术、增强防御的手段，就跟脆饼干一样，难挡利刃。 穿胸剧痛瞬间，“触发术”立刻启动，虽然此刻无法传送逃离，但传奇法师预设的触发法术何止一道？ 如巨人五指大张的“粉碎掌”迎面显现，巨力横推，将六翼圣人与金光长矛逼开，时间流顿时紊乱，在恢复正常的一瞬，光头大法师立刻发动早已准备的“祈愿术”。 超越凡人、改变现实的威能瞬间加诸己身，疯狂修复、治愈金光长矛穿胸重创。 方才六翼圣人一击，把光头大法师的心脏都捅碎了，恐怖的冲击力直接在后背撕开一个大口子，连带着许多脊椎、肋骨和脏器，也被余劲撞得七零八落。这样的伤势就算是有高等牧师出手也难治，换做是高等战士挨这么一下，凭着强悍体格也不过勉强苟延残喘片刻，给自己留下说遗言的时间。 “不要小看传奇法师啊！！”光头大法师嘴角血迹未干，怒目咆哮，半透明的“粉碎掌”五指并拢，试图将六翼圣人当成铁罐揉捏。 谁料这位六翼圣人力量大得不可思议，居然硬生生撑开了“粉碎掌”！ “他妈的，这是什么怪物？真龙吗？！”光头大法师看见这一幕，浑身血都凉了，赶紧甩下一道“重雾术”，招来迟滞身形动作的弥天大雾，同时施展“灵动法球”护住自身。 他身后披风一抖，变作一张晶光闪烁、宝蓝金织的飞天魔毯，托着大法师直飞冲天，尽快拉开与六翼圣人的距离，一边飞还一边施加“镜影术”，身影错杂以作迷惑。 光头大法师是真的怕了，他赶紧施法联系同伴，让另一位传奇法师驾起魔法船来支援自己，哪怕赢不了，好歹也有一战之力吧？ “怎么回事？我这边正忙着呢！”严肃法师问道。 “是宣教之矛！是那个狗日的宣教之矛！”光头大法师狂吼道：“那个神棍没有死！他来到了新卡美洛城！” “你确定？！”严肃法师似乎在魔法船上也愣住了。 “确定，老子百分之四百确定！！”光头大法师急得跟催债一样：“我这边快要抵挡不住了，你赶紧来支援我！先把这个神棍对付了再说！” “可是……” “别可是了！总督那座魔法堡垒又飞不起来，我来拉远距离，你赶紧准备‘大崩灭术’，记得提高法术穿透，这伙的法术抗力太高了！”光头大法师喊道。 两人传讯对话之际，三名分散逃逸的高等法师就相继被六翼圣人斩杀，金光长矛之下，他们甚至连一丝抵御都做不到，身上恒定的防护法术、一堆魔法奇物，全如粪土般无用。 光头大法师不敢回头，只是借用隐形“秘法眼”观察身后，那位六翼圣人似乎没有追上，隔着厚重绵实的“重雾术”，一下子也看不清他在做什么。 “妈的，就这样一口气飞出反传送空域之外，只要能传送，你翅膀再多也追不上老子！”光头大法师心里骂道：“这回真是亏大了！拿撒吕依这货就知道使唤我们，等新国家建立起来，我也要重新拉起自己的人手，不能永远总被拿撒吕依当成苦力！” 光头大法师心中暗暗愤恨，却见身后一缕金光迸现，以所向披靡之势，破风荡云、激扬声振，直接撕开凝稠重雾，朝着光头大法师直射而来。 金光如虹，来势快得不及闪避，就算有纷乱多重的镜影，也没起到丝毫掩护效果，冲天金虹好似捅破旧报纸般击穿了力场能量塑造的“灵动法球”，然后一举削断光头大法师的脖颈。 大法师的身子还在飞天魔毯的承载下按照旧命令继续向上飞驰，纹着魔法刺青的秃脑袋，保持着错愕的表情，在空中滴溜溜打着转，朝地面落下。 “我、我死了？那是我的身体？”大法师的光头在下落过程中，还保持最后一丝意识，但求生本能和强大灵魂激起他的意志：“不！我还有克隆体，现在就进行灵魂转移！我不会死！！” 像他这样的传奇法师，当然有各种保命手段，只有自己知晓的秘密实验室中，早就准备好通过“克隆术”复制的身体，一旦自己遭遇外力而死亡，灵魂立刻就能转移到克隆体身上，就算要承受施法能力稍微下降的代价，只要保证自己生存，一切都是值得的！ 至于新卡美洛城的战事，谁爱管谁去管，老子是不管啦！ 然而金虹冲天之后，立刻展开一圈恢弘光耀，好似太阳普照，将新卡美洛城内外化作白昼；这一圈浩大光耀，如同打开了天国大门，圣歌乐章、礼赞诗篇回荡天地之间，一股非比寻常的吸引力，牵动着新卡美洛城所有死者的灵魂，竟是不分信仰，试图将死者灵魂全数拖入神圣之主的天国！ “不、不、不——！！”光头大法师的灵魂顿时感受到与身体的抽离，灵魂并没有转移至克隆体，而是沐浴在光耀之下，一点点地朝着光辉璀璨的天国大门靠近。 任凭自己有传奇层次的灵魂强度，能够在凡人面前翻云覆雨，可是在真正的神迹伟力之前，仍旧渺小如蝼蚁一般！ 很快，光头大法师灵魂中的恐惧和不安被渐渐消融了。天国之光照耀下，一切都是那么地和谐平静，过往所有争斗、追逐、尔虞我诈，在这一刻全都放下，彻彻底底地放下了。 天上那一圈光耀收走了无数死者灵魂，让新卡美洛城陷于死寂，那样的神迹前所未见，争斗各方都惊愕非常，一时间停下厮杀，抬头仰望。 当堪比太阳的光耀渐渐收拢，只剩下一缕微弱金光从高空中落下，各种震惊消息通过传讯法术与器物，往来传播询问。 …… “这是什么神迹？”帕丽娜语气中带着几分恐惧：“难道刚才真是神圣之主出手了？” 玄微子沉默不语，六翼圣人跟光头大法师的战斗可谓刷新了他对教会神迹的认识。尤其是六翼圣人第一次持矛贯穿光头大法师，即便利用照影含光鉴窥探，玄微子也没明白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从他的角度来看，就像是看视频忽然跳帧，光头大法师不知怎么就被对方重伤了。 思来想去，可能的情况就是光头大法师施展了九环奥术“时间停止”，试图逃离战场。可六翼圣人居然还能伤到光头大法师，难不成他可以无视“时间停止”吗？ 可玄微子转念就察觉不对，他也听说过法师的“时间停止”本质上是对自身加速，并不是让别人的时间停止，本质上属于动静相对的运用，从具体效果上，跟六阶心灵异能的“时间加速”很接近。 然而六翼圣人仍然可以伤到“时间停止”状态下的光头大法师，说明他的感知已经穿透了时空，在不同流速的时间状态下，找到了光头大法师的存在。 玄微子觉得，这等手段已经是深入到这个世界基础的时空规则了，颇有些世间法极致的意味。 至于后面冲天金虹打开天国大门、收走死者灵魂这种举动，倒是跟道门中炼化超度有几分相近，只是威能极大、权能滔天，连传奇法师也无法挣脱这种超度。 这也难怪帕丽娜会害怕了，六翼圣人展现出的实力，对付一位传奇法师就跟踢猫踹狗一般，就算是玄微子本尊施展“帝一威武法相”也不能比拟。破法、枭首、超度，训练有素，看来是有备而来。 “也许不是神圣之主出手，而是圣职者的祈求和同调，我觉得这位圣人，此刻说不定就能当成神祇的化身。”玄微子说道。 帕丽娜脸色难掩惊异：“神圣之主的化身？你确定？” “不能，我纯粹是猜的。”玄微子摸着下巴说道：“我对神圣之主了解不多，但我对‘化身’还算是了解。或者你说，化身到底是什么？” 通用语中也有化身这个词汇，但属于典型的神学概念，帕丽娜学识渊博，说道：“一般来说，化身是指强大存在利用自身部分力量创造出的实际具现，以此作为自己在现实的代理，去执行本体不方便参与的事情……其实现在的你，也算是某种化身吧？” 玄微子故作不解：“哦？听你的意思，分身拟象跟化身有区别？” “至高妖精也是有化身的，包括一些在元素位面深处的元素亲王，他们也可能拥有化身。”帕丽娜说道：“普通法师无法理解，这并不是简单的分身拟象。化身必定是本体意志和追求的鲜活体现，这跟施法能力并没有必然关系。化身可能很强，但也可能很弱。” 玄微子点点头：“教会圣典里提到过，历史上神圣之主的化身并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往往是时刻遵循教会教条，深入研究教义，成为道德与宗教上的典范，贯彻神圣之主的信念、践行神圣之主的道路，从而升华自我，因此‘成为’了神圣之主的化身。” “我知道这种说法。”帕丽娜笑容有些古怪：“可这不是教会编造出来的吗？无非是一些足够强大的圣职者，或者干脆就是地上圣人。难不成因为他们混出头了，就把他们当成神圣之主的化身了？” “如果神祇就是崇高信念和至善至美，那么践行信念者便是神祇化身，这没有问题啊。”玄微子笑道。 帕丽娜摇摇头：“这话你敢跟那个六翼圣人当面说吗？” “我何必这样自找麻烦。”玄微子抬手拨动，圆光镜画面变化，那艘奥秘之眼魔法船悬停半空，它刚刚远离了总督官邸，此刻又没敢靠近那位六翼圣人，显然光头大法师的死，让奥秘之眼其他人都要重新估量战场局势。 “圣人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啊。”玄微子刚一起身，忽生微妙感应，圆光镜画面转到海面上。 就见一片阴森冷雾已然将新卡美洛城的沿海港口彻底封锁，而在浓密冷雾之中，几盏幽绿光芒如鬼火晃动，随着看不见的波涛徐徐逼近岸边。 第324章 幽灵船 “有东西要来了。”玄微子说道：“看来奥秘之眼也留了一手啊，这下动静大了。” 帕丽娜盯着圆光镜，看着深夜时分从大海涌上岸边的阴冷浓雾，若有所思地说道：“莫非是幽灵舰队？” “那是什么？”玄微子回头问道。 “你也有不知道的东西啊。”帕丽娜眼角带笑，随即说道：“瓦努亚的公海舰队你听说过吧？” “一伙在帝国沿海混迹了几百年的海盗。”玄微子答道。 “这个回答就太浅薄了。”帕丽娜解释说：“在大伦底纽姆帝国建立之前，瓦努亚就已经是嘉拉德大陆上首屈一指的大国了，如果没有安塞尔皇帝横空出世，如今嘉拉德大陆上的‘帝国’，搞不好会是瓦努亚帝国。” “有那么夸张？”玄微子说道。 帕丽娜看着冷雾越积越密：“当初瓦努亚王国位于旧大陆西南海岸，本来就是航运跟商贸的大国，积累了庞大财富，在死灵之灾中没有受到直接冲击。很多国家的王室、贵族流亡到瓦努亚王国中。瓦努亚趁此机会与他们联姻，在后来收复开拓中，瓦努亚的势力也因此大为扩张，很多国家都要依赖瓦努亚提供黄金和雇佣军。” “这做法倒也没错，就算不是直接统治，通过家族联姻逐步兼并，以及控制开拓国家的重要产业和资源，名义上不是帝国，实际也跟帝国差不多了。”玄微子问道：“这么个国家，难道就没想过培养自己的施法者？” 其实看法师和奥术在帝国创建早期的高速发展，在此之前应该就有相当充分的积累了。尤其是在死灵之灾过后，哪怕除教会之外的施法者备受歧视，但亲眼目睹死灵法术的威能，但凡是有些作为的国家君主，应该都会思考如何推动法术的开发研究。 帕丽娜摇头叹道：“当年的瓦努亚王国可是把神圣之主教会奉为国教的，明明在在距离上更接近，帝国在征服瓦努亚上花费的时间最长。有时候战场上双方士兵或指挥官，都是宣教院救世军出身，结果拼得你死我活，爆发过好几场残酷血战。” 玄微子说道：“难怪教会在帝国时期一路衰落，这相当于是把后备人才都扔到火堆里当柴薪烧了……等等，让我猜猜，这件事该不会是创立帝国的那位安塞尔陛下的手笔吧？” “这倒不是，攻略瓦努亚王国的主导者就是‘黄金智慧’米柯西。”帕丽娜说道：“我刚才不是提到瓦努亚王国的航运和商贸很发达吗？瓦努亚王国在正面战场跟帝国对抗的同时，还在利用自家舰队到处袭击帝国的沿海城市，就连安塞尔陛下的家乡卡美洛镇也被一把火烧成焦土。 后来还是米柯西安排，在正面战场上做出决战态势，把伦底纽姆城的守备抽空，引诱瓦努亚的舰队进攻帝国首都，然后……” “然后就落入‘黄金智慧’的圈套，整支舰队要面对传奇法师的报复。”玄微子插嘴道。 帕丽娜盯着冷雾中越见明显的幽绿鬼火：“米柯西当时已经转化为巫妖，死灵法术造诣极高，舰队自然是全军覆没。后来瓦努亚王国也在帝国进攻之下节节败退，仅存的王室成员和大量士兵，统统登上船只，逃离大陆，前往各处群岛，通过对海洋航道的熟悉，跟帝国在海上打起了游击战。” “说是游击战，可后来就转变成肆意劫掠的海盗了。”玄微子冷笑道。 帕丽娜答道：“这么说也对，毕竟如今瓦努亚的公海舰队只剩下一个名头，虽然还有王室，但举止作风也跟海盗没差了。” “海盗怎么了？王室也未必好多少。”玄微子挥挥手：“扯远了，那个幽灵舰队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记得被米柯西设计消灭的舰队吗？”帕丽娜说道：“过了几十年后，米柯西都已经跟‘宣教之矛’同归于尽好久了，忽然传闻幽灵船在海上出没，当时就吸引了一些法师和学者出海探寻，可惜只有少量成果，都指向当初被米柯西消灭的那支舰队。 瓦努亚王室后裔了解到这个情况，自然是希望要将幽灵舰队找到并加以控制，以此获得复国的实力。结果嘛，就是吹了几百年，除了偶尔有海难生还的水手声称自己见到过幽灵舰队，结果也没谁真的掌握这个东西。” “可现在看来，真的有人掌握了。”玄微子指着圆光镜说道：“预言法术无法探知到迷雾中的情况，我只能从散逸的能量波动来判断，确实有死灵法术特有的负能量，但还混杂了另外一股特殊波动，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 玄微子捧起照影含光鉴发动心灵异能，试图洞察阴森冷雾背后潜藏的神秘。 帕丽娜不免担忧道：“难道又是什么传奇人物？他们这是要把新卡美洛城彻底打成废墟吗？” …… “怎么回事？！刚才天上那道强光是怎么回事？！”凡尔瑞法师一把扯住科莫休斯，厉声责问道。 科莫休斯此刻也是仰头无言，虽然亮如白昼的光耀大门已经消散，但他内心的激荡可想而知，残余的神迹力量徘徊在空气中，化作点点光尘播撒，让科莫休斯内心深处被压制已久的人格再度浮现。 “邪魔！你不会得逞的！等待你的不是天国，而是炙烤灵魂的炼狱！” 科莫休斯对凡尔瑞法师的责任充耳不闻，属于这具身体最初的人格在天国大门的牵动下，似乎要将科莫休斯的意识撕成两块，让他感觉血管之中奔流的神迹力量，大幅增强，开始动摇血魔法的基础，破坏十余年来维持的平衡。 “闭嘴！”科莫休斯不由自主地开口咆哮，抬手甩开了凡尔瑞法师。 对方也是愤恨不已，不顾远处战场法术往来纷飞，怒斥道：“我们奥秘之眼可是损失了一位传奇法师啊！你居然连教会藏有一位地上圣人的事情都没发现吗？！这种损失，就算把那帮神棍的灵魂全都抽光，都不足以弥补！！” 科莫休斯眼下根本无暇分心回答，他双臂刺青同时泛起圣洁光耀与邪秽血色，结构复杂的正负能量在体内相互冲撞。这可不是寻常的水火相消，而是如同冰川地底火山爆发，恶性的冲突让科莫休斯脸上血管无法自控地浮凸而起，甚至迸裂喷血。 “我靠！你搞得什么鬼？！”凡尔瑞法师也察觉到异状，赶紧向后退开几步，他见识过一些法师拿自己做实验，结果魔法能量在体内失衡暴窜，产生各种难以逆转的伤害。 “你这个卑微的家伙，为什么还不给我消失？！”科莫休斯面部狰狞、口喷鲜血地嘶吼着，他甚至没法站立，跪倒在墙边。 “你！”凡尔瑞法师怒上心头，手举权杖对准了科莫休斯，他是真的不想忍耐下去了，自己这回为首策划的行动，千疮百孔、破绽频出不说，眼下还让奥秘之眼损失了一位传奇法师。 至于一开始设想夺取“宣教之矛”的计划，更是彻底破产。从刚才战斗的动静，说不定连传说中能让人死而复生的“重生之棺”也没法夺回了。 这样的惨败，凡尔瑞法师在拿撒吕依与赫赛肯面前都没有半点反驳余地，而且在两位传奇法师的追责下，自己根本无处可逃！ 科莫休斯这话当然不是对凡尔瑞法师说的，只是此刻他已经混淆了意识和现实，当初那个年轻扈从的灵魂，至今仍存留在这具身体中。 就算科莫休斯一直想要消灭这个年轻扈从的灵魂，可是他的存在是科莫休斯能够掌握神迹的关键。而自己能够有如今的地位，很大程度就是依赖自己在宣教院中的主教身份，神迹力量是继续向上攀升的手段！ 任凭科莫休斯绞尽脑汁，他也没办法在保存神迹力量的前提下消灭年轻扈从的灵魂。更糟糕的是，伴随自己血魔法水平的提升，年轻扈从的灵魂竟然也在变得强大，神迹力量日趋进步。 如果在平时，两种充满对抗性质的施法体系，科莫休斯还能维持平衡。但在此刻受到外力的扰动，年轻扈从的灵魂虽然没被带去天国大门，却变得不再受制，甚至要夺回身体的控制权！ 科莫休斯连连嘶吼，鼻涕血液混了一脸，想要站又站不起来，就跟酗酒醉汉般，跌跌撞撞。 “妈的，当初就不该信你那套鬼话！”凡尔瑞法师现在看见科莫休斯的丑态，恨意充塞胸膛：“我还有大把的好日子要过！为了我的前途，就请你上路吧！” 权杖上泛起“极冰射线”的蓝色寒光，凡尔瑞法师正欲下杀手，身旁破空声动，一柄沾满血迹的长剑斜刺而来！ 凡尔瑞法师有所预警，身上“排斥护盾”触发启动，如同隐形透明的“护盾术”，却能够产生强大斥力，将近战上前的敌人推开。 血剑未落，空气中一声爆鸣，将来者推撞开来，凡尔瑞法师侧脸一扫，居然是那名身穿红黑钉刺铠甲的武装教卫，好像是叫萨雷米来着？ 萨雷米被推撞而开，瞬间靠“行动自如”稳住身形，剑锋之上血迹消融，好像是被长剑吞吸。就见脸色灰白不似活人的萨雷米面露狞笑，剑锋之上暴涨秽恶气息，红黑混杂的光芒喷薄不息，凡尔瑞法师看了一眼也觉得头皮发麻。 “你们这帮冒牌神棍，就不该相信你们！”凡尔瑞法师嘴上这么说，权杖蓄势已久的“极冰射线”爆出一道凝炼寒光，直接笼罩了科莫休斯。 对于法师而言，近在咫尺的施法行为固然冒险，但也可以让近距离法术的威力最大化，宛如将不动冰地一角裁切下来的霜冻寒冷，足以将健壮公牛冻成冰渣！ 同时，萨雷米再度挥剑逼杀，秽恶之剑锋芒陡然变长，越过“排斥护盾”的距离，直接劈向凡尔瑞法师，对方居然以奇快速度躲开这斩首一剑，原来早就有“加速术”和“猫之优雅”加持在身，面对近战攻击也能及时躲闪。 “滚开！”凡尔瑞法师沉声大喝，“高等咆哮术”伴随刺耳音鸣轰在萨雷米身上，就算被他那强韧豁免硬抗下震慑效果，却也口鼻喷血。 “真以为我是那些只会站着施法的货色吗？”凡尔瑞法师在赫赛肯手下，没少体会各种偷袭和战斗，早就积累了相当多的战斗经验，绝不是表面上在讲台上备受瞩目、文质彬彬的教授讲师。 “你……” 凡尔瑞法师听到科莫休斯开口发声，惊讶于对方的体质，挨足了一发“极冰射线”还没死。 “多谢你，让我清醒过来。”科莫休斯扶墙起身，挣脱那满身坚冰。 凡尔瑞法师恨怒交加，却是不动声色一甩魔杖，“闪光尘”在两人之间爆开，猝不及防之际让人失明，而他时刻带着的面具，恰恰是能够抵御强光。 借此机会急退而开，凡尔瑞传讯给附近法师：“此处有敌人，立刻攻击！” 眼下周围法师都在各个路口，跟帝国军团打得不可开交，天空、地面、楼宇、宅邸，每一处、每一刻都亮起法术的光芒，伤者的痛呼惨叫不绝于耳，周围建筑被轰得残破坍塌，也不管里面还有没有人，总之都被交战双方当成了掩体，法术、弓弩相互对******金魔像则守在宽阔处，战斧重锤左右挥舞，跟身形敦实、形如矮人的石魔像对决较量，任由精金武器几次给石魔像留下沉重损伤，它仍然能转眼弥合，仿佛随时给自己施加“塑石术”来修复。 凡尔瑞作为临时指挥，当然可以调动在场法师与奥秘骑士，但还没等人手赶到，萨雷米飞身将科莫休斯扶起，两个冒牌神棍脚底抹油般逃跑了。 凡尔瑞法师正要施展威力惊人的法术，但远处忽然一阵魔法波动扩散开来，伴随悠长鸣笛声，传遍整个新卡美洛城。他不禁回头眺望，在港口码头方向，一片阴森浓雾不知何时起，几乎封锁了整个沿海区域，断断续续的幽绿鬼火在雾中若隐若现。 而在雾气中，还能看见一条硕大无朋的触手挥动，搅动冷雾，让人胆寒战栗。 第325章 拔峰峦 “这次又是怎么回事？！” 凡尔瑞法师真是头都大了，先是一名地上圣人将光头大法师击杀，眼下又有不明来历的冷雾鬼火封堵沿海港口，明明身为掌握九环奥术的高等法师，凡尔瑞此刻深感能力弱小、身份卑微，根本不足以主宰局势的发展。 正当凡尔瑞法师要施展预言法术，耳边就听见魔法船上那位传奇法师的话语：“这是幽灵舰队！没想到瓦努亚那帮人真的做到了！” “幽灵舰队？几百年前被‘黄金智慧’消灭的那支强大舰队？”凡尔瑞法师惊疑不安：“瓦努亚那帮海盗，顶多在风暴、大气与水元素领域法术上有些研究，怎么可能操控得了这难以寻觅的幽灵舰队？” 严肃的传奇法术说道：“当初我去跟瓦努亚王室会面时，就发现他们部分人的身体和生命气息出现异常变化，有部分人朝着水生动物的方向转变。我猜测这是为了能够长时间在海中潜游，以此更好地操控幽灵舰队。” 凡尔瑞法师望向冷雾中几条硕大触须，比起宫殿门柱还要粗壮得多，大型帆船的桅杆与之相比，简直就是串烤肉的木签子，不停搅动左右望不到边际的雾墙，似乎要吞没整个新卡美洛城。 “这里面恐怕不是只有幽灵舰队吧？难道瓦努亚还有传奇施法者出手吗？”凡尔瑞法师也察觉到极不寻常的魔法波动，若是置身那弥天冷雾中，估计能让人力竭疲乏。 “估计是大海深处的传奇怪物，也是瓦努亚控制幽灵舰队的关键，你将他们想象成一个整体就是了。”严肃的传奇法师说道。 凡尔瑞内心满怀嫉妒：“没想到瓦努亚这群海盗居然咸鱼翻身了，竟然能搞出这么大的阵势……庆幸他们是跟我们一边的。” 冷雾鬼火逼近沿海，不止有奥秘之眼察觉到，天上那位六翼圣人也发现了，他握住金光长矛，凌空回身遥望，头顶光环灿耀四方，宛如夜空中最耀眼明亮的星辰，六翼圣人虽仍是一语不发，却展现出凛然不可犯的至高威仪。 藏身于冷雾中的恐怖存在似有所感，再次发出那悠长的鸣笛声，搞不清到底是什么构造的乐器或发声部位，但任谁都能察觉到其中的恶意。 “他们这是要打起来了吗？”凡尔瑞问道。 严肃法师说道：“让他们去打！神棍们藏了一手，就不准我们也有保留吗？” 凡尔瑞隐约有些不安，他可不觉得跟瓦努亚这帮海盗合作有什么好事，虽然许诺让他们洗劫新卡美洛城部分城区，但眼下人家有幽灵舰队这种大杀器，万一他们赖在岸上不走呢？是不是也打算在新大陆建立“新瓦努亚”啊？ 反观天上，六翼圣人身后光耀汇聚而成的羽翼轻轻一振，朝着冷雾方向疾飞而去，笔直撞入雾墙内中，内中很快便传出阵阵碰撞重击的巨响，金光与闪电交相显现。 惊天动地的战斗虽然无法以肉眼直接窥视，却引得巨浪汹涌、骇浪滔天。接连不断的冰冷黑水撞上海岸，将码头停泊的船只拍得粉碎，防波堤屡屡承受巨洪冲击，临近海边的灯塔堡垒，更是充斥着负能量的黑水灌入窗户门洞，摇摇欲坠。 “这、这就是地上圣人的实力？”凡尔瑞法师忍不住地吞咽口水，握着权杖的掌心不停冒汗。施法能力越高，越感到强烈的压抑，他很清楚这样的战斗绝不是自己能够插手的，要不是那位六翼圣人冲到海上跟幽灵舰队里的怪物厮杀，这样的战斗放在地面上，恐怕三分钟就能将新卡美洛城小半城区碾成废墟。 身为法师、尤其是高等法师，内心难免会认为，只有奥术才是主宰当今时代的力量，而法师则是驾驭奥术、研究奥术、开发奥术的人群，他们代表着未来，什么翠绿之环、什么神圣之主教会、什么不凋金花会，终究只是奥术这汹涌大潮下，微不足道的小石子，随便就能一脚踢开。 然而光头大法师的败亡，独自单挑整支幽灵舰队与不可测的传奇怪物，无不表现着六翼圣人的强大实力，已经超出了凡尔瑞的认知，不符合法师习惯的逻辑思维。 “阁下，现在该怎么办？”凡尔瑞回过神来问道。 传奇法师驾着魔法船靠近，传讯说道：“你将城中军团士兵消灭再说，我再给你派一批人手！” 话声刚落，魔法船上就有数十位法师缓缓飞下，利用增远超魔的法术，朝着军团士兵聚集的方向发动连片法术轰炸。 “那总督官邸那边怎么办？”凡尔瑞赶忙问道。 对方回答说：“总督官邸又不会动！我把魔法船开到城区，这位俄格总督要是真有本事，那就让他朝着自己未来的臣民攻击吧！” …… “元帅，快看！”一名军官抬手指着那艘表面镶嵌黄金、华丽显眼的魔法船，它正以低空飞行的姿态，掠过北部富人城区的屋顶，朝着南部城区飞去。 “我们要派人拦阻吗？”军官问道。 卡文迪什元帅当即下了判断：“不必！他这是诱使我们分兵，眼下集中所有力量，消灭剩余敌人！” 说话间，奥秘之眼的精金魔像发动了强势冲锋，顶着帝国军团的矮人石魔像，接连撞穿了两三幢豪华大宅，一时间墙壁崩颓，尘土激扬如浪。 通常只有传奇法师才能制作的精金魔像，不仅免疫绝大多数魔法，就连同为精金材质的武器也无法造成有效伤害。除非是五等魔化武器，本身带有超凡的击破效应，才能伤及精金魔像，可即便如此，要连彻底毁坏精金魔像也很难做到。 然而五等魔化武器，说实话也没多容易制作，除非有特别擅长附魔工艺、又临近传奇等级的法师，而且舍得花钱，还拥有稳定魔法能量源来充能注魔，否则五等魔化武器未必比精金魔像常见。 反观帝国军团方面，拥有从旧大陆山地矮人那里弄来的“塑石魔像”，虽然仍然属于石魔像范畴，但胜在借助矮人符文的加持，能够在受到损伤时自行启动内部的“塑石术”，只要塑石魔像还站在泥石结构的地面上，那几乎就是不可摧毁的——除非有本事一瞬间将塑石魔像化为灰烬。 作为给山地矮人看家守门的忠臣卫兵，塑石魔像极少走出山地矮人的家乡，这回对上精金魔像，尽管力量上相差较大，可架不住数量众多，二十多尊塑石魔像对付四台精金魔像，基本是六个打一个的场面。几尊塑石魔像同时发动“石拳术”，以倍增的恐怖力量砸来，精金魔像也要踉跄后退。 同时配合军团中的战法师，或利用“化石为泥”把坚硬地面为泥沼，让分量沉重的精金魔像陷入其中难以自拔，或者成批施展“油腻术”，让精金魔像跟贵族玩的冰球般，来回乱撞乱滑，无法稳定战力。 谁叫这批精金魔像的脚下，没有额外制作抓扣地面的钉齿呢？而塑石魔像只要双脚站立在地，便如同一座山峰般岿然不动，踩在“油腻术”地面上毫无失衡之态。 只能说，低等法术也有用武之地，特别是久经战阵的军团法师，他们未必个个都有很高的施法等级，可是对战场态势的把握、彼此默契的合作，比学院法师真的要高明不少。 卡文迪什元帅拿着水晶板，监视着双方战力，一道道命令随之传下，他耳边听得不远处轰鸣连连，当即有军官汇报说：“元帅，那艘魔法船开始无差别地轰炸南边民居了！” “哼！简直就是野蛮土著般的伎俩！可见奥术高明，不代表也擅长战术策略！”卡文迪什元帅脸色坚毅不改：“他爱炸就炸！自以为这样就能让我们分兵，也太小看我们的决心了。” “卡文迪什元帅！”这是满脸灰尘的卓穆快步走来，质问道：“那艘魔法船是怎么回事？！它正在轰炸无辜平民，你们为什么不阻拦它！” 卡文迪什元帅回头瞪了一眼：“这是出于战场环境做出的判断，请教会各位坚守岗位，优先救治受伤的法师与奥秘骑士。” 被麻袍老人救下的抄经院众人，在离开成为废墟的公爵庄园后，立刻就加入了卡文迪什元帅的队伍，众多圣职者被立刻安排到各处战斗场合，负责治疗伤者。 “我问的是那艘魔法船！”卓穆义正言辞地说道：“难道卡文迪什元帅要弃众多平民于不顾吗？！” 虔心祈者历来刚毅决绝、坦率直言，面对帝国在新大陆军团的最高统帅，也毫无畏缩之意。旁边几位军官都不敢插嘴，他们心知元帅历来说一不二，他的权威就是建立在严明军纪和强硬指挥上，过去不曾有人敢当面质疑卡文迪什元帅。 “我说过了，这是出于战场环境的判断。”卡文迪什元帅几乎是一字一顿地回答：“我不管你在抄经院过去有怎样的地位，现在，回到你的位置上去。” “怎么？要用你那铁血手腕来镇压我吗？”卓穆脾气更硬：“现在立刻派人去拦截那艘魔法船，否则我抄经院马上脱离前线，宁可去救被你所若无物的平民！” 卡文迪什元帅的手已经按在腰间剑柄了，他面无表情地问道：“你知道你刚才说的是什么话吗？战场之上临阵逃脱，只有死路一条。” “别搞错了，我们不是你的士兵！”卓穆当即反斥道：“我们抄经院为了配合你们的计划，已经主动作为诱饵，就连院首也受了重伤。现在让你们分兵去救无辜平民也不肯吗？” “那艘魔法船上还有另一位传奇法师！”卡文迪什元帅的怒火也被对方撩拨起来了：“你以为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无非就是一时难以攻下总督官邸，所以才放肆攻击民居，引诱我们分兵救援。这完全就是毫无重点的胡乱举措，我为什么要依循他的荒唐节奏来调动士兵？” “那民众呢！他们是无辜的！你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们丧命？！你就一点都不紧张吗？！”卓穆怒吼道。 “住口！你这个乱发善心的老家伙，我比你更紧张！这里其他人都比你更紧张！”卡文迪什元帅像是狮子扬鬃咆哮：“你以为我不想去救人吗？但是我们这些人手，根本没法有效针对一位传奇法师！现在分兵去救，完全就是白费力气！还不如集中力量将这里的敌人彻底剿灭，让那位传奇法师丧失手下部属，那他才会明白战场局势的转变！两头看顾，结果就是两头都顾不了！你不懂就闭嘴，就知道固守圣典经文的老东西！” 卓穆被卡文迪什元帅这一通话说得脸色胀红，气鼓鼓地说道：“你们连敌人有两位传奇法师，都是开战之后才弄清楚，这样的准备还敢如此狂妄？如果不是我们教会圣人及时出现，你们在城中的人手根本挡不住敌人！别忘了，现在海边还有来历不明的强敌和怪物，也是靠我们教会圣人才挡住的！” “老东西，你这是在威胁我们吗？”卡文迪什元帅当即拔剑，就见一柄带着细密花纹的阔刃剑，制式不像是近现代的兵器，若是仔细辨析，竟然是带有五等魔化效果的武器！ 卓穆干脆一跺脚，“神能术”赫然上身，力量暴增、肌肉丰隆撑起牧师袍，手上硬头锤白光灼耀，随时可以发出“灰飞烟灭”。 虔心祈者也不掩饰了：“对！我就是在威胁你！现在能够抛弃民众，谁知道你们以后建立的是什么国家？吾主教导我们，只有在逆境中才能考验出一个人的本性，现在我算是明白了，你们也同样没把苦难者放在眼里！” 卡文迪什元帅真的有些忍无可忍了，军队指挥最痛恨就是这种违背命令的家伙，无论任何理由，都不是违背命令的借口！ “真以为未来这个国家，没有神圣之主教会就活不下去吗？你太天真了！” 卡文迪什元帅气急败坏，正要动手以肃军纪，千钧一发之际，新卡美洛城忽然发生地震，周围历经战火的房屋有残砖碎瓦纷纷掉落，在旁众人本能躲避，却也间接化解了一场战斗。 地面震动延续不断，却也渐渐平缓，就见总督官邸方向，一道浩大的七色虹彩冲天而起，绵延扩散，又像是华丽极光自天空垂下，要拽起某个沉重事物。 确实，当众人再度被异象震慑而暂缓战斗之际，惊见整座总督官邸连同周围山峰拔地而起，在贯天霓虹的扶持下，悬浮半空！ 第326章 形势变 新卡美洛城西北方是山地丘陵，高耸堡垒外形的总督官邸就是依山而建，也有一部分城墙延伸接合，居高临下俯瞰着整座新卡美洛城。 而在此时，伴随山崩地裂的骇人震动，总督官邸与后方将近一哩的山地土方，在奔涌的虹彩之流间，与大地剥离分开，抛下些许零碎的泥沙土石，不断向上浮升。 除了地面的强烈震动，体积庞然的巨大土方脱离地面，带动气流急速运动，形成猎猎狂风，席卷整个新卡美洛城。 这一夜注定不眠，由于城内战况惊世骇俗，几乎没有人能够睡得着，加上此前半个月的游行示威，在这一刻彻底演变成无序的暴乱，劫掠打砸、纵火施暴，一发不可收拾地蔓延起来，新卡美洛城中已经多处起火。 被此狂风一吹，火势无情蔓延扩散，新卡美洛城内无数惨嚎悲鸣，不可稍遏！ 偏偏新卡美洛城的多处城门早被牢牢紧闭，一些想要逃难出城的平民根本无处可逃，只能充满绝望地看着自己辛劳经营和家业，被火海吞噬焚灭。 更有甚者，为了躲避暴乱和火灾，在城门附近爆发了惨烈的踩踏事故，留下一地腥臭血污的尸体。 而这一切，都被俄格亲王看在眼里。 “呃……噗——” 一张风格质朴、好似纯粹以岩石雕琢而成王座上，俄格亲王止不住地喷出一口鲜血，他的脸色一阵泛白，双手十指死死扣住两侧椅把，身体内中好似有恐怖的能量在疯狂奔流，几乎要让他从内而外炸碎。 “老山的胡须啊！”矮人大匠师紧张地盯着面前圆桌上的符文石盘，又抬眼望向俄格亲王：“老弟！我就说了，不要急着启动‘浮空山峰’，你跟岩王之冠的同调需要时间适应，让它慢慢改造你的血脉和肉体，你这么搞恐怕会留下重伤，连那帮牧师都治不好！” “没、没事！”俄格亲王粗重喘息道：“吐出来反而舒坦多了！” 矮人大匠师胡须直颤，神态中带着不信任：“这回为了帮你，我们三方石英氏族算是拿出老本了，你要是太早死翘翘，别说这回亏个底朝天，我们在铁炉老山也混不下去了。六方绿柱、幽暗寒铁那些氏族，估计立刻就要造反！” 带着岩王之冠的俄格亲王靠在椅背上，闭眼说道：“我不会输，既然已经启动‘浮空山峰’，那就让奥秘之眼和帝国好好见证，让他们明白与我对抗，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 帕丽娜看着圆光镜中，在一片多彩霓虹间浮空飞行的山峰，总督官邸那座魔法堡垒不过是其上并不起眼的建筑群，如此庞然大物离地悬空，就算是传奇术士也觉得不可思议。 “这……就是俄格亲王的底牌？”帕丽娜有些发软地坐到沙发上，今天晚上她见证了太多超乎过往预计的情形，思路紊乱，需要好好整理。 倒是玄微子一脸平淡，低垂眼眸似看非看。 “你不说些什么吗？”帕丽娜被玄微子的平静吓得有些不安：“你难道早就预料到俄格亲王会有这种手段了？” 玄微子嗤笑道：“我怎么可能事事都预料到？只是以俄格亲王与卡文迪什元帅早有合作来判断，有这种准备也不稀奇，重点在于他是如何做到的。” 帕丽娜赶紧追问：“那你知道吗？” 玄微子顺势一倒，脑袋枕在帕丽娜的大腿上，闻嗅着她鲜花般的温热气息，弄得她有些潮湿。 “这都什么时候了？别闹！赶紧说正事！”帕丽娜试图推开玄微子。 “大地脉动。”玄微子说道：“总督官邸这种级别的魔法堡垒，本身肯定是需要大地脉动和魔法涌泉来提供能量。我来推测的话，俄格亲王利用某种特殊手段，将大地脉动进行改造和引导，使其收束到一定范围内运行，转变成……类似九阶法师体内的奥法矩阵那种模式，然后一道‘浮空术’就搞定了。” 玄微子本尊当初感应到的，其实就是新卡美洛城方向大地脉动的运转变化，不过这种运转就像是大海极深处的暗涌，在海面上没法看见，只有元神感应妙合自然、契同天地，方可察觉到些许微妙玄机，连帕丽娜这样的传奇术士，身在新卡美洛城都恍然无觉！ “怎么可能是‘浮空术’？那可是一整座山峰啊！我看直径都快有一哩了！”帕丽娜满脸不可置信。 “就是‘浮空术’，你施法侦测一下就能发现。但浮空山峰的法术结构非常稳定，不光是具备恒定效果，就连‘高等解除魔法’跟‘裂解术’都别指望可以驱散破坏。”玄微子叹气道：“我也是头回见识这种施法方式，居然通过将大地脉动转变为奥法矩阵，然后利用整个奥法矩阵来发动‘浮空术’，真是好手段，比我过去苦哈哈地靠灵能念控硬撑场面要高明多了！” 当初玄微子曾经将一座小城堡从山中搬到柴堆镇，那是靠着碧云如意助力，发动御物之功，能够将整座小城堡隔空托起。即便现在凭此化身也能做到，可也谈不上有多轻松随意，而且灵能的消耗也是惊人的，绝不可能保持庞然土方建筑长期浮空不坠。 心灵异能仰赖自力，哪怕通过沟通星界，以星光体为媒介施展各类灵能，可还是有明显局限。星纲法坛的出现，倒也在某种程度上做出突破，让心灵异能可以在更大范围、更多层次中汲取能量。 而如今见证浮空山峰的出现，也证明对大地脉动的引导塑造，并非仅有玄微子单独掌握。只可惜他眼下没法深入见证，到底是什么样的手段本领，居然也能够汇聚灵枢、蕴生福地，而且是瞬间完成，因此才能引起玄微子本尊的感应。 这种事在上辈子，玄微子还真没有见识过，哪怕是他修为巅峰之时，要想汇聚灵枢、运转地气，也要花费长久之功。顷刻间重定山川地气灵枢之序，那可真的是要有改天换地的无上大能。 此非仙家通玄功，实乃人皇定山河。 就算是玄微子在这个世界布设星纲法坛，那也是通过释放古代巨人遗迹收束的大地脉动，算是一种顺势讨巧的做法，他本人也没条件重现。而面对一片已经成型有序的大地脉动想进行引导转化，仍旧是极为困难的。 玄微子忽然想起天空歌者，作为一方山川孕育的地祇，他的出现跟上古巨人脱不了干系，而且想必孕育他出现的山川环境，也是经过上古巨人的改造。 “你知道有哪个法师学院最擅长利用大地脉动？最好是有深度改变大地脉动的能力。”玄微子对帕丽娜问道。 “利用大地脉动这点，有点家底的都会，连我们法赖家族也可以。”帕丽娜说道：“但如果说擅长改变大地脉动，那就不是哪一个学院组织了，肯定数矮人最优秀。” “擅长？有多擅长？”玄微子皱眉问道。 “矮人其实并没有太高明的魔法天赋，但他们可以通过制作符文来引导大地脉动来施法。”帕丽娜眨眨眼：“准确来说，那甚至不能算是施法，只是用另一种方式‘利用’魔法。就连法师的奥术符文，最初也是从矮人那里学会的。” 玄微子微微颔首，帕丽娜继续说：“矮人历史悠久，在神圣之主教会传播之前，他们就已经在嘉拉德大陆的北方群山中建立氏族统治，挖凿洞窟、雕琢山脉，他们将符文刻遍山体深处，以此能够转变大地脉动的流动。 其中北地矮人生活在雅尔诺德王国境内，算是自成一国了，他们拥有一个叫做‘符文之井’的神奇造物，据说连传奇法术都能转移吸收，成功抵御了奥秘之眼一次谋夺矿脉的行动。” “我明白了。”玄微子沉吟道：“可矮人这种技艺，似乎不太灵活，毕竟刻在山里地底的符文不能挪动。而没有漫长岁月的积累，也难以形成规模。” 帕丽娜倒是觉得寻常：“所以矮人面对人类的扩张，其实并没有很好的应对方法，好在他们也习惯在山里的生活。光秃秃的石头山不能种粮食，而人类又需要金属和矿石，所以双方一直维持着粮食换矿石的生意。” “可如果能够让一座山飞起来呢？”玄微子问道。 帕丽娜脸色微变：“你是说，这座浮空山峰是矮人的协助？可是……” “可是他们以前做不到。”玄微子摇摇头：“以前是以前，就不准人家能够进步了？而且我有种奇怪的预感，也许矮人是从上古巨人遗迹中得到启示，让他们改良了符文技术，将大地脉动引导塑造成一个内外结合的双循环系统，类似奥法矩阵那样与奥法星图保持联系，从而使得浮空山峰保持不坠。” 帕丽娜这下更为震惊了，问道：“这座浮空山峰真的可以永远不落地吗？这样一来，未来战场局势会变成什么样啊？” “如果这么大一个浮空山峰要时不时落地维护，那光有一个是不行的。”玄微子说道：“敌人很轻松就能找到机会进行破坏，只有保持恒定浮空，并且在其上建设各类武备，那才能让俄格亲王拥有与帝国长久对峙的筹码……哼！看来现在驾驭浮空山峰的人，就是俄格亲王了，一位年老体衰的中等战士，转眼变成一座浮空堡垒的核心，怕是谁也不敢轻视了。” …… “我、你……他妈的……这、这还打个屁啊……” 凡尔瑞法师看着一片虹彩拱簇下的浮空山峰，抓狂地扯下面具，神态扭曲。他能够感受浮空山峰呼啸而出的澎湃波动，那是触及九环奥术、体内开始出现奥法矩阵的特殊状态，能够从奥法星图汲取更纯粹、更原初的魔法能量，是迈向传奇法师的必经阶段。可浮空山峰迸发的规模，简直超乎想象，如果以“秘法视觉”望去，魔法灵光充塞视界，给人以极大震撼。 而与凡尔瑞协同作战的法师们，一个个表情错愕、大惊、惶恐、挫败、绝望、颠乱。以理智闻名的法师们，揪着自己的头发、扯着彼此的袍袖，有个别人嘴里发出了“阿巴阿巴”的声响，连话都不会说了。 纵然是见惯大风大浪，也领略过传奇法师的风姿威能，但不代表他们拥有无限的接受能力。奥秘之眼不久前便丧失了一位传奇法师，教会地上圣人的再现，已经让士气摇摇欲坠了，要不是幽灵舰队的及时来援，恐怕大家已经商量如何逃跑了。 但总督官邸与一片山峰拔地浮空，这种事情真的过于震撼刺激了，哪怕对方还没有降下任何攻击，可这么一个庞然大物飞上天空，稍微有点奥术常识，都明白这是何等不可思议的魔法成就！ 就算是奥秘之眼集合了以“虹彩城主”拿撒吕依为首的一批高等法师，制作了奥法能核那种超凡奇物，属于法师的浮空岛屿已初具雏形，但敌人率先一步做到同样的事情，震惊可想而知。 尤其是凡尔瑞法师，他了解“虹彩城主”的宏大设想，未来专属于法师的浮空城，将作为控制世界各处重要交通枢纽、海运航道的战略武器，拥有制约各个国家的绝对实力。 届时，奥秘之眼的势力将不再拘束于任何单一国家，而是彻底凌驾在上，如同神明一般俯瞰众生。能够随意调配和收割资源利益，这不仅让奥秘之眼的法师可以任意享受统治的乐趣，也可以不断提升奥术与魔法造诣，成就永生不朽，最终迈向真理。 可是、可是现实不该如此啊！怎么会是敌人先做到了？不应该是这样！ 凡尔瑞法师深感无力，战场形势的转变已经完全脱离他的掌握，他那九阶奥术的水平，在眼下已经根本不够看了。 “对，这本来就不是我能作主的情况了。”凡尔瑞法师并没有自认不凡，更没有狂妄到凭自己想出什么绝佳对策，瞬间扭转颓势。 凡尔瑞本来就是“虹彩城主”拿撒吕依派来负责具体事务的人手，既然事情超出自己能够控制的程度，那他就只能将情况如实汇报了，不管那位“虹彩城主”是否关注着新卡美洛城的战况。 “所有人听命！”凡尔瑞法师立刻以传讯法术通知麾下所有人：“依次配合，由精金魔像断后，向南方城区突围。不要慌张，我已经请求‘虹彩城主’的支援，现在服从命令，这是大家生存下去的唯一机会！” 第327章 鼎立 浮空山峰离地悬空之后，飞到离地大约两三百尺的高度，然后徐徐向南移动，这么一个庞然大物飞临头顶，绝大多数人都会生出窒息般的压迫感。 就算你能纵横千军万马之中、抬手呼风唤雨、立身万人敬仰，也挡不住大山压顶、粉身碎骨之祸！ 纯粹到了极致的力量，能将一切机巧算计、高深谋略，以无情的方式完全碾碎！ 卡文迪什元帅握着家传宝剑，仰望那从头顶掠过的浮空山峰，气流压迫，狂风席卷大地，身后猩红披风飞扬怒卷，一如心中热血沸腾，不吐不快。 “看见了吧！”卡文迪什元帅望向不远处的虔心祈者卓穆，脸上快意难掩：“这就是我们未来的浮空要塞！你们天天对着圣典、祈求神祇的恩赐，但终究不能改变现实、扭转命运！只有掌握强大的力量，才有资格为平民谋取幸福，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卓穆神态凝重，就算是他，看见遮蔽天空、投下漆黑阴影的浮空山峰，也不由得惊叹，这样强大的造物，将会颠覆过往许多认识。 “这又如何？地上圣人难道是假的吗？连奥秘之眼的传奇法师都被轻易击败，这么一座浮空山也没什么可怕的，不过就是一块大石头而已！”卓穆心下转念，很快就平复下来。 再怎么说，像这样规模的魔法造物，既需要高明技艺和大量人手维护，也少不得充足财富与物资来支撑。 而方才那位六翼圣人的实力有目共睹，敞开天国大门这种神迹更是令教众亢奋激动，还有什么是比证明自身信仰正确崇高这种事，更令教众认可的呢？ “确实厉害。”这时后方传来老院首的声音，卓穆回头一看，对方杵着天国节杖缓步走近，抬头望着浮空山峰经过，远处隐见法术光芒闪烁，已经跟奥秘之眼的魔法船进行远距离交战了。 “你的伤势怎么样了？”卓穆问道。 老院首脸色有些苍白，但比起之前浑身焦痕、眼瞎烧伤的惨状，现在几乎是如获新生一般。 “毕竟是‘重生之棺’，就算是致命重伤、断肢残疾都能治愈。”老院首微笑道：“要是再多躺一阵子，说不定连神迹力量都完全恢复了。”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卓穆问道：“对了，那位‘宣教之矛’既然已经回归，我们是要前往协助吗？还是去救助民众？” 老院首表情复杂地望向远处海边，冷雾中的战斗，金光闪灭，轰鸣不停，偶尔可见粗壮触须乱挥狂摆，似乎陷入了胶着的战斗情形。 “有地上圣人出手，用不着我们，说不定还会打乱战局，如果他需要我们帮助，你我自然会知晓的。”老院首说道。 卓穆压低声音说：“要不是宴会之前你提醒我，真正的宣教之矛并不在重生之棺中，而是被教内重要人士保管起来，我断然不会同意你跟俄格总督的合作。只是没想到，‘宣教之矛’回归这件事，你连我都隐瞒了。” 老院首沉默片刻，回答说：“情况有些复杂，并不是这么简单，而且为了应对奥秘之眼的诡计，我也必须要有安排。圣人行走在地上，并不一定要像我这样受人瞩目，或许他就在平凡人之间，观察着你我的一举一动。” 卓穆想起那位麻袍老人，感叹道：“对啊，我怎么都没想到，他就曾经以平凡人的面孔出现，而我却完全没察觉他的本质。” “你见过他？”老院首问道。 “没错，那时候他正在与一名擅长心灵异能的少女同行。”卓穆说道。 老院首眉头一挑：“心灵异能？” “也许跟‘心灵公爵’有关，就是他的学生也说不定，但我没有当面点破。”卓穆说道：“而且那名少女有纯洁的心灵和乐于助人的行为，我觉得可以将她吸纳进教会……” “这件事先不要提。”老院首打断道，他曾与奥兰索医师会面，清楚对方的态度，这样贸然干涉别人学生的信仰和未来，恐怕会招致不满。 眼看卡文迪什元神正在调动士兵，老院首上前说道：“元帅，接下来需要我们做什么？” “怎么？看见我们弄出大杀器，就想着重新讨好我们了？”卡文迪什元帅收剑入鞘，冷笑不止。 老院首涵养极佳，抬手阻止张口欲言的卓穆，微笑回答：“以元帅的本事，应该清楚不同战场、不同敌人需要不同的应对策略，还是说要让俄格总督去对付海边那个来历不明的怪物？” 卡文迪什元帅以细不可见的幅度点头，撇了撇嘴：“那就请院首阁下继续支援我们的士兵，彻底消灭残存敌人。” “应当如此。” …… 位于浮空山峰上的总督官邸，此刻变得更像是炮台一般，雄伟的堡垒、高耸的塔楼，绽放着虹彩光芒，如同水坝上一个小小的宣泄孔，要将积蓄良久的洪**薄而出。 跃动的闪电、咆哮的火焰、飞陨的冰雹、翻涌的酸雾，你追我赶、迫不及待地划过夜空，居高临下倾倒至传奇法师的魔法船上。 就见黄金镶嵌的魔法船表面浮泛起一圈暗紫光辉，“高等法术无效结界”启动，任由电火冰酸砸落，仍是如冲出浑浊池水、纤毫不染的高贵之人，朝着别的方向飞去。同时不忘招来旋涡乌云，发动威力惊人的“冰火风暴”，人头大小的熔岩球与冰雹朝着魔法堡垒连连砸落。 魔法堡垒的金瓦穹顶忽然一亮，透明的力场壁障将熔岩球与冰雹轻松挡下，就像听着暴雨打在玻璃窗上的声响。 “阁下！我们的法术没办法对这座浮空山造成伤害！” 魔法船的主控室，是一个椭圆形房间，有三位高等法师对着由水晶与各类宝石拼凑而成的显像仪表阵列，其中显示着魔法船各项数据，也包括剩余的法术数量与航程。 像这样的魔法船操控起来并不困难，不似普通航海帆船那样需要大量水手，对于可以随时进行复杂计算的高等法师来说，控制魔法船比湖泊泛舟没有难多少。因为在制造之初，就有大量为了适应施法者的设计。 魔法船无法普及的唯一原因，纯粹就是消耗物资原料太多，像他们这些高等法师也未必能享用得起，算是传奇法师才有这本钱。 而当见识到总督官邸连带着大片山体拔地浮空，这些高等法师一个个也都大惊失色，他们恨不得操控着魔法船一溜烟地逃出新卡美洛城，逃出限制传送的范围，然后跳进传送门中远遁不回。 别的不说，光是比较一下体积分量，就知道孰高孰低了！这艘魔法船还不足一百尺长，可浮空山峰就算安静放在地面上，也是大得要费力攀爬的巍峨山峰！ “安静！我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表情一向严肃的传奇法师，此刻脸色冷得可以结出霜来，战况的几番转折激变，他都看在眼里，说毫无意外那是自欺欺人。 如果说奥秘之眼在这次行动中最大的依仗，其实就是他与光头大法师这两位传奇法师，以及随同近十位高等法师。这样的阵容同时集结，出现任何地方都是足以主导局势的恐怖存在，哪怕是皇帝还是元老院，估计也睡不好觉。 实际上，这也足以体现奥秘之眼对掌控新大陆殖民地的决心，他们不可能容忍互保同盟继续在新大陆扩张，也不会接受有别的势力把持新卡美洛城这个重要的物资流动节点。 而且在事前，奥秘之眼都尽量考虑到敌人的实力，教会抄经院的横加干涉也都在设想之中，可六翼圣人的出现，着实破坏了计划。 但浮空山峰才是真正的威胁，因为它的存在不光让奥秘之眼此前种种布置设想功亏一篑，而且还反过来获得挑战奥秘之眼的实力，这是绝难容忍的情况。 奥秘之眼大大小小那么多法师想要继续提升，必须要保持对人类文明和各个国度的主导地位，只有这样才可以继续控制巨大的财富和商业货物运输渠道。 就算新大陆沿海城市不止一个，但新卡美洛城的地位不容忽视，尤其是新旧大陆之间稳定顺畅的北部航线，维系着帝国本土大量需求，这座城市是绝对不能脱离奥秘之眼控制的，否则会连带着破坏辛苦经营多年的商贸物流体系。 实际上这个体系已经屡受挫折了，为了应对局势变化，严肃传奇法师很长一段时间负责与瓦努亚公海舰队联络沟通。主要原因就是希望将这帮四处游弋的海盗纳入自己体系之中，让他们成为冲锋陷阵的打手，这件事也算卓有成效。 可浮空山峰彻底改变了格局，严肃传奇法师由此想到了“虹彩城主”拿撒吕依的安排，那便是通过奥法能核打造浮空城，可以自由巡弋天空，让奥秘之眼有兼具灵活与强大的战力，可以保持对不同国家势力的威慑。 奥秘之眼不用彻底消灭一个国家，只要钳制住他们的商品货物的运输，破坏他们的财富收入，就能够让这些国家势力从内部自行瓦解——当然了，这还要跟“吹笛人”、“门锁”和“影刃”这类组织合作，想必每个国家势力内部都有想更进一步的人群，奥秘之眼可以提供必要的援助嘛。 可是当敌人也有浮空城，那么实力对比就会出现变化，眼下不就是如此吗？就算传奇法师坐在魔法船中，一时间也没有应对措施。 “这是……奥法矩阵？”严肃法师按着额头，藉由预言法术侦测到浮空山峰的一些细节情况，思忖道：“他们究竟是怎么做到的？这种多重纠缠与铆合……是古代巨人的‘上升阶梯’？他们居然模拟了一个小型的‘上升阶梯’？！” 传奇法术毕竟是传奇法师，强大的洞察与逻辑分析能力，让他立刻明白这座浮空山峰的大概运作机制，跟“虹彩城主”依靠奥法能核的无尽能量托起浮空岛不同。 “阁下！现在我们该怎么做？”负责驾驶魔法船的高等法师迫切询问，打断了严肃传奇法师的思考。 “加速出城！脱离反传送的范围。”严肃法师可不会搞什么硬碰硬，他已经将这里的情况告知拿撒吕依，如果他再不来，这个场面也不是自己能够收拾的了。 “那……地面上凡尔瑞法师他们呢？”有人不禁问道。 “他们已经在突围了，四台精金魔像到现在都还顽强坚持，有什么可怕的？”严肃法师说道：“反传送咒文塔的核心装置就在浮空山峰中，那东西是‘虹彩城主’亲手设计制作，不是我们能够破坏的。但我断定这座浮空山峰飞行速度迟缓，我们朝东南方向加速，将他引入幽灵舰队的范围内，让瓦努亚去处理！” …… “他们这是要逃跑了。” “暮光妖精”客房中，帕丽娜松了一口气：“法师还是怕死的居多，俄格亲王拿出浮空山峰这种东西，传奇法师也没办法正面对抗。” 玄微子摇头道：“不是没办法，而是仓促之间不好应付罢了。想必这次战乱过后，奥秘之眼肯定会专心研究如何对付俄格亲王这座浮空山峰。” “听你这话，难不成以后战事还没完了？”帕丽娜问道。 “不然呢？”玄微子耸肩道：“你不会以为就这么一次战斗，就能让帝国和奥秘之眼心甘情愿放弃新大陆殖民地？想都别想！我甚至能够预料到，此战过后帝国会派遣大使跟互保同盟接触，以合法独立为条件，让我们前后夹击，对付俄格亲王。” 帕丽娜吃了一惊：“为什么？难道就因为这座浮空山峰？帝国会开出这么优厚的待遇？” 玄微子瞥了帕丽娜一眼，笑容有些渗人：“你觉得拥有浮空山峰这种战略武备的俄格亲王，会坐视新大陆主要粮食产地被别的国家势力所操控吗？如果反过来，他跟帝国僵持不下，选择主动跟帝国议和，条件是一起来瓜分互保同盟呢？” “俄格亲王这种大叛徒，帝国会跟他议和？”帕丽娜有些错愕。 玄微子说道：“这就要问你了，帝国元老院有没有可能做出这种选择？” 第328章 失算 帕丽娜听见玄微子的说法，正要反驳，可嘴巴张了张还是没说话。她太清楚元老院的风格了，那帮天性保守的老爷一旦遭遇重大损失和挫折，屈服和软弱来得比谁都快，有时候明面上的强势，其实是为了掩饰私底下暗通款曲和黑箱交易。 “知道吗？你们法赖家族就是最好的大使。”玄微子笑道：“谁叫我在你们家的酒店作客呢？说不定过几天元老院就会委派你们法赖家族为代表，来试探我的态度。” “如果真是这样，你的态度会是怎样？”帕丽娜好奇问道。 玄微子看着圆光镜中的浮空山峰，面无表情地说道：“好东西啊，但飞到我头上就不好了。” 帕丽娜问道：“你觉得俄格亲王会对互保同盟构成威胁？” 玄微子说道：“这种威胁本来就存在！在此之前，互保同盟还跟帝国军团在边境对峙呢。现在他们掌握浮空山峰，还有教会抄经院的全力支持，新大陆的实力重心就回归到俄格亲王的掌握之中。” “可你我之前与俄格亲王会面，不是说要跟互保同盟共享新大陆吗？”帕丽娜问道：“我觉得面对帝国和奥秘之眼的威胁，你们彼此仍然可以合作。” “身怀利刃，杀心自起。”玄微子叹道：“我又不是住在俄格亲王的脑子里，不知道他真正的想法。更何况这种事并不能只看统治者的个人意志。 互保同盟虽然没有新卡美洛城这样，把持着新大陆最优良的港口与海运航线，但广大的陆地面积，让互保同盟的粮食、矿物和各类资源更加充裕。不论出于什么理由，互保同盟跟俄格亲王不可能保持和平。” “现在新卡美洛城的战事还没结束，你就想着怎么对付俄格亲王了？”帕丽娜问道。 “现实形势如此，由不得我、也由不得俄格亲王一厢情愿。”玄微子说道：“再说了，我不想，互保同盟其他人怎么想？五芒星之塔怎么想？我是心灵术士，可并不能奴役操控所有人的思想啊！新卡美洛城这场战事想必有很多人关注，浮空山峰的出现，会让很多人感到威胁。” 帕丽娜接着问：“你能够这么快了解浮空山峰的运作机制，应该是有办法应付吧？” “我只是了解个大概，眼下也没有办法，但毫无疑问，地面上的险阻无法抵御浮空山峰。”玄微子说道：“互保同盟过去为了应对帝国军团，尝试建立的防线和阵地，在浮空山峰出现之后，几乎都要作废了。战争形势必然发生重大转变。” 帕丽娜听到这话沉默不语，玄微子继续说道：“这么一座浮空山峰，要是改造一下，估计能运载几千人吧？配合法师的协助，十足就是一块硬骨头，啃不动、打不过，只能避其锋芒去袭扰别的地方了。而且这还不是重点，俄格亲王利用浮空山峰，可以对广大疆域进行更加高效的统治。再怎么说，人类生存环境仍然高度依赖于土地，国家实力也受限于土地。” 帕丽娜笑容则有些得意：“未必吧。帝国也是疆域广阔，可那又怎么样？大富豪、大地主取代了过去的领土贵族，并且与元老院内外勾结，让帝国收不上税，这样的国家疆域再大，又有什么用？” 玄微子点头道：“你这话没错，统治广大疆域是一门精细活，不是简单颁下政令就可以改变形势的。可如果当统治和管理能够延伸到国境的每一处呢？统治者的视野不被官僚、贵族、富豪所蒙蔽，可以清楚了解国家生产、物资流通的细节情况呢？” “这种事谁做得到？也不可能每一处大小城镇都立起通讯晶塔吧？”帕丽娜问道。 玄微子抬手指向圆光镜里的浮空山峰：“这不就是吗？浮空山峰既是战场上的移动堡垒，也是一座往来无拘的国王行宫，地面的山河险阻、陆路航运不能拦阻。配合各种预言法术和侦测手段，还有谁能够隐瞒？” “你这么说也算有些道理。”帕丽娜转而说道：“可你也太小瞧那些官吏了，他们有的是办法隐瞒各种情况。而且以往有传送法术，皇帝派出特使巡查各地，也不见得能够完全掌握国内情况。” “我也没说俄格亲王靠着浮空山峰就能解决所有事了，但凡事都在变化中。”玄微子说道：“浮空山峰的重点不在它本身，而是对魔法的运用改变了人与物资的流通方式，伴随而来便是战争与统治方式的转变。” 玄微子确实很想好好深入了解浮空山峰的内在构造，尤其是对大地脉动的有效引导，让他生出不少设想，虽然还很模糊，可重点恰恰在于如何提高人员与物资的流通效率。 如果一个社会中绝大多数平民仍然依赖双脚和畜力拉车的运输能力，哪怕极少数施法者与富贵人群可以享受传送法术的便捷，但整个社会的仍然处于低效且怠惰的状态。 玄微子曾经让精魂使者效仿法师，制作类似魅影驹马车的魔法物品，但效果并不显著。因为精魂动物受限程度比魅影驹更大，不可能脱离精魂使者而转移给他人，没法流通或交易，比起魅影驹马车还不如。 浮空山峰在玄微子眼中，并不单纯是一座来去自由的魔法堡垒，而是一个改变魔法运用形式的关键，或许俄格亲王本人还未认识到，只是将其当成强大的战争装备。 玄微子把玩着照影含光鉴，目光幽邃地说道：“如果俄格亲王乐意将浮空山峰的制作细节提供给我的话，互保同盟未尝不能与他合作。” 帕丽娜听到这话笑了出声：“你觉得可能吗？那是人家最重要的底牌，如果不是奥秘之眼派出了两位传奇法师，加上幽灵舰队突然袭来，我估计俄格亲王还不愿意那么快就暴露这种手段。” “我也是这么想的。”玄微子低头看了法镜一眼：“而且你觉得，战事演变到这种地步，奥秘之眼会怎样应对？” “应对？他们不是都在逃跑了吗？”帕丽娜说道。 玄微子起身拍拍屁股，笑道：“或许吧。” “你要去干什么？”见玄微子挥手散去圆光镜，转身离开客房，帕丽娜连忙问道。 “杀人。”玄微子轻飘飘地回了一句。 …… 科莫休斯靠在一面墙壁旁，鼻血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体内两种施法能力、两股矛盾的能量，冲突余波犹然不息。就算勉强压制住另一个灵魂的躁动，可是意识中的震撼并未完全消除。 “没想到这一次，会狼狈到这种程度。” 科莫休斯擦去鼻血，他抬头望着天上的浮空山峰，艳羡与嫉妒之意表露无遗。如此超凡造物，显然出乎他的预料，也将他此前所有布局谋划，破坏得一干二净。 “浮空堡垒……难怪俄格总督肆无忌惮，这就是他与奥秘之眼抗衡的筹码。”科莫休斯沉思自语：“这种造物必须要长期的投入和营建，就算是三五年都没法完成，加上军团元帅的暗中配合……看来这一切已经策划十几二十年了！少有一位皇室成员可以这么长时间担任帝国行省总督，难怪元老院那帮家伙对这家伙赞誉有加，看来他过去没少输送利益，让帝国本土放松麻痹，就为了今天这一刻！” 科莫休斯惊叹赞佩之余，心中也充满恼恨，他回头望向不远处，冷雾之中金光闪电、轰雷阵阵。那位六翼圣人展现的实力，一如传说中击败“黄金智慧”米柯西的宣教之矛。 “没想到抄经院不光回收了那柄神器宣教之矛，而且还将让那位地上圣人死而复生，难道就是用‘重生之棺’做到的吗？” 科莫休斯内心只觉得无比羞辱，教会抄经院那帮人，竟然不惜将这件事隐瞒了数百年，而偏偏等到他科莫休斯意图夺取“宣教之矛”的时候，才展露真正实力，让他陷入彻底的被动。 这样一来，宣教院立足的一大根基，几乎被抄经院抽空。要是让别人知道，宣教之矛这位地上圣人一直藏身抄经院，而不思振兴宣教院，这不就反过来证明，地上圣人更赞同抄经院的做法？这对于宣教院是极为沉重的打击！ 科莫休斯非常清楚，如今阿莱翁三世皇帝陛下，需要的并不是一个信仰有多么虔诚的宣教院，而是忠诚于皇帝本人、又具备号召力的教会组织。如果自己能够成功夺取“宣教之矛”，那他便可一跃成为宣教院院首，获得皇帝陛下的重用与支持。 同时，配合对元老院的渗透，他虽然不是达官显贵，却可以拥有对帝国高层强大的影响力，或许未来还能再进一步，成为整个大伦底纽姆帝国幕后的操纵者！ 只有这样，科莫休斯才能掌握足够大的权力，调动整个帝国来为自己野心服务，然后洗刷当年败在奥兰索手下的耻辱！ “为什么、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科莫休斯狠狠一拳砸在墙上，敲得关节生疼。 他痛恨失败，痛恨自己预料之外的情况，痛恨那些将自己视作棋子随意摆弄的人，痛恨一切不按照自己意志运行的事物！ 一旁脸色灰白如死人的萨雷米只是默默伫立，对于科莫休斯狂怒无能的模样，不发一语。他手握长剑，忽然抬头望向高处。 科莫休斯察觉有异，还不及开口询问，远处惊雷闪电，伴随一抹弧光，劈碎了半座钟楼高塔，朝着他们两人轰落！ 轰隆隆—— 电蛇乱扫、狂雷激荡，如同大象冲进了玻璃商店，将周围房屋楼房撞得砖瓦横飞，电光在尘浪中起伏跃动。 “是谁？！”科莫休斯怒吼一声，已经借着法术飞起，毫不犹豫地给自己加持“免疫闪电”，一旁萨雷米也跳到楼顶，脚下飞行靴让他拥有极强的机动能力。 一柄宽如门板的巨剑横扫，将烟尘吹飞，显露出一位身高十六七尺、皮肤灰蓝的巨人，他体格昂藏，风格古朴的青铜甲胄更像是传家古董，连手臂也不能严实保护，显露的肌肉好似大理石雕像般健壮。 然而最令科莫休斯惊骇的是，这位巨人面孔与奥兰索竟有七八分相似，尤其是那从容自若还带着轻蔑讥讽的神态，几如本人亲临！ “哟，好久不见啊，赤红伯爵。”灰蓝巨人没有张口说话，心灵感应回荡脑海：“还是我该称呼你科莫休斯主教？” “奥兰索，真的是你？！”科莫休斯尖叫出声，他赶紧检查自己，明明“回避侦测”的效果仍然生效，可为何对方能够…… “为何我能够找到你——你是这样想的，没错吧？”灰蓝巨人的心灵感应似也隐含着压迫神智的闷闷雷鸣：“‘回避侦测’并不能完全掩盖你的存在，而且我手上也正好有强化预言侦测的魔法物品。” 利用照影含光鉴，可以大幅度增强预言系灵能的侦测效力，即便此刻玄微子化身仍然是专精自塑系灵能，却不妨碍他凭借法镜锁定科莫休斯的位置。 实际从城内战斗爆发之初，玄微子就发现科莫休斯了，不过那时候对方跟奥秘之眼的人一起，让他不方便下手。没想到转眼间，科莫休斯跟奥秘之眼内讧，起了争执，他在萨雷米的帮助下逃脱，而奥秘之眼又忙于应付帝国军团，没有及时追杀。 这就给玄微子机会了，他不打算放任敌人离开，尤其是勤奋推动局势发展的科莫休斯，他要夺取“宣教之矛”的意图可谓是昭然若揭。就算此人根本连真正的“宣教之矛”都没摸上手，玄微子也照样要杀他。 看着科莫休斯咬牙切齿的样子，脸上接连闪过痛恨、惊惶、不安、猜疑，玄微子干脆说道：“我很好奇，你明明知道我就在新卡美洛城中，为什么还有胆量留在城内？” 科莫休斯怒目圆睁，骂道：“你以为自己一定胜券在握吗？那我现在就——” 话语未尽，地面上那灰蓝巨人猝不及防地暴起袭来，巨剑撕风裂电，以分山之力悍然一劈！ 第329章 魔血沸腾 科莫休斯的回答很重要吗？不重要。反正玄微子就是要引他分心开口罢了，然而厮杀关头，哪里容得丝毫分心？ 巨剑势能劈山，剑上电弧如织，化作牢笼罗网封住科莫休斯左右退路，狠狠劈中肩头，直接将他身上“高等法师护甲”、“石肤术”等防护效果尽数击穿，尽管靠着“免疫闪电”将巨剑之上喷薄电流消弭掉，却挡不住蕴藏剑中的雷鸣音波。 轰然一爆，科莫休斯左肩的骨头血肉直接炸开，脑袋脖子几乎要跟躯干分离，连惨叫声都喊不出来，就被狠狠震飞，带着一串血花坠地。 玄微子正欲追击，一旁萨雷米双足凌空，挥动秽恶之剑，玄微子抬臂一挡，借着青铜护腕硬顶一剑。孰料对方剑上黑潮红流，伴随蚀骨吸血的负能量，带着“造成致命伤”的效果，试图顺势将玄微子如今这粗如象腿的手臂砍断。 “痴愚！” 变成灰蓝巨人的玄微子张口暴喝，刺耳的“粉碎音波”，轰得萨雷米身上尖刺盔甲共鸣激颤。 可即便如此，这位早已沉沦秽恶的武装教卫，仍然顽强不屈，揉身挺剑，直刺玄微子面门五官。 玄微子脑袋一偏，长剑从耳边划过，他顺势抬手，一把抓住萨雷米腿脚，吼道：“行尸走肉，何必苟活于世？！” 灰蓝巨人力量惊人，一把抓住萨雷米腿脚就往地上狠狠抡砸十几下，然后将他脑袋杵进地面，用力拖拽，硬生生犁出一条沟壑，将其本已稀薄的生机彻底抹灭。 玄微子如今形貌，并不是单纯用头骨变化出的风暴巨人，而是利用自塑系灵能的“合体术”，两者合而为一。 真正的风暴巨人通常有二十多尺高，玄微子如今状态，更像是一名青少年时期的风暴巨人，也无法全面展现那传奇武者的实力，但却可以大为缓解那敏锐感知带来的信息洪流，一如提乌斯掌握的“肉体注能”，变成近战搏杀的高等武者。 风暴巨人力量极大，就算是遇上黑铁魔像也占三分优势，头骨之中自带的高深武技和战斗本能，让玄微子这位武学高手也自愧弗如。 转眼间挫败萨雷米，玄微子心下暗叹，坚定的信仰一旦崩溃，顷刻悖逆入魔，在科莫休斯的调教下，变成这般不人不鬼的模样。若是固守一念、沉迷鬼神，这便是赤裸裸的教训！ 此时就听得噗噗几声，先是“蛛网术”、“黑触手”接连出现，将玄微子手脚制住，紧随其后大团的“死云术”笼罩下来，连周围几个街区都彻底封锁。 “毫无意义的伎俩！”玄微子轻轻吐气，风暴巨人擅长役使风雷，“造风术”将大片黑绿剧毒死云吹散，同时强大的力量也将束手束脚的蛛网触须扯断。 而在远处施法的，显然就是那位科莫休斯，不过他此刻已经没有多少人样了，几乎要被劈成两截的躯干巨创中，有大片蠕动的肉芽疯狂滋长，将原本身躯的血肉完全提取出来，重塑为一个体瘦嶙峋、浑身骨刺暴突的怪物。 “怎么？当年就试过舍弃肉体、转换另一种状态，今天还来这招，是忘了过去的教训吗？”玄微子迈步上前，抬手发出“连环闪电”，这是风暴巨人之躯自带的类法术能力。 这个由蠕动肉芽、滚动鲜血、暴突骨刺组成的怪物，任由强烈的闪电劈在身上，仍旧毫发无伤，形体倒越发勃壮，将原本躯体皮囊彻底撑破，那像是被剥去皮肤的头脸，脸颊撕裂，嘴巴大张，“女妖之嚎”尖啸而出！ 玄微子周身电流急窜，由小腹蔓延全身，刺激肉身体魄，强韧豁免陡然提升，正面抗下这灭绝生机的“女妖之嚎”，随即巨剑横劈。 科莫休斯手臂一甩，血液受到巨大力量泵流不息，好似液压机械般，全身上下超自然的“钢筋铁骨”发动起来，硬挡横劈，竟是跟巨人力量不相上下！ 磅——！！ 两座小山碰撞般的威力向外爆发，冲击波将尘埃灰烬激扬扫起。 “这算什么？某种强化过的肉身魔像？”玄微子游刃有余地用心灵感应插嘴一句，剑势一转，由上而下直劈而来。 科莫休斯没有回应，仗着魔像级别的力量与防护，硬生生接下这一剑，双膝一屈，足陷入地。但体内高深的血魔法逆势上扬，滚热的血液裹上拳头，一股足以销金融铁的灼热温度，伴随“崩裂术”直直轰在玄微子胸膛。 只一瞬间，变成风暴巨人的玄微子沐浴在熊熊烈火之中，一连串小型爆破在身体内外蹂躏不休，高温爆炎向四周扩散，一团冲天蘑菇云在残砖败瓦间升腾而起。 “被烈焰焚身的感觉如何？”科莫休斯的声音像是猫爪子挠在玻璃上刺耳难听：“当初我遭受的痛苦，要你一百倍、一千倍地偿还！！” “不错不错，过去这些年，你这是掌握九阶奥术了？”玄微子保持心灵感应的交流，焦黑融烂的胸膛银光流转，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即使变身为风暴巨人，他依旧可以施展自塑系心灵异能。 “看你在教会混得有声有色的样子，要不要耍两下神迹，让我开开眼界？”玄微子扭扭脖子，能够将化身原本形态一拳打爆的法术，风暴巨人的躯体足以承受下来。 科莫休斯那张撕裂的大嘴深处，发出不甘的嘶吼，玄微子料定他这种状态没办法施展教会神迹，眼下他浑身负能量，更像是特殊的不死生物。 玄微子知道科莫休斯同时掌握血魔法与神迹，尽管不了解他到底是怎样做到的。但想要让两种存在冲突的施法体系维持共存，必定要极其坚定的意志，所以玄微子干脆放弃灵能惑控，真刀真枪地干一架。 “给我死！！” 科莫休斯内心只剩下强烈的憎恨与嫉妒，抬手一指，涌动的血流化作一束黑色闪电，发出噼啪爆响咬上玄微子，一道效果极强的“弱能术”让他的风暴巨人之躯大幅弱化，皮肤蒙上一层不健康的阴霾，动作也变得迟缓。 抓准这个机会，科莫休斯浑身血液奔流，一股超自然力量积蓄待发，他五指并拢，骨刺飞速生长，竟似一柄邪光利刃，狠狠捅入玄微子胸膛之中。 刹那间，带有超凡意志的魔血渗透进风暴巨人的躯体，这一击足以牵动玄微子体内所有血液骤然暴起，试图摆脱肉体的桎梏，沸腾的鲜血将以无法抵挡的爆发力，由内而外将玄微子撕成碎片…… “哦，原来是这种玩法啊。”玄微子的心灵感应传入科莫休斯的意识中。 “怎么回事？‘控血术’为什么没有效果？！为什么他没有心跳？！” 科莫休斯内心深处惊骇交加，不仅因为他引以为傲的血魔法没有奏效，就连自己的手臂也拔不出来了，整个手掌没入风暴巨人那宽厚的胸膛之中，却感受不到鲜活肉体该有的温热血液。 “利用超自然的魔法血液，引动其他生物体内血液，像是火星落入油锅，燃起烈火，使得血液暴乱破体而出，让敌人用自己的力量击败自己。”玄微子说道：“难得啊，为了施展这道法术，将自己灵魂精粹融入血液之中，估计是要舍弃一个高阶法术位才能完成吧？跟奥能火焰有的一拼，在对付活体生物上，说不定更加优秀。” 听见玄微子将自己血魔法的奥秘一点点剖析清楚，科莫休斯恨火更炽，直接利用穿胸手臂默发一道“疲乏波”。 “玩够了吗？”玄微子冷笑之余，灵能“复原术”一遍遍洗涤风暴巨人之躯，将种种负面效果移除掉。 随之而来的，便是一股强悍灵能沿着科莫休斯那条血肉骨刺手臂，逆袭而上，让他全身畸形的骨肉组织不停抽搐，开始褶皱、闭合、扭曲，一股怪异力量让他全身肌体开始融合坍缩。 “放开我！放开我！！”科莫休斯大吼一声，当机立断挥动另外一臂，骨刺穿出掌心，化作一柄骨刃，试图砍断融入风暴巨人胸膛那条手臂。 “有那么轻易吗？”玄微子两臂一抱，牢牢将科莫休斯锁在怀中，让他只得乖乖承受身体逐渐扭曲的怪异情况。 这是“肌体融合”在逐渐生效，这道心灵异能会让敌人躯体融合成一个没有缝隙的肉团，剥夺活动能力，甚至令其知觉感官也彻底封闭，最终死法搞不好是被自己挤成一团的身体给活活憋到窒息而亡！ 而且被科莫休斯一爪穿胸这件事，也是玄微子的设计，如果是机动作战、身形游移情况下，还真不好让玄微子接连不断发动“肌体融合”，以心灵异能击穿敌人的强韧豁免。 低头看着疯狂挣扎的科莫休斯，他三番两次试图挣脱玄微子的禁锢，却还是被风暴巨人那惊人力量给死死锁住。 “绝望吗？恐惧吗？后悔吗？”玄微子还不断以心灵感应对科莫休斯交流：“不妨告诉你，这个风暴巨人从一开始就不是生物，不过是我以星光体塑造变化而成，非要说的话，恐怕更接近构装体吧？” 科莫休斯内心的的确确生出恐惧了，这一丝情绪被玄微子敏锐捕捉到，足以将黑铁魔像捏出凹痕的力量层层加码，封死科莫休斯的脱身机会，心灵上的刺激也一刻不停：“你应该还在思考，为什么连构装体与活人都会搞错？你就没想过，连生命气息这种东西也可以模拟出来吗？那说到底不过是内外能量物质的联系与转化。对于生命气息的感知，你的水平还差了点，如果你是高等德鲁伊，或许还能察觉到一些问题。” 眼下科莫休斯只剩下些许挣扎，玄微子能察觉到他的思维意识正在高速运作，仍然尝试施法，但“肌体融合”作用下，口齿粘连难分，被玄微子紧锁怀中更难挥手，而且肢体扭曲、筋骨挫断的痛苦，更是破坏意识专注。 然而当玄微子与科莫休斯在那里贴身缠斗，秽恶之剑突然从身后杀至。玄微子有所预感，也懒得再躲，干脆也给自己施展灵能的“钢筋铁骨”，化身黑铁魔像般的强度，硬生生承受这一剑，剑锋没入体内一掌深度。 “还没死吗？”玄微子回头瞥向偷袭的萨雷米，却见对方天灵盖都碎成好几瓣了，脸面更是被此前犁地毁得无法辨认。换作活人早就死透透了，就算萨雷米是高等武装教卫，也扛不住风暴巨人的暴力蹂躏。 眼下这种情况，只能说明萨雷米体内藏有科莫休斯的法术，死后居然被转化为不死生物，真是一点都不浪费啊！ “既然这样，就更不能留你了！”玄微子一脚后踹，将萨雷米蹬开，怀中的科莫休斯几乎要蜷缩成一块肉团。 可就在这一脚踹出刹那，科莫休斯发动最后一击，他将全身所有血液，沿着与玄微子融合处尽数逆灌而入。 “同归于尽？想太多了！” 这回科莫休斯亲耳听见玄微子开口说话，他就只剩一只耳朵露在肉团表面，但贴身的风暴巨人躯体迅速软化，变作大团粘稠流质，好似软泥怪将变成肉团的自己裹住！ 另外一道身影从流质中飞脱而出，落地显出玄微子本来面目。 “就预料你会有这种招数了，就跟当初圣鳞之子那般，打不过就自爆。”玄微子摇摇头：“如果从一开始就想着逃，没有传送的话我还要费工夫追呢。” 这时已经变成行尸走肉的萨雷米只是愣愣发呆，玄微子刚要施法，却见半空一道绿色的“解离术”射过，将萨雷米打成飞灰，随风尽散。 “看来，你应该不用帮忙？” 玄微子抬头望去，传奇术士帕丽娜手中握着一柄精致银白权杖，身上搭了一件白绒披肩，好似贵妇出游般，悠游淡定地看着玄微子，徐徐飘下。 “这本来就是我的事，如果真要你帮忙，我一开始就会说了。”玄微子答道。 帕丽娜看着被“星光茧”裹着的血色肉团，问道：“这就是科莫休斯？你杀的可是一位宣教院主教。” “杀便杀了，再让这个家伙乱蹿，才是祸乱无穷。”玄微子一抬手，将“星光茧”固化成坚实晶体，然后缩成拳头大小，放在掌心端详。 第330章 深海乌贼 “那他死了吗？”帕丽娜问道，略带嫌弃地轻掩口鼻，周遭空气中尽是交战过后的血腥恶臭。 “不好说，我能够察觉到他还保留着一丝微弱的生命波动，而且灵魂也没有发生转移的情况。”玄微子并没有战胜后的喜悦。 “你这是用‘锢魂术’把他封印起来了？”帕丽娜问道。 玄微子回答说：“心灵异能没有这种法术，但我大致模拟出类似手段。” 帕丽娜皱眉问道：“你是打算把他的灵魂用来制作魔法物品吗？” “我没这么闲。”玄微子盯着好似虫珀般的星光茧，说道：“当年我亲手将科莫休斯烧成渣滓，结果他还是能够通过血魔法，事先制作鲜血衍体，从而做到类似‘克隆术’那样借体重生。我必须要留下他的活体，以此来施法侦测，将他残留的所有鲜血衍体和相关事物，连根拔起，一个不留。” 如今的科莫休斯是借助萨雷米爵士当初那位年轻扈从的肉体重生，想到这对主仆今天一死一囚，玄微子回忆起最初与他们在柴堆镇的首次相见，颇有物是人非之感。 “血魔法？”帕丽娜略作思考：“如果我没有猜错，科莫休斯可能原本也是有术士天赋的。” “怎么？你是打算替他‘斡旋’一下？”玄微子扭头问道。 “你紧张什么。”帕丽娜靠过来，微嗔地撞了一下玄微子：“拥有术士天赋，并不是说这个人就一定能成为术士。无非是他的生命或灵魂，与某种魔法效应具备比常人更高的亲和力。法赖家族虽然培养术士，也不是什么人都会要的，就像法师培养学徒，也不会要那些存有叛逆心思的家伙。” 玄微子则问道：“你似乎对血魔法有所了解？” “仅仅是知道些传说，貌似跟吸血鬼和有关。”帕丽娜说道：“不过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死灵之灾都没发生。那时候什么吸血鬼啊、狼人啊、女妖啊，在嘉拉德大陆中部一些国家出没，还是教会靠神迹，把这些怪物驱逐到城镇之外的荒野。 吸血鬼在不死生物中算是拥有高等智慧的，也有一定的施法能力，虽然跟如今奥术相比，肯定是非常粗陋了，但他们应该就是血魔法的开创者，通过血液为媒介，吸取其他生物的灵魂精粹，以强大自身实力。” “现在旧大陆还有吸血鬼吗？”玄微子随口一问。 “死灵之灾过后，但凡冒头的吸血鬼，有一个算一个，都被宣教院的救世军钉在木桩上，暴露在太阳底下活活烧死了。”帕丽娜感慨万分：“没想到如今宣教院的一位主教，居然是吸血鬼血魔法的继承者，真是讽刺！” “曾几何时，神圣之主教会也确实挽救了人类文明。”玄微子说道。 帕丽娜晃着雕纹缠绕的精美权杖：“听你这话，似乎对教会不太满意？人家之前可还是把你奉为地上圣人的。” “拯救不靠空谈，也不能只靠理想。以我与抄经院院首短暂会晤来看，这个人怀有相当强烈的奉献精神。”玄微子说道。 帕丽娜问道：“这难道不是好事？还是说你希望教会里一个个都像科莫休斯主教这样，心怀不轨？” “在我看来，教会就是过分沉湎于过去的拯救和奉献了。”玄微子说道：“人类文明现在要面对的，并不是巨大外部威胁或生死存亡的抉择，而是如何平衡不同群体的利益。如果不能解决这个难题，教会捧着圣典高喊善良、奉献又有什么用？就算天国大门在天上打开，为何不让现实受苦的信众进入天国享乐？ 这就像农场主要求奴隶拼命干活，挥动鞭子之余告诉他们有如何美好的明天；或者是工场老板勒令劳工今晚不准歇息，放话说只要加班加点完成，下个月就能涨工钱，就能买到帝国本土最新款的鹿皮靴……” 帕丽娜笑着说：“自从帝国建立以来，教会对世俗权力的干涉就越来越少了，他们就算想管事，没有权力也管不了，更谈不上改变了。 其实像今天这样，抄经院跟俄格亲王一块，公然跟奥秘之眼交战，恐怕才是少见的情况。凡事总要有第一步嘛，新大陆教会不就是那位院首大人尝试做出的改变吗？” “如果是这样，那教会的进度可就太慢了。”玄微子抬手指了指天上的浮空山峰：“俄格亲王算是看出一些问题了，只是他的身份，必须要与帝国决裂才有实现抱负和理想的可能，浮空山峰则是他的支柱。” 帕丽娜接口说：“而你却要动摇这根支柱。” “也不至于是动摇，但总不能等到危险迎面撞上，才知道要做准备吧？”玄微子说道，他抬头望去，浮空山峰已经缓缓进入海边的冷雾之中。 …… “老弟，这雾气可不太寻常啊！” 矮人大匠师将一块正方体符文石安置在晶柱上，显现冷雾内中模糊的景象，他摸着胡须说道：“周围空间负能量波动很显著，雾气可以让人力竭疲乏，但又不像是纯粹的死灵法术，我有些看不懂了。” 端坐在石王座上的俄格亲王缓缓闭上双眼，如今他戴上岩王之冠，可以将感知向外投射，任何从魔法堡垒施展的预言法术，俄格亲王也能感同身受地获取信息流。 此刻浮空山峰中就有多位高等法师，毕竟这样规模庞大的魔法造物，就算它可以离地浮空，但咒文塔发动攻击、魔法阵运转防护，还有移动转向，都是需要高等法师协助操作的。要是全靠俄格亲王一个人来完成，会给肉体和灵魂带来很大的负担，即便此刻的俄格亲王已经不能算是一名中等战士了。 在这种状态下，俄格亲王的视野被极大延伸。就算正值黎明时分，但六翼圣人与不明怪物的交战犹自焦灼，迸现的金光照亮海面。 滚滚冷雾间，可见沿海数哩的海水全都变成暗无天日的冰冷黑水，仿佛从人类不曾踏足过的海底深渊中，一股脑地冲到海边，将海中无数沉埋堆积、渐渐腐烂败坏的动物尸骸，也一并带到海面上。 即便是远远望了这么一眼，俄格亲王都觉得不寒而栗，那支传说中的幽灵舰队，确实就在这片翻涌黑水和海底尸骸间，但那并非虚体，而是真实有形的船只。 不过由于长期沉埋海底，这些船只表面附着了大量藤壶与海草。千疮百孔的船壳、断折的桅杆、碎烂的帆布，如果不是魔法的力量，估计这些船只根本不能浮在水面上。 不过在船只内外，可见有数以千计的怪人，他们大约还保留了人类的肢体躯干，但大多体表生长着或青或黑的鳞片，手指之间长出蹼膜，显然都带有水生动物的特征。 这还是比较像人的了，一些不像人的，浑身布满鳞片，通体光滑油腻，躯干佝偻，脖颈粗壮变长，双耳部位被腮鳍取代，头脸畸形，两只大眼无神，长满错杂利齿的大嘴，周围是一圈晃动的触须，像是人类的胡子。 很显然，这些怪物已经不能算是人类了，跟那些种类繁杂的鱼人有些相近。 俄格亲王以前见识过袭扰海岸的四臂鱼人，这些深海中的怪物虽然也有自己的语言和文化，但他们上岸只会带来劫掠和杀戮。旧大陆一些沿海村庄时常遭殃，被视作渔业大患。 后来在殖民开拓过程中，帝国也没少跟海中鱼人交战，凭着法师的援助，摸索出一条最稳妥安全的北方航线，其中新大陆主要港口就是新卡美洛城。 与帝国相比，更早接触海洋的瓦努亚公海舰队，传闻中没少跟鱼人打交道。帝国猜测瓦努亚王室后裔试图跟鱼人合作，破坏帝国对新大陆的殖民开拓。 不过眼下这些都是次要了，广袤黑水中，隐约可见一头庞然大物，好似一只极为肥硕的超巨型乌贼，反常地竖立海上，通体浮泛着诡异的幽蓝光芒，直接在空气中聚结为浓郁冷雾。多条粗壮得不可思议的触手，内侧则是分布不均的密集吸盘，每个吸盘内中都是长满勾齿，令人不敢想象被这触须缠上会有何等惨烈后果。 至于此前大发神威、将传奇法师一举击败的六翼圣人，在超巨型乌贼面前就像一只乱飞的苍蝇，靠着高速机动接连躲过挥动的触须，然后好似神明掷出投矛，以足可撞碎山峰的恐怖势头，一击贯穿深海乌贼的主体！ 这等神威，就连俄格亲王也为之一惊，尚在思量浮空山峰能否挡得住六翼圣人的攻击，却见那超巨型乌贼受此重创，足够塞下几头猛犸巨象的超大豁口，大片鲜红肉芽疯狂生长，只在两个呼吸间就完全弥合。 “老山的胡须啊！”矮人大匠师叫了出来，吓得胡子打结、榔头掉地，“这是什么怪物啊？！我们手下最好的塑石魔像都不可能瞬间修复这么大的伤口！” 俄格亲王就听到负责预言侦测的高等法师传讯道：“这是深海乌贼！比怪物图鉴上描述的还要大，搞不好是传奇怪物！” “深海乌贼？那些会破坏船只的大章鱼？”俄格亲王问道。 “不不不！按照奥秘之眼的记录，那些能将航海船只绞碎的大章鱼，顶多只能算是深海乌贼的变种幼体而已！真正的深海乌贼，可以随意发动风暴与海啸，摧毁沿海的城堡如同推倒沙雕般轻松，还可以号令无数水元素和水生动物。 传闻海底的鱼人族群便是奉深海乌贼为君王，在久远的过去，有些沿海国度的居民将深海乌贼视为神明，甚至还有崇拜深海乌贼的秘教，定期往海中送去祭品！” “祭品？”俄格亲王没听明白。 “就是活人！那些古老秘教就是要将活人送给深海乌贼，转化为半人半鱼的水生眷属！”高等法师说道：“这下没错了，那些烂船上的怪人，说不定就是被深海乌贼魔力所辐射，从而产生变化的水生眷属，原来传说都是真的！” 俄格亲王面露厌恶神色，问道：“还有这种秘教的吗？我过去怎么没听说过？” “好久之前的事了，这些秘教规模也不大，早就被教会扫平了，只剩下极少数口口相传的奇闻。” “这么强大的生物，过去怎么没见它们出来闹事？”俄格亲王心生忌惮，要是自家门口的海里藏着这么一只传奇怪物，还拖家带口，有一大帮眷属仆从试图侵犯沿海，那就算自己建立一个新国家，未来也永无宁日了。 “这个……我们也不清楚，而且瓦努亚这帮海盗，绝不可能操控得了这头深海乌贼。”高等法师猜测说：“也许是他们对大海探索足够深，偶然发现一头沉睡的深海乌贼，无意间将它唤醒，结果反而成为它的眷属了。” “也只能这么解释了。”俄格亲王心怀恼恨，瓦努亚的公海舰队一向是帝国在海上的劲敌，打了几百年都没法消灭，比蟑螂老鼠还要顽强。 即便如今瓦努亚还有王室，可早就沦为海盗头子了，就算俄格亲王要跟帝国决裂，但不代表他对瓦努亚有半分好感，哪怕是出于功利算计，必须要寻找合作结盟的对象，他宁可去找雅尔诺德王国那帮粗鲁蛮子，或者把儿子送到常青城做人质，也不想跟瓦努亚牵扯到一块。 尤其眼下看见这群不人不鱼的恶心怪物，追随着一头深海乌贼，将新卡美洛城的沿海封锁起来，双方算是彻底结为仇敌了。 “我们去协助教会那位地上圣人，另外，尽快找出这头怪物有什么弱点！”俄格亲王下令道。 眼看那艘魔法船越飞越远，几乎要被冷雾彻底遮掩，当即有人问道：“那位传奇法师呢？难道就抛下不管了吗？” “传奇法师下定决心要逃，我们是不好追的！而且我们没有地上圣人的手段，就算把魔法船炸成碎片，能保证击杀那位传奇法师吗？”俄格亲王叹气道：“既然如此，还不如放他离开，现在集中力量对付这头深海乌贼，彻底将这个隐患消除掉！” 第331章 包围 “阁下！我们需要支援！” 凡尔瑞法师握着“短讯术”魔杖，几乎是怒吼着发出请求，他脸上沾着大片血污焦灰，那是来自一名奥秘骑士被火球炸碎后的余烬，粘在脸上一时擦不干净，眼下也没时间给凡尔瑞法师来整理仪表了。 此刻仍在新卡美洛城中艰难突围的凡尔瑞一行，看着浮空山峰追着魔法船钻入冷雾之中，那位传奇法师没有丝毫折返救援的意图，就连传讯也不再回复，凡尔瑞内心忧惧更甚。 因为那两名传奇法师，并不是自己可以随便调遣的人物。只是看在“凋零死月”赫赛肯的情面，与“虹彩城主”拿撒吕依的安排，才会跟凡尔瑞合作。 奥秘之眼看似统一的行动，其实不同人、不同小派系也有着各自的利益。如果不能实现自己的利益追求，哪怕同属奥秘之眼这个旗帜下，传奇法师翻脸来得比谁都快，惜身保命的程度连过街老鼠都要自愧不如。 而且当光头大法师被教会六翼圣人击败之后，对在场奥秘之眼势力的震慑可想而知，浮空山峰出现，更是将战场局势确定下来。 “妈的，仗着自己有魔法船，就把我们都甩下了！” 可惜现在凡尔瑞法师没空后悔懊恼了，虽说有“虹彩城主”提供的精金魔像，但帝国军团和抄经院的围追堵截，让他们一行人屡屡受挫。 对方好似将新卡美洛城的大街小巷全都掌握，该在哪里安排陷阱路障，如何居高临下倾泻攻击，一切都抢在凡尔瑞行动之前布置稳妥。 若说人手精锐、施法等级，恐怕还是凡尔瑞这边略占优势，除了凡尔瑞本人作为高等法师，同行的法师与奥秘骑士都算本事不俗，黑甲衫武者随便哪位都是以一当十不在话下的高手。更有精金魔像横冲直撞，就算真的有路障陷阱，那就让精金魔像撞碎房屋，硬是杀出一条路来，法师们低空飞行彼此掩护。 “凡尔瑞阁下，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几名法师缩在精金魔像身后，借着魔像免疫魔法的特性，当做是掩护，朝着凡尔瑞询问。 凡尔瑞抬头望着渐渐没入冷雾中的浮空山峰，说道：“反传送的影响范围应该快要移出新卡美洛城了，或许我们可以再坚持一阵。” 新卡美洛城的反传送咒文塔，并不需要众多运作节点，咒文塔的核心装置从一开始就设在总督官邸中，是“虹彩城主”拿撒吕依的杰作，足以覆盖经过多番扩建的新卡美洛城。 如今反传送的核心装置随着浮空山峰飞走，那么禁止传送法术的范围也在移动。说不定一路追着魔法船远去，城中就能恢复传送，而凡尔瑞等人随时就能逃走。 掌握传送法术的法师，谁也留不住！ “凡尔瑞阁下，情况有些不对劲。”一名负责预言侦测的法师说道：“浮空山峰给西北方城墙造成巨大缺口，此刻貌似有大量军团士兵从这个缺口涌入！并且还有不少随军法师入城！” “什么？！”凡尔瑞听到这消息，立马问道：“他们有多少人？” “这……就目测判断，起码是两个整编军团，超过一万人！而且还有不少攻城构装体和弩炮。” 凡尔瑞听到这个回答，脸色彻底沉下去了，他忽然明白过来：“能够调动这么多军团士兵，只能是那个卡文迪什元帅了，而且这种布置……莫非此刻他就在城中负责指挥？！” 闻听这话的其他法师面面相觑，卡文迪什元帅在新大陆军团的地位可想而知，此人与俄格亲王合流，问题就不再局限于新卡美洛城了。奥秘之眼搞不好要彻底丢掉整个新大陆殖民地！ 这样无疑是最坏的结果，如果奥秘之眼和帝国的势力被赶出新大陆，想要再回来，可就不是重新进行一次开拓那么简单了。如今统治新大陆的，不是被视为野蛮落后的土著，而是从帝国分裂而出的行省与军团。 无论是皇室亲王、还是军团元帅，甚至还有同样出身奥秘之眼的高等法师，这些人对帝国各种策略手段了如指掌，没有比他们更麻烦的对手了。 凡尔瑞甚至能够预料到，在彻底失去新大陆的殖民地后，帝国本土说不定会立刻爆发大饥荒。 因为在互保同盟建立这十年来，从新大陆运往帝国本土的粮食越来越少、越来越贵。而帝国本土的农田庄园又是被大地主、大商会把持，早早就改成了连片牧场，由于饥饿爆发的叛乱，更是遍地不绝。自发结成的流民土匪各据山头险阻，他们甚至有成批的制式武装，也不知道从哪里弄到的。 谁都看得出来，在伦底纽姆城的皇帝陛下根本无力扭转这种颓势，元老院的达官显贵们掣肘阻碍，让条条政令变成一纸空文，街头宣讲条文的传令官已经变成小丑一般，没人相信他们所传达的政令。 其实这些事，像凡尔瑞这些奥秘之眼法师早就看在眼里，大伦底纽姆帝国演变至今日，他们嘴上不说，心里多少有些幸灾乐祸。一个疆域广大的强势帝国，对于奥秘之眼未必都是好事。 如果帝国将来真的分裂成好几个国家，或许才更方便奥秘之眼进行操控。 毋庸置疑，俄格亲王带着新大陆剩余殖民地行省脱离帝国而独立，会给本就不景气的帝国带来沉重一击，说不定就像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只是从奥秘之眼的角度来看，新大陆殖民地应该是他们长远谋划的一部分，作为主要的粮食、矿物和人口基地，以此为基础去规划不同种族、不同文明、不同国度间的发展，配合未来奥法能核推动的浮空城，以此满足奥秘之眼的利益需求。 过去之所以没有急着针对互保同盟，除了是浮空城这项主要战略武备没有完成，就是精灵国度的航线开发，暂时弥补了损失。 凡尔瑞很清楚，以“虹彩城主”拿撒吕依的雄才伟略，互保同盟必将迎来末日，五芒星之塔也是要必须摧毁的。这个世界很大，却容不下太多法师！ 东边天际线上，隐约有朦胧的阳光。经历一夜的鏖战，终于迎来了日出，清晨的阳光照在沿海冷雾上，折射出一片妖异紫红。 “准备好，我们继续向南突围。”凡尔瑞说道：“前面应该就是贫民窟了，里面道路狭隘、阻碍很多，让一头精金魔像在前头开路，但是它太显眼了，我们不要跟它一块，只是作为吸引火力的诱饵，其他人借着贫民窟地势尽快撤离！” 将命令传达下去，凡尔瑞稍事准备、检查法术，就给自己加持了“朦胧术”。厮杀了一整晚，已经消耗了不少法术位，身上各类魔法物品也都用掉一半。 要不是没办法传送离开，凡尔瑞早就甩下其他人跑了，只可惜眼下还要靠众人联手突围。偏偏还不敢飞得太高，哪怕顶着“隐形术”之类的效果，也会被带有“识破隐形”或者“真知术”的法师指出位置，接着便是一片密集箭矢伴随火球闪电招呼而来，简直就是空中靶子。 …… 一阵惊雷巨响在贫民窟的棚屋间爆发，紧接着就是几道粗如水桶的狰狞闪电，带着不留情面的势头连环跳跃，将几名身披重甲的军团士兵劈得外焦里嫩，随即倒毙不起。 “放火！快放火！他们要攻过来了！”有奥秘骑士大吼，随即后方法师展开“火墙术”卷轴，咒语声动，一行烈焰如巨浪暴起，将敌人阵容分割开来，同时点燃了大片棚屋。 贫民窟内，厮杀声、尖叫声、哭喊声、爆炸声，好似上演一出华丽而致命的交响乐，数以千计的贫民如无头苍蝇四处乱跑，然而所有出路几乎都被军团士兵设下路障，还有高大的塑石魔像牢牢把守，举起十尺高的石墙盾牌，一步步向前逼近，将贫民赶回火势燎原的窝棚区中。 “院首！你不能让他们这样做！”卓穆气急败坏地说道：“里面还有很多贫民，他们都是无辜的！” 老院首刚刚治好一名重伤的军官，望向不远处卡文迪什元帅的背影，叹气说：“我劝过那位元帅了，认为只要封锁整个贫民窟，让内中民众经过检视后疏散离开，就可以孤立敌人，也方便他们发动总攻。” 卓穆怒意不减：“他是不是又有什么借口了？” 老院首点头道：“压制传送法术的咒文塔位于浮空山峰，眼下浮空山峰正在协助地上圣人对付雾气中的怪物，可能会远离新卡美洛城，要是限制传送的范围不能覆盖此地，那就会让敌人彻底逃脱。” “敌人逃脱不正是胜利吗？”卓穆难以置信：“卡文迪什难道为了自己的功勋，就不把民众放在眼里了吗？哪怕是我也看得出来，现在已经胜券在握了！” “也许他认为里面有威胁极大的敌人吧。”老院首压低声音说：“但你可以自己进去，把剩余民众聚拢起来保护好。我刚才让人打听过了，贫民窟内其实有过半民众早早就逃出来了，貌似就是‘心灵公爵’那位学生安排的，而她估计还在里面，我察觉到里面有不寻常的魔法波动。” 卓穆闻言双眼一亮，点头道：“那我现在就动身。” 话声刚落，贫民窟内中忽然爆发一连串爆鸣声，隐约可见一片窝棚被升起的火光裹挟飞起，无数碎片飞散开来。 …… 风中一声虎啸，一头矫健的黑剑齿豹，脚踏云光，将半空中落下的米妲稳稳接住。 “小心！”米妲轻呼一声，示意罗莎莲的同时，抬手一指，对着前方飞身袭来的一名黑甲战士，施展一道“念控策略”，那名黑甲武士身形一紧，好似被看不见的大手握住，随着米妲手掌一翻，对方整个人重重摔倒在破碎窝棚里。 “这群家伙就不能绕路走吗？”罗莎莲原身体型虽大，但却能轻如羽毛般落地，一巴掌将黑甲武士拍瘪，她不住埋怨道：“而且还打到贫民窟来，闲得无聊吗？” 米妲放眼望向周围，此刻贫民窟四面火起，宁淡的表情也浮现一丝无奈：“眼下不能施法传送，他们这是要将奥秘之眼的人堵在贫民窟里围剿。” 远处有几支利箭射来，罗莎莲低咆一声，周身风墙盘旋，将箭矢纷纷卷开，长尾沿地一甩，将地上碎砖瓦砾扫向不远处的士兵，也管不着到底是哪边的。 “你花了一整晚，好不容易把一多半的人劝离贫民窟，这些人倒好，也不管剩下的贫民了，是不是觉得这里又脏又穷，把这里当成战场也不心疼？”罗莎莲问道。 米妲回答说：“也许是吧。” 这时迈昂身形从远处飞跃而来，表情木然地望着四周，说道：“我已经将剩余贫民集中起来安置了，就在雷霆会以前地下擂台。” 米妲轻轻点头：“多谢。” 迈昂没有回应，他的心灵异能非常强大，此前冷雾逼近沿海，危险难测，为了让民众可以离开贫民窟避难，米妲请求迈昂大范围施展灵能惑控，让那些不肯听劝的民众服从安排。 虽说这个办法确实好用，但整个贫民窟接近万人，新卡美洛城到处又是暴乱，花了一晚上才让大半人数离开，结果天色蒙蒙亮，战场就转移到贫民窟了。米妲对城内战事双方了解不多，只是尽自己所能去救人。 “来了。”迈昂忽然开口，地面震颤越发激烈，一台精金魔像狂奔而来，所过之处窝棚矮屋无一能阻、碾碎撞烂！ 眼看精金魔像没有停步减速的意思，迈昂身形一晃，居然发动“超态变形”，变成一台大型黑铁魔像，两者迎面碰上，气浪横飙，吹散周围百尺烟尘。 “喵喵喵？我们只是保护这里的贫民啊，用得着派魔像来吗？”罗莎莲拱背炸毛。 米妲说道：“他们也许误以为我们是敌人，不用缠斗，将他们引开就是了。” 罗莎莲身上卷云暗纹微微发亮，正要驾风飞起，另一个方向忽然射来成片“火球术”与“闪电束”，帝国军团的战法师一个个凶神恶煞，逼杀而至。 第332章 凋亡 “搞什么啊？！”罗莎莲张口咆哮，身上卷云暗纹一闪，“防护火焰”瞬间发动，轻易挡下颗颗火球，而她在玄微子指点下修炼至今，天生的闪电抗力越见提升，劈在身上的“闪电束”就当挠痒痒。 而在罗莎莲背上的米妲也察觉状况有异，交战双方好像已经杀昏了头，也不管贫民窟里冒出来的大型剑齿豹是什么来历，直接当成是敌人发动攻击。 这边军团战法师们惊异于那头黑剑齿豹的能耐，那边就有几名仗着“变巨术”的奥秘骑士，扛着重剑劈向罗莎莲，更有“怪物定身术”自后方射来。 如今的罗莎莲早已非往日可比，她虽然还未完全脱胎换骨，但她修炼的“返胎易形”，沿袭自《百兽吞形》，与玄微子的九真玄光有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更偏重肉身形态的变化，除了强悍的筋骨，意志豁免也远胜大型凶暴动物。 “怪物定身术”根本没法制住罗莎莲，她回身一记甩尾，堪比精金的尾刺荡开敌人挥剑劈击，随即昂起身躯，比巨大化的奥秘骑士还要高，大爪子向前一扑，直接摁倒奥秘骑士，顺势张口一咬，那对锋利剑齿瞬间被附加了“高等魔牙术”，相当于是两柄三等魔化武器，狠狠刺入盔甲嵌合缝隙。 随着虎豹雷音的低吼，那名巨大化的奥秘骑士的胸前板甲被当成纸片撕开，连第二层锁子甲和作为缓冲的第三层棉甲都被扯烂，奥秘骑士尖叫着要脱身，空气中忽然激起一股波纹，强烈的心灵力量震慑意识，使其两眼翻白、口吐白沫。 罗莎莲一巴掌砸下，把那名奥秘骑士拍得咔咔骨折，估计没了大半条命。 “你们搞错了目标了，我们只是在保护贫民！”米妲刚施展一道“灵能震爆”，然后朝着两个方向逼来的人马发动心灵感应。 然而此举没有得到丝毫回应，帝国军团的战法师抄出卷轴，咒语高唱，一大片“黑触手”晃动着从地面窜出，纠缠住罗莎莲四肢和尾巴。随后就是两台塑石魔像靠近，举起宫殿柱子般大小的石棒狠狠砸落。 呼—— 石棒破风，却是同时挥空。原来罗莎莲在瞬间变成小黑猫的形态，轻松挣脱了黑触手。体型变小，敏捷灵巧却更上层楼，以肉眼都追不上速度，沿着落下的石棒逆袭而上，蹿到塑石魔像头顶，让它们两台魔像茫茫然地找不着敌人。 至于米妲，不动声色施展了“操控光亮”，遁入一片黑暗之中，顺势变成“星光形态”，躲到一片瓦砾之间。同时给迈昂心灵感应：“他们已经懒得区分了，继续打下去，恐怕只会招来麻烦。” 迈昂跟精金魔像激战几轮，已经被对方那战斧重锤砸得伤痕累累，黑铁毕竟跟精金有着质的差别，两者体型也不是一个档次。 虽说如今迈昂几乎要跨过九阶灵能的门槛，施展“超态变化”也能变成构装体了，但精金魔像这种东西出了名难对付，激战了整整一晚上，甚至没有折损一台。 迈昂变回半巨人原貌，甩手升起一道“星光墙”，然后在“速度爆发”、“隐蔽膜”的加持下赶紧后撤，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精金魔像失去目标，又正好跟两台塑石魔像对上了眼，彼此再度厮杀起来，打得碎石乱飞、尘埃激荡，罗莎莲趁乱跳走，小黑猫的灵巧身形保证她在废墟间自如穿梭。 “真是没完没了。”罗莎莲叹气道，然后找到躲在一处破屋内中的米妲：“奥兰索那家伙呢？城里都乱成这样了，他就没半点反应吗？” 米妲握着卷云碧玉佩，正要施法传讯，却忽然感应到远处地底传来一股磅礴无匹的魔法波动，其中蕴藏着对生命无比强烈的恶意，米妲甚至能感应到接连成片的悲鸣哀嚎。 “出事了。”迈昂传来讯息：“有奥秘之眼的法师去到地下擂台那里了。” 米妲还来不及问，怀里的罗莎莲身子打颤：“那、那是怎么回事？几千人的灵魂，居然被尽数剥夺了！” …… 雷霆会设在地底的黑拳擂台，挤满了还未逃离贫民窟的数千民众，他们大多衣衫褴褛、身形消瘦，不过此刻他们可能比往日更加瘦弱。 一股幽暗黑风在地底盘旋呼啸，隐约可见内中有一道道虚体怨魂，保留着贫民生前最后一刻的痛苦表情，发出此起彼伏的悲号哀鸣。 数千贫民在充斥着负能量的黑风之中，稀薄微弱的生命力也被尽数吞噬，汇聚成一条肉眼可见的暗紫光流，涌向半空中一颗绽放着隐放幽光的黑色水晶球。 黑色水晶球一旁，凡尔瑞法师难掩狂喜之色，小心操控这枚“凋零法珠”。 作为“凋零死月”赫赛肯的学生，凡尔瑞的死灵法术造诣，是许多同行难以比肩的。不过他本人并不喜欢死灵法术，总担心接触太多负能量，容易把自己变得阴郁沉闷，甚至像他老师赫赛肯那样，几乎没有活人的享受与乐趣。 凡尔瑞也不愿意转化为巫妖，好日子还没享受够呢！不想这么快就丢掉肉体的快感。他还要追求帕丽娜女士，要将那位高贵妖冶的传奇术士彻底征服，要让她在自己胯下香汗淋漓！ 不过前提是自己要打破眼下困局。凡尔瑞刚逃入贫民窟，就明白自己又一次落入卡文迪什元帅的圈套了，他自以为那里是方便突围的方向，却不料是对方故意放纵和引导的结果。 等凡尔瑞逃入贫民窟，卡文迪什元帅就派人四面放火，塑石魔像封锁贫民窟所有出口，构装弩炮纷纷架好，大量支援入城的军团战法师，率领士兵开始从各个方向围堵凡尔瑞一行，甚至有部分人被冲垮分散，在贫民窟各处乱战起来。 凡尔瑞几乎要彻底绝望了，可就在此时，他偶然发现被集中到地下擂台的数千贫民。 这些贫民，过去被凡尔瑞法师视作虫豸一般，甚至认为自己与他们根本不是同一个种族。放在往日，尊贵的凡尔瑞阁下怎么可能会踏足贫民窟半步？弄脏了他的传送靴，把他们皮扒了都抵偿不了，就算抽掉灵魂来制作魔法物品，也嫌弃灵魂品质太低劣！ 可要是足够多的灵魂呢？ 一闪而过的念头启发了凡尔瑞法师，他找到自己当年在赫赛肯老师指导下制作的“凋零法珠”，这件魔法奇物灌注了传奇巫妖的一丝原初魔法。只要凡尔瑞本人在不同施法等级时进行同调仪式，这枚“凋零法珠”就可以随之一步步成长。 以凡尔瑞法师如今实力，动用“凋零法珠”，可以施展强大的死灵法术，如同“汲取生命”与“缚魂术”的结合，将一定范围内活人的生命力与灵魂，全部吸入“凋零法珠”之中！ 而吸入“凋零法珠”内的生命力与灵魂，会在赫赛肯那一丝原初魔法的引导下，融合成极为浓郁且纯粹的魔力，能够将其任意转化为不同类型法术所需的魔法能量，而非局限于死灵系。 甚至更极端的，与九阶法师自身奥能结合，化为纯粹的超自然奥能射线，无视法术抗力，造成任意属性的伤害！ 当凡尔瑞拿出“凋零法珠”，再次望向那数千贫民之际，眼中充满了狂热。 凡尔瑞不再犹豫，他尽可能多的叫来法师，配合他进行环法仪式，将“凋零法珠”的效果推动到了极限，堪比一场小规模的“永恒凋零”，笼罩住惶恐不安的数千贫民。 仍然在饥寒交迫中挣扎的贫民，哪里有抵抗超越九环奥术的能力？仪式进行了几十秒，数千贫民尽数毙命，尸体交相枕叠，枯干如柴，在“凋零法珠”那诡谲幽光之下，贫民们生前最后一刻的狰狞面目，似在进行无声亦无力的控诉。 “哈哈哈哈哈哈哈——” 凡尔瑞单手虚捧着“凋零法珠”，此刻他内心狂喜难抑，实在忍不住放声大笑。尽管他不喜欢死灵法术，但是这种强大力量尽在掌握的快感，让凡尔瑞感觉自己能与传奇法师比肩！这种充斥全身每一个毛孔的喜悦，恐怕只有未来将帕丽娜摁倒在床上才能再次体会吧？！ 这一刻，奥法星图在眼前展开，魔法的帷幕徐徐揭下，只是与“凋零法珠”轻轻一触，洪流般的魔力倒灌而来，消耗掉的法术位竟然全部恢复充实！ “不可思议、不可思议啊！！” 凡尔瑞兴奋之际，听得下方法师同僚大喊道：“什么人？！” 低头望去，地下擂台的入口处，站着一名身材比雅尔诺德王国那帮蛮子还要高大壮硕的家伙，表情木然地抬头注视。 凡尔瑞瞬间感觉到来者并非常人，他惊叹于自己此刻直觉感知比“秘法视觉”的辨析还要快，显然“凋零法珠”让自己各项能力素质都提高了。 “不管你是谁，现在——” 凡尔瑞干脆拿这个家伙来试验自己的能耐，一手捧着“凋零法珠”，一手抬起食指，奥能汇聚，一束“灼热射线”，好似真龙吐息，足有水缸粗细，带着超乎寻常的冲击力射出。 “——受死！” 这射线威力太强，甚至在地下擂台卷起滚烫强风，那名表情木然的壮汉似乎是被射线直接撞飞出去，也来不及看清下场如何。 …… 汹涌炎流如同洪水，顶着迈昂冲出地道，在出口处化作一条冲天火舌，发出骇人的啸声。 稳稳落地的迈昂双脚犁出浅勾，刚刚赶到的米妲抱着罗莎莲，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靠着及时施展“能量适应”的迈昂，仍然被这强劲的火焰烧伤了手臂和胸膛，伤口深可见骨，大片肌体被直接烧成焦炭，可他脸上没有浮现丝毫痛苦，只是木然说道：“快逃，我们对付不了。” “哦？有点本事啊。”火光消散的地道中，传来凡尔瑞的悠然话声：“逃？你们可以尽力逃跑，不过我提醒你们，我的奥能射线可以随意转换元素能量，而且攻击距离增加到两千尺以上，眼下没有传送法术，我看还有谁挡得住？！” 话声刚落，出口周围地面微微隆起，随即轰然一爆，凡尔瑞毫无收敛地彰显自己的威能，直接将地面轰碎，飘然飞起。他望向飞快奔逃的迈昂，与骑上黑色剑齿豹急窜的米妲，露出失望的表情，叹气不已： “唉，我还指望你们拼死抵抗一下呢~” 凡尔瑞摇摇头，对着米妲和罗莎莲抬起手指，就像逗弄自己年轻时召唤过的魔宠，一道“极冰射线”宛如天降冰河，将整个贫民窟照得遍地蓝白！ 米妲只回头看了一眼，身上水晶光华流转，恐怖寒霜即将笼罩之际，一道身影飞跃而至，高举塔盾奋力阻挡！ 咣—— “别回头！快跑！” 呼啸的寒霜中，虔心祈者卓穆朝米妲大喊一句，使尽浑身解数扛起塔盾，为米妲挡住致命一击，神迹光耀尽情绽放，“圣洁灵光”让他头顶光冕，“防护寒霜”被提升到的极致，不断消弭射线威力。 然而射线持久不断，彻底击溃了所有防护效力，就连经过强化的塔盾也被冻裂破碎，任由雪崩般的寒霜撞上虔心祈者的身躯。 那一束恐怖的“极冰射线”结束后，凡尔瑞低头望向如同冰雕般僵立在地的虔心祈者，不屑道：“神棍，这么喜欢替人挡灾，我就偏要杀她。” 经过两次施展，凡尔瑞基本熟悉如今的能力了，在“凋零法珠”加持下，数千道低劣灵魂居然被提炼为源源不竭的魔力，让他体会到传奇法师平日是何种感受。 望向那位骑着黑豹的少女，转眼功夫她就逃到几百尺开外。凡尔瑞再次抬起手指，他决定了，这次要试试“虹光射线”，不知道这个可怜虫会在七种效果中被选中哪一个呢？真让人期待啊~ 七彩虹光迸射而出，仿佛凝炼成一束耀目白光，要将大地照亮…… 嗡—— 一阵古怪闷响传出，凡尔瑞定睛一瞧，“虹光射线”居然射在半空一面巨大的漆黑镜面之中，射线威力被尽数吸纳吞噬，没有半点散逸。 “是谁？！”凡尔瑞大喝一声：“给我滚出来！” “奥兰索。”一个冰冷的声音回荡贫民窟的上空，玄微子在一团水晶光华间现身，漆黑镜面好似黑洞坍缩，缓缓落入掌心，变成一面圆镜。 第333章 刻骨挑衅 在贫民窟爆发战斗之初，玄微子就飞过大半城区赶来，他看得出卡文迪什元帅设下“围三缺一”的计策，将奥秘之眼残存的人手诱入贫民窟中，试图在此地进行包围歼灭。 虽说当初会面时，这位卡文迪什元帅那叫一个义正辞严、慷慨激昂，可是在战场上也是够心狠手辣的，也不管是否会波及到贫民窟里的民众。 或许在卡文迪什元帅眼中，贫民窟就是新卡美洛城最肮脏的角落，还不如借着战火将其彻底肃清。 不过在玄微子赶到之时，正值凡尔瑞进行环法仪式，数千贫民的生命顷刻凋零，灵魂抽离的痛苦，在星界中折射为狂野的心灵风暴，就连玄微子也不禁讶异。 后来等凡尔瑞现身，朝着米妲和罗莎莲发出“极冰射线”时，玄微子便已出手，打算以“星光墙”挡住射线威力，没想到抄经院那位虔心祈者突然来到，硬是抗住了足可冰封百尺河水的射线。 但凡尔瑞显然不打算收手，他再度朝米妲和罗莎莲发动“虹光射线”，这回玄微子可没再掩藏，立刻祭出照影含光鉴，发动其中“镜射”妙用，试图将射线威力反转。 然而奔流的“虹光射线”能量复杂多变，被法镜吸入之后，一时之间无法有效反转法术，玄微子只得保持镇定，收回照影含光鉴，现身凡尔瑞面前。 “是你？！”凡尔瑞脸色大惊，“心灵公爵”的威名如雷贯耳，就算玄微子此刻一派沉静冷淡，却还是让这位奥秘之眼高等法师心下不安。 “不对，我此刻拥有‘凋零法珠’，无止境的魔力尽在掌握，我有什么可怕的？”凡尔瑞心下念头一转，随即改换面孔，盯着玄微子说道： “怎么？莫非‘心灵公爵’觉得我们奥秘之眼陷入颓势，就打算趁火打劫，好向俄格亲王邀功领赏吗？” 玄微子现身，其实就是为了给米妲他们争取脱身的时机，本来不打算在这种时候出风头，毕竟这是俄格亲王与奥秘之眼的交锋，他们双方撕得你死我活才更好。 不过凡尔瑞手中的“凋零法珠”让玄微子产生一丝特殊的感觉。那种转眼间夺走几千人生命与灵魂的力量，确实非常恶毒，可是其后将生命力与灵魂精粹提炼为魔力，却不完全是充斥负能量的死灵法术，而是颇有“磨炼阴滓，荡除尸魄，一阳复生”的玄妙。 实际上，负能量不能简单跟死灵法术、邪恶败坏牵扯起来，其本质更像是事物内外联系与转化无法为继的一种表现形式，无所谓对错善恶之分。 而且玄微子见识过科莫休斯早年间施展的血魔法，其中对负能量的运用，居然是蕴藏了事物腐朽、生机枯败的内涵，如同亡者尸骸的腐烂，让土地变得更加肥沃，是生机复苏的前兆。 如此也难怪科莫休斯一位精通血魔法的法师，竟然能够兼容掌握教会神迹，看来他已经触及到一丝生死转化之妙。要是有什么难得机缘，让科莫休斯再进一步，说不定真的会有超凡脱俗的成就。奈何现在就被玄微子封印在星光茧中，缩成一团、无知无觉。 可凡尔瑞手上那颗幽光隐现的“凋零法珠”则不同，相比起科莫休斯初窥门庭的水平，这件几乎能算是次等神器的魔法物品，展现出极为高深的境界。 玄微子可以肯定，这件魔法物品绝对不是凡尔瑞仅凭一己之力制作出来的，应该是他幕后某位高人所赐，简直能算是法器了。还是那种伴随修为境界提升不断祭炼，妙用越见高明的上乘法器，也是成就仙家法宝的基础。 而且搞不好，赐给凡尔瑞这件魔法物品的高人，在死灵法术的成就上，已经深入到“尸解蜕化、死中得生”的程度。 修道之人所求长生久视，与一般人想象中延长寿命并不完全一致。长生仙真乃是“外生死、无终始”的成就，若不知生死轮转之妙，难窥长生久视之门。 就算玄微子没有打算亲自研修死灵法术，可是“凋零法珠”这个宝物确实值得好好端详参考，尤其是正负能量运转的细节，说不定还真的能从中摸索出关键原理，以助参悟丹诀玄功。 不过想到凡尔瑞手中宝物与他背后高人相关，那要是自己出手强抢，估计不太妥当。 至于凡尔瑞，他眼见玄微子凌空而立一言不发，直勾勾地看着自己，让他内心更加彷徨不安。就算自己此刻手握“凋零法珠”，有比肩传奇法师的实力，可对面却也是传说中的传奇心灵术士啊！ 他对心灵术士了解不多，就算临时翻阅过不少资料，也只是给自己带上“心灵屏障”戒指，做不到针对敌人弱点下手。 “你……”凡尔瑞正打算说什么，好让“心灵公爵”知难而退，自己能够带着人手突围离开，却见玄微子身旁一阵妖精光尘闪烁，显露出帕丽娜丰腴艳熟的身形。 “你怎么来了？”玄微子心灵感应道：“你刚才不是说要回酒店吗？” 帕丽娜回应道：“我察觉贫民窟忽然有很强烈的死灵法术波动，差点以为是‘凋零死月’赫赛肯亲自来到。幸好，只是他的学生。” 凡尔瑞自然不知道两人心灵感应的交流，他看见帕丽娜出现在此，视线完全挪不开了，浑然似一位青涩少年，支吾言道：“帕丽娜女士，您、您怎么来了？我、我……这里……抱歉，现在真不是很好的交流场合，下次等我回到伦底纽姆城，请您去、去……呃……乌瑟汀·湖鹿的雕像展。” 玄微子心生一计，对帕丽娜问道：“对了，我好像记得你说过，这个叫做凡尔瑞的法师追求过你？” 帕丽娜看到凡尔瑞这样献殷勤，原本还有些不自在，可是听到玄微子的问题，却露出一丝得意笑容：“怎么？你吃醋了？” 玄微子面露邪笑，抬手一把揽住帕丽娜腰肢，将她抱入怀中，当着凡尔瑞的面，直接吻住帕丽娜的双唇，用舌头撬开她的唇齿，深入内中搅得水声唧唧。 凡尔瑞好似挨了一记“石化术”，整个人僵在半空中，完全没察觉玄微子还故意用心灵异能，将两人亲吻喘息的声响放大传入他耳中。帕丽娜若有似无的娇喘声、闷哼声，还有两人衣服布料间的细微摩挲声，都被放大了几百几千倍，宛如一场活色生香的耳音大戏，让凡尔瑞自发性地产生颅内高潮。 “等等！还有人看着呢！”帕丽娜赶忙从湿润深入的长吻中脱离，两人唇间拉出一丝晶莹，她差点被玄微子这下撩拨得春情涌动，幸好还清楚眼下情形。 啪！ 玄微子当着凡尔瑞，用力拍了帕丽娜的屁股，声音脆亮，说道：“看就看，亲个嘴而已，有什么稀奇的？” 于此同时，玄微子将自己与帕丽娜交欢的种种画面，以心灵异能投影至凡尔瑞的表层意识，这是无害的效果，而且以高等法师的意志力，完全可以视若无物。 “哦，凡尔瑞阁下，我们只是路过，刚才是误会。”玄微子抱着帕丽娜，一脸平常地说道：“我们并不打算干涉新卡美洛城的战斗，你想走的话，我们不会拦阻的。” 玄微子说话同时，还有心灵感应传入凡尔瑞耳中：“啧啧啧，你是不知道，她的腰是多软、她的腿是多有劲、她的胸脯是多香……总而言之，很润~” “啊……啊啊……”手捧“凋零法珠”、此刻比肩传奇法师的凡尔瑞，呆傻痴愣地艰难摇头，仿佛又挨了一发“弱智术”，嘴巴开开合合，半句话也说不出来，眼前视界忽黑忽白，一阵天旋地转，泪水、口水难以抑制地滚滚涌出。 “这、这不可能……我、你们……不能这样……我、我……” 看着凡尔瑞法师如此丑态，玄微子再进一言，心灵感应好似耳畔的呢喃低语：“我决定了，一定要搞大她的肚子，让她挺着个大肚子出席伦底纽姆城各种贵族宴会……哦，顺便带她一起去那个什么乌瑟汀·湖鹿的雕像展，你在旁边看着就好。” 凡尔瑞脸上表情从呆傻、到悲恸、到绝望，然后从谷底一路攀升，两排牙齿几乎要被咬碎，胸中恨意怒火化作肉眼可见的奥法蓝光，蓬勃升扬，身上法师袍鼓荡不休。 “我要杀了你——！！！” 凡尔瑞声嘶力竭地大喊道，抬手便是倾尽全力的一束“虹光射线”，如同经天彩虹，横贯新卡美洛城上空。 这道射线足以贯穿城墙，将那两道搂搂抱抱的身影击碎，点点晶光尘埃飘散，在威力万钧的射线之下，毫不起眼。 凡尔瑞立刻明白自己击中的只是幻影，对方趁着自己刚才失神恍惚的刹那居然逃了！ “你们这对狗男女，给我滚出来！！”凡尔瑞咒语狂念，施展“高等窥视魔眼”好似洒出一串玻璃珠子，附带大范围的“真知术”如同一排排探照灯四处扫描，立刻就发现玄微子的身影，却不见帕丽娜。 “给我死！”凡尔瑞居然将“死亡一指”塑造成射线模式，一束幽暗射线破风射出，玄微子沿地飞掠，堪堪躲过粗如梁柱的射线。 然而射线并不是一瞬即逝，竟然奔流不止，追着玄微子一路横扫，无止境的负能量狂流将所过之处一切事物，化作毫无生机的灰烬枯尘。 “厉害啊！这是把奥术当成激光炮了？居然能够把‘死亡一指’塑造成这种形态，这家伙要是晋升为传奇法师，干脆送个‘射线大师’称号得了！”玄微子既惊又喜。 “你至于这么兴奋吗？！非要把凡尔瑞惹到发飙，很开心吗？”凭借天赋变成小妖精模样的帕丽娜，此刻就在玄微子衣领里，不太满意地说道：“你真的吃醋了？就非要把他弄死不可？他可是‘凋零死月’赫赛肯的学生！” “第一，这家伙跟科莫休斯混在一块，可见他也是这次混乱战事的策划者，能够被卡文迪什元帅视作眼中钉，不遗余力地围追堵截，足以说明他的威胁了。”玄微子全力施展心灵异能高速飞驰：“第二，我感觉这个家伙有些熟悉，搞不好十年前就跟他见过面！” “什么？十年前？那时候你还在柴堆镇跟土著打来打去吧？”帕丽娜问道。 天上射线一顿，玄微子高举照影含光鉴，一串火球、冰锥、闪电像是大杂烩般朝着凡尔瑞冲去，这是方才用法镜吞噬吸收的“虹光射线”，没办法完全反转射线威力，只能将其拆分成一串塑能系攻击，稍微迟滞凡尔瑞。 “没错，就是他！十年前在双方之间兜售魔法物品的家伙！”玄微子想起当初在葛兰法兹遇到那位面具斗篷男，以新诺顿商会的代理人身份，说是要以矿脉开采权来换取他们提供的魔法武备支援。 只是玄微子化身的扎里当即回绝了那个面具男，他转眼就跟圣鳞之子做起交易，让黑铁魔像出现在葛兰法兹大军之中，用于进攻柴堆镇。 玄微子当初没有看穿对方真面目，可是还是隐约捕捉到对方的生命气息。今日再见，凡尔瑞大发雷霆、不加收敛，才让玄微子分辨察觉。 如此细想，彼此可谓是早就结下仇怨了。毕竟挡人财路如杀人父母。玄微子打败圣鳞之子，与部族大联盟交好，彻底瓦解了奥秘之眼在新大陆内陆地区培植势力的机会，让他们没办法在互保同盟后方埋下动乱的种子。 虽然互保同盟的出现不完全是玄微子的功劳，可是他在奥秘之眼看来，估计就像诱发剂，把五芒星之塔的布局安排大大加速推进。 也难怪凡尔瑞法师会配合科莫休斯，试图谋夺“宣教之矛”了，这两位多多少少都对玄微子心怀仇怨，如果真的让他们成功夺得教会神器，估计首要就是对付自己这位“心灵公爵”了！ 现在玄微子拿自己跟帕丽娜的关系，成功挑衅了凡尔瑞，估计这位高等法师的肺都快要气炸了，势要杀了玄微子不可，双方彻底不死不休。 第334章 坠落 雷火轰鸣、霜雪啸吼，无法击穿笼罩着凡尔瑞的闪耀光球，九环奥术“虹光法球”，能够提供几乎无懈可击的防御力。 高度稳定的法术结构，让“虹光法球”不受反魔场与“解除魔法”的影响，除非是用上同为九环奥术的“裂解术”，强行瓦解魔法运行的效应，否则基本不存在以外力直接击破“虹光法球”的办法。 凡尔瑞早早就投靠了“虹彩城主”拿撒吕依，一面作为奥秘之眼学院的重要执教，一面为拿撒吕依奔波跑腿，参与新大陆利益获取的各项运作，并且以新诺顿商会的名义，开始兼并和取代商会联盟。 相对应的，凡尔瑞本人在这个过程中也攫取了巨量的财富，他的产业遍布新旧大陆。更重要的，他获得“虹彩城主”拿撒吕依的赏识，虹光系列的法术他几乎都掌握了，而且在新卡美洛城这样的战事中，还能获得拿撒吕依支援的四台精金魔像。 可以说，就算没有“凋零法珠”的支援，凡尔瑞在传奇法师这个门槛外，基本已是奥秘之眼内数一数二的高等法师了。 放在过去，伦底纽姆城的元老院、水晶宫，凡尔瑞都可以随意出入，他往来交际都是帝国最位高权重的人物，哪怕是那个嚣张跋扈、粗俗肥胖的阿莱翁三世陛下，看到自己也不敢指手画脚！ 眼看自己距离传奇等级只有一步之遥，那时候就有足够底气追求梦寐以求的女神，可是、可是……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凡尔瑞的内心疯狂咆哮，他不能接受，自己奋斗了几十年，今天却不得不承受着连翻刺激。仅仅一夜过去，奥秘之眼在新大陆的利益几乎要被连根拔起。 就算凡尔瑞今天能够活着逃离此地，未来要面对的肯定是悲惨下场。整个奥秘之眼往新大陆投入付出了那么多，眼下遭受这么严重的损失，就算“虹彩城主”拿撒吕依想要宽大处理，为了安抚整个奥秘之眼上下法师，以及众多利益关联者，凡尔瑞也注定要背负所有责任！ 地位、权势、财富、名望……这一切都要离凡尔瑞远去，甚至连自己最仰慕的女神，早已变成他人肆意发泄的玩物，过去幻想中的高贵、美好，统统摔成碎片。 为今之计，只有杀死“心灵公爵”奥兰索，才有可能给自己争取一线生机，不光是为了报复，也是让互保同盟减损一名重要支柱，这样或许能在拿撒吕依面前保住自己的小命！ 恨怒延烧，凡尔瑞燃烧着法术位中的魔法能量，手中电光大作，漫天电蛇乱舞，轰雷滚滚，如同号令雷霆的神祇，有“凋零法珠”的支撑，凡尔瑞可以将区区一道“连环闪电”增幅至几十道粗壮巨雷的极致规模，接连不断地轰击而下！ 地面上的玄微子瞬间发动“仿生术”与“急速术”，让自己反射豁免大幅度提升，身法巧似灵猫、快如鬼魅，在狂雷电闪之间左右穿梭之余，还施展了“能量适应”，将劈中自己的闪电束消解大半威力。 即便如此，玄微子还是被这接连不断的闪电劈得浑身酥麻，心中暗道：“真是不得了，能够把‘连环闪电’塑造成类似德鲁伊的‘召唤雷电风暴’，而且威力更大。就算是当初那位大气亲王也不过如此啊！” 其实如果是玄微子本尊在此，倒不会怕这位凡尔瑞法师，甚至仅凭心灵异能，也有办法对付。可化身终究没有全部实力，掌握的九阶灵能专精于自塑系，更侧重肉体强化与治疗，与眼下可以跟传奇法师相提并论的凡尔瑞比较，确实有差距。 “准备好了吗？”玄微子朝着怀中变成小妖精的帕丽娜问道。 帕丽娜两手捧着萤火虫般的光团，说道：“我是没问题，可是‘虹光法球’太厚实了，临时发动的‘妖精之歌’估计只能中和掉外面的防护。凡尔瑞身上肯定还有‘心灵屏障’的效果保护，我不能保证法术可以动摇他的心智。” “这个我来对付就好。”玄微子掏出风暴巨人头骨，奋力一抛，在滚雷纷纷落下间，好像皮球吹气般疯狂鼓胀，一位风暴巨人挺立半空，免疫一切闪电攻击，手擎巨剑直飞冲天。 于此同时，玄微子飞身揪住风暴巨人身后腰带，拿他当做肉盾，快速逼近天上的凡尔瑞法师。 “巨人？！” 凡尔瑞见状也是脸色大变，明明眼下城内还有反传送的限制效果，这个凭空出现的风暴巨人显然不是召唤而来，“驱逐术”估计没有效果。他当即改换策略，五指屈伸，一束绿油油的“解离射线”，带着撕裂空气的哄哄声，正中巨人胸膛。 将“解离术”塑造成射线效果，也就是此刻的凡尔瑞能够做到，那等同于是几十道“解离术”连续不断发动，就算敌人强韧豁免再高，也要不断承受部分伤害，直至彻底化作一缕灰烬飘散！ 然而风暴巨人身强体壮，真就硬顶着绿色的解离射线，不顾皮肉寸寸龟裂，以极快速度飞到凡尔瑞面前数十尺外。 眼看着风暴巨人躯体散碎开来，好似巨大的水晶工艺品炸开，缝隙间有一大片夺目妖精光尘飞出，好比是绚烂多彩的“闪光尘”，于此同时，还有不可思议的美妙歌声传唱周围空间。 然而直觉告诉凡尔瑞，这大片妖精光尘极不寻常，居然在眨眼之间将“虹光法球”逐层中和消灭，就像渗入地面缝隙的水银，将自己外面最坚不可摧的防护迅速瓦解！ “不好！”凡尔瑞本能触发“排斥护盾”，却见身形在漫天光尘晶华若隐若现的玄微子，双眼银光一闪，心灵异能像是尖锐的锥刺，带着连空气也颤鸣起来的力量，狠狠扎向自己的意识。 凡尔瑞手上戴着“心灵屏障”戒指，这件魔法物品能够阻绝所有影响心灵的魔法效应。但此刻，这层包裹着心灵与意识的无形薄膜，居然被刺穿捣碎！ “粉碎心灵屏障”——作为心灵术士，玄微子可是一直保有这道杀手锏，就是用来对付设下“心灵屏障”的敌人！ 凡尔瑞此刻虽然比肩传奇法师，但也仅是在魔法能量操控的层面上，他的意志豁免与灵魂强度，终究不是真正的传奇法师，玄微子正是把握住这点，令他的心防尽解。 瞬间，尚未散尽的妖精光尘伴随魅惑歌喉，灌入凡尔瑞脑海，让他身形乍然放松下来。 “妖精之歌”是帕丽娜自己开发的传奇法术，这道法术没有非常强大的破坏力，而是可以中和、瓦解他人身上的魔法防护，以及惑控对方神智，让其陷入极为舒适美好的幻梦之中，难以挣脱。 不过这一次，“妖精之歌”的大部分威力，都用在抵消“虹光法球”上了，而当凡尔瑞的心灵屏障被玄微子击穿之后，传奇法术的余威还是让这位高等法师震撼失神。 玄微子没有给凡尔瑞机会，飞身上去一脚踢开对方手中的“凋零法珠”，黑色水晶球脱手坠地而去。 次等神器脱离掌控，给凡尔瑞极大的精神刺激，让他瞬间清醒过来，全身犹在战栗之际，就见玄微子变成一台大型黑铁魔像，双臂牢牢擒抱住自己，仗着沉重分量，两者齐齐下坠！ 掌握“飞行术”，并不代表法师可以扛着无比沉重的分量乱飞，实际法师飞行都是要轻装上阵的。眼下凡尔瑞被一台重量超过五千磅的黑铁魔像抱住，照样会往下掉。 偏偏黑铁魔像一手捂住嘴巴、一手箍住手臂，彻底让凡尔瑞失去施法的机会，而且两者坠地的速度，也根本来不及施法自救！ 咣—— 五六千磅的铁疙瘩，抱着一名高等法师，从两百尺空中落下，直接就在地面砸出一个浅坑，连惨叫声都没有。 确实没有叫声，就算有一堆“高等法师护甲”、“石肤术”、“虚假生命”加持，也扛不住被黑铁魔像擒抱坠地的伤害。凡尔瑞的脑瓜当场碎烂成糜，连死后表情是啥样都看不见了，法师袍底下就是一团模糊血肉。 从黑铁魔像变回原貌的玄微子，半跪在地，不断用“身体调节”治疗自身，就算大型铁魔像这样砸到地上，照样会因为受损，反馈为本来形态的伤势，也就幸亏是化身，才敢冒这种风险。 “你没事吧？”一旁帕丽娜变回原样缓缓飘下，关切问道。 玄微子笑道：“你应该知道这不是我的本体吧？” 帕丽娜白了一眼：“算了，就当我没问。” “别呀，扶我一下，肋骨几乎全断了，疼得要命。”玄微子脸色一白，就算是化身，也是依循本尊生机炉鼎所造，有鲜活的血肉之躯和知觉感受。 帕丽娜轻轻叹气，找出一根雪白卷轴，伴随咒语声，治疗神迹的微光笼罩在玄微子身上，问道：“好些了吗？” “好些了，呼——”玄微子艰难站起。 帕丽娜埋怨道：“非要用这种同归于尽的办法吗？” “不这样不行啊。”玄微子指着远处冷雾方向，浮空山峰已经彻底没入内中：“反传送限制范围快要远离城区了，不拼命不行，而且我不光是为了杀凡尔瑞。” 玄微子一边伸展着身体，一边发动心灵异能，察觉到远处一堆瓦砾中的魔法灵光，赶紧走去翻找，终于发现“凋零法珠”。 “你要找的就是这个东西？”帕丽娜盯着法珠问道：“这难不成是赫赛肯送给凡尔瑞的次等神器？你连他的东西都敢抢？” “抢？谁说我抢了？”玄微子理直气壮地说道：“明明是他先对你我下手好吗？看着别人打情骂俏就要动手，我这是迫于无奈反击，谁曾想他凡尔瑞这么不经打？” 帕丽娜表情一愣：“你这话敢跟赫赛肯说吗？” “你以为我什么功课都没做吗？”玄微子说道：“传奇法师‘凋零死月’赫赛肯，跟‘黄金智慧’米柯西是同时代的人物，也是死灵法术的大师，传闻他早已转化为巫妖，藏身半位面中极少露面。” “说不定也是当今最杰出、最强大的法师。”帕丽娜补充一句。 “我知道，其实我还挺想见见这位传奇巫妖。”玄微子神色如常地捡起凋零法珠，轻轻吹走上面的灰尘：“不过这位传奇巫妖似乎不关心自己学生的生死，否则他早就出手救援了，而不会坐视他在新卡美洛城逃命一晚上。” 帕丽娜倒也赞同：“传奇法师真正关心的只有自己，能够在学生危难关头帮忙的确实不多……貌似‘炎魔’席邓斯算一位？” 玄微子一时语滞，不过在世人看来，自己仍然是传奇心灵术士，哪怕是“凋零死月”这样的人物，也不会贸然出手。 “如果赫赛肯要收回这件次等神器，我倒是不介意。”玄微子捧着黑色水晶球端详起来：“不过前提还是他要出面跟我交流。” “是吗？” 一个沉稳威严又略显冰冷的声音，忽然逼入玄微子意识之中。 刹那间，玄微子只觉得陷入了“时间停止”的效果中，周围一切都静滞停顿下来，就连帕丽娜也是一动不动，保持着无奈的笑容，只有自己仍然保留一丝动弹余地。他目光游移，盯着自己手中的“凋零法珠”，黑色水晶球自行发出幽光，似乎将玄微子的意识吞噬入内。 意识感知到的周围世界被瞬间拉扯成无数平行线条，仿佛钻进一条幽邃通道，让人时空感混淆不清。当意识感知再度恢复清晰之时，玄微子发现自己站在堪比大剧院规模的图书馆中，周围墙壁上码放着不可计数的书籍、卷轴和古老的泥石板块。 而在玄微子面前，有一具披着宽松长袍的高瘦干尸离地悬浮，两腿交叉好似凌空盘坐，灰白皮肤贴在干瘪的骨架上，好似被刷了一层蜡膏，泛起油亮光泽。空洞眼眶中跃动着冰冷的青色磷火，脑袋周围漂浮旋绕着十二枚颜色各异的魔法晶石。 “你不是要我出面跟你交流吗？我现在来了，该你说话了。”干尸没有开口，直接以心灵感应的形式与玄微子交流，与之传来还有能碾碎寻常人理智的精神冲击。 不过玄微子一派浅笑淡然，朝着各处打量观瞧，赞叹道：“我应该不是触发到什么传送法术了，如果没猜错，阁下是利用法珠为媒介，将我的意识带进了这个空间？” 第335章 神境对论 面对玄微子的问题，形如干尸的传奇巫妖没有回应，感觉就像一潭死水。 “这里应该是赫赛肯阁下的意识世界吧？”玄微子问道：“通过精密的编演构造，形成极为强大的惑控法术，将受术者强行拖入，并且将思维意识加速到近乎‘时间停止’的程度，在一瞬间完成漫长的交流。如同普通人做梦，梦境看似漫长，现实时间却极为短暂。但同样的，漫长梦境留下的疲劳感却会反馈到肉体上，如果意识体受伤，现实肉体也会同样受伤吧？” 赫赛肯那张干枯脸庞上没有丝毫表情，倒是眼眶中青色磷火富有旋律地一跳一跳，彰显出几分好奇意味：“既然这里是意识世界，你也可以尝试攻击我，毕竟在心灵和意识层面，我也不认为可以跟传奇心灵术士较量。” “然后触发这道传奇法术背后的思维迷宫？”玄微子晃晃手指头：“如果要将阁下意识世界划分区域地界，这里顶多算是庄园大门，后面还有一大片花园迷宫，而阁下则藏于城堡深处。” 其实玄微子如今所处，可以比作是赫赛肯的内景灵台。不过相比起玄微子本尊的九转灵台妙境，传奇法师的意识世界更为精密严谨、壁垒森严。 而且玄微子的九转灵台妙境，是丹道修炼过程中，以内外景自然演化生成。赫赛肯的意识世界则类似层叠开拓构建，意识体深藏在重重保护中，比起一般的“心灵屏障”要强力复杂得多。 “不愧是心灵术士。”见玄微子轻易道破关键，赫赛肯问道：“这道传奇法术是刚开发的，还没有名字，你有什么建议吗？” “不如叫做‘生命编织’？”玄微子抬头四望：“阁下施展这道传奇法术，并不是为了跟人谈天说地的，一旦被拖入阁下的意识世界，则会陷入有形无形的各种引导，既可以对受术者的思维、记忆和人格进行修改编织，也可以借此干涉对方的肉体生命，甚至直接剥夺对方的施法能力为阁下所用。” 赫赛肯说道：“但是你完全不受影响，看来这道法术还不完善。” 玄微子笑了：“以赫赛肯阁下的魔法成就，要杀人何必用这道法术？阁下其实是想要借此来掌握最完美的生命形式，真正的‘生命编织’并不是对别人施展，而是对阁下自己施展，从而超越巫妖这种形态，升华为更完美的不朽存在。” 意识世界中产生一丝细微涟漪，从不可测的深处传达而出，就算是脱离凡人诸多欲望享受和追求的传奇巫妖，也有会触动本心的事情。 “太聪明，未必是好事。”赫赛肯的声音在整个意识世界中回荡，玄微子大概能想象，当初圣鳞之子在九转灵台妙境面对自己的感受了。那是整个世界都在针对自己的无边压迫，逃无可逃、避无可避，只剩下意识间最纯粹的较量。 不过也许从一开始，玄微子就占了一些便宜，谁叫此刻被赫赛肯拖入意识世界的只是玄微子的化身？从心灵异能的角度来说，化身的意识也不过是本尊某个人格剖面的呈现。 但在纯粹意识的世界中，玄微子的化身也绝对不弱，甚至比凡尔瑞这种高等法师还要强大。这是地仙高人的化身，若论神念之强、定力之坚，玄微子还真没怕过谁，这种环境反倒是他的主场。 当即，玄微子并剑指、划圆光，飘然荡开逼神威压，随缘吟诵：“所见凡质，不过形神。形神合时，是人是物。形神离时，是灵是鬼。亦离亦合，仙道所依。感变铸炼，表里坚固。欲合则乘云驾龙，欲离则尸解化质。若离若合，或存或亡，随缘而化，无碍无滞。” 剑指在胸前勾勒虚划，伴随诗韵落定，一圈阴阳两仪太极图自然凝就，恍恍惚惚、弥散荡漾，将意识世界的威压抚平。这并非强行镇压，而是依其理、循其本，复归平静、涤除烦恼。 “这跟我印象中的心灵异能，差别很大。”赫赛肯头顶周围十二枚魔法晶石的旋绕轨道产生变化。 虽然玄微子开口道经，但在意识世界的交流中，神念往返，自然能传达个中意蕴，不会产生语言翻译过程中的信息丢失。 “阁下也了解心灵异能吗？”玄微子问道。 “至少我记忆中，擅长心灵异能的人物，并不那么重视形体存在。” 玄微子立刻就体会出赫赛肯的意思了：“阁下见识过星界中那些心灵术士了？” “有过一些交流，但他们对我兴致不高，彼此互不冒犯。”赫赛肯说道。 玄微子心想也对，以传奇法师的能耐，不可能对星界情况一无所知，传闻赫赛肯早已隐居半位面不出，现在看来，他所身处的半位面就在星界。 “我也算是从他们那里学到心灵异能的知识，但更多是结合现实情况作出改良。”玄微子微笑道。 赫赛肯沉稳威严的语气中，略微浮现一丝笑意：“其实相比我而言，有人对心灵异能更感兴趣。” “值得阁下特地提及，莫非是传说中被称为‘奥法目录’的沙多万大法师？”玄微子问道。 赫赛肯算是默认，问道：“你猜猜他现在身处何方？” “应该不会在新卡美洛城，否则没必要拖到败局已定还不出手。”玄微子说道。 “他眼下正在艾斯卓王国的遗址考古。”赫赛肯忽然来了兴致：“其实他还悄悄去过常青城好几次，似乎是摸索到心灵异能的特点了。” 玄微子闻听这话面不改色，心想常青城可还有“飞弹女王”的一个化身呢，多来一位传奇法师他也不觉得稀奇。 “心灵异能的基础，不凋金花会一向是公开传授。只要阁下想要了解心灵异能，常青城有的是教导课程。”玄微子说道。 赫赛肯眼中磷火微摆：“奥秘之眼中部分法师，对于你公开传授心灵异能的行为，颇感不悦。” “比如说阁下的学生，凡尔瑞法师。”玄微子干脆接口道。 “他死在你手上，只能说明他要么弱小、要么愚蠢，这样的人死就死了，我没有替他报仇的意愿。”赫赛肯平铺直叙，就像忽略一个察觉而过的路人。 玄微子问道：“那凡尔瑞法师与教会宣教院主教，合谋夺取‘宣教之矛’这件事，阁下也知晓吗？” “知道。”也许真的强大到有些寂寞，赫赛肯在这方面倒是离奇地坦诚：“凡尔瑞说是要将这件教会神器献给我。” “我能请教一下具体缘由吗？” “一件能够杀死‘黄金智慧’的高等神器，无论是出于安全还是研究的需要，由我来掌控都合乎常理。”赫赛肯说道。 玄微子想起“黄金智慧”米柯西也是转化为巫妖的，跟赫赛肯的关系说不定是“同门师兄弟”，他将“宣教之矛”视作威胁，一点也不奇怪。于是询问道：“阁下是要插手新卡美洛城的战局吗？” “不好说。”赫赛肯回答说：“一位地上圣人的重现，说不定就是为了引我出手。” 玄微子也察觉到一丝不寻常，说道：“以阁下的地位，如果要插手新卡美洛城的战事，那互保同盟不可能坐视不管。届时演变为全面战争，对于彼此都没有好处。” 赫赛肯眼眶中的磷火微微一闪，语气威严倍具：“要跟我商讨如何进退，就凭你这个分身，还没资格！” 意识世界中无形的压迫和空间断裂，几乎要化身神念击碎，但玄微子眉峰一挑，似乎感应到什么，言道：“阁下是要我坦诚相待吗？那我奉劝在先，你可做好准备了！” 话语落定，化身神念尽化豪光，在赫赛肯的意识世界撕开一个大口子，顿时惊天动地、风雷大作，一座巍峨仙山，在日月同辉、周天星移的奇观妙境下，开辟化转，直接逼入赫赛肯的意识世界之中。 这是一种无法用直观知觉领回的状况，赫赛肯展现在玄微子化身眼前的意识世界，只是一座大剧院规模的图书馆。而现在出现在赫赛肯意识世界中的巍峨仙山，足以将图书馆彻底撑破，可事实上又没有撑破，而是形成某种微妙平衡。 但即便如此，眼下情况就像是一头大象，鼻子捅进了草原上的兔子洞，对意识世界造成的震撼冲击可想而知。 很显然，如今现身的就是玄微子本尊，他端坐九转灵台妙境之巅，俯瞰着“凋零死月”赫赛肯。 “这样，有资格了吗？”玄微子此刻气度威凛不可犯。 赫赛肯似乎也被玄微子的真正实力所震慑，干尸脸上没有表情，但意识世界的波动仍然难以避免。 “像你这样的灵魂强度，就算舍弃肉体，也比星界那些心灵术士要强大。”赫赛肯直接说道。 “如果舍弃肉体真的这么美好，为什么你还要开发‘生命编织’这道传奇法术？”玄微子不再遮掩，称呼表达也变了：“你想要获得‘宣教之矛’，是希望解析这件神器，了解它如何在不破坏命匣的情况下也能击杀巫妖的能力吧？从而进行逆向开发，让自己巫妖之躯更进一步，达到永恒不朽的层次。” 赫赛肯说道：“看来你对永生的迫切追求，一点都不比我少。” 玄微子目光缥缈，似乎要洞察对方的意识世界：“想必你已经看到那位地上圣人的战斗，‘宣教之矛’这样的高等神器，不是光凭高明的施法能力就能驱动运用，除非你全身心投入神圣之主的信仰，否则‘宣教之矛’不会比一根拐棍高明多少。” 化身与本尊灵台重新沟通，当初化身手握“宣教之矛”尚不能窥明的奥妙，本尊如今却是别有洞见。可见玄微子本尊在“无尽复仇风暴”的这段日子，修为也有精进。 在玄微子看来，“宣教之矛”几乎能算作是仙家法宝了，而且必须依靠特定的“御器心法”来发动，那就是纯粹正宗的教会神迹。 这一点就连玄微子本尊也没办法，高等神器就是有其神异，除非他也选择投身神圣之主教会。而且玄微子猜测，当初那位麻袍老人找上自己，甚至不惜将“宣教之矛”借给自己，就是怀有跟老院首一样的想法——引导玄微子皈依神圣之主。 这样的话跟别人说，估计还不会轻易相信，但是以赫赛肯的水平与在世岁月，不可能对教会神迹毫无研究。更何况现在“宣教之矛”就掌握在六翼圣人手上，赫赛肯要是就为了这件神器，主动插手新卡美洛城的战局，那就像玄微子说的那样，互保同盟不会坐视旁观。 其实玄微子本尊能够接替化身与赫赛肯对话，就是因为他已经出关，此刻正驾驭着庞大的“无尽复仇风暴”，朝着新卡美洛城方向高速逼近。 以赫赛肯的能力，应该可以侦测到由“无尽复仇风暴”带动海上庞大能量的移动。这其实就是一种警示——你当年施展传奇法术“永恒凋零”，作为摧毁翠绿之环的致命一击，今天则让翠绿之环的力量为我所用。 “有趣，你居然可以操控那团风暴。”赫赛肯本人显然在半位面中施展了预言法术，发现了无尽复仇风暴的不寻常移动。 “新卡美洛城我可以不插手。”赫赛肯说道：“可是我只代表我自己，我在奥秘之眼的影响力，没有你想的那么大。” 玄微子眉山轻敛，赫赛肯则依旧威严沉静：“不过有一个人，他下定决心要做的事，就没有能够难住他的。如果米柯西还活着，也不得不承认他这个学生，已经超越了他。” 这话说完，赫赛肯主动断绝了意识的沟通往来，玄微子本尊与化身各归本位。 而化身还保持着手捧“凋零法珠”的姿势，看一旁帕丽娜的神态表情，似乎就是弹指间的功夫，就经历了一番漫长的交流。 玄微子刚要说话，就忽然感觉上空忽然传来一股强烈无比、宛若天崩的魔法波动，一圈光纹如涟漪在半空展开，规模之宏大令人咋舌。 而伴随这股宏大绝伦的魔法波动扫过，杜绝传送的效果被顿时消弭一空，以新卡美洛城为中心，半径十余哩的范围，重新恢复传送法术！ 第336章 虹光 玄微子望着高空中迅速扩散的光纹，边缘隐约可见彩虹之色，除了抵消反传送的限制，还有一股极其强大的威压，轰鸣着魔法的力量，似乎整片天穹都为之沸腾。 高空中稀薄的云层在快速的旋转、变化、结合、消解，无需任何昂贵的魔法原料与多余人力，直接在高空中结成彩光闪烁的魔法阵。 “这是……‘虹彩城主’？”帕丽娜也察觉到天上突变，面露不安地说道：“他居然亲自来到新卡美洛城了？” 玄微子察觉到她的恐惧，回忆起赫赛肯方才所言，想必是知晓这位“虹彩城主”要插手新卡美洛城的战事了。 “他是如今奥秘之眼地位最高之人，凡尔瑞他们要对俄格亲王下手，必定要有这位‘虹彩城主’的首肯才能发动。”玄微子看着天上渐次形成的魔法阵，神色有些凝重。 “不太妙，他这是要对地面发动攻击了。”帕丽娜说道。 玄微子立刻给米妲他们心灵传讯，让他们尽快找地方躲藏起来，然后对帕丽娜说道：“走！” 两人对视一眼，发动传送法术，打算一起回到“暮光妖精”之中，然而传送效果刚刚生效，却好像撞上了一片看不见的墙壁，将两个人双双弹回原处。 “怎么回事？”玄微子一愣，明明方才天上那圈彩虹光纹已经抵消了反传送的限制，为何自己还是不能施法传送。 而帕丽娜则更敏锐一些，她一拍玄微子肩膀，抬手指向远处，那是十几名奥秘之眼法师纷纷施展传送法术逃离贫民窟，哪怕是奥秘骑士与黑甲衫战士也都抄出昂贵的“传送术”卷轴，在星星点点的传送绿光中消失不见，倒是抛下了四台精金魔像，继续跟塑石魔像厮杀搏斗。 可是与玄微子和帕丽娜一样，帝国军团中的法师也都察觉天上激变，本能预感到危险降临，手忙脚乱施展传送法术，却也是身形一闪，又重新出现在原处，一个个惶恐不安。 玄微子专注感应与星界的联系，转眼就想到大概情况：“原来反传送的限制并未消失，刚才那道法术是重构了附近空间的传送运作机制，就像在一堵墙壁上打了个小洞，可是这个小洞只有特定人群可以通过！” “还能这么做？！”帕丽娜也震惊了，但瞬间清醒过来：“也对，那可是‘虹彩城主’啊……小心！” 这边话声刚落，高空的魔法阵就绽放出大片虹彩光芒。比起凡尔瑞之前施展的“虹光射线”还要庞大无数倍的巨大光柱，自天上直照而下，多姿多彩、七色混杂的无尽光雨挥洒而下，滂沱绵密，笼罩了整个贫民窟和周边城区。 一时间，火电酸毒、石化疯狂、失控传送等等效果，伴随着足以令低等人物目盲的强光，狂泻而下！ 要知道，此刻还停留在贫民窟附近的，主要就是军团士兵与抄经院的圣职者，上千人聚集在几乎被彻底烧毁、砸烂成废墟的贫民窟，头顶没有任何遮蔽物。而大范围的“虹光暴雨”，顷刻间将贫民窟周围化作一片焦炎炼狱。 上千名军团士兵无处可躲，在绵密光雨的泼洒下试图撤离，奈何百尺距离都变成死亡行军，有的烈火焚身、电弧钻体，有的强酸灼肤、剧毒伤脏，或是僵硬石化、倒地摔碎，或是狂乱失智、不分敌我，更甚者浑身烧伤灼伤，将要逃出光雨范围，却忽然凭空消失，被失序混乱的传送弹到半空中，重重坠落，摔成肉酱。 仅仅过去了半分钟，上千名帝国军团精锐士兵，只有百十来人遍体鳞伤地逃出“虹光暴雨”的笼罩范围，随军法师一个个失魂落魄，同样狼狈的抄经院圣职者赶紧施展治疗神迹，救治幸存者。 当从天而降的彩虹光雨渐渐散去，就见一道超凡身影高居千尺空中，他身后虹光披风随风轻扬，黑色法师袍显出高大挺拔的身姿，手中一柄修长的白木法杖，顶端镶嵌着一枚星辰般时刻绽放着光明的宝石。 尽管这道身影距离地面十分遥远，也超出了绝大多数法术的攻击距离，抬头也未必能看清他的存在，却给人一种宛如太阳热烈照耀的强烈感受，谁都无法忽视，带着敬畏抬头仰望。 来者正是奥秘之眼的传奇法师、“虹彩城主”拿撒吕依，他孤身一人来到新卡美洛城，现身之前便先拿千人殒命为前奏，宛如神明降临的气势，眼眸扫过，明明相距千尺，地面众人生出了被天敌盯上的恐惧。 “能够统领奥秘之眼，这份实力确实不得了。”玄微子缓缓撤去像是大碗倒扣的“星光墙”，方才靠着心灵异能挡住虹光暴雨的无情轰炸。 帕丽娜轻咬下唇：“这下麻烦了，新卡美洛城的总督官邸就是拿撒吕依的设计，他抛下在精灵国度那边的事情，亲自来到这里，不把事情彻底解决，估计是不会罢休的。” “看得出来。”玄微子掸了掸衣领，神色如常地说道：“你赶紧回酒店，带人离开吧。” 帕丽娜扭头问道：“你是要我逃离新卡美洛城吗？” 玄微子迈步走远，顺便给米妲他们心灵传讯确认平安，说道：“接下来的战斗会更加激烈和难以预料，而且这是一个局。” “什么意思？”帕丽娜问道。 玄微子面露笑容：“你以为互保同盟里，只有我关心这里的战况吗？” …… “是拿撒吕依！就是那个家伙没错！” 卡文迪什元帅身上盔甲还带着斑斑灼痕，虽然他在“虹光暴雨”下只是受了些轻伤，可是最早跟他进城的精锐士兵折损严重，几乎全军覆没，此刻他正拿着传讯铁盒与俄格亲王沟通。 “刚才那道虹光法术，只有拿撒吕依可以施展出来，一定就是他没有错！”卡文迪什元帅不免焦急地说道：“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俄格亲王端坐石座之上，自然也从侦测法术看见“虹彩城主”的身影，表情沉重地回应道：“没事，浮空山峰的众多装置，都是经过矮人工匠的改造。虽然反传送咒文塔是拿撒吕依亲自设计，可他已经没办法破解了，只是给部分人提供了传送权限！” “但是浮空山峰对付不了拿撒吕依！”卡文迪什元帅抬头看了天上身影一眼，紧张说道：“教会那位地上圣人呢？让他赶紧帮忙，起码要将拿撒吕依逼退！” 俄格亲王亦感不安：“那头深海乌贼经过我们连翻轰炸，仍然不断恢复自愈，如果没有教会圣人协助，恐怕仅凭现在的浮空山峰，拦不住那头深海乌贼！” “没事！现在三大军团已经进城，我已经调派所有魔像和构装体弩炮前往沿海，构筑临时防线，让那位教会圣人可以抽身。”卡文迪什元帅立刻做出判断：“不同的敌人要有不同的应对策略，深海乌贼这样的超巨型怪物，让教会圣人来对付，反倒是浪费！我会让抄经院院首去联络安排！” 俄格亲王也明白眼下局势，说道：“好，那我尽量拖延深海乌贼，你——” “何必这样麻烦？”这时，拿撒吕依的声音切入了两人传讯沟通之中，俄格亲王与卡文迪什元帅的眼前视野，竟是同时浮现“虹彩城主”那威严不失风度的身影，听他说道： “怕什么？你们难道忘了，新卡美洛城的通讯晶塔是谁立起来的？以为找山地矮人弄出这么一座浮空山，就能够把我完全排除在外了？俄格，我也算看着你长大的，帝国行省总督这个位置，还是我向元老院举荐。如果不是我，阿莱翁三世当年政变夺权，你觉得你能够在新大陆坐稳这个位置吗？” 往日位高权重的行省总督、手握雄兵劲旅的军团元帅，此刻都紧张得说不出话来，拿撒吕依继续说道：“你们两个年纪也不小了，地位、权势、财富哪样都不缺，子女后代也都能享受无尽的荣华富贵，如果想要进入奥秘之眼学习，跟我说一句就可以。 但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呢？明明只要服从安排，俄格你依旧可以当国王，卡文迪什你还是元帅，说不定能够率领大军踏平互保同盟，在战争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成为后世敬仰的军事家。” 拿撒吕依的语气平淡，就跟家中和煦长辈坐在躺椅上、晒着午后阳光，对家族晚辈轻言细语地进行劝诫教导。 “要是你们现在悔过，我可以当之前的事情没发生。”拿撒吕依展现出极大的诚意：“并且我会保证，绝对不进行事后的报复与清算，你们只需要服从我在新大陆的安排，该有的利益少不了你们。” 卡文迪什元帅担心情况有变，破口而出地吼道：“我去你妈的！难道要世界所有人、所有事情都服从你的意志吗？我们绝对不会屈服的！” 拿撒吕依有些失望，却也没有半点怒意：“尽管你们在我眼中，仍然年轻，但也不至于这么不成熟。为了壮胆喊出这些口号，对于现实有半点用处吗？” 俄格亲王则说道：“拿撒吕依阁下，我们并非出于冲动，或者什么不切实际的理想。新大陆殖民地有自己的利益诉求，我不过只是顺应局势发展，坐到这个位置上。奥秘之眼与帝国对民众无止境的攫取，致使民怨沸腾，这些情况阁下不会不知道。” “这些事，与你们有什么关系？”拿撒吕依淡淡地发问道。 俄格亲王脸色阴沉，这一刻他不得不承认，这位强大的传奇法师，已经彻底将大地上的普通人视作蝼蚁。 卡文迪什元帅不再废话，他当即回身找到正在救治伤员的老院首：“快！你们赶紧联系那个张翅膀的，让他去对付天上的传奇法师！” 老院首神色疲惫地说道：“我已经联系了，你看——” 卡文迪什元帅抬头望去，就将冷雾之中冲出一线金光，六翼圣人以极快的速度，朝着拿撒吕依飞驰而去，金光长矛前端燃起了灼热白焰，宛若彗星横贯天际。 这一击，势要诛灭敌首！ 当—— 一声清脆响声，回荡天空，一圈冲击波，击散云雾。 就见金光长矛之前，一堵七彩闪耀的厚重光壁，死死挡住神器攻势，特殊的“虹光法墙”形成绝对防御，任凭金光长矛上有着“圣剑术”、“灰飞烟灭”与“高等解除魔法”等一系列效果加持，仍旧无法突破这种阻碍。 “宣教之矛？”拿撒吕依若有所思，他没有念咒、没有手势，仍是扶着法杖凌空而立，只是斜瞥了六翼圣人一眼，似乎施展“虹光法墙”对他而言不过是呼吸般自然。 六翼圣人仍旧一言不发，他身后羽翼微振，整个人以不可理喻的方式绕着拿撒吕依瞬间移动，从另一侧挺矛直刺。 可这位“虹彩城主”依旧无半点动作，另一面“虹光法墙”凭空出现，不需要地面为基点，轻而易举挡住金光长矛。 “奇怪。”拿撒吕依这回甚至没有看向六翼圣人，而是自顾自地说道：“如果你当年没死，为什么这么久都没现身？偏偏这时候才冒头？以你那种顽固和决绝，会在抄经院中龟缩几百年不管事？不对，这不合逻辑。” 六翼圣人方位再转，这回是由上而下狠刺，拿撒吕依还是动也不动，直接出现一面“虹光法墙”，轻而易举挡住攻击。 “我明白了。”拿撒吕依恍然大悟：“谁说你就是当初那位宣教院的地上圣人了？如果你是另一个人呢？” 想通这点的拿撒吕依忽然来了兴致，他抬手一晃手指，三面“虹光法墙”乍然一动，瞬间化为一颗“虹光法球”，将六翼圣人困在内中。 六翼圣人试图突围，金光长矛左刺右突，神迹光耀磅礴四照。可是任凭他如何施为，都无法突破这个奇异法球的禁锢。 “这叫‘虹光牢笼’，不过起不起名字也没所谓。”拿撒吕依淡定如常地说道：“可惜啊，你终究不是当初那位地上圣人，我原本还想拿你来证明一下，我是否超越了老师。不过现在……” 拿撒吕依早有预料般望向东边，他的目光穿透了厚重冷雾，天际线上，大片乌云急涌、雷鸣电闪，如兽群狂奔而来，牵动海陆之间风势渐起。 第337章 真土凝天罡 一片波涛起伏的盘旋云海中，玄微子本尊端坐云台之上，宛如仙人俯瞰凡尘浊世，眉眼低垂、手捻掌诀，身发九色玄光，与广袤云海舒张开阖。如果将盘旋云海比作人身，玄微子就像主宰一身的心神主君，号令全身气血脉搏，鼓荡生机循行。 周遭方圆，雷光闹腾、电闪霹雳，云海急涌堪比摧城洪涛，时刻处在强烈的动荡，可若有凡夫置身在云台之上，又会感觉到无比静谧。 动中大静，方是真静。驾驭着“无尽复仇风暴”的玄微子，绝非枯坐持定，而是损之又损、以臻无为的仙家妙法。将内外种种干扰身心的力量渐次放下，从而使得神炁存运畅行无碍，内外妙合。 如此一来，纵使风雷激荡、云水怒腾，亦能把握造化玄机，号令浩瀚天地之力为我所用。 此时玄微子端坐云台，两侧分别是肤色靛蓝、赤发鸟喙的恒益子，以及高冠博带、持圭服衮的飞神金乌，两者俱是身高十几尺，一文一武护法不离，同时辅佐玄微子运炼阴阳，划界成坛。 除此以外，云台之下另外站着数十人，他们都是翠绿之环硕果仅存的贤者和高层人士，其中除了塔瓦隆与昂维诺，另有一位此前游荡在帝国本土东部边疆的高等德鲁伊，收到秘密消息后，不远万哩跋涉前来。 另外就是一些中等德鲁伊和巡林客，都没有掌握六阶法术之上的人物。这些人全都是经历过翠绿之环衰败的老人了，实力仍是平平，可见翠绿之环的凋敝。 虽然这些年翠绿之环也尝试在新大陆和帝国边疆吸收信众、传授法术，可创造总比破坏难，人才的培养更是如此。最主要的那批翠环贤者献祭自身后，加上帝国的围剿迫害，翠绿之环的传承与培养体系，几乎是彻底瓦解了。 不过如今或许将要出现转机。 那位从帝国东部边疆跋涉而来的高等德鲁伊，体毛须发极为旺盛，连眉毛都连成一条，身材健硕高大，看上去更像是熊地精。他穿着特制的皮甲，手上长柄法杖固化了“金刚木”的效果，可以当成捕猎钢叉使用。 “好奇怪啊，明明踩上去的感觉就是软绵绵、轻飘飘的，却完全不妨碍站立行走。”高等德鲁伊跺跺脚，翻涌不息的云海没有“地面”，也不是让上方翠环成员浮空飞行，就是稳稳地站立。 而此刻众人脚下，可是真真切切的“无尽复仇风暴”，半径达数十哩的风暴云团，内中雷鸣闪电、狂风冰雹不曾停歇，要是陷入内中，就算是高等德鲁伊也要被轰得焦头烂额。 “这应该是类似‘凌空而行’的效果。”一身翠羽长袍的塔瓦隆说道，他肩头三只胖乎乎、圆滚滚的翠鸟也是你一言我一语： “可是‘凌空而行’只能让受术者踩着空气行走啊。” “或许是力场法术呢？脚下是透明的力场地面！” “但这是来源于‘无尽复仇风暴’的效果，没听说过翠绿之环对力场法术有什么研究啊？” 那位体毛旺盛的高等德鲁伊盯着塔瓦隆，乐呵呵地笑了：“你的动物伙伴是怎么回事？给他们施加了‘启蒙术’吗？还挺聪明的。” 塔瓦隆抬手逗了逗小翠鸟，随后说道：“这不重要……昂维诺，你怎么看？” 一旁身材高大、双臂粗壮、头顶鹿冠的昂维诺摸着下巴回应道：“我只辨析出气元素以非常特殊的方式纠缠起来，让我想起大德鲁伊的手札中，提到过气元素位面的云岛……对了，星辰教团里面不是有从‘凌空而行’改良的‘云行术’吗？当初铎伦还有珊多丽那个小丫头，都可以脚踩云团飞行。” 塔瓦隆说道：“那道法术我也见过，但充其量只能托起自己。可是我刚才逛了逛，这里起码半径一千多尺范围内，都是可以站立行走的，这根本不是寻常法术能够做到的。” 昂维诺的笑容略带深意，抬了抬下巴，示意不远处云台上端坐放光的玄微子，说道：“你们没发现吗？这位奥兰索医师的气息，跟我们德鲁伊极为相似，如果不知道他是心灵术士，估计我也要把他当成大德鲁伊了。” 翠绿之环历史上，大德鲁伊只有一位，那就是教导安塞尔皇帝的摩根默林，这既是翠绿之环的头衔，也是对传奇德鲁伊的尊称。 “其实我对于他是否心灵术士这件事早有怀疑。”塔瓦隆压低声音说道：“星辰教团跟我们翠绿之环相似，都是培养运用自然法术的施法者。可他这么一位心灵术士，不太可能对自然法术有这么深的见解。” 体毛旺盛的德鲁伊也点头道：“我在东部边疆也见识过灵能者，他们基本是受到艾斯卓王国遗址一带残余灵能的辐射，偶然激发了灵能天赋。可这些人的思维并不能领会自然的平衡与循环，要么是成天自闭抑郁，要么就是语无伦次、疯疯癫癫。跟你之前提到的不凋金花会完全是两码事。” “这估计跟系统教导培养有关。”昂维诺说道：“但是我听过他们的基础课程，发现部分内容与星辰教团的有相似之处。我怀疑内核其实是同一套玩意儿！” “我也是这么想的。”塔瓦隆嘿嘿一笑：“一个人开创了两条殊途同归的道路，这样的人物放到过去，估计能跟‘黄金智慧’与大德鲁伊相提并论了吧？” 别看翠绿之环如今衰败凋零，在大伦底纽姆帝国创立之初，翠绿之环搞不好比奥秘之眼还要位高权重一些。就连安塞尔皇帝，也时常向大德鲁伊摩根默林请教，而这位开国皇帝却是跟“黄金智慧”米柯西平等交流的。 实际上如今翠绿之环的德鲁伊与巡林客的法术，基本也是经过大德鲁伊摩根默林整理形成的体系，后人至今除了开发出部分新法术，并没有超出这个体系之外，做出什么重大突破。 或许这也是翠绿之环的某种悲哀，相比起奥秘之眼人才辈出，翠绿之环在帝国几百年间，并没有培养出一名传奇德鲁伊。而能否晋升传奇层次，这种事谁又能够绝对保证呢？ 就连塔瓦隆、昂维诺这些人，虽然手下也有一批学徒，但这些年也只是培养出少部分中等德鲁伊和巡林客。可是要知道，创立至今十年左右的星辰教团，已经诞生了好几位高等精魂使者。 要说不羡慕，那是假话。可塔瓦隆与昂维诺也都发现，星辰教团所倡导的精神，与翠绿之环并不一致。也许从法术形式上，都有着亲和自然、沟通自然的一面，但越往高深处发展，差别就逐渐体现出来了。 塔瓦隆甚至觉得，珊多丽和铎伦这些教团祭司，有些像教会的牧师，只不过他们并没有崇拜具体哪位神明。 要是更阴谋论一些，奥兰索医师自己塑造了一位不存在的神明，或者他本人窃居神明之位？ 于是在过去十年间，翠绿之环不声不响地离开了常青城，塔瓦隆明白，长久下去，两家未必能够和睦相处。 好在奥兰索医师在“无尽复仇风暴”上，取得前所未有的进展，操控风暴云团的移动这件事，过去就算是奥秘之眼的传奇法师也做不到！ 眼下希望的，就是奥兰索医师能够将当初那批献祭自身的翠环贤者还原回来。塔瓦隆可是见识过葛兰卡山城那个由天空歌者所创造的守护精魂，就算没法让翠环贤者们立刻重获肉体，先变成守护精魂那样的存在也可以。 其实玄微子现在已经可以施法还原了，在“无尽复仇风暴”中这些日子闭关精修，他利用九真玄光转化身心，将自己变成一位特殊的德鲁伊。 之所以特殊，那是因为玄微子并不是完全按照翠绿之环的方式，没有将自己身心完全与“大自然”融合，而是借德鲁伊法术来推演雷法、运炼阴阳。 翠绿之环众人能够站在风暴云团之上，其实正是玄微子雷法精进的表现。 雷法中有神霄一脉，道经有云——“高上神霄、去地百万”，“内有真土、神力固维”。 普通人看见这些描述，或许会以为是什么神奇非凡的仙境。实则不然，其中讲述的神霄，实则是凝炼透彻的元神心境，超脱既定认识、思维和习性的束缚，拥有可以随缘而化、应机而用的能力，这就是“无为无形、不有不无、万化之门”的真土。 也正是有这样的境界功底，才谈得上“履之如绵、万钧可支”。 玄微子将自己转变成德鲁伊，却不妨碍他行持雷法。或者说，正是因为精修雷法，伴随九真玄光的根基，让玄微子的身心呈现出德鲁伊与自然密切接合的特质。 现在与玄微子保持着密切沟通的，自然就是“无尽复仇风暴”，定坐运神行炁，引动风暴云团生成半径一千多尺的气元素能量场，让普通人也可以在上面自如行走，无风雷之扰。 “无尽复仇风暴”绝对是强烈而纷乱的运动，就像普通人的心念一刻不停，却也依循着某种既定形式，无休止地运转着。 而那片“神力固维”的气元素能量场，就是动中之静，如同是风暴云团的元神显现，只要再进一步，玄微子就可以逆转阴阳，还原出当初那批翠环贤者。 可如果这么做，风暴云团估计会大幅度收缩，眼下玄微子还需要这股半径数十哩、具备极强威慑的“无尽复仇风暴”，并且驱动其朝着新卡美洛城疾驰而去。 …… “无尽复仇风暴？”拿撒吕依沉吟自语：“翠绿之环的残存人手，绝对没有这种本事，除非是摩根默林再现。但……有可能这么巧合吗？不，这不合逻辑。” 拿撒吕依根本没多费心思理会在虹光牢笼中奋起巨力的六翼圣人，眨了眨眼：“对了，之前有消息，翠绿之环在常青城有驻守人员，看来他们是投靠了那位‘心灵公爵’了。心灵术士能够操控‘无尽复仇风暴’吗？那刚才杀死凡尔瑞的又是谁呢？” 这位“虹彩城主”对凡尔瑞的死况了如指掌，却连一丝愤怒也没有，他眼中泛起一片高速流过的虹光，好像有无数景象在视野前掠过，以不可思议的记忆力和逻辑演算能力，对事情前后因果进行重构。 “是一个拟象分身吗？有这样的实力确实惊人。”拿撒吕依望向东方：“用一个分身来引开注意力，真正目的是为了掌控‘无尽复仇风暴’，从而让互保同盟一跃获得强大的海上暴力，如果我不来，既可以对瓦努亚的舰队进行包抄夹击，也可以对俄格他们形成对等威慑，消解浮空山峰出现带来的压力。” 正当拿撒吕依沉思之际，六翼圣人沉默不动，一股不可捉摸的信仰之力传递到他的身上，完全无视了“虹光牢笼”的绝对防御。 “哦？”拿撒吕依微微皱眉，瞧了六翼圣人一眼，视线随即投向地面，就见抄经院院首与圣职者们，施展神迹抚平街道上动乱市民的激动情绪，带领他们虔诚祈祷。 转眼间，数以千计、乃至万计的民众，在惶恐不安中迸发出了无与伦比的意志，他们纷纷向神圣之主祈求，能够从水深火热与兵灾战乱中拯救他们。 六翼圣人如同神的化身，在这一刻回应了地面信众。 光耀由炽盛转为凝实，金光长矛这回没有猛捅猛刺，像是穿针引线般细致小心，矛锋缓缓抵上七彩流转的“虹光牢笼”，一点点地穿透了绝对防御。 拿撒吕依眉头舒展，首见变色。 “还能这么做？”即便如此，拿撒吕依仍然没有丝毫惊怒，一派学者模样：“不是击穿，而是抵消与中和。为了破坏瞬息万变的虹光牢笼，居然是将一小片空间封印起来……我明白了，老师当年就是败在这一手的，对不对？” 六翼圣人一挥长矛，“虹光牢笼”就像气泡破裂瓦解，魔法能量化作点点光尘，尚不及飘散，金光长矛瞬息刺向拿撒吕依！ 第338章 强大 嗡~ 一线黑影闪过，金光长矛被横扫而开，六翼圣人攻势转瞬被破。 而伫立不动的拿撒吕依身旁，赫然可见一道纯粹黑暗，大致维持着长剑外形。然而从任何方向看去，都是一模一样长剑外形，没有角度区分，仿佛是空间中一片剪影，而不是有着立体形状的事物。 这道黑暗长剑，看上去类似“法师之剑”，在拿撒吕依身旁悬浮，不过“法师之剑”是压缩到扁平的力场能量，以此获得杀伤效果，而黑暗长剑则是一道渗人的次元裂缝，仿佛能够将所经之处一切事物，彻底斩断。 “封印空间的攻击？”拿撒吕依回身望向六翼圣人，平和语气中带着不可违逆的威严气度：“我也会。” 这柄以次元空间形成的黑色长剑，正是九环奥术“灾厄黑刃”，跟同为九环的“灭却法球”有异曲同工之妙，可以将一切实物解离成灰烬。作为咒法系奥术的高深成就，拥有扭曲、撕裂空间的恐怖威力。 哪怕在能量层次上属于九环奥术，但可以完整掌握这两道法术的九阶法师寥寥无几。而这两道法术的创造者，正是拿撒吕依，这事甚至在他完善虹光系列法术之前。 “不愧是‘宣教之矛’。”拿撒吕依瞧了金光长矛一眼，就算被次元黑刃劈开，这件高等神器仍是丝毫无损，如果没有足够敏锐的反应，黑刃扫过也能将精金武器劈断。 说话间，六翼圣人振翅放光，身形噌噌暴涨，神迹光耀间还有圣歌之声飘洒回荡，片片光羽飞下，看似充满仁慈与守护的景象，却隐藏无尽杀机。 如同纷飞大雪的光羽，立刻化为一束束神圣射线，从四面八方射向拿撒吕依，却被瞬间出现的“虹光法球”尽数挡下。 每一束都可以令公牛轰成飞灰的神圣射线，只在彩虹光壁之外留下一圈圈微弱涟漪，根本不能动摇拿撒吕依半分。 不过这神圣射线就像是加强了几百倍的闪光尘，仿佛是太阳迎面撞上，强烈亮光让拿撒吕依也不禁闭起双眼，直接传送到数百尺之外。 “这种伎俩有什么意义？”拿撒吕依轻描淡写一句，扶着白木法杖轻轻一晃，顶端星光宝石招来一团隐带七色霞光的魔法之雾，涌动如潮，直接吞没六翼圣人。 被这种雾气笼罩的人，施法能力会被大为压制，豁免抗性都会被削弱，身上已有的魔法效果会被一点一滴的抽空榨干。 这不是“反魔场”，因为地上圣人的神迹，与信仰之力息息相关，无法禁绝地上圣人的施法能力。需要一种效果更加精细深刻的限制手段。 果不其然，当六翼圣人冲出这团凝稠厚重的魔法之雾，身上光耀已弱三分，尽管变大的体型足有两层楼高，却也不免有些狼狈。 可是等六翼圣人冲出魔法之雾后，还没看清拿撒吕依身处何方，上方与左右忽然袭来三道狠厉身影，一只三头奇美拉、口吐强酸毒火，一头背生双翼的牛头人、手握如梁巨斧，一只翼展超过两百尺的超巨型法曲鹏鸟、喙爪坚比精金。 这些显然都是经过扭曲改造的魔法生物，被拿撒吕依召唤而来，朝着六翼圣人一拥而上，利爪獠牙、巨斧硬喙，拖着拽着纠扯着，试图将敌人彻底撕碎，引得半空中一阵金铁交锋之声。 尽管这些怪物足可力敌千军，但面对六翼圣人依旧稍落下风，右手持握金光长矛绽放起“灰飞烟灭”的跃动光耀，左手摊掌施展颤鸣共振的“内爆术”，左右同时开弓，奇美拉与牛头人双双形体鼓胀，当场爆体而亡！ 而那比魔法船还要大的法曲鹏鸟，刚刚开口喷出“高等咆哮术”，就被金光长矛顶着狂嚎声浪捅进嘴里。六翼圣人上前伸手，揪住一条翅膀的根部，发动可与太古龙比肩的巨力，将其硬生生扯下，洒得半空中一片血水硬羽随风纷飞。 不过十来秒，三头足以让高等法师也觉得难缠的怪物就此殒命，远处准备完传奇法术的拿撒吕依摇摇头：“太快了，连改进方向都没法确定。” 六翼圣人懒得理会，意图身化金光一举击败敌人，就见拿撒吕依不知何时抬起手指对准了自己，“大崩灭术”的震荡力量瞬间笼罩全身。 没有什么震耳欲聋的声响，也没有夸张耀眼的光芒，六翼圣人只是微微一震，身后三对光耀羽翼就开始飞速消散，金光流转的铠甲不断褪色腐朽。 “看来那个小光头还是有点眼力的。”拿撒吕依露出赞许笑容：“知道通过提高法术穿透来施展‘崩灭术’，就是对付你的最好办法。有时候朴实无华的法术，才能将威力发挥到最高。” 看着六翼圣人迅速衰败下去，显露出内中那位麻袍老人的真容，拿撒吕依毫不客气，“灾厄黑刃”直接扫过，将老人持矛手臂斩断，顺势再一劈，将其头颅砍下，任由身首坠落大地，渐渐崩解为一抹金光粉尘，飘散开来。 拿撒吕依施展“法师之手”，隔空将传闻中的“宣教之矛”招到面前细细打量，弹弹手指头就将断臂打成飞灰。 脱离六翼圣人掌控的“宣教之矛”，不复先前金光璀璨的外表，只是一如往常枣红色笔直长杖，杖头不是尖锐矛锋，而是变回一块木瘤。 “难道说，这件高等神器，必须要神迹力量才能发挥出效用？”拿撒吕依眼前虹光闪烁，以超凡的预言法术专注侦测。 而在此时，天空陡然一暗，新卡美洛城周遭的光与热迅速被夺走、吞噬。拿撒吕依抬眼望去，已然升上至半空的清晨太阳，忽然被强大力量所遮蔽，在地面上投下极其广袤的阴影，肉眼所见的太阳，只剩下一圈火环。 “日蚀术？”与地面万千信众亲见圣人陨落、惶恐嚎哭截然不同，拿撒吕依此刻仍是平静。 由于日蚀导致天色骤暗，天空繁星浮现，一串星辰极不寻常地光华大作，拿撒吕依能够感觉到自己已然被无形的力量牢牢锚定在原处，既不能传送，甚至不能进行有效位移。随即，肉眼可见几道流星自天幕射下，直奔拿撒吕依而去。 “星座矩阵，天球飞弹？”拿撒吕依这回终于认真起来，瞬间在自己周围出现了五层“虹光法球”，一个套一个，形成最极端的防御，左手在胸前挥动划圈的同时，嘴唇开合念动咒语，准备法术。 从天而降的流星，照亮了由于日蚀而变得昏暗的天空，以极快的速度狠狠撞上了气泡般流光溢彩的“虹光法球”。 仅仅一下，便产生了巨大的涟漪，整个“虹光法球”不自然地晃动起来。 转瞬间第二枚流星落下，正正砸在第一枚的位置上，冲击力陡然大增，竟是一举击穿三层“虹光法球”，在半空中扩散为壮阔非常的彩虹光带！ 第三枚紧追而来，三枚流星前后叠加，法球防御不堪重负，彻底破碎。 眼看三枚流星迎面而至，拿撒吕依也施法完毕，身边浮现四团人头大小的银色光辉，其中三团与三枚流星相互碰撞起来，惊天动地的传奇法术居然消弭一空！ 下一瞬间，远方日蚀阴影之中，一点细小火星飞射而来，仅凭肉眼几乎无法察觉，却蕴藏着足可夷平新卡美洛城过半面积的绝大威力，那是由原初魔法点燃的火星！ “很好，居然能够将‘火焰超新星’的威力提升到这种程度。”拿撒吕依露出喜悦笑容：“若论及火焰法术的造诣，当代恐无人能与你席邓斯比肩，我拿撒吕依愿称你为最强！但——” 眼看着火星瞬间爆发，无可计量的火焰能量迅速膨胀，新卡美洛城的高空出现了第二枚太阳，在这一刻，时间与空间都被火焰所占据。 被“太阳”吞没前的瞬间，拿撒吕依抬手一挥，最后一团银色光辉，与比之光明无数倍的“太阳”轻轻一触。 “——也仅限于此！” 仿佛是神明的律令，由传奇法术造就的太阳，以极快的速度走向终结，它不再向外扩张，而是向内坍缩，如同时间倒流般，眼看着拿撒吕依将那枚“太阳”疯狂消弭，置身于滚滚火浪间，欲放声大笑。 “哈——” 然而拿撒吕依只笑出半声，便戛然而止，他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那名麻袍老人居然再度出现，而且手握金光流转的“宣教之矛”，矛锋不知何时，已然贯穿了拿撒吕依的胸膛。 “你！”拿撒吕依没想到，自己仅仅松懈了这么一瞬间，竟然被对方抓住机会，但这个麻袍老人方才不是已经被自己断臂砍头了吗？而且事先挨了一发全威力的“大崩灭术”，难道是死成灰也能完全复生的神迹吗？ 哪怕被金光长矛贯穿胸膛，拿撒吕依的思维仍旧快如闪电，他将“火焰超新星”残余威力收束在五指之间，足以将城堡炸成废墟的狂野炎流，集中为一巴掌拍在面前麻袍老人的头上。眼看着对方身躯表面露出丝丝裂痕，内中隐见火光喷薄，拿撒吕依终于明白过来。 “原来是这样、竟然是这样！”拿撒吕依强忍剧痛，说道：“你根本不是当初那位宣教院的地上圣人，你就是‘宣教之矛’本身！你就是这件高等神器，不仅仅是拥有智能与灵性，并且获得了行走在地上的肉体！” “这可不是一般的肉体！”麻袍老人身上神迹力量不断与灌脑侵入的狂野火焰对抗，艰难地扭动金光长矛，“内爆术”引动的强烈共振，足以将传奇法师的内脏骨肉全部震碎。 “你以为……击杀我的肉体就足够了吗？”拿撒吕依五指用力，仍试图将对方头盖骨掀开。 “天国之门，随时为你敞开！”麻袍老人咬牙切齿地说道。 听见这句话，拿撒吕依露出一丝不安，麻袍老人七窍放光，投射在传奇法师脸上，一片神圣光耀迅速包裹住这位“虹彩城主”，驱散了天地间的昏暗，将沿海稠密的冷雾吹散，把远方日蚀传送门也一并消解。 就见漫天光尘洒落，空中圣歌之声徘徊，古往今来的虔诚信众、教徒圣者，都在天国中向麻袍老人传达祝福，凌空而立的地上圣人，终于…… 呲！ “灾厄黑刃”从后方刺来，穿透了麻袍老人的胸膛。 “不错，确实不错。那个克隆体我可是花了不少心思培养的。”随着清脆的掌声，一道身影迈步走出传送门，经过麻袍老人肩头，清爽微风绕身，竟然是“虹彩城主”拿撒吕依。 这回轮到麻袍老人一脸惊愕，他低头看了看穿胸黑刃，又看向自己手中金光长矛，正欲说话，拿撒吕依接口道： “看来，当初宣教院那位地上圣人，就是靠这个办法，强行将老师的灵魂拖入你们神棍的天国。用来贮存老师灵魂的命匣也不是一般事物，必须地上圣人以自我牺牲为代价，利用神圣之主教会的广泛信仰，将感知扩散到世界内外每一个角落，突破命匣外的反预言反侦测的重重保护。” 麻袍老人正欲动弹，左右黑影闪过，另外出现四柄“灾厄黑刃”，将老人四肢尽数斩断。然后拿撒吕依甩手洒出大片宝石粉尘，直接施展“永恒静滞”封印金光长矛，形成一块虹光闪耀的大型宝石。 “老师的失败，让我明白，就算是转化为巫妖，把命匣藏得严严实实，也脱离不了死亡，因为总归是有迹可循。”拿撒吕依端详着宝石中的金光长矛，内中连时间流逝也被停顿下来。 看着敌人周围漂浮着四柄“灾厄黑刃”，加上自己胸膛这柄，麻袍老人震惊于拿撒吕依的强大。要知道，“灾厄黑刃”也是需要高等法师全神专注以维持不散失，同时维持五柄“灾厄黑刃”则是什么级别？拿撒吕依跟之前那位光头大法师的差距，已经大到夸张的程度！ 拿撒吕依扭头望向麻袍老人，说道：“是不是没想通？为什么没能把我灵魂拖入天国之门？就算是克隆体，也应该与灵魂有所联系，否则就是一团死肉，你是不是这样想的？” 被砍断四肢的麻袍老人没有回话，拿撒吕依笑着摇摇头：“很简单啊，我不想进，所以就不进了。区区天国之门，还拖不动我的灵魂。” 第339章 无敌 麻袍老人瞳孔颤动，强烈的震撼令人不敢置信，到底是要多强大的灵魂，才能够无视天国之门的接引？就算是传奇法师，也不可能抵挡，当年“黄金智慧”米柯西便是因此败亡的！ “灵魂强度理论是老师率先提出的，尽管非常深刻，但是奥术成体系地发展了几百年，又接触各类施法体系产生大量演变，当年的理论已经不足以完全解释现实复杂多变的情况了。” 拿撒吕依说话时，顺便召唤出一本法术书，白金色的封皮，干净整洁、略显朴素，绽放出一圈实质的奥法蓝光，翻开书页后，字里行间蕴藏的强大魔力，不可遏制地澎湃涌现。 伴随拿撒吕依的手指划动，一条条由纯粹魔力凝结而成的锁链飞出，直接钉入麻袍老人那四肢断残的身躯。 “当然了，我也承认，强大的灵魂确实是掌握魔法的基础。”拿撒吕依一对瞳孔放射出回旋的七色虹光，足以洞察一切隐秘，所有知识都为他敞开大门：“只不过我的灵魂过于强大，以至于单独一个身体，已经不足以发挥我的所有能力。所以我制作了多个克隆体，每一个都是传奇法师，对我而言，这不过就是躯壳而已。” 与法术书同调的拿撒吕依，借此施展预言法术，整个奥法星图也为之共鸣，钉在麻袍老人身上的魔力锁链，不光是插入神奇的圣人之躯，也渗透进那由高等神器所诞生的灵性智能。 “很奇怪，你这也算是灵魂吗？”拿撒吕依双眼虹光流转，似乎已侦测出部分信息，盯着法术书说道：“教会圣典我也看过，地上圣人仍然是保有血肉之躯的存在，并非永恒不朽。哪怕有所谓的天国祝福，也没出现过能活到两三百岁的人物。你们所追求的往往是向上扬升，回归神圣之主的天国，那里就是你们永恒的归宿。” 麻袍老人断残的四肢，隐隐有光尘聚集，拿撒吕依抬头瞧了一眼，说道：“以神迹具现的肉体，嗯，倒是合乎我原本的猜想，确实有‘完全复生术’的效应。或者说这才是你出现在世间的基础，你是为响应信仰而降临的活化神迹。而你能够以人类形态出现，那或许说明一件事……” 麻袍老人的四肢渐渐恢复完全，被封印在“永恒静滞”宝石中的金光长矛震颤欲飞，整块虹光宝石裂纹蔓延。 “……世间的信仰，反过来塑造了神明的形象。” 此话一落，金光长矛震碎整块虹光宝石，拿撒吕依不慌不忙，四柄“灾厄黑刃”左右上下翻飞乱舞，将化作一线金光的神器打得叮当脆响，封住它的所有去向。 而插在麻袍老人胸膛的黑刃，牢牢钉死在上面，让老人无法变成六翼圣人的形态，周身光尘三番两次聚集，却总是受到无形的阻碍。 “你可以尽量尝试，我正好收集数据信息。”拿撒吕依偶尔抬手虚划几下，说道：“或者说五芒星之塔的三位也打算再次出手？哦，还有那位‘心灵公爵’，你还没赶到吗？” …… 遥望新卡美洛城沿海的风暴云团，兀自在空中盘旋翻滚，搅得下方海水波涛汹涌，却没再向前推进。 端坐云台的玄微子一言不发，目光早已洞察城中的战况，“虹彩城主”拿撒吕依的实力，出乎他的预料。 此前跟“凋零死月”赫赛肯在意识世界一番交流，玄微子确定新卡美洛城这场战事，不光是奥秘之眼与俄格亲王的博弈，五芒星之塔也在暗处虎视眈眈。 其实这一点也不奇怪，五芒星之塔乐见奥秘之眼的实力被削弱，如果奥秘之眼有哪位强大的传奇法师现身干预新卡美洛城的战事，首先挺身而出的肯定是教会圣人，而五芒星之塔就是选择在此时机突然动手。 出乎玄微子意料之外的，是“炎魔”席邓斯与“飞弹女王”弥菲赛缇丝居然合作了，另外还有一位过去不了解的法师，以星辰为媒介施法，隔空固定住拿撒吕依，让“天球飞弹”与“火焰超新星”两道传奇法术，可以将威力尽情倾泻到拿撒吕依身上。 可即便是如此，拿撒吕依仍旧游刃有余，传奇法术在他面前简直是弹指可破，不过他也没料到，麻袍老人就是“宣教之矛”的灵性化身，在传奇法术的激荡间，就为了掩护绝杀的一击。 但是形势却在此刻再度颠倒反转。 另一个毫发无损的拿撒吕依传送而至，轻而易举便制服了麻袍老人，他的意志强大无比，就算没有专门研习心灵异能，也可以将自己的意识投射向世界不同角落，玄微子就能直接感应到，拿撒吕依试图与自己进行意识对话。 不过玄微子非常干脆地摒绝了对方的意识投射，拿撒吕依的强大，不光是他的魔法成就，也包括那无可动摇的灵魂。 玄微子虽然没有亲自施法探查，却也隐约感应到，如果仅以灵魂强度来衡量，拿撒吕依估计未必输给自己。 “他真有这么厉害？”化身此刻躲在“暮光妖精”中，看着帕丽娜指挥手下收拾东西。 玄微子本尊回答说：“灵魂强度跟厉害与否没有必然关联。天空歌者干脆就是一方山川的守护精魂，与我的阳神成就也可以相提并论，可我却未必有天空歌者那样的实力。至少目前还做不到把‘地狱球’扔着玩。” “但是灵魂强度多少还是跟施法能力有关吧？”化身问道：“赫赛肯不也说了吗？如果你舍弃肉身，比星界那些半巨人心灵术士还要厉害，说不定你的心灵异能也会因此大为提升。” “此非长生仙道。”玄微子说道：“更何况修道不是为了追求所谓的‘强大’，而拿撒吕依也不是依赖灵魂强度来行事。他的奥术魔法并没有一味追求外在的破坏力，反倒是各种抵挡、消除、吸收、转移……席邓斯‘火焰超新星’我也见识过，当初在火舞城尽全力才勉强转移，拿撒吕依挥挥手就化解掉了，还能使部分威力为他所用。” “这倒也是。”化身叹道：“能够将大威力的法术塑造成小范围生效，提高魔法效果的运作效率，能量层次只高不低，对法术操控也困难得多。” “而且我也打听到一个消息。”本尊说道：“当初卡斯塔在不动冰地苏醒，是沙多万前往对付。可是负责在虹彩城内调谐上百座法师塔能量的，就是这位拿撒吕依。” “真不愧是‘虹彩城主’，卡斯塔败给这两位传奇法师联手，也不算屈辱了。”化身叹道：“可是当初卡斯塔一个分化之身，就逼得你要施展帝一威武法相，今天你又要如何对付更强大的拿撒吕依？五芒星之塔一番心机算计，照样没能挫败拿撒吕依，人家一个克隆体都是传奇法师，足够强大的实力，确实可以碾压所有计谋。” 玄微子叹息道：“要说算计，我也被‘飞弹女王’拖下水了，她跟席邓斯一块出手，我要是没有表现，在互保同盟里可就混不下去了。” “呵呵，也许在外人看来，是你先杀死凡尔瑞，才引来了拿撒吕依。”化身笑道。 此时就见玄微子剑指缓抬，一抹银光凝炼为锋，坐下云雷闹腾，整个“无尽复仇风暴”也躁动不安起来。 站在风暴云团之上的塔瓦隆等人，察觉到一股充斥肃杀锋锐的风雷威势疾速汇聚。回身望向云台，只有几缕电弧跃上玄微子的剑指。 同时，两旁护法的恒益子、飞神金乌足踏虚空，分据阴阳、步罡履斗，风暴之中发出共鸣的隐隐雷音。 如果从极高空俯瞰“无尽复仇风暴”，就能够发现此刻风暴云团居然出现了两个风眼，带动黑白云层交缠盘旋，方圆数十哩、乃至上百哩的自然能量，都被交缠云团搅动起来。 当玄微子剑指举至眉间，神念广弥涵盖方圆天地阴阳，天雷剑光凝于方寸之间，整片风暴云团乍然静寂。 “手把九天炁，啸风鞭雷霆！” …… “这是……德鲁伊的闪电法术？” 拿撒吕依抬眼远眺天际线上盘旋的风暴云团，他有些困惑地敲着眉角：“难道是摩根默林？除了他，还能有谁可以施展出这样规模的闪电法术？” 沉思间，一道闪电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直接从数十哩外劈来，粗壮得足以吞没犀牛的巨雷，让拿撒吕依眼前视野顿时一白，身上瞬间发动的“虹光法球”、“免疫闪电”，居然被闪电所裂解，当场爆碎。 超自然闪电无视传奇法师那极高的法术抗力，其中蕴藏的锋锐之力，给拿撒吕依造成寸寸刀剐般的伤害，触发了他身上的“任意门”。 拿撒吕依唰地一下传送到近千尺之外，结果闪电在半空中诡异地折射，如同一条白炽电蛇弹起，再度咬上！ 传奇法师的思维疾如闪电，被闪电再度劈中的拿撒吕依瞬间明白过来，这道前所未见的闪电法术，就是无法躲避的。自己隐约能够察觉到被对方强大感知的锁定，除非一口气逃到闪电攻击距离之外，否则就只能硬接所有威力。 更可怕的是，这道闪电法术内藏有极强的裂解驱散效力，自己的“虹光法球”和一系列防护法术，一旦被闪电劈中，就在飞快地散失崩解。 拿撒吕依借着瞬发的“任意门”，在新卡美洛城上空、地面不断传送躲避，而那道如白炽巨蛇的闪电，则敏锐地捕捉到传送方位，在天上天下来回折射弹跃，比“连环闪电”要灵活无数倍。 拿撒吕趁着依每一次传送脱身的短暂空档，都给自己重新套上各类防护法术，靠着极高的意志豁免，尽量保持不被彻底瓦解所有防御。 “我明白了。”拿撒吕依接连躲闪五六次，隐约把握住这特殊闪电的性质：“这样的法术不可能轻易施展，必须依赖‘无尽复仇风暴’的供能，而且这不是纯粹的德鲁伊法术，果然还是那位‘心灵公爵’吗？” 拿撒吕依思考之际，全身泛起一片奥法光芒，硬生生抗下白炽电蛇的磅礴一击，仗着与奥法星图深度接合获取无穷奥能，尝试抵消来袭的天雷剑光。 却不料金虹从天而降，直接命中拿撒吕依的肩背，扯出大片血花，靠着超凡的反应和预知，勉强躲过穿脑一矛。 “放肆！！” 拿撒吕依终于面露愠色，张口怒斥，传奇法师的“律令震慑”随着音波气浪扩散而出，附近地面上的普通军民纷纷口吐白沫地倒下抽搐，却没有动摇来袭的六翼圣人，反手一记“粉碎掌”将其推开。 由于玄微子施展的天雷剑光，拿撒吕依无法专注维持“灾厄黑刃”与魔力锁链，终于给麻袍老人脱身之机，他立刻重夺“宣教之矛”，化身六翼圣人，这才能给拿撒吕依重创。 然而拿撒吕依的肉身也是出乎寻常地强悍，就算被玄微子瓦解掉许多防护效果，金光长矛也没法一击夺命。 伴随闪电的消散，拿撒吕依瞧了风暴云团一眼，随后望向六翼圣人，语带威严：“你，五芒星之塔的席邓斯、弥菲赛缇丝、威思顿，还有那位奥兰索，你们这么多人联手，最终斩杀了我的一具克隆体，外加给我留下这个程度的伤势，够你们自吹自擂一段时日了。” “阁下可以选择离开。” 此时，一片闪烁着幽幽蓝光的虚体，出现在拿撒吕依身后，渐渐聚合为人类形体，却没有太清晰的五官外貌，流动的星座图案在幽蓝虚体中沉浮不定。 拿撒吕依的肩背伤势正在飞快地自行愈合，他回头望向着幽蓝虚体，问道：“威思顿？你已经点亮属于自己的星辰了？” “拜拿撒吕依阁下所赐，您的出现让无数生灵的命运交织汇聚，人类的命运掌握在您的手上，让我得以窥见星空的奥秘。”那个幽蓝虚体微微躬身。 第340章 挑拨 拿撒吕依听见幽蓝虚体那语气谈不上尊重的恭维，并未愤怒，反而点评起来：“威思顿，刚才那道‘星座矩阵’，效果不错。还是说你打算再次制约我的行动，好让你们一起对我施展传奇法术？” “阁下，新大陆的自主独立，已经成为既定事实。”幽蓝虚体有些无奈地劝告说：“您的部属已经全部撤离，就凭你一个人，不可能扭转现实，毕竟强大如您，也不可能一个人就把所有事情都做完了。” “你这是给我一个体面的退场吗？”拿撒吕依眉毛微挑。 “这个世界足够大，可以让五芒星之塔与奥秘之眼一同分享。”幽蓝虚体回答说。 拿撒吕依的伤势在几句话间便已痊愈，他扭了扭肩膀，只是微微一笑：“什么时候，五芒星之塔可以跟奥秘之眼相提并论了？还是说我对多拉贡的纵容，让你们真就觉得有机可乘了？” “拿撒吕依阁下，多拉贡需要您的纵容吗？”幽蓝虚体反问道：“多拉贡在灰崖群山中找到龙族墓穴，使得他的龙脉魔力大幅度提炼纯化，并且能够让麾下许多智慧生物成为龙火术士，加上大批双翼飞龙的归附，使得这个龙族国度拥有远胜帝国的空中战力。就连阁下制作出奥法能核，也迫不及待要作为浮空城的动力，就是为了应对多拉贡的群龙威胁。” “威思顿，你成天看星星，把脑袋看傻了吗？”拿撒吕依不客气地说道：“我要对付多拉贡用不着靠浮空城，他们养着几十万蜥蜴人，没日没夜地挖矿，却没有足够肥沃平坦的土地来耕种粮食。更南边的纳哈萨废土，除了出产些沙枣，不还是拿矿石来跟你们换粮食吗？ 我只要把你们两边航线一封，多拉贡手下的蜥蜴人就要成片饿死！你们囤积的粮食统统砸在手上，逼得无数农夫商人家破人亡，照样能把你们弄得一塌糊涂。” 幽蓝虚体抬手指向东方，那是自海上渐渐逼近的“无尽复仇风暴”。黑压压的风暴云团就像一块凌空碾来的黑石磨，原本在沿海的幽灵舰队与深海乌贼，立刻被风暴带动的惊涛骇浪搅得阵脚大乱，俄格亲王的浮空山峰在风暴云团面前，就跟海边贝壳差不多。 “如果阁下决意要在海上掀起大战，我们并不介意。”幽蓝虚体说道：“我这次前来，就是代表五芒星之塔的态度。” 拿撒吕依瞥了风暴云团一眼，话语随风传递开去：“不知道那位‘心灵公爵’奥兰索医师，是否也这么想的？你跟五芒星之塔的合作，无非是想获取更多魔法技艺与知识，拥有一个顺畅进行试验的环境，这些东西，奥秘之眼都可以提供。如果你有需要，我还可以帮你把‘炎魔’席邓斯这个威胁给处理掉，毕竟你可是杀了他的学生，而且还是他的直系后代。” 远在风暴云团上的玄微子斜撑脸颊，拿撒吕依的话语遥遥传来，估计也让暗处观察的“飞弹女王”、“炎魔”等人听见了。 “挑拨离间啊。”玄微子暗自低语，没有主动回应，只是百无聊赖地弹了弹手指。虽然头回听说弗斯曼是席邓斯的直系后代，不过想到“炎魔之子”备受荣宠关照，估计这话也算可靠。 玄微子跟“炎魔”席邓斯算是结下仇怨的，他与五芒星之塔结盟这件事，也要建立在“飞弹女王”身为首席大法师的基础上，将两人仇怨搁置起来，某种意义上也算是“飞弹女王”的驭人之道。 玄微子和常青城未来的发展，不可能轻易甩脱与五芒星之塔的联系，“飞弹女王”也需要玄微子来稳固互保同盟的后方。而“炎魔”席邓斯干脆就是五芒星之塔的元老人物，“飞弹女王”也不可能真的把他驱逐。 尤其是在今天这种场面，席邓斯的实力有目共睹，就算没能彻底打败拿撒吕依，可是“火焰超新星”这样的法术，对于新旧大陆任何一座城市都有着不可忽视的强大威慑。 拿撒吕依正是看中这一点，试图挑拨玄微子与席邓斯的旧怨，就算离间不成功，也照样会将互保同盟内部的裂痕给暴露出来，算是给“飞弹女王”大添恶心。 我奥秘之眼山头林立，更有多拉贡出走，你五芒星之塔与互保同盟，又真的是铁板一块吗？ 有些事大家过去都不说，尚可视若无睹、相安无事，可一旦有人揭露出来，就算当事人自己不想，下面的人会怎么看？外人又会动什么心思？ 拿撒吕依这番话可谓歹毒至极。“虹彩城主”就算不念咒语，光是开口说几句话，就能动摇敌人根基，让形势产生微妙变化。 “小鬼，你这张烂嘴还真是令人恶心透顶！” 一道暴躁老迈之声，犹如火山岩浆在耳边喷涌，直逼意识深处，令人产生神经灼痛之感，不光是拿撒吕依听见，连玄微子也感应到了。 “席邓斯，你还是这么暴躁。”拿撒吕依一派淡定：“好不容易在自己后代中培养出一位高等法师，经常赖着脸面要五芒星之塔众人的协助，给弗斯曼提供各种方便。甚至要他们出人出钱出力，打造次等神器，然后送给弗斯曼护身。叫什么名字来着？‘灰烬王冠’？‘烈火宪章’？难怪那些跟着你在新大陆东征西讨的手下，最后纷纷选择投靠弥菲赛缇丝。” “你以为我只有‘火焰超新星’吗？” 但凡听见席邓斯声音的人，都感觉自己周围火元素渐渐活跃起来，就连空气也开始升温了。这种超越空间和距离，对火元素的强大掌控，才真正体现“炎魔”席邓斯的魔法造诣。 拿撒吕依摇头道：“元素学者这条路，太过狭隘了，强烈偏重于单一元素，就算你把自己跟火元素大君进行融合，达成完美元素之躯，能够源源不绝地施展火焰法术，可那又如何？ 我比你强，我对魔法的领会比你更高明，我与奥法星图的联系比你更深入，只要我想，就能把你尽全力施展出来的法术，当成蜡烛火苗般吹灭。” “那阁下方才何必躲来躲去呢？”幽蓝虚体忽然插嘴：“还是说，奥兰索医师的闪电法术，对你产生威胁了？” 拿撒吕依根本懒得多瞧幽蓝虚体一眼，望向东边风暴云团，说道：“奥兰索医师，五芒星之塔的人看来是要把你死死捆上这辆战车了。你就这么乐意任由他们摆布？心灵术士不应该受到这种束缚。” 玄微子语气淡漠地回应道：“就算我投靠奥秘之眼，不也是受摆布、被束缚？你要是真有本事，不妨尽情展现，何必在这里浪费口舌？还是说有所忌惮？” 其实玄微子方才施展天雷剑光，就已经发现眼下这个拿撒吕依，比起被麻袍老人击杀的前一个略有不如了，也许这又是克隆体。如果五芒星之塔三位法师再次出手，加上玄微子和六翼圣人，拿撒吕依这回估计是彻底招架不住。 虽然玄微子不知道拿撒吕依究竟如何做到培养多个具备传奇级别的克隆体，但显然不是每个都有相同的实力，掌握的法术类型似乎也略有差别。 不过能够做到这点的拿撒吕依，就如他自己所说，灵魂足够强大，说不定就是直接分出一部分灵魂精粹，作为克隆体的行动基础。 只是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么一具能够施展传奇法术的克隆体，绝对耗费极大，传奇法师就算不是铁打的身子，肉体生命其实也异于常人了，少不了需要昂贵且稀少的魔法原料，估计跟玄微子炼制大罗成就丹有得一比。 拿撒吕依再有钱，昂贵珍稀的魔法原料也不可能凭空变出来，传奇级别的克隆体需要的培养时间也不可能直接加速。更何况克隆体被击杀，灵魂精粹估计也会有损失，其实他眼下是打不起消耗战的。 而从拿撒吕依只派遣克隆体来判断，此人要么另有天大事情忙碌，要么照样贪生怕死。只是对于奥秘之眼来说，新大陆殖民地全部丢失、俄格亲王背叛，这样的事情已经大到会动摇根基了，拿撒吕依这种作态，估计还真就是怕死，只是又极好脸面架势，眼看难以应敌，就开始挑拨离间了。 不过这也正常，玄微子之前照样是靠化身前来新卡美洛城行事。传奇法师面对这等凶险莫测的危局，如果有办法，谁也不会亲身犯险。 玄微子这话算是捅破了拿撒吕依的情况，他不否认对方的强大，只是传奇法师并非真正无敌于世。六翼圣人手上的“宣教之矛”，玄微子的北斗摇落剑，都算是当世罕见的破防利器，拿撒吕依就算本人亲临，估计都有三分忌惮，更何况还有五芒星之塔的传奇法师以逸待劳。 “很好。”死寂的氛围中，拿撒吕依缓缓点头，脸上无悲无喜、无怒无惧，缓缓举起手指，对着天空。 六翼圣人见状正要挺矛直刺，身形却猛地一顿，被幽蓝虚体闪现拦阻，听他语气微露不安地问道：“拿撒吕依，你要干什么？” 对方则是冷冷地回了一句：“你们……见识过我的全盛实力吗？” 话语落下，新卡美洛城上空这位拿撒吕依双眸空洞失神，似乎彻底变成一个人偶。 …… 一片风沙肆虐的高原戈壁上，人称“奥法目录”的沙多万大法师，此刻正一尘不染地捏着束住长胡子的金色细管，在他面前是数以百计、大小不一的黄铜构装体。它们基本没有类人躯体，而是便于挖凿刨土的动物昆虫等形态，在黄沙滚滚间，进行着细致而复杂的挖掘工作。 在挖掘场外，有一层看不见的魔法力场阻隔着风沙吹袭，若是放眼远眺，天边有几十道骇人的黑沙龙卷撑天拄地，咆哮吼鸣，就算是长毛巨象稍微靠近，也会被卷起撕碎。 这里是昔年半巨人建立的艾斯卓王国，或者说是遗址。如今就只剩下这么一片荒凉的高原戈壁，风沙龙卷等极端天气终年不息，更有难以预估、毫无规律的残存灵能，以各种形态随意呈现，将进入王国遗址的生灵无情吞噬。 其实如今艾斯卓王国遗址周边，已经没有多少人类聚落了，更多反倒是豺狼人、兽人和食人魔，而且基本都是被排挤欺凌的弱小族群。因为王国遗址附近，也都是些干旱少雨、土地贫瘠、寒冷风大的艰难地域，就连地下水也是又苦又涩的。 通常只有最高明的法师、最无所畏惧的冒险者，才会一探这神秘凶险的艾斯卓王国遗址，而且基本是去多回少。 当然了，作为站在法师顶端寥寥数人之间的沙多万，有的是办法应对诡异多变的环境，并且还颇有余裕地驱使构装体，进行考古挖掘。 “嗯？这可是大动静啊。”乐呵呵笑眯眯的白胡子大法师忽然脸色一变，意志穿透空间的阻隔，与拿撒吕依交流起来： “虹彩天弧的最高权限被启动了，你这是要干什么？” 拿撒吕依回答说：“当初被我传送至高空虹彩天弧的土元素结晶块，是时候回归大地了。” 沙多万语气严肃：“你是说那颗直径达到两百尺、重量超过十亿磅的结晶块？你要用它轰击新卡美洛城？” “没错。”拿撒吕依的语气平静地可怕。 “你知道这会造成什么后果吗？”沙多万捏着细管问道。 拿撒吕依说道：“当年你与赫赛肯，不是早就做过充分的估算和预测了吗？那时我施法把结晶块传送至虹彩天弧的时候，你们也没有阻止我。” “赫赛肯，你难道就一句话都不说吗？”沙多万皱了皱眉，三位传奇法师彼此相距遥远，却可以轻松地进行沟通，如同面对面一般。 “你要我说什么？”赫赛肯传来的声音沉稳依旧。 拿撒吕依抢先直言：“两位，出于尊重，我希望得到你们的同意。我要启动‘天空坠落’计划。” “我反对。”沙多万旗帜鲜明地说道：“你要制约五芒星之塔，继续从新大陆殖民地获取利益，我都无所谓，但是你这么做，后果绝对不是陨石落下这么简单，必然将奥秘之眼拖到所有生灵的对立面！” 拿撒吕依没有反驳，他见赫赛肯陷入沉默，问道：“你的态度呢？” “我就问一件事，如果计划失败呢？”赫赛肯说出一个匪夷所思的问题。 第341章 天空坠落 “失败？”拿撒吕依笑了出声：“从一开始，‘天空坠落’计划的难点，就不在于将结晶体拖下来，而是如何把它从土元素位面传送到至高空的虹彩天弧。如今我只需要将结晶体上恒定的隐形效果解除，计算好坠落方位，施加一些力量，让结晶体脱离虹彩天弧，任由重力的作用下坠即可。” 身为传奇法师，拿撒吕依可不会像那位光头大法师一样，就知道拿“地狱球”当成大号火球扔出去砸人，传奇法术固然强大，可本身也有局限，更别说资源的庞大消耗。 虽然拿撒吕依通过建立虹彩城与永恒之塔，坐拥旧大陆魔力富集程度最高的魔法涌泉，可是传奇法术也不是随随便便说用就用的，他此前战斗，最依赖的其实是对魔法的高超操作和反制技巧。 至于五芒星之塔的“飞弹女王”弥菲赛缇丝与“炎魔”席邓斯，都掌握超越肉眼视距的传奇法术投送技艺，本人根本不必现身战场。而这其实是源自于威思顿家族的观星学传承，算是五芒星之塔的最高机密了。 拿撒吕依对此也进行过分析，他拿出的应对策略就是“天空坠落”计划。不依靠传奇法术本身直接造成破坏，而是利用更加巧妙和更难抵御的手段，达到远超个人施法能力的效果。 “这就是你不如米柯西的地方。”赫赛肯忽然说道：“我就问，如果计划失败了，你打算怎么办？” 拿撒吕依虽然被敌人斩杀了一具克隆体，但此前可是挫败了多位传奇人物，就连手持宣教之矛的地上圣人也照样被他打得落花流水，是老师无法相提并论的强大！怎么还会不如老师？ 要是别人说这句话，拿撒吕依估计会随手一道“恶意变形术”，将他永远变成老鼠青蛙，然后就此忘却。但赫赛肯不一样，这个人当年可是跟老师一同找到了死灵之灾中失落的宝物，这才能走出完善奥术体系的道路。 不管怎么说，赫赛肯也算他拿撒吕依半个老师了，而他最痛恨的，就是被对方提及自己不如米柯西。 “黄金智慧”又如何？不还是跟教会神棍同归于尽了？“凋零死月”又怎样？就知道躲在半位面里苟延残喘！ 是谁在“黄金智慧”猝然死后，缓和奥秘之眼内部的混乱？是我！是谁继承老师遗志，完善奥术的评议裁定？是我！是谁率领法师和奥秘骑士，将屡屡作乱的豺狼人和兽人击退，给人类文明创造安定繁荣？是我！是我拿撒吕依！！ “我不会失败！”拿撒吕依虽未失智，但态度不再保留：“就算弥菲赛缇丝、席邓斯和奥兰索这些人，拼尽全力施展传奇法术抵挡，也未必能破坏这枚土元素结晶块。而且就算能够成功破坏，我也照样达成目的，‘天空坠落’计划，又岂止是用来摧毁一座城市？这无非将战略提前推进而已！” 沙多万语气沉重：“正是因为这个计划并非简单摧毁一座城市，我才要劝告你不要这么做。” 拿撒吕依只是问道：“赫赛肯阁下，你的决定呢？” “我不赞同，也不反对。”赫赛肯就像冰冷的池水没有泛起丝毫波涛。 “好，很好！”拿撒吕依兴致大发，虹彩城的永恒之塔当即向天空中激射出一道灿烂光柱。 …… “拿撒吕依，你这是要公然跟全人类为敌吗？！” 新卡美洛城上空，幽蓝虚体表现出无法掩饰的震惊，上下浮沉的星座光点暴动起来。 拿撒吕依的克隆体就像是飘在原处愣了一下，回过神来对幽蓝虚体冷冷说道：“威思顿，你不是喜欢看星星吗？这次我让你看个够！” 幽蓝虚体无言以对，拿撒吕依施展一个传送法术，在消失之前，留下一句话： “你没说错，人类的命运，确实掌握在我的手上。那你们就好好领略一下，我究竟是怎样做到的。” 眼见拿撒吕依遁走，新卡美洛城的战事以启人疑窦的方式结束。而且不光是拿撒吕依离开，就连沿海的幽灵舰队与深海乌贼，也是一反常态地急速退往远海，沉入惊涛骇浪之下。 “发生什么事情了？” 暮光妖精酒店中，帕丽娜发现拿撒吕依传送离开，战局中止，她却莫名心感不妙地朝玄微子化身问道。 化身原本先是一愣，然后噌地一下站起来，有些愕然地说道：“有颗陨石……要掉下来了。” …… “你说什么？！” 此前还跟深海乌贼激战正酣的俄格亲王与卡文迪什元帅，忽然接收到威思顿的传讯警告，两人皆是不可置信。 “我没骗你们！”以幽蓝虚体投影而来的威思顿对两人说道，同时也是保持着跟五芒星之塔、抄经院院首和玄微子的传讯交流：“我通过天球星象仪，侦测到有一颗直径两百尺的陨石，将飞行上万哩的距离，跨越海洋，朝新卡美洛城坠落！” 伴随传讯交流的，还有一幅图文并茂、数据详尽的陨石飞行轨迹图，可现在也没有谁去计较威思顿爵士到底怎么测算出来的，因为连“飞弹女王”也发话了—— “这是真的，我方才探知到，拿撒吕依多年前布置在距离地面数千哩的虹彩天弧，忽然产生强烈的魔法波动。有一块巨大的土元素结晶，过去长期处于隐形和反侦测保护下，现在已经解除了隐形，脱离虹彩天弧的轨道，开始朝地面移动。” 端坐在风暴云台之上的玄微子默然不语，他虽然没有直观的侦测，但灵台先觉感应到巨大危机的逼近，整个新卡美洛城……不，是整个帝国行省的气机运数，都处于极不寻常的暴乱状态。 原本玄微子觉得，这无非是奥秘之眼与俄格亲王他们交战导致。毕竟战争这种事态，气数纷乱本就正常，更何况还有自己和互保同盟在旁掺和，不乱才怪了。 可是情况比玄微子预料还要极端，拿撒吕依居然要将一颗隐藏于“卫星轨道”的土元素结晶，当成天基武器轰炸新卡美洛城！ 而且按照威思顿爵士的侦测描述，这颗土元素结晶分量沉重，如果任由其加速落体，砸中新卡美洛城的结果…… “陨石一旦落地，会造成上百哩的冲击波，爆炸声和火光能传到两千哩开外！大半个帝国行省会被铲平！不，是直接从地图上抹去，变成一处巨大海湾！！” 威思顿爵士本人仍在天球星象仪内中，他的脑袋一阵抽搐，高速运算导致鼻孔流血。大量复杂信息涌入脑海，足以将高等法师的大脑烧成一锅糊糊。 噗通。 刚刚被吓得站起来的俄格亲王，听到这消息，整个人失力地跌坐下去，脸上还保持着难以置信的错愕表情，嘴巴都合不拢了。无尽的恐惧和绝望笼罩心头，意志坚定如他，也几乎要支撑不住。 这根本不是人力能够对抗的，已经可以纳入天灾的范畴。传奇法师再强大，也没听说过有谁能够改变几百哩的地形地貌！ 就算俄格亲王借助山地矮人，打造出浮空山峰，在这种绝对暴力面前，也是脆弱得可怜！ “等等！”身经百战的卡文迪什元帅，仍然保持一丝清醒：“你们五芒星之塔这帮人，主动跟我们说这件事，到底有什么目的？新卡美洛城和帝国行省的毁灭，对你们又没有损失！” “飞弹女王”没有现身，传讯法术带来回答：“如果仅仅是你们背叛帝国而爆发的战争，我们确实不会多管闲事。但奥秘之眼如今做法，已经不再是单纯的报复，而是对一切生命的漠视。” “别扯这些虚的！”卡文迪什元帅好似热锅上的蚂蚁，仗着自己有总督官邸的传送权限，直接赶到浮空山峰上，同时说道：“你们既然出言提醒，肯定是打算插手了。我料定你们不会随便帮忙，说吧，到底有什么条件？” “现在不是谈条件的时候！”威思顿的幽蓝虚体跟着来到浮空山峰：“陨石距离新卡美洛城，只有十分钟左右，我们要想方设法尽力阻止！” “阻止？我拿头去阻止！”卡文迪什元帅怒骂一句，回头就见抄经院老院首领着几位主教急忙飞上浮空山峰，而那名六翼圣人则停留半空，保持着十足戒备。 “对了！你们那位圣人能不能……”卡文迪什元帅心生一计。 老院首了解到大致情况，他脸色犯难地说道：“或许我可以召集全城民众进行祈祷，尝试让吾主降下神迹，阻止灾难发生，但……” “操！现在还哪里有这时间？！”卡文迪什元帅急得两眼充血浮凸，朝着天空左顾右盼，大喊起来：“喂！五芒星之塔那两位传奇法师，你们刚才这么厉害，现在难道就缩起来不管事了？难道就只会说好听的废话吗？！” 这回则是“炎魔”席邓斯开口了，面对如此天灾，他的语气都变得沉重起来：“我可以尽力一试，但是按照威思顿的说法，我估计只能勉强偏离陨石的飞行轨迹。就算让它掉进海里，也绝对会引起滔天海啸，到时候别说新卡美洛城，整个新大陆东部沿海都要彻底化作废墟。” “而届时，才是帝国和奥秘之眼卷土重来的机会。”威思顿补充一句。 “我他妈——”卡文迪什元帅十指狠狠扣着头皮，竟是扯出几丝血来。这时候他才觉得，自己过去在战场上的计谋策略，全然无用。 这时，总督官邸方向传来一阵魔法波动，众人都有察觉，反传送咒文塔已经关闭，同时听见俄格亲王的传讯：“让能逃的人尽量通过传送法术逃离，我会将浮空山峰不断抬升，直接在半空中跟它对撞，尽量降低人命伤亡。” “不！我不准！！”卡文迪什元帅一路狂奔到浮空山峰的总控室，此时这里已经乱成一锅粥，法师与矮人们一个个惶恐不安。 就见石王座上俄格亲王，像是顷刻间衰老了十几岁，两肘支着膝盖，脸面苍白得几无血色。 “我不准你玩这套自我牺牲！”卡文迪什元帅上前一把揪住俄格亲王的衣领，然后回头对威思顿和老院首吼道：“我不管你们是五芒星之塔还是教会抄经院，赶紧给我想办法解决这颗陨石！如果没办法，我大不了将所有精锐人手带上浮空山峰避难，有多远跑多远！” 这时老院首语气颤抖地问道：“那新卡美洛和帝国行省的无数平民呢？难道你们就不管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管这些人的死活？！”卡文迪什元帅骂骂咧咧起来：“你们要是没本事救人，就别在这里发狗屁善心！我他妈还想让那个长翅膀的冲上去跟陨石同归于尽！这样代价最少！” 现场顿时陷入绝望冰冷的死寂，老院首清楚，六翼圣人面对陨石坠落的天灾，恐怕也抵挡不住。 就听俄格亲王重重叹息，神态有些出奇的放松：“大家，现在传送已经恢复了，你们想去哪就去哪吧。我会跟全城民众传讯通报，让他们尽量跟家人待在一块，享受这份最后的温馨。这些日子……辛苦诸位了。” 卡文迪什元帅极度不甘，恍恍惚惚地后退几步，百战老将也不禁默然泪流。 “奥兰索医师。”众人意识间，听见“飞弹女王”弥菲赛缇丝的传讯，明明可以单独沟通，却没有回避他人，听她说道：“不知你怎么看？” 端坐云台的玄微子方才已经让翠绿之环众人离开风暴云团，他抬头望天，一派观星望斗的模样，淡然问道：“现在距离陨石落下，还有多久？” “六分钟有多。”威思顿立刻回答说。 “应该来得及。”玄微子的声音忽然传入浮空山峰总控室，化身与帕丽娜一同现身赶到。 玄微子化身也不管众人疑惑，直接对石王座上的俄格亲王说道：“我或许有办法，只是需要浮空山峰的大地脉动协助。” 俄格亲王与卡文迪什元帅惊喜地对视一眼，当即问道：“你真的有办法？” “我需要足够庞大的魔法能量来进行仪式施法，想必这里有汇集大地脉动的能量节点，我需要接触那个节点。”玄微子环顾左右，同时坦率说道：“不过就是一块石头而已，把它击碎就好。” 第342章 斩星 玄微子这话算是狂到没边了，在场众人都无言以对，反倒是“炎魔”席邓斯最先传来质疑： “就是你杀死弗斯曼的那种手段吗？” 浮空山峰总控室内气温隐隐升高，玄微子化身捧着照影含光鉴，回答说：“差不多，不过威力要更大，而且我也需要五芒星之塔的合作。” 还没等别人回答，俄格亲王率先站起来，神情激动：“浮空山峰的能量节点吗？我带你去！” 说完话，俄格亲王头上王冠灵光一闪，他抬手划圈，一道传送门出现在眼前，卡文迪什元帅欲言又止，而那位矮人大匠师摸着胡须说道：“调控浮空山峰的能量，估计少不了我们。”说着话就迈着憨重步伐，带着几十个矮人符文工匠，一起走进了传送门。 玄微子化身扭头对幽蓝虚体说道：“威思顿爵士对吧？我需要你的协助，随时提供陨石坠落轨道。” “理所应当。”幽蓝虚体跟着玄微子化身一同走进传送门。 传送门的另一侧，是一座空旷的地底大厅，高挑穹顶的悬挂着一颗橘黄色的晶体大球，以作照明光源。肉眼可见四周墙壁石柱布满了复杂的符文图案，地面上的玻璃管渠流动着肉眼可见的魔法能量，在上下四方形成充满几何美感的魔法阵图，灵光晃动，令人目眩神迷。 “竟然是古代巨人遗迹，还是该说‘果然’呢？” 玄微子面色不改，心下已有三分判断，然后跟着俄格亲王快步来到魔法阵中心的平台，无数复杂的符文旋绕汇聚，在最中心处留下一处空白。 “就是这里了。”俄格亲王手指示意，还是不免紧张与担忧，接连问道：“奥兰索医师真的可以抵挡陨石坠落吗？要不要我提供其他物资？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玄微子化身指带银光，在照影含光鉴上绘写灵符，然后放在符文平台中心，头也不回地说道：“劳烦总督将浮空山峰降落，否则等下可能会导致整座浮空山失去控制。” 俄格亲王冷汗直冒地点头，他如今毫无退路，几乎将全副身家性命都押上了，只得按照玄微子所说，以“岩王之冠”操控浮空山峰缓缓降落。 玄微子化身注视照影含光鉴跟浮空山峰的奥能矩阵构成无形的接合，同时对幽蓝虚体说道：“我需要五芒星之塔的协助。” “女王他们一直关注，你有任何话直接对我说就好。”幽蓝虚体两臂一张，在身前显现出一面魔法光屏，将陨石跨洋渡海、飞越万哩的轨迹，实时呈现在玄微子眼前，同时提醒道：“如今只剩下不到五分钟了！” 玄微子化身不慌不忙：“那就麻烦两位，尽一切可能破坏那颗陨石的结构，让它变得脆弱疏松。” 幽蓝虚体回答说：“他们已经开始施法了……我还想问最后一句，你真的有把握吗？” 玄微子化身没有回答，取出那枚“凋零法珠”，银光一闪，这件次等神器就传送到本尊手上，旋即对老院首说道：“请贵教的地上圣人，到风暴外围守护，以免奥秘之眼偷袭。” 老院首点头道：“没问题……希望奥兰索医师能够拯救地上的无数生灵。” 玄微子也没有回应，只是盯着幽蓝虚体展开的光屏，观察着陨石坠落的轨道。 转眼间，伴随轻微震动，整座浮空山峰稳稳降落在海边，如同一座沿海丘陵。伴随矮人符文工匠的操作，浮空山峰的奥法矩阵开始运转无穷无尽的魔法能量，汇集到照影含光鉴中。 镜面先是产生一丝涟漪，随即变得越发深邃，如同吞噬万物的黑洞，连周围空间的光也被卷入，在外围视界形成一圈特殊的银色光环。 …… “无尽复仇风暴”之上，玄微子手握法珠，九真玄光已经展开达数百尺，搅动风暴云团，从盘旋转为朝顶之势，从高空俯瞰，好似一朵半径达十余哩的乌黑莲台，渐渐成型。 与九真玄光随神念向外展开不同，原本半径数十哩的风暴云团开始急速收缩、凝炼，庞然且复杂的自然能量在玄微子的调动匹配下，无声无息地回拢聚敛。 即便此刻黑莲云团中，狂风迅猛得足以将钢铁撕裂、把山峰削平，却没有半点风声，置身莲心的玄微子，周遭更是静谧得无一丝声响，仿佛彻底与外界隔绝。 偏偏玄微子眼下，元神感应无比清晰，内外洞照。这具身体关乎生命遗传的最根本信息，开始逐渐清晰；意识中最细微的心念浮现起来，随之勾连其他心念泛动，最开始是如水波涟漪，转眼则成惊涛骇浪，念念勾牵、彼此纠缠回荡，几乎不可收摄。 玄微子了然自若，灵台若是就此深寂持守，或许便可履足苦海岸边，奈何眼下真不是渡劫时机，只得抽身而退。 极静复动，刹那间，汇流至照影含光鉴的魔法能量，经由星界，在心灵异能的整合下，回归主物质位面，散发至天上的黑莲云团。浑厚凝实的大地脉动，沿着玄微子御神之念，跟“无尽复仇风暴”接合。 风雷天象与巍峨地势上下并合，霎时天覆地载，成就法坛。黑莲云团则再度收缩，半径只剩下不足五哩，莲台之形业已完备。莲心之处的玄微子端坐不动，九真玄光随法坛遍照方圆。 玄微子此刻看着手里的“凋零法珠”，低眉垂眼如仙真俯察幽冥，说道：“你等魂魄尽化，纵有祭炼超度之功，亦无法登临授命。所幸阴滓销荡，一阳复生，当解群生之劫，而非窃居神用。” 此话落定，幽光法珠不由自主地激颤晃动，也不知数千殒命贫民是否真有一灵不昧，如斯次等神器居然由内而外地自行崩碎裂解，在原初魔法转化下，纯粹浓郁的魔力好似一滴垂慈甘露，轻轻点落玄微子指尖，消融无迹。 垂慈甘露轻得几无分量，却引动玄微子神炁激扬，顿时怒发冲冠散、长啸动海陆，黑莲云团下方海水，直接被无形神力催逼排开，露出大片海床。 这一刻，天地人三才汇聚，端坐云巅的玄微子如仙真临凡，北斗摇落剑高悬在顶，斜指半空，蓄势待发。 …… 被拿撒吕依选中的土元素结晶块，其实是土元素位面比较常见的事物，通常是各类软硬不一的岩石和矿物的混杂，其中自然也包括成分复杂的金属。 只不过受到土元素位面的影响，结晶块具备强化土领域法术的效果，在施展这类法术的强效、延时等超魔效应上，不需要更高的施法等级。非常适合用来辅助施展各种改变地形、构建工事的法术。 但是前往土元素位面这件事，本身就能难住绝大多数施法者了，“异界传送”作为七环奥术，一样有很高的传送失败率。比如传送去土元素位面，直接一头撞进实心岩层中粉身碎骨的事情，也不是没发生过。 所以从土元素位面采矿挖矿的事情，除非不计代价打造“异界之门”，否则基本属于高等法师、乃至传奇法师独享的行为，而且很难指望有快捷回报。 至于一块直径达两百尺的土元素结晶块，本身足够少见不说，还能够将其传送到极高空中，脱离大地重力的影响，一直悬浮不坠，换作是谁都要惊叹于“虹彩城主”的超凡魔法和奇特设想。 当然，这个世上也没几个人知道，天空上还飘着这么一块大石头。同样，也没有几个人乐意看见这块大石头掉下来。 可今天，在传奇法师的野心推动下，这么一块富含土元素精华的结晶块，以超过二十倍音速的速度，跨过大陆、越过海洋，与稠密大气进行剧烈摩擦，让结晶块表面开始出现熔融状态，一些细微颗粒脱离开去，转瞬焚毁成灼热飞尘，随着长长的焰尾，飘散于大气之中。 但结晶块整体非常坚硬，土元素位面赋予它超凡的强度和物理性质，让它不至于在高温炙烤中彻底熔融解体。 但与空气摩擦的温度，在传奇火焰法术面前，还算不上热烈。 当结晶块距离新卡美洛城还剩下一千多哩时，它周围摩擦燃起的火光，陡然活跃，不是向外飘逸，而是向内侵攻渗透。 对元素位面研究颇深的咒法系法师认为，现实存在的事物，本身就与元素位面保持着联系。每一簇火苗，都是火元素位面与主物质位面沟通的表象。 不管这个说法正确与否，这一刻结晶块之外的火焰活化起来，钻入其大大小小每一个孔洞缝隙，极致的火焰热力一旦爆发，足可将高山冰盖瞬间升华成雾气，不留半点积雪。哪怕是免疫魔法的精金魔像，面对如此纯粹高温，也要融烂软化！ 被内外炙烤的土元素结晶块，大放光明，比起太阳还要刺眼夺目，强光直接照射出上百哩。 可即便承受着如此高温高压，土元素结晶块还是岿然不动，没有丝毫崩裂解体的意思。 当距离新卡美洛城还剩下五百哩时，结晶块前方忽然出现成百上千枚魔法飞弹，排列成行、悬停半空，每一颗都是人头大小，淡青发白，在更胜太阳的强光面前，不值一提。 土元素结晶块轻而易举，一个呼吸便将最前方数百枚魔法飞弹撞碎，发出一大串巨响爆鸣，好似将天空当成麻布撕裂，发出骇人音爆，引得气浪叠生。 每一枚魔法飞弹内，都蕴藏着音波能量，一旦飞弹爆开，粉碎音波便对结晶体进行冲击震荡。接连成串的音波形成共振，与活化的极热火焰一同，对土元素结晶块的物理结构进行破坏。 魔法飞弹一边被撞碎，一边在行列末端补充出现，直到最后一枚魔法飞弹被撞碎，留下一条几百哩长的尾焰轨迹，土元素结晶块足足撞碎三千六百多枚魔法飞弹。 可即便如此，土元素结晶块仍是未见瓦解，而它距离新卡美洛城，只剩下不到三百哩的距离。 “事物来前迎刃解，忧疑瞥起逐锋平。” 玄微子口吟诗诀，剑指缓抬，北斗东望，孛星陨天。 两百哩。 “掣开金锁霜芒飞，原是真人朝帝境。” 诗韵落罢，玄微子三千青丝扬、化白尤胜雪。 一百哩，莲台升座，天地惟有一剑，寰宇苍茫无偶。 剑光瞬目电闪，直贯百哩，尽夺声息，乍然静寂。 百哩剑光如滔滔银河，迎面击中陨天孛星，帝一神锋穿透金刚之坚。霎时，剑中生出阴阳二炁，内外辗转、交相攻激，顺逆运荡，雷霆倾发而出！ 整块土元素结晶，好似在一瞬间经历了阴阳四时升降聚散之变，从极热到极寒、又从极寒到极热，温度急促反复变化，将先前两波传奇法术导致的结构破绽完全暴露出来，强硬如斯，也不堪摧折磋磨。 轰————！！！ 最终，在距离新卡美洛城四十余哩的高空，飞陨坠落的土元素结晶块，被彻底击碎。伴随一声天崩般的巨响，化作无数细微尘埃，飘散大气。 然而土元素结晶块的爆炸，还是造成了极为恐怖的冲击波，哪怕跨越四十余哩、威力大大衰减，依旧肉眼可见白蒙蒙的气浪横扫而来，将新卡美洛城几乎所有建筑物的玻璃全数震碎！ 好比有一位神明，抡着扫帚掠过大地，半个帝国行省的地面沙尘，都被这股冲击波裹挟卷起，随之形成一股弥天盖地的沙尘暴，呈扇形扩展，让附近地面陷入黑夜般的景象。 死寂，死一般的寂静。 新卡美洛城中的每一个人，几乎都在确认自己是否还存活于世，你捏我的脸颊、我踩你的脚趾。当紧紧抱在怀中的婴儿发出啼哭的声音，绝望的母亲留下热泪，亲吻着脆弱的生命。 玄微子无言地垂下手臂，满头银丝白发也随之搭落肩头胸前。施展这斩星一剑，让他眉发覆雪。 当茫然错愕的死寂过去后，便是死里逃生的欢呼狂喜，有人热泪盈眶，有人彼此亲吻拥抱，有人跪地虔诚祝祷，有人开怀大笑，有人放松坐倒，有人安心阖目。 众生万象，纷纷呈现玄微子眼前。 第343章 云海仙宫 一名戴着秘银头环的法师站在高处楼顶，随着手势晃动权杖，昏黄的淡光徐徐传递落下，“移土术”的效果覆盖高楼下方的街道，将一地的碎砖淤泥，缓缓推向街道两侧，法术效果沿着街道绵延开去。 “呼——累死了！” 持续二十多分钟的专注施法，看着将近四百尺的街道终于被清理出一条大致可以通行的浅沟，戴头环法师差点脱力跌倒，身旁负责侍卫的奥秘骑士赶紧扶住。 戴头环法师靠着楼顶栏杆歇息，手里捧着下人端来的蜂蜜柠檬水，补充一下体力。虽然说法师施展奥术，主要是消耗法术位中与奥法星图结合的魔法能量，可是以专注维持法术，也会消耗体力的。 而大多数法师的体能，比普通人好点有限，而且频繁接触各类魔法原料、挥发试剂，不少法师年纪大了，体能衰退非常严重。可强化体质的各类手段，要么必须高等法师才能玩得起，要么偏离法师的道路。 戴头环法师低头看去，下方街道被自己法术推挤至两侧的淤泥碎砖、垃圾烂木，简直成了两列小山，要是再加工夯实一下，都能够当成战场的壕沟掩体了。 这时，街道尽头就有几百号民工，挑着铁铲、推着独轮车，将两侧的淤泥垃圾铲走，这种事情当然轮不着高高在上的法师老爷来做，充其量派几个奥秘骑士领着一队士兵，负责督工。 “真够狼狈的。” 戴头环法师沿着街道向东望去，远远就能看见波光粼粼的沿海景色，此刻正值阳光明媚，还能看见不少海鸥飞翔，如果架上几张躺椅，再邀请一位高级会所的女郎，上下其手，摸摸这里、掐掐那里，兴致来了就幕天席地干她几发，那得有多畅快、多安逸？ 可惜眼下小半个新卡美洛城都泡在海水里，淤泥海沙混着残砖败瓦充塞满街满巷，臭鱼烂虾的腐烂气味熏天蒸地，真是大煞风景。 那场惊天动地的大战，已经过去足足十天了。 当初那枚能够将新卡美洛城和帝国行省直接从地图上抹去的陨石，在四十多哩外的海上高空爆炸，一点碎渣都没落到地面上，这固然是幸运。 可是陨石空爆的巨大威力，还是推动了海水的翻腾，一场海啸在陨石空爆的半天后，朝着新卡美洛城袭来。 幸好俄格总督提前将消息传遍城内外，并且通知沿海所有大小城镇乡村，让人们尽量逃到高处躲避海啸，这才避免了严重伤亡。 海啸威力并不算特别大，也不是普通人想象中一堵水墙直接碾过来，而更像漫涌上涨的浪潮，海水灌入了大半个新卡美洛城，将低矮脆弱的房屋推倒，把近海的淤泥卷入城中，这里面也少不了大量的死鱼烂虾。 这样的情况当然说不上好，可是比起灭顶之灾，确实是好太多了。于是在俄格总督的安排下，开始发动全城居民进行灾后清理与重建，众多法师也被派来协助，那些在战场上大发神威的塑石魔像，则被当成了推土机械，让新卡美洛城大致恢复了道路交通。 虽然大家还是要顶着难闻腥臭味过一段日子。 “过来东南城区集合……就是以前贫民窟那一带，要干活了。” 戴头环法师还在歇息，头顶“风讯术”徘徊一圈，就传来高等法师的命令。 “这还让不让人活了？”戴头环法师实在不爽，扭着腰骂道：“连续几天把法术位榨干，真把我们当成苦力了？” 周围几名充当侍卫的奥秘骑士不敢乱说话，戴头环法师气闷地施展“飞行术”，慢悠悠朝着东南方飞去。还没落地就看见像是一滩灰褐烂泥的贫民窟——准确来说，这里已经完全变成废墟了。 本来新卡美洛城的贫民窟就靠近海边，又是一堆低矮窝棚，首当其冲面对海啸，自然是被彻底冲垮。 “又怎么了？这回要干什么？”戴头环法师看见满地脏污，谁知道有多少屎尿秽物混杂其中？他真的不想降落，奈何看着几位同僚，还有高等法师都在地面交谈，只得强忍不喜地落下。 高等法师说道：“我们负责施法把这一带清理干净，然后重新搭建房屋，现在城里有很多人流离失所，正好有一片空地，以后不能再变回贫民窟了。” 戴头环法师扣着鼻孔问道：“谁这么闲啊？好几条街和下水道都没清理干净呢，这几天我的法术位全是挖泥搬砖的。” 高等法师只是默默抬手上指，众人仰望湛蓝天空，仅有几片浮云飘在极高处。如果不是新卡美洛城眼下满地腥臭潮湿，阳光照过这通透天空，可真是清爽宜人。 可是如果借助“秘法视觉”这类预言法术，就能隐约看见新卡美洛城上空，有一团庞大的魔法灵光，形状类似一朵合拢的花苞，仿佛是精雕细琢的工艺品，几乎彻底融入湛蓝天空的背景色，仅凭肉眼基本难以察觉。 可是这么一朵“花苞”，直径达到一哩有多，相比此前俄格亲王的浮空山峰也不遑多让，目前就悬停在新卡美洛城沿海上空，静默无声。 如今城内大多数平民并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奇特造物悬在半空，但参与先前作战的施法者们，虽然还没获得公开讯息，但私下里彼此相传，得知那就是“心灵公爵”打造的风暴宫殿。 传闻“心灵公爵”与翠绿之环达成同盟，这位传奇心灵术士成功控制、或者驯服了水手心中的噩梦、海盗嘴边的牛皮、吟游诗人口中的故事、一切船只的吞噬者——“无尽复仇风暴”。 当然了，这位“心灵公爵”连“虹彩城主”扔下来的陨石都能击碎，让新卡美洛城免于灭顶之灾，驯服区区“无尽复仇风暴”又算得了什么？ 只是对于绝大多数普通法师们来说，他们深知陨石与风暴都属于人力不可抗衡的天灾。而能够同时将两股天灾瓦解约束的传奇强者，谁都明白，是绝对、绝对、绝对不能违抗悖逆的至尊人物。 “是他提议总督，重新修缮贫民窟废墟，收容民众。”高等法师放下手臂，神态严肃：“所以，现在给我闭、嘴、干、活。” 听到这话的一众法师都紧张起来，尤其是本事越高明，越清楚这位“心灵公爵”是何等高不可攀。 “这位……‘心灵公爵’，就这样一直呆在天上吗？”戴头环法师压低声音询问身旁同僚：“难道他跟总督一样，搞出浮空城了？” “我哪里知道？”同僚的本事不足以探明天上那难以分辨的风暴宫殿，低头整理卷轴。 戴头环法师说道：“唉，好羡慕啊，现在浮空城已经变成传奇施法者的标配了吗？不知道能否上去参观参观？” “你发什么疯呢？！”同僚被他这话吓得卷轴都掉地上了，连忙捡起来说道：“不要命啦？人家传奇心灵术士，别说你的预言法术什么都探知不到，而且还会被对方察觉。前天夜里有个不知死活的家伙，真的就尝试对那个风暴宫殿施展预言法术，结果法术反噬，整个人被电得浑身烧伤，偏偏他还躲起来自己乱搞，等找到他的时候，几乎要断气了！” 戴头环法师倒吸一口凉气，随后问道：“那他提议修缮贫民窟是什么打算？从今往后留在这不走了？” “有消息说，是在这里设立常青商会的医院和驻点，并且还有互保同盟的使馆，方便双方日后往来沟通。”同僚说道。 戴头环法师问道：“莫非以后不跟他们打仗了？” “现在还打个屁！人家真想我们死，之前根本没必要帮我们。而且你真想跟这位‘心灵公爵’敌对？省省吧，人家瞪你一眼都能把你轰成渣！” 同僚摇头道，正要说下去，后方传来高等法师的呵斥：“你们两个交头接耳闲聊什么？还不赶紧干活？！” 一众法师噤若寒蝉，连忙各展卷轴、口念咒语，一片魔法灵光相继涌现，将变成废墟的贫民窟迅速平整。 …… “还是奥术够全面啊，几天功夫就清理得差不多了。”玄微子化身站在一片碧青云霞之上，透过圆光镜看见地面上各处情形，自言自语起来：“仔细想想，这些法师原本几乎都是出自奥秘之眼，之前搞半天，基本就是他们自己人杀来杀去。” 如今玄微子化身所处，就是原本的“无尽复仇风暴”。十天前玄微子以风暴云团和大地脉动为法坛，发动斩星之剑，彻底将“无尽复仇风暴”凝炼提化为眼下这种模样。 从外表看上去，这就是一朵湛蓝碧青、尚未绽放的莲花，可实际上它是通透无色的，能够契合外部天象气候变幻色调，与自然环境深度融合，肉眼难以观察分辨。 而如果置身内中，便会发现自己仿佛处在一座晶莹通透的玻璃宫室，脚下是履之如绵、万钧可支的碧青云霞，周围是晶莹通透、坚牢如钢的无色风障，颇有乘云御风的仙家妙趣。 不过这样的仙家胜境，目前只有玄微子本尊和化身独自欣赏，未免有些寂寥。这合拢团簇的莲花花苞，内中大约是直径一哩的球体空间，道一句“云海仙宫”也不为过。 化身捧着法镜闲庭信步，远处隐约可见缭绕升腾的青雾间，有几道身影闪灭飞游，倒不像是“仙宫”中该有的灵官力士、符吏玉女，反倒是兽群奔逐、林海松涛的荒野景物。 不管这些，化身来到云海仙宫的中心，玄微子本尊仍旧端坐云台，恒益子跟飞神金乌变成两只乌鸦，侍立在旁，偶尔歪歪脑袋、梳理羽毛。 至于如今的玄微子本尊，满头银白长发垂落，长得几乎拖到地上，更重要的是，他的身形面容居然变小了，完全就是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只是眉眼表情冷漠高深，有着与外表不相衬的气度。 这也算是发动斩星一剑的意外收获，当时玄微子神炁法力自周身万窍而发，肉身炉鼎亦受磅礴无匹的天地之力洗炼，半仙之身已臻圆融透彻，肌肤玉泽生光，颇有几分仙真之“体轻肤光”的外在形容，也是上清道法见功标志。 “啧啧啧，没想到哇没想到~一剑劈碎了陨石、挽救数十乃至上百万生灵的传奇心灵术士、堂堂玄微子大真人，居然变成这么个白发嫩脸的小鲜肉，要是让帕丽娜和芙伦她们瞧见了，还不当场把你摁倒在地，囫囵吞了？这不比唐僧肉来得香甜可口？” 化身坏笑不止，如果有外人在旁，看见他们两人，估计会误以为是兄长取笑小弟。 玄微子本尊只是没好气地瞥了化身一眼，说道：“你以为我想这样？而且发动这么威力这么强大的法术，并非全无代价。未来大半年我不可轻易动用法力，除非置身此地，否则离开这里，我的本事估计就跟外表看上去差不多，就是一个任人宰割的小鲜肉。” 化身皱眉道：“真空劫再临？” “我并非法力无凭，而是法力耗尽，包括心灵异能，短暂时日内都没办法恢复过来，需要慢慢调养。”玄微子说道：“而且我之前就是在此处行法的，身心内外接合也适应这里的环境，在这里恢复最好。” “听你的意思，你在这处云海仙宫反而能够保留施法能力？”化身向远处眺望：“法坛外景一如内景运炼，看来你基本完全领悟翠绿之环的德鲁伊法术了？” 玄微子本尊用手指轻轻一点身旁恒益子，翠光流转三眼乌鸦全身，“树肤术”的效力让它天生防御提升不少。 “目前也需要逐步恢复，并不是说我立刻就变成传奇德鲁伊了。”玄微子说道。 “那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云海仙宫？有位翠环德鲁伊多嘴，还起了个‘风暴宫殿’的名头。”化身笑道：“不过你这样一天到晚悬在人家头顶，俄格亲王和卡文迪什元帅，恨不得一天找我八回，就是想知道你什么时候挪窝。” 玄微子本尊冷笑道：“我帮他们消除了灭顶之灾，这才几天，就盼着我走了？当真是不知餍足。” 第344章 大算计 “这也怨不了他们啊。”化身耸肩说：“谁叫你这么神通广大呢？拿撒吕依扔下来的陨石，就算是传奇法师，仓促之间也没办法应付，换做是谁，本能都是传送逃离。 拿撒吕依用这当杀手锏，就是料定这一招无人能挡，而你偏偏挡下了。还干净利落把陨石劈了个粉粉碎，别人尊敬你的同时，难免会心生畏惧。毕竟互保同盟有你这么一位传奇人物，俄格亲王和卡文迪什元帅都要睡不着觉了。” “他们睡不着，与我何干？”玄微子本尊一挥袍袖，结果因为身材缩小的原因，周天星宿法服也变大了一号，拖拽纠扯不太方便，搞得像是偷穿父母衣服的少年。 化身摇头道：“这下心思多的，可不止这两位。你躲在天上闭关，地面上早就闹起来了。” 玄微子本尊闲极无聊坐着逗鸟，说道：“无非是将拿撒吕依拖下陨石轰击新卡美洛城这件事，传到全世界都知道。五芒星之塔怎么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 化身笑着说：“反正我听帕丽娜说，帝国元老院都闹疯了。因为那块土元素结晶块过去基本是悬停在旧大陆上空的，现在谁都担心，拿撒吕依会不会有第二枚陨石。悬剑在顶，谁都害怕，元老院通过各种渠道，试图迫使奥秘之眼表态。” “这有什么好说的？” “当然有的说啊。”化身手一晃，变出一柄羽毛扇，装模作样分析起来：“奥秘之眼与帝国元老院的贵族们关系密切，可是他们在新大陆的商业利益又不是假的。别忘了，当初城内战事开端，可是先杀了一批贵族富豪祭旗的，搞到现在两边人脉联系全都乱了。” “然后你打算把握机会，让常青商会在乱局中分一杯羹？”玄微子本尊问道。 化身反问道：“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你豁出去，为几十万人免去灭顶之灾，事后有回报，这才是正常。你我要是分文不取，俄格亲王估计要憋疯了，所以在贫民窟废墟建立常青医院和互保同盟的使馆，这也符合各方的利益。人家‘飞弹女王’跟‘炎魔’好歹也施展了传奇法术，你我不可能毫无表态。” 玄微子说道：“听你这话，感觉像是把自己当成了互保同盟中大权在握的人了？” “这难道不正是你希望的吗？”化身反问道：“站在无人能可企及的巅峰，凌驾于众生之上，要权势、要名利、要享受，要一切欲望开张宣泄。那种烂俗透顶的‘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的桥段，对你来说也不过是小儿科。哦，若论妄心顽固与贪欲炽盛，拿撒吕依跟你也有的比，或许这就是他能够如此强大的原因吧。” 玄微子本尊默然无语，化身继续说道：“普通人欲念炽盛、多求贪占，碍于能力有限、资源匮乏，往往所欲难得满足，至于身心不协、内外失序，反受其祸，因此圣贤立论少私寡欲……” “你想说什么？”玄微子本尊打断道。 “我是要提醒你，能建大功德之人，往往也是能造大祸之人。”化身说道：“有些人恰恰就是因为创造了无与伦比的功绩和成就，他们对世间造成的破坏也无比惊人。两者甚至是彼此依存的，若非有此功德，也不可能兴风作浪。而当初造就功德成就的身心模式，在世事变迁之下，可能会变成祸害众生的起因。” 玄微子问道：“你担心我这次举动，会在未来酿成灾祸，害人害己？” “作为你自省反思的一面，这些话我必须说，否则没有人敢跟你说了。”化身叹气道：“有时候太成功未必是好事，你的表现已经到了绝大多数人不敢悖逆违抗的程度。一旦到了这种地步，你说什么都是对的，一言一行有的是人为你赞颂，甚至为了通过追随你而倾轧他人的地步。” “有这么夸张？”玄微子问道。 “翠绿之环中已经有人迫不及待要大肆鼓吹了。”化身皱眉不已：“还有，你这回救了新卡美洛城和帝国行省，艾比利特主教领着新大陆的教会人手，要求抄经院恢复你地上圣人的头衔。还有，我都搞不清这几天送到‘暮光妖精’的礼物有多少了。” 玄微子最近没有太关心地上的事情：“礼物？翠绿之环和教会的人有什么礼物可送的？” “不是他们。”化身指了指下方：“这些天除了打扫街道，重头戏是卡文迪什元帅引了三个军团进城，将城中剩下的贵族富豪、商会代理都控制起来了。这些人几乎被断了退路，病急乱投医，想要攀上你这根救命稻草。” 玄微子忽然面露冷笑：“在俄格亲王的地盘上，不找人家正主示诚讨好，却来攀我的关系？这是在坑谁啊？” “你觉得他们并非盲目而动？”化身问道。 “个体理性并不代表群体理性，真是盲目乱来，也不奇怪，可说不定会有人暗中借此挑拨，不是谁都乐意见到互保同盟跟俄格亲王走得太近的。”玄微子抬手说道：“镜子给我。” 化身把照影含光鉴还给玄微子本尊，随即问道：“这时候还有人敢玩这套挑拨离间，只有拿撒吕依了。” 玄微子轻抚漆黑镜面，无奈笑道：“别看我将他的陨石劈碎，实际这种法术高度依赖外部条件。拿撒吕依当初要是扔下第二枚陨石，我就只能跑路了。” “可不是？‘无尽复仇风暴’，藏有古代巨人遗迹和大地脉动的浮空山峰，还要消耗掉‘凋零法珠’这样的次等神器，加上两位传奇法师施法协助。”化身感叹道：“另外，如果不是你有北斗摇落剑这种利器，与照影含光鉴随时传导魔法能量，还有那位威思顿爵士提供陨石坠落路线……以上因素缺少任何一项，那枚陨石都要结结实实砸到地上。” “可是我还是觉得有问题。”玄微子本尊说道：“以拿撒吕依的能耐，难道他就没想过，万一这枚陨石被挡下，会是什么结果吗？” “你觉得拿撒吕依还有后手？”化身捏着下巴说：“可这些天拿撒吕依都没有什么动静，奥秘之眼除了应付帝国元老院，就跟咸鱼一样没声响，估计他们内部也在闹腾吧。” 玄微子捧着照影含光鉴，似乎与这云海仙宫产生微妙共鸣，感知随着天风海波扩散绵延。 “我这一次，从头到尾起码被五个人算计了。”玄微子本尊细眯着眼说道。 化身听到这话都愣住了：“啥？！有这么夸张吗？第一个是谁？拿撒吕依吗？” 玄微子本尊摇头道：“不，是‘飞弹女王’弥菲赛缇丝。” 化身问道：“怎么会是她？” “最初提供‘宣教之矛’情报的人是谁？”玄微子本尊问道：“从事情前后发展来看，我怀疑‘飞弹女王’一开始就预料到局势演变，起码在拿撒吕依扔陨石之前，都在她掌控之中。只是她本人没有率先露面，而是引我前来新卡美洛城。她料定我不会放过科莫休斯，所以你我来到新卡美洛城，注定会跟宣教院、奥秘之眼敌对。” “这也说得过去。” “还不止。”玄微子本尊说道：“当时陨石刚刚落下，我其实还没完全决定要出手的，偏偏这位‘飞弹女王’当众询问，非要拖我下水。无论出于唇亡齿寒的利益算计，我也不好藏拙了。” “啧啧，如果不是见识过你的本事，‘飞弹女王’又哪里会找上你呢？”化身说道：“只不过她的手段也真够高明，一下子把你推到避无可避、退无可退的位置上，以后你想要低调做人，怕是难了。 而借你之手，从今往后再无人能够轻视互保同盟，偏偏她作为五芒星之塔的首席大法师，却藏于暗处不现身，你出风头、你冒危险、你担因果，结果却是她所获甚多。这个女人，好大的心机！” 玄微子本尊继续说道：“第二个，就是那个‘宣教之矛’。” “那个老人？为什么不是抄经院院首？”化身问道。 玄微子回答说：“抄经院院首只是传教，还谈不上算计。可是那位‘宣教之矛’却打算借助高等神器引我皈依神圣之主，我料定他稍后还会找你。” 化身摊手道：“找呗，不过我可没打算改换门庭。而且他才是正经的地上圣人，战绩彪炳，教会抄经院有这么一位人物支撑，底气自然也更足了。” “第三个是拿撒吕依。”玄微子轻抚着镜面说道：“我隐约察觉到，拿撒吕依的陨石没那么简单，或许我把它击碎为尘埃，不是什么好事。” 化身这回倒是不解了：“可是除了把陨石击碎，还能有什么办法阻止坠落？” “建立一个足够大的传送门，在陨石坠落轨道前展开，把它扔到别的什么位面都好。”玄微子本尊说道。 “扯淡呢？那枚土元素结晶块直径两百尺，哪来这么大的传送门？就算可以，当时哪里有时间慢慢弄？”化身问道。 玄微子本尊看向化身：“如果、我是说如果，拿撒吕依从一开始就是抱持陨石会被击碎的可能来进行预想的呢？” 这回轮到化身不说话了，玄微子本尊说道：“我这些天感觉到大气环流隐约有非常细微的变化。陨石自身超过十亿磅的分量，包括后来冲击波吹过帝国行省，将不知多少粉尘颗粒卷上天空，统统汇入到大气环流之中……你觉得，会有怎样的后果？” “你应该不会想说空气污染吧？”化身沉吟道：“莫非是陨石尘埃停留在高空大气，干涉阳光照射，影响海陆受热，从而使得气候出现异常？” 玄微子又追问道：“我刚才说需要一个足够大的传送门把陨石带走，当时最适合展开大型传送门的人是谁？” “是‘炎魔’席邓斯。”化身表情严肃起来：“可是那个传送门应该是通往席邓斯栖身的玛冈火山，如果陨石直接掉进火山里……算了，就算席邓斯愿意自我牺牲，这种事还是别发生为好。” “今年限制粮食出口吧。”玄微子说道：“这件事联系一下珊多丽，让她多做准备，应对未来几年的极寒霜冻天气。” “真是恐怖啊，一环接一环。我要是没猜错，奥秘之眼最亲近的下属商会，估计都在疯狂囤积粮食物资了。”化身挠挠头：“帝国本土说不定会爆发大饥荒，又是某些人大赚特赚的机会了。” “这些灾害也会加速大伦底纽姆帝国的分裂。”玄微子本尊说道：“分裂的帝国，才能让奥秘之眼更好地分别掌控。” “你已经最大程度化解了拿撒吕依的计划，如果真的让陨石砸到地面上，那么不光新卡美洛城和帝国行省会彻底被抹去，扬起的灰尘也会造成更加恶劣的气候变化，怎么看都算是尽力化解灾祸了。”化身说道：“那……第四个算计你的人是谁？” “艾丝梅朵。”玄微子本尊说道：“想必你也察觉到了吧？这位高深莫测的灵能者，能够预料到新卡美洛城的战事，还包括最终会发展到数十万人的灭顶之灾，并且利用帕丽娜来给你传话。” 化身点头道：“这我也发现了，可是她算计你我做什么呢？” “我不知道，现在掌握的信息太少了。”玄微子说道：“而且她的问题，与最后一个人有关。” “哪一个？” “奥兰索。”玄微子语气森冷。 “你觉得这个身体的原主有问题？”化身问道。 玄微子表情凝重地说道：“我之前曾在苦海劫数前徘徊，虽然及时抽身而退，但还是隐约察觉到一丝不寻常。尤其是关于这具身体的。” “比如说？” “我不好下判断，而且经历了金丹大成、脱胎换骨，还有如今半仙之体已臻圆满，过去的痕迹反而被消磨了。”玄微子说道：“不过我猜测，渡过苦海天劫的时候，应该能够了解奥兰索这个人的真正来历，而不是那些真假难辨的残存记忆。” “这就是夺舍的凶险了，跟庐舍原主总是会有些难以摆脱的牵扯。”化身问道：“听你这么说，眼下已在苦海门前，打算何时渡劫？” 第345章 苦海岸边 “丹道修行的劫数，不是想渡就能渡的。”玄微子本尊说道：“之前我确实行至苦海岸边，但选择抽身回头，那就相当于是浪费了一次难得机缘。” 化身有些惊奇地眨眼道：“可修行中的劫数，也不是你想不渡那就不渡的！你能行至苦海岸边，说明你脱胎换骨功夫已足，放弃了一次难得机缘，下一次可就不知要到什么时候了。 而且修行劫数不会等你准备妥善才来，既然叫做劫数，那可以是被任何形式、任何环境所勾动引发。而且往往会在你身心最脆弱的时候，猝不及防地呈现出来。若非如此，就不会被叫做劫数了！” 玄微子叹道：“这我当然清楚，只是与其担忧劫数何时到来，不如潜心内观，有些事情多想无益。” 化身沉思片刻后说道：“看来那五个人对你的算计，也是你修行上的‘人劫’啊。只不过这种劫难，并不是靠杀人就能解决的，而且还不清楚苦海劫数在这个世界会有怎样的变化。” “既然不知前路如何，那就先自求清静，以观事态。”玄微子说道。 化身摇摇头：“你倒是清静了，干活的可是我。” 本尊将镜子递回去，笑道：“你至少还保留着心灵异能的施法能力。” “对了，你把‘无尽复仇风暴’搞成现在这样，怎么跟翠绿之环的人交待？”化身问道。 “再过几天，等我把这里的法坛稳定下来。”玄微子说道：“这里跟星纲法坛不同，常青城我还可以靠提前打造人工水渠、调摄气机，以此奠定坛基。而‘无尽复仇风暴’太过强悍和复杂，就算借助浮空山峰的奥法矩阵，也只是尽量提炼成如今状态。” 虽说这云海仙宫跟当初横亘数十哩的风暴云团相差甚大，可内核仍然是翠绿之环发动的“无尽复仇风暴”，并不是星纲法坛那样，以星光体和心灵异能为基础的法坛。 化身笑着说：“其实拿撒吕依也算间接帮忙，让你我不用大费周章，就能探知到浮空山峰那奥法矩阵的运作方式。只是没想到，那些矮人的符文技艺，居然可以操控和引导大地脉动的魔法能量。” “人家世世代代活在山里，对大地脉动的感知估计是出乎本能的敏锐，符文技艺传闻就是源自于矮人对大地脉动的观察认识总结而成。”玄微子说道：“更何况总督官邸下方藏有古代巨人遗迹，那些矮人工匠显然受到启发，将大地脉动改造成规模庞大的奥法矩阵，向外与奥法星图接合，让整座山峰浮空飞起。相较而言，我恐怕还没办法让这座云海仙宫落地。” 化身放眼环顾：“虽然都能飘在天上，但云海仙宫毕竟是元素能量场的混合，尤其以气元素和水元素为主，依靠的就是与风云飘逸的特性。要是以后搞什么浮空城评选，云海仙宫估计能名列前茅。” “浮空城倒是次要，不过这回从浮空山峰的奥法矩阵中，确实让我大受启发。”玄微子本尊说道。 化身问道：“浮空城都能算是次要？你又要试验哪些仙家妙法了？” “这回倒是跟修炼关系不大。”玄微子给自己拢起银白长发，问道：“你觉得俄格亲王的浮空山峰，最大的优势是什么？” “军事暴力的投送。”化身答道：“毫无疑问，浮空山峰这个设想，就是用来无视山川地理的险阻，可以搭载大量魔法武备和运送军事人员。” “也就是说，浮空山峰是一个能量、物质和人员的运输载体了？”玄微子概括道。 “没错。”化身转眼明白：“你是希望打造一套高效运输的系统？” 玄微子点头道：“法师利用奥术，搞出通讯晶塔，让信息流通在这个世界相对便捷。可是人员与物资的运输方式，基本还是靠人力和畜力。传送法术根本不是普通人能够享受的，魔法船之类更是想都别想。” 化身接话说道：“而浮空城这种东西，打造成本极为高昂，就算云海仙宫的出现也高度依赖天时地利，必然只能被垄断暴力的极少数人所掌握。而一个国家的实力，重点在于对能量、物质、信息和人员的调配能力。国土疆域再大，不能实际控制的地区，与封建邦国无异。” “制度并非凭空而设想，还不如做出实际改变，再因势利导。”玄微子言道：“我有一个猜想，古代巨人在新大陆留下一处处‘上升阶梯’遗迹，虽然大多数已经作废，但是大地脉动却是发散流动的。那能否建立一个强度不高、却广泛联系的法坛，来提供运输动力呢？” 化身笑了出声：“你这不叫法坛，叫铁路网。” “世道不同了，也不一定要铺铁轨。”玄微子已经将银白长发重新束起，系了个松垮垮的道髻，接着说道：“见识过矮人的手段，我在想为何不能直接将各处的大地脉动联系起来？实际上我怀疑大地脉动本身就是相互联系的，古代巨人便是借此来将各处‘上升阶梯’沟通起来，以此达到大陆规模的仪式施法。” “恐怕古代巨人也想不到，他们耗费心血精力设计打造的魔法奇迹，居然会被你当成大搞建设的基础。”化身说道。 玄微子本尊倒也干脆：“化险阻为通途，在更大范围调度能量物质和人员，这才叫魔法奇迹。所谓广利众生、遍照功德，不外如是。浮空城再高再妙，并不解决大多数人的衣食住行。” 化身则说道：“别人的浮空城不好说，可是云海仙宫想要行云布雨、操控天气，估计非常方便吧？这也是你给翠绿之环设想的未来道路，对不对？” “农业生产依赖水土光热的匹配，也是四大元素的运用结合，翠绿之环的自然法术与之密切相关，这是最适当的发展方向了。”玄微子说道：“我稍后会带着云海仙宫在内陆巡回，慢慢恢复法力的同时，顺便调查互保同盟境内的大地脉动，尽快筹备建设。” “话说，五芒星之塔会同意你这个做法吗？”化身问道：“如果真要搞什么铁路网络，估计会对原有商业路线和城镇格局产生影响。” 玄微子说道：“个中利弊，我会跟‘飞弹女王’说明，她既然算计我，那也要付出相应代价。既然让我背负威名，那我就要好好运用。” “那你什么时候把她搞上床？”化身问道。 玄微子本尊面无表情地说道：“你觉得可能吗？而且这种女人，是光靠搞上床就能摆平的吗？” “我起码把帕丽娜搞定了。”化身一脸自得：“不过要让她肚子变大，还是要你亲自上阵。她看见你现在这样，估计恨不得把你小腰夹断！” …… 砰！ 一阵颤动从“暮光妖精”的楼顶传来，酒店总管莫耶萨赶紧前去查看。就见一人脑袋朝下，半截身子栽进楼顶花园的泥土中，两条腿还在那里乱蹬空气，既狼狈又滑稽。 莫耶萨就见那人服饰有些眼熟，正要上前询问，那人挣扎几下把自己从泥土里拔出，正是玄微子化身。 “用得着发脾气吗？还一巴掌把我拍下来……明明你就很期待嘛，装什么高冷白发先天？”玄微子化身这里拍拍、那里掸掸，嘴上嘀嘀咕咕。 “奥兰索阁下？您这是……”莫耶萨见到这副情形，脸颊抽搐，就算知道自家主人跟这位传奇心灵术士关系密切，可他也不敢随便发问。 “没事没事。”玄微子拍走一身尘泥，随口问道：“你家主人呢？还没回来吗？” 莫耶萨恭敬答道：“目前主人尚未返回，需要我去联系吗？” “算了，她没消息，那就是没什么要紧大事。”玄微子摆摆手。 莫耶萨跟上玄微子的步伐，递上一张喷过香水的蜡封信笺，说道：“这是新卡美洛城中七家贵族和十六家商会代表联名邀请阁下赴宴的请柬。” 玄微子直接拆开瞧了两眼，说道：“我现在对赴宴什么的，可真是怕了啊。上一回大搞宴会的那个德克弗德公爵庄园，转眼就变成战场中央，这些人还真是不怕死啊……他们为了让你把这封请柬递到我手里，给你送了多少礼物？” 莫耶萨恭敬回答道：“确实送了不少，我都整理妥善，一并交由阁下处置。” “打住。”玄微子说道：“送给你的那些，交给你家主人处置，别给我。” “是。”莫耶萨脸上无悲无喜，问道：“那不知阁下打算怎样回应这封请柬？” 玄微子负手叹道：“有卡文迪什带兵看着，别说这封请柬，就算是苍蝇都溜不出来，俄格亲王这是在试探我的态度啊。” 莫耶萨只是微微躬身，没有接话，身为法赖家族培养出的忠诚子弟，深知这些事轮不到他来多嘴。 “担心互保同盟跟你抢生意，所以没有狠心抄家吗？或者说，从帝国本土那边获取了什么消息，想要在保持独立的同时，继续维持商业贸易？”玄微子冷笑自语，忽然察觉到什么，对莫耶萨说道：“咦？你主人好像回来了。叫她来我房间，请柬的事我先跟她商量再做决定。” “是。”莫耶萨赶紧下楼。 玄微子回到自己的客房，对周围堆满大箱小盒各种礼物，从粗俗直白的制式金锭，到各色高品质宝石，还有一些昂贵稀有的魔法原料，更有人投其所好，将种成欣赏盆栽的草木药材直接送给玄微子。 “我才回本土几天，怎么又塞满了？”帕丽娜刚走进房门，就见玄微子端着一枚拳头大的奶白宝石左看右看。 这些天帕丽娜返回帝国本土，处理家族事务，借助“高等传送术”，可以便捷往返两地。 “算好了，有位贵族还派了自己的老婆和女儿过来，让莫耶萨跟拦住劝回了。”玄微子笑道。 帕丽娜坐到旁边，面露笑意地问道：“哦？那对母女好看吗？” “一般般，要是那个母亲卸了妆，估计就是普通人。女儿就算了，身子还没张开，我不是那种变态。”玄微子靠在沙发上，伸手揽住帕丽娜，正欲上下把玩。 帕丽娜一把抓住玄微子的手，不准他乱动，笑眯眯地追问道：“那莫非是漂亮的母女花，你就能接受了？” “我没必要按照普通人的审美和欲望来行事，寻常女人不值得我浪费精力。”玄微子说道。 “听说你在常青城有好几个女人？还有一对子女？”帕丽娜问道。 玄微子说道：“对啊，有什么问题吗？” 帕丽娜笑容意味难测，却是扭头看向桌上的请柬：“没什么……呵，这些人现在都自身难保了，还敢请你去赴宴？” “俄格亲王觉得这些人还有利用价值，他们与本土的人脉、商贸网络，都是未来新国家的重要资源，不是光靠抄家就完事的。”玄微子说道。 帕丽娜从自己的精致小皮包中取出另一封信件：“真巧，元老院有几位找上我们法赖家族，说是希望跟常青商会合作，这是他们的采购定金。” 玄微子拆开信件，内中是一张材质坚韧难毁、暗藏魔法徽记的商会票据，灵光隐现、绝非凡品，上面的款项规模，足够让高等法师为之斗个昏天黑地。 “一串数字而已。”玄微子随手一甩，豪横非常地将票据扔到一旁。 “换做是别人，我敢肯定他是在强行装作不在意。”帕丽娜双臂抱胸。 “钱财不过是社会运作一个狭隘的方面，钱财与物资生产、流通之间，有的是文章可做。”玄微子说道：“不能把握社会上能量物质的运输、信息的传递、人员的往来，再多的钱就是一串数字，哪怕换成真金白银，也不过是石头而已。无能之辈拿到这些钱，最好的结果是被人蒙骗花光，最坏的下场就是家破人亡。” “你难道是无能之辈吗？”帕丽娜的手轻轻搭在玄微子的大腿上。 玄微子握住帕丽娜的手掌，在她手心留下一道肉眼看不见的灵符，面带笑意：“你将会是除我之外，第一个登上风暴宫殿的人，你可以亲自验证，我到底是有能还是无能。” 第346章 权威 玄微子最终还是选择前往赴宴，不过在动身之前，有两人赶到了“暮光妖精”。 “这就是你的学生？” 帕丽娜换了一身酒红色的礼服长裙，露出胸前大片奶白肌肤。她望向笔直站立的提乌斯与泰罗，上下打量一番，传奇术士的目光锐利，让两人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虽然极少听闻有传奇术士的存在，可是这种踏足魔法巅峰的人物，绝不是提乌斯和泰罗能够抗衡。就算眼前是妖冶美艳的丰熟贵妇，也不敢升起半点欲念。 帕丽娜双眼放射出洞察思想和行动的目光，足以在两人做出任何反应之前，就能轻易制服他们。 “你就别欺负他们了。”玄微子笑着揽上帕丽娜的腰肢，让对面的提乌斯看得眼都直了。 帕丽娜似乎不是太乐意在别人面前跟玄微子保持亲密，拨开玄微子那不安分的手，整理一下头发：“我先出去，有什么事你找莫耶萨就是。”说完这话就带着醉人香风离开。 等到房门关上，提乌斯赶忙回头瞧一眼，然后朝着玄微子竖起大拇指：“老师，您可真牛逼！” “哦？”玄微子回身摆弄盆栽，提乌斯毫不遮掩地拍起马匹：“那个是法赖家族的帕丽娜夫人吧？她可是货真价实的传奇施法者啊！传闻以前伦底纽姆城有不少达官贵人追求她，就连当今阿莱翁三世陛下，也很欣赏这位帕丽娜夫人，水晶宫但凡有什么宴会、舞会、酒会，都是委托法赖家族筹办打理。如果能邀请帕丽娜夫人出席，那才能说明宴会的重要性！” 玄微子扭头问道：“堂堂帝国皇室，需要委托另一家贵族来筹办宴会？连专门的人手都没有吗？” “老师您也听说过吧，在阿莱翁三世陛下之前，皇帝宝座曾经空悬过一段日子。”提乌斯说道。 玄微子想了一下，说道：“好像是前一个皇帝托什么来着被刺杀了吧？直到如今都没查出是谁做的。” “托格特五世……他被刺杀不要紧，可是他没有子嗣，只能按照顺位继承权从皇室成员中找人了。”提乌斯说道：“而这段皇座空悬的时期，就是元老院主政。可是元老院里面也分派系，选了好几个继任者，颠来倒去都没选好谁来当皇帝。” 玄微子笑道：“选也是白选，元老院把持帝国最高权力，新皇帝上来了，也没多少权力……不过我听说，阿莱翁三世陛下是自己带兵闯到伦底纽姆城，要求元老院承认他的皇帝权力吧？” 提乌斯苦笑道：“说是带兵，实际上就是他自己年轻时当冒险者的一帮队友，再纠结了一批被收服的马匪路霸，去到伦底纽姆城又在酒馆拉上一伙老兵。就是这么一群乌合之众，几千号人连一根正经军旗都没有，武器装备也不齐全。实际上一开始也没有冲进元老院，外面好歹有帝国禁卫军守着呢！这伙人就是在外面呼呼啦啦地乱叫乱吼而已。” 玄微子双眼眯起：“我明白了，后来应该是元老院内有人安排，放这伙人通行……是法赖家族？” “具体是谁放行，我就不清楚了。”提乌斯耸肩道：“不过法赖家族确实提议让元老院搁置纷争，估计是各方谁也说服不了谁，结果只能让阿莱翁三世当皇帝了。” “真是闹剧，这么一个皇帝，没有人脉根基、没有治理经验，甚至没有至高无上的权威，注定他只能任用亲信。”玄微子点头道：“这么说来，法赖家族倒是帮了阿莱翁三世不少，难怪可以获得委托任用。” “所以说啊！”提乌斯兴奋道：“老师您居然连法赖家族的帕丽娜夫人都搞上手了，估计连皇帝陛下都要羡慕您呢！” 这时泰罗开口了：“你这话不对，老师可是连‘虹彩城主’扔下的陨石都能击碎，凭一己之力拯救上百万人。区区一个帝国的凡人统治者，本来就应该仰视老师，而不是看那个女人的家族有多显赫。” “泰罗，你还是年轻啊。”提乌斯一副兄长模样拍着泰罗肩膀：“法赖家族那可是能够追溯到大伦底纽姆帝国开创之初的大贵族！帕丽娜夫人很有可能就是安塞尔皇帝的后裔，我们老师能够征服这样的女人，说明老师能够建立比肩安塞尔皇帝的伟业啊！你我作为老师的学生，更应该努力提升自己，这样才能更好辅佐老师！” “我当然明白！”泰罗说道。 “好了，不用急着给我拍马屁，什么帝国、什么伟业，这些折磨人的事，我可没想过。”玄微子说道：“而且我传授你们道法，也不是要你们搞出大事业。相反，是要从纷繁世事经历中，体会到内外流变与身心运作的细节，要是能够把握其中关键，才是真正的提升。” 玄微子可没想过当什么皇帝，正所谓“受国之垢，是为社稷主；受国不祥，是为天下主”。威服世间的权力，往往意味着无穷的牵羁和难解缘法。 对于追求长生久视、飞升成仙的修道之人，权力就是典型的祸福相依，而且是大祸大福，成则一人得道、鸡犬登天，败则身死神灭、万劫不复。 “那老师叫我们来是有什么事吗？”泰罗和提乌斯他们，原本是率领着互保同盟内机动性最强的精锐部队，随时负责前往支援各处战场的，也得知了新卡美洛城的情况。在收到玄微子的传讯后，两人便急忙赶来了。 “去参加宴会。”玄微子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让你们给我撑撑场面，否则就我一个人，实在不太相称，而且我也应付不过来。” 提乌斯问道：“老师您太谦虚了，‘虹彩城主’的陨石都能挡住，还有您应付不过来的场面？” 玄微子说道：“好啊，到时候他们送女人，你可要替我接好啊。” 提乌斯表情一愣：“我们到底参加的是什么宴会？” “说得好听，就是去谈生意。”玄微子露出愉悦笑容：“说得难听，就是去瓜分胜利果实。” …… 伴随轻浅的咒语声，看不见的魔法能量将南蒂的法师袍下摆微微撩起，紧接着整个人离地飞起，朝着中空的高塔上方飞去。 这是再寻常不过的“飞行术”，作为三环奥术，是法师生涯的一道分水岭。尽管这个水平的法师，法术位仍是少得可怜，但智力天赋会在这个层次凸显出来，如果通过长时间的学习与研究，仍然不能掌握三环奥术，那也许就证明不适合踏上法师这条道路。 一部分没那么顽固坚持、或者交不起学习费用的低等法师，发现自己实在不能掌握三环奥术，要么乖乖转行去当奥秘骑士，要么去冒险者行列中混饭吃。 不过对于南蒂来说，三环奥术也没多难。她飞起来之后，开始飞行施法的训练。 中空高塔的墙壁内侧，自动弹出一个个由幻术光影塑造的靶子，南蒂取出一根精致的桦木魔杖，她清脆念出“魔法飞弹”的短促咒语，魔杖前端便射出一枚“魔法飞弹”，将幻影靶子逐一击碎。 作为“飞弹女王”的学生，南蒂很轻松就能接触到飞弹类法术高深的改良，其中最基础一点，就是把多枚飞弹的威力集中起来，从而获得不俗的法术穿透效力，或者提升飞弹的射程。 其实“魔法飞弹”本来就有精确命中敌人的效果，不一定要将多枚飞弹集中成一枚，但这种做法，本质是为了更好地塑造多变的魔法能量，是锻炼超魔技艺、深化与奥法星图联系的方式。 南蒂就曾经见过学院中一位高等法师，两手一张施展的“飞弹风暴”，塑造出两百多枚蓝白光闪的飞弹，可以对大片敌人进行狂轰乱炸。但转眼又能将两百多枚飞弹聚合为一枚“穿甲飞弹”，可以击穿“护盾术”与法术抗力，就像攻城弩炮一样，结结实实轰在敌人身上，就算是犀牛河马也要被一发轰成碎渣。 不过嘛，南蒂对于打打杀杀不感兴趣，她更享受同学们那欣羡的目光。 “那个就是‘心灵公爵’的女儿？” 当飞行施法训练结束后，南蒂以优异成绩名列前茅，她身形缓缓落下之际，听到下方同学们的鼓掌声中，夹杂着一丝交头接耳的低语。 “对啊，她看样子也就十岁左右？好厉害啊，这么年轻就掌握三环奥术，而且施法顺畅自如，估计没多久又要进阶了。” “哼！不就是仗着有个好父亲吗？还成为了女王的学徒，当然可以进步神速！” “嘘！别乱说话！人家父亲什么能耐你又不是不知道？有本事让你的父亲把拿撒吕依的陨石给击碎，女王估计也会把你收为学徒。” 听到这番窃窃私语的南蒂，根本没有生气，也没有出声反驳，而是一撩发丝，带着微笑离开了训练高塔，两侧早已有比她年纪大的同学，捧着热毛巾跟薄荷水簇拥而来，讨好谄媚到了极致。迎面而来几个青春靓丽的女法师，这个说某家店铺上架了新款唇膏，那个说某位知名歌手要举办个人音乐会，把心生嫉妒的几个学生气得牙痒痒。 南蒂一一礼貌回应，露出明媚柔和的笑容，温暖着每一个人的心，然而投向嫉妒者的目光，流露出一丝快意。 “好啦，我要向老师报告训练情况，不能陪你们一块玩。”南蒂一脸歉意地跟周围的女法师们说道，众人哪里敢阻拦这位女王学生、公爵长女？只得充满祝福和欢笑，目送南蒂的离开。 南蒂转到无人的墙角就忍不住捧腹而笑，就见对面几个隐形仆役捧着杂物路过，她又赶紧保持端庄，在五芒星之塔的学院中，说不定隐形仆役是别人的耳目。 一路穿过四季如春、风景秀丽的花园，南蒂来到一座并不显眼的法师塔内中，抬眼就能看到一座不停转动的大型星轨仪，魔法光芒交相辉映。 而在星轨仪旁边，一名裹着宽松浴袍的女性斜倚在沙发上，披散着橘红色的微卷长发，慵懒地翻着眼前悬浮书籍，丰润饱满的雪丘由于手臂挤压而微微变形，高挑健美的双腿横在沙发上，水光未褪。 这名女性就是五芒星之塔的首席大法师、“飞弹女王”弥菲赛缇丝，尽管刚刚沐浴完毕、妆容尽卸，面庞依旧典雅美艳、不可方物。她好似成熟的水果，只要张口轻轻衔住，就能嘬出甜美芬芳的果汁，让人恨不得立刻埋首进那对饱满雪丘之中，与之深深结合。 自弥菲赛缇丝身上自动散发的魅力，是无论男女都会受到影响的，过去传闻就有奥秘之眼的女法师亲眼见过“飞弹女王”，然后前来投靠五芒星之塔的事情。 至于那些男性法师，除非又极高的意志豁免与另类追求，几乎都将“飞弹女王”当成是意淫对象。他们不敢在学院范围内有什么出格表现，在“飞弹女王”治下也没胆量对女法师动手动脚。于是有钱的就跑去城镇里招妓嫖娼，没钱的就对着“飞弹女王”的幻术光影自己动手。 可即便如此，也没有谁敢主动对“飞弹女王”表示爱慕，哪怕她极少展现威严逼人的态度，可传奇法师的身份，注定没有谁能够“飞弹女王”的伴侣。 而当南蒂看见自己老师这种模样时，她便不禁想到自己父亲最近创下的丰功伟绩。如果说以前还是一位低调的传奇心灵术士，那现今震惊世界的“心灵公爵”，是否能成为“飞弹女王”的男人？ 南蒂忽然想起，她小时候一次半夜起床，无意中偷窥到父亲与母亲在床上运动。母亲那浑身颤抖的娇吟，还有父亲那伟岸坚实的背影，给南蒂留下无比强烈的印象。 她不禁遐想，如果让老师代替自己母亲的位置，承受着父亲一轮又一轮的冲击，“飞弹女王”会发出怎样动听的叫声？ 这个念头一经浮现，吓得南蒂脸色几变，她连忙甩头，撇开这些不安分的想法。 这时就听“飞弹女王”传来慵懒的话语：“小南蒂，居然幻想我取代你的母亲，这样的想法，可不太好哦~” 第347章 改天换地 南蒂来到“飞弹女王”身边学习奥术，比其他人都要更快地明白，传奇法师有怎样不可思议的本事，都不足为奇。 “老师，您的‘魅惑灵光’效果太强了，让我不由自主地胡思乱想了。”南蒂步伐轻盈地走近，熟门熟路地找到一柄梳子，给弥菲赛缇丝梳理头发。 “我可不会让别人凭空想出脑子里没有的东西，这方面你父亲估计更擅长。”弥菲赛缇丝靠在沙发上，手指轻晃，面前悬浮的厚重书籍翻动页面，南蒂偷偷抬眼打量，发现书页上尽是变幻莫测图纹光影，难以辨识的文字居然在书页上活化爬行，让人不自觉地沉迷其中。 “眼睛别乱瞄。” 南蒂目光被变幻的书页文字吸引，耳边就听见老师的一句提醒，把她的意识唤回现实。南蒂吓得心里砰砰直跳，赶紧低下头去，给老师乖乖梳发。 弥菲赛缇丝笑着说：“这本书是一位久远之前的邪术师日记，内中记述着他与其他位面生物的交流。” “邪术师？是那些与异界宗主缔结契约，从而掌握魔法的奇特施法者吗？”南蒂问道。 弥菲赛缇丝说道：“不错，而且在奥术体系完善之前，古代巫术施法者中，其实就有一些是邪术师，只是大家并没有太明确的区分，比如说女巫。” “女巫？”南蒂想起常青城郊外森林中居住的那位女巫舒芮，不禁问道：“女巫难道真的跟异界宗主保持联系吗？我听说她们是利用大源魔力施法的。” 弥菲赛缇丝隔空翻动书页，给自己的学生解释说：“这二者并不矛盾，异界宗主未必就是你想象的那样，是居住在其他位面的独立个体。如今他们的部分实质与主物质位面嵌合难分，因此才形成大源魔力，被古代巫术施法者所操控。” 南蒂听到这个说法，沉思一阵后，问道：“那现在还有邪术师吗？” “还是有的，不过形式大多变了。”弥菲赛缇丝说道：“就好比说多拉贡麾下的龙火术士，就是被强大的龙脉魔力影响肉体与灵魂，外表甚至会出现细微变化。纳哈萨废土上也有一些崇拜古老邪魔的邪术师，非人类种族中估计也有……哦，部族大联盟那位天空歌者，近几年貌似也培养了一批邪术师，但他也归类为精魂使者了。” “老师，您刚才提到……‘如今’？难道说，以前不是这样的吗？” “这个以前，恐怕是要非常、非常久远了。”弥菲赛缇丝手指一挥，文字活化游动的书籍自动合上，封皮是好几种生物的皮革缝制而成，蜈蚣般的缝合线歪歪扭扭，一股邪异力量萦绕其中，深沉且难以揣测。 “老师是要给我上历史课吗？”南蒂欢快地问道。 “小南蒂，你是在常青城长大，应该知晓你家附近有一个古代巨人遗迹吧？”弥菲赛缇丝问道。 “知道啊，不过父亲不准我们靠近，那附近有他设下的魔法阵，还有隐形的星辰使者随时戒备。”南蒂点头说。 弥菲赛缇丝笑着说：“那你应该听说过古代巨人建造这么多遗迹，是为了进行一个叫做‘上升阶梯’的仪式吧？” 见南蒂点头，弥菲赛缇丝接着说：“这场仪式所影响的，绝不仅仅是新大陆，而是扩散到各个位面空间，原本分散远离的不同位面，被这场仪式的浩瀚力量拉扯到一块，就像将水果蔬菜、禽肉海鲜统统扔进锅里乱炖。” 南蒂感觉就像在听神话故事，问道：“古代巨人真的有这么强大吗？那些位面空间中应该也有原生生物吧？他们莫非就是与邪术师缔结契约的异界宗主？难道还对付不了古代巨人？” 弥菲赛缇丝笑了出声：“一个古代巨人中的冰霜亚种，为了能够自保，不惜混入巨魔和雪人的血脉来对自身强行降格，这样的存在，必须要奥秘之眼两位传奇法师和整座虹彩城合力才能打败。真正的古代巨人，操控魔法跟呼吸般轻松，当代施法者几乎不能与之相提并论。” 南蒂还是头一回听到这些说法，再她心目中，父亲已经是旁人无法企及的强大，只有“飞弹女王”这样的人物才能与之相提并论。可是连老师都对古代巨人有如此高的评价，这支古老种族到底因何灭亡的？ “也就是说，那些原本与主物质位面分离的位面空间，被古代巨人的‘上升阶梯’拉扯到一块，位面特性跟主物质位面融合，所以才形成古代巫术施法者可以接触的大源魔力？”南蒂问道。 “领会得很快嘛。”弥菲赛缇丝略带赞许地点点头：“不过这只是其中一部分，毕竟被扯动的还有位面实体。” 南蒂听到老师的称赞，心下暗生愉悦，于是问道：“位面的实体？就像施展‘异界传送’，却是把其他位面整个扯进主物质位面？这……做得到吗？而且位面实体转移过来，那岂不是相当于搬动一整片大陆？” “谁知道呢？说不定古代巨人把这些位面实体都扔到天边去了。” 弥菲赛缇丝微笑着抬头，望向大型星轨仪，象征月亮的球体，正牵动着群星，旋绕不息。 南蒂正想追问，弥菲赛缇丝从沙发起身，法师塔中自然有隐形仆役捧着衣物过来，另外有几本书送到南蒂手里，就听她的老师说道：“这里是关于女巫魔力的研究，你先看，等我有空会教你如何利用大源魔力强化奥术。” “多谢老师！”南蒂兴奋不已，能够获得这样的魔法技艺，说明自己在“飞弹女王”心目中地位再度提升了。 弥菲赛缇丝换上露肩法师袍，戴着一顶宽沿巫师帽，半掩面容，微笑说道：“好了，现在我有要事，你先去自习。” 南蒂微微躬身离开法师塔，而换上法师袍的弥菲赛缇丝，望向隐形仆役端来的天鹅绒软垫，上面安静放置着一枚水晶球，她轻轻一挥，水晶球就绽放出立体的幻术光影，将室内景象变幻成一片飞沙莽莽的高原戈壁，就连法师袍也真的随风轻摆，仿佛是传送到了另一处景色迥异的地域。 弥菲赛缇丝拎起一根精巧权杖，轻轻一甩，面前出现一张像是贵族下午茶的圆桌，上面摆着各式各样的精致糕点，任凭周遭狂风肆虐、飞沙横走，却没让圆桌沾染半点尘埃。 这时，一名精神奕奕的白胡子老人走来，他穿着干净朴素的白色法师袍，手里捏着束住胡须的金色细管，看上去最符合大众心目中“年长智者”的形象。 “没想到啊，居然是‘飞弹女王’亲自到访，可惜我这边风景不佳，让女王扫兴了。”沙多万来到圆桌旁，身下自然出现一张椅子，同时好奇地四处乱瞧。 这种似真似幻、说不清到底是幻术还是咒法，将遥隔万哩的双方拉近交流的魔法，超出绝大多数法师的理解范围。 “老书虫，你都一把年纪了，还亲力亲为在艾斯卓王国遗址冒险，你那么多学生，就不来帮帮你吗？”弥菲赛缇丝笑着提起一个精巧的雕花锡壶，像是招呼老朋友般倒了一杯茶：“这是精灵国度的芬瑟幼芽，可以消除毒素与缓解压力，你尝尝？” “厉害啊，芬瑟幼芽如今有价无市，女王能够弄到手，说明你们在精灵国度那边也安排了得力人手啊。”沙多万喝了一口茶，然后从银盘中拿起一块糕点，品尝起来：“噢哟？这是麦德利小镇那家糕点铺的苹果派？” “你居然知道那种小地方、小店家？”弥菲赛缇丝问道。 沙多万乐呵呵地笑道：“我活了几百年，总不见得要一直躲在法师塔里做试验、搞法术吧？到各地旅游、品尝美食，本来就是我的爱好。可有时候隔了几十年、上百年再回去，难免物是人非……倒是这家糕点铺，没想到还是过去的味道，真好！” “有时候记性太好，确实不是好事，看着美好的过去渐渐消逝，一代代新人涌现，却未必能继承前人的成就。”弥菲赛缇丝说道。 “一百多年前，我确实有过这种困惑。”沙多万擦擦嘴，又喝了口茶，望着周围黄沙漫天的风景，说道：“可后来见得多了，我渐渐明白，时代就是会变的，没必要纠结到底是过去更好还是未来更好，每个时代的人都面临着各自的问题和麻烦。同样，每个时代的成就，经历岁月的淘洗，往往会演变为后世的问题和麻烦。” “作为当今最杰出的法师之一，见证了奥术的演变与发展，你却不认为现在更好吗？”弥菲赛缇丝笑道：“就算是米柯西还在，或许他也会惊叹于奥术的繁荣。” “米柯西啊……”沙多万流露出缅怀故人的暮年神态，长叹道：“也不知该说幸运还是不幸，米柯西他一辈子兜兜转转，最终又回到了他最该回到的地方。不知道他是否看见新卡美洛城那一战？他的学生已经能够战胜‘宣教之矛’了。” “然后将土元素结晶块当成陨石扔下来。”弥菲赛缇丝说道：“老书虫，你跟赫赛肯的放任，让我很失望啊。” “别盯着我啊，拿撒吕依当初也询问过我与赫赛肯，我可是明确表示了反对态度。”沙多万胡子翘翘：“倒是赫赛肯，我怀疑他故意要看热闹。要说放任，他才是放任，米柯西死后，最应该负责主持奥秘之眼的人，就是他赫赛肯，而不是拿撒吕依这小孩。” 弥菲赛缇丝失笑道：“小孩……这话要是让拿撒吕依听见，估计要当场发飙吧？” “你也别笑。”沙多万敲着桌子：“要不是你跟席邓斯突然出手，把局势逼到白热化，拿撒吕依至于动用那种手段吗？要我说，你们在背后暗中支撑俄格亲王就好，为什么非要插手新卡美洛城的战事呢？” 弥菲赛缇丝回答说：“我也是被卷进来的，‘心灵公爵’突然出手杀了凡尔瑞，他可是赫赛肯的学生、拿撒吕依手下得力干将，如果不是这样，拿撒吕依至于亲自出面吗？” “你少拿人家做挡箭牌。”沙多万笑道：“我算是看明白了，你这是逼着‘心灵公爵’彻底与奥秘之眼敌对，将他牢牢捆在你身边，充当你最强的打手？” “老书虫，你书看得多，为人处世却不太在行啊。”弥菲赛缇丝摇头道：“奥兰索那样的人，会甘心成为我的打手吗？” “以你的手段，根本没必要强求勒令，与他分享部分权力，他就会像一只小奶狗，乖乖跑来蹭你的脚，帮你把许多麻烦事处理了。”沙多万笑道：“就好比现在，拿撒吕依肯定是将他视作最大敌人，而不是你。” 弥菲赛缇丝摇头道：“或许吧，可是你忘了一点，最后决定击碎陨石的人，就是奥兰索。这种关乎无数人生死存亡的天灾，不是谁都能抵御的。就算能够做到，需要付出多少代价？” “你以为，拿撒吕依就没预想到结晶块被击碎的可能吗？”沙多万忽然说道。 弥菲赛缇丝一派从容地说道：“最近几天的黄昏，那一片紫蓝色晚霞，确实挺好看的。” “当连续几年的寒冷霜灾，导致农田减产，你们互保同盟必然要限制大宗粮食出口，你猜到那个时候，俄格亲王是否还能保持独立？与你们还有多少合作可言？”沙多万问道：“拿撒吕依根本不急于当下夺回新大陆殖民地，只要等民众无法忍受寒冷与饥饿，怒火会将一个个国家撕碎。 就算俄格亲王掌握浮空城又如何？将反抗的民众统统处决吗？还是坐视他们逃去互保同盟？到那个时候，俄格亲王自然会放弃理想，乖乖跪在地上迎回拿撒吕依。别忘了，他有的是时间，也有的是手段和办法。” “真是恶趣味啊。”弥菲赛缇丝轻轻摇头，随即问道：“那你呢？沙多万，你在未来会选择站在哪一方？” “我不会帮你们的，‘飞弹女王’。”沙多万露出严肃表情：“这种话题毫无意义，不要再做这种无谓的尝试了。” 第348章 尘封历史 “我不需要你的协助，只是希望在必要的时候，你保持中立就好。”弥菲赛缇丝嘴角带笑。 沙多万神色没有松懈：“必要的时候？包括你们对奥秘之眼赶尽杀绝的时候吗？” “我觉得五芒星之塔还没有发展到那种程度。”弥菲赛缇丝直言道：“而且真到了穷途末路，老书虫你觉得奥秘之眼还有几个死忠？” 沙多万没有接话，只是低头把玩束住胡须的金色细管。弥菲赛缇丝望着远处勤奋往返的构装体们，问道： “我很想知道，米柯西当年创立奥秘之眼，是希望建立一个怎样组织？探求魔法奥秘的学术院校？还是一个利用奥术达到统治的功利集团？甚至是将奥术捧上神坛的教派？” “一个死人回答不了你的问题。”沙多万说道：“你无非是想要问我的态度。” 弥菲赛缇丝说道：“你与赫赛肯、米柯西，都是从死灵之灾挣扎存活下来的人，你们十分清楚，魔法力量不应过分放纵，也不应被误解为唬骗孩童的戏法。 你当年作为守秘馆的继承人，向米柯西他们提供了嘉拉德大陆上最为丰富的藏书，起码你是觉得，魔法需要通过传播，才能获得认可，而不是伴随着发霉蛀虫的书卷，在阴暗角落中渐渐腐朽。” 沙多万叹息道：“我的父亲、祖父、祖父的祖父……十几代人收藏了无数书籍，在野蛮、混乱与战火中，尽可能地保存知识。但见识过死灵之灾，让我明白，仅仅保存知识、收藏书籍，是不可能改变混乱与野蛮的。只靠一个家族的传承，也不能发挥知识的力量。” 弥菲赛缇丝问道：“看来你更希望奥秘之眼专注于魔法学术的研究与传播？”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沙多万捋了捋胡子：“一个组织发展到一定规模，就一定会有各种复杂的利益关系。拿撒吕依能够主持奥秘之眼，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他把很多魔法物品制作方式通用化，让帝国军队获得各类魔法装备的支持，攻城略地、疆域扩张也变得更轻松了。” “同样也是把奥秘之眼深深嵌入帝国的利益之中。”弥菲赛缇丝说道。 沙多万说道：“就算是米柯西还在，他就能回避这种事情了？米柯西也不过是总结和完善了前人的经验，魔法物品的制作改良，注定会让法师们为了获取魔法原料而奔忙……倒是心灵异能方便，只要敢想，就没有做不到的。” “是吗？能不能跟我透露一下，‘奥法目录’在艾斯卓王国遗址挖到什么好东西了？”弥菲赛缇丝问道。 沙多万扭头说道：“‘飞弹女王’，你构建出的这个空间，不就是参考了心灵异能？以心灵侵蚀现实的手段，投影成一个嵌合在主物质位面的微缩次元。在这个空间中，你几乎能够做到无中生有，而且可以随意对外人进行攻击，别人却根本打不到你，因为你根本就不在此地。” 弥菲赛缇丝轻轻鼓掌：“不愧是老书虫，只不过这还算不上无中生有，你吃下的糕点也不是假的。” “有‘心灵公爵’在，‘飞弹女王’何必找我探听心灵异能的技艺？我估计都没你懂得多。”沙多万一脸无奈。 弥菲赛缇丝收起笑意：“我想要了解的并非心灵异能，而是艾斯卓王国的历史。” 沙多万抬手示意：“这样的境况，你觉得我能够了解到多少？历史一旦消亡沉埋，彻底湮没真是一点都不稀奇的。” “是吗？那你为何能够这么精准找到艾斯卓王国的都城？”弥菲赛缇丝问道。 沙多万表情一敛，略作沉默后问：“你凭什么说这里是艾斯卓王国的都城？” “有个朋友告诉我的，临走之际还把我的私人酒窖偷了大半。”弥菲赛缇丝说道。 沙多万说道：“看来你那位朋友，跟半巨人关系匪浅。” “谁知道呢？”弥菲赛缇丝问道：“难不成老书虫你也去星界探访过那帮心灵术士了？” “是探访过，可是消息并不是从他们那里获取的。”沙多万没有隐瞒：“多兰塔荒原下方的幽暗地域，有一大群蛛人繁衍栖息，我了解到他们的祖先就是被半巨人奴役的种族，而且也掌握心灵异能，在艾斯卓王国灭亡后就逃往东边。” 多兰塔荒原位于艾斯卓王国遗址东方，从大伦底纽姆帝国向东，几乎没有可以通行的陆路前往那里，都被艾斯卓王国和险峻地形所阻阻挡。而且荒原干旱贫瘠、植被稀疏，也没有多少大型生物活动。倒是荒原南部沿海，有一串小型城邦，以半身人为主，与纳哈萨废土的酋长们保持着商贸往来。 而多兰塔荒原再往东，就是拔地耸立的天脊高原，是旧大陆最东端的区域，同样是杳无人烟，只有高原南部的湿地雨林，成为水生怪物的栖息地。之前已经被奥秘之眼占据，作为突破迷雾海、寻找精灵国度的前进基地。 “蛛人对艾斯卓王国的历史了解多少？”弥菲赛缇丝问道。 “其实没有我料想中的多。”沙多万两手一摊：“尽管这些家伙智力极高，随便一头成年蛛人，调教得当估计都能轻松学会五环奥术，但这个种族没有文字！所有历史全都靠心灵感应进行记忆。偏偏它们在地底也爆发过战争，搞得很多历史传承失落了。” “起码你探知到艾斯卓王国都城的位置。”弥菲赛缇丝说道。 沙多万摇头笑道：“蛛人的祖先要为半巨人无偿吐丝织造衣物，它们就生活在王国都城，没日没夜地劳作，反而成为难以抹灭的族群记忆，了解到这点倒是不稀奇。 下次有机会，我送你一双蛛人吐丝制作的鞋子吧，除了有恒定的‘蛛行术’效果，还可以在‘油腻术’、‘蛛网术’上行走自如。你用不着，也可以送给学生嘛。” “那我就先说声谢谢了。”弥菲赛缇丝笑道：“不过我希望了解更多关于艾斯卓王国的历史。” “我读书多，不代表我会对一无所知的内容瞎编。”沙多万想了想，说道：“但有一件事我大概能够肯定，远古之时，半巨人升起灵能屏障，将艾斯卓王国孤立起来，恐怕不是为了躲避巨人与巨龙的战争。” “那是为了什么？” 沙多万反问道：“你有没有想过，整个艾斯卓王国，就是一座监牢？” …… 凌晨时分，玄微子走下马车，回到“暮光妖精”门外。经过一整晚的交流，常青商会与多家商会，达成了一系列商贸与原料供应的合作。常青商会搞不好就此一跃成为新大陆最大的药物与衣甲制作商，借助这势头，会有更多炼金术师、治疗者加入常青商会，成为正式医师。 当然了，参加宴会的那些上层名流也可以维持生意，这样就能够向俄格亲王提供稳定的税源，也只有这么做，才能避免被立刻抄家的下场。 如此一来，常青商会在新卡美洛城站稳脚跟，产业大为扩张；俄格亲王能够成功驯服这批贵族富豪，让他们乖乖交税。双方两全其美，也算彼此合作的契机了。 玄微子知道，这不过是为后面的事情铺垫。自己这边谈完生意，“飞弹女王”就会派正式人员跟俄格亲王确立国境疆界，到那个时候，俄格亲王就要正式立国称王了。 其实别看玄微子一剑劈碎了陨石这么威风，除非未来丹道修为进境，否则很难再有施展如此大法力的机会了。而日后要面对奥秘之眼和帝国的反扑，不可能光凭寥寥几个强大人物撑场面，必定是大规模的全面战争。 相比起俄格亲王即将建立的新国家，互保同盟内部松散脆弱得多，就连军队也不是人家那样有着卡文迪什元帅统领的帝国军团。 玄微子就是明白这一点，所以才要试图改造互保同盟，通过更高效的运输能力，将松散的同盟整合起来，在未来混乱局势中，能够有立足之地。 “慢点、慢点……哎哟，我的腰啊……” 这时就听见提乌斯痛苦呻吟，他被泰罗扶着走下马车，脸色苍白地揉腰。 “我说过了啊，女人都交给你处理。”玄微子笑道：“你进房间之前还喝了一瓶药剂，至于这个样子吗？” 提乌斯喘气说：“老师，你是不知道，那些贵族富豪的老婆女儿，一个个饥渴难耐，而且还玩得很开。搞到后半夜，都在比较谁能更快帮我弄出来。” 玄微子表情古怪：“你……每一回都弄出来了？” “对、对啊，有什么问题吗？”提乌斯笑容难掩得意：“嘿嘿，这些贵族小姐、豪门贵妇撅起屁股排成一列的场面，还真是头回见识。我这才明白，为什么那些高等法师总是有一堆私生子，估计就是跟别人的老婆私通生下的，就像内勒姆法师那样！” 玄微子问道：“你这一晚上没消停，难道就是为了让那些女人怀上你的孩子？” “她们也是心知肚明嘛，要是被我搞大肚子，她们的地位也水涨船高。”提乌斯说道：“而且就是她们的丈夫、父亲为了保住家族和产业，才让她们这么做的。” “贵圈真乱。”玄微子说道。 提乌斯则一脸淫笑说：“老师，这些庸脂俗粉当然配不上上您，只有帕丽娜夫人才够资格。” 众人交谈之际，天上隐隐放光。抬头望去，那原本隐于漆黑夜幕的风暴宫殿，居然笼罩上一层暧昧的粉色，合拢的花苞缓缓绽放，高空中莲台盛开，花房吐蕊，灵根玉液充盈宫室，一时春光满布天际。 虽然天上没有任何刺激声响传出，但感知敏锐的人，隐约能够察觉到极富生机的韵律搏动，奏出一曲生命碰撞的大和谐乐章，在莲台之上攀登高潮！ 伴随朝阳刺破夜幕，从天际线放射光芒，一束强劲涌泉自莲台直喷冲天，在阳光折射下，现出一道瑰丽彩虹，环簇莲台久久不散，神妙非常。 “老师，这莫非是您在试验新法术吗？”提乌斯压低声音问道：“只是这动静，好像不太对劲啊。” “这是例行维护。”玄微子面无表情地说道：“行了，你们先去休息，莫耶萨会给你们安排房间的。” 泰罗问道：“老师你要去哪里吗？” “去找你妹妹，她还在负责照顾那些贫民。”玄微子说道：“但这事你们不要声张，我不想让所有人都知晓你妹妹的存在。” 泰罗重重点头：“我知道了。” …… 帕丽娜躺在朦胧云台上，浑身汗湿地喘息不止，她轻舔唇角，然后低头看向怀里，那是一个比自己矮了一头的白发少年，那张俊秀至极的脸蛋，略带冷淡的神情，让帕丽娜母性大发，一把将他紧紧抱住，不停搓揉摩挲起来。 “啊~好孩子、乖孩子，冷不冷？要不要姐姐给你买新衣服啊？”帕丽娜忍不住问道。 玄微子挣扎一下，从一对温热雪白的肉团间露出脸来：“玩够了没？” 帕丽娜露出饥渴的笑容，轻轻一捏玄微子的脸颊：“我就喜欢你这种瞧不起人的模样，偏偏还是小少年的外表。要是你出现在伦底纽姆城的街头，绝对会被那些贵妇拐走，囚禁在卧室里，没日没夜的玩弄压榨！” “有那么夸张吗？”玄微子心下嘀咕，帕丽娜昨天傍晚来到云海仙宫，看见身形外貌缩水后的自己，居然欲念更炽，两人在云上鏖战一夜未休。 情况确实就如化身所言，帕丽娜真是恨不得一口吞了自己。好在玄微子目前只是暂时不得动用法力，而成就半仙境界的肉身炉鼎，强旺生机非比寻常，就算身材缩水了，挥鞭御女的回春妙法反倒别有意趣。 而且拥有妖精血脉的传奇术士，确实是极佳的双修炉鼎，两人灵肉交缠之际，玄微子干脆将上辈子偶然见过的“乐空双运无上瑜伽密法”，传授给帕丽娜。 这一夜，我为明王，你为佛母；我有金刚杵，你有莲花宫；海底轮和合大定，顶上观双身极乐。 云天莲华绽，正是明妃授礼，如意宝杵入宫。 第349章 乐空双运 乐空双运无上瑜伽，看着名字就知道是佛家法门，属于密宗欢喜双身修持之法。 玄微子是道门修士，虽然也参详过佛家法门，但并不依其进境。这门“乐空双运无上瑜伽密法”，乃是借明妃女体双修，化欲乐为拙火，由海底轮沿中脉上升，渐次化拙火为灵热，最终贯通七轮，成菩提甘露降下，广开智慧、遍洒法华。 比较特殊的是，双修所用的明妃女体，并不一定是要真人。既可以是观想女体，也可以是咒术幻化，不过这些都需要一定基础或者旁人护法，倒是直接找女人最方便，只需要稍稍调教一番便可。 而更高一筹的，便是邀请有修为的女子充当空行母，共参乐空双运、和合大定，一同从欲界、色界上升至无色界，由此得证神炁妙合之境、醍醐灌顶之趣，未必要有形体交合的具体行为。 可以说，这“乐空双运无上瑜伽密法”若是运用得当，确实是涵养神炁、滋润炉鼎的妙法，也适合玄微子眼下恢复法力所用。 只是“运用得当”这话，本来就够稀松无力了。任何事情但凡有走向堕落腐朽的可能，则必定会走向堕落腐朽。高原雪山那些贼秃，以双身修持之名，行凌**役之实，可以说是将这门修法最恶劣的一面展现出来。 实际上以玄微子的权势地位，真要放开了大搞双修，随时能把常青城变成他的欲乐宫，多得是女子甘愿献身做他的明妃、空行母。 不过玄微子口味挑剔，庸脂俗粉那就算了，哪怕是珊多丽也是要被亲手调教到位，方有妙行之乐。 而帕丽娜作为传奇术士，虽然没有正宗修行，可身心魂魄也经历升华转化，尤其是妖精血脉带来的强旺生机，丝毫不输脱胎换骨圆满、成就半仙之体的玄微子。 何况论及御女之功，不是光靠身强体壮猛捣猛干，以小御大，可谓是别有意趣。 如意杵灵根深种，好似佛陀觉悟时，生出“震、吼、击、动、涌、起”六种震动，摇撼六识，灵台大放光明。搅动莲宫乳海，惹得波涛万丈。一次次抛上浪峰，如证无色妙定，自是法喜满溢，化作涓涓细流，普降甘霖。 …… “难怪艾丝梅朵说，等我见到你的本人就明白了。” 帕丽娜此刻浑身灵热、甘露披身，虽然一夜妙行，尚未完全得证那清静光明、超离欲乐的境界，但是意识无比空灵澄澈，居然获得免疫惑控心智的效果，而且天赋亲和也有所提高，感觉施法能力获得特殊加持，随手就能施展出极效超魔的法术。 “你眼下这种效果并不是恒定永久的，还需要反复锻炼。”玄微子被帕丽娜抱在怀里，俊秀少年与艳熟贵妇交缠的景象，可谓活色生香，足以让世上所有男人艳羡，恨不得自己就变成玄微子。 帕丽娜听到“反复锻炼”，食指大动，当即低头亲了玄微子一口：“这么小个人，还真是精力旺盛，比那些兽人还能干，弄得我浑身骨头都软了。” 玄微子也懒得挣扎，干脆就像个小孩子，枕在一对丰满上问道：“怎么？你还跟兽人混过？” “乱说什么？我才不会碰那些又脏又臭的家伙，高压的审美可是法赖家族的箴言，就算要寻欢作乐，也要讲究品位的。”帕丽娜解释说：“不过法赖家族之外的人，我可管不了。伦底纽姆城有很多非人种族的劳力奴工，其中就包括兽人和半兽人。也有一些贵族玩出格了，跟那些黑绿兽人搞在一块，估计是觉得那些家伙的玩意儿足够大吧。” “嫌人类的不够大，为什么不找配种公马？”玄微子干脆说道。 帕丽娜莫名一怔，说道：“看来你也知道啊？” 这回轮到玄微子愣住了：“真有人这么干？” “不光这样，还有专门提供这方面服务的驯兽师，马匹、猎犬、公猪……伦底纽姆城的贵妇们都玩过了。”帕丽娜脸上尽是不加掩饰的厌恶：“这些贵族，几代人下来就只懂得荒淫无度地追求快活了。” 玄微子问道：“这些女人的丈夫、父亲，难道就这样坐视不管？他们好歹算是贵族，不怕血统被玷污了？” “这帮家伙有什么资格说别人？他们搞女人早就搞出花了！”帕丽娜笑道：“伦底纽姆城的礼拜堂，主要是分属慈爱院的。你知道那里的圣职者最擅长治疗什么伤病吗？” “花柳病？”玄微子眼角跳动。 “没错！几百年下来，慈爱院培养了一大批擅长治疗性病和协助接生的修女，这方面你的常青商会估计都比不过！谁叫人家业务繁忙呢？”帕丽娜笑得花枝乱颤。 玄微子的脸被雪丘来回抽打，暗自说道：“掌握社会主要财富和资源的精英，一旦成规模的腐化堕落，那也注定没有太长远的未来了。” 然而这种腐化堕落，往往是很难避免的，一个群体规模变大，各种复杂利益和诉求必定随之萌生滋长，一个个小型利益共同体在内部聚结。久而久之，底层深感压力，欲求上升而不得；上层为了保留既有利益，又绝对不会放手松懈。 如同人体内部的病灶肿瘤，干扰气血流动，破坏了人体的自我调节能力。导致内部压力层层递增，最终不堪重负，彻底爆发开来，殒命祸国。 玄微子看到的不仅是大伦底纽姆帝国，也包括以常青城为核心发展的星辰教团与不凋金花会，眼下以的他权力地位，当然能够控制局面，只是伴随组织规模的扩大、利益关系的复杂化，很多事情也会渐渐脱离掌控。 玄微子枕在帕丽娜胸脯上沉思不语，没发现对方脸色绯红，双眸欲火跳动，神态痴迷。 帕丽娜尤为喜欢玄微子这种安静沉思的模样，强烈母性之中，还暗藏着一丝占有欲。她直接翻身将玄微子摁倒在云台上，坐起身子，撩起头发，撑着玄微子胸膛说道：“小弟弟，姐姐我好像还没学会，能不能再补习几次？” …… “我靠，有完没完？！” 玄微子化身一拨头发，整个清晨，新卡美洛城都在下朦胧小雨。只是这雨水似乎还带着咸湿味道，估计是潮湿海风吹来的雨水，并没有太多人在意。 不过作为化身，他当然清楚本尊的情况，只能喃喃自语：“真是要命，你把‘乐空双运无上瑜伽密法’教给这个妖女，搞不好真就是培养出一位摄欲天魔，你真以为自己是明王啊？” “你在说什么？”黑猫形态的罗莎莲趴在旁边板条箱上打哈欠，顺便拉伸一下身子。 “没什么。”玄微子此刻改变外貌，一副街头医师的模样，他避人耳目来到临时安置贫民的城外营地，悄无声息地对着一锅锅药水施法，时不时给药锅中的灵符充能。 如今新卡美洛城中，除了地势较高的北部富人区，其他地方也是一团糟。而且之前的战事，破坏了许多民居建筑，凭空造出一批无家可归的贫民，只得在城外临时搭建营地，安置贫民。 米妲自然也来到这城外营地照顾贫民、治疗伤病，不过仅凭她一个人肯定料理不过来，抄经院也派了多位圣职者，除了给民众治疗伤病，就是组织平民举行祈祷和礼拜。眼下不远处就能听见阵阵圣歌礼赞之声。 “我偷偷听过抄经院那帮家伙的礼拜仪式。”罗莎莲提醒道：“他们对大家说，是神圣之主听到虔诚信众的祈祷，于是降下神迹阻止灾难的发生，完全把你的功劳给抹去了。” “哦，然后呢？”玄微子拎着大勺舀匀汤药，说道：“别看当初那晚的战斗非常激烈，普通民众根本不清楚到底发生何事。奥秘之眼把陨石扔下来，如果不是威思顿爵士提醒，就算是俄格亲王麾下的高等法师也未必能及时察觉。 而我施法把陨石劈碎，那都是距离沿海几十哩外的事情，后续的冲击波跟海啸，还把许多人的家业毁于一旦，你觉得那些人会觉得是我拯救了他们吗？” 罗莎莲有些不忿：“难道你就这样任由抄经院的家伙胡说了？” 玄微子捏了捏罗莎莲的后颈：“对于大部分民众来说，哪怕公开说是我击碎陨石、瓦解天灾、拯救无数生命，他们没有直观的了解与见证，不可能相信我的说法。” “你可以用心灵异能嘛，直接传入他们的意识之中。”罗莎莲被捏得有些舒服。 “没必要，我也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浪费时间和精力。”玄微子摇头说：“而且把所有名声揽到身上，也不见得是好事。我在这件事情上，已经获得实际的好处，这些人想要贪占名声，也是为了传教事业，不妨让给他们。” 其实如果玄微子能够山隐清修，他确实不愿意在如今这种修为境界就到处显耀逞能的。哪怕玄微子在修道之人中，已经算是非常张扬了，可他也明白什么时候应该低调隐忍。 就如同祖天师，先在云锦山炼就龙虎大丹、后于阳平山得分形散影之功，有如化身五五的地仙境界，才开始在蜀地伐山破庙、治鬼斩邪。没有那境界水平，就算是弘道设教，也是凶危难测、累劫重重。 虽然玄微子眼下也能凭化身行走处事，但修为境界终究尚未恢复往日巅峰，过于张扬显露，徒惹注视、外树大敌，谈不上是什么好事。 另外，作为玄微子的学生，也未必是越高调越好。提乌斯和泰罗是在过去便早有担当，互保同盟内都知道他们是玄微子的学生，可米妲就未必了。 毕竟米妲作为极少数获得玄微子丹道真传的弟子，玄微子还是有保住这棵独苗的想法，眼下并不希望她过分张扬。米妲在贫民窟帮忙治疗伤病，倒也没有受到意外关注，或许贫民窟被世人有意无意地淡忘掉了。 “你自己都不在意，那我也懒得多问……啊，米妲回来了。”罗莎莲站起来晃晃尾巴。 就见米妲手里提着几个陶罐，身后跟着两个年轻小跟班，迈昂则像是苦力一样挑着几个大麻袋，里面都是刚换下的脏污伤布。 那对温特兄妹如今已经变成米妲的得力助手了，这让玄微子想起自己当初在火舞城罐头街，也是这样带着罗莎莲和沃夫救治伤病。有时候师父的行为作风，确实会给弟子带来很显著的影响，尤其是火舞城那段日子，对于米妲来说，应该是相当深刻了。 看着米妲给温特兄妹轻车熟路地安排活计，玄微子暗自感慨，就听见罗莎莲悄悄说道：“你看吧，就算你不在，米妲也能自己照顾好自己，而且做得不比你当初差。” “确实。”玄微子看得出来，如今米妲已经悄无声息地渡过了魔境劫。 而且米妲不用跟玄微子当初那样，丹道境界提升之后，还要自己艰难摸索前路，也无需冒险深入星界学习全新的心灵异能。玄微子早已将直至金丹大成的法诀，与心灵异能技艺，汇总为神念心印，一概传授给米妲。 只要突破相应境界，灵台自然有感，也算是修道之人特有的传法方式了。 见米妲在那边安排得差不多了，玄微子悄悄招呼她过来。 “老师。”米妲虽然在贫民营地中行走，却不见丝毫脏污，而且在她安排下，这处营地倒也算整洁条理。 “很好，看你这个样子，确实已经算出师了。”玄微子说道。 “出师？”米妲显然没明白这个词汇含义。 “在我门下，丹道渡过魔境劫便算出师，就是不用老师在旁照顾护法了。”玄微子说道：“但这不代表你以后就不用继续修炼了，魔境劫只是其中一重考验，往后还有更多更难的考验。” 米妲轻轻点头，她的眼神通透明澈，并没有因为玄微子的话语，而兴奋失态，这样的心性确实是修道种子。 “好了，修道进境，应该是庆祝才对，一味吓唬人可不行。”玄微子变戏法般取出一根乌木短杖，递给米妲：“丹道出师，要赐弟子法器，这就是我给你的，试试手吧。” 第350章 隐者无名 米妲接过三尺长的乌木短杖，颜色通体深紫，从外表上看，并不是完全修长笔直的，而是一节一节，就像是竹子寸寸延生，除了握柄部分，这乌木短杖总共分为九节，就像是经典的九节钢鞭，竖立起来又像一座细长高塔。 这乌木短杖看上去是木料，可分量却重似钢铁，触手冰凉又像是宝石晶质，总之米妲没辨识出到底是什么材质制作的。 见米妲眼神中流露困惑，玄微子解释说：“这是我在斑兽部族当年那处聚落旧址中发现的，那些沉埋在泥土腐殖深处的枯树古木，经过漫长岁月和自然能量的转化，孕育出这么一块非金非木亦非石的奇特材料，我用真火炼器之法提炼纯化，已经是法器之基。” 斑兽部族当年的聚居地，伴随族人迁居柴堆镇而废弃，后来被玄微子用于作为封印卡斯塔分身的坛靖。不过他在打造坛基、清理场地之时，发现当年斑兽部族安置图腾柱的地底祭坛下方，居然有不同寻常的物性聚结。 那时候玄微子正好刚刚炼成照影含光鉴，元神感应洞照天地山河。玄微子原本打算以此法镜堪舆地理，方便他完善星纲法坛、蕴生修道福地，没想到还能找到这么一块“天材地宝”。 被自然能量转化的古树木髓，像是被德鲁伊施展过“金刚木”的效果，又类似碳化乌木。总之材质非金非木非石，光是被玄微子最初挖出来的木髓，物性已是相当凝炼，不会被“塑木术”、“塑石术”、强酸锈蚀所破坏，几乎是天然形成的神器了。 不过玄微子隐约有一个猜想，那便是此物并非早先就有，否则当年一直呆在上面的图腾守护者图·冉迪，应该是有所察觉才对，浓郁聚结的自然能量，可能是受到某种催化，加速其天然凝炼的过程。 思来想去，原因很可能就是玄微子自己当初布设星纲法坛，需要触动古代巨人遗迹、解放大地脉动。瞬间被释放出来的大地脉动，充塞周围山川。而斑兽部族的聚居地中，自然能量原本汇集在地底的枯树古木间，进行着缓慢转化，得到瞬间增强，让木髓最终成型，这才能被玄微子发现。 而这也反过来证明一件事，当年图·冉迪为斑兽部族选定聚居地，也不是随意而作。肯定是察觉到地底枯树古木汇集了丰沛的自然能量，才选择在那里安置图腾柱。 至于这根乌木髓，玄微子当时没有急着将其炼制为法器。修道之人的随身法器，最讲究与自身修行契合，而不是多多益善、越强越好。 因为御器施法之时，身心神炁与法器相通，是给自己的身心魂魄外接了另一套运作模式。而且法器的这种特殊性，导致在同一时间只能御使一件法器，除非修炼至化身五五的境界，否则法器再多也不能左右开弓抡着耍。 从这点看来，修道之人炼制的法器与魔法物品各有利弊。法器贵在与身心相合，施展起来如臂使指，可是炼制法器对个人修为要求很高。 而魔法器具大多属于消耗品的范畴，制作方便，可哪怕是武器护甲上的附魔效果，也有缓慢耗散的现象。真是能够当成传家宝的魔法物品，制作起来注定要大耗财力。 至于说什么次等神器，普通施法者就别幻想了。 “炼器、御器的方法，我过去教过你，这里面也有详细讲解，你日后慢慢参详。”玄微子指尖轻点乌木短杖，激活内中隐藏的一道御神之念，说道：“因为你如今的修为，真火炼器还稍有不足，所以此器的武火提纯炼化杂芜、文火凝结天然物性，我已经帮你做完了。 往后以元神感应天地菁华、勾招内外五炁，繁复祭炼、次第渐进，最终达到与身心合一、变化如意，才是真正的法器。但是你别忘了，想要法器祭炼出更高深的妙用，首在于你自身的修为境界，在于身心调摄、神炁运用，并非舍本逐末去追求施法等级的高低。” 米妲认真地点点头，玄微子说道：“这根乌木节鞭本身分量也够重的，你也可以用来当成近战钝器，只是想用得好，恐怕需要惊人力气，必要之时，你可以施法给自己增加力量后挥鞭砸人。” 罗莎莲则在一旁插嘴说：“让米妲抡着这根棍子砸人？你干脆让她也变成铁魔像得了。” 玄微子笑着摇头说：“就好比说有一个敌人，他看见一只小黑猫，是会松懈还是谨慎？” 罗莎莲立马就明白过来了：“那肯定是松懈啊，我要是一直保持原样，敌人肯定保持戒备和警惕。哪怕是在丛林里捕猎，剑齿豹也要学会低调潜伏的，到处乱跑乱叫的，迟早饿死。” “所以说了，既然不是去做什么冲锋陷阵的将领，也不是身居高位、万众瞩目的名人，降低姿态、自处卑弱，在危急之时现出真本事，才能让敌人猝不及防，这才是以弱胜强的精义。”玄微子指点说： “要是扛着巨剑重锤、身穿精金板甲闲逛，或者一身昂贵道具、灵光闪烁地穿街过巷，谁都知道你的能耐本事，反而能有针对地下手。只有退到别人不在意的位置上，敌人才不清楚你的弱点，而你则可以反过来思考，专注于敌人的薄弱处，进行致命打击。” 米妲在那里若有所思地点头，罗莎莲质疑道：“人家小米妲专注于治病救人，你却老是教她打打杀杀的事。” “我讲的东西，也不光是用在打打杀杀。”玄微子说道：“我赐米妲法器，是教她御劫保身、夷养修真。哪怕是治病救人，如果不知具体病灶和发病机理，硬砸一堆药物和法术，既浪费资源，也是祸及病患。如果可以对症下药，自然事半功倍。 更甚者，治理社会和国家也是一样，身居高位者，被繁杂信息和利益关系遮蔽，统治权力未必能有效干预社会的不良运作，甚至一纸政令下到基层，变成官吏大肆盘剥的理由。” “喵喵喵！又扯这些了！”罗莎莲甩着尾巴：“不提那些深奥的，就说平日，普通人倒是不会被关注了，可真要爆发战斗，普通人也没办法自保啊。” “米妲是普通人吗？”玄微子笑着说道：“我教给米妲的，是隐修之道。所谓‘隐修’，不是简单让人躲进杳无人迹的深山老林。山中小隐不过是为了借助外界清静，以便内观身心。 一个世俗之人去到深山老林里躲着，不舍世俗之心，那仍是世俗之人。只有境界不凡之人，藏身凡俗间，这才叫‘隐’，也叫作‘和光同尘’。凡夫俗子没资格谈和光同尘，因为他们本来就是尘。” 罗莎莲则略带讥讽地说道：“那你呢？要说高调张扬，可没几个人比得过你，你这也算隐修？” “确实不算。”玄微子心下暗叹，太上之教玄妙高深，他两世修行也不敢狂言参悟透彻，而且他的心性作风也实在跟隐修之辈搭不上边。 “隐修也分不同层次。”玄微子干脆借此机会跟米妲与罗莎莲传授起来：“所谓‘小隐隐于山、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其实是渐次递进，不是说一上来置身万人瞩目的统治阶层，就能够做到‘大隐’的。 小隐是清静内观，中隐是应物变化，大隐是随方设教。小隐重点不在入山，而在于少私寡欲、舍事弃虑，要是琐事缠身、沉湎欲河，那确实很难清修入门。 而当小隐清修有成，要想再有精进，一味孤寂遁隐是不够的，要迈入世俗之中，在应物待事间，验证修为、积累功行。但这个过程也有凶险，可能会被各种经历际遇牵动心魔妄念，稍有不慎沉沦其中。” 米妲问道：“如果真的出现问题，那该怎么办？” “退回去，重新小隐。”玄微子答道：“隐修之道，并不是单向的，中隐不成则回归小隐，继续用功修炼。” “那‘大隐’呢？”米妲又问。 玄微子笑道：“野兽在地上跑，我可以用陷阱去捕猎；鱼虾在水里游，我可以用丝线去垂钓；禽鸟在天空飞，我可以用弓箭去射击。而大隐之人，就像龙一样御风驾云、渺远难测，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不可捉摸。乘时制宜、顺势阐化，是为帝王师。” 米妲闻听此言，沉默良久。倒是罗莎莲开口破坏气氛：“龙？我听说是龙靠两条翅膀飞起来的，御风驾云是什么法术效果吗？” 玄微子无奈一愣，太上犹龙之赞，换了另一个世界难免引起歧义，他只得应付道：“咳！比喻、这是比喻……总之大隐之人的重点在于能顺应时势、因势利导，最终让社会朝着良性方向发展。大隐之人未必是作为统治者，但他清楚统治集团内纷繁复杂的利益关系，同时让统治集团发挥正面作用。所以也叫做‘帝王师’。 至于是不是真要做君主的老师，那也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嘛！要是撞见恣意任性、自大专横的君主，躲还来不及呢，赶紧退回去小隐，或者去世俗平凡中寻找有潜质、有气数的人群，进行辅导教育……嗯？这么看来，那位大德鲁伊摩根默林，也勉强算是帝王师？” 罗莎莲的猫脸蛋上也露出笑意：“那你这位‘心灵公爵’看重了谁啊？你那么多学生，有打算让谁成为一国君主吗？” “我自己都权势在握了，走的根本就不是隐修之道。”玄微子摇头直言。 “那你说这个干嘛？”罗莎莲舔舔爪子：“反正像我这样的，小隐就够了，你们人类社会真是破事一堆。” 玄微子笑道：“如果只有小隐，做个守尸鬼或许可以，但要追求脱胎换骨、长生久视的玄玄大道，还是要在世间磨砺印证。对于修道之人而言，小隐中隐其实已涵盖个人独私修炼，大隐则是更高的追求了，不指望谁都能行。” 这也是为何玄微子会带上罗莎莲，这可不光是给米妲找个保镖，作为拥有高等灵智的魔法兽，就算后来在常青城生活修炼，但终究算是小隐清修，还是要出入世间好好体会的。米妲倒是进境不少，或许人类复杂的社会性，反而成为某种优势。 “老师您是希望我走上隐修之道吗？”米妲问道。 “你已经走上了。”玄微子笑道。 有些话玄微子没有立刻明说，米妲的悟性超凡、心性宁淡，偏偏又能脚踏实地用功勤修。不像不凋金花会的心灵武士，一个个都盼着尽快能修炼出什么奇能异术，希望转眼间能力暴增。本来打算以方技引人亲近道法，谁料绝大多数人就是在门前徘徊，将精深义理视作敝履。 十年了，练出高明本事的心灵武士也有几个，可是丹道入门上手者寥寥无几，这点连玄微子也改变不了。 当然，这可能跟时间太短暂有关，道法修行本就不是朝夕之功，玄微子广传道法也是希望从更大范围网罗人才，只是随之而来的，便是难以进行深入细致的点拨传授。 道法修炼这种事，正常就是要师父尊长在旁观察，时时点拨调教，以免出偏入歧。一名师父真正能够悉心传授的弟子，本来就不会多。 丹道所谓魔境劫出师，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弟子身心状态发生了质的转变，法力渐增、火候自知，达到这个阶段起码能够清楚自己身心到底如何，不用师父尊长一直在旁盯着了。 虽说这个世界不用修炼道法就能掌握各种奇能异术，但玄微子还是把出师赐器的做法保留下来。 “我明白了。”米妲捧着乌木节鞭，问道：“老师，这件法器有名字吗？” “九节如塔，如丹成九转、次第精进。”玄微子说道：“就叫‘九转修真塔’，寓意修道之梯航、悟真之明灯。以后说不定还要指望你来替我矫正那些旁门伪法频出的后人。” 米妲闻言有些担忧：“老师，您是担心星辰教团和不凋金花……” 玄微子叹息道：“有些事，哪怕我修为再高，也未必能扭转形势，现在我尚且能控制局面，但未来如何，我也说不准啊。” 第351章 一脉传承 作为玄微子自省反思的化身，他不光留意本尊的修行，也包括玄微子自己留下的传承。 玄微子上辈子手段狠辣得多，那时候他根本不是自立门户，而是直接杀人灭门、强占道场，并且以广传道法、来者不拒的名义，收揽了好一批人手徒众，一时大势尽在掌握。 可如今看来，当时玄微子手下那些追随者，大体都是些修为浅薄、趋炎附势的乌合之众，估计玄微子一死，这些人就如树倒猢狲散，也谈不上半点道法传承。 其实就算玄微子穿越之后，性情作风也没有太大转变，柴堆镇的扩张，也几乎是建立在杀人灭族的基础上。不过最后是将斑兽部族内化为星辰教团，更是将珊多丽调教成自己的女人。 如果玄微子想要自己的道法传承在这个世界长久延续下去，就不能一直保持过去的做法。 尤其是见识到翠绿之环的覆灭、神圣之主教会的衰落、奥秘之眼的分裂，玄微子知道，就算是得授真道妙法，任何组织形式都不可避免要应对内外各种危机。 面对外部危机，可以通过内部的建设和整合，以及对形式判断、纵横捭阖来控制局面。翠绿之环过去虽然广泛存在于帝国本土的乡野村落，可是缺乏对广泛基层的整合手段，空有影响力，却没有高效的动员能力。结果翠绿之环的核心人手遭遇挫败，组织顷刻瓦解，帝国本土的乡野社会也被富贵者任意鱼肉。 而人们面对外部压力，或许还能团结对抗。可是内部的分化与衰败，就是彻底毁坏根基了，破坏到了一定程度，面对外部压力的抵抗能力也随之下降。如同一个身衰体弱之人，风寒感冒都能把人折腾到死。 眼下常青城各方的利益还在不断扩张，人员能力都在提升，还没有太明显的利益对抗，然而这种扩张和增长真是永无止境的吗？甚至只要增长速度慢下来，利益分配的问题立刻就会如海潮倒灌。 大家一起赚钱的时候，还能相安无事、坐而论道。可一旦财路和前途缩紧，同门弟子都能彼此视若仇寇，兄弟姐妹一样会恨不得咬死对方。 如果玄微子身边只有三五个弟子，过的也是清苦山居隐修日子，那也掀不起大风浪。但只要教门传人变多，与世俗利益牵涉渐广，那内部利益问题，注定会反攻倒算，将原本专注身心修炼的内核掩盖，剩下一堆为了各自派系利益的矫饰与争执。 真到了那个时候，搞不好还会把玄微子的教导奉为不可忤逆的绝对真理，传人弟子们彼此各执一词、相互攻讦，把道法修炼全都抛在脑后。 而既得利益者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将不可避免地垄断道法传承，随之而来便是垄断暴力、知识与利益的获取，成为新一批的贵族门阀。 如今的法师便是在很大程度垄断了暴力、知识与利益的获取。中等法师在小城镇就是一方豪绅，高等法师的权威堪比王公贵族，传奇法师横镇一国，而像“虹彩城主”拿撒吕依那般，干脆就是以列国各族为棋子，做得都是亡国灭族的买卖。 道法教人如何与世界相处，随方设教，是要让社会朝着良性的方向发展，不是简单地维持教门延续。而为了道法有效传承，不能简单放任内部的衰败。 玄微子传授给米妲的丹道，旨在调摄身心、以契天地，要领会身心与天地自然如何维持联系与转化，反过来以天地自然之力来调摄自我。 更进一步，认识到自我身心、社会环境、天地自然三者间的联系与转化，不被表面的情绪宣泄、舆论氛围所蒙蔽，能够洞彻深刻的利益关系和运作结构，从而如庖丁解牛般对社会运作进行解析，这才是大隐帝王师的潜质。 玄微子之所以这样教导米妲，其实就是希望她在未来能够对偏离正轨的星辰教团和不凋金花会进行导正。 而且玄微子教导给米妲的隐修之道，也是为了留下一脉传承。比起星辰教团和不凋金花会的广传滥收，米妲的隐修传承舍弃了大开方便之门的路数，只专注于身心修炼。而玄微子传授给米妲的，也是在这个世界经过完善改良的丹道法诀。 何况隐修之道对心性悟性要求极高，世上绝大多数人没有深刻经历、不知内观返照，往往是欲念繁杂、心思不定的。像米妲这样有着灵能天赋，还心性宁淡、举止踏实的，实在少之又少。 玄微子随后给米妲讲解一下“九转修真塔”的特点，这根乌木髓被他炼化成竹节鞭的外形，但本身还没有具体的妙用。 与照影含光鉴以高纯度深晶为原料、天然亲和心灵异能不同，乌木髓被自然能量以漫长岁月转化，其实更适合用于引导自然法术。要是拿去给珊多丽，经过祭炼之后，估计比通玄神杖还要高明。 不过这也是玄微子给米妲的指引，因为丹道并不完全等同于心灵异能，只是说修炼丹道、调摄身心的某些阶段，相对应地会呈现出心灵异能。 而玄微子在渡过真空劫后，就发现自己的施法能力并不完全受限于心灵异能了。在参考过“无尽复仇风暴”后，玄微子对脱胎换骨别有领会。 脱胎换骨、婴儿现形，丹道境界至此，好似灵根深植于广漠天地，神炁开阖交感、内息法力循行，神识感应解开了过往束缚，获得极大的自由，无需刻意施展，一切自发俱足，如同婴儿生长发育过程中，天然掌握的本能。 而九真玄光的奥妙便在于此，婴儿是纯净且没有杂念的，好似超然独立的存在，以一种无差别的方式看待世界，去体验世界给他带来的影响，以此适应外部环境，呈现出身心的无量变化潜力。 就好比同样是婴儿，出生在江南水乡、书香门第，自然容易培养出文质彬彬的书生；如果出生在荒漠边塞、将门虎种，那估计会长得五大三粗、膂力惊人。 这除了是外部环境的影响，也包括婴儿那种心念白净、应物而变的造化功德。这是深藏于生命本源的潜力，唯有元神元炁逆反至先天发端处，方可把握。 丹道修炼讲究返本归元，便体现在此。想要长生久视，就需要拥有婴儿那样的纯粹白净、应物变化之功。而且婴儿的特点就在于柔弱却生机旺盛，一生发育最快的阶段，也是在婴儿时期。 玄微子将“无尽复仇风暴”转化为云海仙宫、风暴宫殿，其实也相当于让这团蕴藏无量变化的风暴脱胎换骨。在让生命呈现无量变化潜力这一点，德鲁伊法术确实别具精妙，非是灵能、奥术所能比。 玄微子自己是先行者，所以必须要亲自体验转变为德鲁伊后的身心变化，而传授给米妲的时候，就可以去芜存菁、保留主干。 由乌木髓炼制而成的“九转修真塔”便是指引，这根鞭子内蕴层次极高的自然能量，也一如自然界那无量变化、生死轮回。 乌木髓本身是死物，是枯树古木的残余，却又经历沉埋和转化，具备了萌发生机、无量变化的潜力。 只是这种潜力蕴藏在极深处，一般的自然法术很难调动乌木髓的潜力，反倒是以心灵异能深入探查，或许可以接触到，而这就是玄微子传授丹道所擅长的了。 “你在祭炼的时候，注意把握火候的进退运用。”玄微子对米妲说道：“乌木髓本身没有特别显著的元素或领域倾向，所以你不用把它当成木头，刻意朝着植物领域研究。” 米妲捧着这根乌木髓，问道：“老师，我能够将灵符固化在其中吗？” 玄微子双眼一亮，点头道：“可以，不过我不会帮你，这件事你自己看着办。” 听到米妲的话语，玄微子心下暗赞不已，米妲这个想法确实是祭炼九转修真塔的好方法，将灵符绘制在法器上，向内勾招乌木髓的自然能量，使其按照灵符的形式运作起来，不仅能够渐渐祭炼出法器妙用，而且可以不断添加灵符，让法器获得更多妙用变化。 而灵符作为心灵异能的一种改良延伸，本就是需要星光体绘制，与米妲身心神炁一体，灵符勾招乌木髓的自然能量、发动内在潜力，也能够让米妲有所感应，正适合指引她未来脱胎换骨的修炼。 所以说，一个悟性好的弟子，本身对道法传承有极大作用，能够在师父尊长的传授外，自主做出改良和优化，这才不负“传承”的真意，而不是一味因循守旧。 米妲的创意也给玄微子启发，如果把灵符应用在那颗风暴巨人头骨上，能够有效降低感知信息的强烈反馈吗？或者说，通过灵符继续强化风暴巨人的施法能力？ 思来想去，玄微子确实有了一些想法，正好温特兄妹来找米妲，玄微子让她自己去忙，他则是在一处无人帐篷下坐着，摸出那颗头骨来参详一番。 “哟，奥兰索医师，没想到你居然躲在这里。” 此时就见一名麻袍老人，手扶枣红色的笔直长杖，光赤双脚来到玄微子面前不远。要知道玄微子此刻外貌已经变化成不起眼的路人，就是要避人耳目，没想到这位麻袍老人还是准确地找到自己了，而且跟本尊预料一样。 玄微子倒也干脆，指着旁边推起来的板条箱：“请坐……阁下这回来找我，又有什么事情吗？” 麻袍老人一如既往地平易近人，笑容和蔼：“这个嘛，我原本是想找你本人的。可是天上的风暴宫殿一直不让外人进入，今天好不容易‘开花’了，结果你却……奥兰索医师真是好身体啊，到现在还没停下来。” 玄微子也有些无语，本尊跟帕丽娜在天上交欢就算了，偏偏两人生机与云海仙宫共鸣，降下妙行甘露。知道情况的人估计此刻都尴尬非常。 “阁下有什么话，跟我说就好，也是一样的。”玄微子将巨人头骨收起。 “首先，我要向你道谢。”麻袍老人态度端正：“当初如果没有你主动出手，新卡美洛城、帝国行省，乃至于新大陆东海岸，估计上百万人都要遭受灭顶之灾。” 玄微子没有回应，麻袍老人继续说：“其实当时听到陨石坠落的情况，我已经准备好以身殉教，可即便如此，我也没有把握能够彻底击碎陨石。” “术业有专攻，对付邪恶怪物，阁下是教会的利刃。”玄微子说道：“而天地间的无情灾祸，就要用同样无情的力量去抗衡。” “无情的力量吗？”麻袍老人感慨道：“如果不是对生命怀有无私的大爱，奥兰索医师又为什么会在天灾降临的当下，选择挺身而出呢？” 玄微子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口中所谓“无情的力量”，其实是指天地自然的伟力。毕竟斩星一剑靠得就是“无尽复仇风暴”与浮空山峰的大地脉动，还有被“凋零法珠”完全融合提炼的纯粹魔力。 调动引导这么庞大的能量，比施展帝一威武法相还要难。玄微子本尊需要凝神还虚、端拱冥心，以证物我双泯、有无双遣的玄玄真旨，这样才能凭一人之力撬动天地造化之功。 从道法层面来说，的确需要领悟“大道无情，运行日月”的身心境界，才能做到这一点。 只不过麻袍老人似乎误解了玄微子所说的“无情”，但他也懒得详细解释了，就让对方误解吧。 “无私大爱……阁下真是过奖了，我当时其实是担心，万一俄格亲王死得太早，我们互保同盟就缺乏一个可以牵制帝国与奥秘之眼的势力了。”玄微子说道：“想来我这种充满功利想法、只懂得放纵欲望享受的人，确实不值得别人的赞扬，搞不好还会将别人引入歧途，不好、不好呀！” 麻袍老人脸上露出笑意，稍作沉思，将笔直长杖一横，递到玄微子面前：“这事好办，只要奥兰索医师继承‘宣教之矛’，神圣之主教会上下将齐心追随！” 第352章 入圣 看到麻袍老人将“宣教之矛”递来，玄微子没有抬手去接，而是端坐沉默片刻，直到气氛有些僵硬，他见麻袍老人不依不饶的态度，只好问道： “阁下，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说了啊，只要你继承‘宣教之矛’，教会上下都会追随你。”麻袍老人说道。 玄微子摇头摆手：“阁下的提议，真是匪夷所思。而且继承‘宣教之矛’是什么意思？是继承贵教地上圣人的头衔，还是这一件教会神器？” “都是。”麻袍老人看着笔直长杖，没见他有任何动作，杖上金光流转，显露出一柄风格略显古旧的叶刃长矛。这回倒是没有先前大战那样金光大作、耀眼夺目，似乎这就是高等神器“宣教之矛”的本来外形。 玄微子察觉到麻袍老人身上流露出微弱的神迹波动，再度确认这件高等神器只能依靠神迹发动。不过顶着木瘤的长杖形态，应该是额外施加的封印，同样需要神迹力量来解封。 麻袍老人说道：“这件神器原本就是一柄普通的长矛，伴随那位地上圣人平定了死灵之灾，最终得到吾主的祝福而变成神器，本身因那位地上圣人而得名。” “哦？就这样吗？还有没有更多细节？”玄微子问道。 麻袍老人笑道：“奥兰索医师是想知道这柄普通长矛，究竟是如何转变成高等神器吗？到底耗费了多少祭品、进行了多少仪式、又有怎样的具体操作流程？对不对？” 玄微子微笑沉默，麻袍老人感叹道：“真的没有，当初宣教院圣人之所以会获得‘宣教之矛’这个头衔，就是因为他在死灵之灾中，多次率领武装教卫救护平民，面对如潮水般袭来的行尸，他总是亲自负责断后。他本人的长剑其实在早期战事中就失落了，这柄长矛不过是他仓促间从死尸堆中拔出来，转眼投入战事中。 为了对抗死灵之灾造成的不死生物，普通的刀剑威力不足，战场前线的圣职者们当然会施展如‘祝福武器’、‘驱散死灵’、‘圣剑术’等神迹。或许就是因此，久而久之，让这柄普通长矛得以升华。” 玄微子也考虑过这种可能，这其实就相当于粗浅的祭炼之法，一遍遍地给器物附加魔法效果。可是这种做法事倍功半，而且普通武器的材质，未必能够承受强大神迹的反复加持。加上处在死灵之灾那种日子，地上圣人要频繁面对各种恶战，一柄普通长矛能堪大用吗？ 不过嘛，话也不好说尽，地上圣人作为教会的传奇强者，能耐自然也是极高的。而且单论战力，玄微子见识过这位麻袍老人三下五除二就打败了那位光头大法师，还把对方的灵魂扯进传说中的天国之门。倘若换作玄微子，没有天地之力协助，也没那么轻易打败传奇法师。 考虑到星界半巨人曾言，神圣之主的信众由于信仰被锚定在灵界之中，陷入某种特殊状态。如果说信众灵魂汇聚的地方，就是神圣之主的天国，那或许“宣教之矛”这件高等神器，就相当于是打开天国之门的钥匙。 玄微子对教会神迹颇感兴趣，但他没打算皈依神圣之主。抄经院确实有做出改革的意愿和行为，也有献身的意愿，不过在玄微子看来，他们仍然找不到具体方向，也就是仗着帝国范围内普遍存在的信众勉力延续。 如果哪一天教会跟帝国或奥秘之眼有足够大的利益冲突，他们是否会步翠绿之环的后尘？ “阁下说笑了。”玄微子婉拒道：“继承‘宣教之矛’这种事，找我一个异教徒，恐怕是对贵教信仰的亵渎吧？而且我是一名心灵术士，除了在灵能上小有成就，别的施法体系我也学不来。” 麻袍老人垂下手臂，将长矛横在自己膝盖上，说道：“院首大人应该跟你提过‘神圣洗礼’的事情吧？” 玄微子没说话，算是默认，麻袍老人轻敲着长矛：“其实进行‘神圣洗礼’这种仪式，除了众多教会人员参与协助，还必须要有圣遗物为媒介。神圣之主教会历经千年岁月，圣遗物也有不少，不过要让奥兰索医师你经历仪式之后，成为地上圣人，就必须要用‘宣教之矛’。” “哎呀，竟是如此圣洁与超凡的仪式，那肯定需要肉体与灵魂都保持纯洁之人方可参与了。”玄微子一脸惊叹地说道。 “奥兰索医师，我没有在开玩笑。”麻袍老人微微叹气：“你或许是担心，继承‘宣教之矛’会对你带来额外的束缚，其实不必顾虑。神圣之主教会千年以来并非一成不变，而我们眼下正需要一位可以带领教众改革的领袖。” 玄微子说道：“这话可真够直白的。” “我觉得没必要绕来绕去。”麻袍老人说道：“或许奥兰索医师已经清楚，经历不久前的战事，新大陆主教们要求抄经院恢复你地上圣人的头衔……” “别别别，可千万别恢复！”玄微子赶紧打断：“我觉得现在就挺好的，你们直接说是神圣之主降下神迹、阻挡天灾降临，毕竟神圣之主威光照耀世界所有角落嘛，反正也没有几个人亲眼看见是我出手。” 麻袍老人神色平常地问道：“奥兰索医师，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出手恰恰表现了吾主对世人的护佑。” 玄微子脸色笑容变幻，真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该发笑，最后只得无奈道：“如果我当初没有出手呢？” “没有当初，奥兰索医师你就是出手拯救了无数生命，而这正是吾主不可揣测的神威。”麻袍老人忽露笑容：“毕竟吾主威光照耀世界所有角落。” 玄微子忽然明白为啥法师们都管教会的人叫神棍了，这种不管现实情形如何，直接以最浅白的方式，捧出“将一切荣耀尽归吾主”的理由，确实令人不爽。反正在教会的话语体系中，怎么说都是他们正确，根本没法反驳。 当然了，不爽也有不爽的好处。 “哼！既然这样，那阁下为何不多向你们的神圣之主祈祷，请祂给你们教会赐予一位地上圣人呢？”玄微子干脆趁机翻脸：“还有，以阁下的能耐，为什么还要来找我来继承‘宣教之矛’的头衔？你不就是‘宣教之矛’吗？！” “我不是当年那位地上圣人。”麻袍老人不再隐瞒：“想必奥兰索医师也发现了，我只是这件神器所孕育诞生的智慧生命。” “天国神使？”玄微子眉尖微挑：“传说贵教能够召唤天国中的神使，只是像阁下这样，能够一直行走在现实的，还真是闻所未闻。” 通过法术召唤而来的生物，都是有时间限制的，除非是打造“异界誓缚”魔法阵，并且还要用各种手段控制召唤物。而且就算是被束缚在主物质位面的召唤物，也是会被敌人的“驱逐术”赶回原属位面。 更主要的问题是，大多数施展咒法召唤的法师，并不能确定被召唤而来的生物到底是怎样的心理状态。如果是尝试联系未经过深度侦测研究的位面，有可能召唤出无法交流、暴戾凶残的邪魔，稍有机会就要反噬召唤者，那可就玩脱了。 哪怕是被公认为最安全的召唤元素，其实也多少有风险的，除非制作专门的印记道具，确保每次召唤的都是特定对象，或者达成长久的契约合作。 不过相比起召唤物，法师们还是喜欢更听话的魔像或构装体，有时候召唤而来的生物，被束缚之后就是被用于制作魔像或构装体的动力核心，事先还要抹灭其记忆与主观意志。 至于神圣之主教会，虽然也有召唤天国神使降临的事迹，但历史上出现次数不多。并且天国神使不是靠一道法术就能召唤而来的，必须要众多圣职者与信众的虔诚祈祷，才能得到回应。 而天国神使好在不会反噬信众，祂们一旦现身，会为了善良与正义的事业，奋不顾身地向邪恶敌人发动攻击。可是天国神使完成任务，一样是会消失的，不可能永久停留在主物质位面，因此麻袍老人就显得极为特殊了。 “召唤？这么说也不太对吧。”麻袍老人说道：“当年宣教院圣人斩杀米柯西后，蒙主感召，圣人之血滴落在长矛之上，成为我诞生的契机。” 玄微子听到这个说法，立刻想起“化生”之说。古来不少神真地祇、灵禽瑞兽，并非牡牝孕育，而是天地造化所生。它们与生俱来便非凡类可比，甚至它们的存在，就是天地造化的某种具体表现，只是这样的例证少之又少。 来到这个世界后，除了人类之外还有别的智慧物种，也有各类不可思议的生物，化生已经不稀奇了。因为“化生”就是整个世界的生命无量变化潜质的具体表现。 如果硬要按上辈子的经验，天空歌者的出现倒也可以算是化生。而这位麻袍老人则是因为当年宣教院圣人的血液，化生于世。 麻袍老人作为特殊的天国神使，能够像人类一样行走于世，而且哪怕肉体被拿撒吕依几次重伤，仍然可以恢复如初，颇有“聚则成形、散则为炁”的妙处。可以说，他的存在就是纯粹的神迹。 不得不说，玄微子确实对这位现世神迹很感兴趣。无论是神器通灵化生，还是形炁聚散之功，都牵涉到地仙境界的修炼。 要是自己流露出好奇之心，这位麻袍老人肯定得寸进尺，理由玄微子都猜到了——只要他“奥兰索医师”皈依神圣之主、继承“宣教之矛”，接受“神圣洗礼”成为教会的地上圣人，那么教会的神迹魔法，将全面向他开放，任意参详。 可惜啊，玄微子注定不会皈依神圣之主，“神圣洗礼”这种仪式，应该是依靠神迹力量，转变玄微子的身心魂魄，强行将他变成一位传奇圣职者。 玄微子修成的九真玄光也讲究转变身心魂魄，能够让他自己从心灵术士变成德鲁伊，但这是基于自我神炁的运用。真要靠外力扭转改变，我还是我吗？玄微子并不愿意冒险一试。 而且修为到了玄微子如今境界，已经隐约能看到前路方向，远不是穿越之初一头雾水的情况，对于教会神迹没有太迫切的研究需要。 更何况现在玄微子事情还不够多吗？要是再往教会插一脚，尘俗牵累真就过于繁重了，就算有化身帮忙干活，也没必要所有事情都插手。化身五五是将自我心境层层剖析透彻，以求一生历证圆满，不是让修道之人斩出一堆化身，满世界当打工人的！ “教会有阁下辅佐，何必要另外找人？”玄微子摇头说道：“而且贵教人才辈出，之前那位虔心祈者不就挺厉害的？” “他死了。”麻袍老人说道：“抄经院在清理战场的时候，找到卓穆的残尸。” “节哀。”玄微子微微躬身。 “算了！我的口才确实不行。”麻袍老人站起身来，颇为感慨地说道：“可惜抄经院又没有女人送给你奥兰索医师。” 听到对方的挖苦，玄微子直言说：“抄经院的好意我心领了。” “那关于新大陆主教们的态度……”麻袍老人问道。 玄微子回答说：“我会找艾比利特主教他们，公开声明，让他们不再以地上圣人头衔一事寻衅。而贵教的布道传教，我可以视而不见。” “那好，这样倒也干脆。”麻袍老人说道：“希望这样没有破坏彼此的友谊。” “当然没有。”玄微子明白，抄经院从此往后，估计会忠实地站在俄格亲王那边了。而麻袍老人似乎不希望抄经院完全倒向任意一方，想要通过拉拢玄微子，让教会抄经院可以自主选择未来改变的道路和方向，而不必依附于俄格亲王。 “对了，我还有最后一件事请教。”玄微子忽然想起，连忙问道：“阁下这么强大的实力，为何如今才出手呢？帝国早年对教会的分化，阁下为何不现身干预？” 麻袍老人说：“我可没说过我在几百年前就诞生了。” 玄微子眉头一皱：“哦？冒昧请问，阁下是什么时候诞生的？” 麻袍老人想了想，回答说：“大概是十年前，圣人之血受到一丝莫名的触动，我就出现了。” 第353章 无声的风暴 “十年前？你这是招惹了多少东西啊？” 九转灵台妙境中，玄微子化身摇头感叹道：“卡斯塔就算了，人家好歹跟古代巨人沾亲带故。可‘宣教之矛’是教会神器，这又是哪儿跟哪儿？” 就见玄微子本尊凭空书符，若有所思地停下动作，说道：“还记得神圣之主教会是在哪里发源的吗？” 化身皱眉说：“在艾斯卓王国，据说是被称为‘受启者’的先知带领最早一批教众，逃出艾斯卓王国，让神圣之主的信仰从东向西传遍整个嘉拉德大陆……可就算教会的起源跟半巨人有关联，他们所掌握的神迹，跟心灵异能也不是一码事啊。” “那柄宣教之矛，恐怕并不是靠神迹之力反复加持而转变的，而是宣教院圣人发大愿、降神迹，所有力量聚焦在长矛之上。搞不好那位宣教院圣人原本并非地上圣人，而是在与不死生物交战中，忽然提升至传奇级别，手中普通长矛也乘愿而化。可以说，这就是真正的神迹。”玄微子本尊说道：“我要是没看错，这件高等神器几乎能与仙家法宝相提并论，是物性凝炼到极致的超凡之物。” “仙家法宝……巨人遗迹背后，似乎也是一件仙家法宝？”化身问道。 玄微子本尊表情略显凝重：“炼天地为大器，混六合于掌中，这些年我也曾几次试探感应那座巨人遗迹，加上从天空歌者、卡斯塔了解到的情况，古代巨人进行的‘上升阶梯’仪式，恐怕要动摇并不止是主物质位面的规则。” 化身省悟道：“这就对了，比如至高妖精栖身的暮光王廷，就是受到‘上升阶梯’的影响，从而使得他们无法来到主物质位面。” “那是否能够推测，‘上升阶梯’改变了主物质位面与不同位面空间的交互方式，而神圣之主教会所向往的天国，其实也是这些位面空间之一？”玄微子说道：“而古代巨人遗迹作为‘上升阶梯’在现实的节点或接口，任何触动或启用遗迹的行为，都会藉由‘上升阶梯’传导至相关联的各个位面空间？” “你这个猜想真够大胆的，不过也勉强能够解释。”化身敲着额头说：“半巨人在古代巨人的各种实验和仪式中，都或多或少有插手痕迹，可见他们本就同气连枝，并不是现代历史学者推测那样，为了回避巨龙与巨人之间战争，躲进灵能屏障里建立艾斯卓王国。” 玄微子面露冷笑：“古代巨人几乎灭绝殆尽，卡斯塔需要给自己混血降格，以此避免被‘上升阶梯’波及，席邓斯束缚的火焰巨人仅存上半躯体，生不如死。龙族虽有龙脉生物留存世间，但当代真龙也是硕果仅存。而艾斯卓王国的半巨人却还在星界中游荡，到底谁才是那场古代战争的胜利者？” “等等，你该不会是想说，半巨人其实是算计了古代巨人，在战争中协助完成‘上升阶梯’仪式，可最终受益者却是这帮半巨人？”化身问道。 “这样也能大概解释卡斯塔的恨意。”玄微子说道：“他认定半巨人欺骗了古代巨人，整个‘上升阶梯’就是一场骗局。不过我猜测，以古代巨人的智慧，不可能轻易上当受骗，‘上升阶梯’本身的设想起码是经过小规模试验，并且成果得到认可，否则不会大规模铺开。” “试验？莫非这就是天空歌者的来历？”化身问道。 玄微子说道：“汇聚山川精粹、孕生一方地祇。如果将这个办法扩展到整个主物质位面呢？” 化身不禁点头道：“难怪……这的确是回归创世泰坦的方法，而且会同时对有形物质与无形规律造成深远影响。” 玄微子继续说：“对于古代巨人来说，‘上升阶梯’或许只完成了一半，将几乎所有古代巨人卷入、牵动各个位面空间之后，应该还有另一半进程。而半巨人就是在这里施加了影响，令参与仪式的古代巨人陷入永恒的静锢，变成隐藏于遗迹背后、那个类似仙家法宝的概念物。” “偏偏半巨人又躲到艾斯卓王国里，升起灵能屏障，谁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化身叹息道：“至于后世对艾斯卓王国的研究，顶多是靠支离破碎的记载中摸索，就算是用上高明的预言法术，估计都会被扰乱。” “如今艾斯卓王国的遗址，只剩下一片高原荒漠，残存的灵能徘徊不散，搅起无尽的风沙龙卷，可谓是生人莫近。”玄微子说道。 “哦？你从哪里了解到的？”化身问道。 玄微子一正神色：“过去不曾听闻，灵台兀自远见。” 见本尊这个状态，化身问道：“看来这里面的水很深啊……你是打算去王国遗址探寻一番？” “是有这个打算，可不是现在。”玄微子说道：“我在渡过苦海劫数之前，不会前往艾斯卓王国遗址，那里是凶险之地。” “这样也对。”化身摸了摸下巴：“刚才扯远了，还是继续说教会神迹……由于你十年前布设星纲法坛，需要跟古代巨人遗迹共鸣，从而因为种种间接联系，使得‘宣教之矛’这件神器受到触动。 我就姑且当这是实际情况，但星界那帮半巨人可是说过，不要让遗迹背后的神性概念物落入教会手中。可听你的意思，‘上升阶梯’也跟天国和教会神迹有某种联系？” 玄微子手一抬，一本厚重的教会圣典凭空落在掌中，书页无风自翻，字符光点飞起，听他说道：“教会圣职者施展神迹，是以自身肉体与灵魂为引导，神迹力量的根本在于天国，而非是圣职者本身。” 化身说道：“确实，神圣之主的天国，最大的特色就是与教徒信众的联系。之前新卡美洛城内大战正酣，抄经院的人带领信众祈祷，居然还能使得那位六翼圣人实力再增。可见教会让信众们经常进行祈祷礼拜，就是以此将信仰愿力传递至天国，经过某种不可思议的转变，成为圣职者可以引导利用的神迹力量。” “这就是天国的真正特性。”玄微子说道：“还记得我留给雪地精巫师的那个愿力权杖吗？” “记得，你留下一道御神之念，以此承接雪地精族群的信仰愿力。”化身笑着问道：“效果如何？能否滋养元神？” “那不是重点。”玄微子说道：“按照教会圣典，圣职者们都是获得了神圣之主的启示，这种启示不一定是明确的话语，有可能是偶然回想起的尘封记忆，或者是毫无征兆的灵光一现，甚至是长久虔诚祈祷后的领悟，乃至于是经历过痛彻心扉的苦难后、下定决心时带来的突然觉醒，从此渐渐掌握了引导神迹的能力。” “嗯，这些说法看起来，非常神棍。”化身点点头。 “这跟授接神念心印后的情形有些相似。”玄微子说道：“但我发出的神念心印，总归是有距离限制。不可能隔着几百哩给别人留下神念心印，更不可能给别人传去源源不断的魔法能量。” “无远弗届，周覆寰宇，感应回向，确实是真神真圣啊。”化身问道：“可是你在渡过真空劫时，并没有感应到周覆寰宇的神祇啊。你的感知比绝大多数教会圣职者都要高了，无论是向外还是向内，按说应该有所感应才是。” “灵魂。”玄微子沉思片刻后说道：“纯阳元神取代了原生的灵魂，所以我感知再高，也无法与神圣之主的天国产生联系。” 化身点头道：“那就对了，且不说是否存在这么一位神圣之主，天国确实是接引信众灵魂的归宿。你作为穿越者，纯阳元神无法跟天国产生联系，倒也说得过去。” “灵魂是引导神迹力量的根本，这一点法师们也研究出来了。”玄微子扔开手中圣典，说道：“过去有些法师暗中过绑架教会牧师进行研究，侦测到他们的灵魂中有特殊的神迹源泉，由内而外、由灵魂向肉体进行转变，所以教会圣职者的体魄生机往往比普通法师强悍，这样也能更好地引导神迹。” 化身说道：“但灵魂又是如何与天国产生联系呢？总不会就是一拍脑袋、自我催眠就完事了吧？” 玄微子本尊抬头，重复了一次之前的问题：“还记得神圣之主教会是在哪里发源的吗？” 化身表情一愣：“难不成……就连信仰这个行为，都能被半巨人的灵能所操控？通过心灵异能的惑控，让那些人去信仰某个不存在的神祇？” “没有心灵异能，就不能迷惑世人了吗？”玄微子反问道。 化身笑道：“世人自迷自误，此乃寻常。可是这个猜想有问题，如果神圣之主信仰是艾斯卓半巨人用心灵异能弄出来的，但信众为何还能获得神迹？就算不存在神圣之主这位神祇，但是那个所谓的‘天国’，还是具备承接愿力、回应祈祷、降下启示的功能。 如果是半巨人以灵能引导人类奴隶去信仰伪神，岂不是放任自己的奴隶坐大？就算心灵术士思维不同寻常，也不至于刻意让奴隶变强吧？连你我都能察觉，神迹赋予教会圣职者们尤为强大的意志豁免，引导奴隶去信奉一个能够挣脱灵能惑控的神祇、哪怕是伪神，有这样的道理吗？” “确实不合常理。”玄微子本尊点头说：“从星界那群半巨人的态度来看，他们并不希望‘上升阶梯’造就的概念物，与天国产生深入互动，他们对所谓的神圣之主和天国也没有多少好感。” “像半巨人那样强大到可以舍弃肉身的心灵术士，自我意识肯定非常坚定强烈，他们对于信奉某个神祇、肉体灵魂尽数奉献的行为，估计说不上喜欢。”化身问道：“要不我替你问问那些半巨人，神圣之主信仰到底是什么个起源？说不定还能够搞懂神迹力量的精妙之处。” “你是嫌我现在招惹的人还不够多吗？”玄微子本尊瞪了一眼。 化身笑道：“话是这么说，可是你我都察觉到，星界那群半巨人，反倒是挺好打交道的，心灵异能说教就教。来来回回揣摩研究，也没发现他们留的什么后门黑手。而且就连赫赛肯也跟他们有过交流，这位传奇法师说你的阳神境界比他们更强大。就算是用最粗浅的‘强者为尊’这个角度来看，你又有什么好怕的？” “你也知道这个角度粗浅。”玄微子笑道：“事情有那么简单就好了，星界中的半巨人不止一个，而且在星界那种环境，心灵异能会被放大到极限，甚至没有灵能枯竭之虞，可以说是真正唯心造作，谁知道这伙半巨人的能耐会飙升到何等层次？就连赫赛肯也只敢跟他们略有交流、互不侵犯。要是半巨人软弱可欺，我可不觉得赫赛肯真的什么都不会做。” “可是赫赛肯没有得到半巨人的热情款待啊。”化身说道：“你不觉得那些半巨人对你过于热情了吗？” “我怀疑他们知道我是穿越者。”玄微子口出惊人之语。 化身惊讶地眨眨眼：“那他们传授心灵异能，是有意为之的咯？” “问题是，凭什么我是穿越者，就要传授心灵异能？这两者不成因果。”玄微子说道：“不说善意恶意，就算我是穿越者，就一定能够学会心灵异能吗？” “半巨人或许能察觉到你的纯阳元神。”化身补充说。 “然后呢？灵魂强度足够高就能在主物质位面学会心灵异能吗？不见得吧，否则传奇施法者应该个个都是灵能高手啊。”玄微子说道：“主物质位面受限于肉体生理和思维方式，确实不是谁都能掌握灵能的，这不是他们传授的理由。” 化身思索道：“那想来想去，就只剩下一个可能了。” “奥兰索。”玄微子表情凝重：“有什么理由给一个窃居肉体的强大灵魂，无私传授心灵异能？恐怕那群半巨人，也不希望这具身体归还原主，所以宁可让我变得强大，而且还准许我占有古代巨人遗迹。并且我的阳神无法与天国沟通获得神迹，反倒成为古代巨人遗迹最适合的保护者！” 化身一时无言，最后感叹道：“此刻的你，还真就是坐在一团无声风暴的中央啊。” 第354章 莲花生 脱胎换骨已臻圆满的玄微子，不光是激发了生命无量变化的潜力，灵台推演、先觉前知之功也变得愈发精微渺远。与自身有关联的事物，就算不刻意施法探查，也会有微妙的感应，灵台一动便可远见。 这不是指玄微子法力变得多么强大，而是真切的境界提升，是自身与天地万物建立无形联系，因此方能有洞明感应之功。这并非是与外界某个存在保持沟通，而是深植于身心的运作机制被挖掘呈现。 通俗来说，这就是“天人感应”，准确而言，人身元炁与天地元炁一体运作，是个体生命与天地万物间的联系和转化呈现后的能力。修行至此，离生生不息只有一步之遥。 不过，这一步宛如天堑、是无涯苦海，若能乘筏渡过，便是驻世长生的地仙，便可真正与天地同寿、日月齐年。 现在玄微子的感应之功，主要限于跟自己牵连密切的人事物。他亲自布下星纲法坛的常青城自不必说，遥隔千山万水皆有所感；与自己关系紧密的子女传人，也是动念即觉。 如果自己和他们将遭遇危险，玄微子本人也会有提前预感。这并不是九阶法术“预警术”那样，靠着敏锐的第六感，在危险和伤害迫近前才得到警报，用来应对突袭或刺杀。而是一种更超然的、更玄妙的判断，所谓“先见之明”，便是指此。 玄微子本尊如今转变为德鲁伊，这样的洞明感应则相对更偏重于天地自然、动植物类。而且置身云海仙宫之上，与天风云气相接，能够随时感知到方圆数哩的大气环流运作，可以清晰察觉到天气变化，并且准确预料某地未来一段时日的气候。 德鲁伊的施法能力依赖于感知水平，而高强的感知当然会让德鲁伊的法术变得更多、更强，这点倒是与教会牧师相似，不过两者的感知对象截然不同。 修为到了玄微子这个境界，法力再深、神通再广，也不过是一人之力，与天地相比好似蜉蝣卑微。而能借天地之力、运造化之功，方证道行之真。 这也是为何玄微子要利用九真玄光将自己转变为德鲁伊，未来若要契合天地造化、以进地仙位业，光凭心灵异能不足印证，而必须要深入感知天地自然和身心之间的联系与转化。 “你已经是传奇德鲁伊了？” 云海仙宫中，昂维诺有些好奇地盯着十五六岁模样、头发银白的玄微子。 时隔半月，云海仙宫迎来翠绿之环众人，他们口中的“风暴宫殿”，此刻像是一朵盛放的碧青莲台，安静高悬于新卡美洛城远郊，倒是让俄格亲王他们稍稍松了一口气。 玄微子闲散随意地坐在云气结成的宝座上，椅背顶端站着两只乌鸦，似在玄微子耳边窃窃私语。 “我也说不准。”玄微子这架势像足一个小大人，手指轻敲着盘起的膝盖，另一手涌起滚滚翠光碧涛，朝着一旁空处缓缓虚按，磅礴的自然能量架起位面之间的桥梁，乍时风啸云急，将莲台上翠环众人吹得脚下不稳、须发乱舞，各自惊疑。 待得施法完毕，赫然可见一道超过六十尺、好比五六层高楼的螺旋气流云，夹杂着闹腾不安的闪电雷鸣，顶端处隐约有三道裂缝，形成模糊不清的脸庞。 “这、这是气元素长老？！而且是接近超巨型的规格啊！” “随便抬抬手就能召唤来这么强大的气元素，哪怕是当年的亚拉导师，都未必能这么轻松！” “不止！你们看，这气元素不光是旋风，内中还有闪电和雷鸣，这已经属于风暴元素了！” “这灵光效应……还有这驱散抗力，开玩笑吗？恐怕要用‘裂解术’才能驱散掉吧？” 在场翠绿之环成员一个个惊叹不止，最早认识玄微子的塔瓦隆也是抬头愣了片刻，然后才出言问道：“这是九阶的‘召唤自然盟友’？” 玄微子点头回答说：“没错，而且根据这风暴宫殿的特性，召唤而来的气元素也会产生微妙变化。你可以理解为经过祭坛或者仪式强化的召唤法术。” 昂维诺扭过头来说道：“确实，翠绿之环中可以通过在自然能量天然汇聚的地域设立巨石阵，从而增强在其中召唤的自然盟友，我的老师就做过类似实验，不过他针对的是凶暴野兽的元素亚种化。” 玄微子想起沃夫跟昂维诺的纠葛，这位高等德鲁伊的老师，貌似就是翠绿之环内主持了狂战士转化仪式的人物，没想到他还涉足了这么多的技艺。 “凶暴野兽的元素亚种化？”玄微子不禁问道：“元素亚种动物，貌似主要生活在元素位面？主物质位面虽然也有，但这类动物的栖息地通常是在环境恶劣、元素能量强烈的区域，想要将凶暴动物改造成元素亚种，恐怕非常困难吧？” “是很困难，我的老师直到幽魂海湾一战前，都没有完成。”昂维诺四处环顾：“不过奥兰索医师今天叫我们上来，不光是为了看着气元素长老吧？” 这话点醒翠绿之环众人，玄微子挥挥手，巍若高楼、狂风怒卷的气元素被翠光一刷，自行回到气元素位面。 “依照先前的约定，我将让当初献祭施法的翠环贤者复原召回，但需要你们的协助。”玄微子说道。 塔瓦隆上前两步，作为最早委托玄微子此事的翠环贤者，他责无旁贷。而且这些日子见识过玄微子的能耐后，他心目中只有震惊与佩服，态度不像昂维诺那般桀骜不驯。他按照翠绿之环传统，躬身俯首的同时，一手按胸、一手划圆，做了一个标准的翠环觐见礼。 他身后一众翠环成员见状，也都纷纷反应过来，齐刷刷向玄微子行礼。眼下来到云海仙宫的翠环成员，都是当年旧人，年纪都不小了，而宝座上的玄微子虽是满头白发，形容却似少年。这场面，就像是一群老臣，朝着少年帝王躬身行礼。 “奥兰索医师对翠绿之环有再造之恩，我等愿尊您为大贤者，请求您指引翠绿之环未来方向。”塔瓦隆说道。 玄微子这回倒没有像面对麻袍老人那样推托了，毕竟吃人嘴短、拿人手短，他本人因为“无尽复仇风暴”受益良多，干脆直言：“大贤者的头衔我接受了，但翠绿之环的未来，还需要众人从长计议……现在，请诸位站到各处方位上。” 随着玄微子一振袍袖，云海仙宫各处浮现一道道光圈，他示意翠绿之环众人，依照施法能力高低去往不同位置。 玄微子要做的，就是开坛行法。实际上如今的云海仙宫，其实就是以“无尽复仇风暴”为基础，参考浮空山峰奥法矩阵、借用大地脉动，运斡天地，调伏狂野暴乱的自然能量，动中觅静、静中盗机，才能形成云海仙宫这座殊异法坛。碧青巨莲的形态，则是玄微子内景外显变化而成。 当初星纲法坛将亡者怨魂炼度为仙灵护法，使其各居其位、安镇窍穴，以定法坛。而现在云海仙宫则是反过来，法坛已成，好比一人内观返照，要让百窍生神。 此举会使得沉寂于风暴运作中的翠环贤者得以还原，只不过需要相当强大的推动力，仅凭玄微子一人做不到，必须要让同样掌握自然法术的翠环成员参与。 幸好翠绿之环还保留了这最后一批精干人手，尽管已经是大猫小猫三两只，可眼下施法也是足够的。 等翠环众人站到各自位置上，玄微子开口传音，告知具体施法细节。这种仪式需要众人贡献出一部分的自然法术，灌注至云海仙宫，在玄微子引导下转化。 在塔瓦隆看来，这其实就是传奇法术了。要知道当初施展“无尽复仇风暴”，可是集中了数十名高等德鲁伊，里面也有部分人临近传奇等级，实力强大，全是当年翠绿之环的高层。 即便如此，他们还是要依赖大德鲁伊摩根默林留下的几件神器，以及幽魂海湾那处最高等级的巨石阵，加上众位贤者的献祭自我，才能发动“无尽复仇风暴”。 当时具体的情形，塔瓦隆已经记不清了，因为他被恐怖的法术爆发所波及，身体几乎彻底崩溃。要不是后来遇到玄微子，估计灵魂还寄托在三只翠鸟那里，靠着半树半人的躯壳艰难活动。 想到今天翠绿之环即将迎来新生，塔瓦隆和一众翠环成员内心难免激动，有的人在强忍泪水，要不是玄微子有细致要求，恨不得将自己所有自然法术全都灌注进云海仙宫。 一时之间，形若碧青巨莲的云海仙宫，迸射出赫赫光柱，乍时天地共感、万灵齐应！ …… 玄微子化身站在贫民窟旧址外的一处屋顶，望着尘埃滚滚的大工地，抬眼就能看见十几位五芒星之塔法师或挥权杖、或展卷轴，伴随砰砰咔咔的闷响震动，一座形如小堡垒的朴素建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成型。 这座建筑就是玄微子要求的常青商会驻地，也是互保同盟的使馆。按照设计，这是一座五层楼高的堡垒式建筑，四角位置各有平顶塔楼，跟堡垒一体。 当初玄微子将设计图交给提乌斯时，曾经在帝国军团随军作战的他，立刻就看出这是一座带有军事用途的堡垒建筑。塔楼顶层的外延台座，可以安置构装弩炮用于防空，而建筑外一排排整齐的小窗户，在战时就是法师对外施法的掩体窗。塔楼之间还能形成交叉火力，压制试图冲入大门的敌人。 至于堡垒整体结构，肯定需要大量防护法术加固加固再加固，使其不能被“化石为泥”、“塑石术”等效果轻易突破，还要能够压制“石行术”的渗透。 “老师，您是担心未来与俄格亲王会爆发冲突吗？” 玄微子身边，泰罗捧着一个大箱子，他看着眼前渐渐拔地而起的堡垒，跟玄微子心灵感应起来。 跟他妹妹不同，泰罗并没有走上心灵异能的道路，而是选择拜入星辰教团、授箓奉道，成为一名“召将灵卫”。 所谓召将灵卫，就是拜入教团、授过星纲法箓的精魂卫士。因为过去十年经过各种实践总结，星辰教团培养出的精魂卫士早已不同往日，所以干脆改头换面，自称召将灵卫。 而且召将灵卫是以武技入手，跟不凋金花会的心灵武士走得很近，所以泰罗也掌握了心灵感应。 玄微子则从泰罗怀抱的箱子中取出几块宝石，偶尔对着太阳瞧两眼，心不在焉地回应：“凡事做好准备，哪怕不跟俄格亲王敌对，要是大海对面的敌人打来怎么办？堡垒修得好，也能拖延时间。” 泰罗暗暗点头，看见远处提乌斯晃着权杖叫喊着、指挥着，又问：“提乌斯这么主动出力，倒是稀奇。” 玄微子笑着回应：“我收到内勒姆的消息，五芒星之塔有意让提乌斯出任互保同盟的大使，搞不好他以后就要在这住下去了，给自己修的堡垒，当然是越坚固越好。” 以玄微子如今声威，他要在新卡美洛城的贫民窟废墟上建造堡垒，俄格亲王和卡文迪什元帅也真是无话可说。按照玄微子的安排，以后驻地使馆附近一带，虽然会安置因为先前战事无家可归的贫民，但也不会让这里再次变成贫民窟。 而是以常青医院为核心，吸引同意合作的商会，并且募集和培养当地民众为劳工，完善常青商会的医药与护甲产业。说不定还有其他业务的开发，也算是为新卡美洛城解决失业问题嘛~ 这个行为说得好听就是使馆区的招商引资，说得难听就是租界了。如此国中之国，估计俄格亲王看见会觉得很不舒坦。 那就让他不舒坦吧，反正“飞弹女王”马上要派人来跟俄格亲王划定边境了，有些事还不如趁自己声威犹盛，赶紧生米做成熟饭。等堡垒建好了，已经成为既定事实，谈判桌上反而没那么多废话了。 玄微子化身还在那里捣鼓各类魔法原料，就见远处天空青莲绽放、豪光冲霄，引得满城瞩目，蔚为壮观。 第355章 炼形成器 碧青巨莲迸射冲霄豪光，时青时紫，宛如擎天之柱，惹动蔚蓝天穹一阵激荡，云霞滚涌堪似排浪叠叠。抬头远眺，竟然给人一种天穹开裂的震撼感受。 天穹自然是不会裂开的，裂开的那叫传送门，只是这动静颇大，尤其是新卡美洛城一带有施法能力的人，都能感知到这股强烈的波动。 泰罗的感受也相当明显，他的护法仙灵给他精神上的警示，类似“魔法警报”的超自然力效果，将神识灵觉锻炼到高深处，无需主动探知，也会有本能的被动感应。他见状惊讶之余，跟玄微子心灵感应起来：“老师，那是在进行什么仪式吗？” 玄微子掂量着一块拳头大小的半透明蛋白石，内中隐约可见有缓缓聚散流动的魔法能量，如果用手去晃动，不会产生丝毫变化，可外界的法术效应会牵动宝石内魔法能量的运作。 就见玄微子抬手在宝石表面勾勒灵符，同时回答说：“差不多吧，目前正在施法还原翠绿之环当初那批高等德鲁伊。” 泰罗当然听说过“无尽复仇风暴”的事情，可是以他如今水平，还不足以理解玄微子本尊的手段。 冲天光柱这情形大概维持了一分钟，天上碧青巨莲再度缓缓合抱，融入天空的背景色彩，淡化不见。 而玄微子化身在地面上捣鼓着宝石，就在众人惊叹望天之际，他三下五除二制作出一枚满布灵符的宝石晶球，内中魔法能量也被灵符带动流转，散发着玄妙蓝紫微光。 “通过灵符整合魔法能量，在宝石中构建一个袖珍法坛，使其成为处理信息流的装置，甚至可以通过提前设定，对信息流做出反馈处理……这算是信息处理器？还是人工光脑？” 玄微子端着灵符晶球暗自发笑，从浮空山峰的奥法矩阵中，玄微子确实学到不少精妙之处。过去布设法坛，还需要本尊施展御神之念、布下八景玄炉、调摄天地灵息、号令百千将吏，加上提前梳整地貌，才能将法坛长久安镇一地。 如今他仅仅依靠心灵异能和星光体，就能够在极小的范围内搭建稳固的法坛，并且向外沟通星界、摄取游离能量，保持法坛运转。只要玄微子愿意，也能够用这枚灵符晶球施展相同能系的灵能，类似法师的奥术权杖。 但玄微子目标可不止于此，他掏出那枚风暴巨人头骨，小心发动心灵异能，尝试将两者联系起来。就见巨人头骨表面电弧呲呲跃动，跟灵符晶球几番接触沟通。 庞然信息流涌入晶球之中，使得晶球表面用星光体绘制的灵符也放射出银丝绶带般的扭动光芒，简直就像玄微子发动强力灵能时头顶银辉光轮的景象。 泰罗见状不敢说话，他对心灵异能也有了解，如果专注感知，甚至能够在脑海中听到一阵心灵嘶鸣。 “等等，这不太对劲。”玄微子立马察觉有异，当即撤去灵能。 待得银光收敛，风暴巨人头骨没什么变化，可那枚灵符晶球的内部出现结霜状的裂痕，魔法能量几乎耗散殆尽，已然不堪重用了。 “看来还是有些自以为是了啊。”玄微子收起头骨，来回把弄着灵符晶球，没两下就彻底碎裂了。 风暴巨人头骨的信息流比玄微子预想还要猛烈，起码单凭化身此刻九阶灵能的水平，制作出的灵能物品不足以负荷头骨变化时带来的信息流。 拥有这枚头骨的风暴巨人，当初想必是极为强悍的传奇武者，哪怕仅存头骨，也蕴藏着完备的信息流。这让玄微子想起出神入化的地仙境界。 所谓出神入化，便是指丹道修行渡过苦海劫数后，阳神出摄、化身五五的高深成就。而除此以外，还是指“入造化之源”。 如《化书》所云——“同于火者化为火，同于水者化为水，同于日月者化为日月，同于金石者化为金石。唯大人无所不同，无所不化，足可与虚皇并驾。” 具体到修炼中，便是指地仙高人的阳神化身可以出有入无，诸如透金贯石、入水不溺、入火不焚，都是寻常表现。换成这个世界的说法，那就是可以免疫能量伤害，还能以虚体状态无视各种阻碍。 更重要的是，地仙高人有“物化”之功。玄微子本尊此前大费周章才能借天地之力为己所用，而这对于出神入化的地仙高人则是简单得多。人身天地元炁先天相通，感应通玄即可勾招广大浩瀚之力，雷法中也有“但一滴水，便作滂沛”的说法。 而这位风暴巨人则是反过来，他的一枚头骨，则蕴藏了生前的能力、武技、魔法、战术、应变等等一切，鲜活如生前，可以说是把一生所有经历积累，都化入头骨之中。 玄微子猜测，这位风暴巨人不仅头骨，身体其他部位，乃至一根毫毛、甚至一滴鲜血，要是能够保存下来，都具备生前完整的信息流。只需外界提供能量物质，就可以重新还原为完整的风暴巨人。如此一毫化形、滴血重生，是另一种形式的“出神入化”。 玄微子所修丹道，尽管重重次第精进，也讲究涵养炉鼎、凝炼生机，脱胎换骨成就半仙之体，但直到这一步，肉身并不至于坚不可摧。只有炼就阳神，不求阳神冲举上升，而是以阳神反炼肉身炉鼎，以求形神俱妙、聚散随心的境界，自然举手投足可号令天地之力为己所用。 如果真能精进至此，那玄微子无需星纲法坛，便能随意发动帝一威武法相，或者说，这才是真正的“百神混合成帝一”。 而风暴巨人则有些不同，他显然没有地仙高人那般深通造化、调摄五炁，而是将肉体与精神完全凝合，升华为超凡入圣之躯。 这让玄微子想到《五帝仙函》中的《天地大器》，也有一部分内容与风暴巨人的情形类似，那便是将自己形神修炼成类似活体般的仙家法宝。 如此一来，便可拥有坚刚难摧的防御力，无论是有形的神兵利刃、雷火之灾，还是无形的迷魂巫蛊、毒气恶咒，都动摇不了此辈。而且这种修法大成后，极具斗战之能，就像一件活着的法宝，浑身上下都是大能大力，吐气化雾、吸气成风、嚼金吞铁、睁眼射电都是等闲，还有三头六臂、八臂乃至百臂之貌，更能变得百丈之高、身横九亩。 不过《天地大器》里也提到了，这种修炼方式极为困难，除了对修士的心性和资质有额外讲究，也需要外丹饵药辅助转化炉鼎筋骨。 但是在这个世界，种族物类的演化更为特殊，生来便具有魔法天赋、筋骨强悍的种族并非罕见。像古代巨人那样，在魔法与武技上都有远超人类的天赋潜力，能够摸索出一条炼形如炼器的道路，玄微子也不觉得奇怪。 玄微子甚至想过，如果自己夺舍的是风暴巨人之身，是否能够更好发挥地仙阳神的境界？ 略作推演，恐怕这也是痴妄之念了。且不说纯阳元神要适应这方世界规则法度，不可避免就要重头修行丹道，步步印证。而面对风暴巨人那把一生能耐都练进骨头缝里的强悍身躯，估计阳神夺舍之后，还要跟巨人身躯竞争一翻。 更何况从卡斯塔的情况来看，古代巨人显然不适应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则，所谓天地如囚笼，恐怕就是古代巨人的心境了。 而生前流于表面的种种感受与想法，连同深层的潜意识和行为习性，也都必然凝炼于风暴巨人头骨中。这也是为何由头骨变化而成的风暴巨人，这么难以驾驭。那可是相当于风暴巨人一生经历尽数涌来，明暗表里一切心念全都冲到面前，想要从中梳理出可以有效调动风暴巨人战斗技艺的信息流，简直就是大海捞针一般，比初习丹道内观身心要复杂得多。 想当初狄安特大法师，能够找到风暴巨人头骨，还研究出以魅影咒法来控制重塑风暴巨人，在学术层面上可以说是成就颇高了，大法师这个头衔还真没错。 不过法师对于心念的运用操控，比起心灵术士就要差一截了。所以巨人头骨在玄微子手上，可以发掘出风暴巨人更多更强的实力。但即使如此，玄微子察觉到，他与狄安特都尚未呈现风暴巨人生前全部能力。 玄微子猜测，等自己渡过苦海劫数，也许就能对这个世界的生命规律有更深领会，到时候估计能够更好地操控风暴巨人头骨了。 “还是本身修为最重要啊，小聪明终究不能解决大问题。”玄微子感叹一声，将碎裂晶球扔回箱子里，随手使了个传讯法术后，对泰罗说道：“你先回去，我还有些事情。” …… “奥兰索阁下，您召唤我等前来，是有什么吩咐吗？” 新卡美洛城的大礼拜堂附近，一间装饰淡雅中带着几分不起眼高贵的酒馆中，艾比利特为首一批新大陆主教齐聚一堂，恭敬地向玄微子问好。 “好了，不用这样。”玄微子摆摆手，示意众人落座，见这些新大陆主教一个个难掩兴奋神色，玄微子开口说道：“近来杂务缠身，都没机会来跟各位谈心了。” “哪里的话，奥兰索阁下挽救新卡美洛城数十万民众，事后还关心城内外流离失所的贫民，力推贫民窟旧址的改造，这样充满善良与正义的事业，真是让我等惭愧啊~” 当即就有一位主教开口，他本事不大，远没有艾比利特那样高等圣职者的气息波动，可语气那叫一个阿谀奉承、表情那叫一个谄媚讨好，估计早就憋坏了，一有机会就抢着表现。 “对呀！要是没有奥兰索阁下，别说新卡美洛城，就连帝国行省都要彻底遭灾。” “要我看，俄格总督就该在新卡美洛城的码头港口，给奥兰索阁下立一座雕像，要比那些灯塔都高，使得靠近的船只水手都能看见奥兰索阁下伟岸身姿，让那些不轨之徒心惊胆寒！” “没错！我们可不像本土那些老顽固，以为自己出了一位地上圣人，真就觉得能够咸鱼翻身了？当初大家都亲眼瞧见了，那长翅膀的，可是被‘虹彩城主’吊起来打！要不是奥兰索阁下出手，估计早就凉透啦！” 艾比利特听着众主教你一句我一句，唯独他沉默不语、神态复杂，他小心谨慎地偷瞧玄微子一眼，就见对方正好眉目含笑地看着自己，双眼却是深邃得不可捉摸。 作为新大陆主教，艾比利特内心怀有改革教会的想法和行动，而且与玄微子、常青城的合作，让艾比利特隐约成为新大陆主教中的领导人物。 可艾比利特绝对不是那种轻易被大好情形冲昏头脑的人物，他忽然发现，当年顺应火舞城潮流，将玄微子奉为地上圣人的行为，已经出现失控的迹象。 这帮新大陆主教的意思，艾比利特再清楚不过，他们显然都希望利用玄微子的名望声威，趁机让新大陆的教会组织，彻底取代从本土而来的抄经院，让新大陆教会可以大肆扩张，招聚更多信众，让他们的教区大获利益。 艾比利特有些感慨，他确实希望神圣之主教会在新大陆发生改变，可那并不是要往坏处变啊！偏偏这团火就是自己添柴加薪撩起来的，他实在没有给众人泼凉水的勇气。 “诸位稍安勿躁。”玄微子淡淡一笑，抚平众人激动情绪后，主动问道：“我听说你们不久之前，要求抄经院恢复我地上圣人的头衔？” “没错！”有一位主教激昂慷慨地说道：“我怀疑本土那帮家伙是不是被邪魔蛊惑了，奥兰索阁下拯救世人的神圣举动，怎么就不能是地上圣人了？” “我的确不是什么地上圣人。”玄微子此话一出，现场气氛立刻陷入死寂，他继续说：“本人终究不是贵教成员，一些不恰当的名头与赞誉，容易让别人产生误解，让我承担不必要的责任。而且对贵教诸位日后精研圣典教义，恐怕也不太妥当。” 听闻这话，一众新大陆主教都露出错愕与惶恐不安的神色，倒是艾比利特暗自松了一口气。这一切玄微子都尽收眼底，于是坦率直言：“希望今后诸位不要再声称我是贵教的地上圣人，也不要以我相关名义去跟抄经院寻衅滋事。有些事情，还是分清边界最好，你们说呢？” 第356章 翠环重生 “奥兰索阁下！”听到玄微子的话语，当即就有一位主教起身问道：“是不是本土抄经院的人对您说了什么？或者是拿什么条件勒索要挟？只要您开口，我们所有人都会尽力协助！” 玄微子摇头道：“并没有什么勒索要挟，而是重新正视彼此。过去形势艰难，我们双方都不得已做出一些权宜之事。如今状况变了，当然也要相应做出调整……艾比利特主教，你说呢？” 穿着黑色教士袍、打扮朴素的艾比利特，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起身回答：“奥兰索阁下，我们确实不应该以您的名义去找事，但是本土教会在最近的公开布道中，刻意抹去您的事迹，这恐怕也是不诚实的行为。” 玄微子只是淡淡一笑，他忽然想起麻袍老人当初神棍话语，于是借来说道：“我见过抄经院教士的布道，他们说新卡美洛城免于被陨石天灾所摧毁，是因为神圣之主的护佑。艾比利特主教认为是这样吗？” 艾比利特听到这话，神态凝重，他无论如何没法反驳这番话，这不光是新大陆和本土教会之间的冲突，也是关乎神圣之主信仰如何在这世上立足。 尤其是对于绝大多数没有施法能力、对魔法缺乏认知的普罗大众而言，他们并不清楚曾经有一枚陨石险些要砸下来，无论是出于传教的习惯，还是为了安抚战后慌乱失措的民众，将安危都归于神圣之主是最恰当的方式。 如果从危难中得以脱身，无论是谁出手，那都是神圣之主的赐福护佑；而要是陷入危难无法脱身，那就说是神圣之主对有罪世人的考验。 “奥兰索阁下。”艾比利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道：“吾主的赐福与护佑，并非是我们能随意揣测的。神迹也未必全靠我们引导施展，吾主主宰着世界的命运，让适合的人、在适合时候，站上适合的位置。” 玄微子闻言笑道：“所以艾比利特主教也觉得，我是被神圣之主所引导操控的？” 艾比利特听得出来，这话也是两头堵死了。身为教徒和高等圣职者，他的内心自然充满了对神圣之主的信仰，断然不可能否认。可是眼下玄微子的态度，要他承认也艰难。只得勉力回应说： “奥兰索阁下，承认地上圣人这个头衔，对你非常有利。” 这话一出，艾比利特感觉灵魂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碎裂动摇了，有些事过去自己压在内心深处没有坦白，可是就连他自己也不能否认，给玄微子奉上神圣之主头衔这件事，就是赤裸裸地追求现实利益，而不是受到灵性信仰的指引。 但艾比利特起码还能安慰自己，这么做是为了教会改革的权宜之计，“奥兰索医师”好歹没有借着教会地上圣人的名头作恶。过去这些年新大陆教会也算站稳脚跟，通过与常青商会合作，培养了一批擅长治疗的圣职者。 在艾比利特设想中，神圣之主教会确实要在现实利益追求中，找到自己的全新位置，让更多人笼罩在神圣之主的光耀之下，如此自己未来才能获得谅解，去到主的国度享受永远的美好。 然而对现实利益的追求，让新大陆教会的堕落，比艾比利特想象要快太多了，而且根本约束不住。自己甚至被他们裹挟着，一块去找抄经院院首理论，要求恢复玄微子的地上圣人头衔。 等事后回味过来，艾比利特才明白自己把事情搞砸了，现在恰恰是玄微子不想要承担这个头衔，他不想背负别人投来的多余希冀。 哪怕是从现实功利角度，接受本不属于自己的责任和义务，确实是一件愚蠢又冒险的事情。事情做好了，未必能够获得收益，事情做得差了，搞不好连自己原本的成就都要赔进去。 “真的有利吗？”玄微子似乎看穿了艾比利特的想法，笑意不减地说道：“既然讲利益，那常青商会跟贵教，还是保持正常的商业合作就好，彼此不要干涉太深，这对大家都有好处。” 考虑到神圣之主的信仰极有可能是被半巨人操控下出现的，还有那个不明不白的天国，玄微子觉得还是要跟教会保持一定距离。起码不能再顶着地上圣人的头衔了，否则真不知道会有什么难以预料的因果牵连。 修道之人最忌讳受鬼神操纵干涉，偏偏修道之人也最受鬼神所憎。亲近鬼神，则是败坏修行。玄微子脸上没表现，实际上对于神圣之主教会的态度，已是生出几分厌弃。他们越吹捧自己，玄微子反倒越是排斥。 而且自己所传道法，本就是重道而虚神，身心调摄才是重中之重，哪怕是亡者魂灵，都要受法坛点化炼度后，方可召合驱使，就这已经算是退而求次了。真要求清静仙家妙法，那就是要像恒益子或飞神金乌那般，以提炼身心神炁、召合天地菁华运炼而成，与鬼神无半点牵扯。 听到玄微子的态度，艾比利特有些木然地缓缓坐下，其他新大陆主教一个个表情扭曲，好像是目睹天崩地裂的巨大灾祸降临，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嘴巴一张一合，却说不出半句话来。 “我还有事要忙，诸位自便。”玄微子起身轻掸衣领，飘然离开，扔下艾比利特等一众主教。 …… 地面上化身跟教会划清界限，云海仙宫中，翠绿之环迎来新生。 半空中悬浮着六七十道翠绿如茵、薄雾缭绕的虚幻人影，他们都保持着生前的形貌，七窍放射丝丝光毫，惊奇万分地观察自己、打量外界。 “这是……魅影动物？”头戴鹿冠的昂维诺率先开口，惊奇之余带着几分疑惑。 玄微子笑着说：“我确实参考过法师的魅影动物，通过摄取部分动物信息流，加上用奥术引导魅影能量，创造出‘魅影驹’或者‘法师忠犬’。但这一次并非创造，而是将风暴中蕴藏的信息流重新梳理调整，小心提取出部分内容，然后以元素能量场加以稳固。更像是从汹涌河流中淘出金粒，再熔铸成形。” 昂维诺很快就明白过来，他毕竟从玄微子那里学过《百兽吞形》，心知要从“无尽复仇风暴”中梳理信息流是何等艰难的事情。德鲁伊更偏重于感知和接受自然界提供的信息流，而并非进行细致深入的分析处理。擅长“荒野变形”的昂维诺，已经是德鲁伊中的上等人选了，这方面德鲁伊确实比不过法师或者心灵术士。 可是这位“奥兰索大贤者”，从生命气息看，分明已经变成了德鲁伊，为何还能保持这么强大的信息流处理能力？莫非传奇心灵术士，还能变为传奇德鲁伊不成？世上竟然有这种事？！ “塔瓦隆？是你吗？” 这时就见一名身披羽毛长袍、面带长髯的翠环贤者，带着惊喜之意，徐徐飘落下来。 “亚拉导师！”塔瓦隆难掩激动地上前，成熟如他，这回也是眼眶含泪，手也不知道往哪里摆，三只小翠鸟从他翠羽长袍中飞出来，啾啾鸣叫，主人的喜悦激动，也感染了动物伙伴。 被叫做亚拉导师的翠绿精魂，抬起带着雾气缭绕的手，轻轻拍了拍塔瓦隆的肩膀。由元素能量场凝合的精魂之躯，哪怕看上去半透明，却也是有实体的，虽然他们也可以随时虚体化。 “你……进步不少，已经成为圣居祭司了？”亚拉导师问道。 塔瓦隆擦去眼角泪水，回答说：“当初幽魂海湾一战，我受伤沉重，不得已将灵魂转移到三只翠鸟上，用活化柳条驱动残缺身躯。后来遇到奥兰索大贤者……对了，我先给你们介绍……” “不必了。”亚拉导师抬手示意，他望向不远处云座上的玄微子，躬身行了一个觐见礼后，对翠绿之环众人说道：“你也许不清楚，我们在‘复仇风暴’中，并不是完全毫无知觉的，外界的环境我们仍然能够感知，甚至能够通过高空环流大气，感知到极远极大范围内的情况，也许不一定非常清晰，可如今这个世界的情形，我们还不至于毫无了解。 不过我们先前受困与风暴之中，也无法操控风暴，只得任其依循大气与洋流的活动，被动地感知外界。而奥兰索阁下早在先前，就跟我们解释了他要做的事情。塔瓦隆，你刚才称呼奥兰索阁下为大贤者？” 塔瓦隆赶忙解释说：“亚拉导师，奥兰索大贤者已经是传奇德鲁伊，并且为我们翠绿之环做出如此重大的贡献，我觉得他完全可以胜任‘大贤者’之名。” “你做得很对，不用紧张。”亚拉导师抬手招呼其他翠环贤者落下，然后朝着玄微子走去。 此时玄微子正在云座上调息，发动这样的传奇法术，也确实很费元神法力，幸好此前跟帕丽娜用功双修，法力恢复比预想中快很多。 “奥兰索大贤者，请先接受我等最诚挚的感谢。”亚拉导师率领一众翠光凛凛、灵雾幽幽的翠环贤者躬身行礼，就连塔瓦隆等活人也都一并躬身，有些年纪稍大的翠环成员已经忍不住哭出来了。 玄微子伸手虚抬，说道：“不必如此，翠绿之环相助良多，我本人也是受益匪浅。何况如今我只是让诸位恢复元素精魂的状态，想要再度获得真正的血肉之躯，恐怕还要多费周章。” 亚拉导师点头说：“奥兰索大贤者，您实在是言重了，翠绿之环因您而得以延续。只是我们如今境况，身无一物，确实不知该如何感激酬谢。只要奥兰索大贤者有任何吩咐，我们翠绿之环必当全力相助。” “坦白说，我确实有些事情要你们帮忙。”玄微子笑了笑：“不过我还是要说清楚你们眼下的情况。” 玄微子抬头环顾云海仙宫，他能够感应到如今法坛已经完全巩固成型，在施法之后，云海仙宫规模再度缩小，直径只剩下不足一哩，如果展开为莲台，或许能变大一些。 “想必你们也知道，这座风暴宫殿就是你们当初施展的‘无尽复仇风暴’变化而来，可即便你们已经从风暴中脱身，但并不能远离这座风暴宫殿。”玄微子说道：“组合你们此刻元素精魂形态的，就是风暴宫殿本身的元素能量场。换句话说，你们都是一颗大树上往不同方向延伸的枝条，随便摘下来不加以呵护，很快就会枯萎的。” 这种说法很容易就让亲近自然的德鲁伊们明白，亚拉导师略作沉默，在观察自己的情况后回应说：“确实，不过奥兰索大贤者能够让我们恢复到这种状态，已经非常难得了。” “你们倒是心安理得，我想要的可还没瞧见呢！”玄微子在心里嘀咕，他修炼九真玄光，其中一个想法就是打算参考精魂法术来改造自身。 即便他能够转变为传奇德鲁伊，却还是做不到当初葛兰法兹四位图腾亲王那样，化为极其庞大的元素能量聚合体，可以凭一己之力召聚广大强悍的天地之力。 图腾亲王那是因为有天空歌者的嫁接魂魄，依仗外力短暂间拥有这样的本事，那并不奇怪。天空歌者乃是山川孕育化生之地祇，属于自然能量的精粹，玄微子就算有半仙之体也比不过。 如果能够做到大气亲王那般身化闪电飞遁，或者像大地亲王那样落地生根、坚刚难摧，乃至于流水亲王那样，凭空发动磅礴洪水，那才证明玄微子对天地造化之力领会更深一层。 而很显然，如今这批被还原回来的翠环贤者，一个个都是元素精魂的状态，跟天空歌者的原身非常相近。更重要的是，他们未来重新恢复血肉之躯，这个过程恰恰是玄微子想要关注和留意的。 如果能够掌握这种血肉之躯和元素精魂状态随心变化的能力，说不定就是“聚则成形，散则为炁”的基础了。玄微子猜测，如果自己真的修炼有成，估计能够获得免疫元素伤害的能力，在未来复杂形势中，给自己多添一分护身之功。 第357章 星河初会 玄微子本尊在云海仙宫中给翠环贤者们讲解重塑肉身的妙法，化身也迎来了互保同盟派出的正式使团。 使团规模不大，为首的并非五芒星之塔的法师，而是一名来自于雪峰自治领的女战士，叫做海芙约特。当她进入新卡美洛城时，那将近七尺的高大身形，搭配全身雕纹板甲，胯下骑着雅尔诺德特产的寒带重型挽马，肩高超过七尺，马匹本身也披挂甲胄，仿佛是怪物进城一般，着实吓到不少人。 “哟！小泰罗，你们倒是来得早啊！” 海芙约特骑着高头大马、堪比是装甲车来到“暮光妖精”外，这位女战士说不上漂亮，脸型也是方方正正、有棱有角的，淡金色头发束成麻花辫，甩在脑后。 她一看见泰罗便翻身下马，大步流星来到泰罗边上，抬起那惯握巨剑战斧的大手掌，爽朗地拍着他的肩膀。 泰罗身子早已长成，在男人堆中也算是高大挺拔，而且召将灵卫的武技锻炼，也让他肩宽背厚、猿臂蜂腰。但在更加高大威猛的海芙约特跟前，简直就像小男孩。 面对女战士的手掌，泰罗只得苦笑着生受硬撑，要不是这些年用功不辍，把筋骨皮肉锻炼得坚韧似老橡木，估计这几巴掌就能拍得屈膝骨断。 而使节团中几位法师见状，也是啧啧称奇，他们可是见识过海芙约特的本事，这位女战士因为有寒霜巨人的稀薄血脉，身形体格远超常人不说，在武技锻炼上也有着极为突出的天赋，普通的黑铁实心棍子，能被她当成布条般拧着玩！ 不过这看似粗犷豪爽的外表下，海芙约特却是颇具智慧，作为互保同盟的将军，过去在前线中与卡文迪什元帅的帝国军团对垒已久，也算是泰罗的半个上司了。这次由她来带领使团，就是要在谈判桌上跟俄格亲王、卡文迪什元帅确定边境。 “老师已经在里面等着了，将军请进吧。”泰罗让过身子，示意说道。 海芙约特叉着腰说：“我是真不愿意见你那位老师，当年他来雪峰自治领，说是要讨教我们的‘局部变巨术’，而且还说对寒霜巨人的血脉很感兴趣。结果我就被推出来，你老师也不客气，给我全身扎了好几百针。” 泰罗干咳道：“技术交流嘛，老师对于雅尔诺德的各类法术都很感兴趣。” 海芙约特这位彪悍的女战士却是打了个冷战：“那让他去找那些冰霜法师或者霜火女巫啊，我就是一名战士！” 话虽这么说，使团一行还是进入了“暮光妖精”，酒店早就给他们准备好隔绝侦测的宽阔厅堂用于谈话。 “哟，海芙约特将军，气色不错嘛。”玄微子上来便是一句夸赞，把这位能够把金锭当成黏土揉捏的强悍女战士吓得脑袋一缩。 虽然玄微子过去十年大多数时候，就是在常青城专注清修和传授道法，可也不是一直躲在城中不出来，偶尔也到互保同盟各处闲逛。 当初在击杀奥秘之眼那位试图诅咒自己的真言师后，返回路上玄微子经过雪峰自治领，那时候自治领首府索姆城，正好新建一座了常青医院，玄微子出席了庆祝宴会，顺便跟当地的施法者做些简单交流。 雅尔诺德王国在旧大陆，虽然不如大伦底纽姆帝国那般国力强盛，但民风尚武彪悍，早年间从事海盗掠夺，也跟帝国长年征伐厮杀，培养了大量优秀战士与武者。 而且由于气候和地理原因，帝国想要向北征讨雅尔诺德王国，往往十分艰难，两国陆地交界多是崇山峻岭、险阻不断，雅尔诺德王国还有北地矮人效忠，大军极难通过。 更何况雅尔诺德王国也不是只懂得抡斧头、挥重剑的蛮子——即便他们留给帝国人的印象大体如此——早在帝国建立、奥术体系完善之前，雅尔诺德王国一带就汇集大量巫术施法者，算是少数神圣之主教会影响力薄弱的地域。 其中，霜火女巫更是赫赫有名。传闻雅尔诺德王国中有一位被称为“白霜之主”的传奇女巫，已经活了不知多少个年头，以至于如今雅尔诺德王国的君主继任，都要先去觐见“白霜之主”，才算得到认可。 毫无疑问，雅尔诺德王国的施法者，具有极为鲜明的气候和地域特征，对寒霜能量的役使，让他们在寒带环境天然具备主场优势。如今五芒星之塔中也有部分来自雅尔诺德王国的寒霜法师，大部分具备寒霜元素的魔法物品，也是出自他们之手。 不过这也是在“飞弹女王”的运筹下才有的变化，毕竟在“炎魔”席邓斯主事时期，估计也没法跟这群役使寒霜的施法者良好相处。 雪峰自治领作为雅尔诺德人的殖民地，显然对帝国没有归属感可言，所以他们顺理成章地加入互保同盟。因此常青商会的业务也遍及雪峰自治领，起码便宜量大的冻疮药膏非常好卖，再抗冻的人，也是一腔温血，不是谁都能免疫寒冷的。 玄微子那次经过雪峰自治领就偶然结识了海芙约特，作为雅尔诺德人中，少数拥有寒霜巨人血脉的高等战士，玄微子对她的身体情况很感兴趣。加上当地领主安排，玄微子就有机会对这位女战士上下其手了。 当然，玄微子确实就是为了探查寒霜巨人血脉后裔的身体特性，以此来跟卡斯塔分身做对比，尝试研究巨人那超凡之躯，看看能否给丹道修炼做出改进。 “好了，不说笑了。”玄微子让众人落座，海芙约特让随从拿出一副地图给玄微子过目，说道： “这是我们设想的边境线，其中有几处作为战略要冲，我们希望能够拿下。” 玄微子扫了两眼，心下已明，说道：“这件事想必女王那边早就跟你们声明过了，我就不多插嘴了。只是卡文迪什元帅不是傻子，估计没那么容易谈妥。” “这点我明白。”海芙约特点头道。 此时一旁有五芒星之塔的法师捧出一个水晶球，里面是上下沉浮、变幻莫测的星座光点。 “这是什么？”玄微子问道。 “是威思顿爵士的传讯器，他说邀请公爵大人进行一场会面。”法师说完这话，海芙约特站起身来： “既然这样，我就不打扰了。” 威思顿这个家族就是五芒星之塔创始者和资助方，尽管这些年相当低调，却也是五芒星之塔中的元老人物。 等众人离开厅堂，桌面上的水晶球光芒大作，一片幽蓝星海景象将原本房间遮掩覆盖，仿佛使人置身茫茫宇宙当中，如果不是还保留着现实的重力感，恐怕真就无分上下西东了。 就见远处一串星辰大放光明，光毫结成星座图案，由虚化实变成一个人。来者身穿宽松法师袍，神态悠然地来到玄微子面前，颇有踏星履斗的风采。 “阁下就是威思顿爵士？”玄微子还是头回亲眼见到此人的真面目，他发现眼前景象并不是幻术所造，而是被卷入某种特殊环境中，不能豁免、无从抵抗。与之前赫赛肯那道传奇法术“生命编织”还不太一样，有些类似“时间停止”，不过却是在空间上所文章。 与其说玄微子被传送法术带到另一个次元空间，倒不如说是对方将一个次元空间投影过来，与“法师密室”的效果颇为相近。 “是我没错。”威思顿托了托鼻梁上的眼镜。 “这是阁下开发出的传奇法术吗？”玄微子问道：“如果有事需要密谈，施展传奇法术会不会太浪费了？” 威思顿说：“这并不是传奇法术，说来有趣，我这还是受常青城魔法阵的启发。” 玄微子表情微妙，星纲法坛虽然有移星列宿之景，但那是借相为力，本质上是通过星光体的特殊性，给法坛范围内构造单独的法术运行规律，将其理解成魔法阵的结构倒是恰当。 “哦？那不知道威思顿爵士的魔法阵是何等庞大精妙，居然可以投射一个次元空间而来。”玄微子问道。 威思顿抬手示意周围：“就是这里，或者说，我的魔法阵就是星空。” “奥法星图？”玄微子先是沉默，随即浮现一个惊人猜测：“你居然将奥法星图当成自己的魔法阵？” 尽管玄微子不是法师，可是他自己也曾尝试过与奥法星图沟通接触，星纲法坛也有这种功能，但那仅限于接触。而法师则是以自己意识和精神，通过逻辑演算构建法术位，从而像齿轮咬合扣紧那样，与奥法星图接合，从而拥有操控魔法的能力。 可是威思顿并不是接合，而是掌握奥法星图的权限，起码是一部分。但哪怕这一部分再微小，也是庞大到无法计量的魔法能量！ 这就像是星纲法坛，能够感应法坛、授箓炼将，那也无非是一名手段与法术比过去高明的精魂使者，但掌握法坛权限，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好比玄微子本尊在星纲法坛范围内，就可以发动天雷剑光、帝一威武相，能更广泛调动天地之力，这就是差别！ 但是奥法星图的影响力无远弗届，除了一些死魔法区域，奥法星图可以说是现代奥术的基础。能够掌握奥法星图权限是什么概念？说不定绝大多数奥术在这位威思顿爵士面前，都像是气泡般，一戳就破。哪怕是自然法术或者神迹，只要是还在现实造成影响的，估计他也有充足的应对之法。 威思顿笑着说：“我可没有本事把整个奥法星图当成我的魔法阵，只是一个非常、非常、非常小的片段。更何况即便如此，我也谈不上多厉害，拿撒吕依扔下一块土元素结晶块，我不就无能为力了？” “可是阁下能够精准判断陨石坠落轨迹，这恐怕也是你独有的能力吧？”玄微子问道。 “不完全是。”威思顿说道：“五芒星之塔斥巨资修建的天球星象仪，不光是用来观测星象、汲取奥术能量，也是反过来以群星为耳目，观测世界各地强烈波动。” 玄微子沉默片刻，恍然有悟地说道：“难怪，‘飞弹女王’与‘炎魔’的传奇法术，都可以无视距离限制，进行精准投射。想必就是阁下利用天球星象仪来进行定位引导吧？” “用不着我来引导，他们本来就与天球星象仪保持着联系，这是他们的权利。”威思顿说道。 玄微子明白，这个天球星象仪基本算是五芒星之塔的关键核心了，而负责管理这件重器的威思顿爵士亲自出面，跟自己说明这事，那就相当于玄微子正式步入五芒星之塔的最高层。 尽管玄微子十年前就被认为是传奇心灵术士了，可那顶多算是五芒星之塔的加盟者、互保同盟的领主，合作交流可以有，但是双方都保持着对彼此底线的尊重。除非是自己主动放在明面上的，否则不会深挖对方核心机密。 可现在情况不同，连天球星象仪与传奇法术超距离投射的机密都坦白说明，那就真的是把玄微子当自己人了。 不过这也正常，玄微子一剑斩星此事，普通民众没有亲眼见证，糊里糊涂就算了，五芒星之塔几位高层还不清楚吗？此时威思顿爵士的现身交底，本身就是一种示好，而且是极高诚意了。 想通这点，玄微子笑道：“威思顿爵士不是就为了跟我说这些事吧？难得亲自见面，如果没有什么天大要事，不值得如此大费周章。” “确实，我是有些事要跟你‘心灵公爵’商量哦。” 这不是威思顿开口，一道成熟又略带魅惑的声音，从玄微子侧后方传来，就见一名头戴宽沿巫师帽、身穿露肩长裙的妖娆女性，脚步轻盈迈动，身下星河绵延铺展，甚至点缀上她那件深色长裙，仿佛一名女神将夜幕星空裹在身上。搭在光润香肩的橘红卷发随波摇曳，若有似无的香风飘荡，让人遐想连篇。 即便是化身，玄微子照样对此视若无睹，感叹道：“原来是‘飞弹女王’亲至，看来倒是我失礼了。” 第358章 未来大计 在星空次元中的“飞弹女王”弥菲赛缇丝，并非是拟象或镜影，那种与奥法星图的深度契合的神异律动，一颦一笑都有万千魔法效应随之共鸣，却隐而不发，就如同奥法星图的无量潜力。哪怕是以“秘法视觉”之类的法术探查，估计也无法辨识出具体情况。 那是类似“只缘身在此山中”的感受，是眼界根本不足以容纳的浩瀚。只有极其高明的传奇法师，才有可能触及这种境界。 没错，是“境界”。玄微子在弥菲赛缇丝身上感应到的，不光是传奇法师那强大的施法能力，而是身心宇宙间的联系与转化。她与奥法星图间的关系，已经不能简单说是沟通或者接触，而是一种根植于内在的能力。 如果说威思顿爵士是拥有奥法星图一小部分的权限，那“飞弹女王”弥菲赛缇丝，就是奥法星图在尘世的化身！ 这个想法就连玄微子也吓了一跳，因为“飞弹女王”这种情况，完全不能跟现有的法师相提并论了，如果玄微子没有猜错，恐怕“反魔场”、“裂解术”之类的法术效果，对“飞弹女王”不会有丝毫作用。 “‘心灵公爵’，你怎么愣住了？”弥菲赛缇丝轻轻一挥手，星空中出现一张小圆桌和三张椅子，桌上摆放着贵族下午茶般的器皿甜品，“飞弹女王”本人若无其事地落座，朝着玄微子与威思顿示意落座。 两人相继坐下，玄微子率先开口：“不知女王要跟我商量什么？” “我们的未来。”弥菲赛缇丝话音刚落，玄微子和威思顿都露出奇怪表情，这位五芒星之塔的首席大法师像是反应慢了半拍般，赶紧补充道：“别误会，我是说五芒星之塔与互保同盟的未来。当然了，如果‘心灵公爵’有兴趣，我也可以探讨一下‘我们’的未来。” “我展开‘星空相位间’，不是让你们谈情说爱的。”威思顿托了托眼镜。 弥菲赛缇丝则是饶有兴致般，双手十指交叉，轻托着下巴，一副邻家大姐姐的神态，对威思顿说道：“威思顿少爷，上次我给你介绍的那位艾诺芬家族的小姐，不是挺善解人意的吗？为什么又拒绝了人家？” “是威思顿爵士！”威思顿翻了个白眼，转而对玄微子说道：“奥兰索阁下，别管这个女人，我来跟你说吧……这段日子我在天球星象仪，负责侦测奥秘之眼动向同时，察觉到一些令人不安的情况。” “是不是因为我击碎了土元素结晶块，导致大量尘埃颗粒飘散到高空大气，导致未来气候可能会出现变动？”玄微子问道。 “看来奥兰索阁下也有察觉，那就好办了。”威思顿沉默片刻后说道：“但仅仅是这样，还不至于让我们太过紧张，无非是过几年寒冷天气。可是前几日，我们在雅尔诺德王国的寒霜法师汇报，不动冰地外围的极地风带出现不寻常的变化，今年寒潮已经提前南下。 而且更糟糕的是，不动冰地内的寒霜能量，似乎是无法约束，生成了数股极为庞大的冰雪风暴团，我这些天一直在进行预言侦测，发现这可能是气候冷化的征兆。” “不动冰地？”玄微子眉毛一挑。 “就是那个卡斯塔的老巢。”弥菲赛缇丝微笑着插话道：“我也明说了吧，你在常青城布置的那个魔法阵，由于利用古代巨人遗迹共鸣作用，让封印于不动冰地的卡斯塔苏醒过来。其实这也没什么，一头尘封了漫长岁月的怪物而已。 可偏偏奥秘之眼也察觉到这个情况，所以迫不及待地去往不动冰地，将这头怪物击败捕获，并且做成了奥法能核，其中一个分身去到柴堆镇，被你打败封印。” 威思顿接话说：“事情到这里，性质就出现变化了。奥秘之眼捕获了卡斯塔，但他们可不会去收拾自己留下的烂摊子。我们现在猜测，卡斯塔被抓走，不动冰地内浩瀚的寒霜能量，将不再受到约束。这不是持续两三年的霜冻灾害，很可能会让整个世界将进入漫长的低温冰期！” “可为什么是现在？卡斯塔十年前就被抓走了，不动冰地外围的极地风带……”玄微子说到这里，似乎也想明白了。 弥菲赛缇丝笑道：“你把一个在大海上盘旋游弋的风暴团转变成安稳的元素能量场，冗余的混乱能量伴随你的传奇法术击碎了陨石，能量是就此凭空消失了吗？” 玄微子没有回应，弥菲赛缇丝说道：“如果没有这次战事，极地风带也许还不至于产生这么大的变动。就算不动冰地的寒霜能量散逸出来，那也是一个相对温和缓慢的过程，从更长远的角度来看，不会造成剧烈变动。 不过有些事，像是本就摇摇欲坠的巍峨塔楼，只需要抽掉其中一块砖，就能产生可怕的连锁反应，发展到谁也无法阻挡的程度。卡斯塔本体在拿撒吕依的掌控之中，他应该清楚不动冰地的情况。” “女王是说，拿撒吕依预料到我的反击，会导致不动冰地寒霜能量的爆发？”玄微子问道。 弥菲赛缇丝说道：“我觉得他事前未必能准确预见到，就像大多数人也猜不到你‘心灵公爵’居然能够操控‘无尽复仇风暴’。” “那你们这是要我承担责任吗？”玄微子问道。 威思顿没有说话，弥菲赛缇丝笑了，提着雕花锡壶给玄微子倒了一杯茶：“这件事说到底只是意外而已，我们绝对不会责怪你。而且预兆虽然浮现，但真正的危机尚未到来。我们既然预见到这种情况，就需要提早做好准备。气候冷化这种事，牵涉面极广，未来注定会是各方对抗加剧的形势，我身为五芒星之塔的首席大法师，自然要思考未来的应对策略。” 此刻，哪怕换做是乡间农夫，也知道未来形势不妙了。而且以玄微子的眼界，早已察觉到“天下有变、神器更易”的苗头，未来寒潮扩散，将会把矛盾冲突推到一个更为激烈的层次。 为了争夺与生存相关的各类资源技术、商路航道，未来战事只会更广泛、更激烈，内外各方矛盾与裂痕，都将在寒潮之下，尽数爆发，波及到每一个国家、每一个种族、每一个聚落、每一个人。 谁能在未来大变局中更好地适应变化、长久坚持，谁就能够收割败者、占据利益，这注定会是一场漫长且艰苦的斗争，各个群体或组织内部，必定需要更好地团结与合作，才能够支撑下去。 这也是为何弥菲赛缇丝与威思顿要主动来跟玄微子面谈，而且哪怕是玄微子有意无意推动了这种大势转变，也不会归咎于他，如今的五芒星之塔不可能舍弃玄微子这个盟友。而互保同盟除了五芒星之塔，最主要就是玄微子和常青城这一支势力。 “我明白了。”玄微子点点头，看向弥菲赛缇丝与威思顿，问道：“两位有考虑过未来应该走怎样的道路吗？” 弥菲赛缇丝望向威思顿，对方耸肩说：“别看我，我一天到晚躲在天球星象仪里，让我来谈未来设想，你们就不怕我把五芒星之塔带进坑里？” “你威思顿家族毕竟是五芒星之塔的开创者，当然要先了解你的态度啊。”弥菲赛缇丝笑眯眯地说道。 “我就是来做个见证，你们做决定，我来配合就好。”威思顿挥挥手。 这时玄微子又问道：“那‘炎魔’席邓斯的态度呢？” “看来你是担心跟他的关系，导致未来无法愉快合作？”弥菲赛缇丝问道。 “任何形式的合作与共事，都建立在利益基础上，谈不上什么愉快不愉快。”玄微子说道：“但是未来局势变化，首要就是冲击利益和成本的分配，他不来现身表态，将来能够服从女王的命令吗？” 五芒星之塔其他高等法师还好说，但“炎魔”席邓斯的位置太特殊，他虽然不再担任首席大法师，可是本人实力放在那里，通过自己培养的法师群体，也有不可忽视的影响力。更何况擅长火焰法术的传奇法师，在气候冷化的背景下，他的地位在无形中不降反升。 “多拉贡、俄格亲王就是奥秘之眼的教训，女王有考虑过吗？”玄微子再多提醒一句。 “不用担心，席邓斯他其实听着呢。”威思顿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要真有什么态度，他会说的。” 玄微子转念一想，倒也正常。弥菲赛缇丝与席邓斯跟天球星象仪都保持着特殊联系，这场会面怎么可能没参与，只是碍于过往仇怨，“炎魔”本人并不想亲自露面。 不再纠结过去的事情，玄微子望向弥菲赛缇丝：“女王，我目前倒是有一个计划，不过这个计划的规模很大，需要整个互保同盟的配合。” “我就等着你这句话呢。说吧，有什么想法？”弥菲赛缇丝颇有兴致地说道。 玄微子也不藏私，抬手变幻出一团立体光影，那是互保同盟的沙盘地图，连同地形地势也都囊括其中，其中有四通八达的线路，另外还标注了好几处重要节点位置。 “我管这叫魔法列车网络。”玄微子说道：“这是一套以大地脉动为线索，通过梳理和巩固大地脉动，在地面上安置定向导能装置，排列成轨道。而魔法列车可以通过与轨道相互作用，产生‘浮空术’的效果，定向导能装置，会自动牵引列车行进。 当然了，还有很多具体细节需要进行研究和试验。但要是能够完善这个魔法列车网络，互保同盟境内的物资调度、人员运送能力就会大为加强，充分发挥各地的资源优势。哪怕是在战争时期，也可以获得更强大的后勤能力。” 随着玄微子的话语，巩固大地脉动的原型符文、地面上铺设的定向导能装置、还有魔法列车的设计图，相继变幻出立体光影，呈现众人眼前。 弥菲赛缇丝与威思顿似乎都愣住了，玄微子问道：“怎么了？这个设想我已经做过小规模的试验了，并且就是受俄格亲王的浮空山峰所启发，从奥术层面上，应该有可行性吧？” 弥菲赛缇丝难掩笑意：“不，我原本只是猜想，‘心灵公爵’应该更多考虑如何利用心灵异能来奴役人群，或者培养专业的灵能间谍与暗杀者。没想到你居然这么、这么……” “务实。”威思顿补充说。 玄微子两手叉抱胸前：“我们这次会面为了什么？是为了掌握更多现实利益，在未来大变局中延续和壮大。灵能奴役、培养间谍与刺客，或许能在部分场合派上用场，可那并不是重点。 现在互保同盟的地域已经算是比较广大了，但受限于物资调配和运输能力，从后方大农场送到前线的粮草，有多少在路上被人吃马嚼消耗掉了？万一真的要打仗，法师精锐们有传送法术，普通士兵、构装体与魔像呢？不还是要乖乖在地上走吗？ 还有各种大宗矿物与原料，传送法术无法携带，又不可能让魅影马车来运输，普通的重型货运马车和车队，速度和运载能力极为有限。从生产地运到加工地，又要耗费多少资源和时间，长此以往，会造成大量额外消耗。 国家的力量就是这些习以为常又不起眼的地方被浪费掉了，要是能在运输上节省资源与时间，社会各个方面的人员就能有更多空余时间和能力，无论是用于投入生产还是提升自我，整个国家也会因为交通上的便捷而得以巩固。配合已有的通讯晶塔，物资、信息、人员的沟通能力得以大幅度提升，这才是互保同盟未来的立足之本！” 弥菲赛缇丝与威思顿对视一眼，随后说道：“我明白了，那我立刻安排人手协助你进行试验，尝试尽快铺设魔法列车网络。” “这还不够。”玄微子说道。 “哦？”弥菲赛缇丝有些讶异：“这个计划在我看来，已经足够庞大了，‘心灵公爵’还有什么提议吗？” “是关于农业的事情。”玄微子说道：“考虑到未来可能出现的剧烈气候变化，农业上必须要早做准备。” 第359章 统治 法师对农业的了解，实在少得可怜，毕竟高高在上的法师老爷，怎么可能去掺和泥腿子的活计？ 他们与耕作最接近的行为，估计就是在私人温室中培育炼金草药。可这些东西都是用于制作炼金药剂、辅助施法，不是用来充饥的。 而且稍微有些地位的法师，这些事大多是交给学徒或者附庸的炼金术师去做，或者花重金从别处采购。不然就是像常青商会那样，在新大陆各处建设草木种植园，稳定提供草药与植物原料。 如今互保同盟境内，常青商会掌握着多处分散的种植园，一部分是分布于沼泽山林，用来种植常青之衣所需要的特殊藤蔓树木，另一部分则是在气候水土符合的环境，栽培炼金草药。 而负责管理种植园的，都是从星辰教团抽调，要么是培育草药植物，要么管理仓储运输，要么参与对外销售。玄微子就是以此来培养人才，让他们在参与各项事务中、与各类人士的交往中，培养他们适应不同工作环境、不同社会态势的能力。而不光是召雷引火、打打杀杀的本领。 说到农业，互保同盟之内，肯定是没有谁比星辰教团更懂了，更何况玄微子本尊身边还有一批翠绿之环贤者。 “未来气候冷化，确实会对农业生产造成很大影响。”威思顿说道：“最近本土那边，奥秘之眼似乎有囤积粮食与各类物资的行动，与之相关的地主跟商会，也有扩大土地兼并的行为，估计他们也预料到未来气候冷化了，都在做准备。” 弥菲赛缇丝眨眨眼，朝玄微子问道：“你是希望我们扩张开垦面积吗？” “农业生产不光是土地，是大地承载植株、水分浇灌根茎、阳光照耀叶片、大气传播种苗，本质上是四大元素的共同作用。”玄微子说道：“但是如果只依赖自然环境，那么农作物的生产也必定随着自然环境的生死聚散升降，而不会顺从人类的需求和意志。” 在场都是相当高明的施法者，尽管他们并不擅长自然法术，却也能听懂玄微子的意思。 “农业本身就是一项高度复杂的系统，如同人体内部器官的能量物质传递形式。如果只是一味扩大耕地面积、播撒种子，那根本无法长久延续。”玄微子说道：“真要改善农业生产，有以下几件事情——清查土地、修建水利、改善种苗、开发肥料、扫盲教育。” “修建水利？我听说如今不光常青城附近，就连部族大联盟内都修建了不少水利、挖凿沟渠，甚至由天空歌者亲自施法，移动山体拦河筑坝，那场面想必非常宏大吧？”弥菲赛缇丝笑着说。 玄微子脸上没有半点笑意，问道：“女王，过去十年，黑岩行省爆发了七次洪灾，频繁淹没农田和村庄。气候尚未冷化就已经如此，等未来气候恶劣，灾祸还不知道会发展到何种程度。作为互保同盟最大的产粮地，要是连绵几百哩都是一片凋零，用不着奥秘之眼亲自下场，我们自己就会乱起来了。” 水利工程对于农作物产量的提高，有极其显著的效果，玄微子在常青城与部族大联盟的试验已经有明显成果了。 而且通过大规模的水利工程建设，除了防范洪水、提供灌溉，还可以在相当大的范围内，调节地表水域分布，让天地间水汽的聚散循环更加广泛散布，以其为主干，推动自然枯荣、生息循环。 即便这当中蕴藏的变化和能量，对于奥术法师来说微弱得可以忽略不计，可对于感知敏锐强大的德鲁伊、重视元素平衡的自然法术，却是意义非凡。 弥菲赛缇丝点头认可，接着说：“那改善种苗和开发肥料的事，星辰教团应该有相当丰富的经验吧？” 玄微子继续说：“改善种苗这事没有终点，必须顺势环境不停修改适应。面对寒冷气候，估计还要大批量改种耐寒作物，这方面我会让常青商会加大重视。不过肥料的事情，我还需要一批炼金术师的协助。” “稍后我会安排。”弥菲赛缇丝倒是很配合。 当初来到常青城的伊赛索托斯，偏好用外丹火候来改进炼金术，通过近十年的研究和改良，确实开发出能够提高农作物产量的炼金肥料。不过这种东西需要跟有机肥料混合，具体操作只靠寥寥几名炼金术师是搞不来的，起码要一支炼金术师团队，派往各处进行广泛研究。 可是说到底，这并不是产量丰富的工业化肥，而且玄微子也搞不出廉价高效的农业机械或构装体，所以他也没把希望全寄托在这里。 见弥菲赛缇丝有意回避，玄微子接着说道：“女王，最重要的土地清查与扫盲教育，你还没有过问。” 星空之中，气氛一时沉寂下来。威思顿托着眼镜没有说话，低眉垂目盯着面前小圆桌。而“飞弹女王”弥菲赛缇丝则是沉默片刻后，表情略显严肃说： “你所谓的‘土地清查’，不仅仅是为了勘察土地和农田吧？” 玄微子一下下敲着桌面，说道：“俄格亲王针对贵族富豪，是为了整顿税务，希望以此拥有建立国家的资本。而互保同盟一样面临这样的问题，甚至更加严重。别忘了，我们只是同盟，总督领主掌握着各地的税收。 如今是靠着五芒星之塔居高临下的约束，让他们保持上供、维持军队。可将来战争状态下，大量法师被抽调去往前线，甚至中高层人物出现伤亡，又有谁来控制地方？税收不上来，后勤物资征调不动，仗还怎么打？” 其实法师这个群体就很特殊，他们既是魔法学术研究的核心，也是暴力的掌握方，财富和权力天然向他们集中，自然也容易成为统治者。 可实际上一名优秀的法师，未必就是优秀的统治者。统治本身就是一项繁琐复杂的事务，足以把时间都耗在上面，让法师没有研究魔法的空余，这才是最要命的。 因此即便法师高高在上，通常不会直接负责统治和管理，他们需要官吏为其管理与捞钱，只要能给他们持续提供学习法术、进行研究的钱财，法师就提供安全保障与法术支持，这就是法师顾问的来历。 然而权力不仅限于暴力，也包括社会财富的支配程度。法师本身很少参与具体的管理，为了获取财富，不可避免与贵族富豪、地主乡绅、重要官吏串联一气。 就算普通人不敢公然招惹法师，但要在财税上做小动作，还是没问题的。这种事对于法师个体而言，尚不至于太严重，他们只是需要足量的“上供”。然而放大到整个互保同盟，这等同丧失了大量可支配的社会财富，相当于权力本身被稀释了。 这种事，放在和平时期看不出问题，说不定上下各方都觉得小日子挺滋润。可一旦遭遇各种天灾人祸、紧张局势，可支配的社会财富不足，应对危机的能力自然下降。 就更别说互保同盟这种别扭的制度，天然就是一堆地方邦国，要不是最高层有五芒星之塔压着，真是半点税都别想收上来。 玄微子继续说：“靠着高等法师作为顾问，监督各地总督领主缴纳税务也就算了，你们就不怕高等法师顾问、还有他们的学徒随从，与当地富豪地主勾结起来？他们自己中饱私囊、赚得盆满钵满，但是对于整个互保同盟而言，却是不断自毁根基。底层民众承受着巨大负担，富豪地主则通过贿赂勾结，获得种种优待减免……到那个时候，互保同盟名存实亡。” 弥菲赛缇丝端起杯子，不失优雅地抿了一口，星空之中气氛沉默良久，还是威思顿主动说话：“你说的这些情况，过去并非没有。就好比火舞城的内勒姆法师，当初他的子女与富豪地主串连，势力在黑岩行省盘根错节，要不是弗斯曼……咳，不说了。” 这时候星空中有一片跃动的火焰，聚成一枚烈日般的火球，传出“炎魔”席邓斯的声音：“弥菲赛缇丝，我警告过你的，那些人不拿鞭子抽着干活，他们一定会懈怠。弗斯曼是五芒星之塔最后的机会，而你却选择放任事态的发展。” 弥菲赛缇丝微笑着放下茶杯，神态淡雅地回答说：“鞭子就永远有用吗？他们当中有部分人还是你的学徒，弗斯曼你也只教出了一个。再说了，现在奥兰索阁下不就提出新办法了吗？” 辐散着汹涌热力的烈日发出愠怒话语：“他要做的事情，根本不是什么农业，而是要修改税制，重塑整个互保同盟的基础！如果这事由他来做，未来互保同盟是谁的国家？如果不是当初逼我让位，至于如今这么麻烦吗？！” 弥菲赛缇丝脸上神态不改，倒是威思顿略带怒意地反驳：“什么叫逼你让位？你当初在新大陆不断扩张，引起了奥秘之眼警惕，他们设下陷阱，将你传送到水元素位面。如果不是女王及时出手救援，你确定能够从拿撒吕依手上脱身？ 还有，如果不是你对手下法师各种威逼强催，导致他们心生背叛，你又何至于被带入陷阱？当初五芒星之塔已经是危在旦夕，只有女王能够力挽狂澜，甚至还不惜暴露了自己的传奇法术。那时候不思考安抚众人，难道还要迁就你吗？” 一旁玄微子闭嘴不言，这些事情他还是头回听说。看来五芒星之塔与奥秘之眼早就有各种明争暗斗，传奇法师之间的较量，也不是普通人物能够接触到的，也许在不知不觉间就分出了胜负生死。 不过这点玄微子也明白，高等施法者之间的对抗，不光是比拼谁的法术威力更大，更多是通过获取情报和信息，针对敌人的弱点、反制后手底牌。就像先前新卡美洛城一战，各方都是底牌先后翻开，最后拿撒吕依试图用陨石这样的大杀器终结战斗，却被玄微子另施妙法破解。 虽说玄微子被拉入了五芒星之塔的最高层，但他还是没有多嘴，可“飞弹女王”好像不打算给他沉默的机会：“奥兰索阁下，‘炎魔’大人说你要把互保同盟变成属于你的国家，请你告诉我，你真是这么想的吗？” “属于我的国家？真的有人能够‘拥有’一个国家吗？”玄微子神态冷淡地反问道：“除非我能够清晰无碍地了解到国家每一个人、每一个家庭、每一个聚落、每一个群体的情况，否则必然要将土地交给官吏或者领主来治理，另外还有具体的产业行当，也要专业人员进行管理调控。 一个国家土地越广大、产业越复杂，存在的利益团体就越多，权力结构就越复杂。不管是什么名头的统治者，其本质是权力结构的核心，是用有限的资源，带动整个结构的运作。至于什么‘属于我的国家’？除了我的身体和心智，世上还有什么是属于我的？” 玄微子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世界上又有几个人，敢说自己的身心属于自己？ 弥菲赛缇丝却眉眼带笑地问道：“清晰无碍地了解到国家每一个人、每一个家庭、每一个聚落、每一个群体的情况？这不就是心灵异能最擅长的事情吗？在‘心灵公爵’眼下，又有什么秘密可言？” 玄微子没有否认，他所修炼丹道，重视感应之功，无论是凭借心灵异能预言侦测，还是传奇德鲁伊的广袤感知，确实能够掌握更多信息，可以更加有效地进行管理。如果是以常青城为核心，囊括金冠木自治领在内的方圆数百哩，估计真可以成为他的绝对核心区，但也仅限于此了。 “我不可能控制整个互保同盟。”玄微子直说道：“更何况我做的事情，只是巩固互保同盟的基础，真要在未来变局中让互保同盟获得更大的优势，也是需要五芒星之塔的。” “飞弹女王”终于露出一丝满意目光，说道：“那我就要仔细听听了，五芒星之塔能扮演怎样的角色？” 玄微子心知对方这是要借自己的口来说出设想，只得言道：“通过与龙族国度、雅尔诺德王国的贸易渠道，以互保同盟为核心，控制关键的贸易节点，建立一个全新的跨国贸易体系，从外围瓦解奥秘之眼的优势，甚至取代他的航线主导权。” 第360章 魔法文明 实际上玄微子早就看出“飞弹女王”弥菲赛缇丝的谋略了，五芒星之塔绝对不是要龟缩于新大陆做土皇帝，而是要打造成一个跨国贸易体系。 过去这个体系大体上掌握在商会联盟手中，而商会联盟本身伴随帝国殖民扩张而形成，内中利益结构复杂，虽然跟奥秘之眼关系密切，但本身并不能完全代表奥秘之眼的利益，所以如今奥秘之眼也搞了一个新诺顿商会，大举侵吞兼并。 可是伴随多拉贡脱离奥秘之眼，让局势出现重大转折。玄微子不知道“飞弹女王”跟那位龙脉君主谈成了什么，不过如今互保同盟与龙族国度彼此往来贸易，生意据说还做到了旧大陆南边纳哈萨废土的酋邦。 此外，五芒星之塔与雅尔诺德王国也保持着互动往来，通过雪峰自治领，达成了大量贸易，甚至轻松募集到来自雅尔诺德王国大批士兵，成为互保同盟前线的主力。 如此三方已经形成了跨国贸易体系的雏形，可显然还不够稳固，眼下大伦底纽姆帝国仍然保有着强大的海军舰队，奥秘之眼似乎也跟瓦努亚的公海舰队有所往来。 “跨国的海洋贸易不比陆地，必须要有强大的制海权为保障，还需要有陆地岛屿为后勤保障基地，给军舰商船提供物资补给。”玄微子问道：“女王，你是希望我用翠绿之环的风暴宫殿，来为五芒星之塔的制海权提供暴力保障？” 弥菲赛缇丝抬起软若无骨的纤纤手指，按在玄微子手背上轻轻打转，巧笑嫣然：“席邓斯说得没错，你提议清查土地、修改税制，这些事会彻底重塑互保同盟，也许未来就再也不是‘同盟’了。加上你先前设想的魔法列车网络，新大陆上将会出现一个强大无比的国家，这固然是一件好事，但好处不能让你全都占了啊，否则我怎么跟手下人解释？” “魔法列车网络主要依靠法师的奥术，这方面心灵异能与自然法术都不如奥术方便。”玄微子说道。 “风暴宫殿必须为我们提供海上安全保障。”弥菲赛缇丝很是干脆地握住玄微子的手，尽管语气并不坚决，可这显然不给玄微子反驳的机会。 “半年。”玄微子说道：“这是清查土地、勘察山川的时间，为后面各项工作做准备。不这样的话，连兴修水利、列车网络都难以推进。” “半年你就能搞定了？”弥菲赛缇丝问道。 “有风暴宫殿就行。”玄微子望向弥菲赛缇丝，回答说：“以及上面七十二位翠绿之环高等德鲁伊。” 此话一出，就连“飞弹女王”也露出意外之色，回头瞧了威思顿一眼：“威思顿少爷，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呀？” “群星也会被乌云所遮蔽。”威思顿念了一句吟游诗人创作的诗歌。 “只要女王约束好五芒星之塔的法师，清查工作就会更容易推进。”玄微子说道：“而这也是为了五芒星之塔长远着想。” 如今云海仙宫中，塔瓦隆他们几个、加上刚刚恢复成元素精魂形态的高等德鲁伊，正好有七十二名。这样的势力放在世界上任何一处，都是足以彻底改变格局的强大存在。 玄微子这其实就是在摊牌了，以他如今对翠绿之环的影响力，完全能够带领这批高等德鲁伊，还有已成规模的星辰教团、不凋金花会，强行推进自己的计划。 可玄微子还不至于这样狂妄自大，随便就甩开五芒星之塔另立门户，尤其是在眼下这种时局，多树立一个敌人就太愚蠢了，五芒星之塔也确实是他合作已久的盟友，如今对方主动示诚，他自然也坦白了。 “七十二名翠环贤者啊……”弥菲赛缇丝感叹道：“真不愧是‘心灵公爵’，如此一来，五芒星之塔就无法号令风暴宫殿了，除非依靠你与翠绿之环的关系。” “谁叫当年五芒星之塔也参与过幽魂海湾大战呢？”玄微子说道，若无其事地扫了旁边烈日一眼。 距今二三十年之前，帝国与魔法议会联手，集中了奥秘之眼、五芒星之塔与以太会数百名高等法师，还有帝国海军舰队一起，对幽魂海湾附近举行秘密集会的翠绿之环，发动灭绝式的攻击。 按照时间推算，当时应该还是“炎魔”席邓斯主持五芒星之塔。他本人有没有亲身参与那场战事，玄微子不清楚，但五芒星之塔配合魔法议会的行动，本身就足够说明态度了。 不过有趣的是，塔瓦隆跟玄微子说过，幽魂海湾大战之时，那些加盟翠绿之环的零散女巫团体，并没有前往集会，毕竟女巫运用的也不是德鲁伊与巡林客那样的自然法术。不过战后帝国对翠绿之环残余势力的追剿，这些规模本就不大的女巫团体，也没听说遭到什么打击，仿佛销声匿迹一般。 而考虑到“飞弹女王”弥菲赛缇丝派来常青城的化身，就是一位叫做舒芮的女巫，搞不好“飞弹女王”本人与这些女巫团体就有不为外人所知的神秘联系，是她给女巫团体暗中传讯，躲过一场灭顶之灾。 既然外人不知，那么对于翠绿之环而言，五芒星之塔也算自己的仇敌了。如果没有玄微子，剩下这群翠环贤者不找五芒星之塔报仇，也不是法师们可以号令调动的。 七十二名高等德鲁伊，搭配浮空不坠的风暴宫殿，无人敢与之对敌，就算是传奇法师也要细细掂量。 更何况如今这个时代，各个法师公会组织间明争暗斗，魔法议会早就没有往日的权威了，不可能再次组织动员数百名出身不同的高等法师合力聚歼。 如此衡量对比之下，翠绿之环虽然仍是不如往日影响广泛、势力强盛，但要自保立足是绰绰有余了。尤其是在玄微子麾下，他们有更好的发展机会。 无论立场如何，聪明人之间的交流总归是方便的。弥菲赛缇丝支起手肘撑着下巴，看着玄微子问道：“如果我们不同意你的计划与设想，你会脱离互保同盟吗？” “这倒不至于。”玄微子冷淡地说道：“我只是提出设想，你们可以不理会，我就在常青城一带经营开发。依旧与五芒星之塔保持盟友关系，海上护航的事情，也可以当成生意来做，重振翠绿之环反正也要钱。” 弥菲赛缇丝感叹道：“这样就太让人失望了啊……对了，刚才你还有最后一个提议没解释，扫盲教育？是要教农夫识字算数吗？” 玄微子摇头说道：“不完全是这样，而是要让大多数人适应全新的农业生产，不能只是埋头刨土。我之前说的那些，不可能全都靠施法者来做，就好比水利工程，既要有大规模的防洪堤坝，也要有通往各个村落的灌溉渠系，在必要的地方建设水库，如何维护水利工程、调配水源，打造配套水力磨坊，这也是当地民众应该知道的。 还有改种全新的粮食或作物，也需要对民众进行简单的培训吧？如何施肥与收集肥料、怎样防范牲畜染病、解决作物病虫害，肯定要派人去教吧？更别说未来可能出现的霜冻、干旱、洪涝、蝗虫等大规模灾害，单靠一家一户不可能抵挡，必须要进行村落集体动员来进行预防，这些也都属于扫盲教育的范畴！ 我当然不指望三五年就能教出一大批识字算数的农夫，现阶段是打算集合星辰教团与翠绿之环，编一些简单易懂的教材，派人常驻各个村落和庄园进行辅导。再时不时组织巡游队伍，跟常青医师一块，说不定还能邀请一些乡间马戏团与吟游诗人，定期传播新的农业技术和知识，还能给乡野农夫提供医疗和娱乐，同时检查工作上的不足与缺陷，进行经验总结。 这些事也恰恰是翠绿之环过去最擅长的，乡野农村从来就不是只有耕田或者畜牧，而是一个复杂的生态与生产环境。如果脑子里只有农夫耕田、官吏收税，忽略农业本身就是人类社会与自然环境的过渡，无视自然环境天然的复杂性，那注定就是要让乡野社会衰败。 我这里说的衰败，可不是说土地不长农作物了。有时候，地里长满了高价值的农作物，未必对乡野社会是什么好事。要地要草不要人，城镇里挤满了失地农民，想必帝国本土的情况，诸位应该比我要更了解。” 玄微子这一通长篇大论说下来，没有现身的席邓斯不知是何等表情，威思顿则是低头沉默，弥菲赛缇丝倒是略带兴致地问道：“可这些事跟清查土地、修改税制有什么关系？” “不清查土地，怎么知道土地的贫瘠肥沃？怎么知道水利工程的需求？不确认这些情况，又怎么从农场地主、庄园乡绅那里收税？”玄微子说道：“不从这些人头上征税，难道就让普通乡村农夫来承担一切？如果这些乡绅地主嫌税重，那大可以把土地上缴出让，我们按照当地农民人口进行重新分配，正好适合我们进行集体培训！” 威思顿这时候提醒说：“五芒星之塔在新大陆的几乎所有高等法师与超过八成中等法师，在乡村有私人庄园和农场。他们也是清查与征税的对象吗？” 这确实是非常致命的一点，法师们与富豪地主串联勾结就算了，可是如果法师自己就是富豪地主呢？他们的土地查不查、收不收税？ “他们可以保有产权，但是必须交出经营权，由互保同盟各方合资建立的商会进行开发经营，依据具体土地环境、气候状况甚至是市场需求，种植不同作物。”玄微子说道：“商会获得的收益，给法师们提供分红。” 威思顿又问道：“那谁来管理这个商会？” “星辰教团祭司长珊多丽。”玄微子说道。 烈日火光奔涌，席邓斯怒而发笑：“哼！搞半天，还是你自家的产业！” 弥菲赛缇丝笑眯眯地说道：“这确实不恰当哦，而且珊多丽还管着星辰教团，她有这个空闲吗？这个商会需要大量专业人员，估计也少不了从星辰教团与翠绿之环派人，总该给我们留个位置吧？” 玄微子问道：“女王是有人选了？” “我有一个学生，叫塞拉菲，她可以胜任。” 席邓斯质问道：“你这是同意他的做法了？” 弥菲赛缇丝说道：“席邓斯，你当初不也是希望在新大陆建立一个法师之国吗？” 席邓斯反讥道：“未来这个国家，还算什么法师之国？” “只有法师和奥术，未必能探索魔法的本质。”弥菲赛缇丝的笑容变得有些高深莫测：“一个伟大的魔法文明，不应该只有奥术，而奥术也并非无所不能。只有奥秘之眼中那群被洗脑的家伙，才会盲目抗拒其他类型的施法者。” “翠绿之环可未必会真心顺从你们！”席邓斯说道。 弥菲赛缇丝回答说：“我用不着什么真心顺从，起码眼下只需要他们合作。更何况奥兰索的计划，也是开创魔法文明的必备条件。如果绝大多数民众还处在愚昧无知中，那再伟大的魔法文明，也不过是极少数人自娱自乐的游戏罢了。 拿撒吕依想要升起一座座浮空城，俯瞰地面上的生灵，满足他以奥术统治世界的欲望，这样的理想未免狭隘。他的能力比米柯西要高明，但是眼界太短浅了。” 烈日火球似乎沉静下来，一旁玄微子则是默自沉思，“飞弹女王”弥菲赛缇丝确实有不凡之处，并非是个人的魔法成就，也包括她的想法和远见。结合她早就关注常青城的发展变化，玄微子有种古怪的感觉，自己这回提出的种种设想与计划，恐怕也是在“飞弹女王”的预料当中。 因为有些不少设想，玄微子早就在常青城和部族大联盟进行示范，过去十年间也培养了一批得力人手。可以说玄微子已经为弥菲赛缇丝做好了该有的铺垫和准备，她只需要最后点头认可。 做个不恰当的比喻，玄微子这是花了十年功夫，做了一场规模庞大的社会试验，而现在要将成果应用到整个互保同盟了。 第361章 落成 玄微子觉得即便以自己如今境界眼力，仍然看不透“飞弹女王”弥菲赛缇丝，自己总是不知不觉落入她的算计和布局之中。 偏偏“飞弹女王”并不是靠阴谋诡计行事，而是令人无法回避的阳谋。 玄微子给“飞弹女王”提出的设想和计划，他本人当然会获益良多。通过魔法列车网络与大范围水利建设，让星纲法坛沿着大地脉动而延伸扩展，蕴生福地，这本身就是壮大玄微子的基业。而他在星纲法坛范围内，也能更好调动天地之力，无论是涵养内修、还是行法战斗，都大受裨益。 同样，通过星辰教团和翠绿之环在乡间农村的传播发展，也是扩大道法传承的基础。就像弥菲赛缇丝所说的那样，如果绝大多数民众都是愚昧无知的状态，什么道法、魔法、奥术也别指望能广泛传播。 而道法传承绝不仅仅是那汗牛充栋的道经丹诀，而是要与实践相结合。如果说修道之人脱离生态环境、生产实践、生活改善，那要么是守在山里、饿着肚子苦修，要么是依附权贵、兴衰不定，要么顺从大众邪俗、逢迎鬼神外道，最终也将败坏道法传承。 这不仅仅是说凭借道法修炼而牟利，现实利益固然重要，但更要从实践中印证和提炼道法精髓，反过来以道法指导生产生活，这才是道法得以传承的内核。 玄微子一人成就固然高明，可也仅是他一人。就算他有传人弟子，那也不过是一个狭小片面的高层圈子。只有将道法更广泛地融入社会生产生活，那才算得上“随方设教”，是证入混元金丹大道、成就天仙位业的必备功行。 很显然，在这个世界，尽管法师奥术已经可以让山峰离地浮空，但大多数民众并没有直接享受到奥术魔法带来的好处。 同样，玄微子虽然最早展现出心灵异能的施法能力，可灵能的局限性也很大，学习门槛比奥术还要高，即便已经被玄微子尽可能地改良过了。 思来想去，倒不如先从人与自然的相处之道下手。农业作为人类从自然界获取能量物质、维持生存的重要产业，就是玄微子选定的下手之处。 而星辰教团与翠绿之环就是玄微子最大的依仗，毕竟任何形式的变革，都需要人去做事。要是玄微子孤身一人，也别谈什么变革了，给五芒星之塔做个闲散客卿就好了。 可惜玄微子不是这样的性格，而他的计划设想，也恰好被“飞弹女王”利用了。 当然，如果没有五芒星之塔的配合，很多事情也不好推进。法师群体在这个时代，仍然拥有最强大的实力。 …… 提乌斯躺在一张新运来的香木躺椅上，淡雅飘逸的原木芬芳，让他劳碌多日的大脑获得一丝放松。正当他要睡着，就听到外面“咣”地一声响，赶紧起身查看，就见一座高大书橱砸在地上，估计是工人搬运上楼的时候不小心，幸好没砸伤什么人。 “操！这可是常青商会特制的防腐防蛀的昂贵书橱！摔坏了，你们可赔不起！” 这时候冲来一个工头，朝着工人骂骂咧咧，担惊受怕地上下检查那个高大书橱。提乌斯扭着脖子说道：“行了，光是骂人有什么用。” 说完这话，抬手一划，贴着地面出现一个银光流转的力场圆盘，好似滴落在地的一团水银，自行扩散开来，足以让一个成年男子四仰八叉地躺在上面。 这被提乌斯用心灵异能与星光体强化的“浮碟术”，不仅规格变得更大，最大载重也达到一千多磅。这样施法反而比光凭灵能念控更有效，单凭心灵念控就挪动几千上万磅重物的，也只有奥兰索老师那种传奇人物能够做到。 “来几个人，把书橱挪上这个魔法浮碟。”提乌斯晃着脑袋示意。 工头搓着手说道：“我们哪里敢麻烦提乌斯阁下，这些下人手脚不利索，只要一顿鞭子就懂事了。” “啧，我法术都放出来了，你说这些干嘛？”提乌斯压低声音告诫工头：“还有，下回别动不动说什么抽鞭子。这些工人都是我们在新卡美洛城招来的，我们在此地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互保同盟与常青商会的形象。要让这些贫苦工人向往我们互保同盟，而不是以为花钱雇佣他们，就能随意鞭笞，坏了我们的长远发展。” “是是是，我一定记住。”工头连忙躬身答应。 “希望你记住。”提乌斯语气发冷：“这样的错误我只容忍一次，如果再让我发现你自作主张，我保证你能活着看见自己的脑浆从鼻孔流出来。” 工头也不敢回话了，只是吩咐工人将书橱搬上魔法浮碟，在提乌斯的操控下运到相应楼层，接下来的杂活确实不必麻烦法师大人了。 借着细长的窗户望向外面，使馆区周围烟尘纷纷，一片大工地的模样。经过五芒星之塔众多法师日以继夜的赶工，堡垒般的使馆大体完成，目前正在进行内部装修和法术加持，还有就是运来常青商会的原木家具，这也是商会最近开发的业务。 提乌斯这段日子也是累得没日没夜，心想自己终于可以歇息一阵，就是可惜外面打地桩的声响吵得无法入睡。 “哟，弄得有声有色啊！提乌斯呢？提乌斯你死哪儿去了？！” 这时楼下大门传来一个豪爽粗犷的女性声音，就见那位身高体壮的女战士海芙约特，昂首阔步走入堡垒使馆。提乌斯翻了个白眼，只得下楼相迎。 “又怎么了？你们不是在跟俄格亲王谈判吗？”提乌斯打着哈欠问道。 “我们这都谈了半个月了！”海芙约特那完全不像女人的恐怖体格，加上堪比音波法术的嗓门，震得提乌斯头脑发胀。 “行行行，你……能不能小点声？”提乌斯毕竟是七阶法师，还兼修灵能，在互保同盟军队中地位颇高，也算海芙约特的同僚。 海芙约特上去就是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女王正式任命你为互保同盟驻新卡美洛城的大使，这是委任状，拿好了。” 提乌斯膝盖一软，差点没被对方拍躺下，不过听到委任状，顿时来了精神，连忙抬手接过那用金漆筒轴、鲜红缎带缠起的卷轴，展开来细细端详，顿时喜上眉梢，忍不住地放声大笑。 “看这个样子，谈判已经结束了？”提乌斯小心收好委任状，顺口问道。 海芙约特鼻子出气，十足一头人形蛮牛：“哼！差不多吧。不过那个俄格亲王也是脸皮厚得要命，还说自己有个儿子，想要跟‘心灵公爵’的女儿订婚。” 提乌斯听到这话也来气了：“靠！南蒂小姐也是普通人能高攀的？她还是女王的学生呢！呃……老师他没答应吧？” 海芙约特正要说话，就听见后面传来玄微子的声音：“我就走开一阵，你们可真能扯。南蒂她才几岁？先好好进修学习，你们替我急什么？” 提乌斯等人见玄微子负手走来，他抬头环顾，略带赞许地说道：“不错，就算是大威力的弩炮或者抛石机，也顶多刮下些许石皮。邓肯大师手下的法师不光是擅长制作炼金手雷，对土元素领域的法术也非常熟稔嘛。” 提乌斯也上前笑道：“老师您或许不知道，那群工匠法师得了您的设计图纸，还打算将类似堡垒建到近海列岛上。搭配他们的魔法炮，做成永固的堡垒炮台，隔着几千尺的距离，就把敌人船只轰成碎片，还能抵御那些成天骚扰沿海的鱼人、水怪。” 这次堡垒使馆能够一个月内拔地而起，全赖那批从帆叶行省调来的工匠法师。他们虽然是法师，却也都是“工匠之心”的教众，信奉机械与魔像之神亚拜顿，在建筑、雕像、机械等方面都有杰出成就。 尽管这位机械与魔像之神，很早被神圣之主教会批判是伪神，但完全不妨碍这群工匠法师保留信仰的同时，将自己的工匠技艺融入奥术体系。 也许是因为信仰和传统的原因，由邓肯大师为首的工匠法师们，基本包揽了五芒星之塔的所有魔像与构装体的打造，还有各类城防建筑、魔法堡垒，都少不了这批工匠法师的参与。 “估计未来还要他们出力。”玄微子闻言呵呵笑道。 海芙约特问道：“是要在边境上修堡垒吗？” “不，是更大的工程。”玄微子没有细说，先前与弥菲赛缇丝众人会面，其实已经给互保同盟敲定了未来方向。 尽管当时受到一些质疑，可是在场三位五芒星之塔法师，都大体认可了玄微子的计划，哪怕是脾气最硬的“炎魔”席邓斯，也没有因为与玄微子的私仇而阻挠到底。 今日细想，玄微子要做的事情，大体也是当年的弗斯曼与芬拜伦要做的，不过双方切入角度不同。而最终也是要形成一个权力集中的国家，有充分底蕴和实力参与未来竞争角逐。 最高层商量完毕，任务自然会分配下去。而且就如玄微子所说，一切都要先从清查土地、勘察山川开始，否则别的事情都很难推进。 其实云海仙宫早在半个月前已经远离新卡美洛城，悄无声息朝着互保同盟境内飞去，边境划定的谈判能够进展顺利，或许也是跟这有关。 玄微子要做的事情，自然也跟翠绿之环说明了，有他们配合协作，甚至作为暴力威慑，清查土地也会变得更加轻松。 趁这个机会，玄微子参考德鲁伊法术，改良总结《五帝仙函》，给那批元素精魂状态的翠环贤者传授化形之法，逐一重塑形体。 相比起星辰教团更重视教门建设、社会参与，翠绿之环的内涵意蕴，多少还是带有自然界原始、蛮荒的一面。 其实这恰恰是德鲁伊法术的特点，从来没有谁规定大自然就一定符合人类发展和生存的需要。大自然本就同时包含着生死、聚散、升降等要素；不同物种间的繁衍与消亡、追逐与奔逃、竞争与共存，同时存在于大自然。 如此来看，德鲁伊法术倒是颇有洪荒遗风，《五帝仙函》许多内容适合他们，无非是要稍加调整。 “是什么工程，能给我们透露一下吗？”这时候提乌斯凑上来问道：“难道是要像俄格亲王或者‘虹彩城主’那样，打造一座浮空城？反正老师您都能搞出风暴宫殿了。” “浮空城是很威风，但是大耗财力，而且应用场面太狭隘了，我没必要跟着潮流起舞。”玄微子说道：“风暴宫殿是意外产物，现在我去哪里找另一个‘无尽复仇风暴’？不过这确实给了我一些启发。” 玄微子在那里捏着下巴沉思，旁边海芙约特拿起一枚传讯宝石倾听片刻，扭头问道：“公爵大人，我刚收到消息，说是有一艘船前来接您？已经来到新卡美洛城的港口了。” “哦？来了啊。”玄微子似乎早有预料般说道。 提乌斯问道：“老师是要去哪里吗？” “之前瓦努亚那帮海盗找到传说中的幽灵舰队，还有一只深海乌贼，虽然他们当时的目标是新卡美洛城，但眼下对互保同盟的海运贸易构成严重威胁，女王要我去帮忙。”玄微子笑着感叹。 其实这也是先前星空会面最后商定的事情，玄微子要利用云海仙宫在互保同盟内清查土地，可是海上航线的情况却不容乐观。瓦努亚那群海盗估计是觉得自己有了幽灵舰队和深海乌贼作为仰仗，劫掠行为越发猖獗。 弥菲赛缇丝知道玄微子有这么一道行走自如的化身，就要玄微子让化身协助对付这群海盗，维护海运航线。 海芙约特问道：“公爵大人不参加俄格亲王的加冕仪式吗？” 玄微子笑道：“戴帽子而已，有什么好看的。反正该谈的已经谈好了，以后再有什么事，就让他们找提乌斯。” 已经正式担任大使的提乌斯自豪地一叉腰：“没问题！让他们来吧！” “记住，你这个大使是互保同盟扎在新卡美洛城的一枚钉子，要监视好俄格亲王的动作，探查不同势力在此地的利益渗透。”玄微子说道：“未来形势复杂，你要注意当地有哪些人值得培养和联系，心灵异能未必要用在正面战场上，你在这里必然要面对更多不见得光的争斗。” 第362章 出发 “飞弹女王”先前说，玄微子应该利用心灵异能来培养间谍与暗杀者，这确实让他受到启发。 要是由玄微子来收集情报、蛊惑民众，那他一个人说不定能顶过一大帮间谍特工。如果玄微子想要搞暗杀行刺，就算他本人并不专精此道，可是心灵异能运用得当，确实可以充当优秀的刺客。 不过如今的玄微子，无论是本尊还是化身，也没有空闲去当什么情报组织的头目了，这项工作就安排给提乌斯。并且从不凋金花会中抽调几名曾是游荡者的心灵武士前来，配合提乌斯的大使工作。 任何外交行动，都不可避免附带着情报工作，想到当初配合奥秘之眼的“门锁”、“影刃”这些组织，还有“吹笛人”从旁鼓吹造势，玄微子就知道奥秘之眼的势力，绝不仅限于表面上的法师群体。 尤其是俄格亲王占据着新卡美洛城这座城市，本身就有新旧大陆几条重要航线的汇聚，也是大量商品贸易的集散中心。虽然此地的统治者能够因此坐获巨利，却也注定会面对大量利益纠葛和外部势力渗透。 玄微子就是看清这点，所以宁可仗着云海仙宫的暴力威慑，也要让此地堡垒使馆尽快落成，牢牢在这里扎稳脚跟，将未来博弈重心留在新卡美洛城。 此举实乃祸水东引，玄微子需要给互保同盟争取内部发展和时机，因此新卡美洛城越受世人关注，对互保同盟越是有利。 未来俄格亲王加冕立国，各家商会不可能忽视新卡美洛城的交通枢纽地位。帝国和奥秘之眼哪怕没有立刻用兵动武的打算，也必然要在新卡美洛城煽风点火。 把各路势力明暗交锋钉在俄格亲王的地盘上，互保同盟不需要耗费太多人力财力，就能无形中限制他的心思精力。把一位雄主明君的力量，拖入各方博弈的泥淖之中。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不妨垂饵诱来群狼，以疲雄狮。 …… “你要乘船出海？那看来我们方向并不一致。” “暮光妖精”中，帕丽娜又换了一件蓝紫长裙，裙摆处好似有妖精光尘飘飞，华美动人。 玄微子正在将一堆礼物塞入次元口袋，或者封存进星光茧，对帕丽娜笑道：“你当初要求在常青城建设妖精庇护所，我已经按照你的要求，派人做足准备，不过具体施法要靠你这位传奇术士了，珊多丽会接应你的。” “珊多丽？”帕丽娜笑着问道：“你的那些女人能够接受我吗？” 玄微子说道：“你又不是就此长住常青城了，修建完妖精庇护所，我估计还有不少业务要委托法赖家族，你准备安排一些精干得力的人手吧。” “哦？看来是要有大动作了？”帕丽娜细眉轻挑：“那你打算怎么补偿我？” “补偿？我又不会白嫖你法赖家族。”玄微子有些发懵：“我正好需要一些擅长处理多方关系的人手，不是床上那些事情。” 帕丽娜似笑非笑地说道：“你可是白嫖我这个人了。” 玄微子差点没笑喷出来，只得摆摆手说：“那你去常青城等我的本体好了。”心想这妖女该不会是双修上瘾了吧？ 帕丽娜会找上玄微子，除了艾丝梅朵的引导外，主要还是由于她出身的“暮光王廷”中至高妖精的命令。然而这群身处特殊位面空间的不朽存在，很有可能也是因为星纲法坛触动古代巨人遗迹，从而感知到玄微子。 很显然，暮光王廷是极少数经历了“上升阶梯”仪式，还能保存下来的位面空间，如今常青城附近还保留着一处完好的古代巨人遗迹，至高妖精通过帕丽娜在常青城设立妖精庇护所，估计也是存了探查遗迹的想法。 其实玄微子也对古代巨人遗迹很感兴趣，可是他发现遗迹背后的概念存在，凭借灵能、奥术、精魂法术，仍然不能与之深入接触，更别提将其剥离呈现，只能缓慢地抽取出奥能晶体。 玄微子也想看看至高妖精有什么手段，而且本尊与帕丽娜双修过后，发现自己的炉鼎生机居然跟她有几分相近。 思来想去，也许是因为自己参考了天空歌者的精魂法术，修炼《上清九丹上化胎精中记经》，以炁化身神洗炼炉鼎形骸，脱胎换骨成就半仙之体。 而在这个世界的人看来，玄微子本尊恐怕更接近于某种精类生物。 精类生物的一个特点，便是与出身环境保持着超自然的联系，或者反过来说，他们体现了外部环境各种有形与无形的本质。部分从自然环境孕育的精类，更是可以轻松调动与自身契合的力量。由于魂魄结构大异于凡人，所以精类生物能够轻松施展众多类法术和超自然能力。 不过对于玄微子，更重要的则是精类生命那悠长的寿数。暮光王廷中的至高妖精号称不朽，且不说是否真的恒久不朽，但能够从古代巨人时代一直存活至今，也确实算驻世长生了。 起码在修道长生这条路上，至高妖精可以算是玄微子的半个前辈了，迟早要向他们好好讨教。 …… 米妲看着不远处挂着常青商会徽记的重型货运马车，足有二十多辆，身披黄色罩袍的商会守卫扶着斧戟一类长兵器，看着一箱箱药物从马车搬下，送往城外营地的临时医院。 城内不少人都听说了，贫民窟的原址上，正在兴建互保同盟的使馆与常青医院，还有大片能够容纳原本居民的房屋，为此还特地招募了城外营地的贫民去做工，吸引了许多人前往，就是为了讨口饭吃。 与此同时，常青商会的车队这些天不断出入新卡美洛城，除了给最快建好的使馆送去定制家具外，也有一批是用来作为样品，展示给新卡美洛城各家商会代表。 当然，也少不了外观新颖的常青之衣。据说第一批运达新卡美洛城的常青之衣，并不是追求防护效力的铠甲，而是由“心灵公爵”亲自设计的宽袖长袍。无论男女，穿上之后不仅显得风度翩然、魅力出众，更是有经年不散的淡雅芬芳徘徊周身，纯净天然，仿佛让人置身丰饶富足、气息清新的世外田园。比起那些只会穿金戴银、满身宝石、喷洒香水的庸俗打扮，常青之衣真是不知高明到哪里去了！ 法师袍，不行；常青之衣，行！ 结果就是那批常青之衣直接被几家大富豪竞拍抢走，现在谁能穿上一件常青之衣，谁就能贴近新卡美洛城最新的时尚风潮，估计有不少达官显贵就是要在即将到来的加冕大典上，穿着常青之衣出席。 至于这背后暗藏了多少商业利益、私下合作，普通人自然是不清楚的。 而对于大多数普通人来说，真正的好事也许是正在建设的常青医院。炼金术师的治疗药剂不是普通民众能够负担得起的，而教会圣职者的治疗神迹，每天也有上限，往往也优先服务于信众，或者说提供捐赠的信众。 大多数民众有个磕碰擦伤、头痛腹泻，也不一定会找教会圣职者救治，因为通常也轮不到他们，这些小毛病忍一下说不定就过去了。 可是常青商会的廉价药物，不少人也是有所耳闻，很多人翘首以盼。并且最近来到的一批商会医师，都开始在城外营地给贫民治病了。 一来二去，城外营地中反倒搭起了一排排简易棚屋，专门改造成临时医院，许多药物也跟着商会车队一箱箱地运来。 “父亲，这些都是老师安排的吗？” 临时医院外的空地上，泰罗压低着声音询问身旁体型发福的海伯利安。虽然他不是泰罗和米妲的亲生父亲，但他早就跟两人的母亲结婚，组成家庭。 “当然！”海伯利安得意笑道：“早在那晚上大战之前，公爵大人就让我集中一批可以调动的药物，随时运来新卡美洛城。就算我们不能在这里站稳脚跟，也可以趁战后重建赚一笔。而且不光是常青商会，好几家大商会也都盯着，只是他们都没有公爵大人的本事，他连奥秘之眼都赶走了，我们常青商会的生意自然就做到这里！” 泰罗点点头，海伯利安说道：“对了，你跟公爵大人出海，也要顺带好好了解海上的商贸、航线和相关知识，不要光顾着打打杀杀！” 玄微子化身即将登船出海、离开新卡美洛城，却是准备带上泰罗。 “父亲，您这是希望将常青商会的生意做到旧大陆吗？”泰罗笑着问。 “这是当然！”海伯利安语重心长地说道：“我这是为你好，虽然你这些年本事见长，但一个人能耐再大，也就是两条胳膊、一张嘴巴，你不是受人敬仰的教团祭司，也不是挥金如土的法师，我们一家人如果不是得到公爵大人的恩赐，哪里有今天的成就？ 若论做生意，我这些年走南闯北见识过不少有钱有势的人物，他们都有真才实干吗？不见得，无非是懂得把握机会，是风口上的猪，正好被吹上天而已。这两年我也回味过来了，如果没有你和米妲两个，公爵大人手下有的是会做生意的人，干嘛还要用我？” 泰罗不好直言反驳，瞧了旁边抱着小黑猫的妹妹一眼，问道：“父亲，没那么夸张吧？” 海伯利安摆摆手：“我最近听到一些消息，互保同盟内部也许会有大动作。这个时候公爵大人还带你出海，你更要把握机会！如果只仗着你是公爵大人的学生，那你绝对混不下去的。” “那米妲妹妹呢？”泰罗问道。 海伯利安脸色一怔，别看他阅人无数，对自己这个女儿的了解实在不多，他根本没法从米妲宁淡表情上瞧出什么来，这种难以揣测的神秘感，简直跟他老师如出一辙。 也正是因此，海伯利安从来不敢以父亲身份要求女儿，于是问道：“米妲，公爵大人没让你一块跟着出海吗？” 米妲摇摇头：“老师只是将迈昂叫走了，他让我自行游历。我或许还会在新卡美洛城待一阵子。” “妹妹，你是打算收那对兄妹做学生吗？”泰罗瞧见不远处温特兄妹，他们正饶有兴致地数着常青商会的马车。 “他们想要走上老师开创的道路，现在还差很远。”米妲摸着怀里的小黑猫回答道。 父女兄妹三人在那里谈话，罗莎莲也在默默与玄微子保持着远距离的心灵感应：“喂，你的本体不是在天上那个风暴宫殿吗？分身能够出海跑这么远？” 玄微子回答说：“这有什么稀奇的？拿撒吕依那天晚上不也传送来两个克隆体吗？” “有分身就是方便啊，本体就不用忙了。”罗莎莲嘿嘿笑道。 “扯什么呢？本体忙死了，而且不是忙着战斗，全都是些繁杂琐事和各种计算。”玄微子说道。 “那你为什么不让分身带着米妲出海？”罗莎莲问道。 “各人有各人的发展方向，而且这次出海凶险得多，就不让米妲和你一块跟着了。”玄微子回答说。 …… “老师，我来迟了！” 泰罗纵身一跃，稳稳当当落到宽阔坚稳的甲板上。玄微子手中里盘着两枚宝石晶球，咕噜咕噜打转，隐约可见几丝电弧跳动。在他旁边，站着身高体壮、神态木然的半巨人迈昂，身上穿着厚重铠甲，挂剑负盾，十足一名彪悍无情的贴身护卫。 “刚好。”玄微子神态淡然，朝着舵轮边上的船长打了个手势，随即一阵急促铃声传遍大船上下。 就见水手们开始奋力拉拽缆绳、展开船帆，另有法师举起灵光浮泛的权杖，伴随冗长咒语，一股无色的球状风团，将船帆吹得鼓起，强大的气流给风帆大船提供动力，徐徐驶离港口。 “哇！还能这样操作？”泰罗还是头回见识这种远洋航行的大船，内心难抑兴奋。 倒是玄微子一脸淡定，盘着宝石晶球若有所思。 “老师，这次出海，估计会有相当一段日子不能回去了吧？”泰罗问道。 玄微子说道：“你不是会‘水面行走’吗？现在跑回陆地还来得及。” “不，难得出门一遭，我倒是真的想看看这个世界有多大。”泰罗感叹道，他望着眼前辽阔无垠的大海，仿佛另一个世界的画卷，正朝他徐徐展开。 第363章 攻岛 一阵急促的警钟声传遍了帕帕米岛，位于岛屿北部的港口小镇顿时闹腾起来，许多昏沉疲惫的民兵被警钟声吵醒，咬着牙拖动灌铅般的腿脚，杵着长矛鱼叉之类的武器，爬上城墙。 尽管已经习惯了死鱼的腥臭味，可是随着海风吹上城墙，那股浓烈腥臭几乎要把人熏得睁不开眼。沿着港口修建的城墙外围，堆满了鱼人的尸体，由于帕帕米岛处于热带环境，湿热环境让尸体很快就出现腐烂情形。 原本负责守卫此地的法师顾问打算派人去清理尸体，结果这些鱼人不知生前吃了什么东西，腐烂尸体内中藏有恶毒的魔法，在被搬运途中，整个尸体爆炸开来，充斥着负能量的死灵法术与腐蚀强酸，将普通民兵连带着几个奥秘骑士，炸得死伤遍地。 在经历了将近一个月的坚守，小镇上的士气已经跌落到最低点。要不是仓库中囤积着粮食，岛上淡水充足，短期内没有后勤顾虑，加上五芒星之塔留在此地的传送道标，运来魔杖、卷轴等魔法物品，面对鱼人们悍不畏死的连翻进攻，这座港口小镇估计早就沦陷了。 位于新旧大陆南部航线上的帕帕米岛，是一处距离新大陆帆叶行省四千多哩的岛屿，是船只补充淡水的港口之一。最早一批航海家、冒险者在岛屿北部的避风港湾，打造了临时营地，后来渐渐发展成一个初具规模的小城镇。 帕帕米岛跟周边海域没有多少贵重资源，岛上以热带雨林为主，远看风景漂亮，但是气候潮湿炎热。小镇规模不大，来此地定居的基本是没混出头的水手海盗，靠着跟往来船只做生意，或者种植一些不用太花心思照顾的热带作物，勉强糊口。 后来五芒星之塔专心打造南部航线，帕帕米岛也迎来了常驻的法师顾问，并且开始加大此地的建设投入，防波堤、砖石码头、港口城墙等一系列建筑拔地而起，尽管规模比起大陆上的沿海城镇要差不少，但也比往日有所改观。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航线上往来船只多了，新旧大陆之间跨海渡洋的漫长航程，有不少船只还是要在帕帕米岛停靠，以补充物资淡水。使得原本闭塞的小岛城镇也繁华起来，新旧大陆的各类奇珍异宝都能在这里见到，一些在新旧大陆不见得光的贸易，在帕帕米岛这个地方都是被默许的。 那些船只不多的零星海盗团，自然是不敢冒犯五芒星之塔的，不过他们偶尔也会给帕帕米岛的法师顾问干些黑活，转卖部分违禁品，各自赚些抽成，这些都是心照不宣的事情了。 如果说帕帕米岛有什么威胁，那无非是海里的鱼人。这些怪物虽然有一定智力，也懂得制造武器，还有极少数施法者，但却是难以交流沟通，对人类有强大敌意。是航海活动的首要威胁，也是各处小岛城镇主要防范的敌人。 然而像最近这样，成百上千的鱼人，不要命地发动登陆进攻，可谓是极其罕见，本就不多的守备力量，在鱼人连翻进攻下，显得捉襟见肘。 为了能够坚守这处航线节点，城内的法师顾问要求所有成年男性拿起武器，临时征调为民兵，协助城防。 “顾问大人，为什么不能多派几位法师前来？”头上包扎着伤布的民兵队长，身上胸甲还带着没修复的凹陷，拦住手握法杖的法师顾问。 对面的法师顾问身穿宝蓝金纹的华丽长袍，咬牙说道：“你以为我不想多叫一些人来吗？那群鱼人发了疯，朝着航线上所有岛屿、所有城镇都发动进攻了！我们这里地方小，一波下来也就几百只鱼人，有些大岛不仅动辄数千鱼人大军进攻，还有超巨型的寄居攻城蟹！ 这些怪物能够喷射污化魔法物品的驱除泡沫，全身甲壳自带力场护盾的效果，巨螯可以把沿海的哨戒灯塔拦腰夹断！六条粗长节肢，能够轻松翻过城墙！背上的寄居螺壳堪比小型堡垒，鱼人巫师还能躲在里面施法攻击，你是想跟那些怪物厮杀，还是在这里给我挡住一身绿鳞的臭鱼人？！” 民兵队长肩头起伏没敢回话，法师顾问一挥法杖，让身后低等法师和奥秘骑士先去登城作战，他抬手拍拍对方肩膀：“我知道大家这些天过得艰难，但现在这种情况，难不成要乘船出海、转移到其他岛屿上吗？一旦失去陆地和城墙的保护，在茫茫大海上，我们要面对的就不光是无数的鱼人，还有被它们操控的各类海怪！ 现在五芒星之塔仍然给我们源源不断送来魔法物品，城中食物淡水也还够用，我这个会用传送法术的都还没跑，你们担心什么？放心好了，我已经向上面求援，一定让他们派遣高手前来助阵，只要坚持下去，就有希望！” 话是这么说，可是这位法师顾问心里也没多少底气。两个月前新卡美洛城那惊天动地的战斗，他也从传讯法术中了解到了。对于他们这种派驻到偏远贸易岛屿的法师，那些高来高去的大人物，似乎跟自己毫不相关，是一辈子都高攀不起的角色。 然而新卡美洛城一战的余波，还是传递至南方航线上的诸多岛屿了。 似乎是因为瓦努亚那群海盗，掌握了幽灵舰队和深海乌贼这两样大杀器，一跃成为海上霸主。目前已经收编了一部分鱼人族群，驱使他们进攻南方航线诸岛，试图要独霸海运航线的利益。 本来瓦努亚海盗跟鱼人海怪都是难缠的对手，幸亏二者在过去都是欺软怕硬的货色，只要船上有强大的武备与法师助阵，他们就不敢冒着重大损失进行劫掠破坏。 然而当这两家合流，并且一改往日缺乏组织、散兵游勇的战法，发动浩浩荡荡的强大攻势，就算是五芒星之塔的法师们，也深感压力，不得已集中人手，固守有着重要资源和产业贸易岛屿。奈何帕帕米岛地位不高，自然没有人前来支援。 法师顾问心下暗叹之际，就听得远处城墙上一阵惊呼，他确认好身上的“高等法师护甲”，暗扣着“镜影术”的戒指，三两步赶到城墙上，厉声指挥起来： “紧张什么？这些天打下来还有什么可怕的？不就是一群只懂得乱叫鱼人吗？法师准备好‘灼热射线’，等他们冲到近前才放，看见四条胳膊的精锐，就用‘蛛网术’、‘黑触手’定住，然后大威力法术给我砸下去！我看这群怪物还有什么、什么……那是什么玩意儿啊？！” 法师顾问来到城头，就见浑浊海浪中，上千号鳞片蓝绿混杂的鱼人，手持长矛钢叉之类的武器，不过这些都是寻常。此时鱼人群堆中，一头犀牛大小的蓝紫色大龙虾徐徐出列，它长着一对奇大无比的螯钳，表面泛起金属色泽。大龙虾背上还驮着一名手抱洁白螺壳的鱼人巫师。 “操！是锤爪虾！”法师顾问立刻认出这只特殊的大龙虾了，下令道：“所有人准备好！这帮怪物要冲锋了！” 没有多加解释，法师顾问一声令下，奥秘骑士催促着三百多民兵守好各自位置，这些经过简单训练的民兵，只需要看见鱼人冲上城墙，就用长矛把他们捅出去。城内仅存的五十多名正规士兵，每人配发了盔甲盾牌，哪怕连精制品都算不上，却已经是中坚战力。 至于只掌握五阶奥术的法师顾问，连同手下七位低等法师，还有十二名奥秘骑士，就是帕帕米岛仅有的施法者了。这阵容放在新旧大陆，也就是给小城镇的领主长官看家护院。 而此刻这三四百人，就要面对上千名凶悍鱼人的进攻。他们所坚守的城墙，其实也就比一层楼高些，面对鱼人前仆后继的冲锋，不过是勉力抵抗。 就见那骑在紫蓝大龙虾背上的鱼人巫师，抱着洁白螺壳吹出呜呜响声，一股难以描述的怪异波动，传遍四周，让这群鱼人一个个肩头耸动、鳍膜扩张，露出鲨鱼般狞恶大嘴，发出叽里呱啦的难听语言。 好似集体中了“狂暴术”的鱼人们，一个个朝着城墙奔袭而来，那些个充当队长的四臂鱼人，仗着身强力壮、手多臂长，一下下地扔来投矛。 以海中特有的珍珠钢锻造而成的矛头，带着险恶的倒勾，一旦刺入血肉之躯，再拔出来势必要拖出大片血肉。更别说沾染海水的投矛，很容易就让普通人受伤感染致死。 法师顾问藏身墙垛后面，几个民兵被投矛命中，眼看己方士气难以为继，当即抄出“火球术”魔杖，大声向众人发号施令，低等法师与奥秘骑士也都取出没剩几发充能的魔杖，一枚接一枚的威猛火球，从墙头上稀疏射下，连环爆炸，尽量击中鱼人密集的位置，造成杀伤。 尘泥飞溅、火光乱目，却丝毫不能抵挡鱼人的狂热，最先冲到城墙下的鱼人抛出一串飞勾，像是鱼钩般扣住城墙墙垛，开始爬墙进攻。 “‘油腻术’！给外壁施展‘油腻术’！”法师顾问当机立断，对于连攻城云梯都没有的鱼人，几道小小的“油腻术”，就能将并不高耸的城墙变成绞肉机！ 随着低等法师们咒语起伏，城墙外壁顿时敷上一层淡黄油脂，滑溜非常，让鱼人腿脚无从着力，两手抓住飞勾绳索，眼睁睁看着人类士兵砍断绳勾，掉落下去。 可是听见悉悉索索声音的法师顾问，丝毫没敢放松，他小心往外瞧了一眼，那位鱼人巫师骑着锤爪大虾不断逼近城墙，吹奏螺壳时，无形魔力塑造出一柄蓝光闪烁的灵体三叉戟，遥隔着百尺距离，袭向城头的法师顾问。 这柄灵体三叉戟来势惊人，法师顾问发动“镜影术”，本能缩头一脱，虽然避过穿头之祸，脑袋还是被碎砖砸了一下，那硬砖搭砌的城垛居然直接被三叉戟削去一半！ 法师顾问惊觉这柄灵体三叉戟是以力场塑造而成，心想“法师之剑”都要七阶奥术才能施展出来，这帮怪物居然派出一名高等施法者来进攻帕帕米岛？！ 不过幸亏法师的脑子灵光：“不可能！要真是高等施法者，还用得着这样敢死队冲锋吗？顶多就是鱼人有什么古怪法术，这灵光效应也不像高等法术的能级！” 心下一定，法师顾问高唱咒语，甩手挥出一道“解除魔法”，将半空中意图扭头回杀的灵体三叉戟直接击碎成魔法光尘。 “给我弄死那个鱼人巫师！”法师顾问暴喝一声，当即就有奥秘骑士射出“闪光尘”，刺目明光炸在鱼人巫师身上，残留的闪亮粉尘，立刻在鱼人群堆中标记清楚。 然而刺目强光却惹得那头紫蓝大龙虾莫名发怒，直接甩下鱼人巫师，复杂口器发出悉悉索索绵密声响，朝着城门冲撞而去，巨螯挥动拍飞前方的鱼人。 咣！ 紫蓝大龙虾结实地撞在城门上，却不知道后面早就堆满条石重物，彻底封死。 “说到底只是水里游的怪物，这么一堵矮墙，随便就能飞过去，你们也只会傻乎乎撞墙！”法师顾问正抽出“火墙术”卷轴，就听得下方传来一声巨响。 砰！ 巨响还伴随着强烈震动，惊人的音波攻击从锤击虾的巨螯间发出，将封堵的城门震得有些松动。零距离的音波冲击，使得硬比精钢的巨螯，好像一对共振冲击锤，再来一击，就连城墙本身也出现裂痕。 “糟了，这个怪物——” 第三声爆鸣，城门直接被轰开，空气中回荡着爆鸣余音，随之响起的还有鱼人们难听的尖叫声。 被震得跌倒在地的法师顾问冷汗直冒，城门失守，上千鱼人即将冲入城中，接下来必然是一场残酷血腥的巷战！他已经抬手去摸自己的“传送术”卷轴了！ 可此时就见一道利光，自小镇中飙射而出，破风裂气、锐不可当，直接当头命中锤击虾。沉重的冲击力狠狠砸下，仿佛是从天而降的重拳，砸得锤击虾伏卧不起，尘浪四起。 烟尘中，一支宛如短矛的黑铁箭矢，贯穿了锤击虾头部甲壳，入体甚深。 “哟，我没来迟吧？” 烈烈阳光之下，但见一人蜂腰猿臂、手挽长弓，站在远处楼顶，好整以暇般朝着法师顾问打招呼。 第364章 利箭 这名持弓游侠身穿贴合体型的深褐色甲胄，展现出挺拔修长的健壮身材，腰带上挂着一圈武装带，紧趁利落地装着小瓶药剂和卷轴，大腿两侧绑着皮鞘短剑，身后背着箭筒。 不过最引人瞩目还是他手上的复合长弓，不知是用何种材料制作的强弓，在阳光照耀下泛起赭红色泽，银色的细密符文镌刻在弓臂上，流转着神异灵光波动。 就见这名游侠取出一条堪比短矛的黑铁箭矢，搭在弦上，对城墙上法师顾问说道：“星辰教团召将灵卫泰罗，奉‘心灵公爵’之命，前来助阵！” 洪亮声音穿透腥风，压过惧意，法师顾问听到“心灵公爵”这个名头，身子一个激灵，最先反应过来，一把抓起“火墙术”卷轴，顾不得打招呼，直接发动卷轴，一道汹涌火墙将城门封住，火舌点燃外壁附着的油脂，大片火焰横亘墙外，熊熊热力将习惯水下生活的鱼人挡在外面。 此时那头紫蓝色的锤爪虾缓缓挪动沉重坚硬的身躯，被黑铁箭矢贯穿的甲壳缺口中，流出一些蓝色血液，可它依旧未死，转身试图破坏城墙。 “真够顽强的。” 站在楼顶的泰罗有些惊讶，他手中的复合长弓是珊多丽祭司长用一处魔法涌泉附近的特殊树木为原料，再以精魂法术祝福塑造，还用上炼金药剂浸泡加固，最后是奥兰索老师用星光体刻下灵符，射出的箭矢自带四等魔化武器的效果。 这柄复合长弓一般弓箭手都拉不开，除非是精于射箭、臂力惊人的高等战士。而泰罗还要利用自己的护法将吏，召将合形、力量大增，不光能将长弓拉满，并且还能激活长弓中的魔法阵，引动自然能量，给箭矢附加特殊的悬浮效果。如此可以有效降低风阻、提高射程，甚至能消弭“风墙术”、“防护箭矢”的阻碍，保证箭矢能够直接命中敌人。 此外，长弓上的星光灵符能够让箭矢获得追踪效果，只要敌人还在箭矢射程距离内，就能让微弱的灵能牢牢锁定敌人，拥有如同“魔法飞弹”的效果。 更不用说这种魔法强弓搭配铁杆箭枝，一箭离弦，可以直接贯穿三名全身板甲的持盾士兵。如果泰罗尽全力发动长弓中的魔法阵，箭矢射程可以达到两千尺的恐怖距离，威力直追弩炮！ 而这样的强弓利箭，居然还不能让锤击虾一击毙命，只能说大海孕育的怪物，跟陆地上确实有差别。 不过泰罗可不会给这只紫蓝大龙虾任何机会，他再度搭箭开弓，弓臂上的灵符寸寸生光，内藏的魔法阵不断运转，无色流风被汇聚在箭簇前方，形成螺旋空泡。 弓弦回弹，所有力量灌入黑铁箭矢，化作一束风咆，正中锤爪虾头部与躯干甲壳间的缝隙。风涡带动箭矢旋动，破甲钻肉，硬生生撕开了树胶般坚韧的壳下肉膜，恐怖且纯粹的物理杀伤力，在锤爪虾体内造成大片空腔，钻入甲壳缝隙的箭矢，直接撕烂了内部的器官肌肉，扯断了神经导索。 锤爪虾的巨螯和节肢不甘地抽搐几下，最后就只剩下本能的弹动，彻底死翘翘了。 泰罗轻轻吐气，连续两箭也让他额头冒汗，这可比普通拉弓射箭要累得多，不光要协调全身筋骨发动内劲，还要召合护法将吏，运转弓内魔法阵，若非如此，也不能获得如此强大的威力。 “快！赶紧把城门堵上！”泰罗朝着城墙上喊话，当即就有奥秘骑士赶着民兵下去，将锤爪虾的尸体推到城门处，再架起简易拒马。 而这时城外的鱼人巫师再次吹奏洁白螺壳，许多泛着七彩微光的气泡飘出，落在周围鱼人战士身上，化作一团水光薄膜，如同是“群体抵抗火焰”般，同时让水生的鱼人活力大增，不顾熊熊燃烧的火墙，拼了命朝着城门缺口冲去。 “拦住！拦住他们！”法师顾问获得支援，此刻信心大涨，朝着远处鱼人巫师不计代价射出“魔法飞弹”，逼得那个鱼人巫师又慌忙吹奏洁白螺壳，给自己加持防护法术。 就这眨眼功夫，就有几十个鱼人冲进城门、翻过大虾尸体和拒马，拎着长矛鱼叉，发狂般杀向慌乱的民兵们。 嗖、嗖、嗖！ 接连数箭，从高处落下，精准贯穿鱼人的脑袋。站在楼顶的泰罗像是吟游诗人拨动琴弦般淡定，手上的箭矢也换成寻常木杆箭矢，即便这样也能轻松击杀狂暴化的鱼人。 “别乱跑！排好队、举起武器！”泰罗大声呵斥，随手又两箭，弓未拉满，照样把一头鱼人钉在墙上。 这时城墙上的奥秘骑士也朝下方发动攻击，将涌入的鱼人逐一击毙，靠着外有火墙、内有高手，勉强压制住鱼人这波进攻。 “那个鱼人巫师要逃了！请泰罗先生拦住他！” 眼见形势有变，鱼人的攻势也迟缓下来，那名鱼人巫师左支右绌，似乎要转身逃往海中。法师顾问见状，立刻向泰罗求援。他心知放任这种鱼人施法者逃到海里，真就是鱼入大海，再难追击了。 就见泰罗纵身一跃，好似林间野豹般矫健，几个起伏就来到城墙上，在法师顾问的指示下一眼锁定了鱼人巫师，那怪物将自己裹在一个古怪的气泡中，慌乱地朝着大海方向逃跑，也带动周围鱼人为他掩护。 泰罗取出一支沉重吓人的黑铁箭矢，他低声念诵咒语，随即搭箭上弦，全身筋肉奋起贲张，内劲极运，弓臂灵符放光，回旋成圈，泰罗借这光圈所窥，正好就是那名匆匆而逃的鱼人巫师。 砰！ 黑箭离弦，引动周围风爆，刮得那位法师顾问睁不开眼，箭矢好似一线黑光掠过，撕开空间。 鱼人法师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危机逼近，自己的思维在这一瞬间陡然加快，艰难地回头一眼，浑浊视界中，是一团风暴迎面砸来，气泡状的“海水护盾”被直接戳破，随之而来的黑箭精准射中他的一颗眼珠，鱼人巫师甚至能够感受到为了适应深海水生的眼球是如何破裂挤爆的。 而下一瞬间，鱼人的脑袋直接被黑箭巨大冲击力给扯烂撕碎，爆出一团血雾！ 这下子彻底把鱼人给吓得阵脚大乱，除了个别还在发狂叫嚷，其他立刻被恐惧本能压过，灰溜溜地逃回大海。一时间噗通入海，溅起无数浪花浮沫，纷纷逃命去了。 鱼人入海，随波遁逃，普通人是追不上了，强弓劲弩的杀伤威力也会被海水所阻，所以从来没有谁会主动追击逃窜的鱼人。 将剩下的几个发狂鱼人逐一击杀，城墙上的众人才松了一口气，法师顾问让奥秘骑士带着民兵下去打扫战场，给受伤的鱼人补刀，再夺走他们的武器。鱼人的珍珠钢可是好东西，用这种材料做成的武器不怕海水锈蚀。 这时法师顾问才有空跟泰罗说话：“多谢泰罗先生，如果没有你，今天我们这里可就要遭殃了。刚才听说，你是奉‘心灵公爵’的命令？” 泰罗点头笑道：“不错，我跟随老师出海，前往野火列岛协助五芒星之塔抵御鱼人的进攻。老师目前正在与邓肯大师等人一同，他收到帕帕米岛遭遇袭击的消息，就派我前来了。” 法师顾问听到这话也吓得神色一变：“这……‘心灵公爵’是你的老师？” 泰罗一擦鼻子，问道：“怎么？水平不够？我确实不懂多少心灵异能。” 法师顾问赶紧摆手，他刚才可是见识过，眼前这位游侠手中的长弓黑箭，连锤爪虾那加厚精钢甲壳也被一举贯穿。换成是自己，身上那“高等法师护甲”估计都不顶用。连动态视力都跟不上的箭矢速度，怕是准备了“任意门”都来不及躲！ “哪里的话！”法师顾问解释说：“帕帕米岛这种偏远地方，‘心灵公爵’在我们眼里就像神明一般，哪里想到他的学生竟然会屈尊降临，泰罗先生真是让我诚惶诚恐了！” 泰罗朝着周围扫了两眼，那些个低等法师也都带着惊叹目光走近，毕竟大多数低等法师并不具备这样一击制胜的强大战力。看见泰罗强健身躯搭配长弓黑箭，转眼击退大敌，这时候法师的骄傲也不顶用啊。 “现在是你负责主持帕帕米岛吗？”泰罗问道。 法师顾问叹气说：“我是五芒星之塔委派到此的，负责协助当地贸易站主管，还有维护通讯晶塔。不过那位主管在鱼人第一次突袭的时候，就利用传送卷轴跑路了。” 泰罗冷笑道：“正常，这条航线的贸易岛屿，超过三成的主管人员临阵脱逃了。目前已有五座小岛被攻陷，所以除了传送法术，眼下不可能组织军舰和大批人手前来救援帕帕米岛了。” 这话好比兜头一盆冰水，把法师顾问等人刚刚升起的士气和热情，都给浇下去了。 “怎么会……这帮鱼人哪来的本事？”法师顾问之前还能靠话语宽慰民兵队长，此刻却是轮到他惶恐不安起来。 “倒不如说，是我们过去太轻视海洋族群的力量了。”泰罗说道：“我听说过去海里的鱼人还分好几种，什么擅长法术、面目类人的梭螺鱼人，数目众多、嗜杀成性的沙华鱼人，还有几乎就是鱼头鱼脸、粘滑无比的寇涛鱼人。 海洋面积广大，深海也有大片未探明的区域，几乎都有鱼人生活栖息、繁衍分布。不同鱼人内部还有大量族群划分，我们陆地上的人类基本没法分辨……方才进攻的，就是沙华鱼人吧？随便一座小岛就能动员上千头，搞不好这些家伙才是海洋主宰。” 法师顾问脸色难看地上前说道：“泰罗先生，这些事……先别在这里聊了。我先带你去镇子上，给你安排住宿。” 泰罗挥手说：“不急，我先把箭矢回收了，然后带我去通讯晶塔，我此次前来，是要将一件器物安装到晶塔中。” …… “帕帕米岛的陆基定位仪已经安装好了。” 一座空旷大厅中，高悬在墙壁上的水蓝晶体板，浮现出方圆数千哩的海图。上面清晰显示着野火列岛与船只航线，其中还维持着通讯晶塔联系的岛屿标记为绿色，已经失去联络、确认被鱼人攻陷的岛屿，则被标为红色。 玄微子此刻捧着照影含光鉴，站在一处指挥高台上，身旁是以幽蓝虚体现身的威思顿爵士，下方则是十多位负责接收和整理讯息的预言法师。 “看来你的学生确实厉害，一个人就能击退大批沙华鱼人的进攻。”威思顿发出空洞的声音。 玄微子指肚轻敲着漆黑镜面，叹道：“一个人的本事，无非是在小规模战役中带来一些优势。不如你威思顿爵士，居然能在短短两个月，就已经改良出侦测整个野火列岛的海图仪。” “短短两个月？”威思顿说道：“奥兰索阁下说笑了，如果不是成天躲在天球星象仪里，稍微积累了一些经验，我也不可能制作出这样的海图仪。而且每个岛屿的具体情况，还要通过连接通讯晶塔，扩大侦测范围，过去的大量投入才是重点啊，我只是做了些微不足道的工作而已。” “威思顿爵士太谦虚了。”玄微子回头看了对方一眼。 玄微子离开新卡美洛城将近两个月，其中在海上航行的日子居多。不过还没等他来到列岛首府珊瑚城，船只在海上就遭遇了鱼人袭击，爆发了接连几场战斗。靠着玄微子化身的强大灵能，几乎是在海上走出一条血路，给后面留下一串尸体。 然而等玄微子来到珊瑚城，情况比他预料中还要麻烦，大量鱼人的进攻，还有强悍海怪与巨型攻城蟹的协助，野火列岛许多岛屿城镇损失惨重。有些城镇除了少数人借助传送法术逃出，其他居民被鱼人海怪屠戮殆尽，城镇被夷为平地。鱼人海怪所过之处，千疮百孔、凄惨无比。 眼下除了五芒星之塔大批法师只能先集中力量防守几座要害岛屿和城镇，像帕帕米岛这样有泰罗前去救援，都算是幸运了！ 第365章 海情 “没想到啊，瓦努亚这群海盗掌握了幽灵舰队与深海乌贼，居然一夜之间成为海上霸主，可以整合这么多鱼人，为他们拼命效忠。”威思顿感慨道。 玄微子表情有些古怪：“沙华鱼人、梭螺鱼人、寇涛鱼人，被豢养成坐骑的凶暴电鳗、凶暴梭鱼、巨海马，甚至还有攻城蟹、巨型章鱼、龙龟这些超巨型怪物……这些东西不可能是几个月之内冒出来的，必定经过漫长岁月的发展演化。” 幽蓝虚体模样的威思顿似乎做了个翻书动作，估计身在天球星象仪的本体也埋首书堆之中，听他娓娓道来：“毕竟在殖民开拓以来，我们对大海的了解相当有限，就连海图绘制也谈不上完善。强大的海军舰队看似威风地行进，实则就像茫茫大洋中几片树叶，孤独渺小，更谈不上对深海有什么了解。” 玄微子说道：“从鱼人可以发动的战争规模来看，他们在深海中的战斗厮杀也很激烈。大海内中也有自然环境，洋流冷暖不一，关系到鱼群繁衍、浮游生物和营养物质的流动，还有海底火山和各类矿藏。深海对于人类是禁区，却是鱼人生存繁衍的基础，自然也逃不脱为了生存资源而爆发冲突斗争。” “其实我们五芒星之塔要占据野火列岛进行开发，就是看中海洋中蕴藏的无穷资源，而不光是为了海运航道。”威思顿回应说：“哪怕不提遥远的深海，近海地区也有大量魔法原料。而星罗棋布的野火列岛，本身就是一串沉寂的火山群，岛屿地底富含各类矿物。” “这倒是没错。”玄微子说道：“可是现在瓦努亚利用幽灵舰队和深海乌贼重新崛起，还成功控制了大量鱼人族群为他们作战。何况他们明面上仍然与奥秘之眼保持友好，无论出于什么原因，肯定不会放弃野火群岛这块肥肉。” 威思顿沉默片刻，问道：“其实……奥兰索阁下觉得，是瓦努亚这帮海盗在利用幽灵舰队与深海乌贼吗？” “哦？威思顿爵士有何指教？”玄微子问道。 威思顿像是另外拿起一本书：“在很久以前，深海乌贼也曾侵犯过旧大陆沿海地区，部分沿海渔村甚至发展出崇拜深海乌贼的秘教，通过献祭村民或者外来者，取悦深海乌贼，最终让村民转化为半人半鱼的怪物。” “嗯，这些怪物当初也出现在幽灵舰队了，它们都在向深海乌贼保持膜拜。”玄微子说道。 “其实这些怪物，很可能就是瓦努亚海盗。”威思顿说道：“我们跟部分与瓦努亚有生意往来的海盗团联系过，听说公海舰队这几年内部爆发了冲突，有一部分人变得奇形怪状，并且开始极度排外。” 玄微子点头道：“这些我也知晓，我原本想让常青商会与瓦努亚做生意，以此利用他们来打击帝国和奥秘之眼的航运，结果还没出什么成果，瓦努亚就弄出深海乌贼和幽灵舰队。” 其实当初玄微子就听海伯利安提到过类似的事情，可是他并未放在心上，顶多认为是一群略具实力的海盗团伙，与其耗费力气在茫茫大海上围追堵截这群水猴子，还不如利用商业贸易的好处，将他们当成雇佣兵来使唤。 毕竟海盗最缺乏的就是生产粮食布匹等各类基础必需品的能力，就算占了一些岛屿，有少量土地耕种，但并不能提供全面充足的物资来维持生存，否则何至于继续海盗生计？难道真的为了几百年前的瓦努亚复国大业吗？ 奥秘之眼比玄微子更早看清这一点，估计早就派人联系上瓦努亚，不知道他们之间谈成了怎样的利益交换，悍然派出幽灵舰队和深海乌贼这样的大杀器前来新卡美洛城。 但瓦努亚这群海盗似乎也发生了本质的转变，如果原本是要喘气呼吸、吃粮穿衣的人类，那当然需要土地，可要是变成了半人半鱼的怪物呢？ 连生理活动的基础都发生巨大转变，生存所需物质自然也会随之改变。原本作为阻碍的大海，立刻颠倒过来，真就是字面意义上的“如鱼得水”了。 “瓦努亚海盗是变成鱼人了吗？我觉得他们有些像是沙华鱼人。”玄微子问道。 “不好说。”威思顿摇摇头：“除非能够抓住一名瓦努亚海盗来仔细研究，否则我们没法确定他们经历过怎样的转变。” “威思顿爵士说这话，是要让我去干活啊。”玄微子打趣道。 “眼下野火列岛能够依仗的，不就是奥兰索阁下吗？”威思顿语气平淡地回应说。 玄微子回头瞧了对方一眼：“我一个灵能分身，你一个虚体拟象，就不要抢这里主管方的工作了吧？” 这话刚说完，后面的秘银大门自动打开，一位身体健壮、精神矍铄、留着连鬓银白大胡须的老年法师，他的光头上还留着一大片难看的烧伤疤痕，身上的法师袍更像是铁匠围裙。 来者正是五芒星之塔的邓肯大师，就见他气冲冲地迈步走来，他摘下眼眶的辅助魔法镜片，手上拎着一柄打铁锤模样的权杖，上面还带着丝丝高炉热力与焦痕火光。开口就说道： “妈的！真让你说中了！那群寇涛鱼人沿着礁石中的暗河出海口，试图进攻法森诺岛的内陆！我已经让人把那群胖头鱼赶走了！” 身为五芒星之塔中的高等法师，邓肯大师这个大师头衔，来自于他本人在“工匠之心”的身份，也算是一个教派的领袖。虽然没有晋升到传奇级别，可是在塑能与变化系法术上造诣颇高，甚至能够制作出战力极强的精金刀锋魔像，这等造物一般被认为只有传奇法师才能打造出来。 当然了，邓肯大师最出名的，就是研发各类炼金炸药和魔法炮。作为其他法师眼中特殊的构装体，在上次三只超巨型攻城蟹袭击珊瑚城的战斗中，魔法炮确实展现了不俗的威力。 不过当时最引人瞩目的，恐怕还是双双变成超大型黑铁魔像的玄微子与迈昂，直接从天而降撞入其中一头攻城蟹的寄居螺壳中，大杀一通。 经历过新卡美洛城一战，玄微子也总结出一些特殊的战斗经验，那就是从天而降的沉重分量，造成纯粹的物理撞击，有时候比起什么奇能异术都有效。当然，前提是不能被敌人发现，属于突袭手段之一。 威思顿有些无奈地说道：“邓肯大师，‘心灵公爵’特地前来支援你，还是要给人家应当的尊重吧？寇涛鱼人沿暗河偷袭的事，也是‘心灵公爵’探查到的。” 邓肯大师嚷嚷起来：“他来帮我是应该的！女王一发话，我已经让手下人所有田地庄园捐出来了，知不知道我招惹了多少人？眼下野火列岛这种情况，把手下法师逼走了，你们就乐意了？！” 玄微子本尊如今已经驾着云海仙宫，在互保同盟境内到处转悠，第一个接受清查土地的就是帆叶行省。邓肯大师本来就是火爆脾气，这下心怀不满也不奇怪。 威思顿提醒说：“不是捐出来，只是将法师们的田地整合起来集中经营，你们的私家庄园又不会动，经营收益也给你们分红，不会比你们以前收地租赚得少。” 邓肯大师挥着铁锤模样的焦黑权杖，不忿道：“老子当年跟着席邓斯在新大陆东征西讨，为的是什么？不就是希望有一片自己的产业来支撑研究？现在倒好，我们辛苦奋斗拼搏而来田地庄园，居然要被你们管起来了！” 威思顿则直言说：“邓肯大师，这年头单靠种田哪里能挣够钱来学法术？没有你手下工匠法师承包大量建筑工程，‘工匠之心’哪来的本钱支撑那一堆炼金炸药与魔法炮的开发？ 有些事不要自欺欺人，女王看得出来，你们这些年开始怠惰松懈了，有人只想守着农田庄园做富家翁，甚至开始插手炒地皮、放高利贷，这对互保同盟的发展是巨大隐患。” “哼！道理总是在你们那边！”邓肯大师怒意未消，他瞥了玄微子一眼：“你怎么不说话？” 玄微子靠在负手上打哈欠，神态自若道：“一旦海上航线被破坏了，一个个岛屿立刻变成汪洋大海上孤立的土丘。如果仍然保持着原始生态还好，但人类的参与和改造，迟早会将岛屿的生态资源消耗干净，最终岛上的人类也要将丧失生存基础。” 在场两位都是智力高超的法师，当然明白玄微子话中暗示，邓肯大师只是冷哼一声，威思顿说道：“奥兰索阁下是担心零散的互保同盟在未来变局中，如同汪洋孤岛般难以为继。五芒星之塔的法师们如果只怀有各自的小利益，那不仅会丧失未来的大利益，甚至是分化互保同盟本身。” 玄微子笑道：“再说了，我又不是不让大家去争取自己的利益，只是眼光要放得更长远些。靠近帆叶行省那些风景优美的小岛，上面不就修建了很多私人庄园和别墅吗？这些我就懒得管。还有，野火列岛跟南部航线不就象征着大量财富吗？更甚者，各族鱼人能够调动如此庞大军事实力，海中蕴藏的资源又是何等丰富？” 野火列岛严格来说并不归属帆叶行省，不过同为南部航线的节点，两者关系紧密，岛上很多物资也是需要从帆叶行省输出调运。而因为邓肯大师打造的魔法炮，非常适合用于海岛防御，于是也让他负责管理野火列岛。 加上野火列岛有很多火山岛，出产大量矿物适合用于制作炼金炸药，占住野火列岛，反而让邓肯大师手下法师有充足物资进行坚守。 “现在能够安装陆基定位仪的岛屿，都已经安装上了。”威思顿将话题转回正事：“目前鱼人进攻还是最大的威胁，如果让他们这样无休无止地袭扰，那么南部航线算是基本作废了。这样对五芒星之塔未来发展是很大的阻碍，必须要有一个妥善办法来解决。” 邓肯大师气闷摆手道：“老子大不了多造几百台魔法炮，架在海边，将法森诺岛打造成刺猬一样，谁敢过来就轰成筛子！可是潜到水里的鱼人，我对付不了！除非来个人，掀起风暴和大浪。” 玄微子知道他在针对自己，笑着说：“眼下风暴宫殿确实无暇分身，而且就凭我们目前对鱼人的了解，哪怕再来一场‘无尽复仇风暴’，恐怕也不能动摇他们的基础。” “不是说鱼人都是瓦努亚那帮海盗搞起来的吗？”邓肯大师拍着胸脯说：“杀到他们老巢，将这群海盗连根拔起！” 威思顿摇头道：“事情没那么简单，如果瓦努亚的公海舰队会被轻易摧毁，帝国也不至于花了几百年跟他们周旋。何况现在瓦努亚还有幽灵舰队与深海乌贼助力。甚至现在到底是谁在主持瓦努亚，都成了一个问题！” “我更担心一件事。”玄微子说道：“各族鱼人过去或许还是彼此敌对、分裂对抗，但他们现在尝到团结起来的滋味了，万一日后也是这样团结一致呢？” 威思顿叹气说：“这将是一场永无休止的竞争了，我们或许可以固守陆地，却没办法像鱼人那样适应海底环境。极少数高等施法者或许可以轻松出入深海，却未必能扭转大局。如果是这样的话，奥秘之眼就可以轻松坐视我们与鱼人的厮杀了，搞不好他们还会援助瓦努亚那群海盗，彻底将我们的南部航线截断。” “妈的！难道我们一点办法都没有吗？”邓肯大师很是不爽，偏偏他的炼金手雷跟魔法炮，对于海水下的目标作用不大，只能固守不能反攻。 “还是要拆分他们。”玄微子说道：“不同鱼人形态不同、习性有别，不可能真正团结起来，无非是碍于更强大的力量，不得已暂时合作。” 威思顿问道：“那要怎么拆分他们？” “请客，斩首，收下当狗。”玄微子歪嘴一笑。 第366章 鱼人 大量发光水母与磷虾，散发着五颜六色的微弱光芒，沿着深海暗涌形成特殊的光带，给海洋各族智慧生物呈现出一条朝拜之路。 在暗涌光带的尽头，隐约可见一座规模宏大、绵延深远的海底城市，用各类奇异材料打造的建筑物，外形与地面人类的城镇截然不同。或是一节节圆盘垒起的高塔，或是叉叉丫丫如珊瑚枝般，或是用长索吊住的上浮水晶球，千奇百怪，毫无规律可寻。 这座海底城市的建筑物本身也在发光，有些类似发光水母或鮟鱇鱼，带着几分生物特性的多彩淡光，在建筑物中流转、搏动，仿佛整座城市都有心跳脉搏！ 当银鲮王子骑着武装巨海马，沿着暗涌光带来到海底城市外围，他就觉得体内潜藏的魔法力量为之一紧，祖先的血脉似乎在告诫着他不要靠近这座城市。 作为面部特征与人类颇为相似的梭螺鱼人，银鲮王子的面庞哪怕放在人类当中也算是相当英俊，不过皮肤则是银中泛紫，在人类审美中略显妖异。 银鲮王子那尖长耳朵末端衍生出鳍翅，一绺绺深蓝色的长发随着海水飘动，仿佛是鲜活的海草。而在胸腹往下的身体部位生长着浅蓝泛银的鳞片，两腿外侧有协助游动的鳍，脚掌是鱼尾和鸭掌的混交模样。 银鲮王子没有人类需要的衣物，只有肩头一个精致硕大的彩纹螺壳，充当护肩，实际上也是他们家族世代相传的宝物，能够借此轻易召唤甚至驱使强大的海洋怪物。如果是族中多位长老联手合作，甚至可以将特殊的乐曲传遍深海，吸引成千上万的海洋生物，为他们家族所号令。 可即便拥有这样的宝物，也没能挽救家族衰败的命运。一场突如其来的战斗，那头恐怖的深海乌贼的降临银鲮王子的家族领地外围。它用四条触手插入海床深处，引爆了一座沉睡已久的火山。它不知用什么办法，将海底火山爆发的威力，全数推向父亲和族中长老率领的亲卫，仅仅一波攻势，家族精锐几乎就此全军覆没。 进攻性不强的梭螺鱼人，在保卫家园时往往十分勇猛，但是面对深海乌贼这样的存在，梭螺鱼人三十多个家族只是做出零星抵抗，就不得不彻底臣服。银鲮王子则是在重伤的父亲交代完遗言后，率领家族成员投降。 “父亲啊，这回你恐怕看错了，那些凶悍嗜血的沙华鱼人，比水母还软。传说中的‘鲨心王’又怎样？照样被深海乌贼撕成碎片，无数的沙华鱼人族群要么选择归降，要么逃亡鱼群稀少的静寂海区。” 银鲮王子摸着肩头彩纹螺壳暗叹不已，父亲临死前让他不要盲目复仇。而是要联络其他梭螺鱼人家族，暗中积蓄力量，让过去分据各处的梭螺鱼人团结起来，通过彩纹螺壳找到梭螺鱼人共同祖先的发源地。那里有足以统治大海的力量，完全能够掀翻深海乌贼的统治。 可是深海乌贼接连摧折各支鱼人和海洋生物族群，在短暂时日内轻易成为广袤海域的一方霸主，其统治的范围已经超出了银鲮王子从小到大的见识。 就连眼前这座海底城市，银鲮王子过去也不曾听闻，尽管鱼人们也在海底建设聚落，但规模远远比不上眼前这座五光十色、绚烂非常的古老城市。 银鲮王子能够察觉到，这座放射着活物气息的城市，似乎沉睡了非常漫长的岁月，不知因何重新出现。整座海底城市就像一头上古巨兽，睡醒后张开嘴巴，随时能够将城内的海洋各族生吞入腹。 看着上浮水晶球内如同代售商品般的雌性梭螺鱼人，骑着鲨鱼来回巡视的沙华鱼人士兵，街道各处寇涛鱼人唧唧哇哇兜售着各种从陆地种族搜刮劫掠而来的战利品，还有以海蛞蝓为首的各类软体生物，负责清除城市各处残存泥沙，使其重现往日光彩。 银鲮王子骑着武装巨海马一路来到海底城市中央，这里有一座高耸如山的金字塔，周围有许多大型乌贼和巨章鱼巡回游动，组成一幅奇异阵列。看不见的特异波动从金字塔顶端的明亮宝钻发出，似乎有一颗无形的眼睛注视着整座海底城市。 长着四条手臂的沙华鱼人举起沉重鱼叉，将银鲮王子拦阻下来，他出示了证明身份的贝壳，上面泛起星辉银光的纹路，沙华鱼人这才让开道路，却不给银鲮王子带着自己的侍从和巨海马进入金字塔。 为免生出事端，银鲮王子乖乖遵循着四臂沙华鱼人的指使，孤身一人走入雄伟的金字塔。 当银鲮王子来到内中，放眼是一处极为辽阔高大的宫殿，而那头深海乌贼就安静“端坐”在超巨型宝座上，粗壮如梁柱的触手惬意地摊开，偶尔晃动一下，就能搅得宫殿内中海水晃荡，暗涌不休。 而在堪比神殿雕像的深海乌贼跟前，是数十位各族鱼人的头领、王子、族长，正在汇报此前进攻的战果，旁边还有一具悬浮的尸体，看鳞片色泽，生前也是地位颇高的寇涛鱼人，估计是办事不力，直接被当场处死，也没谁敢替他收拾尸体。 “哦，是银鲮王子。” 脑海中，毫无征兆地出现了一道阴沉诡谲的声音，是古老上位者的无心呢喃，是海洋霸主的浅浅呓语，细微得不能吹动海草，却能搅动数千哩大海波涛。 海中智慧生物拥有心灵感应能力的不在少数，哪怕是被公认野蛮狂暴、嗜血成性的沙华鱼人，也能随时跟鲨鱼保持心灵感应。 而此刻发出心灵感应的，自然就是深海乌贼。银鲮王子不敢去窥探那庞大无边、深如海沟的心灵存在，只是集中意识回答道：“无上尊主，我们按照您的吩咐，成功将那一片珊瑚礁占据。目前正在施法制作珊瑚魔像，所有成品都将运回洛耶夫城，充当无上尊主最忠诚的护卫。” 这话一出，有几名沙华鱼人露出满嘴尖牙，毫不掩饰狰狞表情与凶恶态度。如今部分精锐的沙华鱼人充当着这座洛耶夫城的守卫，能够最大程度亲近无上尊主深海乌贼，自然是不愿意有人来跟自己抢位置的。 “无上尊主，珊瑚魔像动作迟缓，哪里能够胜任护卫的工作？”这回说话的是寇涛鱼人，心灵感应中充满着恭维之意：“最适合的战力，还是我们打造的攻城蟹，只要无上尊主批准我们对‘鲸落巨塚’进行挖掘，一定能够打造出更强大的战争兵器，在无上尊主的祝福下，让海洋淹没所有陆地！” “不急。”深海乌贼那慢条斯理的语调，就跟它徐徐抽动的触手一般，轻盈且柔软，但没有谁敢去试探内中蕴藏的力量。 一众鱼人纷纷俯首，深海乌贼转而说道：“银鲮王子，你制作完的第一批珊瑚魔像，不用运来洛耶夫城，准备进攻临近的一处岛屿。” 伴随心灵感应，具体海图和岛屿位置也出现在银鲮王子脑海中，那是一座被陆地人类叫做帕帕米的小岛。 银鲮王子也不敢多问原因，只是低头应承，结果深海乌贼似乎窥探到他的内心：“你为什么不问进攻的原因？” “不可置疑无上尊主的命令，不可违背无上尊主的命令，尽全力完成无上尊主的命令。”银鲮王子说道：“这是无上尊主的教诲，我时刻不敢忘记。” “你很聪明。”深海乌贼的评价就像一团粘滑液体，让人难以捉摸。 “去做事吧。”触手微晃，不可见的力量将那具悬浮在宫殿中的鱼人尸体解离成粉末，其他鱼人纷纷退出宫殿。 直到走出金字塔、骑上巨海马，带着侍从一路疾驰离开洛耶夫城，足足远行数十哩外，银鲮王子这才稍稍放松。 亲自面对深海乌贼的恐惧感，比深海水压还要强烈无数倍，几乎要将银鲮王子的意志彻底碾碎，他对于自己能够支撑到平安离开，都感到几分不可思议，难道是自己有所提升了？ “不，也许是那个怪物在试探我。”银鲮王子丝毫不敢松懈，眼下这种情况，别说暗中积蓄力量、团结梭螺鱼人各族，光是要在深海乌贼的统治下生存，都是一件无比艰难的事情了。 银鲮王子正要前往远方那处珊瑚礁，后面就有沙华鱼人骑着凶猛巨鲨追来，王子的侍从们立刻紧张起来，一个个架起通体珍珠钢制作的三叉戟，周围海水随之流动起来。这种魔化武器既可以通过操控水流来偏斜敌方攻击，还可以压缩水流在近距离发动冲击波。 水中战斗环境不比陆地，大多数远距离攻击手段都会被海水阻力所迟缓，能够有效造成杀伤的，还是要靠最朴素的物理攻击，或者是驱使其他海洋生物协助战斗。 毫无疑问，身强体壮的沙华鱼人，以及与他们有独特心灵感应的鲨鱼，这样的组合在大海之中一向强悍，无论是大举动员地发动征伐，还是三五成群外出劫掠，沙华鱼人都有明显的优势。而沙华鱼人中异变的四臂个体，更是精锐武力的象征。 眼下为首就有一头鳞片墨绿的四臂沙华鱼人武士，四条手臂分别拎着弯刀、重斧、长叉、大棒，跨坐着一条身上伤痕斑驳的凶暴鲨，一旦冲入敌阵，四臂挥舞，转眼就能收割无数生命。 “银鲮王子，怎么走得这么快？”四臂沙华鱼人武士问道。 “我要去完成无上尊主的命令。”银鲮王子面无表情地说道，一股能把海水瞬间沸腾的法术蓄势待发。 “急什么？”四臂沙华鱼人武士骑着凶暴鲨，在周围绕圈，似乎是欣赏着猎物临死前的模样：“无上尊主不过是在试探陆地人类的反应，也是在试探我们的实力。他本来就不指望能够将那些岛屿全部占领，海里的生物对陆地其实没有多少向往，又干又热，在陆地上待得久了，还会喘不过气，每天必须要有一阵子回到海里。” 银鲮王子说道：“你这是在质疑无上尊主吗？” “哇，我好怕呀！”四臂沙华鱼人武士佯装一下，随即态度一转，胯下凶暴鲨也逼到巨海马近前，血盆大口随时要撕下对方一块肉。 “别装了！你的父王和众多长老率先反抗深海乌贼，结果全军覆没，你族中的雌性都被绑到洛耶夫城给无上尊主充当奴仆，我就不信你真的能够忍下去！”四臂沙华鱼人武士凶相毕露：“好不容易来一趟洛耶夫城，连自己的族人都不去看一眼吗？急匆匆离开是害怕什么吗？无上尊主值得你这样害怕吗？” 银鲮王子面对威胁试探，直言说道：“如果有谁说自己不害怕无上尊主，我倒是想知道是谁这么狂妄自大。哦，当初的‘鲨心王’算一个吧？看你手上弯刀，跟‘鲨心王’那柄传闻是古代巨人的神器弯刀挺像的，你是他的某位仆从吗？主人死了，仆从不用自裁吗？” 四臂武士利齿摩挲着说道：“银鲮王子，我很想知道，当你面对无上尊主的责难时，还能否保持如今这般淡定！” 银鲮王子抬手一拍巨海马，对四臂沙华鱼人武士熟视无睹，带着侍从径直远去，对方也没有动手拦截。 “族长，他这是什么态度？”有其他沙华鱼人靠近问道。 “梭螺鱼人都是这样的怕死鬼，只守着自己那个精致的小家园，在如今这种时代，根本没法生存下去！”四臂武士冷哼道。 “可是这位银鲮王子在梭螺鱼人中地位不低，如果不是他主动投降，那头深海乌贼恐怕还没那么容易让其他梭螺鱼人家族归顺。” 四臂武士说道：“我就是看到这点，所以前来试探他的态度。那头深海乌贼虽然强悍，但还不至于无敌，起码陆地上有高手能够对付他！想要掀翻他的统治，光靠我们几支沙华鱼人部族，根本无法成事。 必须要联合其他鱼人，甚至要联合陆地上的人类，而不是任由深海乌贼将我们当成墨汁射出去！可惜了，银鲮王子还是选择了保全自己的生命，梭螺鱼人的未来，注定是深海乌贼的奴隶！” 第367章 海陆之交 轰隆—— 一声炸雷在帕帕米岛上空响起，随即便是豆子般大的雨水噼里啪啦砸下来，阴云密布的天空仿佛裂开了一个通往水元素位面的传送门，雨水像是瀑布般倾泻下来。 泰罗站在屋檐下，看着面前水帘如幕，远处热带植物的肥厚叶片，被雨水敲打得颤抖不止。 “这里的降雨可真够频繁的，一天三四次，虽然每次时间持续时间不长，但雨势很大，我在互保同盟也没见过这样的天气。”泰罗叉着腰说道。 这时帕帕米岛的法师顾问杵着法杖过来，说道：“这也算是野火列岛的特色了，因为雨水充沛，所以稍微大一些的岛屿基本不缺淡水资源。如果是法森诺岛，内陆还有湖泊跟河流，能开垦出大片农田，保证岛内人口的粮食供应。” 泰罗笑道：“但其实还是不太够的吧？我也之前也在法森诺岛待过几天，那里有不少富豪庄园，他们所需要的各类牲畜肉类、杂七杂八的日常用品，都是要从岛外运输，而且天天吃海鲜也会吃厌的。” 法师顾问苦笑说：“抱歉，大海中的岛屿，最容易获取的就是各类海鲜了。就算最近鱼人频繁袭扰，不能出海捕鱼，沿海还是有大量贝类虾蟹可以捡取。稍后我让厨师用野火列岛特产的香料，炖煮一锅酸甜辛辣的海鲜浓汤，最适合大雨过后的潮湿环境。” 泰罗其实并不太在意口舌滋味的享受，一名合格的召将灵卫有很多内炼的讲究，反倒时不时为了提炼腑脏五炁，不能沾染口味浓重菜肴和烈酒。 而且玄微子还传授了服炁辟谷之法，从采日月之光、到采山川灵枢之气，是以自身精魂或护法仙灵为媒介，勾招自然能量凝炼成身体活动所需要的营养水分。 不过此法重点不在于外界自然能量的丰沛程度，而是要看个人与自然能量的亲和力，或者是身心调摄的水平。服炁辟谷也不是为了节省粮食，而是更好地发动腑脏接合天地之力，正常在前线负担高强度作战，还是需要进食补充的。 真正做到长年不饮不食、吸风饮露的，就只有像玄微子那样求证脱胎换骨的境界，肉身炉鼎已臻半仙之体，行走坐卧与天地自然往返吞吐，时刻涵养神炁生机。这属于肉身深度转化后的特异能力，哪怕呆在反魔场中也不会被压制。 没有凡人的饥餐渴饮，某种意义上确实不算凡人了，因为饥餐渴饮、日常用度，就是绝大多数普通人的基本生存需求。 “你们这里的人，都喜欢吃酸甜辛辣的重口味食物吗？”泰罗忽然扭头问道。 法师顾问一下子没搞懂对方的用意，只是回答说：“对啊，这里的居民大多数都是水手、海盗和渔民，穷苦惯了，喝的也都是船上常见的烈酒。而海鲜不是炙烤就是炖煮，加上野火列岛本来也盛产香料，甚至不用刻意栽种，漫山遍野都有，当地人自然就摘下来一块煮了……其实这里的人哪里会什么烹饪？就是随便弄一下，希望泰罗先生不要责怪。” 法师顾问其实还是在担心这位“心灵公爵”的学生不习惯帕帕米岛的穷日子，也不知道泰罗本就是贫民窟孩子出身，小时候没少扒小酒馆后厨扔下的剩菜剩饭，并不追求什么美味佳肴。 泰罗想的当然不是这些，他是回忆起老师的教导——因为不同的环境和资源禀赋，造就了表现不一的吃喝穿用；不同的吃喝穿用，形成了不同的生活方式与生产形式；从而因此发展出不同类型的文化与文明。更别说围绕着吃喝穿用所依赖的资源，爆发的战争冲突、商贸往来、合作联盟…… 互保同盟疆域大体处于内陆温带区域，有大量地势平坦、适宜耕种的土地，因此可以生产充足的粮食作物。畜牧业也相对发达，只是没有像帝国本土那样，为了羊绒产业，肆无忌惮地扩张牧场。除了火舞城这样都会城市里的人，会追求各种新鲜奇特的美食烹饪，大多数小镇乡村的饮食习惯都相对质朴，最大的娱乐不过是游荡乡村间的吟游诗人和马戏团。 不过同在新大陆，南方的部族大联盟经过许多变革，也有大量农田经过开垦，可是闷热潮湿的天气，让那里的部族民偏好开胃酸爽的瓜果，衣物穿戴也相对开放，男性赤裸上身，女性抹胸草裙。虽然有家庭族群，为首却不一定是男性，女性家长有多位丈夫并不奇怪，这些女性家长往往也可能掌握强大的精魂法术。 同样在一片大陆上，因为南北气候差异，尚且会造就出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更别说还有殖民者与土著之间的巨大差别。 泰罗已经在帕帕米岛待了快有半个月，眼下忽然明白老师的教导，也想到父亲当初的提醒。不同自然环境的资源禀赋，形成不同的生活和生产形式，彼此之间供需差别，不就是商机所在吗？ 如果只在一个相对自给自足的农场庄园环境中，那么能够调动起来的能量物质，也不可能超出农场庄园本身。这样的体量维持生存可以，想要发展扩张则极难，一旦面对强烈的外部威胁，往往只能靠深挖洞、广积粮、高筑墙来延缓灭亡之日的到来。 现在的世界局势，就连泰罗也看得明白，根本不是靠着单纯掌握土地、埋头生产就能在残酷竞争中生存下来的。任何试图割裂与外界联系的行为，其实都是在慢性自杀。而是需要反过来，充分参与大规模能量物质的流动，也就是跨国的商业贸易主导权。 如果将眼界放宽，看似阻碍的海洋，其实也有大量智慧生物在其中繁衍。鱼人动辄可以派出数百上千的军队进犯帕帕米岛这个小镇，说明海洋蕴藏充足资源，鱼人也有大量制作武器的能力，可见他们也是潜在的生产和商贸对象！ 泰罗一边沉思，一边回身走入屋中。由于贸易主管临阵脱逃，镇子上的小型堡垒就作为泰罗的临时住所。此时就见三百多位民兵齐刷刷站在走廊过道两边，两腿微屈、双臂虚抱，动作古怪，让人摸不着头脑。 法师顾问跟在泰罗后面，心里忍不住嘀咕：“虽然早就听说‘心灵公爵’在常青城公开传授灵能技艺，没想到竟然是真的，而且直接传授给这群能耐稀松、粗俗低劣的民兵，这是脑子进水了吗？” 泰罗一路走过，时不时停下指点民兵的动作。这个名为“站桩”的训练法，并不是要人像雕像傻站，还要配合一定的呼吸和意念引导，要感受关节肌肉与内脏的细微运动，但又不能太过关注。 法师顾问不好多说什么，一直来到小型堡垒的待客厅，结果一进门就看见那几个奥秘骑士居然也有模有样地站桩。 “你们……就这么闲吗？”法师顾问实在忍不住，又不好驳泰罗的面子，来到奥秘骑士面前压低声音问道。 “可是外面还在下大雨啊，警戒塔上也有人负责站哨。”奥秘骑士有些无辜地回答说：“阁下不也在岛上各处布置了符文陷阱吗？真要有鱼人突袭，您立刻就能察觉了，比我们站岗放哨有用多了。” “我说的不是这个！”法师顾问回头瞧了泰罗一眼，这位年轻人正靠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枚宝石，神色专注，似乎无暇理会外界。 “他教的那个什么……‘站桩’！你们怎么也跟着学了？”法师顾问说道。 奥秘骑士说道：“阁下没听说吗？互保同盟内有一批奥秘骑士也去到常青城，学习心灵武士的技艺，他们一开始也是要像这样蠢蠢地站桩。就算并不能掌握太高明的心灵异能，或多或少也可以锻炼出部分能力。 比如更快恢复体能和自愈的‘快速代谢’，或者是提高伤害的‘灵能武器’、加快披甲时奔行的‘念动之速’，这些对于辅助奥秘骑士战斗都有相当帮助，可以节省出部分法术位与魔杖。” 法师顾问毕竟是五芒星之塔出身的正宗法师，他会承认“心灵公爵”奥兰索是一名传奇心灵术士，却未必觉得心灵异能真就比奥术高明多少。 可是如今看见作为法师们的附庸，奥秘骑士对心灵异能颇感兴趣，甚至有转投别人门户的想法，这让他心里多少有些不自在。 “可是这位泰罗先生，他自称并不会多少心灵异能啊！”法师顾问说道。 奥秘骑士挠挠头：“他好像是星辰教团的人吧，我看他的武技流派，倒是跟那些游侠类似。不过也没差吧，星辰教团不也是‘心灵公爵’的势力吗？” 法师顾问真是难得解释了，明明星辰教团都是一群土著精魂使者，虽然不像过去那么野蛮粗鲁了，但说到底还是一群摆弄自然法术的施法者，在法师眼里就是对魔法的不成熟运用啊。 明明我们法师才是站在魔法成就的最高峰，怎么这年头都有人开始瞧不起法师与奥术了？ “你们这样轻视法师与奥术，迟早要吃亏的！”法师顾问这话没敢说出来，只是在肚子里腹诽一轮，他可没胆量惹怒泰罗。只是心里不禁在想，泰罗才来了半个月，就已经让所有民兵和奥秘骑士乖乖听话，而且公开传授本该视为隐秘的训练技艺，轻而易举地收拢了人心，自己身为帕帕米岛的法师顾问，已经不再是往日那般最受人尊重了。 “对了，我有个想法。”泰罗将宝石收回怀里，对法师顾问说道：“我打算在下一次鱼人进攻的时候，抓几个俘虏。从他们口中探问出关于鱼人的军事情报，你们觉得这样可以吗？” …… “可以，正好趁机探听一下鱼人的军事情报。”玄微子手里拿着一颗黑珍珠，笑着说：“只是寇涛鱼人的反应比我想象要更快，居然已经开始打算跟我们合作了。” 昨天深夜一支寇涛鱼人小队登陆法森诺岛，结果被弥漫全岛各处的预言法术发现，一队法师赶去围追堵截。寇涛鱼人的祭司施展了“巧言术”，用不流利的通用语，声称自己是来寻求和平，一伙鱼头怪在火球飞弹轰炸间，狼狈逃入海中，临走前留下这颗黑珍珠，最后被交到玄微子手里。 一旁幽蓝虚体模样的威思顿爵士问道：“这恐怕是一个陷阱吧？寇涛鱼人就是打造攻城蟹的那支种族，虽然尚未发现他们当中有非常高明的传奇人物，可是魔法造物水平高超，他们要在海底环境布置陷阱，可谓是易如反掌。何况深海之中本就是他们的主场，占尽地利优势，高等法师成群结队也不敢轻易冒险。” “确实，会面地点是距离法森诺岛足有两千多哩的一处静寂海区边缘，而且还是上千尺深的海沟，光是会面就是一场考验啊。”玄微子捻着黑珍珠，内中存有一段地址信息，没有其他的表态。 “要我说，干脆就借这个机会，将那群鱼头怪引出来，我们带人伏击包围，直接剿灭一批！”邓肯大师敲着桌子说道。 威思顿反问道：“可万一这也是陷阱，等我们将法森诺岛的高等法师调走，好方便他们再度发动进攻呢？大海不比地面，厚重水体带动魔法能量流动，扰乱了预言法术的侦测，我们只能在鱼人即将进攻的时候做出预判，不可能轻易调走大批人手。” “我们法师都会传送法术，一道‘高等传送术’就能无视两千哩的距离，怕什么？！”邓肯大师说道。 “让高等法师们在毫无掩护的前提下，到深海跟鱼人作战？太冒险了。”威思顿摇摇头：“更何况深海情况莫测，说不定还会干扰传送。” 玄微子听到两人争论，忽然觉得与天风海波高度契合的云海仙宫，或许能做出更精准的预言探知，不过眼下本尊也不在海上，这话说也白说。 “还是要去一探，但没必要大规模调动人手，就我一个人去。”玄微子说道。 “你要找死，我可不拦着！”邓肯大师扯了扯胡子：“哦，差点忘了，这里的你就是一个拟象分身，死了也不可惜。” 玄微子的化身可不比寻常拟象分身，而且能够施展九阶法术的拟象分身，放在奥术也是需要斥巨资构造，不可能当成简单的消耗品。更何况现在玄微子另有设想，于是说道： “与寇涛鱼人会面这件事，由我亲自出面，不过我需要邓肯大师给我提供构装体和奥能铠甲的研究资料。” 第368章 魔像 “你这是要干嘛？”邓肯大师带着质疑目光瞪着玄微子，以他“工匠之心”为首的一大批工匠法师，虽然并不擅长正面战斗，可是专精于制造各类魔像和构装体。五芒星之塔过去从古代巨人遗迹中收集的奥能铠甲，多半也是委托给工匠进行研究和改造。 “制作一个构装体，代替我前去。”玄微子说道。 新卡美洛城一战，玄微子见识过奥秘之眼精金魔像的强大，他本人如今也可以变成超大型黑铁魔像，用来近身突袭高等施法者别有奇效。 不过玄微子对于魔像制作了解不多，因为魔像只是构装体的一种，与星光构装体有不少差别。而且高级的魔像需要用上“祈愿术”、“变形万物”这类高阶奥术，使其内部魔法能量的运作结构极为稳固。除非是针对原材料进行有针对性地破坏，否则能够免疫绝大多数法术。 像精金魔像这种，已经到了连强酸腐蚀都无所畏惧的地步。就算是同为精金材质的武器，也必须要配合极为强大的力量，才有可能对其造成损伤，短暂时间内彻底摧毁精金魔像，传奇级别以下的人物基本是别指望了。 但是魔像也有缺陷，除了是打造过程耗费财力物力，魔像本身也不是永动机，通常只能活动二三十年。而且魔像战斗过程中也会受损，需要施法修补；部分内置的法术符文，也要进行充能。 打个不恰当的比喻，魔像就类似地球上的装甲车辆，能打能抗，可是需要充分的后勤保障。当初凡尔瑞卖给圣鳞之子的五台黑铁魔像，在战场上损毁严重，算是成为常青城的战利品，结果五台黑铁魔像只修好了两台。 此外，魔像基本是不能飞行的，动作大多迟缓笨拙，就靠着一股子蛮力硬砸硬打，缺乏精妙的武技。而且需要以灵魂或土元素精魂锻造驱动炉心，彻底融注于魔像内中。为了防止其反叛悖逆，还要通过“指使术”来使之服从制作者的意志，可这也注定魔像只懂得盲目服从，操控起来僵硬死板。 这个世界的法师也很清楚这些问题，起码邓肯大师和他手下的工匠法师就做出了不少改良。他制作的精金刀锋魔像则摆脱了呆板迟缓的印象，通过模仿节肢动物的形态，以及轻量化的改造，使得精金魔像变成凌厉迅捷的人头收割机。 而矮人制作的塑石魔像，虽然仍是笨拙迟缓，可是双足立地便可以缓缓吸收土元素的能量物质，拥有自我修复能力，减轻了后勤维护的压力。 但玄微子觉得这些还不够，他想要打造出一个类似风暴巨人的魔像或构装体，本身拥有强大的近战武技，而且还要有一定的施法与变化能力，能够上天入海三栖作战，适应不同的环境做出自主改变。 听完玄微子的要求，邓肯大师气得两眼圆瞪，大声道：“妈的，这么多要求，你还不如现在就去将拿撒吕依搓圆捏扁，把他做成血肉魔像！保证能上天入海！” 就连威思顿也忍不住笑了：“奥兰索阁下，您的要求也确实太多了些。就算是最苛刻的客户，也不会订造这么夸张的构装体。真的有本事制作这种构装体的施法者，留给自己用都还嫌不够。” “所以我说自己来制作嘛，邓肯大师只要提供构装体和奥能铠甲的核心研究资料。”玄微子无奈道，其实他从俄格亲王的浮空山峰那里获得启发，通过星光体绘制灵符，模拟奥法矩阵形成一个微缩法坛，可以高效处理信息，也能调动能量物质的运转。 最初玄微子是希望利用这个方法来更好操控风暴巨人，结果这个小聪明并不能奏效，于是退而求其次，用这个微缩法坛的模式来打造构装体。 心灵异能中就有星光构装体这门技艺，最高级的超大型星光构装体，除了力量强悍、皮糙肉厚外，本身还可以添加额外的能力，而且胜在形态多变，可以适应不同环境。 不凋金花会的心灵武士也参考过这门技艺，不过他们并非直接召唤出一个星光构装体，而是以星光体构造成包覆身躯的“星光动力甲”，施展起来不仅如同身穿动力装甲那般力量惊人，能够进行短距离飞行冲刺，攻击时还可以带有元素伤害。 这让玄微子想起了柴堆镇附近古代巨人遗迹中的奥能铠甲，他曾经将一具奥能铠甲拆解，成为恒益子显化雷部神将之形的基础之一。如今回想，奥能铠甲中也有特殊的魔法回路，能够与古代巨人遗迹保持无形且密切的接合，这种形式非常像九阶法师体内奥法矩阵与奥法星图的联系。 或者说，是奥法矩阵像它？ 不过当初遗迹中那批奥能铠甲，都被五芒星之塔拿走了，想来有不少就在邓肯大师手中。就连当初的“炎魔之子”弗斯曼，穿上一件改装过的奥能铠甲，都有横扫千军的威势。玄微子不信邓肯大师在这方面没有半点成果。 为此玄微子化身还通过“深度心灵革新”，将自己转变为专精转化系与创造系灵能，由此强化能量物质的塑造构建能力，方便打造强力的构装体。 “邓肯大师。”威思顿爵士说道：“女王应该跟你提过，如果奥兰索阁下需要获取什么魔法技艺，应该要尽力提供吧？” 玄微子如今在互保同盟内的地位不比往日，邓肯大师也是一脸气闷，衡量再三，朝玄微子招手道：“跟我过来吧！” 三人起身，离开了一片热带景色、富庶精致的珊瑚城，前往法森诺岛的内陆地区。这座岛屿面积广大，放到新大陆都可以做一个行省了。 法森诺岛的内陆地区还有很多是尚未开发的雨林植被，不过玄微子发现，这应该是当地法师有意为之，雨林上空还能察觉到预言法术扫过的侦测能量场。 他们三人当然不是傻乎乎地飞行，而是通过传送法术来到岛屿内陆一座高山上。抬头仰望，山顶处有一座特殊的法师塔，上接海天风云。就像一根超巨型避雷针，如果法森诺岛附近有风暴雷雨，雷电一定会被引来劈中法师塔，将热带地区源源不绝的风暴雷电能量引导进法师塔。 不过邓肯大师没有带着玄微子登山，而是从一处隐蔽石门进入。 一进入山腹内中，玄微子就感觉到一股逼人的燥热气息，原来这是一座活火山，而五芒星之塔的法师将这里改造成魔像与构装体的制作工厂！ 穿过几条过道，就能看见下方岩浆好似一口不停冒泡的沸腾大锅，数十根堪比宫殿梁柱的六棱晶柱捅入岩浆池，貌似在不停攫取火山岩浆那无尽且热烈的能量，经过刻满咒文的六棱晶柱引导转化，提炼为可被法师高效调用的魔法能量。 此时就见封闭的山腹穹顶处，一座有几个足球场大的魔法阵忽然泛起一片波动光芒，随后又承受接连几次冲击。玄微子立刻明白过来，那是位于山顶的法师塔，将风暴雷电的能量接引过来，传导至山腹内中的制作工厂，为制作魔像与构装体提供充足的能量。 “这下可真是引天雷、接地火了。”玄微子原本还在想，本尊先设星纲法坛、后开云海仙宫，自家基业也算是不可小觑了。但如今看到五芒星之塔的几分底蕴，才算是明白，若论借天地之力，法师也绝对不落人后！ 当然了，同样是借天地之力，法师奥术的形式跟玄微子还是有很大差别。就见魔法阵延伸到几处下陷式巨桶中，内中是致密的魔法能量，被铁链挂钩垂吊的黑铁粗坯，被缓缓放入巨桶。 巨桶周围是多位工匠法师，其中有人施展出灵光夺目的“祈愿术”，调动着澎湃的魔法能量，开始构建魔像内部的能量物质运作形式。另外有法师施法配合，塑造魔像外形，坚硬的黑铁材质开始出现熔融状态，却不是因为高温而软化。 与此同时，有法师手捧宝石走近，内中是经过惑控法术抹去反抗意志、编订好行动方式的土元素精魂。之所以用土元素精魂，是因为它们更好驯服，也与魔像相对契合。 看着法师将宝石送入巨桶，宝石本身渐渐没入熔融态的魔像表面，这将彻底成为魔像的驱动炉心。不过当魔像成型之后，炉心宝石再不可寻，别指望通过攻击要害部位，可以破坏魔像炉心。 “这边是魔像制作区，一般制作完主体后，还要额外添加触发符文、操控配饰。”邓肯大师指着远处一尊尊魔像：“那边是魔像的维修护理，不过并不是所有魔像都能维修的，如果受损太严重，还不如直接拆解，部分碎片还能用来做‘钢筋铁骨’的施法材料。” 玄微子惊叹道：“没想到这里高等法师数目众多，他们都是负责制作魔像的吗？” “不一定。”邓肯大师带着玄微子转入一条走道，可以听见旁边房间传出一阵乒乒乓乓的金铁交击声，玄微子瞧了一眼，有两柄被施加了“活化武器”的长剑，在法师操控之下来回飞绕对攻，就跟隔空御剑差不多！ 没有理会走道两边多间实验室，一直跟着邓肯大师，往地底更深处走去，玄微子察觉这不光是火山内部被当成制作工厂，甚至连周边雨林地底都有大片空洞。 “大地脉动？”越走越深，玄微子敏锐察觉到周围石壁有股特殊能量流，而且不是向外发散，而是向深处汇聚收敛。 “不识货了吧？谁说只有大陆上才有大地脉动？”邓肯大师有些有些自得：“海底岩层照样有大地脉动，而且在火山群带，大地脉动尤为发达。” 玄微子恍然有悟，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留心探查着大地脉动。三人一路向下深入，来到地底一处宽阔空间，隐约还能听见地底暗河流淌声音。 邓肯大师带着玄微子和威思顿，来到一处石壁外，左右雕刻着一对精致的青石雄狮。换作别人也许还没懂，可是玄微子立马就判断出，这面石壁一定是通往某处的大门，不然谁会在这乌漆嘛黑的地底摆两只镇宅石狮？ 同样，周围大地脉动也都汇流至这面石壁，却没有简单地聚集，而是凭空消失，仿佛流逝到另一个空间！ 此时邓肯大师提起铁锤般的权杖，在石壁上轻敲了几下，奇异的共振扩散开来，使得石壁表面不自然地扭动起来，伴随暗青色圆环徐徐扩展，一扇传送门出现在众人眼前。 “邓肯大师，这就是你的半位面？居然藏得这么深？”威思顿爵士笑着说道：“而且将这一带的大地脉动接入传送门，以此让你的半位面可以不断成长扩张，这算不算以权谋私？” “妈的！我就是以权谋私！怎么了？！”邓肯大师气冲冲地跺脚：“你们要是不服，有本事自己把大地脉动都挪走！要不是我及早发现大地脉动长年积压，费尽心思将其接入我的半位面，法森诺岛迟早要火山爆发！我以权谋私怎么了？你难道也要管吗？” 后面这话是冲着玄微子说的，不过玄微子眼下还真没有多想，因为邓肯大师将大地脉动通过传送门接入半位面的做法，简直就是给他打开一道新世界的大门！ 因为相比起自己那个孤悬于星界的半位面，这种形式的半位面才更接近洞天！ 真正的洞天，需上配日月星辰、下合山岳江河，乃是天地之关枢、阴阳之机轴，由天仙群真所治，贮藏灵图真文、琅函丹诀，以传下界浮生、接引向道修者。 玄微子本尊开辟的那处半位面，规模太小，只能给他本人作为危急时的避难所，根本不能指望以此打造接引传人精修的世外洞天。 可万万没想到，邓肯大师给玄微子带来最大的惊喜，不是什么高超神奇的构装体制作技艺，而是洞天造化之法！ 第369章 帝王鹏 世人虽然经常将洞天福地连起来一块说，但依玄理而言，洞天与福地是两码事。 沟通阴阳的法坛、清静修炼的靖庐、禀炁镇邪的化治、弘道设教的宫观，广义上都算福地。有避人耳目之堂舍，也有广开门户的坛场，出世入世两相宜。 而洞天就不同了，从一开始洞天便非凡人栖居之所，哪怕自古就有凡人误入仙家洞天的传说，但那其实并不是文人墨客印象中的世外桃源，有着如何美好闲适、全无烦恼的生活，而是为修道之人出世精修、参悟造化的特殊环境。 玄微子本尊在星界开辟的那个半位面，其实还算不上真正的仙家洞天。因为那不过是按照自己九转灵台妙境为基础，勾招星界游离的四大元素、能量物质，像是捏泥塑般聚合而成，半径还不到两百尺，规模很小。 而传说中的仙家洞天，下接自然山川物类，上应日月星宿斗辰。是对一方天地的高度概括，凝炼了甚深造化玄机。 可以说，仙家洞天中贮藏的灵图真文、琅函丹诀，其实就是喻指开辟洞天的造化玄机，是“有物混成、先天地生”的玄妙大道。若能领会参透，便是天仙位业圆成。 先贤所谓通天彻地、妙合自然，便是此理。 然而这个世界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仙家洞天给玄微子慢慢参详。他一开始觉得，古代巨人遗迹背后的概念存在，或许类似仙家法宝或洞天，凝炼了一方天地的造化玄机，奈何巨人遗迹怠惰静滞，难以触动。 后来从帕丽娜处了解到至高妖精居住的暮光王廷，应该也有几分仙家洞天的意境，心下已经准备前去一观。现在看见邓肯大师构建半位面的手法，竟然暗合仙家洞天的构成玄理，倒真是意外惊喜了。 步入传送门洞后，放眼所见，居然是一处颇为广袤草甸原野，上方天空薄薄云雾飘荡，有一枚如太阳的光源，向大地发散着光与热。 玄微子颇为惊叹，这处半位面四大元素的结合与运作，依循着精微细致的规律，不像自己本尊开辟的半位面，单纯捏合凝聚，而是如同复杂的齿轮结构，咬合紧扣。 远处的起伏连绵的山峦丘陵，蕴含着丰沛的土元素；高空的魔法光源，凝炼着致密的火元素；潺潺流动的溪水与荡漾湖泊，受光热蒸腾化作云雾山岚；半空劲风盘绕，积云为雨，普降大地，是水气二元素的循环作用。 可以说，此地的四大元素达到相互依存、相互作用的程度，而且没有过分侧重哪种元素，因此才能给生命繁衍提供机会，丰美草甸广泛分布在半位面中，溪水湖泊里有小鱼贝壳繁衍生息。如果远山间再安置几座农户小屋，真就是大多数人心目中的理想田园风光了。 此时就见远处有一只大鸟飞来，形似大雕、翼展颇宽，在阳光照耀下反射出银白光泽，等靠近之后才发现，那竟是一尊大雕外形的秘银构装体！ 翼展超过七十尺的超巨型秘银大雕飞近，一股狂风扑面而来，寻常人恐怕都站不稳了。眼看着它通体流转着凝炼的奥术灵光，一双锐眼是无暇通透的硕大蓝宝石，隐含着澎湃的雷霆之威；翅膀上根根钢羽分明，排列有序的钢羽间喷发着一束束无形的强风涡流；用上精金材质的乌黑鸟喙泛起哑光，似乎能一口叼起犀牛大象；身下那对锐利勾爪蕴藏“高等魔化武器”的效力，怕是连黑铁魔像都扛不住几轮扣抓。 邓肯大师颇为自豪地说道：“请容我介绍，这是‘工匠之心’构装体技艺的最高成就——帝王鹏！” 玄微子有些惊喜地说道：“这种体型的构装体，我还是头一回见……我要是没猜错，这个构装体应该是模仿一种叫做鹏鸟的巨型禽类吧？这么宽的翼展，是为了获得更好的大气升力吗？” 邓肯大师眼神闪过一丝赞许，嘴上还是不饶人：“哦？你倒算有眼光。帝王鹏就是极少数能长到超巨型鹏鸟的别称。不过这年头野生鹏鸟几乎灭绝了，净被奥秘之眼抓去驯养做实验。” 玄微子看见这帝王鹏构装体，倒是想起了地球上的喷气式飞机，可以说原理有几分近似。不光是模仿了禽鸟形态，还额外提供了强劲风束作为辅助动力，估计能有喷气式飞机的速度和机动能力。 虽然这个世界不缺飞行法术，但那顶多只是提供给少数人，而且速度迟缓。哪怕有魔法船、浮空城这类超凡造物，本质上是将庞大的魔法能量转化为浮空效果，只能慢悠悠地行进，没法快速飞行。 何况因为有传送法术，对于法师个人而言，高速飞行的意义似乎也不太重要了。实在不行，还有高等级的飞行魅影驹，或者驯养双翼飞龙、狮鹫、飞马等生物充当坐骑。 然而看方才帝王鹏构装体的飞行速度，怕是时速达到三四百哩，在这个世界已经相当快了。 “这台构装体，驱动炉心应该是用气元素精魂吧？”玄微子问道：“我能察觉到非常显著的波动，一般的气元素生物不足以驱动这个规格的构装体，难道你们捕获了一个气元素长老？” 邓肯大师咧嘴笑道：“炉心是女王给我们提供的，一枚来自气元素位面的大气宝钻！” 说着他就让帝王鹏构装体稳稳落到地面上，念动咒语，使得它胸口部位的层层钢羽向两侧移开，露出内中结构复杂动力核心——那是由数十枚奥能晶体为框架节点，形成一个防护力场，内中拳头大小、透明无色的大气宝钻，正发散着磅礴呼啸的气元素能量，经过防护力场的提取转化，导流至构装体内各个角落。 很显然，这个帝王鹏构装体也参考了奥能铠甲那种特殊的魔法回路！ 威思顿爵士在一旁解释说：“大气宝钻是气元素位面的能量结晶，比起拿撒吕依当初扔下来那块土元素结晶要纯粹得多。它在主物质位面就相当于是移动的魔法涌泉，可以持续提供气元素能量……当然，前提是不能过载导能。” 邓肯大师当即开怀大笑，拍着构装体外壳，说道：“这台帝王鹏可以每天无限制地施展‘隐雾术’和‘风墙术’。并且法术强度极高，随便就能释放出半径数百尺的浓雾，而‘风墙术’用于包裹构装体外围，不仅可以偏斜大威力的弩炮射击，更能提供极为优秀的机动能力！ 还有，帝王鹏发射的‘连环闪电’，被增程到极限的两千四百尺，同时附带强效、极效超魔和高等法术穿透，每天能够发射十几道！更别说能够轻易把普通人吹上天的‘旋风术’，控制战场环境的‘操控天气’，以及‘召唤气元素集群’来协助战斗。 不是我吹，多拉贡身边那条银龙，都没我这台帝王鹏厉害。就算是一支帝国整编军团，在帝王鹏面前也不过是几千头待宰的猪，他们跑都跑不了！” 玄微子却皱眉说：“你说的这些，全都是依赖于大气宝钻提供的气元素领域法术，狂风大雾不好应付就罢了，‘连环闪电’再强，人家一道‘免疫闪电’就无视了。一支整编军团肯定会有高等法师和众多战法师助阵，就靠一台帝王鹏，未免托大了吧？” 邓肯大师游刃有余地念咒挥手，帝王鹏胸腔内的动力核心缓缓移开，露出后面一处小舱室，安放着两个座位。座位旁边有篆刻着大量咒文的晶石板，还有更多空置的插槽。 “你以为帝王鹏就只能施展气元素领域的法术？”邓肯大师笑道：“估计你也看出来了，这台帝王鹏就是参考了古代巨人遗迹里那些构装体，让人置身内中，将法术传导给构装体施展出来。帝王鹏可以像超魔权杖那样，增强施法者的法术效力，甚至没有次数限制！ 如果是由九阶法师调动奥能来进行操控，还可以使得帝王鹏拥有超高的法术抗力和能量抗力。而且我们专门设计了两个座位，就是让其中一人负责驾驶操控，另一人专注施法攻击。如果你想，别说气元素法术，什么‘流星爆’、‘女妖之嚎’、‘极冰射线’、‘焚云术’……只要有卷轴就能随便放，帝王鹏随时提供超魔效应。” “可是帝王鹏的体型太大了啊，过于显眼，容易招致敌人集中火力围攻。”玄微子说道。 邓肯大师吹胡子瞪眼：“你懂什么？我们制作帝王鹏的价格，也就比那些传奇法师的魔法船贵一些。可是那些魔法船只能慢悠悠地飞，真到了实际战场上，还是要靠上面的构装弩炮、咒文炮塔和法师来对敌，就是一个大号靶子！论战力，帝王鹏绝对比魔法船强得多，哪怕比不上传奇法师，用来收割大军绝对是一等一的快捷！” 玄微子算是明白了，帝王鹏的定位，类似于地球上的对地攻击机，靠着强大火力和高速飞行，能够彻底压制数量众多的普通士兵和低阶人物，就算是高等法师，仓促间也拿这帝王鹏没办法。 正好这时半位面的隐形仆役捧着一摞子书籍缓缓飘来，邓肯大师努嘴道：“喏，你要的资料基本都在这了。” 而玄微子仍然注视着帝王鹏，叹气道：“但是，这玩意儿真的太昂贵了，大气宝钻这种稀世奇珍，完全是有价无市。帝王鹏几乎不存在量产的可能性，像精金魔像那样制造规模都达不到，纯粹就是一个超豪华的战争兵器。” “同样体型规格的，确实没法量产。”邓肯大师叉抱着双臂说道：“不过太小了，翼展不够、气动升力缺乏，照样飞不起来。我们试过用普通气元素精魂来做驱动炉心，飞不动。” “就不能用更轻的材料吗？”玄微子问道。 “这已经是是秘银啦！而且为了轻量化设计，帝王鹏本身都不是实心的。一些小到普通鸟类的构装体我们也能做，可那根本没啥用啊。”邓肯大师说道：“如果想要飞得快，那就要强劲动力，可是除了大气宝钻，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更强的动力源啊。” “也对。”玄微子点点头，这个世界不比地球，没法完全照搬飞行器的设计理念，只是有一部分规则相似而已。 不过玄微子所想的，不完全是打造战力有多么强悍绝伦的构装体。其实他更希望从构装体与奥能铠甲的技术中，开发出相对制作简单、成本低廉的构装体，能够提升社会的生产和运输能力。 玄微子拿起其中一本书翻看起来，顺便问道：“上天的构装体有了，你们搞过能下海潜水的构装体吗？” “有过设计，倒是不好弄。”邓肯大师揪了揪胡子：“主要是深海水压不好应付。其实大致方向我们也想过，要么是直接在外面构建力能场，顶着类似‘灵动法球’那样的罩子；要么是束缚水元素包裹着构装体，可以免疫水压伤害。可是……” “可是太烧钱了？”威思顿爵士略带笑意地补充道：“帝王鹏这个构装体，前前后后耗费了不少财力和物资吧。再搞什么潜水构装体，意义也不大了。这次鱼人袭击之前，谁能猜到他们势力这么大？” 被揭穿内情的邓肯大师有些不快，玄微子却忽然说道：“可是寇涛鱼人却能够制作出攻城蟹这样的造物。” “攻城蟹身上有力场护盾，能够承受水压，来到陆地上就拥有强大的防护效力。”邓肯大师说道：“当初他们进攻珊瑚城，普通弩炮几乎伤不了这群怪物。” “我大概有方向了，就在暂借邓肯大师此处半位面来制作构装体吧。”玄微子说道。 邓肯大师眨眨眼，倒是像个老顽童般露出好奇目光：“山坡另一边有我专属的工坊，可以借给你用。不过我想要旁观你制作构装体的全部过程。” “没有问题。”玄微子嘴上应承，心里却是乐开了花，他就是要在此地制作构装体，这样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放开施展心灵异能，好好探查这处半位面的构建细节，完善自己的洞天，精进道法。 第370章 我是我 今年初秋的气候比往年要寒冷许多，黄昏时分，伴随着妖异的紫蓝色晚霞满布天际，一场淅淅沥沥的冻雨，让一座位于帝国本土的宣教院礼拜堂，显得尤为萧索冷清。 几名身穿红袍的宣教院低级教士，点亮各处烛火、燃起驱魔熏香，使得昏暗的礼拜堂亮如白昼，仿佛充斥着神圣之主的威光。 礼拜堂内恒定的“圣居术”，隔绝了外界的阴冷潮湿，几名低级教士点完烛火、进行例行祈祷后，靠在墙边，相互低声抱怨起来—— “最近天气真是反常，往年这时候正热着呢，周围苹果都还没熟透。结果冷风一吹，树叶还没黄就开始往下掉了！” “估计今年庄稼收成又不行了吧？因为互保同盟的独立，从新大陆运来的粮食变少了，皇帝陛下要求一部分牧场改回农场。好不容易种下几茬庄稼，被这糟糕天气一弄，估计那些农民又要去伦底纽姆城闹事了。” “什么农民？都是农场主雇的佃农！没有那些农场主在后面撑腰，去年那些佃农就根本别指望能靠近伦底纽姆城！真以为城防军是吃干饭的？那都是有人开门放他们进去的！” “天气冷了，羊绒衣被需求又多了，那些有钱有势的农场主，估计还是想把农田改成牧场。毕竟种粮食挣得没割羊毛多啊。” “可是我前些天去附近磨坊，发现面粉价格又上涨了不少啊，谁说种粮食不挣钱？” “是挣钱，可这都是靠囤积居奇挣的！其实在皇帝陛下颁布法令之前，早就有部分大地主将牧场改回农田了，但他们种出来的粮食，都堆在他们的仓库里，跟你我有关系吗？” “这帮农场主会这么自觉听话？” “怎么可能？！这些农场主都是有背后靠山的，估计他们很清楚互保同盟的独立，会把本土的粮食价格抬高，所以就提前把牧场改回农田了。还顺便从皇帝陛下那里讨要一笔农场修整费用。” “互保同盟？我就不明白了，他们分裂出去都有十年了吧？之前新大陆的帝国军团干嘛不收复失地？” “还不懂吗？那位俄格亲王和卡文迪什元帅，早在十年前就怀有叛逆之心了！在前线跟敌人对垒，就是磨磨蹭蹭不出力，拖到现在，还加冕称王，叫什么安塞尔王国。” “安塞尔王国……那位俄格亲王自诩是安塞尔皇帝的正统后继者吗？” “皇室顺位继承什么的，我可搞不懂。总之伦底纽姆城那帮元老除了天天吵架，也不会什么了。偏偏现在互保同盟还出了个‘心灵公爵’，传说连‘虹彩城主’拿撒吕依都吃瘪了。” “那个‘心灵公爵’真有这么厉害？帝国海军舰队也不是吃素的啊。” “这年头海军舰队还顶个屁用，早就变成奥秘之眼的雇佣打手了！而且同在嘉拉德大陆的雅尔诺德王国，也没见帝国海军将他们搞定啊。何况人家传奇施法者，干嘛要跟舰队硬碰硬？” “唉，说到传奇施法者，好不容易教会出了一位地上圣人，结果还投靠了抄经院。不是说那位地上圣人就是当年的‘宣教之矛’吗？怎么跟抄经院混一块了？” “是不是‘宣教之矛’本人还两说，我最近听到一些消息，那位可能是天国神使，只不过是以圣遗物为媒介降临而已。后来也没听说那位地上圣人的消息啊，我估计就是抄经院召唤来的，结果以讹传讹，或者干脆就是抄经院故意打压我们。” “那件圣遗物就是宣教之矛吧？好歹归还给我们宣教院啊，抄经院真的把教会当成自己家的私产了吗？” “现在上面的大人物都一团乱，就连科莫休斯主教也在新卡美洛城殉教了，唉……” 低级教士们各自摇头叹息，看着外面完全黑下来的天色，不免有些低落： “我们这处礼拜堂，就是科莫休斯主教游走各方，重新修缮起来的，还特地建造了收养孤儿的救济馆，这么好的人，怎么就突然殉教呢？” “我看，十有八九是抄经院那些人暗害了他！主教离开前就说过，希望跟抄经院磋商，让神器回归宣教院。结果却是在新卡美洛城不明不白地殉教，连尸体和遗物都没有送还。” “抄经院的人不至于这么恶毒吧？而且科莫休斯主教实力高强，他打不过应该还能脱身。” “这件事有武装教卫去委托过新任主教，让他施展神迹探知，但查不出太具体的情况，只是说科莫休斯主教生前似乎被邪恶的鲜血所包裹。” “难道是被法师用死灵法术所杀？” “哼！这也不奇怪，皇帝陛下重视我们宣教院，估计引起奥秘之眼那群邪恶法师的嫉妒了。抄经院不用亲自出手，冷眼旁观就好！” “最近这位新任主教也真是的，都不想着替科莫休斯主教报仇吗？教友情谊呢？” “他啊，估计还沉浸在占了这处富庶教区的兴奋之中吧？他下午就乘马车到富豪的私家庄园赴宴去了。这种家伙哪里能跟科莫休斯主教相提并论？他一来到就把救济馆的孤儿赶走，还打听科莫休斯主教的私人财产藏在哪里。要不是几位牧师与武装教卫劝阻，他都打算派人掘地三尺了！” “唉，跟了这种人，我们以后的前途怎么办啊？” “好好锻炼吧，等成为正式的牧师或武装教卫，就能获得皇帝陛下的任用，说不定以后还有属于自己的一片教区，传播主的光辉。” 低级教士们彼此安慰，可大家的心情就像这场凄冷夜雨，要把所有热血浇凉。 礼拜堂中的冉冉烛光，并不能照透外界雨夜，而那些低级教士也乐得没有主教要求，躲在“圣居术”的环境中歇息就寝，没有觉察到一道晦暗身影来到礼拜堂旁边的救济馆。 神裔少女的身影被一团特异的黑色雾气笼罩，这雾气并不会随意发散飘荡，就像一件披风裹住身体上下。晦暗寒冷的“黑水隐雾”，使得神裔少女的所有气息与灵光，完全融入雨夜环境。不仅是“秘法视觉”、“真知术”都无法察觉到她的存在，就连身在雨水中，也不会呈现出身形轮廓。 经过再三确认周围没有守卫或者魔法监视，神裔少女来到救济馆内一个偏僻角落，挪开几盆枯萎花朵，俯身按在地面上，轻轻念动咒语，一道“相位门”出现在下方，神裔少女随即没入一片莹莹微光中。 穿过“相位门”形成的通道，神裔少女来到一处密闭的地下空间，撤去身上的“黑水隐雾”，摘下斗篷兜帽，神裔少女沿着记忆的指引，快步穿过昏暗无光的狭窄通道，来到一处房间之外，将手按在钢铁房门上。 一阵奥术蓝光在房门表面流过，似乎确认了神裔少女的身份，门上的“魔嘴术”被自动触发，传出科莫休斯的声音： “你来到这个房间外，说明我已经又一次遭遇不测。我不知道你过去是怎样看待我的，但此时我复生的机会就掌握在你的手里。寄托着我灵魂精粹的鲜血魔药，还有具体的使用方法，都在房内，希望你能够为我寻找一个适合的宿主，举行血魔法仪式。” 话语结束，房门自动打开，在“魔嘴术”消散的瞬间，神裔少女察觉到门上还暗藏着“死亡徽记”的效果，如果不是恰当的人来触动房门，估计会被门上的法术陷阱反噬。 进入房间，映入眼帘就是一处小小的实验室，摆满了各种炼金器皿与工具，地面上还残留着一幅暗红色的魔法阵，搞不清是用什么涂料绘制。 而在靠墙的橱柜中，摆着一个治疗药剂差不多模样的玻璃瓶，内中盛有殷红鲜血，浮泛着点点奥术蓝光。瓶装鲜血旁有一本法术书，封皮是用不知名生物的表皮缝制而成，散发着诡谲的邪恶气息。 神裔少女将瓶装鲜血带走，翻开法术书看了几眼，确认无误后也小心收好，然后环视周围，抬手召唤出一个中型水元素，将剩余事物都卷入水元素体内，一团搅动的旋涡将其彻底扯为碎片。 …… 索迪芬从冰冷的地板上惊醒，他发现自己四肢被牢牢捆住，躺在一幅魔法阵上，周围立着一根根蜡烛，上面的火苗是诡异的紫色，微微晃动。 年轻的索迪芬只觉得从脸颊到肩膀上、那类似蛇鳞火烧的胎记，隐隐作痛。他自幼在街头混迹，每当可能遭遇危险时，这难看的胎记就会发出灼烧的痛苦，成为一种本能的警示，因此跟其他小孩打架斗殴时，他总能占据上风。 可是他只知道危险逼近，却不能弄清危险究竟从何而来。今天中午，救济馆那位漂亮姐姐给大家炖了一大锅奶油蘑菇汤，自从被新上任那位黑心主教赶出救济馆后，这群孤儿们还是头回享受到如此美食。 虽然漂亮姐姐从来不说科莫休斯主教发生什么事，但索迪芬可不蠢，他大概猜到主教老爷应该是死了。幸好还有漂亮姐姐肯照顾他们这群孤儿，在乡下租了一个旧农舍，暂时安置孤儿们。 索迪芬知晓科莫休斯主教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这家伙死了他反而松一口气。而且他在伦底纽姆城的大街小巷打滚，早早就磨练出各种街头伎俩，也不怕自己会饿死，无非是现在有人照顾，也懒得到别处闲逛。 而今天中午喝汤的时候，索迪芬的胎记又一次作痛，还没等他想明白，就在餐桌上昏沉睡去。再醒来就是这副四肢被绑、躺在魔法阵上的情形。 “我就知道！她跟着科莫休斯混，也不会是什么好人！”索迪芬试图挣扎，奈何绳子束缚非常紧，他的力量根本不足以挣脱。 紫色的烛火一阵跃动，索迪芬看见那名神裔少女从阴影中走出，她恢复了往日浅蓝色的头发，与水元素高度亲近的血脉特征，让索迪芬灵魂深处忽然迸发出一股难以自抑的冲动，他似乎要对眼前这位神裔少女破口斥骂。 不过索迪芬刚开口，身体就仿佛僵硬起来，浑身肌肉不由自主地绷紧，让他能够听见自己体内血液奔流的声响。就见神裔少女捧着一本皮革法术书，轻声念动咒语，索迪芬身下的魔法阵也随之运作。 一股血腥味弥漫开来，索迪芬莫名觉得有些熟悉，仿佛那些与自己相处多日的孤儿们，都跟自己一块，让人不敢想象魔法阵到底是用什么来绘制的。 魔法阵上实质化的血光，刺入索迪芬全身各处，索迪芬剧痛无比，却连昏厥过去都做不到，脸颊胎记的灼烧感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烧毁。 就见神裔少女拿出一个小瓶，嘴上咒语不停，缓缓往索迪芬张开的嘴巴中倒入鲜血魔药。如同活物般的鲜血，迫不及待地钻入索迪芬嘴里。 下一刻，索迪芬开始疯狂抽搐，鲜血魔药好似一点火星，点燃了干燥柴堆，让索迪芬潜藏的力量引爆出来。他皮肤表面血管暴突而起，伴随魔法阵的牵动，索迪芬头脸七窍喷射出浓烈血光。 与此同时，索迪芬脸颊到肩膀上的蛇鳞胎记，好像活化起来，如同一条长蛇攀附周身上下，凭空生出黑焰将衣物焚毁、绳索烧断，却没有给身体留下任何烧伤。 秽毒的血光、邪性的黑焰，两者并不能完好交融，开始在索迪芬体内冲突交锋，神裔少女高唱咒语，用鲜血与灵魂绘制的魔法阵，尽一切可能补强血光，与黑焰抗衡到底。 正当冲突到达巅峰，几乎要将索迪芬撕碎瞬间，他猛然坐起、双腿盘缠，眉间处突然浮现一道玄奥符文，大放异彩，不可言述的力量，开始调伏冲突交锋的血光黑焰。 久而久之，索迪芬浑身上下毛孔渗出点点污秽汗垢，而血光黑焰也逐渐凝炼，化作交缠回旋的光团，将索迪芬缓缓托起。 这种情况出乎神裔少女的预料，她有些拿不定主意，只好按照原本安排，问道：“你还记得你的名字吗？” “我？”被红黑二炁托起的少年，轻抚着眉间玄奥符文，先是困惑，随即转念想通，自言自语道：“灵台受染、一念觉萌，无中生有、凭空而现，又是哪一个我？今日顿开金绳，这里扯断玉锁，三尸斩却成大丹，今日方知我是我！” 第371章 世界树之枝 新大陆黑岩行省南部，玄微子正站在一处缓坡上，手上挽着一根树枝，周身流淌着浩荡碧波，菁华妙气绵延舒张，如不死灵根深植无何有之乡，似通天建木萌芽于广漠之野，与大自然形成奇妙共鸣，生机广运。点点光毫以玄微子为中心放射旷照，方圆天地灿若星河。 与此同时，“问道自然”的力量，如一圈圈涟漪，以极快速度扩散开去，半径数十哩的地形地貌、矿藏位置、水体流向、林地植物、动物分布、居民人口、魔法聚能场域、强大生命存在……一切信息纷至沓来，回涌至玄微子灵台之中。 而在玄微子不远处，已经重塑鲜活身躯的翠环贤者亚拉导师，身披深褐色鹰羽长袍，手握一根浑然天成的橡木法杖。他新招的动物伙伴正是一头雄峻金雕，此刻正在天上盘旋，给这位高等德鲁伊提供极为敏锐的高空侦测监视。 作为此前翠绿之环地位最高的贤者之一，亚拉导师本人战力算不上太强大，他擅长治疗伤痛、与动植物沟通交流，对生命本身有着更深刻的领会和体悟，也正是因此，要比其他翠环贤者更快重塑身躯。 不过看着玄微子施展“问道自然”，亚拉导师深感震惊，他能够察觉到，同样是德鲁伊法术，玄微子发动起来，不仅范围更加广大，而且获取到的信息也更加细致丰富。 将灵魂沉浸于大自然，以此来获得周围信息这一点，对于高等德鲁伊来说并不困难。可问题是，德鲁伊并不擅长对复杂信息流进行分析与整合，所以“问道自然”仅能获取相对模糊的信息，就像一张只画着主干道与城镇的简陋地图。 这也是德鲁伊法术比不过法师奥术的原因之一。法师专注于逻辑演算和智力的深度开发，不断磨练大脑对信息流的整合，记忆大量怪异复杂、违反直觉的奥术公式，牵动奥法星图的魔法能量，以特定形式闭锁在法术位内。 而德鲁伊侧重于感知能力，去体会、感受、模仿大自然中的事物，更多是通过自身感知，被动地接受大自然环境中既定的信息流，缺乏深度加工和调整的能力。 其实早在过去，部分翠环贤者就发现德鲁伊法术这方面的缺陷了。大自然中可以被直接感知获取的信息流，往往流露于表面，形式粗糙、结构简陋，这就导致德鲁伊的法术远没有法师奥术那样多变与全面。 就算是超自然的“荒野变身”，也无非是变成动植物或者元素体，几乎无法变成其他千奇百怪、能耐不凡的魔法兽，还要受限于自身体质与生命强度。变身之后也不能使用各类魔法物品，何况制作魔法物品这点，德鲁伊照样逊色于法师。 另外，预言侦测方面的能力，德鲁伊也比不过法师。像“奥兰索大贤者”这样，将“问道自然”运用得出神入化，那才是稀奇事，或许这是传奇灵能者的特殊之处？ 亚拉导师已经从塔瓦隆等人那里，了解到玄微子原本是一位高深莫测的心灵术士，这种施法者在翠绿之环的过往卷籍中也有记载。不过德鲁伊基本无法理解心灵异能，那些稀罕少见的灵能者，大多都是心智与行为失常者，与大自然升降聚散、动植物类相差甚远。 然而从“奥兰索大贤者”身上，亚拉导师能感知到德鲁伊特有的生命气息和自然法术波动。那看似少年模样的身材体型，生命强度堪比当年幽魂海湾巨石阵内，那棵活了几千年的超巨型红杉树，也是“无尽复仇风暴”的仪式核心。 即便是千军万马中斩将夺旗的传奇战士，生命强度也就跟猛犸巨象差不多，他们的重点在于精妙武技和娴熟的战斗经验，以人类之躯爆发出蛮牛犀象之力，终究还是属于人类的范畴。 可是像“奥兰索大贤者”这种级别的生命强度，已经不能算是寻常意义的人类了，他更接近于那些寿命漫长的精类生物。传闻他与法赖家族走得很近，莫非是从妖精那里摸索出德鲁伊道路吗？ 要知道，那些密林深处的树精、水泽湖泊中水妖精、栖息花丛与蘑菇圈的小妖精，与自然能量高度亲和，几乎是天生的德鲁伊、巡林客或术士。而且也有传闻，当年的大德鲁伊摩根默林并非人类。 亚拉导师还在那里沉思，玄微子的“问道自然”也施展完毕，伴随碧光渐消，他手上的树枝长出一片嫩叶，青翠欲滴、鲜嫩可人。整条树枝看似寻常，却有盎然生机与不凡灵光，内敛与活泼的特性并存。 “这一带的情况我已经大致了解，接下来就让星辰教团的人手前往进行调查，研究人工水渠的走向。”玄微子说道。 亚拉导师上前问道：“大贤者，其实我们在风暴宫殿中也能施展‘问道自然’，说不定可以获取更大范围的信息，为什么您要亲自施法呢？” 白发少年模样的玄微子斜挽着翠叶树枝，淡然笑道：“风暴宫殿作为辅助施法的祭坛，确实更轻松便捷。但这也容易让人懈怠，忘了自己的能力才是立足根本。更何况风暴宫殿是一个无法复制的奇特造物，太过依仗它，翠绿之环不怕再度遭遇灭顶之灾吗？” “烦请大贤者指教。”亚拉导师躬身说道。 “同样是亲近自然，德鲁伊与精魂使者是不同的，翠绿之环跟星辰教团也有差别。”玄微子说道：“星辰教团建立的初衷，就是要在文明世界长久立足，探求一个良性发展的形式。所以同样是施展自然法术，星辰教团的祭司与召将灵卫，更重视如何将其运用到生产实践中。 但自然是一个更广大的范畴，祂囊括了文明与荒野、人造与天成、秩序与混乱、生存与灭亡。人类文明需要开垦荒野来进行耕种放牧，由此获取粮食织物，需要开山凿洞来采集矿石，冶炼成工具武器。可以说人类的生存与自保，都依赖于从自然界获取能量物质。 可是如果只为了自己的需求，忘记自己也是自然循环中一个环节，最终导致山林荒芜、河流干涸、土地贫瘠，最终只是害了人类自己。同样，生命本身也是自然运作的体现，为了口腹之欲、声色享受，不顾身体的承受能力，贪求美食美酒、狂热沉迷交欢，最终也会败坏生命。” 亚拉导师若有所悟，点头道：“为了扩大庄园面积，而不关心农田牧场本身也是自然环境中的一角。肆意砍伐林木、抽干沼泽，大面积种植单一作物，结果病虫害一来，则是成片作物枯萎，农夫因此破产，土地被富人兼并，造成大量贫苦流民；或者肆无忌惮扩张牧场面积，放任牲畜啃食保固水土的植被，导致土壤疏松、水土流失。看似短期内获得利益，实则断送长远利益，以至于让社会与自然的整体衰败。” “确实，所以要明白，过分依仗与侧重某种偏好，本身就会引起人体、社会与自然种种紊乱，最终导致大规模的失序和动荡，甚至彻底崩溃。”玄微子说道：“某处地域的自然生态如果崩溃，或许经历漫长岁月能够恢复，但在恢复之前，就足够给世人造成无止境的灾祸了。” “我明白了。”亚拉导师说道：“从法术运用层面，风暴宫殿偏重与水气二元素，并不算均衡全面。而从教团的发展层面，对单一技艺和场景的偏好，也是限制了应对复杂情况能力的发展。” “不愧是翠绿之环的导师。”玄微子称赞道：“很多人总是习惯于狭隘角度的见解，关心片面的善恶判断、局部的利害计较、残缺的结构形势，结果就是让内心充满了自相矛盾的错杂认识。既不肯进行深刻的自省反思，又不肯广泛了解社会、自然的构成与运作，使得生命也陷入运行不良、百病丛生的境地。这样的病，再高明的法术、再昂贵的药剂，都救不了。” 亚拉导师望向玄微子手上的翠叶树枝，问道：“大贤者打造的这件魔法物品，就是用来总结社会状况、自然环境吗？” “总结……这个说法不太准确。”玄微子抬手指着远处一座带着风车磨坊的村庄，说道：“一百年后，这处村落是否还存在？此地人口是多是少？耕种作物有何等变化？气候的凉热干湿造成什么影响？放眼长远，一切无不是在变化当中。至于这件魔法物品，姑且当做是一个数据库吧。” “数据库？”亚拉导师一下子没听懂。 “呵，就是存储了社会状况与自然环境的魔法奇物。”玄微子说道：“但社会状况与自然环境，绝不是一成不变的，这件魔法奇物并不是用于战斗，也不仅仅是用于施展预言侦测，而是通过记录长时间的社会状况与自然环境，对整体发展演变做出判断，探求与自然的相处之道。” 玄微子手中的翠叶树枝，是一件很特殊的法器。这是他的一个设想，以整个互保同盟的天地山川精气、世间人烟万象祭炼，他每至一处，便以传奇德鲁伊的能力施展“问道自然”，所得巨量信息汇入翠叶树枝之中，化作一片菁华之叶。 以这种设想来看，这件法器还远远未到成器之日，祭炼之功可谓耗费年月，不仅要走遍整个互保同盟，而且还要勘定山川、广识世情。 如今翠绿之环也得到玄微子传授的《五帝仙函》，知晓他此举是在祭炼法器，亚拉导师躬身说道：“翠绿之环愿意协助大贤者打造此物。” “我也是这么想的。”玄微子笑道。 此器祭炼完成之时，将会与整个互保同盟形成某种若有若无的奇妙牵连，可以算是凝方广之菁华、成天地之大器。这也许不是纯粹的仙家法宝，却是定国之重器。 按照玄微子的推演，此器未来除了存储巨量信息，还可以凭借它轻松感应到互保同盟内各处情况。持有此器者，等同将耳目遍布互保同盟，能够有效掌握地方上的具体情况，不必完全靠下属收集信息，上交时再受到种种修改、隐瞒、诱导，影响决策判断。 不过嘛，真想要炼成此器，还真不是仅凭玄微子一人能够做到的，起码他如今还没有这样的能耐。有翠绿之环参与，正是让他们融入重构互保同盟的过程。经历过艰难困苦，从而获得的成就，方能使人明白团结协作的重要性，因此才会共同维护来之不易的成果。 也许在翠环贤者们看来，他们从“无尽复仇风暴”中复苏，就是翠绿之环的重生了。可玄微子并不这么看，如果像云海仙宫那样，什么大事难事都让玄微子一人搞定，那翠绿之环仍然就像一朵高悬天空的莲花，不能扎根淤泥，是自取灭亡之道。 有些事情必须早做准备，玄微子预料到未来变局将会延续相当长的岁月，斗争会越来越激烈，这不是光靠几个强大人物能够扭转的大势，而要把所有人拧成一股绳，才能共同度过危机。 将碧光隐现、生机浓郁的翠叶树枝交给亚拉导师，对方询问道：“大贤者，这件奇物叫什么名字？” “就叫‘世界树之枝’吧……这根树枝原本就是昂维诺赠予的，听说也是大德鲁伊摩根默林收藏的宝物？”玄微子笑容饱含深意。 昂维诺这位翠环贤者拥有的奇物珍宝，远比其他高等德鲁伊要多，而他总说是大德鲁伊摩根默林的收藏，让人不免揣测此人出身来历。不过昂维诺自己不说，玄微子还是没有追问到底。 亚拉导师刚要回话，却见玄微子脸色猝然一变，灵台剧震，险些当场栽倒在地。 “大贤者！”亚拉导师连忙扶住玄微子，问道：“你没事吧？是不是刚才施法……” “不！跟那无关！”玄微子眉头紧皱，他当即就地盘坐，对亚拉导师说道：“我就在这里休息一下，你先回去风暴宫殿。” 亚拉导师还想说什么，就见天上有两只乌鸦飞落，直接现出恒益子与飞神金乌的威武之相，亚拉导师心知这是“奥兰索大导师”的动物伙伴，于是赶紧离开。 飞神金乌手中圭牌一晃，大片幻术效果笼罩住周围，隐去玄微子的身形。 第372章 灵台魔染 九转灵台妙境中，玄微子本尊神态沉重，一语不发。坐在对面的化身一下下敲着额头，表情难掩烦恼。 “我刚才察觉灵台震撼，还以为苦海劫数忽然到来，把我制作构装体的进程都打断了。”化身说道：“能够让灵台产生如此强烈的感应，只能是十年前被你斩出的那一部分受染灵台神识。可是那部分灵台神识与圣鳞之子一同转世，按说就该湮灭无存。现在忽来感应，说明圣鳞之子的转世之身，也保留着你那一部分灵台神识！” 玄微子本尊端坐不动，九转灵台妙境中星移斗转、风雷相激，似乎是在运神行炁，试图感应那当初被斩出的一部分灵台神识。 可任凭本尊如何运转丹诀玄功，还是没有丝毫感应，灵台远见一无所得。 “这下真是要命了。”化身挠头不已：“明明是自你灵台斩出，此刻却没有丝毫感应，那就说明圣鳞之子的转世之身，已经完完全全吸收了你那一部分灵台神识，这可是最糟糕的情况！” 玄微子本尊否定道：“未必然，被斩出的染化灵台，并不是阳神化身，而是一道残缺神识，按照常理，应该在转世时受胎中之迷而消融于新生炉鼎。就算圣鳞之子转世之身觉醒，还成功吸收这部分灵台神识，那也是不过是一段浮光掠影、幻梦旧想，我本人不会有这么强烈的感应。” “你是说，受染的灵台神识在圣鳞之子那里发生了异变？”化身问道。 玄微子本尊说道：“阳神出摄，超脱炉鼎之限。从含生受身以来的血脉遗传、到一世经历积累的行止习性，所谓命运由此而定。若能以出摄超然的阳神返照己身，洗炼剖析，照见一人千面、应事之相，便可成就阳神化身境界，是仙道随缘而化的根基所在。” 化身点点头：“从丹道玄理来说，这确实是修成化身的方式。你也有纯阳元神，只是身心魂魄尚未能通彻深契这方天地，未能尽显地仙位业。可是这方天地别具造化之妙，让你可以假合灵能技艺，分出我这个化身。” “借灵能的术语解释，化身是人格剖面的具现化，灵晶仆也是类似方式表现，只是寻常心灵术士不可能有我这等阳神境界罢了。”玄微子说道：“可是被我斩出的染化灵台，就是彻底分裂出去，包含着我一部分人格、记忆与法力，顶多算是有些特殊的御神之念。” “也就是说，除非你刻意去感应，否则那部分受染的灵台神识发生什么事，并不会反过来影响到你？”化身问道。 “这是当然。”玄微子说道：“而且在此之前，我也不曾感应到那部分灵台神识，或许是距离太远，或者是就此消融于轮回之中。可无论如何，都不该反过来震撼灵台！” 化身捏了捏鼻梁，叹气说道：“也就是说，受染的灵台神识发生了连你都没料到的异变。不仅仅没有消融散灭，很可能还获得了灵智？这有可能吗？” “精魂。”玄微子本尊说道：“本来残损染化的灵台神识，在因缘巧合之下化为精魂，在这个世界并非不可能。还记得天空歌者创造的守护精魂吗？虽然灵智水平不高，但也确实证明此法可行。而且作为古代巨人的实验产物，天空歌者水平层次更高！” 化身有些惊奇，连忙问道：“等等！天空歌者创造守护精魂，是参考了你的星纲法坛，以一片地理区域为核心，大规模调动魔法能量，按照复杂的结构形式进行组合。这一点并不奇怪，可圣鳞之子哪来这些条件？” 玄微子本尊说道：“我所练成的‘九真玄光’，就是身中三部八景二十四真结成法坛，转化炉鼎生机，这个‘法坛’本身也可以视作为我的守护精魂。可见生物体内的联系与转化，就是潜在的守护精魂，协调得当就能发挥呈现，甚至不必非是人类，就连罗莎莲也有类似情况！ 圣鳞之子能够保持灵魂转世，不管他转世成阿猫阿狗，这种潜力并不会凭空消失，无非是因为物种而有强弱之别罢了。从如今的情况来看，那部分灵台神识应该是与圣鳞之子的灵魂裹挟在一块转世，混入了转世之身的炉鼎生机中。 而我的灵台神识带着丹道修持的知见阅历，潜藏于转世之身内中，只要有适当外力引导激发，就能自行运作起来。所谓不修自修、不执自执，暗合丹道火候调摄。” 化身听完这番解释，还是有些不能理解：“但是你那部分受染的灵台神识，应该不会比圣鳞之子的灵魂更强悍吧？听你的意思，感觉像是与体魄紧密联系的潜意识浮上表面，形成强大的精魂意识体，反过来压制了圣鳞之子的灵魂？” “差不多就是这样。”玄微子说道：“不过也别真的将圣鳞之子的灵魂看得太强大。他们过去需要通过圣鳞大祭来引导转世，前世记忆并不随灵魂一同迁转，事后还要前世的寄魂物品来重拾记忆。被我赶去转世之后，没有部族的庇护照顾，恐怕圣鳞之子泯然众人矣。” “但眼下出了这档子事，能够引起灵台神识异变，不像是普通人该有的遭遇啊。”化身提醒道：“你刚才不也说了吗？需要外力的引导，而且能够将潜藏的灵台神识激活呈现，估计是需要非常强烈的外部力量。” 玄微子本尊沉默了好一阵，问道：“封印科莫休斯那枚星光茧还在你那里吧？” “在啊。”化身忽然说道：“你该不会是觉得，这回又是科莫休斯在搞鬼吧？他就在我的手中，随时能够捏死，难不成还有什么克隆体在外面乱逛？” 玄微子本尊说道：“以鲜血为媒介，承载带有人格印迹的灵魂精粹，通过魔法仪式来夺取别人身躯……别忘了，如今科莫休斯的身躯，可是萨雷米手下那位扈从，这件事他确实做过。” 化身说道：“灵魂精粹不过是灵魂与肉体生命交互中生成的精微之物，并不能完全代替灵魂啊。科莫休斯仍被禁锢在星光茧中，没办法进行灵魂转移，就算利用灵魂精粹和魔法仪式来夺舍，那最后创造出的人格意识也不会是科莫休斯本人啊。” “那就说明他也有失算的地方，任何与灵魂转移相关的法术，如果灵魂被事先禁锢封印，注定不可能完成。”玄微子说道：“照影含光鉴在你手上，可以试着以科莫休斯为引进行预言侦测，这原本也是将他连根拔起的方法。” “你这么说，是不是有什么感应？”化身问道。 “隐约窥得一线天机。”玄微子本尊说道。 化身叹气说：“可是你我现在都没这闲工夫啊，何况你连斩出那部分灵台神识都感应不到，我也未必能侦测到什么信息。而且现在麻烦的是，以你斩出的灵台神识所诞生之神智，是彻底独立的个体，不是我这样的化身，他对你是何种态度也不清晰。偏偏他还掌握你的部分道法，搞不好是一个比科莫休斯、圣鳞之子加起来更加难缠的对手。” 玄微子本尊却显得从容起来：“我既是我，亦是他人。修道最终，还是要落在如何与自己相处之上。他若视我为敌，那便剑上论真章吧。而他在我眼中，无非众生之一，不论他修炼道法与否，端看如何行事。” “好个众生之一！看来当年斩却一部分灵台神识，道法修为有损，却也让你勘破执迷！”化身说道，话题一转：“不提这些，野火列岛的情况你应该也清楚，眼下恐怕是奥秘之眼与瓦努亚海盗勾结，要将南部航线彻底截断，搞不好还要把几个重要岛屿占住。 就凭我和迈昂、泰罗的支援，再弄几个构装体也不管用，还是需要大规模的海上作战力量，‘飞弹女王’没说错，云海仙宫就是掌握制海权的杀手锏。 它不光是能够调动大规模水气二元素，并且成型之初就与海波天风有深刻关联，可以施展风暴、海洋领域的法术。尤其是对海洋生物大规模动向的侦测，要比威思顿的海图仪更敏锐。” “现在还有三个月，你继续维持一下。”玄微子说道：“而且我也要让翠绿之环的人熟悉如何操控云海仙宫，为此还要传授道法。尽管云海仙宫是从‘无尽复仇风暴’脱胎而来，如今却早已是构建成型的法坛，不是单纯的德鲁伊法术可以驾驭的。” 化身问道：“难道你不打算亲自来野火列岛？” “半年时间只是前期勘测清查，往后修建水利、引导大地脉动，这两项大工程我都抽不开身，起码要带着人把主要基调定下来。”玄微子本尊说道：“而且也要防备有人在趁工程前期搞破坏。” “有人搞小动作了？”化身问道。 “前段日子有些农场主联合起来搞事，设诱陷害了一名星辰教团祭司，说是祭司在清查期间，向农场主勒索钱财，以此减少上报的田地面积和奴隶数量，并且要他们的妻女陪睡。”玄微子本尊说道：“事情闹得不小，这些农场主后面也是五芒星之塔的高等法师，大城市里的报纸立刻就开始对星辰教团口诛笔伐，列了一大串罪状。” “哼！常见手段。”化身冷笑道：“不过这些农场主也真不怕死，是觉得那些五芒星之塔的高等法师一定会给他们撑腰吗？背后估计就是奥秘之眼煽风点火。” 然而见玄微子本尊沉默不语，化身问道：“这里面还有什么问题吗？” “就事论事，农场主的申诉不全是假的。”玄微子本尊说道：“星辰教团调派人手清查土地，数据瞒报漏报，收受贿赂、上门勒索，甚至勾结乡村地痞打砸，淫辱妇女，都有发生。 至于要农场主妻女陪睡这件事……半真半假吧，因为那位祭司原本就是当地乡村的小富之家，学成本事回到家乡，偏偏又是当地一位农场主夫人的旧识，那位农场主想借此攀上关系，好给自己活动活动，就让自己夫人去陪伴那位祭司。这家伙估计也是旧情复萌，确实不太安分。” 化身一时无语，叹气道：“人多了难免良莠不齐，只是这才几年？你还没死呢，他们就敢这样乱来？而且看起来规模还不小？” “我与珊多丽教出来的第一批学生与祭司，大体还好，但是往下就开始有些问题了。而那些新近授箓的教众，则是这次搞事的急先锋。”玄微子本尊说这话时，也是一脸无奈。 化身表情沉重说道：“教团内也有戒律，该杀的杀、该废的废、该罚的罚。当年的你就是为了独私权势，广传滥收，如今没必要重蹈覆辙。这些事就让铎伦来处理吧，他专司教内监察、主持戒律。如果是你这位祖师爷出面，闹大了对眼下形势也不好。” 玄微子本尊点点头：“具体我就不插手了，不过为了防止类似的事情发生，我打算炼制一件法器，可以感应整个互保同盟，等未来布局完成，此器也将近完成了。” “世界树之枝？这么一件根植方广、枝通万类的法器，倒像是传说中通天建木。”化身叹道：“不过就算可以侦测探知互保同盟内各种情况，并不能解决所有问题。” “要降低构装体的制作和维护费用、提高构装体的产量，还要将其改良为能够运用在生产、交通的工具。”玄微子说道：“重点甚至不在于制作具体的构装体，而是从中摸索出如何在没有施法者频繁参与的前提下，将魔法能量转变为简单动力源，将构装体、魔像的内在驱动形式，更广泛地应用在农业、手工业的生产。 而只有更充足的生产，才能将人从重复劳动的束缚中解放出来，能够培养更多人才，这才是为教门延续、道法传承的基础。同样，教门必须深度参与这个过程，而不能仅限于行医卖药。” “你这想得挺好，可技术革命这种事哪里是说有就有的？”化身摇头道。 第373章 构装体 设想很美好，可现实的打击从来不留情面。 当玄微子化身在邓肯大师的半位面赶工完成一台超大型构装体时，已经过去小半个月。 在玄微子等人眼前，是一台如同八爪章鱼模样、足有农舍粮仓大小的构装体，它通体是诡异的淡紫色，表面覆盖着一层透明黏液，完全不像是人工造物，倒是颇为活灵活现。从那个橄榄形状的大脑袋到八条触手，隐约可见有能量来回波动传递，仿佛这大章鱼构装体还有呼吸心跳。 就见玄微子口不念咒，缓缓抬手，微弱的灵能发动起来，那超大型紫色章鱼构装体，也抬起一条触手，跟玄微子指尖轻轻一触，叽地一声，银光爆闪，超大型章鱼构装体立刻变成一只布偶般的小章鱼，就连八条触手也变成短小曲卷的可爱模样。 “灵能构装体就是不同寻常啊，居然可以这样随意变大变小。”邓肯大师在旁边戴着魔法镜片，仔细瞧着布偶模样的小章鱼，说道：“平时没事就戴在身边，要是遭遇敌人就扔出来，保证当场翻盘。对了，章鱼只方便在海洋活动，看看它的陆地形态？” 玄微子眼中闪过眼光，笑着扔出布偶小章鱼。这东西迎风暴涨，一只貌若蜘蛛的八足构装体，稳稳落地。如今它外表是浅淡通透的银白色，类似某种矿石结晶，有楞有边的八根粗壮节肢足，每根足有一人合抱粗细，像是八根柱子杵在地上。 而在高处的主体躯干，比起蜘蛛恐怕更像葫芦，没有蜘蛛那样复杂的口器和眼目结构，只有前后各一个发射口。 “这些发射口能够施放各种能量射线与飞弹，也可以发射面积极大的‘蛛网术’和‘油腻术’。八条腿肢的末端，必要时候可以变成尖锐的打桩巨钉或者钩刺镰刀，同时发动多次攻击。”玄微子介绍起来：“至于在章鱼形态，不仅能够潜入极深的海域，而且也能喷出大片墨汁云，触手缠绕束缚的力量，就算是黑铁魔像也能当成抹布拧着玩。” 邓肯大师问道：“章鱼形态下就没有什么法术了吗？” “深海不比陆地，很多法术都施展不开啊。”玄微子说道：“章鱼形态表面那层透明黏液，就是我将‘操控气流’改良为‘操控水流’后恒定下来的表现，但那顶多让构装体在海中游得更快，机动性更优秀，不指望能够卷动旋涡、掀起巨浪啊。” “就这个东西，前前后后消耗了价值四十多万金币的材料进行实验，搞半天也就会在水里游。”邓肯大师龇牙咧嘴，显然有些肉疼。 玄微子暗暗发笑，其实这个构装体的设想与打造，他先前已经有大概想法了。花了这么多材料做实验，一来是尝试更高效的驱动炉心，二来是趁实验过程中施展心灵异能，将意识渗透到整个半位面运作规律中。 后者关于半位面如何沟通大地脉动、元素能量如何结合运作的知识，玄微子也算摸索出个七七八八，以本尊无论是传奇德鲁伊还是传奇灵能者的本事，要在常青城星纲法坛中仿效，都不是太难。 可是前者如何打造高效驱动炉心，或者说以低廉成本来制作，几乎是遭到迎头痛击了。 无论是魔像还是构装体，本质上都是一种经过活化效应的物体，他们的活化能量源是驱动炉心从天地间吸收转化而来，但是这个能量的转化效率实在是太低了。 想要提高转化效率，制作炉心又需要高等施法者来参与。要么是邓肯大师这样的高等法师，打造精密的咒文法阵；要么是玄微子这样用层层叠叠的复杂灵符构造法坛。至于说用大气宝钻这种原料来充当炉心的，普通施法者更是别幻想了。 总之以玄微子目前的情况，只要有钱有材料，他确实可以打造异常强悍的构装体，但别人根本用不起啊。甚至连构装体的维护，都需要相当高明的创造系灵能，如今不凋金花会也培养不出这么多及格的维护人手。 “它也不是只会在水里游。”玄微子抬手将八足蜘蛛变回章鱼小布偶，两手把弄抓扯：“毕竟是运用了心灵异能和大量星光体来打造，这个构装体可以代替我远赴深海，而且随时将海底情况传递回来，是如今最适合不过的深海斥候了。” 威思顿爵士说道：“一般的魔像或者构装体，需要制作者或掌握操控物品的人身处构装体附近。如果操控者远离构装体，那么就需要其按照既定的命令行事，又往往不能过于复杂。所以大多数闲置的构装体和魔像，只能用来守门与巡逻。奥兰索阁下能让构装体远赴数千哩深海，并且保持与构装体的联系，这种形式倒类似魔宠的情感联结呢。” 邓肯大师哼哼笑道：“魔宠的情感联结也就是一两哩的距离，距离太远魔宠还会精神失常。以前就发生过魔宠被法师主人留在法师塔看家，回来之后发现魔宠把法师塔弄得一团糟。” 玄微子说道：“一般魔像与构装体的炉心，不是用元素精魂就是活物灵魂，再通过‘指使术’来形成对它们的控制力。这在你们法师看来顺理成章，可是对于心灵术士来说，这实在是太低效、太粗糙的手段了。 我用星光体编织灵符炉心的过程，你们在旁看得一清二楚，那就是直接模拟思维意识，编织一个投影智能。加上星光体与星界保持联系，而星界不仅是心灵异能的重要基础，也是传送法术的运作基础啊！只不过我没有传送能量物质，而是传送信息而已，原理其实跟通讯晶塔差不多的。” “反正我看下来，除了你们心灵术士，别人基本玩不来这一套。”邓肯大师叉腰说道。 威思顿爵士说道：“如果是专精惑控系的高等法师，将‘支配术’和‘编演记忆’改良一下，应该也能打造这种智能炉心。或者干脆以带有自己人格印记的灵魂精粹为基础，传闻拿撒吕依打造的虹光魔像，就是用这种方式制作。” “拿撒吕依的虹光魔像能做到这样吗？” 这时玄微子扯着章鱼小布偶，直接往自己头上一套，整只章鱼顿时活泛起来，像是软泥怪般直接覆盖上玄微子的头脸，触手晃动收缩，就连玄微子其他部位的皮肤也覆盖上一层油腻的淡紫色，变成一个章鱼头类人怪物。 “妈的，真是恶趣味。”邓肯大师一脸嫌弃。 变成章鱼头模样的玄微子传来心灵感应：“其实也没啥，就是将构装体穿在身上而已，还是跟奥能铠甲学的，也能增强心灵异能。” 威思顿爵士则说道：“不太一样吧？那些心灵武士也有‘星光动力甲’的技艺，而你套上这个构装体，我怎么感觉连生物种类都发生变化了？就跟那些扭曲的异怪差不多。” “我在星界偶然摄取到一些支离破碎的信息流，估计是曾经在星界深处游荡的异怪。”玄微子说道：“发现这种异怪跟心灵异能亲和度颇高，就顺便试试了……嗯，就是有些奇怪的饥饿感。” 章鱼头模样的玄微子，触手不住滴落油腻黏液，他身子一抖，淡紫色皮肤迅速褪色，然后两手抓住下颌触手，“啵”地一声把章鱼头套摘下来。 “确实不能随便跟构装体合体，感觉非常不舒服。”玄微子说道，那就像自己身上长了第三只手，又不像法器那样完全与身心神炁相合。 邓肯大师摆手道：“行啦！赶紧把这大章鱼送去跟那些鱼头怪会面，你就最好盼着那些鱼头怪没有设下什么陷阱，否则我这四五十万金阳币就打水漂啦！” …… 无休止拍打着海滩礁石的浪涛，在逐渐猛烈的风势中，变得越发强劲，在远处侧耳倾听，就像是接连不断的轰隆闷雷。激扬飞洒的白色浪花，在遮天蔽日的乌云和浑浊阴沉的海水中，显得是如此苍白。 厚重如绵褥的雷暴云，迅速笼罩了整个帕帕米岛，雷电在云层中隐隐闹动。察觉到雷雨将近，岛上居民习惯性地开始收拾东西，回到屋中，就连城墙上的守卫也减少大半。 距离帕帕米岛一哩之外的海底，一名梭螺鱼人武士手持三叉戟，身下骑着海豚，急速来到一片珊瑚礁附近。可如果仔细观察，就发现这片“珊瑚礁”被几头强壮的鳐鱼，用坚韧的海草绳拖着走。 “王子。”梭螺鱼人武士靠近骑着武装巨海马的银鲮王子，汇报道：“经过我们的多次侦察，找到一个没有符文陷阱的登陆位置，但是从那个方向，必须翻过一片林地，才能抵达人类的城镇。” 银鲮王子点头道：“就从那个方向登陆。还有，派出两个小队，一支从别处登陆，要刻意触发人类的符文陷阱，试图将他们调离城镇，另一支趁大雨正面进攻他们的城墙。而我就率领主力和珊瑚魔像，一举攻下人类城镇。” 鱼人武士问道：“王子，攻下之后要怎样处置那些人类？我们过去也偶尔跟那些乘船商人做过贸易，要是对他们赶紧杀绝，恐怕会遭到拼死抵抗。” 银鲮王子咬牙道：“如果他们不肯投降，那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那头深海乌贼就是要看我是否对它真的忠诚，如今这种情形，容不得我们纵容。” 梭螺鱼人的进攻性并不强烈，他们对人类这个种族也谈不上太强烈的敌意，双方生活区域不同，过去的接触非常有限。 命令下达之后，八百多名梭螺鱼人分别动作起来，三台珊瑚魔像在其他海洋生物的拖拽下，加速挺近。当靠近浅水区时，便断去海草绳，珊瑚魔像在梭螺鱼人巫师的操控下，展开四条粗壮腿肢，插入海床泥沙，另有四条长臂高举，布满锋利锯齿，耀武扬威。 等珊瑚魔像露出水面，左右便有数百名梭螺鱼人，这些武士一个个身强力壮，部分穿戴着鱼鳞排布的奇特护甲，手上武器或是灵光隐现的沉重三叉戟，或是猎鲨长叉、倒勾投矛，也有造型奇异的鳍状刀、搭配贝壳盾。当然，少不了手抱精美螺壳、波涛法杖的鱼人巫师，周身漫涌着充沛水汽。 此刻帕帕米岛已然降下暴雨，银鲮王子众人确认前方没有符文陷阱，从一处隐蔽沙滩进入茂密林地。当珊瑚魔像还在艰难穿过植被繁多的热带雨林，就听得远处一阵爆鸣声。 “符文陷阱被触动了！”鱼人武士上前说道：“这就是信号，另一支小队也马上要进攻城墙了。” 一名捧着螺壳的鱼人巫师说道：“王子，岛上能够作战的人类只有三百多，现在被引诱分开，就是最好的时机了！” “可是珊瑚魔像动作被林地拖慢了！”银鲮王子回头看了一眼，他确实不习惯在陆地上战斗，如果是在海里，空心的珊瑚魔像可以仗着浮力跳出一段距离。 “留几个武士在这里砍开植物，我们立刻进攻人类城镇！”鱼人武士催促道：“那两支小队无法维持太久，只是稍微牵制一下人类守卫而已！” 银鲮王子一咬牙：“就这么做！由我亲自带队，尽快攻占人类城镇。” 不得已抛下行动迟缓的珊瑚魔像，五六百名梭螺鱼人精兵跨过毫无道路可言的热带雨林。视线从肥厚叶片间，越过一片作物低矮的农田，隐约可见远处的人类城镇，面对着内陆方向并没有建造城墙，将脆弱的一面暴露出来。 银鲮王子紧张得手臂微颤，他赶紧拨开一片树叶，数百名梭螺鱼人小心跨过农田、朝着城镇小步快跑，已经可以听见小镇另一头的战斗动静。 正当银鲮王子兴奋之际，暴雨夹杂着一道雷电，照亮大地，让他看见前方城镇小屋窗户后，似乎有一道模糊身影盯着自己。 银鲮王子心下一紧，脚下也忽然一紧，他本能低头一瞧，农田里的植物忽然变得像是海底茂盛的海草，纷纷舞动扭结起来，纠缠住半径几十尺梭螺鱼人腿脚。 与此同时，一声弦振，如惊雷怒电撕裂雨帘，一道破风锐芒险险掠过银鲮王子耳边，强劲风爆直接将他扫倒。 而那锐不可当的利芒，接连贯穿五位梭螺鱼人！ 第374章 鱼人登陆 银鲮王子根本没看清到底是怎样的攻击，只见最先被命中的鱼人武士，身体仿佛是被桅杆捅穿，直接裂成左右稀烂的两瓣，连面目长相都分不清了。而再往后的鱼人武士，或是胸口被开了个大洞，就剩薄薄的两肋，或是前心后背被炸开大片血肉之花。 一条残酷的血线，在梭螺鱼人的队伍中拉伸开来。等前五位梭螺鱼人尸体相继倒下，银鲮王子这才看清，第六位鱼人武士胸膛插着一支短矛般的黑铁箭矢，脸上还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 银鲮王子有些错愕，海中战斗弓弩箭矢与投掷武器的威力，会因海水阻力大大降低，这就导致各族鱼人更偏好近战。就算偶尔在浅水岛礁作战，也无非是用投矛一类武器。那些在海上乘船的人类水手，投矛捕鱼的水平也远远比不上各族鱼人。 但陆地上的弓弩箭矢，没有海水的缓阻，威力竟然这么大吗？！ 银鲮王子心中慌乱，身形却被扭动不止的植物缠住。田地里生长出一大片坚韧非常的软藤，好似百千黑绿蛇群窜出，缠住一众梭螺鱼人腿脚不说，藤蔓上的棘刺割破鱼人带有鳞片的皮肤，令人麻痹的毒素迅速钻入四肢躯干！ “别别管我！快——” 后面未被藤蔓缠住的鱼人武士，举着贝壳盾赶紧前来救援，可银鲮王子立刻明白，自己众人踏入了对方准备好的陷阱，正要开口下令，麻痹毒素却让他连说话都不利索。 话声刚落，不远处人类城镇大小房屋，窗户纷纷推开，随即就是一片密集的弓弩寒芒魔杖灵光卷轴咒文奇物彩辉相继亮起，开弦声号令声咒语声此起彼伏，锐利箭矢滚热火球迸跃电弧刺目光尘等一系列攻势，好似沿地洪潮奔袭涌来！ 顷刻间，数百名梭螺鱼人被各种法术狂轰乱炸，手持多彩螺壳的鱼人巫师无暇吹奏施法，部分鱼人士兵当即心生退意，却不料一道火墙直接在农田和雨林之间升起，将梭螺鱼人后方退路截断！ “哈哈哈哈——泰罗先生果然高明，早就料到你们会做足事前侦察，专门挑没有符文陷阱的方向登陆进攻！”天上传来法师顾问猖狂笑声：“这几个月被你们闹得觉都睡不踏实，今天就要连本带利讨回来！” 随着狠毒的咒语声，法师顾问扯动一张“死云术”卷轴，黄绿色的剧毒云雾如同一个罩子盖下，笼罩多位鱼人武士，使得他们一个个如窒息般呛咳不止，头脸七窍涌出血液，还顺便封住鱼人的左侧退路。 眼看一部分梭螺鱼人慌不择路朝右边逃跑，法师顾问大喊道：“别让他们逃了！给我打，狠狠地打！” 而躲在屋中接连放冷箭的泰罗却皱起眉头，眼看着奥秘骑士与低级法师的法术都浪费在那零星几个逃离的鱼人，反倒给其他梭螺鱼人喘息之机。 当即就有鱼人巫师挥动珊瑚枝外形的波涛法杖，天上绵绵不断的雨水受其操控起来，开始不断回旋，形成一堵涌动的水墙，既可以像“风墙术”那样偏转箭矢，也能将火焰与闪电的威力大幅度削减。 “难怪要选在暴雨时候进攻，看来这些鱼人的确是操控水流的高手。”泰罗当即明白过来。 升起大片水墙的梭螺鱼人很快重整态势，银鲮王子也被亲卫武士们救起，赶紧有鱼人巫师吹奏螺壳，移除了他们体内的麻痹毒素，人类耳朵听不见的乐曲声，开始给鱼人武士们加持各种法术效果，使得他们一个个肩背臂膀丰隆如岩，重要人物周围还有灵动的波涛水光环绕护身。 部分鱼人武士也抄起投矛，朝着半空中被“镜影术”保护的法师顾问发动攻击，缺乏其他掩护的法师顾问连忙挥动飞弹魔杖，同时朝着城镇方向退去。 “这帮鱼人比上一次的要厉害不少！”泰罗赶紧朝法师顾问大喊，同时城镇中吹响一阵尖锐哨声，从街巷中冲出两百多位民兵。 虽然这些民兵还是连正经盔甲都没几件，但在哨声之后迅速排列成几个小队，斜持长矛，架起床板做成的盾牌，每个小队内中还有低级战士与奥秘骑士辅助指挥。 泰罗孤身一人前来帕帕米岛支援，当然不可能仅凭他一己之力就能击退数量庞大的鱼人进攻，于是他立刻对岛上民兵进行加紧特训。 常青城与星辰教团早就有一整套对乡野村民普通民兵的训练策略，并不是教导多么高明的武技，只要学会简易的几个进退步法与攻防架势，重点在于小队配合作战。 而每天休息或者暴雨时候，就让民兵们在室内抱桩。虽然这些民兵大多还有日常劳作，都是断断续续的训练，可一个月下来也算大为改观。加上跟鱼人厮杀了一两个月，能够活下来的人，精神意志上也算经受过初步考验了。 泰罗当然不指望这些民兵靠着站桩立刻练出什么本事，其实更多还真就是一种自我麻痹，让他们产生错觉——“心灵公爵”的学生亲自教导的东西，还能作假？ 这些民兵只要面对鱼人进攻冲击，扛住阵线而没有一触即溃，就已经是扭转局势的重要一步了。而且士气与信心这些东西，往往就是要在胜利中积累，这也是泰罗为何设下这次伏击。 通过“风讯术”确认港口城墙与岛屿另一侧都是诱敌，法师顾问立刻调派主力赶来这边，眼看封堵梭螺鱼人退路的法术已经完毕，却没有撤退的意愿，显然是要来一场硬碰硬的战斗了。 “泰罗先生，现在怎么办？”法师顾问也有些紧张，在他心目中，伏击战就应该一下子将对面士气打崩，自己这边一阵狂轰乱炸，却还是没有将敌人击退。 而且帕帕米岛上缺乏威力强大的构装弩炮与魔法炮，没有法给敌人带来大批伤亡，就靠眼下这点中低等法术和魔法物品，完全就是苦苦支撑而已啊！ 泰罗手握银符长弓，正要运转弓内魔法阵，伺机狙杀对方鱼人巫师，却敏锐察觉到远处茂密雨林一阵枝叶晃动，几个超大体型的奇异事物，迈着笨拙步伐，形如螃蟹，来到梭螺鱼人军阵后方。 那是一片多色绚烂造型奇特的珊瑚礁，居然活生生地来到陆地上。泰罗也不禁吃了一惊，问道：“那是什么东西？魔像吗？” 法师顾问脸色难看到了极致：“对！就是魔像！这帮鱼人，为了进攻我们这个小破岛，居然动用魔像！开什么玩笑？！” 确实，帕帕米岛在野火列岛中并不重要，其他面积更大的岛屿防御更坚固的城镇，才需要魔像这类事物协助进攻。帕帕米岛的小镇，连城墙都围不全，用得着这样大张旗鼓吗？！ “你们来牵制鱼人士兵的进攻，我来对付他们的魔像。”泰罗说道。 “啊？对面有三台魔像，你……”法师顾问心怀顾虑，魔像近战实力强悍，除了免疫大部分魔法，又有伤害减免能力，是近战中一等一的利器，除非找到专门的克制手段，否则是非常难缠的敌人。 “我又不是只懂射箭。”就见泰罗从大腿两侧拔出一对短剑，居然都是精金材质，还附有“三等魔化武器”的效果。 法师顾问还是有些胆怯，奈何不敢表现出来。他是听说过一些高等战士仗着灵活身形，能做到与跟魔像近距离搏杀，但那也是极少数的冒险行为。 眼看梭螺鱼人缓缓逼近，对面部分武士奋力掷出投矛，随后召唤出六七个中型水元素，发出咕噜噜的波涛声，率先朝着民兵阵列发动攻击。 “快用‘解除魔法’！”法师顾问一扭头就发现泰罗消失不见，心急如焚地下令，一个个低级法师与奥秘骑士抄起熟悉的魔杖，一束束凌厉紫光射向如浪头逼袭而来的水元素。 按说从元素位面召唤而来的生物，也可以通过“解除魔法”来进行驱散。然而这回接连几道“解除魔法”，打在水元素身上就像炸起朵朵烟花，连一头都驱散不了！ “糟了，这些鱼人天天活在水里，他们召唤的水元素有特殊亲和，驱散抗力很高！”法师顾问立刻明白过来，却见浪头直接撞进民兵阵列，水元素左冲右突，抽得民兵们淤伤骨裂。 奥秘骑士们高声呵斥，率领民兵们控制好阵线，抽出为数不多的附魔武器劈向水元素，对付这种元素生物，普通武器是难以奏效的！ 而在另一头，四足爬行的珊瑚魔像背上，那四条奇特勾爪折断主干部位一小块珊瑚，直接当成投掷物，朝着人类民兵扔去，隔着一百多尺的距离，威力可比小型投石机，尖锐多刺的珊瑚碎片，直接将民兵的脸部都给砸凹进去。 更可怕的是，魔像背上的珊瑚丛居然在缓缓再生，如同不断补充的弹药库，让步履蹒跚的珊瑚魔像，成为移动炮台！ 银鲮王子看见战线逐步推进，心里也稍稍放松。自己过去在父亲和众多长老庇护下，很少参与前线战斗，今天在战场上三番五次犯错，险些就要将丧命于此。 看着珊瑚魔像抛射着尖锐多刺的珊瑚碎片，银鲮王子也在暗中思考：“仅凭这样的造物，可不足以推翻深海乌贼啊。我们梭螺鱼人更擅长召唤海洋生物，并与之亲密交流。可谁能料到，那些卑劣贪财的寇涛鱼人，居然挖掘出沉埋已久的攻城蟹，从偏远海域的弱势族群，陡然翻身成为一方强权，还得到深海乌贼的重用……但是，深海乌贼应该也挺忌惮他们吧。” 正当银鲮王子沉思之际，半空中忽然有一道魁梧身影急速飞落，那是一位身高超过十尺的雄壮武者，披挂着前所未见的玄黑重甲，手提一杆如同房梁般的长柄狼牙棒，表面闪烁着赤红电弧。他脚下踏着绵实青云，整个人好似小山一般，抡动着狼牙棒，狠狠砸向珊瑚魔像！ 磅——！！ 沉重一击，无数珊瑚碎片飞溅开来，从天而降的万钧之力竟是直接击穿了珊瑚魔像的伤害减免。毕竟这种材质制作的魔像，物理防御力略显逊色。 珊瑚魔像被黑甲武士重重一击，虽然没有当场报废，可是巨大的威力也使其四足深陷被雨水泡软的农田泥地中，一下子动弹不得。 黑甲武士则毫不犹豫，脚踏青云身形灵动，狼牙棒似巨梁横扫，正好敲中魔像腿足一处弯曲关节，直接砸断其中一足，使得魔像无法保持平衡。 一击过后，黑甲武士迅速朝着另一台珊瑚魔像而去。这时梭螺鱼人们也反应过来，下方巫师吹奏螺壳，一阵仿佛是自深海激荡而出沉闷波涛声，化作一圈圈肉眼可见的音波攻击，狠狠碾向黑甲武士。 这类似于“粉碎音波”的效果，声音虽不刺耳，却有更多针对肉体的共振伤害，是梭螺鱼人模仿海洋生物用声波交流而开发的法术，威力之强，哪怕是凶暴鲨，也能活活吼死，没有经受过深海水压考验的陆地血肉之躯……嗯？怎么他毫发无伤？！ 鱼人巫师也愣住了，那位黑甲武士被音波声浪完全覆盖住，别说受伤，脸上连半点难受表情都没有，身上玄黑重甲随着音波泛起一阵阵卷云状的纹路，蔓延全身。 “这不是活物！”鱼人巫师忽然想通，而那黑甲武士再度抡起狼牙棒，跟另一台珊瑚魔像拼杀起来，那赤红电弧噼啪击在魔像表面，留下点点焦痕，似乎没有寻常魔像那种魔法免疫能力。 黑甲武士的出现，立刻打乱了梭螺鱼人进攻的节奏，银鲮王子见状不妙，也懒得计较这黑甲武士什么来历，赶紧派身边亲卫们前去协助，眼下必须要尽快攻占城镇，以免那些人类法师传送来救援。 银鲮王子自己也握着一柄用海怪尖牙打造的弯刀，正当他要鼓起勇气一同参与战斗，体内的祖先血脉似乎在警示他危机逼近。 弯刀回身一扫，却是从一道迅捷异常的矫健身影头顶掠过，来者瞬间逼入身前，一记足以砸穿钢铁胸甲的撞击，正中银鲮王子胸口！ 第375章 擒将制敌 突袭银鲮王子的人自然就是泰罗了，他一记肘撞狠狠顶中对方胸口，周身内劲汇于一点，威力就像撞击城门攻城锤。 换做是身披板甲的中等战士，被如此猝不及防的一击命中，盔甲凹陷、肋骨断裂还不止，内脏也会受到冲击，足以撞得心肺骤停。 就算梭螺鱼人的生理结构跟人类有差别，但主要内脏器官也还是躯干部位，挨上这么一击，就算不死也残。可就见银鲮王子身上一阵水波荡漾，特殊的防护法术将肘撞的冲击力散开。 嗖！ 海怪尖牙弯刀破空而落，银鲮王子被泰罗一记沉重肘撞，虽然靠着防护法术消减大部分伤害，但脸上还是受痛扭曲，拼了命地挥刀反击。 泰罗惊而不乱，手中反握的精金短剑向上一格，将对方弯刀荡开，另外一柄精金短剑直接朝着银鲮王子咽喉抹去。 附有三等魔化武器效果的精金短剑，搭配筋骨迸发内劲，切石斩钢不在话下。孰料有些慌乱的银鲮王子在千钧一发间，周身水波光泽越发强盛，精金剑锋刮过他脖颈时，就像木剑劈在三层老牛皮上，根本切不进去！ “这算啥？‘橡木身躯’？还是‘石肤术’？” 交锋瞬间，泰罗立刻察觉过来，银鲮王子本人无论武技还是施法能力，都远谈不上高明，也没见用上强大的魔法物品护身。在已经摸着高等武者门槛的泰罗看来，几乎是三两招就能拿下的对手。 泰罗自战斗开始，就看得出银鲮王子是梭螺鱼人中的头领人物，于是方才派出自己的护法将吏牵制珊瑚魔像、吸引敌方注意力，自己就转去偷袭银鲮王子，还打算将其擒捉。 可是刚才突袭瞬间，本事不高的银鲮王子居然能够像“预警术”加持那样，准确察觉到自己的突袭，并且反过来横劈一刀。 不过尽管银鲮王子有一定的预判能力，他的身体根本不上电光火石般的近战搏杀，完全是靠着某种特殊防护法术，将泰罗的攻击消弭掉。 泰罗手运双剑，挥得寒光错闪，眨眼间攻势如暴风疾雨，好像案边大厨给活鱼刮鳞切肉，招招都是往要害之处攻去，银鲮王子似有大概预判，但手脚身法跟不上反应，被泰罗杀得左右支绌。 但这种情形郁闷的反而是泰罗，他挥剑连击，劈砍、穿刺、钝击下下都暗藏内劲，哪怕是一台黑铁魔像也该被他刮出一地铁屑了，谁料这位银鲮王子居然不见半点伤势。 不过这一翻猛攻之后，泰罗算是大概明白，银鲮王子身上的水波光泽，并不是像“法师护甲”那样的力场效果，也不是“石肤术”那样获得伤害抵抗与减免能力，而是一种极为特殊的偏斜加持。覆盖全身的水波光泽，就像急速流动的波涛，将泰罗的攻击力化解一空。 同样都是鱼人巫师的群体施法加持，以泰罗的感知判断，法术能级应该不算高啊，怎么可能挡得住自己这么多下猛攻？还有那奇怪的预判能力，直追精通直觉闪避的高等游荡者。奈何这个银鲮王子本身武技平平，还没等完全躲开就被泰罗砍中了。 “救、救命！”落在阵后的银鲮王子大喊一声，刚去支援的亲卫武士这才反应过来，自家主人居然被敌人偷袭了，一个个大喊大叫着，抡起重矛怪刀前来救驾。 泰罗哪里会给他们机会，心念一动，口不诵咒、手不掐诀，那位身披玄黑重甲、手持狼牙巨棒的护法神将，当即足踏青云，灵巧异常地飞过来跟鱼人亲卫搏杀缠战。 作为召将灵卫，他们比起星辰教团的祭司更侧重战斗力，就连授箓时所拨的护法将吏，也都是以强悍战力为首选。 这些护法将吏并非召唤物，而相当于是召将灵卫本人的守护精魂，平日里虚化无形，在召将灵卫修炼之时同受祭炼，不断深化彼此沟通之余，对外接合各种形式的能量，不断凝炼，使得护法将吏本身也随之缓慢提升。 星辰教团的召将灵卫是从精魂卫士转变而来，过去也是有动物伙伴陪同的，如今则是拿护法将吏取代了动物伙伴。而且护法将吏本身不仅可以协同战斗，还可以反过来给灵卫本人提供各种法术加持。 就见泰罗沉喝一声，手中精金短剑芒刃暴涨，一层类似“解除魔法”的灵灵紫光满布剑锋，他身法快似猎豹，银鲮王子防御不及，双剑顿时加身！ 然而这可不是寻常的“解除魔法”，而是“魔裂驱离”，一种介乎防护与塑能系的特殊法术，泰罗也需要靠自己的护法将吏协助才能施展出来。 双剑虽然没有刺伤银鲮王子，可狂野力量搅乱了他身上的水波光泽，使得原本坚韧难摧的防护法术，顿时紊乱无序，奔流的魔法能量撕扯着银鲮王子周身上下，同时向外辐散扩张，爆裂开来！ 银鲮王子痛呼一声，水元素能量爆发形成茫茫白雾与飞卷冰尘，高温与霜冻同时并存，遮蔽了他的身影。 众多梭螺鱼人见状急欲回援，却见那黑甲武士拦路挡关，双臂奋起神力、以一当十，狼牙大棒将鱼人武士砸得乱飞。少有几个强力之辈勉强招架，另有投矛呼呼破风杀至，打在那玄黑重甲上，连一点划痕都留不下。 另有鱼人巫师怒斥不止，波涛法杖朝天高举，施展成片“冰风暴”，在乌云暴雨间降下数十枚拳头大小的冰雹，霎时寒风、冻雨、冰雹罩住黑甲武士，令其动作迟缓下来。 可黑甲武士并非活人，就见它身子一抖，化作匹练状的青光，直接冲入茫茫白雾中遁走！ 等梭螺鱼人赶忙冲入雾中救援，就发现银鲮王子早已不见。而另一边人类城镇的方向，传来泰罗的洪亮声音： “放下武器！你们的头领已经被我生擒，想要他活命就立刻缴械投降！” 城镇楼顶上方，足踏护法将吏所化青云的泰罗，一手擒住重伤昏厥的银鲮王子，一手将短剑抵在他的咽喉。 尽管梭螺鱼人大多听不懂人类的通用语，可还是看到银鲮王子被对方擒捉，攻势立刻停顿下来，双方陷入紧张的对峙当中，珊瑚魔像也没有了动作。 “哇！泰罗先生你好眼力啊，怎么就知道这个家伙是对面的头领？”法师顾问飞上来问道。 泰罗压低声音说：“我在农田提前布置纠缠魔藤陷阱，当陷阱触发后，这个鱼人最先被保护救援，我就猜到他身份地位很高，于是干脆赌一把。” “他们确实没有继续进攻了。”法师顾问盯着银鲮王子说：“这些是梭螺鱼人，听说少数商人会在海上跟他们做生意，应该是能够沟通交流的。” 泰罗提了提银鲮王子，说道：“我们现在急需了解鱼人跟海里的情况，这个家伙短时间内不能放走，要请擅长惑控法术的人来审问。” “呃……惑控法术还有谁比得过‘心灵公爵’吗？”法师顾问说道。 泰罗愣了一下，心说这也确实，心灵异能多得是探知思维、挖掘记忆的手段，于是摸出怀里的心灵通讯宝石，也无需开口说话，通过意念将自己现在的情况传递出去。 法师顾问见状问道：“现在联系‘心灵公爵’恐怕不太方便吧，梭螺鱼人都敢在我们这里进攻，估计在别的地方早就、就、就……” 法师顾问话说一半，嘴巴都开始打颤了，傻乎乎地盯着半空中，从一片如镜银光传送而来的玄微子。 “老师！”泰罗也吓了一跳，他借助心灵通讯宝石给玄微子发去讯息，并不能确保对方会立刻回应的，可没想到这次玄微子居然直接传送来到。 玄微子朝着泰罗点点头，然后瞧了昏厥的银鲮王子一眼，凌空而立望着镇子外的梭螺鱼人，脑袋周围绽放出心灵异能特有的银色光华，伴随着点点光尘投射出去，穿透语言隔阂的超强心灵感应场域直接展开，让在场不同种族的生灵可以自如沟通。 这么强大的灵能，让梭螺鱼人也心生恐惧。如今玄微子化身虽然不是传奇灵能者，却也十分接近传奇等级。尤其是心灵异能那直逼意识的压迫感，让梭螺鱼人战意大减，要不是自家银鲮王子还在对方手中，估计就要当场撤退了。 “哦？还是一名王子？”藉由漫涌而开的心灵感应，玄微子窥探到这些梭螺鱼人的表面思维，于是对他们说道：“你们的王子已经被我们控制，如果就此放下武器，服从安排，我可以保证不杀你们。” 对面走出一名似乎颇有地位的鱼人巫师，朝玄微子回应道：“来自陆地的上位者啊，请归还我们的银鲮王子，我们将承诺从今之后不再进犯。” “哈！”玄微子轻笑一声：“现在是你们打上门来，过去几个月屡次侵犯野火列岛的城镇，前前后后杀了多少人？现在我抓了你们王子，归还的代价居然是从今之后不再进犯？我现在把你们全杀了也不过顺手而为！” 就见玄微子一抬手，磅礴灵能操御起一股强劲无匹的回旋气流，一束肉眼可见旋风冲天直举，登时如罡风洗云霾，咆哮的龙卷风直接将帕帕米岛上空的雷暴云撕开一个巨大豁口，大雨当即停歇，放任明媚阳光照耀而下。 这是转化系九阶灵能“龙卷风暴”，具体施展起来甚至比一些控制元素能量的灵能还要简单，纯粹靠着大量灵能投入，换取威力极大的旋风冲击，而且能造成无视法术抗力的沉重伤害。 要是任由这样的旋风正面轰击，估计这数百名梭螺鱼人跟珊瑚魔像，都要被直接吹飞抛起，估计部分鱼人还用不着坠地摔死，就会在狂风被扭断身躯。 这下不光梭螺鱼人没话说了，就连那位法师顾问也只剩下张大嘴巴的傻样。临近传奇等级的心灵异能，至少在表现力上不输奥术，中低环阶的法师对此，只有仰望的份。 玄微子也懒得废话，此刻他的章鱼构装体已然前往跟寇涛鱼人的会面海域，确认并不是陷阱，却未必能完全确认他们的态度和提供的情报。 正好这批梭螺鱼人忽然进攻帕帕米岛，而野火列岛其他地方又没有配合协同的作战，于是亲自传送来到，正好从这批鱼人脑袋里挖出一些情报信息作为对比。 “把他们盯紧了，我来查查这个家伙的记忆。”玄微子从泰罗手里接过那名银鲮王子，毫不客气地施展了“心智探针”。 然而强力的心灵异能却撞上一堵无形的屏障，那不是法术抗力，也非意志豁免，即便银鲮王子此刻由于受伤昏厥失能，仍然有效保护着他的思维意识，杜绝了玄微子的灵能窥探。 “咦？”玄微子有些惊奇，抬手五指扣着银鲮王子的脑袋，一道“粉碎心灵屏障”直接轰过去。 可结果就像箭雨射进了海水中，根本没法深入，可见保护着银鲮王子思维意识的力量，根本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心灵屏障，而是某种更加根深蒂固、难以破除的无形阻碍。 “有点意思。”玄微子扬手间，星光体凝成数十道水晶般的力场细针，直接插进银鲮王子身体各处。偶尔发现鱼人生理结构跟人类不同，生机运行有别，还要频繁切换插针位置。 那些梭螺鱼人看见自家王子像是被施以酷刑的状况，一个个快要压不住怒火，部分武士咬牙切齿，似乎要将手中三叉戟直接扔向玄微子。 “够了！请不要这样做！”鱼人巫师借助心灵感应大声呵斥：“上位者如果有什么需要了解的，请直接向我们询问。如果再继续这样的暴虐行径，我们就算在此地全部殒命，也要反抗到底！” “哦，那正好。”玄微子扭头问道：“我很好奇，瓦努亚那帮海盗给了你们多少好处、花了多少手段，让你们各族鱼人不要命般进攻野火列岛？” 就见那位鱼人巫师有些困惑，支吾道：“瓦努亚？你是说盘踞在旋涡海区那群人类吗？我们对他们了解不多，倒是寇涛鱼人跟他们有往来。” 玄微子有些意外，追问道：“那究竟是谁在背后号令你们？” 第376章 鱼头怪 “无上尊主。” 阳光无法穿透的深海中，几头体型肥硕、外表丑陋鮟鱇鱼，头顶吊着一盏小灯，散发着幽幽光华。而鮟鱇鱼后面拉着一个巨大贝壳，类似牵引载具，里面站着几位寇涛鱼人。 相比起面容相貌与人类高度接近的梭螺鱼人，寇涛鱼人简直就可以说是人形的鱼。鱼头鱼脸的外表，加上肥胖臃肿的躯干，和不相衬的细长四肢，以人类角度毫无美观可言。而浮凸的银黑大眼和满布针刺状牙齿的阔嘴，以及周身浓烈厚重的鱼腥味，都令人作呕反胃。 此刻在寇涛鱼人对面，是一头超大型八爪章鱼，它散发着一阵阵灵能波动，与这群鱼头怪保持着心灵感应： “无上尊主？难道是瓦努亚那头深海乌贼？” “对对对！就是它！”寇涛鱼人的语言叽叽呱呱十分聒噪，心灵感应也是东拉西扯：“刚才瞧见你来到，我还以为是它派来的巨章鱼斥候，吓得我们都躲进洞穴里不敢出来。话说你这个章鱼不像是活物啊，是不是你们人类所说的构装体？不知能不能卖给我们？ 别看我们居住在深海，估计有不少东西也是你们人类有需要的，就像你刚才提到的瓦努亚公海舰队，我们也跟他们有不少交易。他们的千岩群岛也有我们设立的贸易站，什么荧光水母啊、刺鱼毒囊啊、高品质鲸油啊、不同年代级别的各色珍珠啊，我们这里统统都有，如果要大批采购，我们这里也可以提供优惠。” 与玄微子保持着意识联系的大章鱼构装体似乎也愣了一下，他来此之前甚至做好了万一落入陷阱就大战一场准备，以验证新制构装体的战力。没料到这帮寇涛鱼人居然满脑子商业贸易，而且看样子，他们跟瓦努亚海盗早就有往来了。 大章鱼的触手摆了摆：“也就是说，并非瓦努亚操控了那头深海乌贼？而它还统治着你们各支鱼人和海洋生物？” “对对对！”戴着贝壳与海草串结而成简陋装饰的寇涛鱼人祭司，手里晃着珍珠法杖，有些兴奋又有些愤怒地说道：“深海乌贼不仅要我们臣服，还迫使我们将它奉为神明崇拜。但我们寇涛鱼人有自己的信奉的‘海洋母神’，干嘛要崇拜它！” 大章鱼一阵鼓胀收缩，问道：“既然如此，你们信奉的‘海洋母神’就没有出手协助吗？难道要坐视自己的信徒被深海乌贼夺走？” 站在贝壳上寇涛鱼人祭司疯疯癫癫地哇哇乱叫：“人类哪里能够明白我们的信仰，我们所掌握的法术都是‘海洋母神’的恩赐，不然的话祂早就收回神力了！我们这是不得已，暂时屈从于那头深海乌贼，‘海洋母神’会原谅我们的！等日后变得强大，就将它的剁成一块块，一部分献祭给‘海洋母神’，一部分卖给你们人类做法术原料！” 大章鱼触手晃动缠卷，远处的玄微子也在沉思。这些寇涛鱼人的情况，让他想起之前在蛙人部族对付的那个蛙人祖灵化身。 玄微子发现，这些海洋母神、蛙人祖灵，都有着非常鲜明的族类与属性亲和，他们的本体似乎都不存在于主物质位面，超凡之力需要以种族子嗣为媒介传导。 如今细想，主物质位面之外有“暮光王廷”这样的位面空间，作为至高妖精的领地。那么有其他强大且不朽的存在，占据着各自的异位面也不稀奇。 只是他们似乎都无法以真身降临主物质位面，结合过往所知判断，应该也是古代巨人发动“上升阶梯”的后果。可是无论蛙人还是寇涛鱼人，显然都获得了各自“神明”或“祖灵”赐予的力量。 这些力量并不是神圣之主教会那样的神迹，通过汇集信仰愿力，化为圣职者可以引导使用的力量。倒更像是邪术师，通过种族血脉与灵魂中流淌着超自然的力量，呈现出种种魔法效应。 邪术师最早是教会对那些追求邪恶力量、与邪魔缔结契约之人的称呼。当然了，尽管教会抄经院也曾致力于研究这类施法者，试图制定更具体的应对措施，可大多数时候就是不分青红皂白的一通审判和火刑。 过去针对人类社会中的术士、女巫、邪术师，进行大规模的屠戮和灭绝行为，也没少酿成惨剧。所以邪术师这类施法者，在过去人类社会中相当罕见，倒是在非人种族中比较多。 而加上如蛙人、寇涛鱼人这类，直系祖先可能就是某个强大不朽的异界存在，整个种族都与之维系着无形的契约，异界存在的超凡力量可以经由种族血脉与灵魂，穿透位面隔阂进行传递。 更甚者如蛙人祖灵，凭一整个卵池的子嗣为媒介，强行投射部分力量，形成化身降临主物质位面。可这样的降临非常脆弱，玄微子本尊当初就能够将其与现实联系给斩断。 而无论是蛙人还是寇涛鱼人，他们本身能够施展的法术能级并不高，这估计也是邪术师的特性所导致。 念头飞闪，大章鱼将话题拉回，心灵感应问道：“也就是说，现在是那头深海乌贼统治着你们各支鱼人？我看你们寇涛鱼人进攻法森诺岛的时候，还操控着三台攻城蟹，拥有这样的战争兵器，还怕对付不了深海乌贼？” 寇涛鱼人祭司的语气也流露出一丝畏惧：“深海乌贼本来就很强啊！我不知道你们人类怎么看，反正它随便就能引动海底火山爆发，可以用无形的精神力量撕裂海床，摧毁我们修筑的环礁聚落。 而各支鱼人的重要成员都被关押在洛耶夫城，迫使我们服从它的命令。那座海底城市传说就是它被创造出来的地方，它在那里力量会更加强大，攻城蟹也打不过啊！” 大章鱼沉默片刻，因为同一时间，玄微子也从梭螺鱼人那里获取了一致的情报。尤其是银鲮王子这一支部族，可谓是首当其冲遭受到深海乌贼的袭击。不过梭螺鱼人内有许多大大小小的部族，所谓的王子也不过是一个部族的继承人。 但是深海乌贼的情况，却是让玄微子有些好奇。于是他让章鱼构装体施展了一道微弱的心灵异能，将下方海床的泥沙分开，向寇涛鱼人问道：“是这样的力量吗？” “对对对！”站在贝壳里的寇涛鱼人差点要合上盖子，吓得连连问道：“你不会真的跟那个深海乌贼有什么关系吧？我们现在看见章鱼啊、乌贼啊都要躲得远远的！” 大章鱼又问道：“深海乌贼这么厉害，为什么现在才统治你们各个鱼人部族？它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寇涛鱼人彼此叽叽咕咕一轮，随后那位祭司说道：“我们具体也不太清楚，因为最初找到深海乌贼的，还真就瓦努亚那群人类。不过洛耶夫城是在一次海底地震后浮现的。按照你们人类的历法……大概是十年前，后来深海乌贼就把那里占了。” 这下玄微子无语了，十年前不就是他布设星纲法坛的时候吗？他开坛与古代巨人遗迹共鸣这个举动，到底捅了多大的篓子？怎么所有牛鬼蛇神一下子都冒头了？先是卡斯塔，然后是宣教之矛，接着是深海乌贼与洛耶夫城。 深海乌贼极有可能掌握心灵异能，这说明它的存在必定与半巨人密切相关，洛耶夫城也可能跟“上升阶梯”有联系。 而且从寇涛鱼人和梭螺鱼人的描述来看，深海乌贼的实力可谓极其强悍，在深海动辄引爆火山、撕裂海床，这样的力量要是在当初新卡美洛城沿海一带发动起来，估计都用不着拿撒吕依出手了。 可见深海乌贼当初根本就没尽全力，就是在海边划水！瓦努亚那群海盗没资格驱使深海乌贼，事实恰恰相反，是深海乌贼操控了他们，还在海底扩张自己的霸权，统治了众多海洋种族！ 玄微子感觉头都大了，古代巨人和半巨人这帮家伙到底折腾出多少玩意儿？这还有完没完了？ “连你们的攻城蟹都对付不了，为什么来找我们？别忘了，之前你们操控着攻城蟹进攻法森诺岛，光是要把你们击退就很难了。”大章鱼传出心灵感应道。 寇涛鱼人祭司回答说：“不不不！你们人类的实力，我们还是有些了解的，毕竟能够交易的不光是物品，还有情报。陆地上新卡美洛城的战况，我们也听说了。深海乌贼其实对你们人类当中的强者相当忌惮，就算它离开大海也能生存，可实力终究不如在海里。” 大章鱼没有立刻回应，八条触须有节奏地晃动缠卷，随后问道：“你们寇涛鱼人是希望借我们的力量来击败深海乌贼，好方便你们仗着攻城蟹，成为新一代海洋霸主吗？” “联合，这是联合！”寇涛鱼人祭司兴奋说道：“我们可以承诺，今后不再进攻人类的城镇，毕竟我们也不习惯陆地上的生活。” “这算什么承诺？”大章鱼猛地一抖，一股子凶恶情绪四散荡开，吓得那几头牵拉贝壳的鮟鱇鱼彼此乱咬起来。 “你们先前进攻人类城镇，我还没要你们赔偿，居然敢跟我这样讨价还价？这就是你们寇涛鱼人的交易艺术？”大章鱼八爪晃动，引起周围海水翻涌。 寇涛鱼人被晃得哇哇乱叫，求饶之语在心灵感应中回荡。玄微子却通过梭螺鱼人那边，了解到这些寇涛鱼人虽然疯疯癫癫，但一向卑劣低贱，就算是求饶也不可轻信，指不定一扭头就背叛了。 玄微子现在大概清楚真正的敌人是谁，可不代表他会这么轻易就跟寇涛鱼人联合，毕竟他们的攻城蟹也是用来进攻沿海城镇的利器。 “给我回答清楚，你们的攻城蟹是从哪里来的？”大章鱼干脆用粗长触手一把缠住几个寇涛鱼人，超大型构装体的力量，足以将他们活活绞得骨碎如糜。 这几个寇涛鱼人被勒得难以动弹，赶忙说道：“就是洛耶夫城外围！当初海底地震之后，我们最先发现废弃的攻城蟹，并且将其修好。” “哦？只有这样吗？”大章鱼抓着寇涛鱼人上下晃动、左右猛甩。 “别杀我！我说、我说！还有就是‘鲸落巨塚’一带，也有很多尚未完成的远古造物。当初就是‘海洋母神’降下的神谕，指引我们找到的！”寇涛鱼人祭司的眼珠子都快要被挤出来了。 大章鱼没有立刻回应，深海中一阵令鱼战栗的死寂，其实这是玄微子在帕帕米岛上询问梭螺鱼人相关事情，得出大致相近的情报。毕竟寇涛鱼人忽然间拥有这种强力的战争兵器，其他鱼人不可能一无所知，否则也别在海里混下去了，赶紧上岸吧。 由此可知，攻城蟹并不是寇涛鱼人自己制作出来的，十有八九也是古代巨人的造物。如果以蔓生怪之王这种怪物为标准，攻城蟹倒也算是“正常”了。 但是即便拥有多台攻城蟹，如今的寇涛鱼人依旧没法动摇深海乌贼的统治。这一方面固然是因为寇涛鱼人这支种族过于圆滑，缺乏顽抗到底的坚定意志，另一方面深海乌贼的实力也确实不容小觑。 从梭螺鱼人那边获取的大概情报，深海乌贼侵略进犯，首先就是针对各支鱼人中的最强部族、最强个体。沙华鱼人的“鲨心王”手上甚至有祖传的多件神器，照样被深海乌贼击败。银鲮王子的父亲与多位长老，也是被深海乌贼一锅端掉。而寇涛鱼人最圆滑，毫无抵抗地选择投降。 而且跟寇涛鱼人自己吹嘘坚守“海洋母神”的信仰不同，梭螺鱼人说这帮鱼头怪毫不犹豫地转变了信仰，当场就把深海乌贼奉为神明，还献上“无上尊主”这个名头。总之是有多卑劣就多卑劣，而且还因此颇得深海乌贼赏识重用。 不过嘛，情况也正如梭螺鱼人所言，寇涛鱼人当面圆滑卑贱，扭头就找上人类联手，试图推翻深海乌贼，显然也没有什么忠诚可言。 这样的种族缺乏信誉，玄微子也确实不太信任他们。不过合作也是分层次的，寇涛鱼人没有明显诚意，更像是多方下注、从中牟利，玄微子打算只跟他们保持商贸交易的关系。倒是梭螺鱼人或许可以好好交流一下。 第377章 秘密交易 昏暗的地下暗河汇聚成一个大湖，湖水中不停涌出气泡，几只鱼头鱼脸的寇涛鱼人，小心翼翼地冒出水面。 而在岸边，一名奥秘骑士高举着“舞光术”魔杖，挥动示意，附近还有数十名披甲持武的奥秘骑士，一个个身强力壮、十足戒备的模样，更别说远处昏暗中，还有一位高等法师严阵以待。 湖水里的寇涛鱼人虽然有些畏惧，却还是操着一口蹩脚的通用语，说道：“我们按照约定，送来第一批货物！” 岸上的奥秘骑士招手说：“把货物带上来，我们要进行清点。” 寇涛鱼人回头叽里呱啦一轮，几只似虾似蟹的节肢生物，牵拉着巨型砗磲来到岸边。寇涛鱼人将砗磲盖壳逐一撬开，内中的软体组织已经被掏空，里面盛放着黑白珍珠、各色珊瑚、液压水晶、海怪的牙齿、鳞片与骨骼，都是制作魔法物品的重要原料，还有各种海洋生物的油脂与分泌物，适用于冥想熏香和绘制魔法卷轴。 几位奥秘骑士对照着清单上逐一点算，这时为首寇涛鱼人发出难听的笑声，问道：“几位，我们的货物已经运来了，按照约定，你们的东西是不是也该让我们过目？” 奥秘骑士朝后面挥手示意，几个大箱子被带到寇涛鱼人面前，掀开之后内中是一根根陈列齐整的尖锐矛头，还有成捆成捆的箭簇。内中还有数十把精制的长短刀剑，暗藏着魔法灵光。 “按照约定，这是第一批货物。”奥秘骑士说道：“我们人类所用的矛柄和箭枝基本是木制品，在水下不方便使用，要你们自己去配。” “知道、知道。”寇涛鱼人发笑着说，把玩着一柄附魔长剑，颇为欣赏地问道：“如果我们需要更多武器，能够现在预订吗？” 奥秘骑士似乎早就预料到般，直说道：“你们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跟我们说，但我事先声明，精致和附魔武器，不可能大量提供。” 寇涛鱼人的语气毫不掩饰狡猾，问道：“那要是由我们来提供矿石，陆地上的人类工匠能够为我们大批量打造武器吗？” 奥秘骑士皱了皱眉，掏出一件传讯匣子，说道：“这件事我要先跟上面汇报，才能回答你。” “当然可以。”寇涛鱼人点头道。 …… “当然可以。”玄微子轻敲着膝盖，面前水晶球浮现起邓肯大师的面孔，接着说道：“各支鱼人生活在大海中，很难进行大规模的冶炼锻造。哪怕他们能够来到沿海陆地生存，锻造武器也不是他们的长项。 过去他们的武器防具大多是海底生物各处部位制作而成，像珍珠钢这种材质，必须要在火山口冒险加工，注定产量稀少。如果能够跟陆地人类贸易，稳定获取武器，对他们也确实有利。” 邓肯大师难得露出笑容：“没想到这些寇涛鱼人居然能一下子拿出这么多法术原料，看来海洋物产相当富饶啊！而且听他们的意思，海底也有矿山？” “不奇怪，有海底火山分布的地方，往往也是矿物原料富集区域。”水晶球中也出现威思顿爵士的身影，听他说道：“而且海洋深处的火山爆发与地震，未必都能影响到陆地，我们过去只是受限于沟通与联系，没办法从大海之中获取物资。 现在我们算是完全确认了，为何瓦努亚的公海舰队，仅凭千岩群岛那为数不多的陆地，就能长久维持军事实力。起码在打造武器与魔法物品所需的矿物和原料，大海之中都能保持充足产出。” 邓肯大师不忿道：“就算跟鱼人保持贸易，瓦努亚不还是干着海盗行当？当年瓦努亚王国号称是嘉拉德大陆的文明先驱，后代子孙混到这个份上，真是失败透顶！” 玄微子眨了眨眼，他想起邓肯大师出身的“工匠之心”，在几百年前就是一帮受旧大陆各个王室贵族雇佣的工匠与建筑家，估计也跟瓦努亚王国有过不少密切往来，说不定还受到他们的资助，也难怪会有这样的感叹了。 “跟鱼人的贸易不能取代所有需求。”玄微子说道：“听说瓦努亚公海舰队占据的千岩群岛，主要是靠着周围海域旋涡与风暴，才能保证在帝国海军的追剿中，保有最后一处安身之地。但这片群岛土地贫瘠，就算是海盗，也有吃喝住用，这就注定他们一定会对外掠夺。” “不过现在恐怕情况有变了。”威思顿爵士解释说道：“如果寇涛鱼人的情报没有问题，瓦努亚海盗应该也是在深海乌贼的操控之下，并且有相当一部分人类被转化为水生怪物。” 玄微子派出章鱼构装体跟寇涛鱼人秘密会面，已经是几天前的事了。除了是跟寇涛鱼人了解到深海中的情况，玄微子还跟他们达成了初步的贸易合作，所以才有现在寇涛鱼人将货物送到法森诺岛的地下暗河进行交易。 起码在明面上，寇涛鱼人不希望交易行为暴露，被深海乌贼视作叛徒。而也五芒星之塔乐于获取来自海洋的充足资源，毕竟人类如今没办法大规模开采海底各类资源，只能依托跟鱼人的贸易往来。 玄微子问道：“威思顿爵士有办法探知到千岩群岛的情况吗？我之前尝试用灵能侦测，结果那一带风暴几乎阻断了所有预言效能。” “我也差不多，目前只能派人跟瓦努亚有往来的海盗团联系探听了。”威思顿说道：“但这些海盗团顶多算是瓦努亚的外围势力，他们是没资格前往千岩群岛停泊的，所以没办法了解到内中情况。” 邓肯大师笑哼哼地说：“那怎么不去找雅尔诺德那帮蛮子？他们祖上也是海盗啊，当年那位‘海盗王’沿海劫掠几千哩，还能沿河逆流而上呢！结果这帮蛮子上岸当起了正经贵族，就给祖先洗白成‘航海王’，说什么嘉拉德大陆过半的沿海地图都是他们绘制的。” 威思顿苦笑道：“那都是几百年前的事了，而且现在雅尔诺德王国内部也有事情，估计没法大规模调遣军力协助了。” “哦？又发生什么事情了？”玄微子问道。 “是关于王位继承人的事，王国各地贵族们支持次子继任，现在情况比较紧张。”威思顿爵士说道：“五芒星之塔有一部分法师也被调去雅尔诺德王国了。” 玄微子皱眉道：“背后有奥秘之眼插手？” “确实。”威思顿爵士说：“但今年寒潮提前到来，雅尔诺德境内多处遭到霜灾打击，而那些住在王国群山之中北地矮人都爆发了内战。” 玄微子沉默不语，新卡美洛城冲突过后，奥秘之眼看似沉寂了几个月没有大规模的打击报复，实际在暗处早已行动起来，除了应对气候冷化囤积物资、布置产业，在其他方向也开始推波助澜。 “飞弹女王”弥菲赛缇丝试图建立的跨国贸易网络，其中主要就是以雅尔诺德王国与多拉贡的龙族国度为主要支点，以野火列岛南部航线为重要海运枢纽。 结果现在南部航线被深海乌贼和鱼人阻塞破坏，北边的雅尔诺德王国还处于内战边缘，可谓是几面起火。偏偏现在互保同盟内部还需要集中部分人力来进行建设，以此应对未来长期的气候变化。 奥秘之眼的出手可谓是又准又狠，也难怪“飞弹女王”之前希望让云海仙宫来确保制海权。毕竟只有足够强大的暴力，才能维护从海运贸易中获取充足财富和物资供应，以此支撑长久的对抗和发展建设。 不过幸好，现在玄微子给互保同盟和五芒星之塔多找了一个生财获利的机会，那就是跟深海鱼人进行贸易，一方面获得海洋产出的各类原料，另一方面也是暗中支持鱼人推翻深海乌贼的统治。 “可我还是信不过这帮鱼头怪。”众人将话题扯回正事，邓肯大师说道：“当初你跟他们秘密会面，怎么就没让他们送一台攻城蟹作为补偿呢？” 玄微子耸肩说：“这可能吗？寇涛鱼人个体实力一般，过去在海里也是被沙华鱼人赶着跑的弱势种族，靠着贸易维持生存。现在获得了攻城蟹这样的远古造物，必定是死死握在手里。” 威思顿沉吟道：“但寇涛鱼人的态度，我不觉得他们拿到武器之后，真的会参与推翻深海乌贼。” “我也没指望他们。”玄微子说道：“以目前已知的三支鱼人来看，就算他们真的完全团结起来，也不具备对抗深海乌贼的能力。所以到最后还是要看我们自己，只是对于海洋中的局势，也要提前做好一些安排。” 威思顿爵士问道：“奥兰索阁下是打算让不同鱼人之间保持对抗吗？” 玄微子点头说：“这是最好的办法了，人类没办法居住在深海中，而既然要将海洋作为资源开发地，对于海洋种族就要采取分化的策略。幸好，梭螺鱼人、沙华鱼人、寇涛鱼人本来就不是一家人，他们内部各自也是有着大大小小的部族、聚落和派系，分布在不同的海域。过去为了各类资源，照样会爆发战争。” 邓肯大师问道：“这么说来，那头深海乌贼反倒是团结起这帮鱼人了？” “更多是靠着个体的暴力，强行将不同鱼人凑在一块。”玄微子说道：“我这几天跟那些梭螺鱼人交流，发现他们跟沙华鱼人相处不来。哪怕同在深海乌贼旗下，也有各种争斗。” “奥兰索阁下是希望扶植梭螺鱼人吗？”威思顿爵士问道。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哪怕是商业贸易，也不能总跟同一家往来。”玄微子说道：“不过梭螺鱼人一位王子的力量让我挺感兴趣的，所以多留了他们几天。” …… “也就是说，你身上的力量是来自祖先血脉的祝福？” 帕帕米岛岸边，玄微子手里盘着两枚晶球，一派闲适地盘坐在礁石上，一批梭螺鱼人就在近海区域游荡，几位鱼人巫师围在一块无声而坐，银鲮王子就在玄微子面前，面无表情地回答说：“历代相传就是这样。” 玄微子笑而不语，他之前已经给银鲮王子打入星光体，轻易就把这一批梭螺鱼人制住，让他们留在帕帕米岛一处停泊船只的避风港。 银鲮王子本人无论是武技还是法术，可以说都相当平庸低浅，可是在这种情况下，其他梭螺鱼人依旧没有选择抛下他四散逃离，倒是比寇涛鱼人要忠诚得多。 梭螺鱼人在深海中分布广泛，他们的聚落散在大海暖流和鱼群洄游海区，如同陆地上的沿江城镇，既可以方便获取渔业资源，也能够借助洋流形成特殊的大海交通。 尽管梭螺鱼人没有形成统一的国家，但各个聚落和海底城市也算富庶。相比起他们口中卑贱油滑、惯于捡漏拾荒的寇涛鱼人，和喜欢征战劫掠、嗜血好杀的沙华鱼人不同，梭螺鱼人更重视对家园的经营和打造。海底同样有很多种植园和养殖场，不过他们的耕耘产出，目前都要给洛耶夫城上供。 银鲮王子的家族和聚落，原本在梭螺鱼人中也是首屈一指的强大，奈何面对深海乌贼，反抗之力一触即溃。银鲮王子的父亲据说实力颇高，却也落得个“仅以身免”的下场，跟银鲮王子交待了投降事宜，就此命绝。 但这些对玄微子来说都不重要，他发现银鲮王子身上那股“祖先祝福”非常特殊，既根植于内在的血脉生机，代代遗传不绝，却又于外界精微深远的力量维持着稳固联系。 玄微子借助灵能预言侦测，还用上照影含光鉴，发现银鲮王子身上“祖先力量”，并没有指向一个明确的个体存在，不像邪术师与异界存在缔结契约后的魔法效应，反倒是与整个大海保持着玄妙的联系与转化。 这种联系与转化，有几分内外元炁相通无碍之妙。可是照常理，拥有这等“修为”，哪怕不擅长争斗杀伐，也不至于被泰罗轻松拿下啊？ 于是等玄微子仔细探查后，才发现银鲮王子的肉体与灵魂是紧紧结合在一块的！ 第378章 散化万千 这个世界生灵所拥有的灵魂，与修炼中的神魂体魄之说并非一回事，反倒接近于修道之人的阴神。 但也仅仅是接近，阴神本身是离体出摄之神识，也是需要修持炼就。而在这个世界阴神出摄之法，又与心灵异能的星界旅行类似。九阶奥术也有“星界投影”，就是将灵魂从肉体中释放出来，在星界投影出一个副本躯体，原本的肉体则保持在假死状态。 可如果肉体与星界副本的联系被切断，肉体生机也会断绝。由此来看，这个世界的生物，灵魂与肉体保持着某种联系，维持着肉体的生机。 但这种联系本身又不算非常紧密。就玄微子所见，灵魂与肉体互动产生的灵魂精粹，既可以与生命活力结合形成魔力，也可以与思维意识相结合，形成法术位。灵魂精粹甚至能够与肉体筋骨相结合，这也是为何战士与各类武者通过刻苦锻炼，不仅身体各项机能得以提高、筋骨强韧堪比犀象，甚至会获得“快速医疗”等特异能力。 就这一点来说，玄微子以地仙阳神穿越异界，纯阳元神却受限于跟肉体的结合，本身并不能直接以阳神洗炼肉身炉鼎，而是要通过修习灵能、改良道法，才能一步步转化体质。真要让肉身炉鼎跟纯阳元神混融如一、随心变化，那的确需要重证地仙境界。 而银鲮王子的情况，仿佛就是生来便有灵肉如一、形神俱妙的成就，因为内外元炁相通，外界任何敌意行为都会被银鲮王子的直觉所察，从而做出规避行为。 同样，施加于银鲮王子身上的增益法术，也会自动得到强化提升，一道类似于教会牧师“虔诚护盾”的法术，在银鲮王子身上变成精金魔法武器都刺不穿的强悍防护。 这种情况在玄微子看来，其实就是地仙境界的一种成就，因为形神内外凝炼，哪怕不刻意施法，也会有天地之力拱卫保护，外力难侵。而那种对危险的预知能力，玄微子本尊现在也已经掌握，比九阶法术“预警术”还要高明不少，而且还是永恒常驻。 可是玄微子好歹是有纯阳元神与半仙之体，而银鲮王子几乎是一介凡夫，怎么可能有这等神异的天生能力？偏偏这些全是不可被反魔场压制的特异能力，要是哪位法师拥有无法驱散压制的“预警术”，那在战斗中保命本事立刻上升一个台阶。 玄微子查探过其他梭螺鱼人，发现他们的生命体质也有与大海的微弱共鸣，魂魄与外界能量的互动形式，接近于术士，但都没有像银鲮王子这样，灵魂与肉体深度结合。 “银鲮王子，你既然说自己是被深海乌贼以族人生命要挟，不得不奉命进攻人类城镇，那有没有想过要推翻深海乌贼的统治？”玄微子把玩着手上两枚宝石晶球。 银鲮王子表情阴沉，作为战败者，先是向深海乌贼投降，如今又被玄微子圈禁，他内心屈辱可想而知。但奈何他自己能力浅薄，敌人又太过强大。 “你想要说什么？”银鲮王子忽然觉得，既然深海乌贼要他们各支鱼人进攻陆地上的人类城镇，说不定能够将人类报复的怒火引导向深海乌贼，让他们彼此相互厮杀，自己的族人就能获得解救机会。 玄微子哪里会不明白银鲮王子的小心思？不过他也顺势而为地说道：“深海乌贼率领鱼人进攻野火列岛、劫掠海上船只的行为，严重损害了我们的利益。而让族人丧生于毫无意义的征伐争斗，估计也不是你们梭螺鱼人乐意看见的。我们或许可以在某种程度上进行合作。” 银鲮王子其实也没有拒绝的余地，问道：“你要我们怎样合作？我事先说好了，我的许多族人还囚禁在洛耶夫城中，不可能直接发动反叛。” “我不会这么愚蠢。”玄微子说道：“首先，我需要你们提供海图，海洋中各个种族的聚落和物产的分布情况，你们总归是了解的吧？” 银鲮王子保持警惕地说：“你要这个东西做什么？” “我已经打听过了，深海乌贼平时躲在洛耶夫城不出来，如果要对付它这个怪物，你真的希望战斗就在洛耶夫城爆发吗？”玄微子直说道：“那里是它盘踞的巢穴，我们可不会傻乎乎强攻那座海底城市。所以必须要对海洋各处环境有充分了解，才能制定作战计划。” 当然了，掌握大片海域的物产资源分布情况，也是为了方便日后干预海洋各个种族的局势。 银鲮王子沉思片刻后，点头道：“可以，我稍后就将海图送来。那你们打算接下来怎么做？” “现在是你们为了合作要表达诚意。”玄微子说道：“别忘了，对于陆地上大部分人类，他们可未必仔细区分什么梭螺鱼人、沙华鱼人，在他们眼中，你们都是来自深海的可憎生物。我要说服众人配合，你们当然应该要主动弥补过去造成的损失。” 银鲮王子反驳道：“我们梭螺鱼人各部族，先前都尽量克制了！深海乌贼就是觉得我不够忠诚，所以才命令我来进攻！” “克制？呵呵呵，当初施法掀起大浪，将椰林岛淹没近半的，又是谁呢？”玄微子冷笑道：“要不是我亲自出面限制消息传播，你信不信现在立刻会有十几名法师传送过来，要将你们绑在木桩上公开处刑，把你们的鳞片血肉一寸寸地剐碎？恨你们的人可一点都不少呢！” “你们陆地上的人类也是这么残暴嗜血吗？”银鲮王子有些厌恶地说道。 “杀人何必靠武器？”玄微子说道：“野火列岛上众人的生计，基本仰仗于往来不断的海洋贸易。你们现在把海运航线给封锁住了，岛上的人日子自然就过得差了。再这么拖下去，食物、药品和各类物资短缺，会有多少人无声无息地死在家中？你以为非要举起刀剑把人砍死才算杀人吗？” “你以为我们乐意这样吗？”银鲮王子面露不耐，如今他进攻帕帕米岛失败，回去还不知道要怎样应对深海乌贼，搞不好就是被那怪物当场打成一团糜烂碎肉。哪怕自己就此逃亡远方海域，囚禁在洛耶夫城的族人注定只有死路一条。 “我可以给你提供一些帮助。”玄微子说道：“你应该也对自己能力低下感到羞愧吧？” 被戳中心思的银鲮王子没有立刻回话，双方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最终还是银鲮王子忍耐不下去，问道：“你有办法让我变得强大？” 玄微子见对方松口，与他单独心灵感应：“你体内的祖先祝福，其实有很大的提升潜力，只是你还不懂得如何开发。” “这种事肯定是有代价的，对吧？”银鲮王子问道。 “聪明，那我就明说了。”玄微子微微点头：“既然是潜力，如果不经过稳定的开发，想要在短暂时间内提升，注定会给自己带来伤害。甚至会大幅度缩短寿命，你确定真要这么做？” 银鲮王子思量再三，现在的他已经没有退路了，重重点头道：“我确定！你说吧，到底要怎么做？” “先不急，等我说明具体情况，好让你有些了解。”玄微子说道：“你们梭螺鱼人天生擅长与水生动物交流，召唤而来的水生盟友还有强效召唤和驱散抗力的效果，但那都是对你这种潜力的低级运用。 我猜测你体内的‘祖先祝福’，应该是一种关于水生物种演化的原初魔法，理论上这种力量运用恰当，足可以成为海洋一切生物的主宰。但那需要破除思维意识中关于种族差异的肤浅认识，向上回溯水生物种的起源，从中掌握无穷无尽的变化之力，而不光是召唤生物、操控水流。” 银鲮王子闻言有些兴奋，玄微子的讲述，跟他们家族中历代所传十分接近。而他肩上的彩纹螺壳，传说关系着梭螺鱼人共同祖先的发源地，那里有足以统治大海的力量。 只可惜梭螺鱼人的传说太过模糊，今天听到玄微子的解释，令他大开眼界，不由自主地点头认可。 玄微子传授给银鲮王子的是“众生观”，此法并无一定之规，最初就是为渡丹道苦海劫而创，要在一念之间照见生灵一世生老病死、成败立毁。 然而寻常修道人难以在一念之间照见生灵一世，可世间众生万类齐聚，生老病死诸般经历际遇同时发生，若是神识感应足够广，众生即为一人、万化俱在眼前，这便是众生观。 佛家亦有众生观，而且就是佛陀初见人世生老病死、八苦不绝，由此而入四圣谛之修行。 而道家修真不以苦谛为下手处，乃从“变易”中寻觅天机。对于修道之人而言，若想求证生生不息、长生久视的地仙位业，就要参悟生灵如何因循天地自然而繁衍变化。 天地自然并非主宰万物变化，而是“天地无为、万类自化”。生灵物类内在有适应外界环境而做出改变的潜在能力，不光身体结构可以改变，思维模式也能够改变。 只不过对于自然界的物种而言，这种改变往往是极为漫长岁月迭代积累，以及极为残酷的斗争博弈，最终生存下来的，便是适应环境的生灵物类。 可是天地自然本身既是高度复杂、也是在不断变化中的，不存在一种身体结构可以包揽所有外部环境，也不存在一种思维模式可以运用于所有场合状态。 因而丹道修持众生观、以渡苦海劫数，既要深刻内观身心，发掘物类演化在自己身上的遗留，也要广闻博见，通彻天地造化、自然生杀之理。 若能洞明造化，无涯苦海不过一迈步，至此身心超脱众生轮回，肉身炉鼎寿元长生、阴质尽销炼就阳神。 玄微子本尊距离这还有一步之遥，而他如今在互保同盟境内行走，既是在清查田地、勘察山川，其实也是借此机会遍观众生。观察不同人在不同环境下的种种趋避、进退、抉择，观众生如观一人。 有时候丹道修炼的劫数，未必要在甚深定境中渡过。若是积功累行足够，最后关隘劫难反倒轻便了。 至于银鲮王子，只能说这个世界造化玄理、规则法度确实无奇不有，他自己本事平平，却因为灵肉合一、内外相通，仿佛就站在苦海岸边，只要向前一步，血脉与灵魂跟大海共鸣，便能调动无边汪洋之力、号令海中一切生灵。 玄微子猜测，梭螺鱼人的祖先确实非比寻常，只不过他们的祖先并非像蛙人祖灵、寇涛鱼人信奉的“海洋母神”那样，栖身于某个异位面空间，而是将自己的存在彻底散落于梭螺鱼人这个种族，而银鲮王子则是其中祖先特质突出显现的个体。 或者说，所有梭螺鱼人就是他们祖先的“化身”，如果有谁能够将祖先血脉的祝福完全开发出来，那就等同于是梭螺鱼人那位祖先复活重生。 玄微子敲了敲额头，心想梭螺鱼人这个种族，该不会也是古代巨人发动“上升阶梯”的结果吧？古代巨人能够把自己整个种族汇聚成一体，就不能反过来把一个强大而不朽的个体打散为一支种族吗？ 这想法让玄微子也不禁打了个冷战，虽说混元金丹大道成就天仙位业之后，能可化身万千，但更多是喻指仙家随缘而化的玄妙境界。可是在这个世界，说不定某些强大不朽的存在，也有可能被击碎形神、散化万千，与天地造化相合而化生一整支种族。 心念及此，玄微子就很期待银鲮王子在激发祖先祝福的潜能后，到底会有怎样的变化？他能不能作为一个强大战力，玄微子都不计较了，只要能从中摸索出一丝“生死聚散”的玄理，都是对参悟道法、精进修行的莫大裨益。 等玄微子给银鲮王子讲述完大概修炼要点，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他拿起照影含光鉴施展一番侦测，然后说道： “我跟你说这些，只是好让你有初步了解，按照正常方式将祖先祝福之力完全发挥，足以耗费一生的岁月。你想要短时间内激发潜力，就需要靠外力强行推动。” 银鲮王子说道：“你既然都这么说，想必是有办法了。” 玄微子答道：“不错，我可以为你进行一场仪式。只要你愿意，我们现在就出发。” 第379章 瓦努亚 从昔日瓦努亚王国首都桑戈港出发，向南航行半个月，穿过指头海湾，转而向西南航行一个月，就进入了暗礁密布、旋涡连绵的阴影海域。 毫无规律的旋涡、汹涌澎湃的巨浪、徘徊不定的风暴，以及行踪难测的各类海怪，让这片海域成为水手的噩梦。 即便大伦底纽姆帝国曾数次派遣探险船队前往，可最终都只有船毁人亡的结局，就连掌握传送法术的随船法师，也因为失序的魔法能量，不能进行有效传送，葬身鱼腹。 当年大伦底纽姆帝国彻底征服瓦努亚王国，让王室成员和仅存的军队，乘船逃离了嘉拉德大陆，一路向南不断逃窜。那支满载着王室财富的船队，就此进入了这片阴影海域。 瓦努亚王室和军队在阴影海域中的千岩群岛找到立足之地，试图重建王国。可是贫瘠的群岛无法大量耕种粮食，饥饿随时要摧毁这个流亡国家。 所以当瓦努亚的舰队再次出现在帝国沿海，就变成了一群穷凶极恶的海盗，没有人知晓那片海域中发生过怎样残酷的事情。 初生的帝国缺乏强大的海上力量，南部许多发达的商业城邦，也享受着半独立的自治状态。当瓦努亚的舰队回归时，许多富庶城镇遭到劫掠。而备受欺凌的瓦努亚遗民成为内应，给舰队提供粮食淡水与庇护所。 久而久之，瓦努亚公海舰队的说法流传开来。大伦底纽姆帝国对此展开过频繁的清剿，瓦努亚遗民遭到凄惨的迫害。这样反倒促生出更多人加入到瓦努亚公海舰队，以至于南部商业城邦中有不少富豪，开始跟公海舰队暗通款曲，进行走私贸易。 如此一来，瓦努亚公海舰队算是获得了稳固的发展，他们开始从事帝国南部沿海和纳哈萨酋邦的贸易，一方面独占着贸易的丰厚利润，一方面袭扰帝国沿海、劫掠村庄，并且培养自己的人手，在帝国内建设联络站。 不过这种情况没有一直维持下去，等帝国建立大概一百年后，魔法议会和奥术体系的相继壮大，还有长期财富积累，大伦底纽姆帝国终于有实力打造一支强悍的海军舰队，随后便与瓦努亚公海舰队爆发了旷日持久的对抗。 前前后后经历了五次大规模海战，期间还伴随着无数次武装私掠船和正规军舰的小规模战斗，以及在陆地上那些商业城邦的明暗较量，瓦努亚公海舰队算是彻底被帝国海军所压制。帝国的力量还跨过了指头海湾和灰崖群山，让南边纳哈萨废土上那些酋邦纷纷臣服。 可帝国海军也仅仅是压制住瓦努亚的公海舰队，并不能将他们彻底歼灭，在千岩群岛经营上百年的瓦努亚后裔，已经能够站稳脚跟，甚至在与帝国的交锋中，开始掌握奥术技艺，培养出自己独有的风暴巫师，利用阴影海域周围天然的风暴气候，阻挡了帝国的进犯。 耐人寻味的是，当年的瓦努亚王国可是将神圣之主教会确立为国教，上百年的海盗岁月，将这个国家的信仰抹灭得半点不存。 “现在哪里还有瓦努亚？” 奥乌斯船长一边细心保养着自己那柄家传宝剑，一边无奈冷笑说：“现在这情况你也明白了，爱德华那帮家伙基本都投靠了深海乌贼，把自己变成半人半鱼的怪物。尤其是爱德华本人，下半身都变成章鱼那样的触手，别说听不进我的话，他不主动来找我麻烦，我都要感激他了。” 坐在奥乌斯船长对面，是那名表情严肃的奥秘之眼传奇法师，他手捧着酒杯说道：“这种事你应该及早告知我，现在拿撒吕依让我全权负责针对五芒星之塔的南部航线，虽然形式上已经成功了，但主导权并不在我们奥秘之眼掌控中！” 奥乌斯船长没有立刻回话，而是起身将家传宝剑放到武器架上，旁边是一套金灿灿的全身骑士板甲，盔甲各处还熔铸了白金纽纹，板甲前扶着一面扇形盾，上面绘制着瓦努亚王室的黑鹰家徽。 “爱德华早就把我架空了，七人议事会里，我就是个人肉戒玺。”奥乌斯船长晃了晃自己大拇指上的红宝石戒指，大颗红宝石表面以精巧工艺雕琢出瓦努亚王室的徽记。 放眼这间私密的会客厅，风格典雅的壁炉，雕饰繁琐的立柱，还有各式长剑、斧戟、弯刀陈列在架，更像是主人为了怀念往日功勋的博物馆，就连墙壁上的挂毯，画面内容都是瓦努亚祖先驱逐兽人的丰功伟绩。 只不过没几个人知道，挂毯材料是大伦底纽姆帝国出产的高品质羊绒。 “如今瓦努亚公海舰队，起码还有大半人没有被转化为深海眷属。”表情严肃的传奇法师说道：“而且爱德华的做法，早就让公海舰队其他人不满，七人议事会里也只有他选择了臣服深海乌贼……如果变成怪物真是没有半点坏处，其他人为何不纷纷效仿呢？” 奥乌斯船长瞥了对方一眼：“看来你也专门调查过啊，既然这样，何必来问我呢？” “这是作为对资助人的回报。”表情严肃的传奇法师晃着杯子，最终还是没有喝。 “我可不敢自称是你的资助人。”奥乌斯船长摆手说：“如今人们只知道奥秘之眼的布涅托大法师，可没谁听说过西莱港卖麻叶果的小贩布涅托。” “确实没有人知道。”表情严肃的布涅托大法师说道：“鉴于你们祖孙三代人为我提供大量资助，我不追究你的冒犯。” 奥乌斯船长摇头感叹：“难怪有人说传奇法师都是舍弃了情感的怪物，看来一点都不假。” 布涅托大法师脸上无悲无喜：“我只是明白了，没必要将精力和时间浪费在情感交流，那对于精研魔法与奥术，毫无用处。当年欠你们瓦努亚王室的，我会做出偿还。” 奥乌斯船长笑道：“光是过去这些年你给我们提前通报帝国海军动向这件事，就给我们带来丰厚财富了，谁敢向奥秘之眼的传奇法师讨要偿还呢？布涅托大法师这回来到千岩群岛，估计是要让我们瓦努亚公海舰队正式纳入奥秘之眼麾下了？” “不错。”布涅托大法师说道：“我们目前正在筹建更多浮空城，打造奥法能核和配套设备，需要大量珍贵的魔法原料，而海洋就是最好的原料产地。” 奥乌斯船长心中暗叹，以前他们瓦努亚依靠跟寇涛鱼人的贸易，在帝国海军的围追堵截下获得顽强支撑，并且通过这个渠道，源源不断地资助和培养法师，也因此打造出一支风暴巫师，在海上具备强大战力。 而谁曾料到，当年被视作劣等民族的瓦努亚遗民中，如今居然出了一位传奇法师，并且在奥秘之眼中身居高位。只可惜这位瓦努亚遗民对于当年的王室后裔和资助者也没有多少敬意，或者准许对方免用尊称，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吧？ 奥乌斯船长很清楚，如今这个时代，瓦努亚根本不可能靠着一支公海舰队纵横大海了，奥秘之眼布局广大，瓦努亚不过是他们用来牵制五芒星之塔的一支势力。 眼下自己还有点利用价值，能够卖出个好价钱，对方要是转变主意，等待自己的可就是灭顶之灾了。 至于历代瓦努亚王室后裔所期待的，通过资助法师、培植魔法势力反攻嘉拉德大陆、复辟瓦努亚王国的宏大理想……这些事想想就好，要是当真了，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你们具体打算怎样做？”奥乌斯船长坐下说道：“就算我有办法说动议事会中几个人，现在瓦努亚还是受到深海乌贼的控制，就连跟寇涛鱼人的交易也中断了。” 布涅托大法师说道：“尽管深海乌贼的行为在某种程度上符合了奥秘之眼的安排，可它的存在也正好是我此行的目标。” “哦？难道你打算收服它为魔宠？”奥乌斯船长打趣道。 布涅托大法师双眼细眯，语气微沉：“这件事，你就不要多打听了。” 奥乌斯船长心知这些传奇法师一个个都有自己的秘密，于是转而说道：“那你好歹要帮我把爱德华和那些深海眷属处理了吧？” “我会帮你，但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机。”布涅托大法师说道：“如果眼下将爱德华船长和那批经过转化的深海眷属杀光，一定会引起深海乌贼的警觉。而目前深海乌贼正率领鱼人跟五芒星之塔交战，爱德华船长还有很大的用处。” 奥乌斯船长立刻听明白了：“你是说，让爱德华带人去进攻野火列岛，诱使五芒星之塔对深海乌贼进行反击？” “我也没指望他们能够一下子攻下法森诺岛的珊瑚城，可以先对一些边缘小岛发动突袭，将那里的居民屠杀干净，同时劫掠往来船只。”布涅托大法师说道：“最近五芒星之塔试图恢复野火列岛间的船只往来，一定要尽力破坏航运沟通，不断挤压他们的生存区域。” “真是恶毒的计策啊。”奥乌斯船长说道。 布涅托大法师说道：“南部航线已经中断了三个多月了，如果继续这样下去，新大陆的互保同盟或许还没问题，可多拉贡和纳哈萨废土上那些酋邦就扛不住了。 别忘了，多拉贡麾下的双足飞龙，就算不用精心豢养，总归是要吃肉的。灰崖群山跟纳哈萨废土的牲畜牧场，都要靠互保同盟提供饲料粗粮来喂养牲畜，这样才能给那些双足飞龙提供肉食。而以双足飞龙组建的空中法师队伍，是多拉贡手下主要战力。” “呵呵呵，恐怕不光是牲畜饲料粮，也是纳哈萨那些酋长手下奴隶和那些龙脉蜥蜴人的口粮吧？”奥乌斯船长笑着问道：“你们奥秘之眼估计对多拉贡恨之入骨吧？这家伙自己跳出去单干不说，还将一大批追随者拉走。而传奇龙脉术士和一条货真价实的银龙，更是将所有龙脉生物都吸引过去。” 布涅托大法师喜怒不形于色，只是说道：“纳哈萨在古代是巨人和龙族的主战场，那里因为剧烈的战争，导致地表生态彻底崩溃，变成沙漠废土。这场战争让大量巨人与巨龙埋葬于废土地底，他们的骸骨由于强烈魔法作用而无法存留，却也融合降解为伴生结晶矿。这才是纳哈萨废土那堆酋邦不事生产、天天撅着屁股拜神还能够这么富庶的原因。” “可他们还是饿了要进食、渴了要喝水。”奥乌斯船长点点头：“那些大酋长和王公贵族当然是不缺吃喝，可是平民奴隶没有互保同盟维持廉价的粮食供应，未必会甘心挨饿受死……呵呵，估计你们奥秘之眼早就派人开始策动那些酋邦奴隶造反闹事了吧？” “仅凭那些奴隶，也不过是被酋长王公手下的魔像当成蚂蚁来踩。”布涅托大法师说道：“不过在他们东北边，绿皮兽人已经大致统合起来。比起帝国那些深沟高壁的边疆要塞，显然是纳哈萨酋邦更好对付。” “啧啧啧，绿皮兽人也成气候了啊？当年帝国的亨丁二世皇帝，可是率领大军东征，将兽人、食人魔、豺狼人、地精的联合打得稀碎。”奥乌斯船长冷笑道：“结果现在你们反而资助起绿皮兽人，帝国东方那几个行省不知要死多少人？” “比起绿皮兽人，半人马才是如今帝国东方的最大威胁。”布涅托大法师说道：“你在热带岛屿没有感觉，北边嘉拉德大陆可是开始转冷了，半人马秋季食物不足，已经集结了一支前所未有的大军，打算杀进帝国境内大肆劫掠，帝国正在往东部增兵了。” 奥乌斯船长听闻这个消息，问道：“这也是你们奥秘之眼的手笔？” 布涅托大法师说道：“未必什么事都要我们来推动，奥秘之眼只是给少数半人马部族提供武器而已，半人马有自己的信仰，他们也培养了少量施法者，这么急着集结大军，估计是察觉到气候变化了吧……你问这个做什么？” 奥乌斯船长眼中有光芒闪过，说道：“世界局势都要动荡起来了啊。我在想，瓦努亚复国的机会，也许就在眼前。就是不知道奥秘之眼有没有打算投资我们瓦努亚的复国事业呢？” 第380章 海盗的选择 “你们这次的目标是帕帕米岛！” 帕莱迪船长接过一张防水海图，展开看了一眼，然后望着眼前这位脸上长着青黑色鱼鳞的“同行”，面露不快地问道： “爱德华船长呢？进攻岛屿这么紧要的事情，他也不亲自来跟我说明情况吗？哪怕他混上了瓦努亚七人议事会的席位，也不代表他能够把我们当成刷甲板的水手招呼！” 脸带鳞片、双眼浑浊的瓦努亚海盗扶着腰间弯刀，他身上穿着一件坚韧的红色皮甲，看胸口徽章，应该是爱德华船长一位地位颇高的手下，他表情阴沉地说道：“爱德华船长另有要事。” “我管你什么要事不要事！”满嘴黄牙的帕莱迪船长喷着难闻口气，比对面瓦努亚海盗身上的鱼腥味还要厚重：“别当我是眼瞎耳聋的傻子，现在海里的鱼人都发了疯，频繁攻击野火列岛各处城镇，还劫掠过往船只。 爱德华投靠了鱼人，把自己变得不人不鱼我都懒得管了，他现在居然敢使唤我们去进攻野火列岛？那里是五芒星之塔的地盘，你们想让我死就直说！” “不是只有你们。”瓦努亚海盗说道：“从指头海湾到泽兰港，超过五十个海盗团、两百多艘船只都加入到这场战争中，配合我们对野火列岛的战事。” “他妈的，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帕莱迪船长气不打一处来：“你们瓦努亚在海上是混出些名声，可大海不是你们一家开的！来人啊，给我把这家伙砍断手脚扔进海里！” 帕莱迪船长身后那些赤膊水手正要上前，那名瓦努亚海盗抽出一张闪烁着白金灵光、绘制了精致花边的票据，说道：“这里是新诺顿商会的票据，价值五万枚金币，有专门的秘法印记。” 听到这话的帕莱迪船长两眼放光，抬手挡住上前的水手，虽然还是没有好脸色，但口吻已然缓和不少：“哦？五万金币？倒是难得的出手阔绰……爱德华什么时候跟新诺顿商会扯上关系的？” “这你就不必打听了。”瓦努亚海盗说道。 帕莱迪船长正要抬手去拿票据，瓦努亚海盗手一缩，说道：“我这次来，就是要跟你们一块前往帕帕米岛，等你们攻下岛上城镇，这五万金币自然就是你们的。” “你这算是督战队？”帕莱迪船长气哼哼地问道，眼睛不住盯向那张灵光闪闪的票据，他甚至能够闻到上面高档香水的气味。 这些大商会的大额票据，都是采用制作卷轴的特殊纸张，本身不怕海水沾湿，而且还带有专业防伪的秘法印记，就连商会中负责大额票据核定业务的人手都是法师，几乎不可能作假。 “我知道你们这个海盗团时常在帕帕米岛接私活。”瓦努亚海盗说道：“我不是要你们强攻岛上的城镇，而是要混入城镇，然后从内中突破，理由你自己想，外面届时会有人接应配合。” “你以为这么简单吗？”帕莱迪船长反驳说：“法师都有传送法术，就算我们拿下城镇，五芒星之塔也可以随时派法师来到。一个高级法师就能把我整船人杀个精光了！” 作为把脑袋挂在腰上的海盗，帕莱迪船长太熟悉这种事前许诺、事后捅刀子的伎俩了，海盗团之间为了钱财、船只，各种下三滥手段可谓无所不用其极，极端的时候为了一口淡水和食物，就能把匕首捅进身边的水手。谁知道自己在帕帕米岛动手之后，是不是真的有人接应配合？ 五万金币对于他这种海盗船长，足够让他就此洗白上岸，后半辈子脚踏实地过日子了，但这钱也要有命花啊！ “那你还想要什么？”瓦努亚海盗问道。 “人混一辈子，最后不还是要留给子孙？”帕莱迪船长笑道：“我自己是没指望了，进攻帕帕米岛就注定要跟五芒星之塔对着干，光给钱买不了退路，我要让儿子进入奥秘之眼的魔法学院！” …… “哟，这不是帕莱迪船长嘛？春光满面，这是遇上什么好事了吗？” 帕帕米岛上唯一的酒馆里，坐满了喝酒赌钱的海盗，他们盯着酒馆女郎，路过的时候偶尔伸手揩油，招来对方娇嗔的脚踹，惹得酒馆中一片欢乐笑声。 帕莱迪船长坐在橱柜边上，将风干的麻叶果碾碎，用纸片卷起来，点燃后猛抽两口，这种方法最是刺激，比起用烟斗更加有劲，现在的他最需要用这种方式来缓解紧张。 听到身后熟悉声音，帕莱迪船长扭头就见几名奥秘骑士来到酒馆中，两伙人就像好兄弟般勾肩搭背起来。 这些人按说都应该是帕帕米岛正式的守卫队成员，不该跟帕莱迪船长这种海盗往来甚密。但这年头哪怕是当海盗，也要在官面上有关系，才能混得长久。 更何况像帕帕米岛这种没有多少明确条令法度的偏远岛屿，基本就是驻守本地的贸易站主管或法师顾问说了算，也是海盗们销赃停泊的好去处，岛上就有不少人是洗手不干的海盗，毕竟不是谁都能赚几万金币、上岸去大城市买幢宅子的。 “哪里有什么好事，我都快亏死了！”帕莱迪船长吞云吐雾，又嘬了口海盗烈酒，叹气说：“鱼人进攻野火列岛的事情，在海面上都传开了，从你们这往东、往北的航线都断了，我这已经好几个没油水啦！” 奥秘骑士点了一杯酒，说道：“我刚从码头过来，瞧见你船上挂了十几个沙华鱼人的脑袋，你这是突破了鱼人的封锁吗？” “突破个屁，我那艘破船哪里敢冒险？”帕莱迪船长挥挥手：“我是从更南边绕道，几乎是贴着无风带，原本以为那边怪物会少一些，结果还是撞见一群沙华鱼人，骑着鲨鱼就杀过来。我是拼了老命才赶走他们，眼看食物和淡水也不够了，所以就近来你们这里补充一下。” “唉，大家这些天都辛苦。”奥秘骑士举起两根手指就能捏起的小酒杯，无奈道：“现在岛上连酒都少了，喝起来真没劲。” 帕莱迪船长问道：“你们都有五芒星之塔的法师老爷做靠山，怕什么？让他们传送过来顺便捎带些东西不就好了？” 奥秘骑士摇头道：“你这是说笑啊，‘传送术’可是五阶奥术，能施展这个级别奥术的法师，哪里是我们能够使唤的？而且现在传送携带的基本都是魔法物品，一切以保障岛屿安全为首要！” “那粮食呢？传送法术也没法大量运送粮食啊。”帕莱迪船长不经意地打探起来，晃了晃小酒杯：“反正你们这里的烈酒贵得要死，我都不敢大口喝了。” 奥秘骑士笑道：“烈酒肯定要省着喝啊，库存粮食还能撑两个月，岛上也有田地可以耕种，海边还能捞一些海鲜，勉强维持吧。如果法森诺岛肯派船往我们这边送粮食，那就更好了。倒是那位星辰教团的泰罗先生，给岛上农民传授了一些耕种知识，还用岛上的野果、树叶制作药剂，治好了不少人的水肿病。” “谁？什么教团？”帕莱迪船长一下没听明白。 “哦，我都忘了，你们常年在海上漂，对于陆地上的大阵仗了解不多。”奥秘骑士说道：“几个月前新卡美洛城的事情总归听说过吧？星辰教团是那位‘心灵公爵’麾下的势力，泰罗先生就是‘心灵公爵’的学生！” 帕莱迪船长闻言背脊一凉，他原本已经做好准备，以修整名义在这里住上几天，好摸清帕帕米岛上的守备情况后，对主要人物进行分别击杀。 别看这位帕莱迪船长不修边幅、满脸汗垢，但他可是一名身手不凡的中等战士，年轻时还受过专业的游荡剑客训练，后来家道败落，不得已才走上海盗这条路。原本偏向轻盈优雅的游荡剑客武技，在这位海盗船长身上，多了几分诡诈多变，在海上甲板的战斗，显得尤为凌厉。 死在帕莱迪船长手上的法师，两只手都数不过来。而且以他对帕帕米岛那位法师顾问的了解，他有十足把握在突袭中，让这位法师顾问来不及反抗就身首异处。 然而岛上还有“心灵公爵”学生，那事情性质可就变了。帕莱迪船长在海上混，靠得就是对局势把握，谁能杀、谁不能杀，他心里都有充分的衡量。不像自己船上那些无知水手，看见谁穿得光鲜亮丽，就恨不得立刻将他拔干净然后扔海里喂鱼。 但凡是大人物的亲属和手下，帕莱迪船长可是碰都不敢碰的，万一招来对方的怒火，一支名头不响、靠山不牢的海盗团，就只有船毁人亡的下场，在海上悄无声息地消失，不会有任何人怀念。 “那位……泰罗先生，现在还在岛上吗？”帕莱迪船长若无其事地笑着问道：“这样的大人物，我可是想要攀一下关系呢。” “在啊，而且他的老师不久前就来过我们小岛，随手就把一支梭螺鱼人给拿下了。”奥秘骑士哈哈笑道：“当初那场面你是没瞧见，随手一道龙卷风，就把天上雷暴云给撕出一个大洞，当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 “你们就是要我去送死！” 帕莱迪船长回到自家船上，在船长舱室中朝着那位瓦努亚海盗吼道：“你们居然连‘心灵公爵’本人来过帕帕米岛这件事都没跟我提过，那种人物是我能够对付的吗？！还有他的学生，如今就在岛上驻留！” 瓦努亚海盗沉默片刻后说道：“我们能够肯定，那位‘心灵公爵’此刻并不在帕帕米岛。” “废话！他要是在岛上，我还能活着回来见你吗？！”帕莱迪船长急得直跳脚：“幸亏我还没有急着动手，要真是招惹上传奇人物，你我就等着被人抽出灵魂，承受无尽的痛苦煎熬吧！” “我的灵魂已有归宿，不是别人所能夺走的。”瓦努亚海盗眨了眨那无神空洞的双眼。 “你他妈是信了什么教吗？扯这些有屁用！”帕莱迪船长一跺脚：“走！我们马上就离开，这个地方待不下去了！” 瓦努亚海盗摸着腰间弯刀刀柄，缓缓起身，一股子令人不寒而栗的恶意从他周身泛出，仿佛是掉入海中不能喘气的窒闷感。 “你你你、你要干什么？”帕莱迪船长率先拔出弯刀：“真以为我怕你吗？老子当年把前任船长和大副剁成肉块喂鱼的时候，你还穿着开裆裤呢！” “如今无上尊主已经再次发动了全面进攻，其他岛屿的法师也都忙于应对，无暇来援。”那名瓦努亚海盗说道：“而且我能保证，‘心灵公爵’无法返回帕帕米岛，你可以放开手脚去做事。一旦事成，之前条件立刻生效。” 帕莱迪船长目光游移，内心似乎在做着激烈斗争。瓦努亚海盗见状，再次取出那张票据：“这五万金币现在就给你，但我要跟着你一块参与行动，顺便帮你一块击杀‘心灵公爵’那位学生。” “你……你这是要把我往火坑里推啊！”帕莱迪船长愁容满面。 “这是你表现忠诚的时机，不这样做，你觉得你的儿子凭什么进入奥秘之眼的学院就读？”瓦努亚海盗发出渗人冷笑：“呵呵呵，你放心好了，我如今有无上尊主的赐福，突然袭击之下，就算是中等施法者也难以应对！” 帕莱迪船长好像下定决心般，一把夺过票据，愤愤地摆手示意：“请吧！” 瓦努亚海盗也不客气，昂首阔步扶刀而行，心里想着立下大功之后，无上尊主会给他赐下何等不可思议的力量？ 当这名瓦努亚海盗走上甲板，抬眼就见面前一名猿臂蜂腰的持弓游侠，拉满一张镌刻银纹的复合长弓，短矛般的黑铁箭矢正正锁定了自己。 这名瓦努亚海盗惊愕一瞬，面前黑箭离弦，似毒蛇吐信。螺旋的箭簇绞碎了无形的“法师护甲”，贯穿了坚韧的生皮甲，钻破了层叠的魔化鱼鳞，接连穿透三层防护，给瓦努亚海盗胸口留下一个能塞进拳头的大窟窿。 还没等瓦努亚海盗拼死反击，一道又快又利的斩击，从自己身后发出，干净利落地将他的头颅砍下。 咕噜噜~瓦努亚海盗那长着青黑色鱼鳞的脑袋在甲板上翻滚，哪怕身首分离，他那受到污染的灵魂仍然顽强地驻留不去，保持着一丝意识知觉。他看见帕莱迪船长一甩刀刃鲜血，随后满脸谄媚地去到那持弓游侠面前说话，显然是早有预谋的样子。 “……不错，你做了一个正确的选择。”持弓游侠先是称赞起帕莱迪船长，然后扭头望向瓦努亚海盗的头颅，双眼精光闪动，拨弦又是一箭，彻底断绝生机。 第381章 尸坟魔 “不错，你做了一个正确的选择。” 一处远离帕帕米岛的海域中，玄微子在一股翻腾旋涡上方凌空而立，身前两枚宝石晶球在半空回旋缠绕，彼此间电弧爆闪，引动海水翻搅不息。不过他此刻目光正眺望着帕帕米岛方向，略带赞许之意。 被深海乌贼转化为水生眷属的瓦努亚海盗，跟一支海盗团勾结，尝试从内部突破帕帕米岛防御这件事，他已经从泰罗那里了解到了。 有趣的是，那位叫做帕莱迪船长的海盗，在得知“心灵公爵”的学生就在岛上之后，居然背着瓦努亚派来的人手，主动向泰罗告密，并且双方合谋，袭杀那位瓦努亚海盗。 有预谋的突袭，一个照面就结束了，过程乏善可陈。而那位帕莱迪船长能够选择向泰罗告密，可见玄微子“心灵公爵”威名在外，很多事情不用亲自插手，便足以造成影响了。 此外，泰罗在击杀那名瓦努亚海盗后，直接将帕莱迪船长这支海盗团收编，让他们成为常青商会的外围势力。以泰罗如今的身份地位，这点权力还是有的。 常青商会的生意不会局限于新大陆，只是目前在野火列岛缺乏人手，泰罗干脆就将这些零散海盗收编，还有帕帕米岛上普通的民兵农夫，整合有限的资源开始经营自己的势力。 这些事玄微子并没有插手干预，纯粹是泰罗自作主张，可见来到野火列岛这一遭，他成长迅速。 而玄微子此刻正在为银鲮王子进行仪式，那两枚深紫色宝石晶球是他花费几个月制作的转化系灵能奇物，原料就是当初新卡美洛城那些富豪所送的宝石，与心灵异能有特殊共鸣，还带着一丝土元素位面的特有波动，估计是高纯度的元素结晶，只是没有大气宝钻那样珍贵。 心灵异能与宝石、水晶这类结晶物有着特殊的亲和，玄微子猜测这是因为心灵异能要求对心识的挖掘和剖析，在物质层面具现化时，类似于宝石结晶的结构形态，其中尤以深晶这种高强度结晶矿物为甚。 不过由元素位面形成的元素结晶，也另有妙处。玄微子手上这两枚紫晶球，恰好与转化系灵能有显著亲和。玄微子为此还略费心思，在两枚宝石晶球内部，以星光体绘制灵符，构筑起两座超袖珍的法坛。 法坛规模不在于占地多少，尤其是以灵符筑坛，主要是看符法功底如何。以星光体凝虚绘制的灵符，内接心识、外连星界，通过星界贯通各个位面，勾招四大元素和种种能量。 更重要的是，这两座法坛如同阴阳两端，单一一枚宝石还不算什么，两枚宝石彼此互根互用，若是同时发动运转，能够产生相当强大且纯粹的转化系灵能效应。 玄微子隔空以灵能驱动两枚宝石，真正感受到心灵异能那种随心所欲操控现实的力量。甚至因为转化系灵能效应对能量转化控制太过深刻，以至于突破能系藩篱，隐约触及到干涉物质变化的自塑系灵能。 其实玄微子本尊早就可以无视心灵异能六大能系，而那是因为他上辈子有化身五五的丹道境界，拥有将自己人格心性彻底剖析呈现的修为。 如今玄微子化身则是借用灵能物品和灵符法坛做到这点，两者还是有差别的。 不过化身能够做到，那就说明其他灵能者也可以效仿，尤其是在宝石结晶内部绘制灵符、构筑法坛，是比注能入石更进一步的能力。 特别是以灵符组合成法坛后，灵能物品自身就会形成一个相对完善的能量运转结构，可以通过从天地自然或者星界，缓慢汲取精微能量，维持自身结构不散，让灵能物品的效力更加耐久，不至于十几年就渐渐耗散。 更重要的是，这正是从灵能物品向法器转变的关键一步！灵符法坛构筑完成，灵能者便可以凭借自身灵能不断祭炼，甚至在原有法坛之外，另行嫁接别的灵符，增加法器妙用。 这种方式，确实要比单凭元神心念发动真火来炼器要简单得多，门槛也更低，而且还有不断进步提升的空间。 化身远在海上，不过玄微子本尊却在互保同盟境内，他可以随时将这种技艺传授给不凋金花会那些心灵武士。 至于玄微子现在发动这两枚宝石法坛，则是以心灵异能操控闪电能量，不过这种操控达到了精细入微的程度，根本没有惊天霹雳的场景，周围卷动的旋涡不过是外溢的冗余灵能所导致。 就见旋涡底部的银鲮王子，他身上各处插满力场细针，几丝电弧在细针表面闪过，随即化作流光钻入银鲮王子体内。这是玄微子这是以精微的闪电能量，深入影响银鲮王子生机运转。 这是要比易经洗髓还要深刻的手段，不光要转化体质，还要挖掘血脉中的遗传信息，甚至要影响大脑深处庞大海量的潜意识，让其中与祖先祝福相关的部分浮现出来，与肉体生机运作相结合。 玄微子过去也曾经给泰罗易经洗髓，但那顶多是用针灸、药物和法术，给泰罗打下基础，并不能代替道法修炼。而像银鲮王子此刻的状况，换作是普通人断然不可能承受得了，其他梭螺鱼人以身试法也注定死路一条。 但银鲮王子情况特殊，他的灵魂与肉体深度结合，玄微子只要将魂魄中一些沉滞阻碍拨开、压制，银鲮王子体内的祖先祝福就会自行发挥作用。 也就是银鲮王子自己不通道法真意，加上获取力量的迫切心思，玄微子这种做法换作任意一个修道之人，都是断然不能容许的。调拨神魂、操弄体魄，足以将一个人活活扭曲成另一个模样，玄微子这种做法，跟那些高等法师解剖活人制作血肉魔像差不多了。 只不过玄微子察觉到银鲮王子即将到来的变化，他还没有慈悲到要打造出一位完全不受他制约的强大存在，银鲮王子就是他未来落在海洋中的一枚钉子，借他来干预海洋种族的局势，自然会在他的魂魄中留下难以移除的禁制。 海洋广大，玄微子也没办法操控所有状况，光是一个互保同盟就够他本尊忙碌了。超出自己能力的无限度扩张，最终只会带来失控的结果。 强大如深海乌贼，一下子统治着各支鱼人和众多海洋生物，照样挡不住寇涛鱼人与人类的暗中交易。 “哦？” 仪式将至尾声，东北方天际线飘来一阵浓浓冷雾，铺天盖地，势头极盛，转眼间一股杜绝传送的诡异力量封锁了周边大海天空。 “原本还想借机试探深海乌贼的实力，看来它还是不肯亲自现身啊。”玄微子一幅早有预料的样子，望着冷雾飘来方向：“不过是这帮怪物来了也好，就让银鲮王子试试手吧。” 远处绵厚冷雾之中，一阵木料摩挲的咔咔声响，仿佛是回荡在海天之间的鬼物哀吟，压过旋涡翻腾的波涛之声。一座由残破船只、废旧木料、穿孔帆布勉强拼合起来的残旧浮岛，带着几盏幽绿鬼火上下游动，从冷雾中缓缓现身，就见上面数以千计的深海眷属、腐化亡灵，手持各色兵刃，发出一阵阵难听刺耳的嚎叫声。 “看来所谓的幽灵舰队，无非是深海腐殖沉积，加上当年瓦努亚败军故气，吸引负能量汇聚，不断扭曲转化。”玄微子若有所思地说道：“至于这铺天盖地的森冷雾气，才算是‘幽灵’的本质吧？除了雾气内有封锁传送的能力，估计整支幽灵舰队也能直接虚化，遁入以太位面潜航，因此在海上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出没。” 其实玄微子来到海上给银鲮王子开坛施法，就是存了吸引深海乌贼现身的用意。如果深海乌贼对此毫无反应，要么是它并不能完全侦测大海各处的情况，要么是根本不在意银鲮王子的死活。 既然幽灵舰队出现在此，那就说明深海乌贼还是有反应的，只是它估计也怀有试探玄微子的想法，没有亲自现身。 “不过幽灵舰队主要是靠着人多势众吧？没有深海乌贼主持，就这带有‘疲乏波’效应的雾气，连我身上的法术抗力都打不穿哦。”玄微子一脸如常，抬手摄回两枚宝石晶球，下方海面旋涡已经消散，只剩下海底一团隐现蓝光。 似乎听见玄微子的话语，幽灵舰队方向那些腐化亡灵纷纷聚集起来，为首一名带着船长帽、下身已经是章鱼触手模样的深海眷属，高唱着诡谲离奇的咒语，一股无法辨识的魔法能量不断涌现，弥散的负能量迅速聚集。 “我说过了，不要在敌人面前变身。” 玄微子笑道，抬手就是近百枚能量飞弹自掌中飞出，赤焰蓝冰、白电绿酸，还混有淡紫色的力场能量飞弹，炫彩流光纷纷射向那名念咒不止的深海眷属。 当初“飞弹女王”弥菲赛缇丝往星纲法坛灌注的魔法飞弹，也是被玄微子好好研究过的。不过施展出来的魔法飞弹，就像是从树枝末端长出的叶片，并不能回溯整棵大树，也就是“飞弹女王”构建法术的具体细节。 经过改良的能量飞弹划过近千尺距离，噼里啪啦砸上那位带着船长帽的深海眷属，一时间雷火暴窜、朽木纷飞、尸块四溅。 可随即一声沉闷嘶吼，伴随猎猎劲风，吹散了能量飞弹造成的尘烟，就见一尊完全由尸骸与深海腐殖物堆垒而成的臃肿巨怪，足有五六层楼高，好似一座尸山般，颤颤巍巍地立在破烂船首之上。满身上下都是狰狞骷髅和朽烂木料，发出接连不断的恸哭嚎叫，顿时令方圆数百尺笼罩在一片“亵渎灵光”中，凝炼的负能量场将周围仅有的迷蒙阳光也吞噬了！ “这是……尸坟魔？”玄微子想起法师编撰的怪物图鉴中，好像有类似的怪物。尸坟魔是由无数尸骸和墓土组成的巨型不死生物，实力极其强悍，除了有大幅度增强不死生物的“亵渎灵光”，还能在杀死活物的同时夺取其灵魂。 就算将尸坟魔击败，原本组合起来的尸体散落一地，照样会被化为行尸走肉，继续作战。 死灵之灾时期，据说战场上最多曾一次出现了十几头尸坟魔，周围还有无数不死生物追随，如同尸潮冲击活人的城镇，所过之处尽成死寂，最后还是教会圣人“宣教之矛”东征西讨，才将这些怪物逐一剿灭。 “我，四海之主、瓦努亚议事会成员、无上尊主蒙恩最盛者，黑王座号爱德华船长！命令你臣服！” 那位下半身已经完全变成章鱼触手、头脸面容也不似常人的爱德华船长，挨了上白发能量飞弹，周身伤势却在肉眼可见的速度中恢复，他站在尸坟魔前高声下令，周围半鱼半人模样的深海眷属也都发出阵阵怪唱附和。 正当爱德华船长兴高采烈之际，幽灵舰队下方海水忽然鼓起，一阵汹涌海潮将本就是破烂船壳拼接起来的浮岛直接撞得四分五裂！ 磅——！！ 如同深海炸弹在水中爆开，水柱冲天怒举，无数水花飞溅如天降暴雨。 朦胧雨幕中，但见一个雄迈背影，肩背丰隆足可挑山，双臂厚实跑马无碍，银白泛紫的皮肤贲起纠结筋肉，虽然没有实质的鳞片覆盖，却隐约有流动的水波光泽，凛然不可犯。 来者身形昂藏伟岸，光是突出水面的上半身就足有两三层楼高，就见他缓缓抬起一条手臂，握住一柄巨如大船桅杆的三叉戟，搅动着翻腾的海潮，竟然令大团大团的海水活化起来，落在破碎浮岛上，化为一个个水元素，转眼数十、过百！ 爱德华船长站在尸坟魔头顶，那接近于软体动物的脸面也愣住了，周围深海眷属们哇哇乱叫，却无一人敢上前。 那个伟岸身影缓缓转过来，露出银鲮王子的脸庞，但如今威严气度取代了俊美容姿，奋起的肌肉坚如铁石，三叉戟横提斜举，无形波动居然将漫天森然冷雾逼开，就听他张口发出如滚滚雷震的声音： “今天，我要让大海重归安宁！” 第382章 眷属 吼声如雷，巨戟横挥，一片恢弘彩霞自三叉戟上绽放开来，动人华光间蕴藏极大的力量，好似洪涛拍岸，直撞巍若小山的尸坟魔。 咚—— 轰然一击，尸坟魔肩膀处炸出大片白蒙蒙的气浪向外吹卷，虽然没有遭到重创，可它身下破船浮岛难以支撑，破碎成无数浮木，小山般的尸坟魔竟然直接跌入水中！ 而周围深海眷属或是被冲击波吹飞，或是纷纷跳入海中自保。站在尸坟魔头顶的爱德华船长惊叫怒斥，口念怪异咒语，一拍身下尸坟魔，这巨型怪物划动几下，竟然获得“水面行走”的加持，满身腐烂尸骸发出不甘嚎哭和怨憎怪叫，如同爬上沙丘一般，挣扎着冲上水面，一条粗如桥梁的手臂狠狠捣出。 巨大化的银鲮王子不失灵巧，下半身尚在海水中，却轻而易举躲过这一拳，手中三叉戟沿着海面横扫掠过，带起一片惊涛骇浪，半径百尺海面顿时出现一股巨大旋涡，将幽灵舰队卷入其中，破败船体被绞成碎木残渣。深海眷属们不及躲避，在一片翻腾海水中挣扎哀嚎。即便尸坟魔有“水面行走”加持，也像站在流沙之上，臃肿身形立刻失衡。 就见银鲮王子乘浪弄潮，手中三叉戟引动一股深海波涛，数枚水弹拍向晃动不稳的尸坟魔，大团水体撞上这巨型不死怪物，直接爆开无数水珠，足可破甲穿石。纯粹的物理撞击，炸得尸坟魔身上碎渣纷飞、骸骨掉落，上方的爱德华船长也被轰得支离破碎，怪叫不断。 然而尸坟魔遭受这等攻击，凶性却丝毫未减，周围海水中满布了刚被杀死的深海眷属尸体、腐殖残渣，它便顺势在旋涡浪涌中将其吸收摄食，形体迅速恢复。 随即满身尸骸骷髅纷纷张嘴，一道被大幅度增强的“女妖之嚎”，伴随浑浊幽光迸射而出，击碎浪头、碾平海波，直袭银鲮王子而去。 极为恐怖的尖叫，光是外溢的音波振动足以让低等战士当场爆体而亡，强度极高的负能量，使得周遭空气染上一片不自然的阴翳灰蒙，让展现超凡入圣之貌的银鲮王子也为之一顿，可还是被他大幅度提高的强韧豁免给顶过去了！ “受死！” 银鲮王子怒吼回敬，双掌一拍，顷刻汪洋礼赞、万水俯首，周围海面激颤扭动，“元素集群”召唤出三个超大型水元素，使得旋涡海面大幅度凹陷。 而被召唤出的水元素获得类人形体，流动波涛固结成寒冰重铠，挥起寒光凛凛的巨拳，带着冰山撞击般的威力，从左右后三个方向，围攻尸坟魔。 尸坟魔的体型固然是比这些水元素要高大，可也顶不住多面夹击围攻，左支右挡，却被后方一记破城重拳轰得碎尸乱飞，一身凶猛战力无从施展，处处受制。银鲮王子再度挥戟杀来，戟锋带着极冻霜寒，所过之处冻成坚冰，从尸坟魔脱落下来的不死生物被封在冰块内中。 “啧啧，表现不俗啊，就是可惜对手差劲了些。” 半空中玄微子坐观海上战事，如今银鲮王子的情况，其实类似于他当初在星纲法坛发动“帝一威武法相”，以法坛之力加持己身，而银鲮王子则是调动海洋与水族领域的力量来强化自己，类似“高等显圣术”的效果，但要更加强力与深刻。因为银鲮王子的力量不完全来自外界，而是内外沟通结合的成果。 在这种状态下的银鲮王子，本身各项能力和素质大幅度提高，强韧与意志豁免也暴增到不可思议的程度，还能免疫毒素、强酸、寒冷与电击，更别说那层护身的水波光泽，给他提供精金魔像般的防护力，除非手持传奇武器或者神器，否则连蹭伤他都不容易做到。 此外，银鲮王子还可以随意施展海洋与水族领域的法术，海洋就是他的绝对主场，可以轻松引动水龙卷和大漩涡，除非是飞到高空，仗着远程法术对射，否则正面对拼绝对会落于下风。 尸坟魔如果在陆地上，绝对是一等一的大杀器，尤其是在正面战场上，遍地尸体也给它提供了不断恢复的支持。但这样的怪物在海面上，其实并无太大优势，加上面对超凡入圣的银鲮王子，完全只有挨打的份。 玄微子猜测，那个什么爱德华船长被转化为深海眷属后，是不是脑子也变得不好使了？虽然他那类似章鱼的软体动物身躯，能够在承受严重伤害后还可以迅速再生自愈，但这场战斗从头到尾表现得荒腔走板。 哪怕没有遇上银鲮王子，只是为了对付玄微子，也不该用尸坟魔这种强力的近战怪物，难不成玄微子还会傻乎乎跟这个巨型怪物拼拳头吗？ 不过玄微子转念一想，估计深海乌贼转化眷属的手段，跟心灵异能有些许关系，不光是扭曲了这帮瓦努亚海盗的肉体生命，还有非常强力的灵能惑控，使其完全臣服。 但是任何惑控法术都有一个弊端，那就是会破坏受术者的主观能动性。本来惑控法术就是为了影响受术者的心智、控制其行为，恰恰就是要以外力干扰和遮蔽受术者的主观心智。 可这样一来，缺乏主观能动性的人，往往行为能力会变得呆板迟钝，轻则缺乏创新能力，重则偏听偏信，没有独立思考和判断能力，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爱德华船长为首的这批深海眷属，在玄微子看来，就算仍有生机，但也跟行尸走肉没差别了。在修道之人眼中，缺乏主观能动性的人，恰恰就是元神蒙昧的表现，自弃大道、无可救药。 这样的人，不知道根据外部环境做出应变，没有能力就只懂得盲从随众，要是有点本事，就只会如同暴发户般显耀宣泄。 过去玄微子也只是觉得，单纯靠灵能惑控并不能巩固和发展教门。现在亲眼见证爱德华船长和一众深海眷属的情况，则让他更为笃定，依仗灵能惑控的力量，顶多只能培植出一群低效蠢笨的奴隶，更别妄谈修悟道法。 而在现在这个时代，一群低效奴隶根本成不了大事。幽灵舰队在爱德华船长手上，居然不去偷袭中低级人物居多的岛屿城镇，反倒费尽手段攒出一只尸坟魔，在不擅长的海上环境作战，简直是愚蠢透顶。 “自己的眷属就这样随意抛弃，深海乌贼这到底是什么用意？”玄微子在半空沉思，而下方的战斗也将近结束。 银鲮王子手中三叉戟泛起森森寒霜，热带海洋顿时如坠冰窟，方圆海域迅速冻结。半空中“冰风暴”连绵不绝，霜雾弥漫；扬手发出“冰封法球”，冻得尸坟魔如封冰棺。三个水元素内中充盈着流动冰棱，每一下抽打撞击，都像是一座小型冰山硬生生磕来，砸得尸坟魔支离破碎，残尸瓦解。 至于那位爱德华船长，早就被桅杆般粗的三叉戟一下拍成冰渣，可惜连什么豪言壮语都没留下，灵魂就这样被摄走。 这也是玄微子关心的一点，他手里捧着照影含光鉴，时刻留意着下方战场厮杀，大量深海眷属受到波及而死亡，它们的灵魂要么被尸坟魔所吞噬，要么像是寻常生灵死亡那样，灵魂“凭空消失”。 以玄微子如今眼力，大致能够看出这些半人半鱼的深海眷属，一旦身死，灵魂会被一股超凡之力摄走，如同不知名的远方有渔夫垂钓，鱼钩早就吊住这些深海眷属的灵魂，只待最后收杆。 很显然，那位垂钓灵魂的“渔夫”就是深海乌贼，而它向瓦努亚海盗赐予的力量，就类似鱼饵。鱼饵虽美，却是暗藏着收割灵魂的契约。 玄微子不由得联想起寇涛鱼人信奉的“海洋母神”和蛙人信奉的祖灵，祂们向自己种族后裔传递力量的方式，是通过缔结契约成为邪术师，而异界存在投射力量这个行为，想必是对邪术师的肉体与灵魂都产生影响，在一定程度上改造他们的魂魄，因此拥有特别的施法能力。 而深海乌贼向瓦努亚海盗们赐予力量，也就因此改变了他们的外貌，其中如爱德华船长，更是形如异怪，还能利用幽灵舰队创造出尸坟魔，这应当也是转化为深海眷属后所拥有的能力。 “一下子转化出几百近千名深海眷属，这也是不同寻常啊。”玄微子惊叹自语：“对了，深海乌贼没必要从头到尾提供魔法能量给眷属，只需要他们身心之中留下一棵种子，渐渐发芽生长。种子、种子……看来‘心智魔种’这道灵能还有很大的改良空间啊。” 海面上一阵咔咔迸裂声响打断了玄微子的思绪，他低头一看，银鲮王子手握着恢弘放光的三叉戟，将尸坟魔彻底打碎为无数冰冻残渣，数百尺海水被寒霜法术封冻而成巨大浮冰也在不断裂开。 战斗结束，银鲮王子身上燃起一片蓝色波涛般的魔法火焰，他的身形也像漏气皮球般迅速缩水，眨眼间恢复成原本模样，跪在一块硕大浮冰上喘息不止，周围三个超大型水元素也伴随咕噜噜波涛声，返回水元素位面。 “怎么样？这道‘祖先化身’，是否让你体验到祖先的伟力了？”玄微子盘着两枚宝石从天而降。 银鲮王子艰难地站起身来，顿时被一阵强烈痉挛抽得倒地蜷缩，浑身肌肉相互撕扯，让他极为痛苦，望向玄微子的眼神中带着求救意味，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玄微子叹气摇头，扬手洒出数十道力场细针，以心灵异能调和银鲮王子身体，同时说道：“我之前警告过你了，‘祖先化身’需要强行引动生命潜能，必然会对身体带来种种后患。你现在起码每隔七天才能施展一次，每次只能维持几分钟，否则就是内脏破裂、筋骨尽断、精神崩溃的下场。” 有玄微子出手，银鲮王子体内痉挛立刻减缓，他低声说道：“我……太弱小了，必须尽快获取力量，打败深海乌贼、挽救族人。” “姑且就当你能够凭借‘祖先化身’击败深海乌贼、挽救众多族人，那之后呢？”玄微子问道。 银鲮王子面露疑色，回答说：“之后……自然就是重建家园了。” “哦，那你有想过深海乌贼死后，海洋之中会怎样的利益格局？你打算如何处理与梭螺鱼人其他聚落部族的关系？又要如何抵抗沙华鱼人的趁乱劫掠？寇涛鱼人是否会趁机占据空置的洋流营养区与海底矿场？”玄微子一下子滔滔不绝： “还有，重建家园所需要的劳力、物资是否充足？你们族人现行的组织结构，能否最大程度动员起来建设家园？如果其他梭螺鱼人前来兼并，你是打算将他们挡在门外，还是尝试联手合作？更重要的，如果你死得早了，是否有可靠的继承人来延续部族的生存与发展？” 银鲮王子一下就被问住了，愣在那里发傻，嘴巴一开一合，只有“阿巴阿巴”的咕哝声，不知道的还以为挨了一发“弱智术”。 “所以说啊，如果深海乌贼单纯就是一只怪物，把它杀了就完事，那这世上还真是没难题了。我也想做那种只专心上山下海砍怪的冒险者，把所有遗留问题都抛在脑后，让别人费心思去处理，奈何现在已经没那种机会咯。”玄微子叹道。 银鲮王子沉默片刻，最后非常恭敬地向玄微子询问道：“请奥兰索尊主赐教。” “尊主这个名头太重了，我可受不了，我也没打算效仿深海乌贼到处招眷属。”玄微子笑道：“不过我可以给你提供一批魔法物品，让你去笼络梭螺鱼人各个部族，凡事早做准备。至于更加具体的策略安排，等你将海图送来之后，给我说说梭螺鱼人不同部族聚落的具体情况，我再协助你判断。” “我……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感激。”银鲮王子说道。 玄微子看着银鲮王子周身微颤的力场细针，按捺着内心喜悦，说道：“呵呵呵，口头的感激就不必了，未来还有更多合作的机会，只是希望你记得这一切是谁给你的。” 第383章 海战 “放！！” 高等法师咆哮着下令，伴随齐刷刷的弓弦回弹声响，数道猛烈锐利的光芒，划破海空，狂飙掠浪，狠狠命中一千多尺外突破水面而出的攻城蟹。如同古代巨人奋力掷出的标枪，贯穿了攻城蟹表面斑斓符文放射而出的力场甲壳。 巨大的冲击力使得攻城蟹向后仰起，这才看清有数支粗重弩枪钉入坚如秘银的甲壳，然后爆出大团大团的灼热烈焰与高温白烟，“焚云术”、“高等爆炎术”无情笼罩着攻城蟹内外上下，逼得那头攻城蟹赶忙缩回海里，让周围海水瞬间沸腾，蒸起大片滚滚热雾。 发出这种攻击的，是一艘长达一百五十尺的风帆战舰，它内部舱室两侧各安置了五台重型构装弩炮，这些经过专门特化改造的构装体，每一台都堪比农舍大小，拥有超越人类极限的强悍力量，负责拉动结构复杂的弩弦，使其最大有效射程超过三千尺。 这种构装弩炮射出的弩枪，通体以钢铁锻造而成，重量超过五十磅，就像一根超规格的长矛，表面雕刻着灵光跃动的奥术咒文，暗藏着恐怖的杀伤威力。而弩枪前端的枪头，按照具体战况，或是为了贯穿敌人防护的精金箭簇，或是用于引爆的粗制蓄能晶体。 可想而知，这样的武器装备，就是用来对付体型巨大的怪物或者构装体，是海上舰船对战的利器。毕竟绝大多数远距离法术也够不到一千尺，就算搭配增远超魔效应，可以达到两千多尺的距离，但那也是高等法师的水准了。 海上对战跟陆地不同，大部分士兵水手和低级武者，如果没有船只，落入海中就是任人宰割的下场。而魔法提供的远程火力输出，大大限制了船只相互接近发动跳帮战，是施法者对抗的主要舞台。 如此一来，哪一方拥有更强的远程火力，谁在海上作战就拥有更大的优势。相比起要靠高等法师提供增远超魔的法术攻击，由力量更为强大的构装体或魔像，特化为远程投射装备，是如今的主流趋势。 弩炮攻击来自一支从法森诺岛出发的船队，正徐徐向东北方行进，三十艘远洋帆船中，有一半船只满载着各类货物，其他武装船只作为护航，在半道上遭遇到鱼人的袭击。 鱼人的袭击可不是什么海盗团、武装私掠船能够相提并论的，数以千计的沙华鱼人乘着鲨鱼群，劈波斩浪从左侧逼近，寇涛鱼人驱动攻城蟹自右侧包夹，导致互保同盟的船队必须同时应对左右两侧的敌人。 好在武装到牙齿的战舰上，也保证了随船法师的数量，三位高等法师在各自战舰上发号施令，保持通讯联络，其余中低等法师与奥秘骑士不计代价地消耗着魔杖与卷轴。 一时间，两侧船舷“魔法飞弹”如暴雨倾泻，“连环闪电”交织出炽白电网；“冰风暴”将出水鱼人砸得头破血流，封冻大片海域，“黑触手”从船底长出，纠缠住试图凿破船体的鬼祟之辈；强力的“解除魔法”、“驱逐术”，将鱼人召唤而来的水元素或海洋生物驱逐赶走，更有阴毒的“疲乏波”、“力竭波”，专门对付实力强大的四臂沙华鱼人，杜绝他们冲上船只。 战斗开始了不到二十分钟，船队周围海面已经染得一片猩红，无数鱼人和海洋生物的残破尸体随波逐流，却挡不住狂性大发的沙华鱼人发动一波又一波的冲锋。 就像捕鱼收网时，鱼群疯狂挣扎蹦跳，使得周围海面血水浪花不断，两侧船舷的法师、奥秘骑士、水手们，一个个浑身淋湿，狼狈不堪。船只甲板上还躺着好几具沙华鱼人的尸体，是为数不多能够杀上甲板的凶悍个体。 “给我打！将他们的攻势打下去！”一位高等法师咬牙切齿，张开一份“阳炎爆”卷轴，急促咒语后射出一团灼热光球，在一群刚冲出海面的沙华鱼人间无声爆开，直接将他们烧得外焦里嫩、咸香冲天，而附近沙华鱼人也被强光晃得短暂失明。习惯深海幽暗环境的怪物，无法抵抗这样的强光，转眼就被从天而降的其他法术所笼罩。 然而沙华鱼人压过一波还有一波、杀退一群还有一群，高等法师佩戴着通讯项链，气得口吐脏话： “狗娘养的杂碎！这些沙华鱼人简直比下水道的老鼠还要多！他妈的是廉价鱼子酱吗？一窝产多少颗卵？” “别骂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魔法物品消耗太快了，后面还有一大段航程！” “现在这情况，船队没办法加速行进，我能怎么办？！支援还没赶到吗？” 高等法师们彼此交流，就算他们实力强大，又有传送法术保证来去自如，可是面对悍不畏死、多如蚁群的沙华鱼人，也有力不从心的感觉。 即便他们身在武备强悍的战舰上，但手上物资储备迟早要消耗完的。一次海上远洋航行往往是数月半年，要是一场战斗消耗太多魔法物品，往后再次面对鱼人进攻要怎么办？ 而且作为五芒星之塔的高等法师，他们要比普通人更了解各方面的局势，如今大批人手和物资被抽调至旧大陆的雅尔诺德王国，新大陆互保同盟境内又要搞什么魔法列车，多拉贡和纳哈萨酋长们正需要他们这支船队的粮食物资，以此来对抗兽人的大规模入侵。 “操！那是什么？！” 忽然远处一阵巨浪激扬，一头银白色的超大型鳗鱼突出海面，狰狞头颅上一对凶光毕露的血红眼珠，下面是长满锯齿的血盆大口，发出令人惊骇的吼声，传遍周围海面，几对强壮鱼鳍长在腹部，锋利如刀的背鳍反射出金属光泽。 就见这头怪异的银白巨鳗，挥动腹部小鳍，竟是在海面上借着波涛起伏高速滑掠，以强力冲锋的姿态，迅速逼近五芒星之塔的船队。 “龙鳗！这是龙脉生物！”当即有高等法师辨认出来：“传闻这种怪物是部分沙华鱼人的保护者，最喜欢袭击海上船只！” “龙脉生物？它们不是都跟多拉贡混了吗？！” “又不是所有龙脉生物都要臣服多拉贡！” 龙脉生物在旧大陆并不算少见，除了多拉贡这种龙脉术士，帝国东部边陲之外还有龙脉食人魔、龙脉兽人，数量繁多、喜欢挖坑的狗头蜥蜴人也自称是身怀龙脉，更别说双足飞龙这类典型的龙脉生物。而大海之中也有龙龟、龙鳗这种带有龙脉血统的强大怪物。 且不提这么多龙脉生物到底是怎样出现的，但无人否认，龙脉血统给这些生物提供了更为强大的生命力，龙脉血统蕴藏的魔力，如果开发得当，能够成为优秀的施法者。哪怕是肉搏战斗，龙脉生物也比他们的纯种同类要更优秀。 “拦住这头怪物！” 眼见银白色的龙鳗乘浪冲锋，数十尺长的身形就像打水漂般在海面上一蹦一跳，高等法师看见都觉得不寒而栗，赶紧命令一众船员施法攻击，让构装弩炮调整角度准备射击。 却不料这条龙鳗被沙华鱼人祭司额外加持了法术，使得它速度猛增，以极为灵巧的动作瞬间躲过几支弩枪射击，仗着不凡的法术抗力，硬顶着劈头盖脸砸下的法术，发出沉闷怒吼，从海面上一跃而起，竟是扑上一艘战舰的甲板。 龙鳗那强悍身躯扭动起来，银芒泛动的尾鳍就像阔刃巨斧横扫而过，一记堪比高等战士的大顺势斩，直接在甲板上刮出一片血浪，当场将十几位低等法师、奥秘骑士和普通水手活活劈死，只有中等法师靠着“弹力法球”免受裂体之灾。 几乎是一击扫清战舰甲板的龙脉怪物，不等其他人及时反击，油滑非常地蹦跳入海，留下凄惨万分的战舰甲板，以及半空中错愕的高等法师。 “操！这怪物难不成还是高等战士吗？怎么可能？！”高等法师破口大骂。 “估计龙脉血统也让它变得聪明了？” “再聪明也就是怪物而已，没有魔法装备，就靠着一身蛮力，哪怕是传奇战士也没用！”高等法师怒道：“它要是再冒头，直接一发‘力场监牢’困住，我看它还怎么动弹？！” 咚！ 一阵沉闷冲击从船队下方传来，被武装战舰围在中间的普通商船震颤不已。 “那只龙鳗选择去进攻商船了，这智力不是一般的怪物啊！” 高等法师传讯道：“怕什么！这些船只所用的木料都是常青商会特供，采用炼金药剂浸泡加固，还有多次法术加工，‘坚硬如钢’可不光是广告语！” “但那条龙鳗还在不断攻击！” “他妈的，让我来……” 高等法师话还没说完，就察觉到不远处传送法术的波动，玄微子的身影从荡漾的灵能银光中迈步走出，手里拎着一只与之形象外表极不相称的章鱼小布偶，随手往海里扔去。 章鱼小布偶落入海中，瞬间膨胀起来，变成一台超大型章鱼构装体，八爪齐动，瞬间加速冲刺，朝着船队下方那条龙鳗杀去。 龙鳗扭头望来，那一对暗藏智慧的凶戾双眼若有所思，扭动长长身躯，强劲力量沿着脊椎节节传递至锋利尾鳍，好似高等战士抡动巨斧回旋斩击，连带周围海水澎湃激涌，这一击连铁魔像都能劈成两截！ 章鱼构装体表面生成一股缓阻冲击的惰性力场，使得龙鳗尾击大大削弱，挨了这不疼不痒的一击后，八条触手立刻缠卷而上，牢牢抱住龙鳗修长的躯体，两者立刻在海中缠斗起来，时不时撞到上方船只。 龙鳗力量比起章鱼构装体还是略有不如，八条触手朝着不同方向扭拧，任凭龙鳗有何等不凡异种武技，这下也全然施展不开。 此时有沙华鱼人祭司骑着凶暴鲨赶来附近，试图冒险协助龙鳗，结果一道道“魔法飞弹”射入海水中，各条船上的法师、奥秘骑士都挥动魔杖，阻拦其他沙华鱼人的助战。 “多谢公爵大人的协助！”水面上空，高等法师飞来说道：“没想到需要麻烦您亲自来援，这些鱼人真是太难缠了。” 玄微子点点头，随手发出上百枚能量飞弹轰击远处沙华鱼人，如同炸鱼一般，轰得海面上浮尸无数，语气从容地说道：“是有些难缠，明明这支船队出发前，都已经做足了反预言、反侦测的工作，结果还是被他们发现。” 高等法师见这位“心灵公爵”口不念咒就能施展出弹幕般的飞弹法术，就算是“飞弹女王”实力最强的几个学生都未必能做到，心下惊叹之际，嘴上说道：“我们猜测，这些鱼人并不是靠预言法术找到这支船队的，而是仗着无数海洋生物为耳目，还有大量鱼人小队分散巡逻，这才发现船队的动向，然后聚集鱼人进攻……奥兰索阁下，听说鱼人又进攻野火列岛了？” “不错，他们这回还调动了瓦努亚公海舰队与其他海盗团配合。”玄微子说道：“不过我们预先侦测到这轮攻势的到来，所以基本将他们挡住了。” 其实这一波攻势的烈度，已经较之先前大有不如了。掌握攻城蟹的寇涛鱼人，跟互保同盟有暗中交易，他们进攻颇为消极，只是跟沿岸炮台远远对射。就连参加这次堵截船队的行动，也干脆是冒了个头，挨了几发弩炮就算完成任务。 短短几句交谈，就见一头大章鱼冒出海面，触手一甩，扔出一条被拧成麻花状的银白龙鳗，团团血肉被榨了出来，死得惨状万分。 这一下彻底将沙华鱼人的士气击溃，就算再嗜血、再狂暴，作为一个群体，并不可能无休止地发动攻势，就连龙鳗这样的强悍怪物都被击杀，再打下去也毫无意义。 沙华鱼人就像海洋游牧种族，见势头不妙就纷纷逃遁，留下大片尸块飘在海上。 “走吧，接下来的航程我给你们提供保护。”玄微子说道。 高等法师受宠若惊，不禁问道：“有公爵大人亲自护航，这当然是好事，只是不知道邓肯大师那边是否需要公爵大人的坐镇？” 玄微子摆摆手：“不用担心，是女王亲自传讯，要我协助保护这支船队。如今纳哈萨酋邦面临兽人的大举入侵，这支船队带去的物资，将会让他们缓解危机。” 第384章 奥术首都 “也就是说，最近要进攻纳哈萨酋邦的兽人大军，是受到奥秘之眼的煽动，主要就是为了跟五芒星之塔争夺纳哈萨废土的结晶矿脉？” 由威思顿爵士展开的“星空相位间”，白发少年模样的玄微子本尊坐在桌边，听着面前“飞弹女王”弥菲赛缇丝解释说： “没错，我们判断，奥秘之眼忽然有这样大的举动，是为了筹建更多浮空城。没有新大陆的支撑，他们必须从其他地方大量获取各类魔法原料。纳哈萨废土的结晶矿是魔法能量富集的产物，他们自然不会放过。” 玄微子沉默片刻后说道：“拿撒吕依这是打算打造多座浮空城后，形成压倒性的优势？浮空城所需要的的奥法能核，有这么轻易打造？上一个貌似就需要捕获不动冰地的伪神卡斯塔为核心。” 弥菲赛缇丝似笑非笑地望向威思顿爵士，对方开口说道：“估计是他们发现了还有其他类似卡斯塔的存在。” 玄微子皱眉道：“比如‘炎魔’席邓斯所束缚的火焰巨人吗？” 威思顿爵士回答说：“目前席邓斯阁下已经做好预防，奥秘之眼没那么容易下手。” 玄微子思量说道：“我大概明白奥法能核的原理了，既然不能直接从奥法星图高效获取魔法能量，就从那些生命强度极高、寿命漫长接近不朽的存在中，强行抽取。 这些不朽存在的生命形式已经不能与凡物相提并论，他们本身就是一个近乎不竭的动力源，只要能够成功捕获他们，制作成奥法能核，奥秘之眼不光是打造更多的浮空城，也可以借助奥法能核，低成本地制作魔法物品。” “就是这样。”威思顿爵士点点头。 玄微子质疑道：“奥秘之眼去哪里找这么多不朽存在来制作奥法能核？而且这些不朽存在哪个不是拥有超凡实力？” “未必哦。”弥菲赛缇丝微笑着问道：“不朽的生命，真的代表了超凡实力吗？” 玄微子若有所思，说道：“确实，而且所谓‘实力’，本来就是一个复杂多变的概念。卡斯塔当年一个分身，就能把大地亲王与圣鳞之子重创，可是面对奥秘之眼的充分准备，照样会被捕获。传奇法师就是以手段繁多著称，不朽的生命也并非毫无缺陷与软点。” 所谓不朽存在，其实是一个比较宽泛模糊的概念。从法师的角度来看，一般是指那些不会自然死亡的古老生灵，他们甚至不需要进食、睡眠与呼吸。 像巫妖这样的不死生物，并非不朽存在，特定针对不死生物的魔法效应，无法对不朽存在产生效果。 甚至一些不朽生灵在过去被部分文明与种族视为神祇，还有过正式的宗教组织与施法者群体。只是这些不朽存在未必存在于主物质位面，他们是通过信徒和追随者，传达自己的意愿跟谋划。 不过无论是神圣之主教会，还是法师，基本都不认为这些不朽存在是真正的神祇，顶多是假借神祇的名义，发展自己的势力。 听完威思顿爵士的讲述，玄微子说道：“我明白了。像之前我们在黑沼泽行省击退的蛙人，就信奉着自己的祖灵；而大海中的寇涛鱼人，也有海洋母神的信仰……现在奥秘之眼是确切掌握这些不朽存在的具体方位了？” 弥菲赛缇丝笑眯眯地说道：“太远的不必说，眼下新旧大陆之间，就有一个不朽存在。” “深海乌贼？”玄微子立刻反应过来。 “我们基本可以肯定，目前奥秘之眼试图捕获深海乌贼，以此来制作奥法能核。”弥菲赛缇丝说道：“而在此之前，他们希望深海乌贼继续破坏我们的南部航线，使得五芒星之塔的人力物力更多被牵制在野火列岛。等双方斗个两败俱伤后，奥秘之眼就可以现身出手，不仅更加方便捕获深海乌贼，还能破坏我们的布局。” 玄微子问道：“所以你让我的分身去护送船队，是不希望短期内激化与深海乌贼的对抗？但那只怪物派鱼人进攻野火列岛，可不会跟你我商量。” “你觉得我的安排不妥当吗？”弥菲赛缇丝说这话时没有居高临下的语气，反倒带了几分撒娇味道。 玄微子视若无睹地说道：“敌人的敌人就一定是朋友吗？奥秘之眼图谋对深海乌贼下手，不代表深海乌贼会跟我们缓和冲突。我们现在对深海乌贼的了解太少，连它进攻野火列岛的原因都不清楚。” “它的目的，我大概能猜出一些。”弥菲赛缇丝望着周围星空叹道：“它或许是希望成为真正的神明。” 玄微子眼角一跳，表情严肃地说道：“不朽存在跟神明是两码事。或者说，‘真正的神明’又该如何定义？拥有超凡神力的永生者？信念与精神的寄托？敬仰与崇拜的对象？祈祷与献祭的回应者？还是奖励善良、惩罚罪恶的审判者？” 弥菲赛缇丝微微一笑：“你这话基本就把神明的基本性质说清楚了。” “难道女王觉得那只深海乌贼能够成神？”玄微子有些好奇。 这时候威思顿爵士说道：“目前深海乌贼盘踞的洛耶夫城，根据我们的调查，应该也是一处古代巨人遗迹，而且这处遗迹貌似还相当完善。” 玄微子早就料到这一点了，问道：“你们意思是说，深海乌贼可以利用洛耶夫城效仿古代巨人进行‘上升阶梯’，使得它更进一步，从不朽存在升格为神明？” “这还只是猜测，毕竟我们对古代巨人遗迹的了解也不多”威思顿爵士说这话的时候看了弥菲赛缇丝一眼。 玄微子反问道：“奥秘之眼的浮空城是麻烦，深海乌贼成神就不是麻烦了？” 弥菲赛缇丝笑道：“你觉得奥秘之眼知道这个消息后，他们会怎么做？” “成神之说，仅仅是假设而已，没有任何先例，古代巨人不也几乎消失殆尽了吗？”玄微子说道。 “确实没有先例，可但凡有一丝可能，这些眼高于顶的传奇法师就会趋之若鹜。”弥菲赛缇丝笑道：“就像奥兰索阁下对心灵武士的教导那样——最高明的惑控技艺，无需任何法术与灵能，简单的几句话，就能种下难以根除的想法和猜忌。再高的智力，也不能摆脱固有思维模式的束缚。” “我知道女王这是要诱使奥秘之眼主动出手针对深海乌贼，足够强烈的欲望，也确实可以让人盲目错判。”玄微子说道：“但女王有没有想过，万一奥秘之眼从洛耶夫城发掘出什么远古奥秘，五芒星之塔又该如何自处？” “一场足够强大的地震，能够将洛耶夫城彻底湮灭。”弥菲赛缇丝说道。 玄微子猜得出“飞弹女王”这是打算利用传奇法术彻底破坏洛耶夫城，而五芒星之塔也确实有超距离投送传奇法术的技艺。可是按照银鲮王子先前提供的情报，洛耶夫城的规模相当庞大，想要将这么一座海底城市彻底湮灭，需要怎样规模的传奇法术？这样的传奇法术又需要耗费多少资源？而且有这样的传奇法术，怎么不拿去对付奥秘之眼？一次超强地震，直接把虹彩城给震成废墟，奥秘之眼必定损失惨重。 “我知道奥兰索阁下在想什么。”弥菲赛缇丝眨动浓睫，眼波动人：“其实这也不算秘密，你应该清楚，古代巨人的遗迹之间，其实都保持着某种微妙的联系吧？” 玄微子一点就透，说道：“女王是打算利用常青城附近那处古代巨人遗迹，将传奇法术的效力投射到大海深处的洛耶夫城？” “不错。”弥菲赛缇丝嘴角含笑：“你大可以放心，我这个做法不会对常青城造成任何破坏。” 玄微子露出斟酌衡量的神态，可他现在更关心的，是“飞弹女王”究竟要如何利用古代巨人遗迹来投射传奇法术的威力？这种事情玄微子自知做不到，可见对巨人遗迹、上升阶梯这一系列魔法造物的了解，他远远不如“飞弹女王”。 “这么一场海底地震，会给海洋造成怎样的破坏？是否会造成海啸，波及野火列岛？”玄微子问道。 弥菲赛缇丝回答说：“你大可以放心，我跟拿撒吕依那种漠视生命的人不同，这场地震只针对洛耶夫城。我也会让内中鱼人和海洋生物尽快撤离……倒不如说，要是奥秘之眼能够霸占这座海底城市，反倒不会让鱼人继续留在里面。” “而这才是你的用意，用洛耶夫城为诱饵，将大批奥秘之眼精锐人手消灭干净。”玄微子问道。 “也该给奥秘之眼一些教训了。”弥菲赛缇丝的笑容颇具深意。 …… 拿撒吕依站在一处空旷露台，扶着刷上金漆的雕花栏杆，脚下是模仿精灵工艺的洁白地砖。他放眼远眺，下方起伏山坡与平地，有众多法师正在施展奥术，还有构装体与魔像配合，兴建起一座座培育植物的魔法温室、制作药剂的炼金工房、束缚召唤物的石柱环阵、打造魔像与各类器械的巨型车间，甚至还有十几座法师塔乘着耀目灵光，飞到这座浮空城缓缓落下。 作为奥秘之眼最高级别的魔法产物，从奥法能核辐射出的磅礴力量，不仅可以让一座山峰浮空而起，还使得此地的魔法能量高度富集，浮空城内的法师调动魔法能量要比外界简便得多，可以做到许多过去不敢想象的事情。 拿撒吕依花费数年功夫，又参考了精灵的迷锁技艺，将奥法能核辐射出的魔法能量编构成一个笼罩整座浮空岛的迷锁。尽管相比起精灵那遍布整个翡翠岛的超级迷锁，规模远远不如，但这座名为“奥术首都”的浮空城，更加彰显了拿撒吕依个人的超凡实力。 就算是过去被奉为神明的不朽存在，也要臣服在奥术的伟力之下，臣服在我拿撒吕依之下！ “哼，以为仗着山地矮人的相助，搞出一座假冒伪劣的浮空城，就能与我相提并论吗？”拿撒吕依的目光似乎穿透了空间的阻隔，洞察着新大陆那个安塞尔王国上空盘旋巡弋的浮空山峰，他自言自语道： “靠着矮人符文引导大地脉动，模拟出奥法矩阵的形式，勉强让一块大石头离地浮空，充其量也就是如此了。在‘奥术首都’，所有法师都能随心所欲地施展各类超魔效应，在这里打造的魔法物品，将更加强力与耐用。与迷锁同调的人可以让身上获得各类常驻增益，还有大量等待启用的强力法术。而且只要我愿意，整个浮空城内只有我能够施法，就算是其他传奇法师来到，也要乖乖落地！” 说完这些，拿撒吕依像是过足了瘾，回身走入自己那华丽非常的圆顶宫殿，内中只有半透明的魔法仆役来回打扫，空气中飘荡着淡淡的花果清香，没有其他闲杂人等打扰。 拿撒吕依径直来到宫殿深处，这里是浮空城的正中心，一处被掏空的山体内部。中空内壁布满了六边形的符文晶板，上下各一座方尖碑塔，表面咒文流动着七彩虹光，正对着半悬空一颗直径约八十尺的发光球体。 这颗散发着刺目蓝白光芒、向外喷薄着能量束的球体，就是以伪神卡斯塔的生命与灵魂打造而成的奥法能核。它时刻喷发足以贯穿高等法师防护法术的能量束，却被周围符文晶板所吸纳，然后流入无形的迷锁，覆盖到整座浮空城。 而在奥法能核附近的观测台上，站着一名身披红色法师袍的高挑女性，她回过身来向拿撒吕依微微致敬。这名女法师与拿撒吕依有几分神似，那是他本人的异性克隆体，毕竟拿撒吕依不放心任何外人守在这种地方。 拿撒吕依不用说话，只是抬手示意，女法师便转身离开。望着刺眼夺目的奥法能核，拿撒吕依沉思良久，强烈的欲望推动着他的思绪，借助面前的操控晶板，小心谨慎地施展“思想探针”、“通晓传奇”，这一系列强度极高的预言法术，能够从卡斯塔的灵魂中，探知出自己所需要的答案。 当法术编织完成，拿撒吕依发出了内心压抑良久的问题：“洛耶夫城是否存在成为神明的方法或知识？” 第385章 创世之秘 拿撒吕依面前的奥法能核发出一阵不自然的扭动，浮现出卡斯塔那模糊的面孔，只是跟此前混杂了巨魔、雪人血脉的三眼牛角形象不同，如同浆态的奥能，塑造出寒霜巨人那宛如冰川的淡蓝皮肤，条条银眉如冰棱突刺、根根白须似冻霜垂挂，双眸冷漠好比冬日阳光，口鼻吐息堪比群山雪崩。 尽管周围有大量制作精良的符文晶板与咒文碑塔，将奔流的能量牢牢束缚，可是亲眼目睹寒霜巨人显露真容，那种直达灵魂的恐怖威压，无视意志豁免与心灵屏障，足以让凡物的灵魂当场燃烧起来，肉体生命直接被自己的灵魂烧死。 而拿撒吕依是极少数能够安稳直面寒霜巨人的存在，他脸上既无惧意，也没有讨好之色，只是跟寒霜巨人的脸庞对视片刻。 “能够回答我的问题了吗？”拿撒吕依问道。 寒霜巨人的神态一如冰川不改，发出字正腔圆的通用语：“利用针对特定生物的排斥力场，以密集的阵列结构来形成牢笼，真是拙劣的技巧。” 拿撒吕依面色如常地回答说：“而这拙劣的技巧，足以让你摆脱世界扭曲的恶意。” 寒霜巨人不置可否，说道：“你将我束缚在此，就不用谈什么‘摆脱’了。” 拿撒吕依露出一丝笑容：“那我给你开扇窗？”言毕就在操控晶板上随意划动几下，奥法能核喷出的能量束产生一阵歪曲，周围空间中虹光此起彼伏。 寒霜巨人的脸庞瞬间破碎，重现出卡斯塔那三眼、牛角的畸形面目，无声的惨嚎与咆哮，形成越发强烈的能量束，依旧被周遭符文晶板吸纳一空。 “好了，我这个人不喜欢搞什么严刑拷打。”拿撒吕依挥挥手，奥法能核转眼平静下来，他看着浆态光球上浮现的寒霜巨人面目，流露出上位者的姿态：“只是希望你明白，现在整个世界，只有我能够给你提供这狭小的安宁。牢笼之外，是一个对你们古代巨人充满恶意的世界，相比起用雪人、巨魔血统强行给自己降格，混淆意识与知觉，这座牢笼可算得上是贵宾房间了。” 寒霜巨人沉默不语，脸上看不出丝毫愠怒，拿撒吕依说道：“我最近正好在研究雅尔诺德王国的历史与神话，这帮北方蛮子没什么正经历史，倒是神话故事编得有趣。他们自诩是寒霜巨人之王的后裔，雅尔诺德人中确实有极少数带有寒霜巨人的血统，尽管非常薄弱。 而这位寒霜巨人之王，号称是利用一根龙骨大棒击败了风雪与厄难之神，将其驱逐到大地最北方的雾之国度。除此之外，风雪与厄难之神也是北方部分兽人、食人魔信奉的神明，他们声称这位风雪与厄难之神将奴役人类，每天都要大量人类女性侍寝，而祂的武器也是一根龙骨大棒。” 寒霜巨人开口道：“你想说什么？” “我想了解，同时扮演正神与邪神，是一种怎样的体验？”拿撒吕依笑道：“或者说，你本身并不是神明，只是由于无数生灵的信仰，把你塑造为神明？他们的祈求与崇拜，让寒霜巨人之王驱逐了风雪与厄难之神，体现在现实就是雅尔诺德先民赶走了兽人与食人魔，建立了人类文明与聚落。而有序的理智战胜了混乱的狂暴，留下血统后裔的你，将自己放逐到不动冰地，选择陷入永久沉睡之中。” “我并不是神明。”寒霜巨人回应说。 “可是我听沙多万说过，你当初自称为‘寒霜之主’，起码‘风雪与厄难之神’这个信仰，确实在某种程度塑造了你对自己的认知。”拿撒吕依问道：“难道成为神明，会在一定程度抹灭自我意识、动摇自我认知吗？” 寒霜巨人反问道：“你通过融合婴儿灵魂，以此来延长寿命，只保留意识深处最顽固的追求和渴望。这样的做法，你还有多少自我意识可言？在我眼前是拿撒吕依一个人，还是一群人？” 拿撒吕依笑道：“并不是所有种族都跟你们巨人一样，与生俱来拥有强大无比的肉体与灵魂。而我要做的事，也恰恰是带领人类迈向魔法的巅峰、把握宇宙的真理，这些人能够陪同我一起，是他们的荣幸。” “我们当初也是这么想的。”寒霜巨人说道。 “那你为何选择退出？”拿撒吕依问道：“很显然，‘上升阶梯’以所有巨人为目标，除非以特殊手段扭曲自身，否则无论身处何方，都会被‘上升阶梯’波及。” 寒霜巨人沉默许久，最后才缓缓说道：“这是一场骗局，我们所有人都被骗了。” “谁？谁骗得了你们古代巨人？”拿撒吕依有些兴奋地追问起来。 “半巨人。”寒霜巨人说道：“其实按照巨人语，他们并不是‘半’巨人，更不是什么混血种。他们代表了创世泰坦的心智，而我们则代表了创世泰坦的肉体。” 拿撒吕依闻言不露声色，稍作停顿后问道：“是建立了艾斯卓王国的半巨人吗？听说他们擅长心灵异能，莫非他们是利用心灵异能欺骗了你们？” “也许是，也许不是。”寒霜巨人说道：“改变心智与思维，不一定需要法术或灵能。就算是巨人，也只相信愿意相信的东西。当心中怀有迫切的意愿，足以蒙蔽理智的判断。” “那半巨人究竟欺骗了你们什么？”拿撒吕依问道。 “我不建议你继续打听下去。”寒霜巨人说道。 拿撒吕依只觉得宏大理想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内心迫切的意愿时刻催促着他，求知欲望好似无数昆虫啃咬神经，让他急不可耐，却偏偏要装出一副不在意的表情： “我是一个很好说话的人，未来或许有一天，我能解决你的困境。但至少你要先告诉我事情的前因后果，让我明白半巨人在‘上升阶梯’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我才好方便做事。” 寒霜巨人说道：“不是我不愿意说，而是我说了，你也听不见。” 拿撒吕依微微皱眉：“是原初魔法某种运用技巧？嵌合进整个世界的信息流，阻断了对某个关键秘密的任何侦测？” “你很聪明。”寒霜巨人的语气没有泛起一丝波澜：“但还是有一个方法——你跟我进行灵魂连接，可以无视这种阻断。” 拿撒吕依露出戒备的神色，这可不是法师与魔宠流于表层意识的情感连接，而是深入到存在本质的沟通。贸然与另一个强大的不朽存在进行灵魂连接，结果很可能是对方顺着这层联系，对自己的灵魂进行无法防备和抵抗的攻击。 这种情况下，自己各种昂贵的魔法装备、强大的豁免抗力、巧妙的应对策略，以及身为“虹彩城主”的权势地位，在纯粹的灵魂交锋中都起不了任何作用。 可以说，这就是较量彼此灵魂强度最简单直接的方式，就连大多数奥术和魔法技艺，都不能在这种时候派上用场。 “怎么？你害怕了？”寒霜巨人说道：“也对，这种事情太过冒险了，吸收无知婴儿的灵魂，可以最大程度保持自我意识。但是跟一个货真价实的古代巨人进行灵魂连接，谁知道他暗藏着什么手段？” “这种挑衅毫无意义。”拿撒吕依表情严肃。 “你的法术充其量让我跟你保持对话，根本没办法强行探知你想要知道的内容。”寒霜巨人说道：“除非你的层次超越了‘上升阶梯’，将意识扩张到整个世界，拥有无穷的洞察与感知能力，从浩瀚无边的信息流中提取到你想要的内容……不过那样的话，你还要来问我吗？拥有这种能力的人，跟神明也没多少差别了。” 拿撒吕依盯着寒霜巨人，周围空间除了奥法能核喷薄能量束的细微声响，气氛沉寂得让人战栗。但拿撒吕依忽然发出哈哈大笑，打破沉默说道：“卡斯塔，就算你恢复了理智，却还是无法摆脱那种自以为是的优越感，真的以为如今还是你们古代巨人随意操弄世界的时代吗？你以为人类就只能跟在古代巨人后面一步步研究奥术？原初魔法？我也会！” 话声一落，拿撒吕依浑身爆出大团苍白火焰，势头之强甚至压过了山体内中的奥法能核，刺目光耀显现出超凡神圣。 苍白火焰迅速凝炼，化为拿撒吕依的大致形貌，他的肉体则坐在地上，有一层“永恒静滞”的力场保护着。 “你的灵魂形态……有意思。”寒霜巨人说道：“这可不像是法师精研奥术所能掌握的能力。” 拿撒吕依的那苍白火焰凝聚的灵魂开口发出隆隆闷雷、轰轰钟震之声：“哼！也不妨告诉你，我的老师米柯西当年之所以被‘宣教之矛’追杀，就因为他是出身于神圣之主教会的圣职者，而且是‘抄经主教’最重视的学生！ 当年死灵之灾过后，抄经院组织人手调查事件起因。一名叫做米柯西的抄经院教士，和一名叫做赫赛肯的乡野巫师找到了‘最初亡者’的化石，也是传说中死灵之灾的发生源。他们两人不仅从此接触到最高深的死灵法术，还开创了如今的奥术体系。背离了信仰，却取得更加伟大的成就，走出一条前所未有的道路，这才是那位‘宣教之矛’不能容忍的原因！” “你们人类的历史，我不感兴趣。”寒霜巨人说道。 “用不着装模作样，我能明确感觉到你很在意！”拿撒吕依声如雷霆：“我要是没猜错，这位‘最初亡者’跟你们那位创世泰坦也有关系吧？或者说，正是因为‘最初亡者’的降临，创世泰坦才会死亡。只有创世泰坦死亡，这个世界才会得以稳定呈现。随后便是你们古代巨人出现在大地上。” 寒霜巨人不想回应，却发现自己已经完全受制于对方，一股深入到世界法则、运行规律的力量，从自己灵魂深处不断攫取着信息流。 这一刻，安置着奥法能核的空间，就是完全服从拿撒吕依意志的“神国”！ 这一刻，就连寒霜巨人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人类的手段已经突破了古代巨人的范畴。 他的强大，不可思议！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拿撒吕依贪婪地从寒霜巨人的灵魂中获取被重重伟力遮蔽的远古秘密：“这个世界从一开始就是沉睡的泰坦，或者不该说是泰坦，而是一个蕴涵着无穷变化与所有存在形式的基础。祂是一枚混沌未分的世界种子，引来了星界中那些强大的不朽者，他们试图竞争这个尚未萌芽成长的世界种子，将其塑造成独属于自己的世界。 但不朽者们谁也不能战胜谁，于是有一位不朽者提出建议，让各方一起合力滋养这个世界种子，使其长成为一个世界。让不朽者们向这个世界投入自己的化身、部属或子嗣，改造这个世界的同时，以这个世界为竞技场，彼此较量。最终获取胜利的一方，就可以独占整个世界。 但这个提议者遭到其他不朽者的合力围攻，他们将其彻底杀死，而这个最先败亡的不朽者，就是‘最初亡者’，祂的死亡率先给世界种子投入了一个概念、一种形式。‘最初亡者’给创世泰坦带来死亡，世界种子却开始萌芽生长！ 眼见世界种子开始不受控制地成长，不朽者们放下争端，开始纷纷投入自己的力量，化为无数生命。但却不料这个世界孕育了原初的生命——巨人。对巨人来说，本来蕴涵无穷可能、无限变化的状态，被收束成一个稳定世界，对他们而言充满了痛苦，所以古代巨人的夙愿就是回归创世泰坦。 而作为创世泰坦心智的具现化，半巨人提出了‘上升阶梯’计划，不光是为了用于对抗当时世界竞争者中最为强势的龙族，也是可以一步到位回归到创世泰坦，让世界变回未萌芽的混沌状态，杜绝外界的干涉。 但是你们古代巨人没想到，半巨人竟然背叛了你们，‘上升阶梯’的本质并不是回归创世泰坦，而是半巨人的成神仪式，他们甚至以所有不朽者与世间联系为锚点，牵动了各个位面空间，将他们的力量也牢牢嵌合进这个世界……等等，这里不太对劲！” “这就是你想要了解的远古秘密，还有什么问题？”寒霜巨人冷淡回应。 “半巨人没有成神！！”拿撒吕依咆哮道：“你当我是傻子吗？半巨人抛弃肉体游荡在星界深处，这个情况我跟赫赛肯一百多年前就知道了！” “哦？”寒霜巨人先是沉默片刻，随后难得发笑道：“呵呵呵……以整个世界为舞台，束缚众多不朽者为祭品，驱使各个种族为奴隶，欺瞒所有族人，只为了自己成神，就连那些半巨人也被骗了啊……” “谁？！你说的究竟是谁？！”拿撒吕依感觉成神之路近在眼前，迫不及待地引动灵魂火焰逼问道。 “艾斯卓王国的唯一君主，就叫艾斯卓。”寒霜巨人卡斯塔说道：“而他如今的名字，应该叫做奥兰索·艾斯卓。” 第386章 一人成道 “阿嚏！阿嚏！” 玄微子没来由地狠狠打了几个喷嚏，就连他自己也懵了一下，这动静吵醒睡在身边的芙伦，就见她带着如丝媚眼，爬到玄微子身上。 “怎么？你身体变小了，也会着凉吗？”芙伦迫不及待地将玄微子压住，吐息渐热，两人便在大床上猛烈交缠起来。 互保同盟境内的清查勘察完毕后，玄微子本尊回到了常青城，尽管还有一些琐碎事情要做，但他也交给了星辰教团与翠绿之环的人手，再往后就是正式的大兴土木，也用不着玄微子事事躬亲了。 倒不如说，如果凡事都要玄微子过问到最细节处，那他这些年培植的势力和人手岂不是一群废物？ 不过玄微子也并非彻底撒手不管了，只是选择渐渐藏身幕后，让星辰教团和翠绿之环去做具体事务，自己掌握裁决的权力，此外让不凋金花会的部分心灵武士负责监督。 无论是大兴土木、修建水利、拦河筑坝，还是引导大地脉动、制作魔法列车，这些事都不是心灵武士所擅长的。心灵异能可以用于战斗和冒险，但是在具体生产应用的方面，太过粗浅，甚至比原始的精魂法术还要差劲。 这一点玄微子实在是没有办法，心灵异能对天赋要求极高，而且所有灵能技艺的开发，基本是围绕灵能者个体身心。这就导致灵能既不如奥术千变万化、手段百出，又不像神迹那样具备优秀的治疗能力，也缺乏自然法术那种对于自然动植的广泛联系和影响力。 而且心灵武士所能掌握的灵能，本就比心灵术士短一大截，导致不凋金花会在常青城内外处于一个比较尴尬的位置。 谁都觉得，同为灵能者，不凋金花会相比起星辰教团，应该与“心灵公爵”奥兰索更为亲近，不凋金花会中的心灵武士也大多是抱持这种态度。 可是心灵武士除了投身战场，在其他方面都不如星辰教团有影响力，如今互保同盟境内各地，都欢迎教团祭司和常青商会的治疗者到访，而心灵武士除了同在战场上打拼，反倒没多少人了解。 玄微子当然清楚这一点，因此除了给不凋金花会传授了最新的星光灵符、灵符筑坛，也另外培养一批心灵武士为特务与间谍。 就如同星辰教团下设一个常青商会为外围组织，专门负责具体的生产和商业活动，不凋金花会也设立一个名为“天眼”的秘密情报组织。 “天眼”由玄微子全权掌控，核心人员都是他亲自考核培养，传下神念心印。培养这批人手的重点不是去别的国家搞破坏，如果说不凋金花会首要重视身心调摄修炼，“天眼”则是运用灵能进行预言和反预言工作，以及收集各类情报信息，还有对外部势力渗透进行反制，这些方面心灵异能倒是相当突出。 而且必要的时候，“天眼”也是用来监视互保同盟内部的特务人员。尤其是伴随互保同盟内部的整合，必定会形成各种利益群体，也是最容易遭受渗透和干涉，内部的腐化也往往从这个时候萌发。 “天眼”作为隐藏于阴影之下的特务组织，其实也是玄微子将互保同盟内部权力渐渐集中的标志，这件事不能公开去做，所以玄微子回到常青城来处理。 至于云海仙宫，或者德鲁伊们口中的风暴宫殿，在巡行完互保同盟后，便再度朝着大海方向飘然而去。其中还有数十位翠环贤者一同，他们尚未完全恢复肉体。 不过眼下野火列岛和南部航线急需风暴宫殿的支援，也是翠绿之环重新彰显存在的机会。在得到玄微子传授《五帝仙函》之后，这批高等德鲁伊都跃跃欲试，估计肚子里都憋着一股气了。 另外翠绿之环还留下一批恢复肉体的高等德鲁伊，一方面协助兴修水利、引导沟渠，另外也去往互保同盟境内各处尚未开垦的林地进行勘察和保护，大致确立文明与荒野的界线。 按照亚拉导师的说法，不能为了短期发展而将所有林地砍伐殆尽，农业发展与文明进步，需要给自然环境的循环复苏留下足够冗余。同时高等德鲁伊也会防止有什么凶暴野兽、魔法怪物冲到人类聚落，维持文明和自然间的平衡。 同样，翠绿之环也会在这些远离人烟的林地荒野结社，打造林地圣居或泉池环阵，吸纳一些护林员、猎人与农夫为新成员，传授知识。 翠绿之环并非远离文明社会，只是他们不像星辰教团那样积极参与工商业和贸易。不过那也是以前了，等风暴宫殿去到海上南部航线，一座德鲁伊版本的风暴浮空城，必定会产生大量商业贸易的合作，就看这些翠环贤者自己怎么把握了。 如此一来，玄微子在常青城倒是空闲不少，真正要过问的事情并不多，每天跟芙伦交欢双修，后面帕丽娜也来到常青城，三人时常大被同眠，也没有旁人来指摘。 一阵热烈缠斗过后，芙伦浑身香汗酣醉入睡，玄微子起身离床，披上一件松软长袍，刚要离开去看看帕丽娜的妖精庇护所建设得如何，灵台却蓦然一动，心念进入九转灵台妙境中。 “出事了，出大事了！” 化身一来就说道：“方才我在钻研心灵异能，星界忽然发生大动静，一股极为强烈的心灵风暴到处乱刮，貌似是星界之中爆发了战斗。” “我也察觉到了。”玄微子本尊仰头观星，尽管他如今在外人眼里更像是传奇德鲁伊，可是丹道根基不失，无需入定便可察知星界的流变。 星界之中，原本朦胧银辉缓缓翻动的静谧背景，染上一层昏暗，转眼漆黑广布，恐怖的冲击与颤动漫荡无边，这就是心灵风暴在感官上的表现。 然而一般的心灵风暴，就像普通人的思维想法，来得快去得也快，通常只会维持十几秒。可这一回心灵风暴汹涌不止，加上星界那无尽的空间，无法想象这到底是何等庞然的激斗，才能引动这个规模的心灵风暴。 “难道是有人在对付那群半巨人？”化身问道：“我记得赫赛肯也知晓半巨人的存在，难道是拿撒吕依要拿半巨人来制作奥法能核？这帮家伙在星界中抛弃肉体飘荡无数岁月，也算不朽存在吧？” 玄微子本尊却说道：“存在于星界事物，时间流是保持静滞的，要是一辈子躲在星界，而不回到有时间流逝的位面，照样可以长生不老，那群半巨人心灵术士未必真的不朽。” 化身笑道：“他们可算是出摄阴神的外道鬼仙了，以半巨人的灵能水平，只要不遭外劫杀伐，估计能存在相当漫长的岁月。” “不遭外劫杀伐？看看现在这情形，劫数不就来了？”玄微子望着星界中莽莽黑风，那是堪比苦海劫数的众生尘障，就算他炼就阳神，也不会无缘无故试图接触这心灵风暴。 “万一是主物质位面有哪位大能正在运转心神，在星界呈现出这个级别的心灵风暴呢？”化身问道。 玄微子说道：“如果不是深刻钻研心灵异能的灵能者，身心与星界达到深度契合，任凭智力再高、法术再强，也不可能引动这么大规模的心灵风暴。因此造成这种现象的，必定是某个强大的灵能者，或者说一群灵能者。” “应该就是那群半巨人了。”化身问道：“但这回事情这没头没尾的，总归不是你搞出来的吧？” “我这些天都是午后才下床，基本没做什么大事。”玄微子本尊说道：“我原本也想调整星纲法坛，但一时半会儿没有想好如何下手。” “你这日子过得不要太爽好吧？”化身笑骂道：“貌似帕丽娜还带了一群法赖家族的女人过来给你当侍女？这妖女为了争宠不择手段啊。” “帕丽娜估计是见我传奇德鲁伊的体质类似某种强大精类生物，所以希望借我来增强法赖家族的妖精血脉。”玄微子说道。 化身脸颊抽搐：“她这是把你当成配种公猪了？” 玄微子本尊倒是淡然：“我只需要把她们肚子搞大，这些子嗣我可不负责教养，是法赖家族的后继者。” “真是无情啊，完全是禽兽畜生了。”化身说道。 玄微子本尊说道：“行遍六道，方可超脱轮回、倒转五衰。” “不扯这些，继续说星界的事情。”化身见心灵风暴没有停顿的迹象，说道：“这么搞下去，恐怕在主物质位面施展心灵异能，也会产生影响吧？而且传送法术也是要以星界为基础，不怕发生引起什么严重后果？” “原来是这样。”玄微子顿时领悟道：“原本法师们认为，星界是并不是独立位面，而是不同位面之间的中转通路。但现在看来，情况可能要更加特别。星界也许是各个位面存在和运行的基础。” 化身也明白过来了：“戊土居中，调和四象？” “也不太对。”玄微子本尊沉吟道：“星界是心灵的领域，既包括凌乱琐碎的细微心念，也包括顽固深刻的习性与观念。如果将星界比喻成整个宇宙的心智总体，那么物质位面就是一个人的肉身。 心智与肉体自然是有联系的，但就像普通人，身心不能相合。明明身体不能承受，心里却忍不住享受吃喝；或者是心里想做某件事，但身体能力不允许。” 化身点点头：“最直接就是鬼压床了，心智清醒了，身体却动不了。所谓‘魂不守舍’，便是说这种情况了。” “我有一个猜测。”玄微子说道：“如果说这个世界的主物质位面，就是传说中的创世泰坦。而主物质位面的诞生，就像是婴儿降生，用识神感知外界，元神蒙昧，逐渐远离先天混沌未分的状态。而与创世泰坦关联最深的古代巨人，则是自然化生的灵瑞天人，对他们来说，远离先天混沌，其实是最痛苦的。” 化生呵呵笑道：“就像是修为境界倒退，法力神通丧失，换谁也不舒坦啊……你是从卡斯塔那里了解到这些的？” “没有，卡斯塔的分身所知不多，这个分身只剩下恶意与憎恨。”玄微子说道：“不过以此为契机，也可以略作推演。” 化身问道：“除非有办法找一位活着的古代巨人询问一番，或者等你渡过苦海劫、重证地仙位业，梳理一下风暴巨人头骨内蕴藏的信息流。对了，席邓斯不是束缚了半个火焰巨人吗？不如找他问问？” “我看那个火焰巨人的情况跟卡斯塔差不多，都是用了某种手段将自己扭曲劣化，以此规避了‘上升阶梯’的影响。”玄微子本尊说道。 “那半巨人呢？他们抛弃肉体、深居星界，按你之前的说法，他们可是古代巨人与巨龙战争的最终胜利者。”化身问道：“主物质位面代表了肉体，星界代表心智，半巨人躲到星界代表了什么？” 玄微子沉默了良久，说道：“百神混合成帝一。” 化身说道：“你这是黄庭身神之说……等等，如果主物质位面就是创世泰坦，那自然化生的古代巨人，确实凝炼菁华、深契法度，他们可以算是创世泰坦的身神。 可是道法中混合百神千真，是要呈现身体各项器官机能的联系与转化，从而渐渐凝炼结合，以神养炁、以炁炼神，最终也是让身心结合、形神俱妙。百神混合成帝一，那是神炁混融、朝元聚顶，比丹道的金丹大成还要玄妙不凡。 假设你的猜测比喻准确，古代巨人经过‘上升阶梯’，却卡在某个特殊状态不上不下，如陷静锢。半巨人却深居星界，那又是怎样的情况？” “古代巨人和元素亚种是创世泰坦的身中百神，半巨人却未必一样。”玄微子说道：“半巨人有心灵异能的天赋，他们说不定是创世泰坦的识神，是脱离先天混沌后，开眼照见世界后的第一念。” 化身笑道：“那按你这么说，识神深藏不显，身神静锢不动，创世泰坦岂不是变成了超级植物人？你所谓的百神混合成帝一，那位代表澄澈元神的‘帝一’又在哪里？难道是脱壳飞升了吗？” 玄微子抬头仰望，似乎要望穿那漫荡的心灵风暴，幽幽叹道：“元神若要显露，必须降伏识神，这个过程注定会引动万千心念争相浮现。‘帝一’若要上升，则必定统摄身心。这是掠取天地万物，仅奉一人成道啊。” 第387章 推演 化身听到玄微子本尊这番话，沉声问道：“你说的这个人，莫非就是奥兰索？当初那个奥兰索？” “也许是。”玄微子说道。 “什么叫也许是？连你也不能肯定吗？”化身问道。 玄微子瞧了自己的化身一眼：“我刚才说的那些，都是比喻。是我的灵台推演，并不一定是实际情况。” “普通人说这话，我就当做是一时的奇思妙想，但你不是普通人。”化身说道：“修为境界如你，已然可以洞窥天机，所谓慧眼能知未来、法眼悉闻因果，你的一言一行其实已经牵涉气数。更别说你如今在互保同盟内的地位和影响力，许多事情都直接间接地跟你有种种牵连。” “所以修道之人大多选择山居清隐、不问世事。”玄微子感叹道：“尘缘牵羁无穷无尽，并非修道人的福分。” “但现在看来，这份气数牵累，并不完全是你自己主动招惹的吧。”化身说道：“你能够穿越，还可以算是偶然。但好死不死穿越到奥兰索身上，就不是什么偶然了。难道仅仅就因为阳神境界跟心灵异能相契合吗？” “那群半巨人是故意引导我占据奥兰索之身。”玄微子说道。 “这就没错了！”化身一拍大腿：“让你占据奥兰索之身，并且几乎没有回报地传授灵能技艺，放手让你控制古代巨人遗迹。这一切行为都是半巨人在尝试遏制着什么，他们并不希望奥兰索的回归……如此看来，那个所谓的‘上升阶梯’计划，最终让一人成神，似乎也没有成功嘛。” 玄微子本尊点点头：“如果此前设想没有错，‘上升阶梯’计划的完满结果，应该是古代巨人和半巨人尽数消融，以使得奥兰索成神。他还在世间行走，那就说明这个计划在最后出了差错。” 化身嘿嘿一笑：“难道是其他半巨人集体背叛？半巨人蒙骗了古代巨人，奥兰索又蒙骗了半巨人？只不过其他半巨人及时反应过来，做出某种应对？别忘了，当初半巨人的艾斯卓王国可是笼罩在灵能屏障中，谁也不清楚里面实际情况。 呵呵，还有神圣之主教会，也恰恰是从艾斯卓王国出现的。教会所信奉的天国，能够接受信仰愿力、转化神迹下降，整个神道运转的系统机制，已经在艾斯卓王国中提前打造好，搞不好只是虚悬神圣之主的宝座，就等奥兰索坐上去！好心机、好算计！” “也不尽然。”相比起化身的激动，玄微子本尊此刻倒是显得从容不迫了：“按照这种推演，那些海洋母神、蛙人祖灵、至高妖精又是怎么一回事？无论是半巨人还是古代巨人，他们所设想的‘上升阶梯’，貌似都牵动了其他异位面。” 化身沉吟问道：“这些异界不朽存在，在主物质位面也有自己的血脉或子嗣，或者干脆像梭螺鱼人这样，直接化为一整支种族。而且似乎也见证了巨人跟巨龙的战争，他们有什么目的或用意呢？” 玄微子说道：“妖精庇护所将要修好了，那里也是通往‘暮光王廷’的传送门。” “也对，与其成天自己跟自己闭门推演，倒不如直接去问知道情况的人。”化身说道：“至高妖精要见你，我猜测不光是你触动了‘上升阶梯’引起他们的注意，搞不好跟奥兰索也有关系。” “奥兰索行走在世间，可见‘上升阶梯’终究不完满。”玄微子说道：“倒是艾丝梅朵，这个女人到底怀有怎样的想法，现在反而越发搞不清了。” “艾斯卓、艾丝梅朵，发音差不多嘛。”化身挑眉道。 玄微子轻笑道：“呵，有趣、有趣。” …… “呵，有趣、有趣。” 一座庄园豪宅的冥想室内，少年索迪芬盘坐在地，即便有隔绝外界干扰和窥探的“法师密室”、“回避侦测”，冥想室内壁还是悬挂着一幅幅画卷般的神异符图，阻绝一切探知的可能。 只见与玄微子有几分神似的索迪芬缓缓睁开眼睛，眉间朱红符文绽放出一丝光芒，他抬手轻揉着眉间，冷笑道：“卡斯塔的自我劣化与降格，不光是用来对抗‘上升阶梯’的波及，也是遏制思维与意识。有些话不仅不能说，连想都不能想。 因为星界会折射思维与意识，就算不是灵能者，一些不必要思维模式和心智模型，也会使得心灵向现实之外延伸。挖掘秘密这个行为本身，恰恰就是接触本该被严密封锁的禁忌。 奥秘之眼捕获了卡斯塔，将其制作成奥法能核，乖乖把他当成火炉柴薪就好，却偏要自作聪明去重现那位寒霜巨人的理智。无知不可怕，可怕的是傲慢。拿撒吕依不明白，对于心灵异能而言，有时候连思考也是一种错误。” 索迪芬摩挲着手指，指尖弹起几朵黑色火焰，足以将灵魂污染的恶毒黑焰，在索迪芬手上就像法师戏法“舞光术”那样被把玩着。 “哼，看来圣鳞之子也是古代巨人的实验品，是为了掌握让灵魂转生的手段。”索迪芬说道：“古代巨人肉体生命与灵魂都无比强大，高等法术与武技对他们而言随手可得，但他们感官知觉并不能适应整个世界，因此打算以灵魂转生的方式，降格为其他物种，适应这个世界的规则法度。 但想必绝大多数古代巨人并不愿意放弃巨人身体的优势，不赞同这个计划，灵魂转生的计划也因此中断。而圣鳞之子则是作为半成品，只能让灵魂单独转生，不能保留意识和记忆，也无法自主选择转生的物种。” 索迪芬轻轻一口气，吹灭了指尖上的黑焰，继续自言自语道：“圣鳞之子的灵魂也是经过巨人魔法改造而成，估计是取用了某些异位面强大邪魔的灵魂，尽管不能保留意识和记忆，却还维持着他们灵魂最深处的原初魔法……或者说，古代巨人是刻意不让圣鳞之子拥有保留记忆的灵魂转生能力？ 只是如今看来，古代巨人中止的计划，在半巨人那里仍然得到延续。心灵异能中的‘心灵交换’，类似移魂夺舍之法，应当就是从灵魂转生计划中改良而来。如此半巨人可以轻而易举地抛弃旧皮囊，事实上星界那群半巨人也确实这么做了。但问题是他们为何要这么做？” 索迪芬独自起卦推演一轮：“半巨人精擅心灵异能，按说以他们对心识的控制运用，加上心灵交换、灵魂转生的技艺，足以完全摆脱不能适应这个世界的感官知觉……不，半巨人真的跟古代巨人完全一致，无法适应这个世界吗？” 若有所得的索迪芬缓缓起身，沉吟道：“半巨人为什么要抛弃肉体，徘徊在星界深处？为什么神圣之主教会是从艾斯卓王国诞生？既然半巨人可以灵魂转生，那是否还有半巨人行走在世间？呵呵，有趣，真是有趣。” 索迪芬轻轻一挥手，周围悬挂的一幅幅符篆自动缠卷起来，飞入他的次元口袋中，随后他面部骨骼肌肉一阵扭动，变成一位留着褐色头发的少年。他解除了冥想室的封锁，打开门就见一名端庄女仆站在门外。 “少爷，伯爵老爷找您，请跟我来。”女仆说道。 “哦，‘父亲’有说什么事情吗？”索迪芬忍着笑意。两个月前他盯上这个富裕的伯爵，趁伯爵独子跟狐朋狗友外出游玩打猎的时候，出手将其暗杀。 同时索迪芬运用血魔法吞噬其生命和灵魂精粹，将自己的外貌变成伯爵独子，连“真知术”都无法看穿，就此完全代替了伯爵独子。 仗着吸收了伯爵独子的记忆，索迪芬很好地融入了这个家庭。如果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过去只懂得到处嬉戏玩耍、不务正业的伯爵少爷，开始变得认真勤奋，就连家中雇佣的私人魔法教师，也夸赞少爷进步飞快，也许明年就可以进入魔法学院就读了。 “貌似是月亮出问题了。”女仆说道。 “月亮？”索迪芬眉毛一挑，随即了然。 跟着女仆来到豪宅露台，本该昏暗的夜晚，此刻却是大片清冷银光照耀大地，抬头仰望，夜空中的一轮半月散发着超乎寻常的光辉，不用火把路灯也能在夜间户外看清事物了，空气中的魔法能量也隐约变得活跃起来。 “父亲，发生什么事了？”索迪芬跟那位身穿名贵服饰的中年伯爵说道。 中年伯爵苦笑说：“我也不知道……顾问小姐，这是什么情况？” 旁边另一人是身披深蓝长袍的女法师，看外表也不过二十多岁，戴着一副眼镜，显得有些书呆子气。她就是伯爵聘请的法师顾问，也是索迪芬的私人教师，负责奥术魔法的启蒙教育。这也是大多数达官贵人的习惯了，花大钱提前培养自家孩子，等进入魔法学院正式就读的时候，就有比旁人更加优秀的基础。 这位女法师手上施展着预言法术，几道细长咒文光环旋绕，听她说道：“这恐怕是某种大规模的异变，月亮作为重要天体，与奥法星图有特殊关联，至今也未被完全解析。” 中年伯爵又问道：“那是否跟今年提前入冬有关？最近几个月，黄昏晚霞甚至是诡异的蓝紫色。” 女法师回答说：“我不敢肯定两者直接相关，但伯爵大人还请多做准备，家中的魔法物品也要人定期检查。我会跟学院联络，跟他们打听一下最近有什么重大事件。” 中年伯爵微笑道：“放心，我们家乡下的那座城堡里，储备了足够上万人吃三五年的粮食。附近那两座矿山也对外声称已经挖空而封闭，各类武器铠甲和魔法物品也都在不断送往。只是城堡需要进行翻新修缮，不知道……” 女法师无奈道：“目前奥秘之眼各方面都要大量征调人手，暂时不能派遣法师协助。不过我可以联络其他中小协会的法师，但他们的奥术技艺恐怕没有奥秘之眼的精湛完善。” 中年伯爵说道：“那也请联系他们，价钱没有问题。” “没问题，我也会尽量找能力突出、作风优良的人选。”女法师说道。 中年伯爵这时候望向索迪芬：“孩子你明白了吧？如今帝国内的局势已经越发不安稳了，听说前几天东北边还有一群亡灵流窜作案，没事就不要离开庄园了。” 索迪芬则问道：“父亲，那为什么不去伦底纽姆城呢？我们家在那里也有房子，首都的防备应该更充足吧？” 中年伯爵看着无知的儿子，摇头感叹：“你不懂，现在首都更加不安稳，元老院已经对皇帝陛下的做法不满到了极点，双方暗中较量不断。越是这种时候，越要给我们家留下一条后路。” “会爆发战争吗？”索迪芬问道。 “孩子啊，现在难道真是什么和平岁月吗？”中年伯爵说道：“新大陆的分裂就不说了，报纸上天天骂他们，其实根本没打什么大仗。帝国东边的豺狼人、半人马大举入侵，一来就是五六万半人马的大军啊。几个边疆行省纷纷告急，很多因为军费不足而武备废弛的小城镇被攻破屠城，村庄牧场更是被抢光杀光烧光，帝国军团只能龟缩在城防坚固的堡垒中，根本不敢野战。 中部流民遍地、盗匪横生，还有各路崇拜邪魔的教会冒头，而且死灵法术也再度泛滥了。南边就更别说了，那些沿海商业城邦本来就离心离德，那些造反的叛军和盗匪，都是他们资助武器，帝国早就约束不住了。也就剩下西部的核心地区，就算是大体安稳，可我上次从伦底纽姆城回来路上，就见到一伙流民，他们腰里都带着简易武器，显然都不怀好意！” 索迪芬好奇问道：“那父亲您当初怎么办？” “也没什么，就是以试图行刺的名义，让人把他们吊到路边树上，每人抽了三十鞭而已。”中年伯爵摇头叹息：“如今这时代真是不如过去了，这群刁民越发不懂尊卑次序，连给贵族车驾让路时要摘帽低头行礼都不懂。唉，皇帝陛下不遵守传统，胡作非为，弄得帝国上下乌烟瘴气，一定是他身边那些宠臣使坏，总有一天，要让这些家伙付出代价！” 第388章 暮光永驻 寒冬悄然来到，刺骨的霜雪覆盖在古老树木的枝叶上，放眼四望，天地间仿佛只剩下黑白两色。静谧的山林中，动物蛰伏不出，只有树枝难以承受冰雪垂挂的分量，断折掉落，偶然发出脆响。 玄微子行走在寒冬山林中，踏雪无痕，银白眉发尤胜雪，飘然无声，衣袂翻扬寂如烟。 如果此时有旁人，恐怕根本看不见玄微子的身影。他的速度并不是有多么快，也没有什么隐形法术，而是内外接合、气机混融，形神恍若无迹，是高等游荡者也不能比拟的潜行与隐蔽技巧。 哪怕是再高明的“秘法视觉”、“真知术”，也看不出玄微子身上流露出丝毫魔法灵光或幻术效应。修道之人到达一定境界，形神的内外联系与转化迈入更高层次，身心魂魄产生了截然不同的转变，完全是另一种存在形式。 确实，玄微子此刻形神宛若散化天地，飘然若仙、不可捉摸，天寒地冻那种万物伏藏、生机内敛的意蕴，好似一张辽阔苍茫的浩瀚图景，呈现在前。 按照翠环德鲁伊的说法，这就是与大自然融为一体，是他们追求的最高成就。这与法师通过研习奥术，以期掌握强大力量或永生不死的目标不同；跟圣职者通过虔诚信仰，希望上升至天国、追随神圣之主的夙愿也不同。 德鲁伊的力量来源于大自然本身，他们追求灵魂与大自然的连接。通过观察与模拟大自然动植物的形态特性，掌握“荒野变形”的技巧；深入体会大自然一切事物，了解所有生灵乃至于地水风火都蕴藏着灵性，由此参透生与死的循环，最终成为大自然的一部分，为此维护大自然长久平衡运作。 但玄微子并不算纯粹的德鲁伊，这是道法修行所证成就，还参考了从银鲮王子身上摸索出的生命特性，那是一种超越与寻常“大自然”融合的状态，不局限于现实原生的自然环境，而要将形神延伸到更深远的层次。 何况道法自然中的“自然”，也绝不是德鲁伊力量来源的“大自然”。德鲁伊们最终追求是完全与自然融合，修道之人所求并非如此，而要跳出生死轮回，甚至“寿敝天地、无有终时”。领会大自然的生死循环，也不过是行至半途。 就见玄微子飘然来到一片被大规模幻术遮蔽起来的林地，周围的妖精光尘似乎察觉到玄微子的到来，主动避让开来，空气中好似掀开看不见的帘幕，内中是一片色彩缤纷、绮丽多姿的生机盎然之地，与外界森寒严冬截然不同。 放眼所见，这片生机之地是水泽湖畔的景象，不远处一片清澈池塘波光荡漾，水面上缭绕着七彩九光、迷蒙难测。岸边长满奇花异草，散发出沁人心脾的绝妙芬芳，使人精神振奋、活力大增，更有身后长着蝴蝶或蜻蜓翅膀的小妖精、花精，在草丛花卉中若隐若现。她们不过巴掌大小，飞翔起来身后带着点点光尘，害羞地躲在花草之后偷偷窥视着玄微子，好奇地窃窃私语，却不敢随意上前。 这里就是帕丽娜打造的妖精庇护所，跟咒法系奥术创造的“庇护所”不同，并非打造出一座建筑，而是更接近于防护系的“铜墙铁壁”，都是以一系列魔法效果保护一片区域。 不过妖精庇护所范围内，充斥着强烈的惑控与幻术系灵光，就算是武技法术不俗之辈迈入此地，也会心神恍惚，或是看见光怪陆离的幻影，或是被甜香毒雾麻痹了手脚，或是意识沉迷于某种极乐体验中。 大多数精类生物的栖息地，或多或少都有类似情况。过去也有很多传说，提到迷路旅人或猎人，不小心误入妖精的栖息地，体验了各种或奇妙或危险的经历。而且精类生物大多喜怒不定，就算没有伤人意图，往往也会给外人施加恶作剧，把人折腾一翻才送走。 而那些荒野中的精类栖息地，未必像妖精庇护所有这么强力的魔法效应，加上人类文明的大幅度扩张，对荒野的开垦与探索远超以往，很多精类栖息地也被法师们视为魔法能量富集地而被占据。 帕丽娜作为具有妖精血脉的传奇术士，自然是希望在常青城附近山林专门打造一处妖精庇护所，给精类生物提供一个进出主物质位面的稳定门户。 这时就见身穿低胸长袍的帕丽娜自花丛中走出，她此前没有流露出丝毫气息波动，就像这片妖精庇护所的一部分，这水平完全不亚于玄微子方才内外接合、气机混融的状态。此处再怎么说也算帕丽娜的主场，她有这样的本事倒是一点都不稀奇。 “怎么样？这里景色不差吧？”帕丽娜双臂抱胸，一对丰沃雪丘微微托起，她周身散发着温热的气息，舌尖湿润了丰唇，双眼不加掩饰地流露出渴望光芒，盯着比如今比她还要矮一个头的玄微子。 玄微子则说道：“为了打造这处妖精庇护所，星辰教团可是主动让出一处魔法涌泉。” 情欲高涨的气氛被破坏，帕丽娜挥挥手说：“行啦行啦，我已经派人去跟珊多丽谈，法赖家族可以给常青商会提供伦底纽姆城的销售渠道。尤其是你们那些增强活力、延长耐力、促进感情的精油药水，估计都会供不应求呢。” 玄微子笑道：“你们法赖家族本来就是伦底纽姆城许多高档会所和酒店的幕后老板，你们作为代理分销商，一样能赚得盆满钵满。” “这话要是让珊多丽听见了，估计又要生气了吧？”帕丽娜问道：“这几个月她在互保同盟内东奔西跑、忙来忙去的，你却在常青城没日没夜地享乐，她能接受吗？” “珊多丽不是享乐的个性，如今她要做的，不光是重塑互保同盟，也是奠定星辰教团地位。”玄微子说道。 帕丽娜微笑着轻轻摇头，随后引玄微子来到湖边，清澈的湖水仿佛是一枚华丽宝石，可以看见湖底苍翠、碧蓝、靛紫的颜色层次。 “那我现在就打开通往暮光王廷的传送门，到时候我陪你一同进去。”帕丽娜说道：“虽然我知道你实力强大，可暮光王廷的时空特性比较……自由，没有我带着你，说不定一进门就分散了。” 玄微子点头示意，帕丽娜迈动赤脚，走上湖泊水面，念起如同歌谣般的咒语，身姿如同舒缓的舞蹈，湖水随之旋动起来，大片霞光自湖水满溢而出，难以视物，一道连接不同位面的“异界之门”缓缓展开。 刺目豪光中，一道圆环光门立在水面上，帕丽娜向玄微子伸出手，两人紧紧握在一起，步入光门之中。 一阵异样的压迫感后，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殊异非常的暮光景致，分不清是清晨还是黄昏，天空也不是全然昏黄，而是一片璀璨闪耀的霓虹，好似横贯苍穹的天河，代替了日月星辰，照亮大地。 而周围大地则是壮阔秀丽的起伏丘陵，绿草如茵、群花如绣。近处幽紫藤萝上有小妖精采集花露，发出细腻诱人的歌声；远处巍耸高山有千尺飞瀑，好似一匹白练垂下。 “好一片世外洞天。”玄微子一来到暮光王廷，就感觉到外界环境中那活性极高的自然与魔法能量，无形中触动着身心各处。不过以玄微子道法修为，自可调摄身心不为所动。 要换做是普通人，甚至是高等武者或施法者，来到暮光王廷后，身体和心智都会受到影响。一开始也许会觉得周身活力充沛，而且没有饥渴寒热之苦，同时感知会变得尤其敏锐，这种情况就有些类似色欲劫了。 这种影响不是法术效果，而是暮光王廷中的“自然规律”，再高的法术抗力、意志与强韧豁免都不起作用，要么是像玄微子这样懂得调摄身心、内敛生机，要么是强行给自己施法改变身心魂魄的状态。 但估计大多数人不会收敛或抗拒，因为这种感觉确实很舒服、很自在，尤其是那种生机萌动带来的情欲勃发，加上绝美风光衬托，正适合男女幕天席地热烈交欢。 “到家了，果然舒服多了！”这时一旁传来帕丽娜的声音，就见她身上长袍居然变成了裹身薄纱，无法分辨是何种材质，妖精光尘在上面流转。婀娜多姿的艳熟身躯，居然散发出呻吟之声，强度非凡的魅惑灵光足以让男人旌旗高举，恨不得立刻将这个女人压在身下。 帕丽娜毫不掩饰地伸展身躯，她在这里竟然比主物质位面还要高出不少，玄微子的个头只到她两腿之间，必须要仰头看着她。 “咦？你怎么还是这么小？”帕丽娜看见玄微子也愣住了：“来到暮光王廷的生物，会按照自身生命与灵魂强度而发生变化。按说你都是传奇施法者了，怎么都应该跟我差不多大啊？” 玄微子抬手虚托，向周围望了几眼：说道：“我确实感觉到暮光王廷对我的影响，但我想变就变、想不变就能不变，这也是一种能耐。” 帕丽娜眨眼道：“你这样的能力，我只在至高妖精那里见到过。不然的话，他们可就要变成高山一样了。” 玄微子若有所思，至高妖精似乎也有调摄身心的能力，而且暮光王廷是他们的家乡，说不定还与整个位面都保持着联系，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变大变小。 “不行，你现在这么可爱，我要忍不住了~” 帕丽娜仗着自己现在比玄微子高大得多，像是个女巨人直接把玄微子摁倒在松软芬芳的原野上。暮光王廷的活跃环境勾出强烈欲望，让帕丽娜顿时湿润不已，要将玄微子“就地正法”。 可此时就听得远空中一声悠长狼嚎，两人抬头望去，一名魁伟武者骑着白狼，手擎炎光灼灼的重戟、腰挂月华耀耀的长弓，白狼踏空而行，速度惊人，没几个呼吸就从天边山头赶来。 “哼！帕丽娜，你也太懈怠了！一回到暮光王廷，不立刻传讯通报女王与几位领主，就知道交欢享乐吗？” 半空中骑狼武者高声呵斥，他上身袒露、下围裙甲。裸露的筋肉虬结板聚，雄壮非常；淡蓝色的刺青遍布皮肤，威赫显露；头戴暗金色覆面翼盔，不见表情神态，却有蓬勃战意逼出，十足是久经杀伐的沙场战将。 帕丽娜被人打扰好事，完全没有羞耻，起身骂道：“我要交欢还轮到你管吗？谁跟你一样，成天就知道打打杀杀、追来跑去，跟你胯下那头母狼一块滚狗窝去吧！” “够了！我是暮光女王任命的追猎长，专门负责剿灭入侵的妖灵和驱逐外来者。”骑狼武者重戟斜指躺在草地上的玄微子，沉声喝道：“这个外来者不属于暮光王廷，赶紧让他离开！” “你是狗脑子吗？”帕丽娜现在就像个护犊子的泼妇，一把将玄微子搂在怀里，厉声驳斥道：“他是女王邀请的贵客，是拯救暮光王廷的重要人物，哪里轮得到你来驱逐？！” “拯救暮光王廷？就他？”追猎长驾狼落地，冷笑不止：“哪怕是人类，他的体格也是个小孩子吧？来到暮光王廷还是这个体型，可见就是普通人类而已！帕丽娜，你在人类社会中也染上这种恶习了吗？专玩小男孩？” 玄微子听闻两人交谈，艰难地从两团雪丘中扭过头去，那位追猎长胯下白狼跟罗莎莲原身差不多大小，四足着地都有一人多高。而追猎长本人落地之后，更是身高近十二三尺，考虑到暮光王廷的规律，搞不好他算是迈入传奇等级的武者了！ “你不信是吧？那我现在就跟女王传讯！”帕丽娜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抬手施法。 玄微子看着这位追猎长，似乎明白了什么，拍了拍帕丽娜的手臂：“放我下去。” “你别急，等女王来消息了，我立刻带你去觐见！”帕丽娜说道。 “你才是别急。”玄微子叹道：“你来到暮光王廷之后，情绪就过于激动了。我猜那位暮光女王暂时不会有回应的，这位追猎长应该是专程来找我的。我说的没错吧？” 后面一句话是问追猎长的，虽然看不见他覆面翼盔下的表情，却听他略带笑意问道：“哦？看样子还有些小聪明，可那又管什么用？” 第389章 追猎长 玄微子干脆问道：“那不知道我需要怎么做才能去觐见暮光女王？” “暮光王廷不需要废柴的外来者，帕丽娜说你对暮光王廷有用，我是看不出来。”追猎长一顿炎光重戟，直接将地面上一块石头砸碎：“除非你能战胜我，否则就别怪我直接出手驱逐了！” 帕丽娜听到这话，虽然知道玄微子实力高强，但她更明白身在暮光王廷，像他们这种出身于此的强大精类生物，可以获得整个位面力量的庇护和支援。很多低级法术可以无限量地施放，力量、敏捷、体质都有质的飞跃。 “他是暮光王廷中其中一位至高妖精麾下的战将，种族是极少出现在主物质位面的野猎精。”帕丽娜赶紧对玄微子介绍起来：“这种精类生物实力强悍，是天生的巡林客，别看他光着膀子，那种纹身能给他提供相当于五等魔化秘银铠甲的防御力。他力量比铁魔像还大，而且敏捷高得吓人，有天生的‘行动自如’保护，难以用法术禁锢行动。尤其是他的箭术，一旦锁定目标，四五哩距离内都能命中，射出去的箭矢跟构装弩炮差不多！” 追猎长听到帕丽娜这番话，没有丝毫介意，反倒是豪爽笑道：“哈哈哈——听你这么介绍，我都有些骄傲了。那我多嘴提醒一句，我这头白狼能够分辨出一切外来者的气息，同时可以发出‘次元锚’，还是超自然能力，靠法术抗力挡不住！” “喂！这种事你一个人上就行了，又不是对付异变妖灵，用得着叫上你那头母狼吗？”帕丽娜气不打一处来。 追猎长笑道：“帕丽娜，你还真是偏心，就这么怕我一个照面就把你的小情人给打死吗？你放心好了，他没有对暮光王廷造成破坏，那我就负责将他驱逐赶走，我说不杀就能不杀。当然，要是他现在离开，我也没意见。只是被我施法驱逐的，能不能回到原来的位面，我可没把握，哈哈哈——” 追猎长身形高大，笑声如雷，换做是普通人早就被震得脑袋嗡嗡响了。玄微子拿眼打量这位追猎长，感应到他周身气机自如接合暮光王廷这片天地，形成一股菁华妙气凝炼周身上下，使得他生命强度更胜海中巨鲸。 同时他也有颇高的法术抗力，就算是高等法师，不掌握法术穿透的技艺，也未必能撼动追猎长的抗力。 不能说追猎长就一定有丹道脱胎换骨的境界，但这样强大的精类生物，生命层次确实非凡人可比，估计以餐霞饮露的方式吸收自然能量，对他来说再寻常不过，也是因此可以无限量地施展低级法术。 此外，追猎长的肉身筋骨，也是玄微子穿越至今见识过的活物中最强悍的。也许蛮力不如卡斯塔，但追猎长只是站在那里，玄微子就能感应到他全身协调能力高到不可思议。 要是换个说法，追猎长的武学境界已然达到“形神皆妙”的层次，完全把武功练进了精神之中，战斗中凭本能直觉就能展现出最巅峰的实力，没有丝毫拖泥带水。而玄微子教导出的高等心灵武士，没有一个能触及这个水平的，哪怕是狂战士沃夫也没达到这个境界。 除非是那个风暴巨人头骨的完全复活，倒是能跟这位追猎长较量一番。 想到暮光王廷居然有实力这么夸张的人物，玄微子不禁问道：“追猎长，以你这样的高强实力，为什么不在主物质位面建立一番事业呢？难道你也无法降临主物质位面？连召唤法术也不行吗？” 带着覆面翼盔的追猎长沉默一下，随后说道：“要是你等下能够站住，我可以回答你。现在立刻做出选择，是要跟我战斗，还是要离开？” 白发少年外貌的玄微子托着下巴想了想：“那我只好应战了。” 追猎长摆摆手，示意白狼坐骑到远处，他扭了扭脖颈，说道：“帕丽娜，接下来你就不要插手了，否则就是破坏了王廷约定。” 帕丽娜面露无奈，低声地对玄微子说了声“小心”，然后就远远飘到半空中。 “为了彰显公平，你可以先出手。”追猎长带着不屑笑意抬脚走开，跟玄微子相距三四十尺，这算是给足施法者出手余裕了，尽管对于追猎长本人就是一个迈步冲锋的距离。 “既然这样，我也要讲公平了。”玄微子嘿嘿一笑，却是迎着追猎长向前走去。 第一步，九真玄光大作，周身万窍蒸腾彩霞牵引霓虹。 第二步，身形骤然挺拔，方圆天地菁华妙气凝摄聚集。 第三步，帝一威武之相，北斗摇落磋磨阴阳抟炼为剑。 三步踏出，一位身高十余尺的玄甲巨人，披发仗剑，威神显赫，剑锋夺目生辉。 如今玄微子身在暮光王廷，不在星纲法坛范围内，却照样能够施展出“帝一威武相”，这既是他修为境界较之十年前精进不少，九真玄光自动接合暮光王廷那活性极高的种种能量，也是元神感应穿透位面阻隔，可以将星纲法坛的力量显现在暮光王廷。 也因为受到暮光王廷的影响，玄微子如今身上的玄黑铠甲更加修身，表面布满银质藤萝花纹镶边，威武之余增添了华贵不凡的味道。 “这样，就公平了。”玄微子手擎阔刃巨剑，正对着追猎长说道。 这下追猎长与帕丽娜都愣住了，变化身形的法术他们见得多了，能够让体格薄弱的法师变成肉搏猛男的“转变术”他们也了解，可是像玄微子的“帝一威武相”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尤其是追猎长，他这回亲自感受到完全不亚于自己的强大武者气息，内心战意昂扬提升，沉喝一声，也不再留手，炎光重戟挺刺而来，在空气中划出一抹橘红火光。 这一招平实无奇却势大力沉，就算是城墙也能一戟捣开，玄微子却不慌不忙，散发夺目银辉的阔刃巨剑一挑一拨，快似闪电，内蕴巨力。 两兵交锋，气浪四扫，周围青草偃伏，追猎长的炎光重戟居然被一剑逼开，剑锋直追咽喉。 就算体格皮肤坚如秘银，但追猎长也没有硬挨这柄巨剑攻击的想法，无需分辨，健硕身体自如做出反应，瞬闪而开，重戟随之下挫，试图攻击玄微子肩脖。 这柄炎光重戟不知是什么材料打造，表面炎光显然是附魔效果，但是重戟本身带有一丝紫色魔力流动，玄微子一眼就能辨识出其灵光强度，起码是传奇等级人物才能制作的魔法武器。 如此不凡神兵、配合传奇野猎精武者的身手，就算是精金魔像也讨不了好，可玄微子毫无退意，身形疾进，阔刃巨剑斜抬一格。 磅—— 又是一阵刺耳碰撞声，狂猛霸道的力量交锋，光是向外鼓荡的气流就能把人吹得脸面生疼、难以睁眼。 对方一击无功，玄微子顺势逼进，阔刃巨剑刮着重戟长杆劈去，追猎长虽然高大雄壮，但身法灵动得不可理喻，好似燕雀般巧妙躲过匹练银芒般的斩击。 玄微子动作也快，好似有“加速术”的影响，阔刃巨剑横向一扫。 孰料追猎长不见怎样奋力起跳，凭空一个旱地拔葱，身形在半空平展，躲过玄微子巨剑横扫，他本人在半空中抡动重戟朝着玄微子没有防护的头顶砸落。 玄微子收势不及，硬吃了重戟一砸，脖颈一缩，长发披散的脑袋没伤没裂，灼热的附魔也没生效，就连追猎长也愣了一下。随即被玄微子一剑拨开重戟，两人各自跃开，略成对峙。 半空中的帕丽娜惊讶不已，刚才一轮交锋，整个过程就五六秒，两人武器乒乒乓乓来回好几次，银芒炎光交错闪现，在视网膜中留下一串光痕，快得目不暇接，而且每一下都是力道雄浑至极的攻击。 这样的战斗放在主物质位面，高等战士恐怕连一下都扛不住，不是被阔刃巨剑劈成两截，就是被炎光重戟砸得骨肉焦烂。更重要的是，这两人周身防护，装备一般的高等法师都打不穿，要是反应不及，真就是一个照面就会被他们打死。 尽管高等施法者多少有些看不起各类武者，但种族和体型对武者实力有很大影响，像野猎精这种精类生物，就算不靠天生的法术能力应敌，那超越人类极限的力量和敏捷，已经足以碾压大多数高等武者，如果算上武技锻炼和装备加持…… 帕丽娜能想到的，玄微子也想到了，这位追猎长的实力放在主物质位面，那必定是各方都不惜重金巨利去争取的。而看样子他还没施展那一箭数哩之遥的超凡箭术，以及自身所掌握的法术。光是这等武技战力，哪怕是当初柴堆镇外的卡斯塔分身也赢不了！ 而追猎长这边，他见玄微子扭了扭脖子，讶异之余有些困惑。尽管对方身上散发的气息波动非常强烈，但他看得出这种重甲巨剑的状态，应该是法术加持过后的结果，但自己炎光重戟中暗藏的驱散之力，并不能消解玄微子身上的法术，感觉这个人类真就是彻彻底底变成另一种生物了。 还有重戟砸在玄微子头上，却伤不了他分毫，感觉所有攻击力是被全身一同承受，而不是只攻击了一个点。这算什么身体构造？ 双方对峙起来，下一瞬间正要再次交锋，却齐齐站住不动。观战的白狼仰头发出长长狼嚎，追猎长的目光似乎越过玄微子肩头，望向后方起伏山峦。 玄微子也感应到一股充满恶意、暴戾的气息，好似狂风吹袭山野，有些类似心灵风暴，但没有太多细碎杂念或呢喃呓语，反倒充斥着怒吼呼喊与痛苦嚎叫，还有夹杂其中的号角声、武器碰撞声、盔甲摩挲声。 对决显然因为这突然变故而中止了，玄微子回身便望见大片乌云飘过山峦，铺天盖地而来，内中还夹杂着诡异的红色妖风翻滚卷动，像是一面面旌旗摇动。 运足目力望去，那哪是什么乌云，分明是无数略带人形的飘荡魂怪，类似幽魂又不全然一致，负能量效应并不突出。至于那红色妖风，竟然是无数沾满鲜血的破碎利刃，如同龙卷风般的“剑刃护壁”，在天地间往返飞腾，狠狠绞碎途径一切事物，苍翠大树被拔地卷起后，转眼被碎刃旋风劈得粉碎，说一句“寸斩成灰”也不为过。 “那就是……暮光王廷中出没的变异妖灵？”玄微子问道。 “没错！”追猎长已经翻身骑上白狼，立刻变得无比严肃，好似沙场大将般：“这就是困扰暮光王廷无数岁月的麻烦，永远都不能彻底根除。帕丽娜说你是来解决这个问题的，你有办法处理吗？” 玄微子身形一闪变回了白发少年模样，说道：“我不能保证，听说这些妖灵是主物质位面中过激的杀戮与破坏所引起的？” 追猎长冷哼道：“这就要问你们人类了！我们在暮光王廷看你们人类，简直没有一天不打仗的！为了土地、财富、人口，没日没夜地厮杀搏命。可是打到最后，不还是那些有权有势的家伙享受？其他人类就这么傻乎乎地听命服从吗？一千多年下来唯一的长进，就是仗越打越大，人越死越多！” “人类就是要吃穿住用的，他们并没有并没有暮光王廷这么一处好地方，也没有你们精类生物特殊的生命形式。”玄微子说道。 “那现在怎么办？”帕丽娜手上已经拿出一根精致的权杖，严阵以待起来。 追猎长说道：“我的坐骑已经发出警告，让周围弱小的同族退避，我们就在这里迎击，女王和领主们稳固了整个王廷的位面结构，马上就会赶来！” 玄微子望着乌云妖风迎面逼近，略作沉吟后，衣领一阵动弹，一只三眼乌鸦冒头飞出。 这次来到暮光王廷，玄微子把恒益子带在身边，飞神金乌留守常青城。他抚摸一下恒益子的羽毛，说道：“初来乍到，反正也是此行目的之一，就先行试探一下吧。” 言毕甩手，恒益子化作一道惊雷霹雳飞出，空气中炸出一大片蜈蚣般的蓝白电弧。 雷声未定，半空中出现一位百尺之高的靛肤赤发、鸟喙黑翼的巨人，双翼如垂天之云，此时轻轻一扇，引动清圣风涛，云霞滚滚！ 第390章 驱风逐云 如果说身外化身是丹道修士以自身人格剖面凝炼而成，那么恒益子这种雷将则是行法之人以内外神炁和合而成，玄微子自身修为精进，恒益子也会随之提升。 这种提升不是简单的实力更强，而是内外和合的程度更深，不光能够更大程度调动天地之力，也会受到天地之力的加持拱护。 但如果是在主物质位面，会受到各种规则法度的限制，恒益子断然不能变化成这百尺巨人的形貌。而暮光王廷这个位面则大为不同，部分魔法效应可以更加随意地发挥，因此恒益子才能展现出如此惊人之貌。 百尺雷将鼓荡双翼，引动方圆数哩的磅礴气流，形成清澈通透的无色强风。在地面上感受，风势似乎不大，顶多算是“造风术”或“操控风向”，但耳边听见的风声却好似交相重叠的浪涛声，呼啸不绝。 就连那名追猎长也按着白狼坐骑落到地面，他抬眼望着那通透清澈的强劲狂风，光线也为之折射歪曲。恐怖的狂风像是一堵幕墙，或者说一整块透明无色的大块水晶，在半空中平移横压过去。 数哩之外的妖灵乌云充塞天地，发出惨嚎怪叫，如同几百上千个“女妖之嚎”同时发动，声势之大比起什么传奇法术都要恐怖。 而那上下翻腾的血色利刃旋风，好似察觉到清圣风涛逼近，不退反进，数十道利刃旋风扬起，化作一线利刃护壁，随风而来。 顿时狂风相击，半空中炸出万点火星，光霞明灭，好似在一条绵延数哩宽阔的战线阵列上，两支大军对垒厮杀。 一边是万千妖灵奋起血刃，一边是浩荡罡风横天峙岳。这边利刃生出不同附魔效应，火焰炽爆、霜寒冰冻，锐锋斩首、电暴雷鸣，好似千军万马动地而来，不死不休。那边无色风涛漫涌无休，风中生出一道道白虹锋锐，折散出万千七彩针毫，俄顷罡风激颤、天地变色，犹如裁虹为刃、剪灭妖纷。 如此阵仗说一句“惊天地、泣鬼神”也毫不为过，半空激斗发出轰鸣不绝的炸雷，犹如一串炮仗，炸个没完没了，地面上如果还有普通人，早就被震得五脏六腑碎烂、全身筋骨挫断，就连地面也渐渐崩裂。 “喂！不是这样打的！”追猎长见状，赶紧对地面上的玄微子说道：“赶紧驱逐那些变异妖灵，否则你越跟他们缠斗，他们会变得越强悍！” “哦？”玄微子在地上没有什么施法动作，但也察觉到追猎长所说情形。那聚成大片乌云的变异妖灵，确实带有现实战场的浮光掠影，充斥着暴戾、征战和杀伐，还有利刃加身时留下的痛苦、哀嚎、憎恶。 变异妖灵并非不死生物，以正能量法术驱散死灵不起作用，玄微子感觉它有点像是非常低级的妖精。 所谓低级，并非是指弱小，看这弥天乌云、利刃如浪的场面，绝对没有谁敢说变异妖灵弱小。但它作为一个整体，非常粗劣和混乱，根本没有其他妖精那样具备自主意识。就像所有残害生命的恶意胡乱汇聚在一块，在暮光王廷内部生成这么一个……肿瘤？ 玄微子一下子就想通了，这个变异妖灵除了是因为暮光王廷受到主物质位面的影响，也是因为暮光王廷本身位面特性。如果不是这个位面的能量活性这么强烈，估计也没法给变异妖灵生成提供条件。 心念瞬转，玄微子立地不动，天上恒益子双翼蕴生一轮耀耀青光，转眼化入浩荡神风之中，将天空染得一片苍翠碧青，立刻将半空中漫长战线逼退一段距离。 追猎长惊讶地发现，风中带有一股很特别的波动，能够使人安定心神、平复狂躁，好似可以无孔不入地吹进身体每个角落。那些变异妖灵受这风一吹，立刻迟缓怠惰下来，血红色的利刃旋风当即攻势大减。 确认此法有效，玄微子这才亲自动手，他双臂展开，回旋劲风渐渐发动起来，规模甚至不输“无尽复仇风暴”，数十哩气流尽被他所掌控，风云荡漾，蔚为奇观。 追猎长目睹这幅场面，小声跟帕丽娜询问起来：“你这个情人真的不是遗落在主物质位面的至高妖精吗？之前他没有施法我还察觉不到，现在这种气息，分明就是极为强大的精类生物！” 帕丽娜忍着笑意说道：“精类生物又不是暮光王廷的特产，主物质位面的环境也能诞生各种精类。更何况奥兰索是传奇施法者，施法能力在暮光王廷也会被放大增幅，这有什么奇怪的？” 追猎长却摇摇头，指着天上回旋风云：“你还不明白吗？整个暮光王廷也只有至高妖精可以这样施法！就算是主物质位面的传奇施法者，也不可能一下子就熟悉暮光王廷的环境。 你别忘了，过去也有人类的传奇法师窥探暮光王廷，率领高等法师试图从我们这里窃取力量，可是他们也不能轻易施展出这种规模的法术，一不小心还会导致魔力反冲，就连传送都是不稳定的。” 帕丽娜听追猎长这么说，心想这位野猎精的战力，在七位至高妖精之下也算数一数二的，他跟玄微子近战打得有来有回这不奇怪，但真到了具体要施法的情况，他那一身强悍武技和箭术，根本没法对付这么庞大的变异妖灵。 想到自己的男人是如此优秀，足以跟暮光王廷的至高妖精相提并论，帕丽娜心底里有一股说不出的爽利，也许下次应该让玄微子变成刚才那个巨人形态，用粗野的力量将自己狠狠撑开填满。 玄微子周身霞光四照，天上碧青风云翻搅成涡，绵延到远超视野之外，将乌云状的变异妖灵困在中央。看似狂风呼啸，实则风势渐渐凝滞，充斥暴戾与狂躁的变异妖灵好似大为困倦，战意大消。 而天上恒益子则顺着风势，在变异妖灵外围绕圈，身后留下一道烟雾般的轨迹线，烟雾逐渐回拢，将变异妖灵束缚住，天上风涡也不断向内挤压。 经过好一阵施法操作，变异妖灵一路收缩，被风涛牢牢锁住，最终落入玄微子手上，就像一颗靛蓝圆球，足有人头大小。 “唔……挺奇怪的。”玄微子摸了摸变回三眼乌鸦的恒益子，虽然他能够将遮天蔽日的变异妖灵封印起来，可是一下子还真不知道怎么驱散。 这跟用“解除魔法”、“驱逐术”对付召唤生物不同，因为变异妖灵并非来自异界，它更像是暮光王廷本身的病变肿瘤。 可这也不像是用治疗法术能够解决的，搞不好治疗法术的效果还会使得变异妖灵活性大增，反倒会让封印不稳。 玄微子的做法，其实是参考了教会神迹中的“安定心神”，以及德鲁伊法术中的“安抚动物”，都是平复攻击性情绪的法术，本身算不上太高明。 对于曾经作为心灵术士的玄微子来说，此法可以略作改良，尤其是在暮光王廷的环境中，以传奇德鲁伊与自然共鸣的施法能力，要封印这变异妖灵不算十分艰难。 但这个做法说到底，更像是遏制病变扩散，并不能彻底消除。如果将暮光王廷整体视作一个人，那驱散变异妖灵，就不能是简单地切割遗弃了，因为它们原本也是暮光王廷的一部分。 听帕丽娜和追猎长的说法，主物质位面爆发大规模战争，就会引起暮光王廷中变异妖灵的出现。历史上大规模战争想必是不少的，如果频繁对变异妖灵切割遗弃，也是在耗损暮光王廷自身，绝非长久之计。身体再健康的人，承受几十次开刀切肿瘤，也不可能好到哪里去。 按说最好抵御外邪内侵的办法，就是提升人体生机的协调运作能力。但人体是人体，天地是天地，再怎么有同质性，两者还是有差别的，更何况暮光王廷显然不适合普通人类的生存繁衍，差别自然更大。 刚才施法的时候，玄微子也察觉到了，如果不能与暮光王廷本身的位面特性所契合，活性过高的自然与魔法能量，其实对于施法者来说未必是好事。 而且施法等级越高，感受到的刺激就越明显。像德鲁伊这种对自然能量相当熟悉的施法者，如果肯花时间慢慢适应还好。施展奥术的法师与引导神迹的教会圣职者，一不小心就会引起魔法能量的对冲和反噬，施法过程还会伤及自身，有些类似身处狂野魔法区，但又不尽相同。 “对了，这东西……”玄微子转过身来，正要询问如何处置被他封印的变异妖灵，结果帕丽娜跟那位骑狼追猎长都退得远远的，两位避之唯恐不及的样子，不知道还以为玄微子手上端着定时炸弹呢。 “哦，也对，你们应该是不喜欢变异妖灵的，搞不好还会侵蚀暮光王廷的妖精。”玄微子点点头，说道：“但这东西我一时间还真没办法驱散消除，听说至高妖精可以做到，不如就先请至高妖精出手如何？” 追猎长正要说话，就见半空中一阵光芒闪现，一名高挑矫健的女武士传送来到，她身穿各色叶片攒聚而成轻盈铠甲，色调从翠绿到橘黄，好似一年四季在她身上流淌而过，神异难测的气息波动自她身上徐徐散发。 这位女武士梳了个高马尾，皮肤是健康的古铜色，双眼时刻散发着烛火般的光芒，看不清瞳仁。她手里提着一柄长矛，矛锋并非金属，而是某种锋利荆棘。 女武士身后，还有十几位妖精，他们有男有女，而且都骑着野猪、狼犬、麋鹿之类的动物，手上各持矛戟弓箭，一个个威风凛然，又带着几分野性味道。 “这位是暮光王廷七位至高妖精之一的烈风领主。” 帕丽娜赶紧飞到玄微子身边介绍，同时朝着女武士行礼，而那位追猎长更是跟在女武士身后，转述起方才战斗，也包括他出手试探玄微子的过程。 被叫做烈风领主的女武士没有人类贵族那种傲慢气质，追猎长作为烈风领主的部属，彼此之间也没有太明显的上下级区分。 “你就是暮光女王邀请的那个人类？”烈风领主低头瞧着就到自己两腿之间高度的玄微子，身形一缩变成人类的中等体型。 “叫我奥兰索就好。”玄微子点头道。 烈风领主上下打量玄微子，笑道：“你是德鲁伊？” “我可以是德鲁伊，在暮光王廷中，德鲁伊的形态更加适合。”玄微子回答说。 “德鲁伊的形态？”烈风领主问道：“这对于人类来说算是施法职业吧？根植于灵魂和生命的能力，哪里说变就变的？就算是兼职，也会有各种限制。要不你现在变给我看看？” 妖精的性情玄微子也算是领教过了，他笑着说道：“没问题，只是这个变异妖灵……” “哦，这个简单。”烈风领主口不念咒，抬手按住那颗靛蓝圆球，她身上的各色树叶一阵晃动，发出细微的索索声。 声音不大，但是整个暮光王廷好似也为之“运转”起来，天上霓虹垂下一束灿烂光束，穿透了玄微子施法形成的封印，直接照射进内中的变异妖灵。 如果说此前玄微子施法是“借天地之力”，那么烈风领主直接就是随心运用天地之力，规模不大，强度和精度却极高。连玄微子都不太能分清，到底烈风领主是这个位面的具现化，还是说暮光王廷这个位面，就是从这些至高妖精身上“生长”出来的。 大约过了两个小时，烈风领主才施法结束，玄微子手中靛蓝圆球直接凭空散化为菁华妙气，飘然不见，内中封印的变异妖灵也彻底消失了。 玄微子一直紧盯着整个施法过程，也细心感应着烈风领主如何运用位面之力，心中颇有领会，只是还要花功夫消化整理。 “多亏你事先将妖灵封印，我才能这么方便处理好，看来你确实有本事。”烈风领主松了松肩膀，说道：“好了，现在你赶紧变成其他施法职业给我看看。” 玄微子无奈叹气，运起九真玄光，转变身心魂魄的结构，身上一阵银辉闪烁，变回传奇心灵术士的状态。 可变化刚一结束，一众妖精全都如临大敌地跳开，烈风领主更是提起荆棘长矛，惊呼起来：“艾斯卓？怎么是你？！” 第391章 旧怨 玄微子听到烈风领主对自己的称呼，还有他们这副如临大敌的态度，灵台推演瞬间明白了许多事。 不过帕丽娜显然是不清楚的，她见对方各举武器严阵以待，有些忙乱地说道：“烈风领主，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奥兰索是暮光女王命我邀请前来的贵客！” “什么奥兰索？他分明就是半巨人之王！”烈风领主厉声斥责，她双目豪光迸射，身形未变，周围空气变得无比沉重凝稠，宛如实质的压迫罩住玄微子，杜绝位面移动和传送效力，同时不断虹吸玄微子的法术能力。 这不是直接禁止施法的反魔场，也不是驱散魔法效果的“裂解术”，如果是普通法师在此，法术位中闭锁的魔法能量会直接被隔空抽走，身上魔法物品会迅速流失效力，成为废品。 而这种法术虹吸也可以跟杜绝空间传送效力并存，绝不是寻常意义上的法术，甚至不是一般意义上的超自然能力。 玄微子想起九阶奥术中有一道“魔法掠夺”，以类似“高等解除魔法”的效果，解除受术者身上的法术效果，并使其在施法者自己身上生效。 而现在烈风领主发动的法术虹吸效果更强，就连还没施展出来的魔法能量都要试图剥夺。哪怕是纯粹的心灵术士与德鲁伊，照样会被这道法术虹吸给直接抽干施法能量！ 好在玄微子修成半仙之体，形神凝炼，任凭法术虹吸如汪洋旋涡，他自岿然不动，只是脸色冷淡地说道：“烈风领主，这是什么意思？我虽然还不能确定可以帮到暮光王廷，但不至于面对这种待遇吧？” 帕丽娜也面露不安，赶紧向发动位面之力的至高妖精说道：“烈风领主！当初邀请奥兰索前来，也是女王和各位领主同意的结果，您现在这样做，难道是要违背王廷约定吗？” “帕丽娜，我劝你赶紧躲开！”烈风领主毫不客气，天上霓虹伴随她的声音震颤不休，积聚为一束束威严光矛，好似蓄势待发的炽白惊雷，遥指地面玄微子。 方圆地形也在一圈涟漪扩散后迅速改变，拔峰陷谷，没有强烈震动、也没有烟尘飞散，转眼众人就身处环形谷地之中。烈风领主身后连同追猎长在内的一众骑手卫士，都纷纷飞跃到周围山顶，居高临下严阵以待。 由烈风领主发动的宏大位面之力，轻而易举地改变地形、操控天象，不需要任何繁琐仪式、昂贵施法材料，用不着魔法涌泉、奥法能核这类特殊地点与装置，甚至连一句咒语、一个手势都没有，比小孩子堆沙丘、捏黏土还要轻松随意！ 玄微子身在法术虹吸和禁绝传送的限制中，不慌不忙地感应着这片天地如何在烈风领主的操控下产生种种变化，他毫不掩饰地露出惊叹表情，暗自言道： “当真不可思议。这可不是什么‘创造半位面’，而是字面意义上的改天换地了。有趣，没想到在这个世界能看到类似灵台开辟造化之功。” “喂！发生什么事了？”灵台之中，传来化身的询问：“我能感觉到你似乎被某种力量束缚住了，暮光王廷中难道有危险？要不要我跟你直接移形换位？” 化身与本尊的联系，跟大多数人理解中的本体、分身截然不同，就算处于死魔法区域，玄微子也能保持与化身的感应沟通，甚至可以与化身交换位置。 对于玄微子来说，化身就是自己一个侧面。如同一枚二十面骰子，玄微子想掷出几点就几点。所谓阳神化身，就是一个人在世间扮演不同角色、拥有多种身份，每个身份对应着不同的认知内涵、不同的行为模式。 而本尊与化身之间，可以随意移形换位，交换彼此所处位置。在上辈子要化身五五才能施展的大法力，在这个世界却变得更加轻易。 尤其以玄微子如今修为，甚至能无视“次元锚”、“次元锁”之类的法术限制，元神穿透位面的阻隔，强行与化身进行移形换位，这也是他敢亲自前来暮光王廷的底气。 “暂时不必，估计这些至高妖精吃过奥兰索的亏，所以对我十分警惕。”玄微子说道。 化身不解问道：“可你修行至今，经历大小炼形、脱胎换骨，容貌早已变化，他们是怎么认出来的？而且还叫你‘艾斯卓’？那不是半巨人王国的名称吗？” “因人而立国，有什么稀奇的？俄格亲王不也以开国皇帝之名建立了安塞尔王国？”玄微子本尊说道：“至高妖精显然不是通过外表辨别，而是这具身体与心灵异能的某种效应，让他们察觉到一丝异常了。” 化身说道：“奥兰索、艾斯卓、半巨人之王，看来你的推演很接近实际情况了。暮光王廷的困境，想必就是这位艾斯卓亲自操盘，估计他也欺骗了这些至高妖精？” “至高妖精在暮光王廷中，堪比神明，运用位面之力、改天换地，有如灵台开辟造化之功。”玄微子本尊说道。 化身啧啧称奇：“莫非他们是异界仙家？” “洞天仙真是算得上了，但未必有超离生死的天仙成就。”玄微子说道。 “听你的说法，这些至高妖精在暮光王廷中基本可以说是无敌的，你打得过吗？”化身问道。 “打不过，我虽然不怕她的法术虹吸，但也没法借用天地之力，只能剩下心灵异能了，可人家随便一跺脚就能修改地形，我拿什么去拼？”玄微子说道。 “你也有打不过别人的时候啊？”化身嘿嘿发笑。 “打不过就跑咯，何必逞强？”玄微子如常应道：“我在来暮光王廷前就预料到了，至高妖精不能降临主物质位面，极有可能因为暮光王廷就是至高妖精的形神所化，这个位面空间不光是他们‘创造’的，也是他们内在意涵的具现。” “我明白了，从‘规格’来说，至高妖精太过庞大，挤不进主物质位面。”化身说道：“那位半巨人之王艾斯卓，不知用怎样的花言巧语骗到了至高妖精，让暮光王廷与主物质位面形成某种联系。但‘上升阶梯’的发动使得暮光王廷要承受主物质位面各种战场杀戮的折射，形成变异妖灵，如同整个位面发生病变。” “搞不好，其他异位面的不朽存在，也是有类似经历。”玄微子说道：“可见‘上升阶梯’所要达成的目标，是需要各个位面一同参与，新大陆上那些巨人遗迹，就是一个个火炉，而古代巨人和半巨人，就是点火的柴薪。” “这算什么？点窜天猴吗？”化身提醒道：“可这样一来，艾斯卓注定会变成各个位面和不朽存在的公敌了，你这位‘奥兰索’恐怕会受到无端波及。” “现在就受到波及了。” 玄微子站在那里，心念电闪，而烈风领主举起荆棘长矛沉声喝问：“你在跟谁交流？！” “哦？不愧是至高妖精。”玄微子露出淡淡笑容，他与化身在灵台沟通，按说外人不可能察觉。也许此刻身处暮光王廷，玄微子本尊与化身可以遥隔不同位面保持联系，又跟星界有一丝微妙牵连，估计就是因为这样被烈风领主察觉到了。 “你是想施法召唤什么人前来救援吗？我劝你别妄想了！”烈风领主说道。 话虽这么说，可烈风领主有些不安，她察觉到自己的法术虹吸能力，根本吸不走玄微子的施法能量。对方身形并不强壮，但生命活力十分强旺，而且高度凝炼。暮光王廷中除了七位至高妖精，其他强大精类也没几个能与之相提并论。 然而更可怕的是对方的灵魂，简直就像是一座冰山，露在海面上已经很大一块了，海面下却还有无法估量揣测的庞然大物。 太像了，真的太像了，不光是那种难以揣测的心思，还有以位面之力都无法制约的诡异特性。如果说暮光王廷的位面之力是一张大网，那眼前这个人可以钻过网眼，烈风领主没有把握能将他就地消灭。 “烈风领主，我已经联系了暮光女王，无论如何，这件事请交给女王和诸位领主一同裁定。”帕丽娜还在那里劝告。 烈风领主咬牙道：“当初也是这样的！我们就是错误相信了艾斯卓，才导致暮光王廷如今状况。难道同一个错误还要再犯一次？！” 帕丽娜脸色犯难地望向玄微子，这种情况她也没料到，至高妖精忽然转变态度，甚至还怀有敌意，这是帕丽娜不愿意看到的，于是赶紧问道： “烈风领主，不知道需要奥兰索怎么做，才能让您消除敌意？” 玄微子皱眉不语，他可并不愿意无端示好、以表赤心，而且艾斯卓对暮光王廷的影响可谓相当深远，哪里是做几件事情就能补偿的？ 果然，烈风领主直接破口而出：“只有他的死亡，才能够弥补我们众多同胞的消失！除此以外，没有任何条件可谈！” 帕丽娜脸色彻底沉下来了，强大如传奇术士，在暮光王廷的至高妖精面前，也不过是孩童般弱小。更何况帕丽娜就是在暮光王廷成长受教，这里才是她真正的家乡，没有谁能够背离自己的出身。 “看来是没办法谈下去了。”玄微子摇摇头：“我只能说，我对暮光王廷没有恶意，也确实怀着学习和了解的心态而来。也许我身上某些特质，让你们想起不好的回忆，但我没必要为此道歉或弥补。” 烈风领主没有回应，天上一束束光矛正对着玄微子，随时可以电射而下，随便一束光矛都足以劈山裂地，而且无法躲闪回避，只能靠着自身防护能力硬抗了。 玄微子抬头看了一眼，说道：“烈风领主如果不愿看到我，不如放我离开？这样对峙下去可没有好处。” 此时天边忽然飘来几缕光尘，那是十几位背长蝶翅的小妖精，随之而来还有一阵悠扬美妙的乐章旋律。在主物质位面不过常人巴掌大小的小妖精，在暮光王廷却是跟普通人类的体型差不多。 “烈风领主、烈风领主~”为首一名娇俏可爱的小妖精，身上穿着薄纱衣衫，声音脆甜地说道：“女王让我们将这位奥兰索阁下带去月季花园，您能不能放他离开呀？” 烈风领主却不敢丝毫放松，荆棘长矛指着玄微子：“女王应该很清楚，这个人类跟当初的半巨人之王艾斯卓有秘密关联，明知这样还要把他当客人招待吗？” “烈风领主放心好了，月季花园是一个安全的环境，在那里发生任何意外，都不会波及到暮光王廷。”小妖精转过头来飞到玄微子近前，好似亲切可爱的邻家小妹，笑眯眯地说道：“也请奥兰索阁下放心，月季花园并不是牢狱，只是为了方便双方能够心平气和的交流。” 帕丽娜看见这些小妖精立刻来了精神，对玄微子说道：“这些小妖精是暮光女王的近侍，我小时候也是他们照顾长大的，你绝对可以放心信任他们。” 玄微子点点头：“既然这么说，我也不好拒绝。不过现在我好像不太方便。” 这话显然是说烈风领主施加的限制，对方怒意不减地说道：“我要一同去往月季花园！” 小妖精点头道：“放心好了，女王说过，诸位领主都要齐聚月季花园议事。” “你们在前面带路，这个人由我亲自押送！”烈风领主说道：“你们根本不明白这个人的危险性！他要是中途脱逃了，谁也承担不了后果！” 小妖精轻轻拍手说：“既然烈风领主这么说，我们自然会遵从您的意愿。” “走吧！”烈风领主冷哼瞥了玄微子一眼，挥手撤去半空中蓄势待发的光矛，解除了法术虹吸，但还是给玄微子套着限制传送的无形禁锢。 玄微子也不在意，他心下暗笑，这位烈风领主虽然实力强大，可却是被小妖精三言两语引导了想法，自己给人家当了苦力都不知道。如此看来，那位暮光女王倒是令玄微子心生期待了。 第392章 游境 玄微子就这样在半引导、半押送的方式，行走在暮光王廷各处。 因为本尊与化身所处位面空间不同，玄微子感应到暮光王廷的时间流速跟主物质位面不一致，只是这个差别并非直观体现在整个位面，而是具体在每个人自身的时间流。 由于暮光王廷的位面环境，以及这片天地充斥着高活性的能量，外界的生物来到暮光王廷大多变得活力强盛，身体表面上不会有显著的衰老迹象，就连饥渴寒热的感受也会被很大程度地减缓。 加上暮光王廷本来就是一个极为富饶、充斥着生机的巨大位面，这里的泉水甘甜鲜美，树枝上的各类果实随手可摘，既充饥又可口，还令人心情愉悦、缓解疲劳，更可以提振灵魂与肉体的各项能力。 可如果误入暮光王廷的人类仗着强盛的生命活力，不加节制地消耗征伐，自身的时间流则会被加速，甚至在不知不觉中消耗自身寿命。 暮光王廷与主物质位面，通过妖精庇护所和各类精类栖息地相连，过去就发生过人类误入暮光王廷的事情，这还不算妖精主动诱惑。 对于普通人类而言，暮光王廷就是一个山林水泽都充满超凡美感的天上仙境，这里每一个妖精都拥有绝尘之美，如果能够得到如此美人的垂青，基本没有谁能够把持得住。 偏偏大多数妖精也是偏好享乐和追求愉悦的，他们并没有人类社会那样严格的秩序，也没有等级森严的组织，一些妖精确实乐于诱惑主物质位面中外貌英俊美丽的人类，并且与之狂热交欢。 不过总体而言，妖精还是偏向于善良的，他们不至于为了自己的享乐，真的就把误入暮光王廷的人类榨干耗死。而且在至高妖精的指导下，大多数误入暮光王廷的人类或者异位面生物，都会被驱逐离开。只要没有过分消耗，回到主物质位面的人类估计会觉得自己做了一场旖旎幻梦，顶多就是附带腰酸腿软的后遗症。 而负责巡逻暮光王廷、驱逐外来者的，便是以烈风领主为首的精类族群，那位追猎长便是烈风领主手下大将，并且受暮光女王任命。若论战力，他在七位至高妖精之下，都算是有数的前几名了。 在过去漫长的历史中，不仅暮光王廷中的妖精出没于主物质位面各处，其他位面的智慧生物也曾造访过暮光王廷，他们当中既怀有朴素好奇心的半身人，也有抱持侵略恶意的人类法师，甚至还有梭螺鱼人曾经来过暮光王廷。 对于外来者，至高妖精的态度也很明确——如果是无知误入者，那通常是施展惑控法术就送回去；如果是抱持善意的访客，自然会有妖精出面交流；可如果是敌人，那暮光王廷也不缺乏武力驱逐。 就算没有至高妖精出手，其他精类生物在暮光王廷中的力量也被大大增强了，那些看上去寻常的野兽，可能也是不知名的精类生物所变，魔化爪牙可以撕碎钢铁。而且任何一处林地都可能有“活化植物”的效应，能够轻松消灭一支装备精良的异界探险队。 对于主物质位面的智慧生物而言，暮光王廷就是集美丽与危险于一体的异位面，哪怕是达到传奇级别的强者，在暮光王廷也没资格张牙舞爪，否则就要面对追猎长这等人物的迎头痛击。 至于说至高妖精？拜托，人家能够随心运用位面之力，这里还是一个堪比旧大陆规模的异位面，有点脑子都知道不要随便招惹这帮大人物，搞不好还要庆幸至高妖精没法降临主物质位面。 暮光王廷规模很大，玄微子这一路就走了三个多月。这个位面的风光景致实在优美，就算有烈风领主心怀敌意地监视押送，玄微子仍然感觉自己像是在郊游踏青，他也确实放开心思赏玩，神炁时刻默运，以感应位面特性。 而且一路上还有不少精类生物的加入，偶尔路旁歇息，就有小妖精主动奏乐献唱，有花精送来各色鲜艳花冠。甚至经过一些宽阔水域，有水妖精现身，主动提出希望与玄微子交欢，结果被烈风领主赶了回去。 也许是因为生活在暮光王廷的妖精，生命力都与整个位面环境结合起来，所以寿命极为漫长，哪怕是最弱小的妖精都能活几千年，而且一直保持青春鼎盛的容姿，导致这里的生物大多没有非常迫切的时间观念，更倾向于展现和感受各种美好事物。 不过玄微子也发现，烈风领主手下以追猎长为首的野猎精卫士，偶尔会离开一段时间，他们显然是去对付忽然出现的变异妖灵。 如今主物质位面很多地方都爆发战争，帝国东部大战频频，雅尔诺德王国爆发内战，纳哈萨酋邦在多拉贡与互保同盟的援助下抵抗兽人入侵，深海乌贼仍然驱策着鱼人袭扰野火列岛与南部航线海域，翠环贤者则操控风暴宫殿往来护航。这一切杀伐战事自然会在暮光王廷中接连生成变异妖灵。 玄微子一路上也听帕丽娜和其他妖精解释，这些变异妖灵未必都是大规模的乌云或妖风，有时候也会以个体形象出现。或者是能够随意发出“女妖之嚎”的报丧女妖，或者是象征战场杀戮、好似板甲武者的战舞精，甚至有一些擅长魔法、外貌如干瘪老妪的鬼婆。 好在暮光王廷中那些能力较强的精类生物，往往可以自如传送到各处，第一时间集中力量击败、禁锢这些变异妖灵，然后由至高妖精出手驱散净化。 尽管妖精们大多善良，也不畏惧外敌入侵，可是暮光王廷受到主物质位面影响而产生变异妖灵，因此陷入永无休止的纷争，估计也是不胜其烦。 更何况变异妖灵的出现只是表象，玄微子触动“上升阶梯”的行为，也让至高妖精察觉到一丝更本质的问题。 …… 一处幻光点点、好似萤火虫飞舞的幽紫林地中，帕丽娜全身一丝不挂，趴在玄微子身上，手指在他胸前画圈圈。两人躺在一张超巨型叶片上，随波逐流。 这段日子玄微子看似是被看押，但其实活动也算自由。以烈风领主的本领，没必要时时刻刻就跟在玄微子身边盯着。那些小妖精近侍也没有要求每天赶路的里程，一行人走走停停，看见什么好风光就停驻两天，放任玄微子观赏。 尽管暮光王廷没有真正的黑夜，但还是有大概的作息时间，而且体现在整个位面那如同潮汐起伏的能量流。于是每到“晚上”，玄微子也会找地方行功。 一开始帕丽娜还能忍，后面她就缠着要跟玄微子双修了。妖精在这方面放得很开，并没有人类社会的羞耻感，幕天席地说干就干，也不怕被人看见。 两人交欢动静很大，加上双修本就要调运神炁，帕丽娜的妖精血脉被不断刺激，与周围环境共鸣，引起种种魔法现象。这也搞得很多妖精前来自荐枕席，但烈风领主不愿意暮光王廷的妖精受到“污染”，禁止精类生物跟玄微子的“深入交流”。 至于为什么不阻止帕丽娜，也许因为她本来就是带有妖精血脉的人类，属于混血儿。 不过这反而让帕丽娜很舒服，她可以公然在暮光王廷的妖精面前独占玄微子，于是每次双修都弄得很大动静，靡靡之声能传到好几哩开外。 激战过后，享受着余韵的帕丽娜听玄微子讲述这段日子对暮光王廷的看法，然后问道： “你是说，变异妖灵的出现，就像是暮光王廷的病变，想要克服这种困境，需要从暮光王廷本身着手？” “没错。”身形变大好几截的玄微子搂着帕丽娜，说道：“我也坦白说了吧，想通过遏制主物质位面的战争，减少变异妖灵的出现，那纯熟痴心妄想。暮光王廷的妖精爱好和平，并非凭空而来，那是因为你们享受着这个位面的庇护和滋养。 主物质位面的人类，饿了要吃、渴了要喝，天冷要穿衣烧柴，下雨要有瓦遮头，基本温饱之后必然还有更多需求和渴望。我越擅长心灵异能，越明白让所有人减少欲望、和平共处是多么困难。在这方面，暮光王廷上下多少有些幼稚了。” 帕丽娜沉默片刻后问道：“你是觉得这里的妖精不够聪明吗？” “不是聪明与否，而是怎样的生命形式、生态环境，决定了怎样的生产方式、生活习惯，从而形成了怎样的社会意识。”玄微子叹气说：“暮光王廷内的所有生命，被至高妖精保护得太好了，你们这里简直就是绝大多数普通人心目中的天国，不用为了温饱生存而奋斗，不必烦恼明日开工能挣多少而忧愁。 也无需思考什么社会啊、责任啊、发展啊，因为至高妖精对你们而言，就跟神明无异，他们爱护保护暮光王廷的一切，就像爱护自己的身体一样。不同的精类生物也能充满活泼地追寻自己生命中的意义，反过来增添了暮光王廷的美好。所以主物质位面中的‘聪明’、‘智力’、‘奋斗’、‘成功’，对于妖精们来说，根本就是无法理解的事情。” 帕丽娜也笑了：“就像那些伦底纽姆城的贵族小姐，听说城外农夫没有面包充饥，就问他们‘为什么不吃蛋糕’一样。” “所以彼此注定是无法相互理解的，暮光王廷也注定只是妖精的天国，而不是人类的理想乡。”玄微子说道。 “但是你可以留在这里啊。”帕丽娜抬头亲吻了玄微子的脸颊。 玄微子笑而不语，翻身又跟帕丽娜纠缠一番，弄得周围霞光纷飞，春潮叠起。 等将帕丽娜弄得熟睡过去后，玄微子披衣起身，飘然来到远处，忽然被一柄荆棘长矛拦住去路。 “你要去哪里？”从大树后方出现的烈风领主拦路喝问道。 “我打算要试验一下法术。”玄微子直白说道。 烈风领主一听这话就露出警惕神色，当场又是一道法术虹吸场罩住玄微子。 “果然，你这段时间就是在窥探暮光王廷的秘密！”烈风领主矛尖直指玄微子咽喉。 “我说啊……”玄微子叹气道：“如果怀疑我，那从一开始就应该毫不犹豫地施法将我驱逐。” 烈风领主说道：“我现在照样可以把你逐出暮光王廷！” 玄微子摇摇头：“我不怀疑烈风领主的本事，但是前往月季花园这一路上，你们既没有催促赶路，也没有强行拘押，想必就是为了让我多了解暮光王廷吧？虽然你们没有直言，但我能够察觉得到，你们这是放开阻碍让我探知整个暮光王廷。” 烈风领主抿唇不语，看上去有些气恼，偏偏又没话反驳。这位至高妖精实力确实高到不可思议，却不算非常“聪明”，不像是那种经历了漫长岁月、有充分积累的不朽存在。或许这种心境，就是至高妖精的本质之一。 “我在主物质位面的身份，是一名医师。”玄微子眨眨眼：“哦，也许暮光王廷不需要这种职业吧。路边随便一处泉池、一颗果子，都能治好伤痛，治疗法术也是普遍可见能力。” 烈风领主冷哼道：“我并非对主物质位面一无所知！” “那我就直说了吧。”玄微子仰望天空霓虹，点点辉光好似无数宝石镶嵌天穹：“暮光王廷也许不是人类宜居的国度，却是很多贪婪者觊觎的宝藏窟。不光是这个位面中充斥大量魔力富集的资源，也包括你们这些至高妖精。 你们虽然在暮光王廷中堪比神明，但是在主物质位面会受到各种限制。说不定有人会利用这点，动摇各个位面间的联系，将你们从这个妖精国度中拖入主物质位面……我如果没猜错，这件事在久远前曾经发生过，还一度成功了吧？” 烈风领主没有说话，玄微子继续说道：“暮光王廷就像是一个过去受了重伤的人，至今都没有痊愈，又身处一个并不算安稳的环境。我作为医师，就是让暮光王廷本身恢复健康，并且足以抵御来自外部的侵扰。”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烈风领主问道。 “一开始，我就是想要来暮光王廷见识一下而已。毕竟这么一处异位面，光是来研究学习，就已经是巨大的好处了。想必绝大多数人类都没有我这样的运气吧？”玄微子露出一丝神秘莫测的笑容：“另外，也是给我自己做一些准备。烈风领主说得没错，艾斯卓不得不防啊。” 第393章 月季花园 “拿撒吕依不得不防。” 冷寂阴森的半位面中，沙多万喝了一口温热奶茶，放下精致茶杯，旁边有隐形仆役端起茶壶续斟。这位白须白发的传奇法师，捻着束住胡子的金色细管，身处一座高塔顶端的观景亭，可以俯瞰整个半位面的景色。 奈何这处半位面的风光实在算不上好，地面上的草药种植园都是横平竖直的几何方块，靠腿脚细长、形容节肢动物的构装体负责打理，临近种植园半空有魔法光源巡弋，播撒着植物生长所需光热。 天空并非用幻术模拟出宜人的蔚蓝色，而是保留着星界背景的色调，不过此刻并非银白光带好似烟雾徐徐缭绕，反倒是放眼一片昏暗难测，仿佛是凝稠的墨汁在水中扩散晃动。 方才说话的正是形容骷髅的传奇巫妖，被认为是当今时代最杰出的死灵法师——“凋零死月”赫赛肯。 “星界异变就是因为他的狂妄和自大导致。”赫赛肯头顶十二枚晶石打转，空洞的眼眶中磷火跳动，似乎这就是他表现情感的唯一征兆。 “不见得吧。”沙多万就像是家中长辈般，捻着金色细管道：“他就是要从卡斯塔那里打听一些事情，具体事情还没开始做呢。” “一名法师该有的理智分析与冷静判断呢？卡斯塔作为古代巨人的遗存，他的存在本身就与‘上升阶梯’有联系，在没有充分防护的前提下，去探寻尘封已久的秘密，引起超自然的异变，这是理所当然的结果！”赫赛肯声音冰冷刺骨： “拿撒吕依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成神的想法已经严重干扰他的认知。他也不想想，就连古代巨人都没做成的事情，就凭一个保存的完好遗迹，哪里能够成功？在我看来，成神就是一种不切实际的妄想。” “他要是没有强烈欲望的推动，也不会有如今的高度啊。”沙多万呵呵笑道：“他早年追随米柯西，不光努力钻研奥术的本质，也掌握了神迹，并且无需从信仰中获得力量，混淆了、或者说突破了奥术与神迹的界线。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更清楚教会的信仰是何等可笑。” “所以他打算自己成为神明？”赫赛肯说道：“他嘲笑别人受虚假的信仰奴役，自己何尝不是被心中妄想所奴役？” 沙多万不知从哪里取出一块石板，上面残留着密密麻麻的古老文字，听他说道：“但起码教会所向往的天国，确实具备吸收信仰、转化为神迹的功能。当年艾斯卓王国捕获一个异位面，并利用超凡入圣的心灵异能，模拟出一个神圣天国，并且塑造出一种信仰，以此奴役各个种族打造通天塔，暗中篡夺‘上升阶梯’的主导权。这个计划相当完备，只不过并非是为古代巨人而设。” “半巨人费尽心思，也照样没成功。”赫赛肯说道。 “真的没成功吗？”沙多万问道，抬眼望向星界：“这些半巨人抛弃肉体，徘徊于星界深处，就是遏制‘上升阶梯’的运行。他们虽然也受骗了，但毕竟是重要的参与者，在最后一刻背叛了艾斯卓国王。 可是只要遏制力量中断，‘上升阶梯’就会重新运作。拿撒吕依就是明白这一点，因此故意利用卡斯塔，只有恢复理智的古代巨人，才能使得陷入静滞的‘上升阶梯’获得动力。星界异变就是最好的证明。” “你不该将艾斯卓王国那些古代文献给他看的！”赫赛肯回头瞪了一眼，眼眶中磷火猛跳。 沙多万笑了笑：“这是我作为‘奥法目录’的约定，不会隐瞒我所了解的知识。既然知道‘上升阶梯’并未彻底失效，拿撒吕依就会明白，成神的关键在于掌握古代巨人遗迹。 常青城那一处巨人遗迹虽然保存完好，却被‘心灵公爵’与‘飞弹女王’牢牢保护起来。新大陆其他遗迹也大多损毁，而深海之中新出现的洛耶夫城，则是最理想的目标了。” 赫赛肯沉默良久，还是沙多万主动开口解释：“我怀疑‘飞弹女王’守在常青城，也是为了利用古代巨人遗迹和‘上升阶梯’。几十年前针对席邓斯的那次战斗，拿撒吕依跟弥菲赛缇丝亲自交手过，她可以将法术当成超自然能力施展，仿佛与奥法星图同调一般。” “你想说什么？”赫赛肯问。 “弥菲赛缇丝也想成神，她的野心丝毫不比拿撒吕依小。”沙多万表情严肃：“我们都算看着拿撒吕依长大的，明白这个孩子在想什么，他虽然狂妄自大，但很清楚自己的所作所为会造成什么影响。可是弥菲赛缇丝这个女人我看不透，我甚至找不到她的来历。” “她不是出身新月女巫团的吗？如今这支女巫团已经变成她在五芒星之塔中的核心部属了。”赫赛肯说道。 “我怀疑不止如此。”沙多万说道：“女巫的魔法传说最早就是由芙蕾雅三女神传下，或者说三女神就是最初的女巫。我翻遍古籍、考究历史，发现三女神极有可能是受到‘上升阶梯’影响，被迫降临到主物质位面的不朽存在。” “但三女神并没有实体存在，女巫施法所运用的，也是相当原始的魔力，如果女巫这么强大，发展起来的就不会是奥术了。”赫赛肯说道。 “我说的不是这一点。”沙多万叹了一口气：“差一个人，不论是三女神的继承者，还是对三女神的模仿，都还差一个人。” …… 索迪芬坐在马车上，正安静地阅读法术书，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吵嚷，就见一群蒙头裹脸的暴徒从树林里冲出，朝着城门外等待通关的马车队列发动袭击。 这群暴徒服饰简陋，却有弓弩和魔杖这类武器，在箭矢和火球的掩护下，不要命般冲到马车边上，直接动手劫掠财物。 好在部分车队中也有护卫，立刻组织抵抗，试图将暴徒击退。谁料这群暴徒也不知道吃了什么药，一双眼睛满布血丝、瞳孔泛起绿光，就算拎着木棍手斧这类武器，都能打得寻常车队护卫节节败退。 咣！ 一下重击砸在索迪芬的马车外，他露出一丝不悦，只是微微皱眉，坐在他对面的神裔少女身体如受电击，往车厢外抬手一指，一股耗干活物热量的“寒冰锥”无情喷出，大片森蓝霜气笼罩六十尺的距离，直接将车厢外围冲来的暴徒冻僵致死。 “你……你又操控我施法！”神裔少女施法完毕后，好似窒息之人得到一口喘息机会，摸着自己脖子上的一道项圈似的纹路，好像要将其摘下。 “别费劲了，那是用星光体制作的，已经牢牢跟你的肉体生命结合起来，就算把皮肉割破也无法摘取。”索迪芬脸色平静，目光甚至没有从膝上书本挪开。 神裔少女脸上冷汗直冒，恐惧和不安写在脸上，她鼓足勇气才说道：“你明明都取代了那个伯爵的儿子，让他派人给你帮忙就是了，为什么还要控制我？” 索迪芬就像评价早餐是否可口的语气：“那位伯爵太胆小，总想着如何保存自身，他只适合作为我未来大业的垫脚石。何况他派来的人我弄不清底细，还是你最方便。” 说话间，索迪芬手指轻轻一点书页，神裔少女立刻坐直身子，无法反抗索迪芬的意志。 “你、你到底要做什么？”神裔少女问道。她内心难以理解，眼前这个少年在进行血魔法仪式后，既没有成功复活为科莫休斯，也不是圣鳞之子转生。这个全新的人格成功用另类的魔法控制了自己，强大的惑控之力彻底支配了自己的肉体与意志。 同样，索迪芬以伯爵之子的身份，也成功控制了那个伯爵，让他们“自愿”地出钱，将索迪芬送到伦底纽姆城的魔法学院就读。 此刻马车正是前往伦底纽姆城的路上，经过一处城镇时，便遭遇到暴徒袭击的事情。 “也不妨告诉你。”索迪芬合上书本：“没有经过圣鳞大祭而转生的圣鳞之子，灵魂强度极高，但没有人格印记和过去记忆，正适合为我提升实力。最近星界异变，让我察觉到机会即将到来。我需要一个适合场所与环境，还有充足资金支持，进行一场逆转仪式，将散落别处的四位圣鳞之子的灵魂收回。” “所以你选中了伦底纽姆城？”神裔少女问道。 “我家那位私人教师，跟几位元老院贵族的家中女眷有往来，我让她把我介绍给她们认识。”索迪芬说：“当然了，这是第一步而已。本来科莫休斯也是希望借助血魔法暗中操控元老院，不是吗？可惜他有些幼稚了。” “你不也一样？呃——” 神裔少女忽然感觉喘不上气，好似被看不见的手死死扼住咽喉。 “你以为激怒我，就能求个痛快而死？我可不会上当哦。”索迪芬微笑着说道：“科莫休斯在我眼里，不过是一介跳梁小丑，血魔法也无非是偏门技艺，否则早就该像奥术那样兴盛，而不是躲在阴暗角落自己钻研。 他的那些企图谋划，在真正厉害的人物眼里，简直幼稚得可笑。还心心念念想着如何报复奥兰索，他就没想过，对方从未正视过他，无非是一只在车轮面前张扬自己的臭虫而已。还操控元老院？事情闹大了，奥秘之眼来一位传奇法师，就能把他灵魂囚禁起来，承受永恒的痛苦。” 神裔少女脸色发白，扼喉之力伴随索迪芬话语而消失。这时车外传来询问之声：“请问是有法师大人在车中吗？多亏阁下援手，暴徒已经被击退，能否请阁下稍作移步呢？” “好好答话。”索迪芬眼中闪过一抹银光。 神裔少女听到心灵感应，脸色微微一变，她戴上兜帽，就像一名不喜他人窥探的神秘法师，走出车厢后对城镇守卫说道：“有什么事？可以通关了吗？” 守卫们赶紧低头说：“当然可以！我们先前看马车没有贵族或法师徽记，不知阁下在车中，有所怠慢，还请见谅。阁下车驾无需等候排队，可以直接通关。” 神裔少女的面容在兜帽下看不清楚，她朝周围扫了一眼，暴徒们的尸体稀稀落落，正在被其他守卫逐一处理，她在索迪芬操控下发问道：“这里距离伦底纽姆城也就一百哩左右，大白天竟然有暴徒袭击？还就在城门口？” 守卫愁眉苦脸地回答说：“不瞒阁下，他们都是些腐败堕落的家伙。要么是欠了商会的钱不还，集体跑到林子里，干起打家劫舍的行当；要么是受到谣言蛊惑，加入了什么邪教，甚至还被兽化人感染，所以才这样毫无理智。不过请阁下放心，他们绝对不会破坏城中秩序！” “你们这里有安静的旅馆吗？”神裔少女问道：“我要足够安静的，别吵吵闹闹的。” “有有有！”守卫连忙点头：“城中礼拜堂旁边的旅馆，一向是最安静的地方。” “礼拜堂？那种地方不是常有钟声和祷告声吗？还有信众聚会。怎么会安静？”神裔少女质疑说。 “阁下也许不知道，我们这里的礼拜堂，传说就是地上圣人‘慈爱之母’最后的安息之所。”守卫说道：“所以为了让‘慈爱之母’能够安息，城中礼拜堂不搞诵经祷告和祝福仪式，修女们平日里也保持缄默，这样的环境下，礼拜堂附近简直是再安静不过了。” “好吧。”神裔少女点头上车，在守卫们的恭送下，马车一路畅通无阻地进入城中。 马车朝着礼拜堂方向行进，正如守卫所言，附近虽然有不少行人，却都好似受到礼拜堂氛围的影响，就连走路都是轻手轻脚，唯恐打扰安息的圣人。 索迪芬和神裔少女下了马车，正要进入那座旅馆。索迪芬朝礼拜堂望了一眼，就见那里有几名修女，正安静地给贫民分派食物。不过他也只是瞧了一眼，便视若无睹地进入旅馆。 而在礼拜堂外，贫民们恭敬地接过干硬面饼，谁也不敢大声喧哗，只是低垂着头表达感谢。等贫民们分完面饼，礼拜堂外逐渐回归冷清静谧，缄默修女们则将杂物逐一收拾干净。 等最后一名修女在礼拜堂外扫地时，她的目光注视着一旁旅馆，母亲般的面容带着几分慈爱笑意，垂下橘红色的卷发。 第394章 洞天福地 放眼一望无际的水域，广大似海，好比一颗硕大无朋的深蓝宝石，镶嵌在暮光王廷中。轻盈浪涛反射着如鳞波光，浪头不大，偶尔可见有海豚发出欢快的唧唧鸣叫声，与外貌动人、身姿妩媚的水妖精们玩耍嬉戏，扬起水花，折射七彩晶光。 玄微子站在一叶扁舟上，那确实就是一片巨大的碧绿叶片，由岸边树精亲自摘下，直接就能作为穿越水域的船只。玄微子与帕丽娜一同乘船，不用桨楫，跟着前头引路的妖精光尘，随波逐浪而去。 叶舟破浪前行，远远便可望见海平面一处散发百千霞光的岛屿，那一条条霞光还会像树枝般摇曳摆动，玄微子能够感应到生动活泼的能量运转，可以说远处岛屿也被一座法坛所笼罩，成为暮光王廷中一处灵枢汇聚的福地。 “那里就是月季花园了。”帕丽娜说道，她抬手遥指，在璀璨霞光中，可见岛上一座座象牙白的魔法旋塔。 暮光王廷中并非没有建筑物，只是妖精们一般不像人类那样采集原料，经过加工后搭建垒砌，而是运用魔法，直接塑造地形地貌，或者让建筑物自己“生长”出来。 有魔法旋塔的地方，一般是高等妖精的起居之所，他们基本掌握高明魔法，也是至高妖精的侍从，协助守卫暮光王廷各处。玄微子一路游历过来，自然也看得出这些魔法旋塔立足之处，也是稳固暮光王廷位面结构的重要节点，散落于位面各处。 看到这种情形，玄微子自然就想到主物质位面新大陆上的古代巨人遗迹，也是这样散布各处。只不过巨人遗迹像是一张网，扣住主物质位面，更像是掠夺位面本源为其所用。 玄微子从烈风领主那里探出不少陈年旧事，当年半巨人之王艾斯卓，也在暮光王廷游历过。想必他就是从暮光王廷的魔法旋塔、位面节点获得启发，从而给古代巨人提出“上升阶梯”的设想。 同样，如今遍布主物质位面的通讯晶塔，也与这些魔法旋塔有几分类似。不过通讯晶塔的功能相当狭隘，而且本身作为魔法装置，其水平根本不足以深入干涉主物质位面的规则法度。 要是做个不恰当的比喻，暮光王廷的魔法旋塔就好比人身穴窍，关系到气血生机、各种有形无形能量物质的传递。如果有变异妖灵占据甚至破坏了魔法旋塔，哪怕远远不会动摇暮光王廷根基，可也会造成更严重的“病变”，甚至有扩散的可能。 因此每一处魔法旋塔，都有实力强大的精类看守坐镇。而眼前的月季花园，更是一处关键枢纽，此地魔法能量之强盛，是玄微子过去前所未见，但丝毫没有暴烈失序的情况，反倒是被精心引导编织，比起自己在常青城布置的星纲法坛，要高明得多。 玄微子这次来暮光王廷，最初想法就是想参考此地位面环境，从而完善自己设想中的洞天福地。让常青城的星纲法坛与星界中孤立的半位面联系起来，洞天福地互相蕴养。 一来孤立星界的狭小半位面，可以逐渐成长为真正的洞天，给自己和亲近之人一处安全的庇护所，二来洞天开辟有成，也是道法精进、迈入天仙门径的标志。 若是能成，将来便有洞天修真、福地传法的正式规制，玄微子也不必时刻曝露人前，牵扯太多尘世烦恼和杀伐劫数。 而想要深入探知暮光王廷的位面环境，光是在此地游历还不够，最好能够在关键枢纽之地，展开自己神炁跟这片天地交感触融。玄微子在暮光王廷行游赏玩了数月，就没有比月季花园更适合的地方了。 但并非什么人都有资格在暮光王廷中随心游历的，更遑论踏足月季花园这等重地了。 如果玄微子只是一名普通的穿越者，根本不足以引起至高妖精的重视。哪怕是主物质位面中的传奇施法者，暮光王廷也未必会高看多少。 也恰恰是玄微子穿越之后占据奥兰索的肉体，跟那位半巨人之王艾斯卓有说不清的微妙联系，而且还通过星纲法坛成功触动了“上升阶梯”，如此种种前提下，才会获得深入暮光王廷的资格。 只能说奥兰索这具身体、艾斯卓这个身份，可谓是祸福相依，既是麻烦根源，也是成就大事的关键，端看玄微子如何推演化转了。 遥望沉思间，叶舟来到岛屿岸边，玄微子与帕丽娜舍船登岸，面前茂密的灌木丛原本没有落脚处，却因为玄微子的到来主动显现出一条小径。 小径两侧是各色的月季和玫瑰，绚丽迷人，盛放的花朵吐出点点光尘，在灌木丛和藤萝间飞舞盘旋，似有无声的韵律撩人心房。 这看似花园迷宫的景致，其实也暗藏杀机，如果有外人侵袭，整个灌木丛会类似蔓生怪般纠缠吞噬敌人，花朵可以无限制地施放各种幻术惑控冲击意识，还有各类无视法术抗力的酸雾毒气，以及直接破坏生命力的“群体致命伤”、“重伤术”——以上这些功能都还是灌木丛本身的自动防御机制，整个月季花园都在处在极为强力的魔法阵笼罩下。 玄微子小心感应着花园魔法阵的无形结构，最终来到一处安静庭院，由十几根立柱和环状顶梁搭成，藤萝攀附蜿蜒，好似一处被荒废多年的古代遗迹。 庭院内中，或站或坐着七道身影，除了先前早就见过的烈风领主，另外六位至高妖精未必都保持类人形貌，有一位干脆是一头绿油油的树化大獾，毛皮像是老树的粗糙树皮，还长满了苔藓。 而暮光女王非常好认，因为她在至高妖精中显得最“正常”——她身穿洁白长裙，乌黑浓密随意披散，低垂着眼眸恬淡宁静，仿佛是鲜花庭院中最理所当然的人物。 暮光女王的气息没有丝毫离奇与超凡的特征，玄微子第一眼甚至觉得她就是普通人类，与另外六位至高妖精相比，可谓是毫不起眼。 但暮光女王站在庭院中，没有人可以忽视她，所有人都会自然而然觉得她是注意力的中心。 至于暮光女王的外貌，玄微子说不清楚，她既有青春少女的活泼生机，又有浓密热烈的情欲冲动，也像是庇护世界的伟大神明。所谓千人千面，心中浮起何种念头，就看到怎样的外貌气质，神妙非凡。 “拜见暮光女王和诸位至高妖精。”玄微子和帕丽娜在庭院边上躬身行礼。 此话一出，除了暮光女王，其他六位至高妖精齐刷刷地投来目光。帕丽娜腿一软当即单膝跪倒，上位者的一瞥都蕴含着难以抗衡的威压，而帕丽娜也只是受到些许波及，便已深感压迫。直面六位至高妖精直视的玄微子，又要承受怎样的冲击？ 却见玄微子脸色不该，仍然站立不动，脸上笑容并不僵硬，只是随意地掸了掸衣领，过了片刻后才问道： “如何？诸位至高妖精是否确认我的身份了？究竟是不是当年的半巨人之王艾斯卓？” “不，你不是艾斯卓。尽管你跟星界交互的特性，跟艾斯卓非常像，但你肉体的生命气息，其实更接近于精类。” 最先开口是一名手扶冰晶法杖的霜雪妖精，她皮肤晶莹剔透，好似微蓝色的冰雕，眉发雪白，身上长袍伴随徘徊霜风飘拂。 那只树化大獾抓了抓脸面，鼻子抽抽地发问道：“但是他这种精类生物我过去从未见过，是主物质位面孕育的全新精类吗？” 霜雪妖精摇头道：“既不是与自然界的特定区域有紧密联系，也并非跟某种生物有独特亲和，这个人的气息……”话语未尽，霜雪妖精便将目光转向低垂眉眼、一语不发的暮光女王。 “帕丽娜，你先退下吧。”暮光女王开口是常人般的轻言细语，不着痕迹地消解掉帕丽娜周身的恐惧和无形压迫。她知晓接下来的事情自己没有资格旁听，于是躬身行礼后，关切地瞧了玄微子一眼，赶紧离开庭院范围。 “你叫做奥兰索？”暮光女王虽然是女王，语气却是平易近人，轻细柔和，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 “女王可以这样称呼我。”玄微子说道。 “那我们就叫你奥兰索了。”暮光女王没有纠缠，随即直奔主题：“你应该清楚，我们邀请你前来暮光王廷的原因，是希望你能够解决王廷内部变异妖灵的问题。既然不可能缓解主物质位面的战争，那不知道你有什么办法？” “主要办法有两个。”玄微子说道：“一是彻底割裂与主物质位面的关系，让暮光王廷变成一个独立平行的位面。” 那只树化大獾主动开口说道：“这个办法我们过去也想到了，但不容易实现。而且彻底与主物质位面隔绝联系，对暮光王廷也没有好处。” 暮光女王稍稍抬眼，望向玄微子说：“如今我们也无需隐瞒了，当年主物质位面刚刚创生，大地和天空还是一片焦热未稳的状态，不同位面的强大存在向内中投入了各自力量，都希望在主物质位面施加影响，干预其未来走势。” 这个情况玄微子还是头回听说，脸上虽未见神色变化，但内心不可谓不震惊。要是暮光女王所言属实，他们这帮有着各自位面空间的不朽存在，甚至比这个世界的主物质位面还要古老。 “这是一场延续漫长岁月的竞赛，有些存在甚至将自己完全融入进主物质位面，生成一支种族，将自己的意志烙印在种族生命之中——比如龙族。”暮光女王说这话时波澜不惊，然而当年古代巨人和龙族的战争，几乎塑造了如今新旧大陆的地形格局、资源分布，可见战事之激烈程度。 暮光女王说道：“我们本无意愿获得最终角逐的胜利，然而暮光王廷与主物质位面的联系，就像是两根藤蔓紧紧交缠在一起，再难分离割裂。在一开始我们也并未视作危机，因为锚定在主物质位面，本身也会让暮光王廷的精类更方便体验生命美好。” “但‘上升阶梯’发动了。”玄微子接口说道：“无论是要在这个世界竞争、获得主导权的种族，还是坐观别人争斗、方便自己最终获利的不朽大能，又或者是以纯粹的好奇，观察着世界的种种变化发展，这一切都被‘上升阶梯’所破坏了。” “没错，就是这样。”暮光女王点头说道：“大地上出现的半巨人和古代巨人，可以说是这个世界的‘长子’，在他们眼中，脱离混沌状态的世界，以及各个位面力量的渗透辐射，都是对创世泰坦的亵渎。” 这时候烈风领主一顿荆棘长矛插嘴说：“然后那个艾斯卓就冒头了！那时候他还不是半巨人之王，他仗着天生的心灵异能，往来传送于不同位面，表面上是探寻奥秘，实际上是在策划他那个‘上升阶梯’计划！” 暮光女王语气略带叹息：“我们并没有预料到，‘上升阶梯’会带来这么深远庞大的影响。所有跟主物质位面有联系的位面都被牵动了，甚至一些位面直接彻底被毁灭，所有力量都被汲取为‘上升阶梯’的一部分。有些不朽的强大存在也被拖入主物质位面，受到强烈的限制，或是裂解成一支种族，或者化为凡物而没有自觉。暮光王廷在这个过程中，损失了将近一半的面积。” “将近一半面积？”玄微子也吓到了，问道：“这么多位面空间和能量物质被直接吞噬，难道都凭空消失了？你们有没有寻找过失落的部分？” “找到了，但也没有意义了。”暮光女王说道：“你们在主物质位面夜晚看见的月亮，就是被‘上升阶梯’拖动破碎的位面物质，强行糅合集聚而成。” “月亮？”玄微子当即明白过来，为什么当初自己询问星界半巨人关于月亮的事情，却没有得到任何明确答复，显然信息流也被“上升阶梯”所阻断。只有自己来到暮光王廷，才能够了解当年秘闻。 “那个月亮其实是高效的灭杀装置。”烈风领主脸色不佳：“它可以针对所有对主物质位面施加过干预的存在，利用月光发动大规模的灭杀，龙族就是这样灭亡的！无声无息、无血无泪！” 第395章 天人神交 “大规模灭杀装置？”玄微子隐约明白了，古代巨人进行了“上升阶梯”仪式，整个种族几乎就此消失，而他们与龙族的战争似乎也戛然而止，显然是收到月亮的影响。 “听说最近主物质位面中，月亮也发生了异变？”霜雪妖精问道。 玄微子点头道：“曾经有几个夜晚，月亮光芒耀眼。但我并未察觉到有什么杀伤效果。” “那往往是某种危机的预兆。”暮光女王说道：“月光对种族的灭杀，并不一定是直接产生破坏效果。就我们所知龙族在遭受灭杀前，都感受到某种征兆，于是聚集起来自我埋葬。” “位置就是如今多拉贡龙族国度所占据的灰崖群山？”玄微子问道。 暮光女王点点头：“我们不清楚龙族在灭绝之前具体感受到什么，总之在近些年以前，龙族确实是彻底灭绝了，其他龙脉生物也大量消亡。” 玄微子听说过多拉贡之所以能建立龙族国度的一个原因，就是他在灰崖群山深处找到远古的龙族墓穴，那里保留着群龙的尸骸，并且散发着充沛的龙族魔力。 如此看来，因为“上升阶梯”而形成的月亮，它所发散的灭杀效力，不光影响范围极广，而是可以渗透地层土壤的阻挡，使得特定物种彻底消亡。 这让玄微子想起十年前自己对付葛兰法兹大军时，自己以云层为媒介，以星纲法坛为助力，发动“打击士气”这道心灵异能，直接使得敌方上万大军士气崩溃、纷纷逃散。 考虑到“上升阶梯”的力量足以牵动不同位面，甚至彻底击杀一些不朽存在，那以此形成的月亮，或许可以成为发动某种心灵异能的媒介，影响力无远弗届——比如说“生命之灾”、“死亡冲动”这种，直接在特定物种的意识中烙下死亡的律令，在不发动正面对抗的前提下，直接摧毁一个物种，也是有可能的。 玄微子望向暮光女王，直言道：“女王认为月亮异变是危机的征兆，那您觉得这次灭绝的会是什么物种？古代巨人只剩下一个半，真龙也是硕果仅存。” “月亮的用处，未必只能用来灭杀种族。”这是烈风领主插嘴说：“你既然可以变成德鲁伊，想必也清楚生物的演化和繁衍具有极为丰富的内涵。像龙族那样高度特殊的魔法生物，其实才是另类。估计你至今也没见过真龙吧？ 这种生物不光寿命漫长，而且他们无需刻意的锻炼和学习，施法能力会伴随成长而自动提升，更别说他们那强悍的肉体。除非是古代巨人和他们制作的泰坦怪物，其他种族很难正面对抗有高级智慧的真龙。” 玄微子大概明白了：“也就是说，想要利用月亮发动种族灭杀，光是筛选特定生命种族的信息流，就是一项繁琐工作。月亮光芒大作的异变情况，很可能就是在扫描大地上的各类生命物种？” “扫描？”烈风领主对这个词汇有些陌生，但大概能明白玄微子的意思，皱眉点头说：“差不多是这样，可是月亮还能干预大海潮汐，而且我猜这个比什么种族灭杀都要更方便。” “大海潮汐？”玄微子眉尖一挑，再问道：“那如今是谁在控制月亮？” “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哼！”烈风领主不满地一扭头，后面的长马尾晃来晃去。 霜雪妖精轻抚着冰晶法杖，说道：“既然奥兰索并不是艾斯卓，那还有谁能对月亮造成影响呢？” “半巨人。”玄微子说道：“除了你们所说的半巨人之王艾斯卓，其余半巨人选择舍弃肉体，徘徊在星界深处。不知你们是否了解？” 其他至高妖精将视线集中到暮光女王身上，她轻声说道：“在此之前，我更希望了解你与半巨人的关系。” “我只能说我并不是半巨人的一员，他们确实向我传授过心灵异能，但我的所作所为是依据现实情况和自己意愿，并非受到任何人的操控。”玄微子回答道。 那只树化大獾抽抽鼻子说道：“要影响一个人的行事，未必需要用法术或灵能来控制。在外部环境和资源有限的前提下，真正能做出的选择并不多。” 玄微子暗暗点头，看来至高妖精中也有智慧不凡之辈，再突出的主观能动性，也要必须不得不服从于外部环境的限制。只要是现实，就不可能做到真正意义上的随心所欲。 “外部环境是一个极度宽阔、具备无穷变化的存在，本身就像一张经纬稀疏的织物，迎头撞上去当然会受到阻碍。”玄微子笑着回应说：“可要是有足够的智慧和应变，就知道织物经纬间有着大量漏洞和余裕，如此便可往来穿梭。” “哦？具体要怎么做呢？”树化大獾好奇地追问起来。 “三个步骤——慈、俭、让。”玄微子施展心灵感应，直接在藤萝庭院中宣讲道法：“所谓‘慈’，并非单纯对其他生命的关爱或照顾，乃是如天地自然涵盖万事万物，不否定各种各样的存在形式、不抗拒千差万别的概念想法、不逃避或内或外的诸般事物，从而认识到就是这一切形成了天地自然、世界万物。” 宣讲至此，月季花园忽生震动。震感并不强烈，但自岛屿发散开来的道道霞光迅速收拢，形成一个弥天巨罩，护住整个月季花园，半空仿佛垂下万千丝绦，自行舞动起来，渐渐交织。 玄微子对这种变化熟视无睹，继续宣讲：“所谓‘俭’，并非单纯约束自身欲望，以此符合某种伦理或戒律。乃是深知无论是外在的天地自然、还是内在的生命运作，都是一个高度复杂、彼此关联的系统。明白体内任何一处器官或功能的过度运作，其实是破坏整体延续；深知内心任何一种思维或习惯的顽固维持，其实是阻碍智慧发展。” 随言化境，霞光如织，抟成种种山河奇景、动植物类。一眼望去，物中有境、境中有物，好似大地经历洪荒、再发生机，万千生灵相互竞逐、彼此演化。如此生死轮回，令凡人目不暇接。 玄微子仍然对眼前景物视而不见，宣讲不停：“所谓‘让’，既不是无可奈何的退让，也不是缺乏能力后自以为放下追求欲望的自欺。乃是清楚明白所谓追求、所谓争斗、所谓第一，都是一种不可能长期维持的状态。任何形式的强大鼎盛、丰饶富足、高居巅峰，都是依赖错综复杂的内外条件而形成，不把握这种本质，盲目且强行维持现有位置，恰恰是朝着自我灭亡的终点狂奔。” 开口便是行法，妙语立化殊胜。满目霞光顿生风雷水火、化成天地山泽，好似阴阳分判、天地初开，耳目不闻声色，灵台却有极大震撼，往日旧观轰然崩碎。 这是心灵异能，也不是心灵异能，甚至不是玄微子自己发动的异变。玄微子内心深处的感悟并不能以直观语言文字说出来，因此运转神念，随声开阖交感天地，在暮光王廷这个位面形成种种殊胜妙境。 如果换做是一般的施法者，乃至于是传奇法师，估计一下子也听不懂玄微子话语背后隐含的甚深道法真意，可是与暮光王廷一体的至高妖精，可以有超乎寻常的直观感受，甚至跟暮光王廷本身产生种种“交融”。 所谓天人神交，不外如是。 玄微子原本来暮光王廷，就是要来探究位面特性，如果可以的话，最好就是亲自领略一下至高妖精到底是怎样的存在，以此作为参考来完善地仙修炼。 而这一刻玄微子忽然感受到，暮光女王向自己展开了形神，两者精神交融相触，玄微子所言“慈俭让”之妙，也跟暮光女王本身有几分相近之处。 这是一种非常奇妙、又难以言喻的体验，玄微子感觉自己就像修炼之初第一次内观己身，心念随生机元炁行游五脏六腑、周天经络，仿佛在游历仙家宫阙、洞天福地。 玄微子之前确实在暮光王廷中行游，但是受元神感应所限，不可能将整个位面空间一眼看遍，也没法将整个位面各处环境如何联系与转化尽收眼底。 可现在玄微子看到了，暮光女王向他展现了自己的形神，将暮光王廷的本质照进玄微子灵台。 一个巨大的世界塞入意识之中，按说什么传奇施法者都要被炸破脑袋，就算是玄微子有纯阳元神，也不敢自诩有如此广大的灵台神识去容纳整个位面。 可暮光女王运用了更加巧妙的方法，有些类似神念心印的方式，在玄微子灵台神识中留下一颗蕴含丰富信息的种子，静待萌芽，一眼看不过来那就事后慢慢再看。 这种感觉有些古怪，天人神交、元炁触融，居然是暮光女王给玄微子的深处射出“种子”…… 不过境界至此，已经抛却很多世俗观念和认知，甚至连肉体交合都不必有，是真正的清净妙法。 但玄微子也发现了，暮光王廷并不完全等于暮光女王，她更像是展开自己的形神、化为天地，以此覆载万物，内中山石土垒、江河湖泊、草木百花、飞禽走兽、水汽循环等等，则是由其他几位至高妖精造化开辟。 这是并不是藤蔓攀附大树的寄生，也不是鱼群潜藏海葵间、彼此互利的共生。因为暮光女王在这个位面中，就是毫无疑问的核心，她包容万物、承载万物，为万物的诞生和运作提供基础和可能性。 玄微子忽然想到一句话——“天下有始，以为天下母。既得其母，以知其子，既知其子，复守其母，没身不殆。” 暮光女王的境界已然无比接近天仙成就，她不光是具体能力上远超玄微子，而且在境界上、对天地自然的体会领悟上，也比玄微子更高深。 不过现在的暮光女王，确实没办法降临到主物质位面，因为她的存在，就是整个暮光王廷的基础，她一旦抽身而退，就等同于将位面内其他至高妖精创造出来的自然万物与众多精类生物抛却。 而暮光女王从一开始就不会这么做，否则她就不会展开形神覆载万物了，这是一种发自本心的宏愿，是她对整个位面世界一切存在的无声承诺。 从这个角度来看，暮光女王也是非常接近真正的神祇。 玄微子宣讲道法，不仅与暮光女王神交，另外六位至高妖精也有所领会，不过能听懂多少就看他们自己了，玄微子可没有资格给他们上课，毕竟人家才是真正实践了“心同自然、身化天地”，比玄微子更能检验道法。 这一轮道法宣讲，嘴上迸出的字词不多，可实际上从头到尾讲了半个月，玄微子也在一直运转神炁，而且丝毫不觉得疲惫，似乎修为又有精进。 不过丹道的苦海劫数非常奇特，在真正渡过苦海之前，脱胎换骨的修为法力会不断增长，永无极限，也不存在什么“婴儿圆满、半步地仙”的说法。 宣讲完毕，玄微子炉鼎生机涵养完足，他环顾七位至高妖精，问道：“你们之前认为我与半巨人之王艾斯卓有关联，我也确实有所怀疑。如今星界和月亮相继发生异变，会不会是这位艾斯卓造成的？” “应该不是。”暮光女王轻轻摇头：“我猜测他仍然被半巨人设下灵能牢笼所封印。” 玄微子皱眉道：“星界那群半巨人，是在封印艾斯卓？”他不禁想到，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原本的奥兰索又是怎么一回事？难道也是一具化身？ “半巨人跟古代巨人不同，他们并非是要回归创世泰坦，因此被他们干预过的‘上升阶梯’并不是为了毁灭世界。”暮光女王说道：“我猜测艾斯卓在主物质位面留下很多与自己相关的眷属和势力，这是他掌控世界的渠道。其中也许包括了让他自己重新降临主物质位面的容器。” 最后一句话，七位至高妖精都盯着玄微子。 “等等，眷属？”玄微子没有在意他们的目光，忽然问道：“最近大海中闹事的深海乌贼莫非就是艾斯卓的眷属？他也擅长心灵异能，而且还占据着一座相当完整的古代巨人遗迹，莫非星界和月亮的异变跟它有关？” 玄微子仔细想想，这个深海乌贼除了新卡美洛城现身一次，后来就一直缩在洛耶夫城没有现身，谁也说不清它在干嘛。 “那就是了。”暮光女王说道：“这种眷属就好比是神使，也许是打算突破封印、唤回艾斯卓……又或者，想自己窃夺神明的权柄。” 第396章 再开地水火风 “深海乌贼打算利用海底的古代巨人遗迹，自己成神？”玄微子想到“飞弹女王”弥菲赛缇丝也作出了同样的猜测。 暮光女王说道：“就算是神祇，也是有差别的。‘上升阶梯’是拿所有古代巨人和半巨人为祭品，就算仪式因为半巨人的临时背叛而中止，也轮不到深海乌贼取代仪式核心的位置。它无非是从中窃取部分力量，成为少数种族信奉的神祇。” “比如说各族鱼人和海洋生物的神祇。”玄微子大概明白深海乌贼的用意了，既然没办法成为广涵万物、周覆万类的最高神，那就退而求其次，成为海洋生物的神祇。 深海乌贼通过奴役各族鱼人和海洋生物，塑造以自己为中心的信仰，并且利用洛耶夫城和“上升阶梯”中某些不为人知的机制功能，将自己升格为真正具备神性、可以吸收信仰愿力的存在。 以玄微子如今眼界来看，此法确实可行，只是还有很多难以预测的变数。 想到之前“飞弹女王”弥菲赛缇丝曾说，要将奥秘之眼和拿撒吕依拖入与深海乌贼的争斗当中，玄微子真不知她要怎样才能做到。 “好了，现在不谈这些。”烈风领主打断了玄微子的思索，问道：“之前你说有两个办法解决暮光王廷出现变异妖灵的情况，一个办法是跟主物质位面切断联系，那另一个办法是什么？” 也难怪烈风领主这么着急，如今主物质位面各处可谓是战事如火如荼，又有好几拨变异妖灵出现在暮光王廷。玄微子身在月季花园中宣讲道法时，也有所感应。 “既然变异妖灵是类似外部影响而产生的病变，那就要对暮光王廷整体进行调整。”玄微子也不隐瞒，他望向暮光女王说道：“这个办法需要所有至高妖精的配合，如同经历生命体从孕育到降生的整个过程，将生命体内在的能变性质发挥到极致。” 这话一出，庭院中陷入良久的沉默，玄微子猜测七位至高妖精也在暗中交流，他也不多说话，自己来暮光王廷这一遭，能够顺利跟至高妖精交流，已经是非常难得，不能指望人家什么都听自己的。 如果说此前在主物质位面，玄微子凭借曾经的地仙境界、化身修为，还可以对绝大多数强大个体评头论足，那么来到暮光王廷之后，玄微子才算真正明白何为天外有天。就算是自己上辈子修为境界最巅峰之时，在暮光女王面前也不算高明。 仔细想想，如果没有“上升阶梯”，像暮光女王这样的不朽存在，估计就是把主物质位面当成对弈较量的竞技场。各族各类彼此交攻博弈，不朽者如同在棋盘上落子的棋手，虽非真神，但在凡物眼中，也与神明无异了。 至于古代巨人和半巨人，他们也想翻身做棋手，却陷入了不上不下的尴尬境地。星界那群半巨人或许想拿玄微子作棋子，但他毕竟是追求逆天改命的修道之人，又岂会处处为他人所制？ 暮光王廷的深厚底蕴，玄微子看在眼里，如果“上升阶梯”再度发动，又缺乏古代巨人这类整体强悍的种族作为“柴薪”，那恐怕是要从各个位面空间攫取力量，而且尤以暮光王廷为甚。 无论是跟自己有莫测联系的艾斯卓，还是意图窃取神力、自己成神的深海乌贼、拿撒吕依，玄微子都不愿意看到“上升阶梯”能够再次发动。 玄微子一时半会儿还找不到让整个“上升阶梯”失能的方法，那就干脆来个釜底抽薪，让“上升阶梯”无法从各个位面空间调取力量。 他给至高妖精提出的办法，其实就是给暮光王廷整体来一次脱胎换骨，将整个位面经历“上升阶梯”所产生的后遗症给消除掉。 如同丹道修炼，脱胎换骨并非让人彻底与外界断绝联系与转化，而是让人对自身内部进行深度的调整，拥有与外界全新的联系与转化形式，迈入另一重境界。 但这个办法仅仅是玄微子的猜想，丹道中的换骨劫本就十分凶险，尤其是炉鼎筋骨越强悍者、心性意念越坚定者，此关越难渡过，反倒是要擅长知柔守弱者，才能化解身心内外种种障碍。 然而给一整个位面脱胎换骨？这种事玄微子说出来，都觉得自己有些异想天开了。如果不是亲自确认暮光王廷就是暮光女王展开形神、诸位至高妖精造化而成，这种事根本不可能做到。 片刻过后，暮光女王对玄微子说道：“你说的方法也许可行，那你具体要怎么做？” 得到对方答复，玄微子也不保留了，直说道：“我有一项事物，能够协助人体进行生命活力的调整和重塑，或许可以给你们进行参考，但这件东西暂时不在我手上。” 暮光女王微微一笑，她望向烈风领主，对方无奈地一顿荆棘长矛，禁绝玄微子施展传送法术的力量这才解除。 玄微子也没有弄虚作假，而是抬手阖目，元神感应直往自己开辟的那处半位面，将其中一枚九转紫金丹隔空传送到自己手上，一时间金光紫气萦绕掌中。 玄微子当初炼成了一枚大罗成就丹与两枚九转紫金丹，至今都没有具体用处。主要是这个世界的魔法手段太多，利用丹药转化炉鼎、保命避劫的意义倒不是特别迫切了。 就算是罗莎莲这种魔法兽，她也不会想着完全转变成人类身躯，魔法兽的力量、体质和类法术能力，比起普通人类强大得多，区区人类身体还真没有什么突出优点。 “很特别的魔法物品，将复杂的能量物质混合起来，还保持有序且稳定的结构。”那只树化大獾挠挠脸颊，分析起来：“而且将能量物质回溯到原初萌芽的状态，一旦触发之后，可以从根本重塑生命体的机能运作。但是……这个魔法物品要怎么使用啊？” “一般来说，就是吃进肚子里，然后让自己的生命力与之同调。”玄微子笑着答道。 树化大獾抽抽鼻子：“你们人类真是什么都敢吃。” 而那名霜雪妖精说道：“但只有这一件魔法物品，远远不足以改变暮光王廷的现状。” 玄微子解释说：“如同施展仪式法术需要以各类魔法原料为媒介，暮光王廷的调整也是以这……这件魔法物品为媒介，让暮光王廷与之同调，将整个位面内在的能变性质发挥出来，然后进行全面的调整。” 六位至高妖精都知道玄微子所说，可不是改变什么地形地貌、天象气候，而是要改变最根本的位面特性，这种事必须要暮光女王亲自参与。 这种改变对于至高妖精来说，也不亚于再开地水火风，搞不好还会动摇他们立足的基础，肯定也会有所顾虑。 暮光女王沉思片刻，玄微子甚至能感应到月季花园内元炁的精微变化，随后听她说道：“可以，但你必须全程参与协助，直到暮光王廷重新调整完毕。” “这是当然。”玄微子点头答应，本来这就是他的目标。 话声一落，暮光女王竟然是将整个位面的时间流加速了，从现在开始，暮光王廷内的六十天，才等同主物质位面的一天。而且暮光王廷与主物质位面的互动沟通也降到最低程度，想要以传送法术来到暮光王廷，会变得十分艰难。 如今暮光王廷的状况，相当于是修道之人打坐入静定之境，外在看似寂静不动，内在却是高度专注。 改变一整个位面的时间流速，如此神乎其技的能力，就算是传奇法师也无法比拟。如果不是玄微子已有半仙之体，寿命远超普通人类，估计也没法在暮光王廷长久驻留。 并且可以预见，调整暮光王廷将会是一个历时漫长的工作，就算有暮光女王的全力配合，玄微子注定要在这里待上好几年了。 …… “深海乌贼打算利用海底的古代巨人遗迹成神？” 玄微子化身刚回到法森诺岛的珊瑚城，便跟邓肯大师讲述起自己了解到的情况，对方满脸不可置信地说道：“什么成神不成神？你们心灵术士也信这一套？” 一旁威思顿爵士的虚体发言道：“这也是女王的猜测，古代巨人的‘上升阶梯’很可能处于尚未完成的状态。而深海乌贼作为古代巨人的强大造物，应该对如何运用古代巨人遗迹的力量有相当了解。” 邓肯大师挠着光秃秃的脑门，说道：“成神这种事还是太虚无缥缈了。一头大乌贼，占了一处遗迹，说成神就成神了？” 玄微子化身说道：“其实也没那么简单，成神这种事也没有任何先例可言，也不是占据了古代巨人遗迹就真的能够成神。深海乌贼就算不能成神，也是在利用洛耶夫城汲取力量、强化自身。” “这倒是正常多了。”邓肯大师笑哼哼地说道：“我们‘工匠之心’信奉的机械与魔像之神亚拜顿，是以逻辑演算与精密工艺构建的完美存在，我不认为有简单汲取某种力量就能成神的事。” 跟奥秘之眼抱持对神明信仰极度排斥不同，五芒星之塔中，以“工匠之心”教会培养出的工匠法师，对于神明信仰倒是相当宽容。而且他们当中有部分人开发出“构装体治疗术”这种奇特的法术，甚至自称是魔像之神赐予的神迹。 “工匠之心”的一项教义，就是认为开发自身的逻辑演算和奥术能力，其实都是向魔像之神靠拢接近的行为。而“工匠之心”的教徒们都信奉依靠奥术和工匠制作，可以打造出一个完美的地上神国。 或许就是因为这种信仰，让“工匠之心”同时受到神圣之主教会与奥秘之眼的谤斥。 “但我眼下更担心，反而不是深海乌贼是否能够成神。”玄微子化身说道：“前段时间月亮异变的情况你们都看见了吧？” “这事跟深海乌贼有关？”邓肯大师问道。 “我不能肯定，也许不光是深海乌贼。”玄微子扭头问道：“威思顿爵士，最近大海洋流、潮汐有没有异常变化？” “你担心月亮异变会引起潮汐紊乱？”威思顿爵士沉默片刻，像是在检索过去信息，随后说道：“沿海城镇都没有发现异常，不过这方面似乎翠绿之环更在行吧？如今风暴宫殿沿着南部航线巡行，他们对海洋环境的了解、季节导致的风向变化、海上是否形成风暴，都能先我们一步掌握，搞到现在很多商会老板、船长花大钱跟他们买信息，都快把我们生意抢光了。” “术业有专攻嘛，德鲁伊对自然环境的敏锐感知，这就是他们的立足之本。”玄微子笑道。 这种情况也在玄微子的预料之中，如今翠绿之环利用风暴宫殿，已经成为南部航线安全的重要支柱，德鲁伊不光为往来船只提供海洋安全信息，并且成为与海洋生物沟通、获取深海情报的渠道之一。 毕竟深海乌贼所统治的，主要还是各族鱼人和具有一定智慧的海洋生物，而德鲁伊却可以跟各类动植物交流。毕竟自然界可不仅限于陆地上的山野丛林，海底照样有另一片自然环境，这也算是给翠绿之环拓宽眼界与能力了。 “听奥兰索阁下的意思，难道深海乌贼打算利用潮汐甚至海啸，攻击野火列岛的沿岸城镇？”威思顿爵士说道。 “有这个可能，但深海乌贼这半年以来，一直潜藏不出，鱼人进攻的间歇也变长了，如果它再没有举动，就算是各族鱼人没法反抗，也很难继续维持集群进攻的士气。”玄微子说道。 深海乌贼显然只是将各族鱼人当成战争的消耗品，并没有好好经营发展的想法。可鱼人们也不傻，不可能乖乖卖命送死。寇涛鱼人做起了走私贸易，沙华鱼人四处劫掠，梭螺鱼人则在银鲮王子穿针引线下暗中结盟。 “但深海乌贼要面对的，恐怕不光是我们互保同盟了。”威思顿爵士说道：“目前从多个渠道获得情报，奥秘之眼的大批人手已经集中到瓦努亚公海舰队的千岩群岛母港，他们即将有大动作了！” 第397章 复辟 换上崭新王室服装的奥乌斯船长，站在立地镜前上下打量，作为瓦努亚公海舰队七人议事会的一员，常年海上打拼的经历，让他穿上华服、头戴王冠也不像国王。被太阳晒得发黑的脸庞、被海风吹出沟壑般的皱纹，实在不像当年养尊处优的瓦努亚王室。 “哼！不像又如何？最终瓦努亚王国不还是要由我来复兴？有奥秘之眼的支持，这一切不再遥远了！” 站在镜子前沉思不止，直到有侍从来提醒自己，奥乌斯船长这才整理一下仪表，拎着象征瓦努亚王室的白金权杖，走出自己的房间。 瓦努亚公海舰队在千岩群岛经营了数百年，在起伏陡峭的岛屿山势中凿建出一座座岩窟城堡，仿佛是海浪中挺立的礁石。大量弩炮和投石机排列在城堡不同层级的平台，自海面上远远眺望，好似一尊长满利刺的石魔像，狰狞骇人。 与大伦底纽姆帝国的数百年海上交锋中，瓦努亚舰队仗着千岩群岛的复杂环境，从来没让帝国的舰队攻陷自己的母港。千岩群岛外围海域时常有风暴和旋涡，内部还有错综复杂的暗礁分布，只有寥寥几条安全航路，属于瓦努亚公海舰队的最高机密。 至于要在岛上城堡搞这么多防御武备，纯粹就是用来防自己人的。公海舰队虽然曾是瓦努亚王室与军队的直系后裔，但内部早就爆发过数次血腥战乱，王室成员几乎被血洗一空，最后还是靠着跟军阀联姻，勉强在千岩群岛站住脚跟。 后来又是经历漫长斗争，最终形成七人议事会，作为瓦努亚海盗的最高权力。奥乌斯船长作为瓦努亚王室后裔，勉强保有其中一席。他平日里做得最多的，其实不光是劫掠过往船只，而是费尽心思在众多船长间拉帮结派、许诺让利。 而今天，终于要迎来收获之日了！ 奥乌斯船长跟着侍从来到城堡主厅，站在门外的守卫不再是那些一口麻叶、一口烈酒的懒惰海盗，而是换成两尊构装盾卫。 这种构装体从外表上看，类似王室贵族放在展览室彰显往日武勋的站立盔甲。其内部填充了支撑骨架和导能材料，使得构装盾卫能够像正常武者那样战斗，不似魔像那样笨拙迟缓。坚硬厚实的板甲，给构装体提供了不俗的防御力。 更重要的是，构装盾卫拥有“防护他人”的类法术效果，只要是佩戴与构装盾卫有特定联系的护符，并且保持在一百尺距离内，就能将自己承受的部分伤害转移给构装盾卫。 可以说，只要有这么一台构装盾卫给自己当护卫，晚上就能安稳睡觉，比什么忠心保镖都要管用！ 奥乌斯船长不由得羡慕这些法师了，别看他手下管着十几条船，靠着半商半盗和各处投资挣得不少，可最后真能留给自己享受花费的，实在少得可怜，有几件魔法物品傍身就不错了，别指望能搞出一堆构装体和魔像看家护院。 门楣上的大块水晶放光扫视，经过确认身份和安全检查后，奥乌斯船长这才被准许进入主厅，他心底里也不禁有些感慨，半个月这里还是他瓦努王室后裔设宴款待众船长的地方，如今自己反倒像是外人了。 大门打开之后，主厅早已被改造成另一副模样，大块大块的水晶板被悬挂在半空，上面掠过不同地方的画面与各类复杂信息，成批预言法师对着面前的水晶球、圆形镜，传达命令、接收情报。 而在主厅中央，有一张足以容纳数十人围坐的大圆桌，上面以幻术光影浮现起新旧大陆之间的海洋图景。桌边站着几位气度不凡的法师，似乎正在交谈如何调度人手，如果是拿“秘法视觉”观瞧，眼前则是一片夺目灵光。 奥乌斯船长不敢随便开口，只是默默站到布涅托大法师附近，对方当然早就知道，于是对其他几位法师介绍起来： “这位就是瓦努亚公海舰队的奥乌斯船长，也是瓦努亚王室的直系后裔。这几个月以来在我们奥秘之眼的协助下，已经将公海舰队完全整合，是相当可靠的人才。” 圆桌对面一名模样高贵的女法师问道：“哦？我听说过去公海舰队有七人议事会，整个舰队也是以这七人分成不同派系，各自经营活动。不知道奥乌斯船长是怎样整合公海舰队的？” 奥乌斯船长回答道：“首先是议事会当中最麻烦的爱德华船长，他作为深海乌贼的眷属，在进攻野火列岛的行动中被杀，反而省了很多麻烦。随后我就以七人议事会缺席的名义，召集众多船长一起洽谈。对于喜欢财物的船长，我便奉送金银奇珍；对于喜欢美色的船长，我就安排各地购买的女奴；对于向往奥术的船长，我则赠予魔法物品……这当然少不了奥秘之眼的援助。” “挺聪明嘛。”高贵女法师略带赞许地问道：“可如果是喜欢权力的船长呢？你也打算与他们分享权力吗？” 奥乌斯船长眼中露出一丝锐利，回答说：“那我就设宴款待他们，就在这个主厅，他们的鲜血跟酒水混在一块，流得满地都是。” 高贵女法师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出声：“不错不错。布涅托，你的判断还可以，虽然受人家几代人的资助，但也不至于完全忽视能力，安排一些平庸蠢货来干活。” 一旁低着头的奥乌斯船长听见这话，心跳立刻加速，自己祖孙三代资助布涅托大法师，按说是双方都要严守的秘密，怎么就被这个女法师一句话说穿了？而且自己明显是要靠着布涅托大法师获得奥秘之眼的援助，甚至反过来利用奥秘之眼协助自己复辟瓦努亚王国。这下布涅托大法师为了自保，说不定要将自己当成弃子了！ 布涅托大法师好像也没料到高贵女法师忽然来这么一句，但他一向表情严肃，也没分毫失态。只是扭头对奥乌斯船长说道：“你来说，资助我的理由是什么？” 奥乌斯船长觉得头都要炸开了，布涅托大法师这是把球踢给自己，回答稍有不妥，触怒了这位传奇法师，估计立刻就要被法术轰成碎片。 “我、我想请问，不是说拿撒吕依阁下要召见我吗？”奥乌斯船长脑海里一团乱麻，嘴里挤不出一句理由，只能随便应付说：“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需要得到他的准许。” 高贵女法师笑道：“非常重要的事情？你先说来听听。” 奥乌斯船长强行按捺惶恐情绪，回答说：“我资助布涅托大法师，就是希望获得奥秘之眼的协助，不光是整合公海舰队，也是要复辟瓦努亚王国。我希望能够重新夺取王国故土，而不光是在远离大陆的海岛上称王。” 高贵女法师挑眉问道：“王国故土？你应该知道，当年瓦努亚王国早就被大伦底纽姆帝国吞并了，复辟瓦努亚王国，就相当于是要割走帝国西南一大块疆域。” “大伦底纽姆帝国已经不复往日强盛，我虽然身在海上，却也了解如今帝国面对着极为严重的内忧外患，甚至面对半人马的入侵，元老院已经有意提出割让东部疆域，以此缓解入侵。”奥乌斯越说越顺：“现在是最好的机会，帝国的脆弱已经世人皆知，不如就趁现在给他一记重击，彻底瓦解帝国！” 高贵女法师盯着奥乌斯船长，说道：“那这件事为什么要找拿撒吕依呢？” 奥乌斯船长吞了口唾沫后，继续说道：“首先，大伦底纽姆帝国的扩张，本来就离不开奥秘之眼。同样，帝国的衰亡也必定是奥秘之眼的安排。” “你很大胆。”高贵女法师说道。 见对方没有阻止自己，奥乌斯船长稍微放松，赶紧说道：“其次，瓦努亚王国是由‘黄金智慧’米柯西带领下被吞并的，想要复辟这个国家，还是需要获得米柯西学生、拿撒吕依阁下的认同。” “你这是给瓦努亚王国的复辟寻找合法性来源吗？”高贵女法师问道。 “合法性？”奥乌斯船长说道：“建立国家需要的是足够的武力来维持强权，以武力强权来获取国土和资源，然后反过来维持武力强权。只要拥有这些，就拥有合法性。” 高贵女法师笑了笑：“这也算是一种看法。” 奥乌斯船长心下一宽，于是问道：“那请问我能觐见拿撒吕依阁下了吗？” 高贵女法师轻轻将肩上长发往后一拨，笑道：“你眼前就是了。” 奥乌斯船长猛然抬头，看见这位面容端庄、身材姣好的高贵女法师，整个人怔在原地不敢说话，扭头去看布涅托大法师，对方板着脸不发一语。 “拿撒吕依阁下……不是男性吗？”奥乌斯船长吓得嘴唇打颤地问道。 “这是我的一个异性克隆体。”高贵女法师直言道：“还是说你对我这幅相貌有疑虑？” “不敢。”奥乌斯船长想破脑袋也搞不明白，好好一个男性传奇法师，搞出一个女人身体是要干什么？难道是什么异装癖？ 高贵女法师问道：“对了，你刚才说要复辟瓦努亚王国，国王自然是你了，有想过让谁来当王后吗？毕竟这关系到继承人的问题。” 奥乌斯船长说道：“目前想法是跟帝国南部商业城邦的大富豪联姻。” “那你有想过让我来当王后吗？”高贵女法师问道。 “什么？！”奥乌斯船长舌头都打结了，像是一只待宰的鸭子叫出声：“不不不、不敢！我哪里敢想这种事？” 奥乌斯船长听到对方的提议，差点当场尿裤子。尽管这位高贵女法师的外表确实很漂亮，但知道她是拿撒吕依的克隆体后，自己绝对不想跟她太过亲密，就算是政治联姻也不愿意。如果联姻方太过强势，本来就不利于王国复辟，更别说身边有拿撒吕依天天盯着了，再强悍的男人也会被吓到阳痿。 “我说笑而已。”高贵女法师放声笑道：“好了，复辟瓦努亚的事情我答应了，稍后我让人给你安排几支强力的佣兵团，你自己看着办。” 奥乌斯船长当即躬身说道：“从今天开始，瓦努亚王国将是奥秘之眼最忠实的盟友！” 高贵女法师听到这话，也没有刻意挑刺，只是淡淡一笑，望向另一边说道：“布涅托，你的那些小伎俩我就不追究了，但你要明白，我的容忍也是有限度的。” “是。”往日高高在上、万人敬仰的布涅托大法师，在拿撒吕依面前也要俯首应承。 高贵女法师微微点头，望向奥乌斯船长：“好了，这次召见你，主要是希望获得海洋中更确切的情报。毕竟深海环境对预言法术也会有扰动，你跟寇涛鱼人重新建立了走私贸易，应该趁机收集了不少相关情报吧？” 奥乌斯船长连忙汇报：“最近深海乌贼又一次勒令各族鱼人发动对野火列岛的进攻，但攻势其实早已不如以往，各族鱼人都在消极应付，而深海乌贼则一直潜藏在海底城市不现身。” “各族鱼人有什么动作吗？”高贵女法师问道。 “确实有。”奥乌斯船长回答说：“寇涛鱼人又发掘出一批新的攻城蟹，并且加以修复。而梭螺鱼人各个部族似乎在暗中联系，从不明渠道获得一批武器和魔法物品。至于沙华鱼人，他们开始袭击其他鱼人的海底养殖场，并且联系上外逃的部分族群。” “他们这是要发动叛乱？”高贵女法师笑道：“看来五芒星之塔在背后也没少推动嘛，寇涛鱼人恐怕不光跟你们做生意。” “这群鱼人就是海底的奸商，有好处就要占，而且他们深居大海，我们也没法追究。”奥乌斯船长说道。“不过从寇涛鱼人那边获得一个消息，还不清楚真假——互保同盟似乎在集结一批强力的施法者，包括五芒星之塔的法师与那群重新冒头的翠环德鲁伊，连同‘心灵公爵’一起，要对深海的洛耶夫城发动大规模进攻，打算一次性解决南部航线的阻碍。” 第398章 伏波 “女王这是打算一次性解决南部航线的阻碍啊。” 法森诺岛的海港码头，玄微子望着数十艘大型风帆战舰，正在装载各类武备，其中为首几艘更是经过特殊改造，属于不能浮空飞行的海上魔法船。船体内束缚了超大型水元素和气元素，为舰船提供额外动力。 “其实互保同盟可以调动的舰船数量远不止这些。”一旁威思顿爵士解释说：“但北边雅尔诺德王国的内战，情况不容乐观，帝国海军集结了庞大舰队封锁我们的支援，如今安排到野火列岛的舰船数目，相比起北边的战事，已经算是小打小闹了。” “哦？帝国海军似乎还保持着相当庞大的舰船数量？”玄微子不禁问道。 威思顿爵士的语气略带笑意：“多是挺多的，可是船只的更新换代比不上我们。这年头光靠随船法师也不够的，还要能将分量沉重的构装弩炮、咒文炮塔搬上船，最好是将整艘舰船改造成魔法船。通过束缚元素体，不光使得舰船的机动性更强，还可以通过船体施放法术。” “这是一种全新的魔法技艺吧？不论是惑控系的‘束缚大法’还是咒法系的‘异界誓缚’，都未必能对元素体进行这么精密的操控。”玄微子说道。 “最初是席邓斯发明的，他束缚火元素是为了研究如何转化体质，当时这项技术不算成熟，曾传授给邓肯大师。”威思顿爵士回答说：“邓肯大师并没有走上元素学者这条路，而是结合魔像和构装体的制作技艺，经过几十年的改进，使其能够运用在具体造物上……” “但是魔像和构装体的规格都无法做得太大，所能束缚的元素体也相对较小。”这时邓肯大师踱步走来，他瞪了威思顿爵士的虚体一眼：“好歹是我跟一帮人花了几十年才搞出来的成果，你威思顿少爷一下子全给捅出来了。” “是威思顿爵士！”对方重申道：“而且马上就要投入实战，到时候就很难继续遮掩了。” 玄微子则问道：“像这样运用上元素束缚技术的魔法船，造价大概多少？” “大概跟一座六层法师塔差不多吧。”邓肯大师说道。 “包括次元拓扑吗？” “当然包括，光是一座塔楼哪里是住人的地方？”邓肯大师瞪眼回答。 玄微子托着下巴叹道：“那可就太贵了啊，就算比普通战舰和商船都要速度更快、载重更多，造价却高了十几倍，根本没法普及啊。” 邓肯大师哼哼笑道：“怎么？你还想普及这玩意儿？一艘元素束缚魔法船，可不光是速度更快、载重更多，而且其中储存大量气元素和水元素领域的法术，还能在航行过程中自动充能，相当于是一座移动堡垒。并且由于束缚元素，哪怕是在无风无浪的环境，也可以保持航行。” 玄微子说道：“战争本来就是为了资源财富、土地人口和各种附属相关利益，魔法船是为了保护南部航线的商业贸易，如果普通商船都能更加快捷，那才是更大的利益。 别忘了，现在旧大陆各处都在打仗，各类原材料和物资的价格变动频繁，谁能在货物运输占得上风，更好把握市场价格波动，谁就能获取更大的收益。” 邓肯大师两手一摊：“元素束缚技术就是这个价格，海上船只的分量，起码要用上超大型元素，而长期有效束缚的价格自然飙升。就算舍弃船上其他武装设备，也便宜不到哪儿去！” 威思顿爵士也补充道：“何况这还是我们五芒星之塔自己用，只计算成本而已。如果是要出售，那价格就高到没有谁能够承受了，就算是大商会也只能长期租赁。” 玄微子默默点头，这个世界的魔法技术和具体应用，确实是在不断进步当中，然而距离广泛普及、乃至于是相对普及都非常困难。 放下思虑，数十艘战舰已经准备妥当，搭载着一批五芒星之塔法师，浩浩荡荡地离港出发。在万众瞩目下，邓肯大师亲自将“心灵公爵”奥兰索阁下送到岸边，并且预祝他们远征胜利。 …… “互保同盟的舰队已经出发了。” 千岩群岛中，布涅托大法师正在向拿撒吕依的女性克隆体说道：“三十二艘全副武装的战舰，另外有三艘是经过特殊改造的全新魔法船，具体功能暂时还不清楚。随船法师超过一百七十人，其中有两位九阶法师、三位八阶法师、六位七阶法师，中等法师约五十人，同行奥秘骑士、心灵武士约合五百人。” “挺大的阵仗嘛。”拿撒吕依安逸地靠在宝座上。 布涅托大法师补充道：“别忘了，舰队中还有那位‘心灵公爵’，他们路上也将会与翠绿之环汇合。” “我怀疑舰队里那位‘心灵公爵’并非本人。”拿撒吕依说道：“近几个月，不光常青城附近一带，连同金冠木自治领的警戒程度都提高了好几个层次，以前安插在那里的间谍，全都被拔除了。加上他们互保同盟境内大搞什么清查土地，没有‘心灵公爵’本人授意，是弄不起来的。” “也许是弥菲赛缇丝的安排呢？”布涅托皱眉问道。 “那个女人最擅长的，就是让别人替她出力干活。”女法师模样的拿撒吕依露出暧昧的笑容：“我听沙多万说过，弥菲赛缇丝也在常青城出没，估计他们两个早就搞在一块了。” “传奇心灵术士与传奇法师的结合吗？算是施法者组织的联合统治？”布涅托问道。 拿撒吕依笑道：“五芒星之塔在奥术方面的成就，已经赶不上我们了。弥菲赛缇丝认识到这一点，所以不计代价地吸收其他施法者组织。可惜啊，吸收却不能融合，奥术还是奥术，灵能还是灵能，自然法术还是自然法术。” 布涅托略带担忧地问道：“可是我听说，那位‘心灵公爵’似乎不光擅长灵能，也掌握着不同寻常的自然法术。毕竟他连‘无尽复仇风暴’都能转变为风暴宫殿。” “这群德鲁伊倒是幸运，能够死而复生。”拿撒吕依揉了揉额角：“不过这样也好，有他们出手，足够在海上闹出大动静了，配合鱼人的叛乱暴动，深海乌贼再淡定也要做出反应。” “以深海乌贼的实力，足以让互保同盟大量消耗法术，然后看准时机，等深海乌贼虚弱重伤，就该轮到我们出场了。”布涅托说道：“只不过，深海乌贼作为第二枚奥法能核的原料，是否略显不足？” “怎么？觉得深海乌贼比不过卡斯塔？”拿撒吕依说道：“当初是制作第一枚奥法能核，自然是要把规格定得高些，毕竟是要抬起一整座山峰呢。如今奥法能核的具体制作过程也被改进过了，以深海乌贼的灵魂强度来计算，完全够用了。” “那你呢？”布涅托问道：“洛耶夫城蕴藏了什么秘密，能让你亲自过问？” 拿撒吕依沉默片刻，回答道：“奥秘之眼的未来，以及人类的未来。” …… “梭螺鱼人的未来，就在于这一战了。” 银鲮王子看着手里的彩纹螺壳，如今的他身形比几个月前要强壮不少，外表气质就好似幽暗静谧的深海，无人能窥探他的所思所想。 在玄微子的指点下，银鲮王子对于“祖先化身”掌握得越发纯熟，而且与这枚历代相传的彩纹螺壳渐渐同调，银鲮王子感觉祖先血脉的祝福正在不断淬炼自己的肉体与灵魂，好似接连捅破气泡般，实力突飞猛进，甚至可以召唤来凶暴抹香鲸这种级别的水生自然盟友。 更重要的是，银鲮王子在与各个部族聚落的沟通结盟相当顺利，这或许也要多亏深海乌贼对沙华鱼人的放纵，导致许多梭螺鱼人部族聚落遭到劫掠，投降后的日子反而更加艰难困苦，激起梭螺鱼人的抵抗之心。 而当银鲮王子拿出彩纹螺壳，散发出强烈的祖先血脉祝福，许多梭螺鱼人纷纷选择投靠，并且暗中结盟。银鲮王子将从陆地获得的大批武器装备分派给忠实的盟友，调集一支规模不小的军队。 “王子，都准备好了。”此时一名梭螺鱼人亲卫骑着海豚靠近，压低声音说道：“现在就差将城中的亲人救出来。” 银鲮王子将彩纹螺壳戴好在肩上，望着远处散发着彩色光华、建筑形态诡异多变的洛耶夫城，他强忍着内心激动，将注意力集中到脑海中那道玄奥难测的银色符文，似乎与谁在默默沟通。 过了片刻，银鲮王子猛地睁眼，说道：“援军即将到位，我们现在就进城！” 银鲮王子骑上武装海马，数十名精锐随行，朝着洛耶夫城疾驰而去。行至中途，上方海面便传来接连震动，引起海底暗涌不绝，体型稍小的海洋生物，根本无法稳定游动。 这突如其来的攻击，立刻触动洛耶夫城无数海洋生物和鱼人的警戒，成百上千沙华鱼人骑着胯下凶鲨，搅起滔滔浊浪，叫嚣嘶吼，直奔水面而去，势要将冒犯者撕成碎片、吞噬殆尽！ 银鲮王子没有理会，他率领梭螺鱼人精锐在洛耶夫城中穿梭，城内各处此时也爆发了战斗，做生意的寇涛鱼人掏出魔杖，射出一发发不受海水缓阻影响的“魔法飞弹”，轰得巨章鱼、巨乌贼触须断裂，一时间灵光与墨汁齐飞、水母和虾蟹共舞。 “寇涛鱼人也爆发叛乱了！”亲卫武士朝银鲮王子喊道：“看，是他们的攻城蟹！” 就见洛耶夫城边缘处，几台以维修名义停放在此的攻城蟹，忽然满身光纹闪耀地站立起来，螯钳无情挥舞、腿肢犁地而过，将搞不清状况的沙华鱼人守卫剪成两段，把滑溜有毒的海蛞蝓钉死在海床。 银鲮王子其实早就从玄微子那里了解到寇涛鱼人的态度，此刻脸色如常，只是催促着武装海马加速前行。 只是刚一转过街角，面前忽然蹦出一只紫色巨章鱼，八爪乱晃，似乎要对银鲮王子发动攻击，吓得梭螺鱼人武士们赶紧抄出武器。 “别紧张，是我。”玄微子的声音藉由心灵感应传遍梭螺鱼人：“我刚从法森诺岛出发，就安排这个构装体来到洛耶夫城先行查探，这里的防备比我想象要松懈得多。” 银鲮王子问道：“我们要趁这个机会救出各个部族困在城中的亲族。” “这边，我把门路都摸清了。”紫色章鱼给银鲮王子带路，边游边说：“深海乌贼还真是不管事啊，之前为了麻痹它，我还让泰罗带人连夜从帕帕米岛乘船逃离，好让你在深海乌贼面前能够交差。” 银鲮王子回答说：“其实我上次见它，发现它的大部分精神根本没有集中在现实，甚至没有询问帕帕米岛的攻取过程，似乎陷入昏睡当中，就连触须的活动也相当迟缓。” “我也发现了，这只深海乌贼估计在酝酿什么大动作，所以赶紧把你们的族人救走。”紫色章鱼来到一处倒扣在海床的液压水晶罩外，规模大小堪比体育场，内中关押着一大群梭螺鱼人，好似活体标本般陈列不动。外面原有的沙华鱼人守卫也不知是逃跑了还是被调走了。 半透明的液压水晶罩形成类似“星光茧”的效果，内中梭螺鱼人都陷入了静滞的状态，无法做出任何动作，也无法被伤害，除非击碎强度相当高、足以承受深海水压的液压水晶罩。 “由我来吧。”紫色章鱼正要发动灵能，一旁银鲮王子翻身下了武装海马，让其他亲卫武士退开。 “也对，这事就应该你来做。”紫色章鱼晃动着触须游走。 就见银鲮王子一声沉喝，七窍绽放出浩大蓝光，如同地底太阳，身形瞬间膨胀，“祖先化身”全力发动，手中一柄金光璀璨的三叉戟，如号令汪洋波涛般，方圆数百尺水流为之翻搅成涡。 三叉戟锋尖蓝光凝炼，挟摧山裂海之力，重重落下！ 第399章 暗涌 一望无际的大海上空，乌云翻搅如涡，酝酿已久的自然能量，好似被大坝拦住的洪水，随时要奔腾而出。 相比起过去的“无尽复仇风暴”，如今翠环贤者经过玄微子指点，利用风暴宫殿，可以更好地驾驭风暴和元素之力，并且对风暴法术进行了更多细化与改良开发。 三十多名翠绿之环的高等德鲁伊，置身滚滚乌云之中，元素精魂之身周围电弧跃动。虽然他们尚未恢复血肉之躯，但是在风暴宫殿中可以发挥出极其强悍的法术威力。尤其是曾经肉体消解、灵魂交融的体验，让他们联合施法时，有超乎寻常的共鸣效应，风暴就是他们的呼吸，海浪就是他们的脉搏。 无形的自然能量辐散开来，风走云旋，数条水龙卷上接风暴、下连汪洋，卷动惊涛骇浪咆哮不止。 就见海中接连冲出无数沙华鱼人，刚一冒头就被从天而降的闪电劈成焦炭浮尸。风暴宫殿聚集浩瀚能量，如同一片广袤至极的“召唤雷电风暴”，无限量地降下密集闪电雷击，顷刻间漫天雷箭电矢，将昏暗的海面照得一片刺目蓝白。 几轮频繁雷暴轰炸，压得沙华鱼人无法反击，海洋的水生种族并不习惯与天上敌人的战斗，潜藏在水中的沙华鱼人祭司赶紧一同施展“云雾术”，使得海面升起足以笼罩半径数百尺的浓密大雾。 “看来沙华鱼人的主力也已经调离了洛耶夫城，这个守卫兵力比我预想要薄弱太多。” 玄微子站在一艘魔法船的船首，迎风眺望远处浓雾。威思顿爵士的幽蓝虚体在他旁边说道：“深海乌贼只是一味驱使各族鱼人给它拼命流血，再愚笨的生物也懂得反抗，何况是鱼人这样的智慧种族呢？” “不光如此。”玄微子说道：“深海乌贼潜伏在洛耶夫城，长时间没有实际行动。这种情形对于以暴力强行捏合而成的群体，无疑是表现了虚弱无能的一面。在深海中生存的各个种族，围绕洋流和营养带的竞争厮杀，丝毫不比陆地的战争要小，虚弱的表现注定会引来群鲨围猎。” “奥兰索阁下、威思顿爵士。”这时走来一名预言法师，手持权杖顶端是一枚品质不凡的水晶球，听他汇报道：“目前已经收到消息，寇涛鱼人的后续支援从西北方靠拢，当中还有六台攻城蟹。而我们还侦测到，沙华鱼人的大规模部队从从北方海域向洛耶夫城挺进，数量相当庞大。” “大概有多少？”威思顿问道。 “这……海中的情况比较复杂，我们实在没办法侦测清楚。”预言法师有些犯难。 玄微子头也不回地说道：“从生命体的数量判断，大概在四万以上。” “四万？！”威思顿闻言也吃了一惊，问道：“是翠绿之环侦测到的？” 玄微子轻轻点头：“他们对生命活动的感知比较敏锐，而且四万并不完全是沙华鱼人，还包括他们豢养的鲨鱼和各类海洋生物。换做是人类，理解成步骑混编的军队吧。” “可这数目也非常多了。”威思顿说道：“如今帝国还能不能一口作气拿出三四万武装士兵都难说。” “不能这么比。”玄微子笑道：“沙华鱼人在海洋中很少参与生产经营，更像是深海的游牧民和劫掠者，全民皆兵……听说最近帝国东部的半人马肆虐，不也是动不动几千上万半人马攻城略地吗？而且我猜这些沙华鱼人的武器装备也相当低劣，估计就是想趁机劫掠洛耶夫城。” “这么看来，寇涛鱼人不声不响又弄到了几台攻城蟹，他们未来反倒会成为海洋中一大势力。”威思顿说道：“海洋虽然面积广大，可是海洋生物的繁衍栖息都集中在洋流营养带内，同样要争夺有限的资源。深海乌贼打破了过去的局面，今后无论如何，海洋各族的势力都要经历天翻地覆的变化了。” 玄微子笑而不语，他就是预料到这一点，所以才让银鲮王子去联系梭螺鱼人各个部族，培养起一支未来可以在海洋中立足的盟友。 此时梭螺鱼人的军队就在互保同盟舰队的下方海底，数量没有沙华鱼人那么庞大，也没有攻城蟹这样的大杀器，但却不乏精锐的施法者与武者。而且玄微子以常青商会的渠道，给他们提供了充足的魔法武器和装备，真要在水中战斗，还是要依赖水生的鱼人和海洋生物。 眼看海面虽然升起大片浓雾，洛耶夫城的鱼人守卫却没有发动任何形式的反击，威思顿爵士问道：“那现在要怎么办？看起来深海乌贼还是不打算现身。” “它不出来，那我们就进去。”玄微子说道：“洛耶夫城又没有穹顶，我们居高临下，反倒容易应付。” “那就按照计划，准备组织人手下海。”威思顿爵士说道。 话声一落，一股极为强烈的爆炸从海底传出，在海面上爆出冲天水柱，巨浪翻涌，令互保同盟的战舰起伏不定。 …… 液压水晶罩轰然破碎，巨量海水向外喷射而出，威力堪比大当量深水炸弹，水流冲击足以将铁魔像硬生生拧成畸形铁块，同样威力的水流爆炸发生在陆地，恐怕能将城镇彻底夷平，把垒土包砖的坚实墙壁轰为一地泥浆。 首当其冲的银鲮王子浑身散发耀耀蓝光，水流冲击一旦靠近，立刻被他周身蓝光化解，暴动的海水顿时被驯服成乖巧水团，咕咚咕咚地冒泡流走。 而众多被囚禁的梭螺鱼人，此时也纷纷苏醒过来，他们还略带茫然和不安，一抬头就看见身形变大的银鲮王子，高举着金灿灿的三叉戟，吓得彼此抱作一团。 “是我！银鲮王子！我是来救你们出去的！”银鲮王子顾不得太多解释，赶紧将三叉戟插入被自己击穿的豁口，撬开一个更大更宽的裂缝。 “快！赶紧把大家带出去！城内战斗已经越来越激烈了！”银鲮王子把亲卫武士们招来，眼下不是叙旧谈话的时机。 西北方向，透过洛耶夫城朦胧光芒照射，隐约可见另有几台攻城蟹，迈着沉重步伐攻入城中，背上有寇涛鱼人射出一道道法术光芒，与沙华鱼人战作一团。 而那些原本作为城内守军的沙华鱼人，估计也是收到什么命令，违反深海乌贼的命令和安排，组织起人手向北边靠拢。银鲮王子能够感觉到极为强烈的狂暴与嗜血意念，在北边海域汇聚，那想必是大批沙华鱼人集结成军。 “现在要怎么办？”银鲮王子望向被亲卫武士护送离开的大批梭螺鱼人，朝章鱼构装体问道：“沙华鱼人这是要跟寇涛鱼人争夺洛耶夫城吗？深海乌贼还没被打败呢！” “洛耶夫城是古代巨人遗迹之一，攻城蟹也是古代巨人制作的泰坦怪物，寇涛鱼人当然想要将整座洛耶夫城收入囊中。”章鱼构装体回答说：“至于沙华鱼人，说不定他们的态度跟你差不多，想要把深海乌贼剁碎嚼烂，再顺便劫掠破坏一番。” 章鱼构装体朝着洛耶夫城中心的那座高耸如山的金字塔游去，那些守卫着金字塔的巨乌贼、巨章鱼不要命般缠上靠近而来的攻城蟹，缠缚拖拽试图牵制攻城蟹。另一边寇涛鱼人唧唧哇哇怪叫着挥动魔杖，轰击巨章鱼和巨乌贼，惹得墨汁乱喷、泥沙翻滚，金字塔附近一片污浊难辨。 此时北边黑压压一片暗影，好在洛耶夫城就是一个巨大的光源，勉强照出成千上万沙华鱼人跟鲨鱼组成的庞大阵列，犹如一道道墙壁横推而来，又像是一波波浪峰拍击海岸，威不可当。 “沙华鱼人竟然能召集这么大规模的军队？！”银鲮王子深感不可思议：“当年‘鲨心王’这么强悍，麾下都没有这个规模的军队，沙华鱼人难道也挖到什么宝藏了吗？” “这可未必。”章鱼构装体带着银鲮王子躲在一片巨型珊瑚丛中，观望着远处阵仗，同时说道：“我从寇涛鱼人那边获得一些消息，沙华鱼人这回也是难得多个部族联合，可是并没有‘鲨心王’那样强大的人物为首脑。 有些从渔获稀少、营养贫瘠的静寂海区回来的部族，没有受到约束，对你们梭螺鱼人部分聚落发动劫掠和屠杀。如果不是听说洛耶夫城囤积了海洋各族进贡的奇珍和物资，估计沙华鱼人也没有组成大军前来的动力。” 这边话刚说完，沙华鱼人大军就开始稀稀拉拉地冲进洛耶夫城，果然一副强盗作态，根本没有令行禁止可言。 “我们梭螺鱼人的军队也来了。”银鲮王子似有预感，回头望向另一边，数千名全副武装的梭螺鱼人浩浩荡荡而来，而且从观感上并不比沙华鱼人大军、寇涛鱼人攻城蟹逊色，因为还有大量海洋生物盟友同行。 从各类海豚、虎鲸、抹香鲸，到巨型鳐鱼、利刃旗鱼、超大型海龟，还有满口利齿、成群结队的虎鱼。除了这些尚属寻常的海洋生物，还有一些体型庞大、人类不曾记载过的水生魔法兽，或似海胆、满身黑刺，或形如甲虫、匍匐于海床，或貌似蜘蛛、节肢粗壮。 梭螺鱼人跟海洋生物的亲和力远比其他鱼人要高，不光能与之交流，而且掌握类似德鲁伊“召唤自然盟友”的法术，不过召唤而出的当然也是水生动物或魔法兽。 玄微子之前就已经将翠绿之环介绍给银鲮王子和梭螺鱼人，双方在具体法术运用上可以有所交流，说不定也能就此发展出海洋环境为主的德鲁伊分支。 “银鲮王子，梭螺鱼人各部族精锐集结在此，请下令。”有一名鱼人武士骑着虎鲸来到近前，向巨大化的银鲮王子表示忠诚。 “暂时按兵不动。”银鲮王子向众多梭螺鱼人发号施令，随后抬头望向海面，肉眼可见光亮穿透厚重海水，照向洛耶夫城。 就见数十名五芒星之塔的法师，周身环绕着蓝绿流转的光辉，在奥术的庇护下，他们能在水中自如呼吸，无视海水压力，甚至获得了不俗的黑暗视觉能力，手中各持法杖权杖，居高临下俯瞰着洛耶夫城。 为首一人，周身银光大作，滂湃的心灵异能光芒向外一波波地扩散辐射，类似海豚鲸鱼的声呐沟通，所有具备心灵智能的生命体，都会在灵能波幅中形成衍射，不由自主地感知到那人存在。 “唔，深海乌贼的感应比我想象中还要浅薄，他这算是入定了？” 捧着照影含光鉴的玄微子，这件法器可以将预言系灵能增幅到不可思议的地步，他一来到洛耶夫城上方，就毫无遮掩地展现强悍灵能，此举就是为了试探同样具备灵能的深海乌贼。 可就像修道之人打坐入静定之境，或者灵能者进入深度冥想，专注于内在生机或意识活动，往往导致对外界感知的降低，深海乌贼的情况就类似这样。 古代巨人的泰坦造物，如蔓生怪之王、攻城蟹，尽管都相当强悍且难以消灭，但智能程度都非常低劣，要么依靠本能活动，要么需要外部操控。像深海乌贼这样能够自主做出行动判断，甚至像正经灵能者那样进行深度冥想，当真不可思议。 不过玄微子可没想过给深海乌贼出关的机会，他朝身后一众五芒星之塔法师说道：“动手吧，让这些海底生物见识一下传奇法术的威力。” 就见一名九阶法师挺身而出，单手捧着一枚鹅蛋大小、如珍珠光润的椭圆球体，球体外壳在多位高等法师低沉咒语声中缓缓展开，浮现一团不规则晶簇，被裹在一团明灭不定的苍白霜火中。 可怖的传奇法术，尚未触发便已让人感到毛骨悚然，难以承受的霜寒和灼热竟然同时在这团苍白霜火中呈现，彰显着巅峰般的魔法成就。 而玄微子也抬起一手，在传奇法术即将发动之前，一道九阶灵能“龙卷风暴”在指尖悍然爆发，生成一股锐利旋流直冲深海乌贼藏身的金字塔，吹散周遭浑浊。 第400章 意识集合体 以强大灵能形成的旋流，把内中海水抽空挤开，形成一条中空通路，五芒星之塔的高等法师准备就绪，当咒语声完毕，一圈圈咒文光环萦绕，把装在特殊容器中的霜火晶簇隔空托起。 由于传奇法术的特殊性，大多数情况下，无法绘制成魔法卷轴交给别人使用，除非是以价格高昂的原料制作成储法奇物。 而这类储法奇物的使用必须谨慎小心，只有高等法师的法术辨识水平，配合相应的魔法装置使用技巧，才能够将传奇法术完整且安全地施展出来。 如今这一道传奇法术，是由雅尔诺德王国的霜火女巫“白霜之主”开发，用一种叫做“霜火”的能量物质为法术原料。 霜火的来源至今不为外人所知，但是这种特殊能量同时具备寒霜与烈焰的特性，单一一种元素能量的防护效力无法抵抗霜火造成的伤害。 不过实际上，能够操控霜火的人只有雅尔诺德王国境内那群神秘莫测的霜火女巫。就算是擅长操控元素的塑能法师，也没办法驾驭神秘而强大的霜火，也没有听说过任何成功窃取霜火的事迹。 玄微子并不知晓“飞弹女王”弥菲赛缇丝与这位传奇霜火女巫“白霜之主”有怎样的关系，不过能够让她给五芒星之塔提供传奇法术支援，可见不是寻常盟友。 想到在常青城的那位年轻女巫舒芮，也是弥菲赛缇丝的化身，玄微子便不禁猜测她们之间的关系了。 苍白霜火如一道流星，穿过被灵能撑开的中空路径，朝着洛耶夫城中央的金字塔射去。那一团还没有成年人拳头大的苍白霜火来到金字塔近前，好似有自主智慧般，打了个转进入金字塔唯一的门洞。 几个呼吸过后，一阵沉闷爆发自金字塔内中传出，周围海床猛地一阵颤动，沉埋堆积的泥沙与尸骸一并被扬起。 传奇法术“霜火爆发”，如果在室内环境释放威力，霜火能量会朝着每一个角落、每一处缝隙钻入。酷寒与高温并存的霜火，会反复淬炼所有事物，无论生死！哪怕是钻石也熬不住剧烈的高低温在短暂时间内反复变化，这会让物质内部的细微结构发生严重破坏，使其无法维持原本形态。 就见这座类似贝壳材质熔铸而成的金字塔，在传奇法术爆发后，表面出现丝丝裂纹，苍白的霜火在缝隙中喷薄而出，忽而将海水冻结成冰，忽而将海水加热煮沸，高耸如山的金字塔笼罩在一片寒热交汇中，连带着整座洛耶夫城发出紊乱急促的脉动光纹。 “洛耶夫城是一个整体？”玄微子立刻察觉不同寻常，传讯让银鲮王子带着梭螺鱼人上浮。 命令刚刚下达，洛耶夫城整体接连发生震动，伴随地壳岩层的断裂闷响，有数十条的黑触手从海床底下窜出，粗长极甚，犹如撑天梁柱！ 这些黑触手的长度从数百尺到上千尺不等，每一条都足以将抹香鲸当成小鱼干揉碎、把超大型魔像当成玩具摔砸。黑触手轻轻撩拨，从远处看来速度不快，实则如山脉横碾而过，威力万钧，势不可挡！ 首当其冲是数以万计的沙华鱼人大军，一条黑触手自下而上如软鞭延展抽过，直接在庞大的军容阵列中，留下一大片血污轨迹。纯粹的抽击，把所过之处一切事物拍碎、撞烂！ 仅仅一击，仿佛酣睡初醒之人伸懒腰的动作，便杀死了上千名沙华鱼人。 “撤退！撤退——！！” 坐在攻城蟹中的寇涛鱼人哇哇乱叫，强烈的惊恐让他们身上鳞片也跟着变色，原本体型巨大的攻城蟹，在突然出现的黑触手面前，就像是海鲜市场里待售的螃蟹，慌乱不定、四散奔逃。 而在另一边，身形雄壮的银鲮王子，挥动三叉戟，海水如受驱使，大片活化的水团融入深海背景当中看不真切，却能够挡下黑触手强悍一击，使其如陷泥淖之中，动作大为迟滞，为众人拖延上浮撤离的时机。 “这是深海乌贼的陷阱？”银鲮王子勉力挡下几下黑触手的攻击，便觉得自己难以应敌，他见玄微子来到旁边当即询问起来。 “陷阱说不上，否则它早就用了。”玄微子说道：“刚才我们投放的传奇法术，应该是令深海乌贼受伤不轻，迫使它与整个洛耶夫城融合了。” 这时五芒星之塔的高等法师问道：“公爵大人，接下来是要对洛耶夫城发动轰炸吗？” 银鲮王子没听懂“轰炸”这个通用语词汇，问道：“你们接下来要干什么？” 玄微子笑着向高等法师挥手示意，对方朝水面上的舰队传去命令，就见水面上战舰分散游弋，从两侧投下一个个类似橡木酒桶的事物，往海底洛耶夫城沉坠而去。 “一种陆地上的战术，从天空向地面投掷爆炸物，在海中战斗，海面相对于海底，不就是另一种形式的‘天空’吗？”玄微子笑道。 就见一个个木桶飞快下沉，几条黑触手挥动抽击，一碰上木桶就引发剧烈爆炸，在深海中绽放出一团团冲击波，肉眼可见的波纹向外扩散，把黑触手炸得破碎断裂。 这些木桶内中都填充了由工匠法师和炼金术师研发的炼金炸药，威力相当可观，投入水中就可以当成水雷使用。 这个战术还真不是玄微子提出的，毕竟野火列岛的法师跟鱼人厮杀了大半年，也总结出一些有效的应对策略。既然各类投射武器会被海水缓阻，那就用爆炸造成的冲击波杀伤海洋生物。 水面上的数十艘战舰接连往海中投入炼金炸弹，一时间海中爆鸣连绵，爆炸产生的冲击波绽放为一圈圈短暂空泡，好似扔出一串炮仗，将水下环境搅得一片动荡混乱。 部分沙华鱼人也受到波及，上有炼金炸弹、下有夺命触手，不是被轰得内脏破裂，就是被触手抽击断肢。 “不行，这样根本没法击败深海乌贼。”银鲮王子望着海底洛耶夫城说道：“我能感觉到它正在汲取力量，这些黑触手可以不断再生。” “确实，我看见了。”玄微子双眼银光如轮，手中盘着两枚晶球。 如今深海乌贼的情况比较特殊，它似乎也跟半巨人那样，抛弃了原本的躯体，选择与整座洛耶夫城融合。但洛耶夫城本身不是生物，起码不是完整意义上的生物，哪怕是“心灵交换”这种灵能，也不会让深海乌贼就此替换为另一个躯壳。 不过玄微子也察觉到了，洛耶夫城跟深海乌贼有着非常紧密的联系，如同一颗大树的枝丫。 “意识集合体？”玄微子藉由照影含光鉴，发挥预言系灵能，捕捉洛耶夫城那复杂的信息流。 他能够察觉到，此刻洛耶夫城具备一个异常庞大的意识主体，深海乌贼的意识渐渐与之融为一体，又像是回归发源之地。跟丹道修行过程中，识神退藏、元神显现有几分相近之妙。 如果玄微子推测没有错误，洛耶夫城既是半巨人创造深海乌贼与攻城蟹的工厂，海底城市本身也是一个具备智能的指挥中心，负责操控深海乌贼与攻城蟹，以此来掌控海洋的势力环境。 更甚者，连整座洛耶夫城，都是“上升阶梯”的前置试验，用来测试集体意识的可行性。 如此来看，洛耶夫城的存在，更接近“上升阶梯”的最初设想，那位试图窃居“上升阶梯”、独自成神的半巨人之王艾斯卓，可未必待见这座海底城市。 好在洛耶夫城中那个意识集合体，此刻也处于半梦半醒的怠惰状态，黑触手不过是本能抵抗机制，并非是精确的御敌行为。 心念及此，玄微子手中两枚晶球业已微微放光，而第一轮轰炸正好结束，整座洛耶夫城被大片扬起的海床泥沙和血污所笼罩，只能看见几根还没完全断裂的黑触手，有气无力地在污浊间艰难晃动。 “公爵大人，还要继续第二轮轰炸吗？”高等法师问道。 “暂时不必。”玄微子抬手送出两枚晶球。 这两枚内蕴法坛、阴阳相依的灵能法器，兀自盘旋不止，从星界中攫取星光体，化为点点银辉水晶，在海水中聚合为万千利刃，好似星河斗转，蔚为壮观。 强大灵能与星界产生细微联系，似乎让洛耶夫城生出一丝活力，无形的脉搏传递往返，整座洛耶夫城开始大放光芒，将深海照得多彩妖异。 玄微子神色从容，剑指一划，万千水晶飞剑如暴雨降下，将不断再生弥合的黑触手逐一削断，并且顺着生出黑触手的裂缝攻入。 这一下好似触碰到弱点，洛耶夫城忽然爆发出一阵刺耳尖鸣，直冲脑海意识，如同一道覆盖数哩的“灵能震爆”，意志豁免稍弱者被震慑不动，许多海洋生物纷纷身形一僵，胡乱漂浮。 玄微子对此自然是毫无压力，他催动晶球法坛，水晶飞剑源源不绝，银芒如瀑飞陨而下，将海床岩基寸寸剖开，显现出下方漆黑坚硬的晶体。分隔多处的海床岩基底下，竟然都是相同材质。 “深晶？洛耶夫城地底是一整块深晶？”有五芒星之塔的法师立刻辨识出来，惊讶之余难掩贪婪之色，因为深晶不光是与灵能亲和，也是制作传送法术物品的上佳原料。 如果是在别的情况，玄微子估计也会把洛耶夫城给占据了。但他能够感知到，这一整块堪比山脉大小的深晶，就是那个意识集合体的容器。 暴露真容的意识集合体，迅速脱离怠惰状态，一层灵能银光布满洛耶夫城，万千水晶飞剑轰击落下，好似撞上钢铁般，纷纷断裂破碎。无论是厚实如贝壳的低矮建筑，还是造型夸张离奇的珊瑚丛林，全都布上一层铁灰色，水晶飞剑竟是难伤分毫，只能在这些建筑物表面留下细长划痕。 玄微子立刻反应过来，这个意识集合体居然给自己施展了“钢筋铁骨”，把整座洛耶夫城变成一座钢铁之城。 然而洛耶夫城的规模不比新卡美洛城小，就算意识集合体本身非常庞大，但能够把整座海底城市都转化为钢铁一般，那需要何等海量的灵能？ 道法中有所谓“指地成钢”，其实这种法术一般是指布炁封地，短暂化泥沼流沙为坚实地面，便于修道之人登涉山泽。真的能够将方圆数哩地面布炁封镇如坚钢难摧，那恐怕就是仙家法力了。玄微子两世修炼都做不到！ 玄微子不得不承认，这个意识集合体在心灵异能上，就算是本尊来了也敌不过，古代巨人和半巨人制作这个玩意儿，到底耗费了多少生命的灵魂？ “撤退。”玄微子见状毫不犹豫，当即下令。 五芒星之塔的法师似乎早有预料般，水面舰队加速离开这片海域，梭螺鱼人则是各有坐骑，非常干脆地掉头离开。 “公爵大人，水面舰队传来消息，他们侦测到附近高空中有不明来历的施法者正在传送聚集。”高等法师说道。 玄微子冷哼道：“不明来历？应该就是奥秘之眼吧？他们倒是掐准了时间，我们一旦撤退，他们就要来占据洛耶夫城。” “那现在要怎么办？”高等法师不安地看着下方洛耶夫城迅速褪去铁灰色泽，一股庞大得不可理喻的能量乱流开始集聚，尽管并不像非常高明的心灵异能，但架不住其能量规模远远超出九阶法术的水平啊！ “你们去掩护舰队，防备奥秘之眼，我来牵制断后。迈昂，你跟我一同出手。” 玄微子隔空摄回两枚法坛晶球，身形魁梧的迈昂来到旁边。作为一直追随玄微子的灵能者，迈昂低调得几乎无人留意，但他的如今已经掌握了九阶灵能，实力不可小觑。就见他足可及膝的双臂缓缓抬起，发动“共鸣力场”，笼罩住玄微子，并将自身灵能源源不断供给对方。 而玄微子此刻全身沐浴在灵能银光之中，发挥这具化身所能达到的极限，七窍似有火光喷薄而出，跃动的灵能将海水排挤而开；两枚法坛晶球旋转得无法看清，似乎要在现实撕裂一道通往星界的裂缝。 无形的星光体流溢具现，在玄微子面前展开一道厚实的星光障壁。 随即，洛耶夫城中心的金字塔轰然崩碎，一股混沌的能量波，伴随尖鸣声，将万钧海水蒸腾升华，朝着玄微子直射而去！ 第401章 焚海 表情严肃的布涅托大法师站在浮空魔法船的甲板上，高空劲风吹拂着他的须发，看着远处海面上数十艘战舰渐渐远去，有法师上前问道：“阁下，我们需要追击五芒星之塔的舰队吗？” “他们上空那么大一块风暴云你看不见吗？”布涅托大法师抬眼盯着正前方乌云翻滚、雷光隐作的风暴：“那是翠绿之环的风暴宫殿，我们要是贸然去追，就撞进对方的陷阱了。” 有一位奥秘之眼的年轻法师不解问道：“当初我们与魔法议会各方联手，在幽魂海湾将翠绿之环的主力精锐彻底剿灭。如今就算他们侥幸恢复过来，也远没有当年的势力，现在不过就是依附于五芒星之塔的施法者团体而已。何必惧怕他们？” “就是，我看那些风暴宫殿里的德鲁伊，最高只能掌握八阶法术。”另有一位年轻法师笑道：“何况德鲁伊法术远没有我们奥术丰富多样，成天除了跟动植物打交道，就是操弄些不入流的元素能量，连个基本的‘任意门’都不会，注定被我们法师吊着打。” “愚蠢！”布涅托大法师冷斥一声，打断了甲板上的交谈。他愤怒之余也有些感慨，现在奥秘之眼的年轻人，固然不乏天赋优秀的人才，对奥术的热情也相当高涨，可是远没有过去奥秘之眼倡导的冷静睿智、理性稳重，一个个理所当然地认定，奥术就是天然比其他施法体系优越。 “当年为了对付翠绿之环，奥秘之眼可是要通过魔法议会，集合帝国境内几乎所有法师协会与学院，数以百计的高等法师被动员起来，就连传说中的‘凋零死月’赫赛肯都亲自出手！”布涅托大法师给众人上起了历史课： “你们如果真的以为翠绿之环是一群跟野兽混居的低劣施法者，那就是大错特错了！帝国在发现新大陆、进行大规模殖民开拓之前，要想在嘉拉德大陆立足，跟北边的蛮子对抗，驱逐东边的半人马、绿兽人，乃至维持广大疆域统治、压制各地贵族领主，主要就是依靠从乡村中抽调民兵、征收钱粮。你们猜猜，过去为帝国协调大大小小各地乡村的是谁？保证粮食税收的又是谁？” 魔法船甲板上只剩下呼呼风声，一众奥秘之眼法师都低着头不敢接话，布涅托大法师眉头紧皱地望着前方风暴，说道：“你们以为翠绿之环真正的精华就是这群高等德鲁伊吗？他们确实厉害，‘无尽复仇风暴’爆发出来，当场就有上百名高等法师折损，导致一些规模不大的法师协会形同覆灭，这才给我们奥秘之眼大举兼并的机会，但事情哪里是这么简单？ 幽魂海湾之战只是一个开端，后续在帝国境内清剿翠绿之环的势力、将他们从一个个乡村小镇连根拔起，其实不亚于爆发一场内战。那些级别不高的德鲁伊和巡林客，除了协助指导乡村的种植畜牧，也是农夫乡民们仰仗的治疗者和医师，一些偏远乡村，翠绿之环的德鲁伊或巡林客，还能兼任了治安官与法官的职责。这些人才是翠绿之环的精华！ 没有这些人，大型商会才能放开手脚兼并土地，打造一望无际的大牧场、大农庄，获取更多收益！不然的话，就像帝国以前那样低效地征收农业税、人头税，还是拿实物抵税，靠什么来开拓新大陆？奥秘之眼靠什么来维持如今的优势地位？你们难不成能靠秸秆施法吗？！” 一番训斥，骂得这些法师无言以对，只是他们当中大部分只是忍着没有流露出异样表情，内心大多认为是布涅托大法师过于谨慎畏事。估计是新卡美洛城一战，被那位“心灵公爵”奥兰索给吓破胆了。 “阁下，‘虹彩城主’交给我们的任务，是驱逐五芒星之塔与互保同盟在这片海域的势力。”有一位法师壮着胆上前提醒说：“如果任务无法顺利完成，恐怕会受到‘虹彩城主’的责罚，还请阁下谅解我们的难处。” “不用你提醒……” 布涅托大法师还没说完，就见下方海面忽然不自然的膨胀鼓起，好似有一股极大的力量抬升海面。 下一瞬间，海面鼓包就轰然破碎，一股混沌能量将大片大片的海水蒸腾一空，大海之中出现一个碗状的凹陷，底部可以看见海床岩基上的洛耶夫城。 混沌能量威力惊人，那是一团滚动着各种能量与元素的冲击波，比起传奇法术“地狱球”还要强烈震撼，刺鸣声传遍大海与天空，连在远处魔法船上的布涅托大法师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无法想象正面承受如此攻击的人会受到怎样伤害。 混沌能量的冲击太过惊人，天上风暴云团也被吹散近半，立刻收缩为无色透明的风暴宫殿，逃得比谁都快。 “那就是深海乌贼吗？”有奥秘之眼法师指着被分离逼开的海水中，有一只超巨型乌贼杵在裸露的海床上，柔软的躯体内有银色细丝般的血管脉络。从周围海床伸出的黑触手，不是缠住攻城蟹，就是捆着抹香鲸，纵使身坚如铁，照样被黑触手挤得甲壳破裂、骨肉碎烂。 布涅托大法师目睹此状微微皱眉，他并不是质疑深海乌贼的实力，而是察觉到深海乌贼此刻似乎与洛耶夫城保持着某种联系，并不像是一个完整的个体。 当他正在进行法术侦测、试图辨识具体情形时，不远的空中忽然传来一阵传送法术波动，女法师外表的拿撒吕依现身于此。 “你怎么提前来了？不是让我先捕获深海乌贼吗？”布涅托大法师问道。 “情况有些不对劲，所以我就来了。”拿撒吕依头也不回地说道：“看来奥乌斯船长从寇涛鱼人那里获得的情报也不充分，居然连深海乌贼可以跟洛耶夫城融合这件事都没提到。” “你确定了？那我的奥法能核要怎么办？”布涅托大法师连忙追问。 “你放心，我会给你一个交代。深海乌贼能跟洛耶夫城融合，那说不定可以再度分离。”拿撒吕依抬头望向远处，说道：“现在，我先去会会那位‘心灵公爵’。” …… 玄微子有些失算了，这个意识集合体所能发动的灵能攻击，威力实在大得离谱，自己与迈昂以“共鸣力场”，将心灵异能增幅到极限，居然还是挡不住那一道混沌能量冲击波，直接被裹挟在能量乱流中，被轰出海面、甩至半空，差点就像动画片里的传统反派那般，被打成天空的星星。 所幸利用星光体形成的广域障壁，将混沌能量冲击波折射分散，用稠密的海水来消减威力，好歹让舰队和梭螺鱼人避过一劫，否则这一下足以让数千人当场化为灰烬。 如果只有玄微子自己，估计早就用灵能传送逃跑了，而不会傻乎乎地硬挡这样的攻击。 “靠！打不过，这玩意儿真的打不过！”玄微子都气得骂脏话了，这个意识集合体所施展的灵能威力，已经超出他所了解的所有传奇法术。如果方才那一记混沌能量集中一点发出，威力估计更胜玄微子本尊当初劈碎陨石的那一剑。 而现在就算利用海水充分削弱消减混沌能量的威力，以及身上一系列“惰性护甲”、“生物反馈”、“橡木身躯”等灵能防护，玄微子照样被轰得浑身灼伤、筋骨断折，不光左腿被炸没了，手指也少了几根。 幸好化身之躯不完全是活人的肉体，还不至于当场痛晕过去，受此重伤也能保持清醒神智，迅速发动“真实自塑术”，治愈伤势、再生肢体，旁边的迈昂也是颇为狼狈。 看着渐渐合拢的海水，玄微子嘀咕道：“这东西除非是拿撒吕依再扔一颗陨石，否则谁对付得了啊？” “哦？能得到‘心灵公爵’这样的称赞，我倒是受宠若惊呢？我还以为凭阁下的实力，要杀一头深海乌贼，不就跟杀鸡一样轻松吗？” 这时不远处飘来一名头戴银冠、手持权杖的女法师，气度高贵，就像哪位女贵族纡尊降贵来到，饶有兴致看着模样凄惨的玄微子。 “你是……拿撒吕依？”玄微子扭头望去，脸上困惑一闪而过，随即脸色古怪地问道：“你居然把自己变成女人了？” “果然还是见识太少。”拿撒吕依轻拨长发：“这是我的异性克隆体。” “没想到你还有这种兴趣。”玄微子神色冷淡地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想来趁火打劫？就凭你这么一具克隆体，还是别太自大的好。” 高贵的女法师颇具风度地摇头道：“奥兰索阁下，你比我想象中还要无礼。难道遭遇一场失败，就让你气急败坏了？这可不像是传奇心灵术士。” “我怎么说话做事，轮不到你来评价。”玄微子恢复得差不多，法坛晶球在周围旋绕，积蓄威能，一旁迈昂也严阵以待。 拿撒吕依笑着说：“心灵异能虽然不依靠法术位施展，但也是要消耗由精神意识生成的灵能，经历方才那场激战，奥兰索阁下还有多少灵能可以消耗？” “那你大可一试。”玄微子双眼绽放凛凛银辉。 “不，我没兴趣。”拿撒吕依摆摆手：“一个拟象分身，还不值得我浪费力气。你无非是想要拖延时间，好让自己人撤退。” 玄微子似乎无言以对，不见他有任何动作，一个章鱼布偶毫无征兆地凭空飞出。章鱼构装体迅速膨胀变大，八爪怒张，狰狞口器朝着拿撒吕依喷出大片黄绿强酸。 “哦？”拿撒吕依略微讶异，一道“灵动法球”直接护住全身，将销肉蚀骨的强酸尽数挡在外面。章鱼构装体一下撞在透明的球体力场外，没法擒抱束缚住拿撒吕依。 “是类似‘时间停止’的效果吗？在停止过程中，将构装体召唤到身边，然后用无视法术抗力的强酸攻击，还试图靠构装体对我进行擒抱攻击，不错的策略。”拿撒吕依语气平缓地点评。 而玄微子闻言也是暗自惊讶，自己用上六阶灵能“时间加速”，接下来一系列举措和做法正如拿撒吕依所言，没想到他转念间就明白过来了。 “那我也不客气了。”拿撒吕依手上权杖一挥，不见有怎么样额外动作或咒语，周围忽然凭空出现三头三首奇美拉，随之而来还有“次元锁”效果断绝了大片空域的传送效能。 “不就是‘时间停止’吗？我也会。”拿撒吕依微笑着指挥三首奇美拉发动攻势。 “时间停止”过程中，虽然不能对别人施法，但仍可以借此机会来召唤怪物。拿撒吕依不光跟玄微子采取一样的手段，而且他召唤而来的三首奇美拉，每一只的脑袋都各有不同，展现出多种手段。 雄狮头咆哮音波、双翼龙头喷射强酸、黑羊头念动惑控咒语、蛇鸡兽头施展石化波、蜘蛛头连吐蛛网，甚至还有人面人头，施展出“解除魔法”。 这么三头三首奇美拉，不光可以同时施展多项类法术与超自然能力，本身也可以飞行，堪比犀象的体格具备强悍的近战能力，实在是战场利器。 而玄微子眼下情况，正如拿撒吕依判断那样，灵能消耗甚巨，已经无法支撑激烈长久的作战，刚才那一下就是试探拿撒吕依这具克隆体的实力，没想到他的反击又快又狠，仅凭化身和迈昂是打不过了。 两人也是干脆，回手甩出一片弹幕般“水晶集群”，然后发动“超态变形”，化作速度奇快的海燕飞走，章鱼构装体拖住一只三首奇美拉怒喷酸液后，主动跳入海中，转眼不见。 拿撒吕依也没有紧追不舍，只是淡淡笑道：“可惜了，还想研究一下心灵异能。” 话虽这么说，拿撒吕依却没有半点可惜的神态，他让三只奇美拉在周围游弋守卫，自己举起权杖，一束细长虹光直冲天空，在极高空处扩散开来，形成一道奇异的传送门洞，隐约可见另一侧百塔矗立，正是奥法之眼的虹彩城。 第402章 逆转现实 两只海燕银光爆散，稳稳落在战舰甲板上，现出玄微子与迈昂的身形来。 “是拿撒吕依亲自来到了吗？”威思顿爵士上前问道。 “对，不过是个克隆体。”玄微子回答说：“另外远处高空，似乎还有一个传奇法师，我没来得及侦测，总之这架势我是应付不来了。” 回身抬眼望去，肉眼已经看不见拿撒吕依的身形，只有天空中被虹光圆环徐徐撑开的传送门洞，隐约可以窥见传送门另一侧高塔林立的恢弘景象。 “那就是虹彩城？”玄微子问道。 威思顿爵士轻轻点头：“没错，拿撒吕依这应该是再度让整座虹彩城多座法师塔联动运转，让众多高等法师贡献法术位，以此发动规模极大的传奇法术。当初奥秘之眼捕获卡斯塔，也是用这个方法。” 玄微子则眉头紧锁：“这回可没那么容易，深海乌贼已经跟洛耶夫城融合了。” “怎么回事？”威思顿爵士这个幽蓝虚体状态并不具备强大作战能力，只是一个用来交流传话的特殊拟象，所以他此前都只在船上调度指挥。 “洛耶夫城的下方很可能是一整块深晶，用来承载容纳一个极其强大的意识集合体。”玄微子解释说：“深海乌贼顶多就算是这个意识集合体的分支，刚才那道混沌能量，就是他以纯粹心灵异能发动的，我差点就要抵挡不住。” 果然，这边话声刚落，就见海面忽然泛起一阵明亮光芒，将周围数哩海域照得好似一整块晶莹透亮的蓝宝石，海底光源蕴藏着何等庞然的能量，让人不敢揣测。 “加速！所有战舰加速离开这片海域！”随船的高等法师们心急如焚地下令，纷纷掏出魔法卷轴、发动强风波浪，尽可能让战舰加速远离。 也不知道威思顿爵士的本体在天球星象仪中，用怎样的手段进行预言侦测，就听他的幽蓝虚体说道：“这种规模的灵能波动，难道那个意识集合体就是古代巨人吗？” 玄微子略作沉吟，随即摇头否定：“不是，洛耶夫城应该就是‘上升阶梯’的一个试验场，深晶之中融合了众多灵魂，固然相当强大，但相比起古代巨人还是有差距的。并非能量规模不同，而是一些更本质的差别。” 说话间，海底洛耶夫城酝酿已足，海面一阵沸腾，随即大片银光如薄纱幕布般升起，化作通天巨柱，一路向上延伸，直达高空中的传送门。 如斯奇观已经不是寻常人力所能做到，舰队上的五芒星之塔法师一个个面露震惊，浮上水面随行的梭螺鱼人也是神色惶恐地回头眺望。 银幕般的通天巨柱没有什么冲击脑海的灵能震爆，也没有奔腾暴乱的元素能量，而是浩大且宁静的，仿佛将星界的一角裁下。玄微子猜测，在银幕巨柱中，那个意识集合体可以全无限制地展现心灵异能，等同于是将那片天地扭曲为它的世界。 “以心灵侵蚀和篡改现实，这就是半巨人追求的极致灵能吗？”玄微子喃喃自语起来。 旁边的威思顿爵士惊呼一声：“我知道它要干什么了！这个意识集合体正在逆向侵蚀传送门，要将心灵异能投送至虹彩城！” 玄微子抬头仰望银幕光柱中的传送门，果然有蛛网状的银辉丝光，从各个方向往传送门渗透。拿撒吕依的克隆体此刻就站在传送门外，估计要承受心灵异能扑面而来，对自身存在进行干涉和扭曲。 九阶灵能中有一道“逆转现实”，其效果类似于奥术中的“祈愿术”，本身具备相当大的灵活与可变性，都属于以自身意志去干涉具体现实的运行。 但无论是心灵异能的“逆转现实”、还是奥术的“祈愿术”，施展起来都会消耗施法者自身部分灵魂精粹，严重的话还会有损施法能力。而且施法过程并不是一拍脑门就完事，还需要施法者对法术效果进行细致操作与控制。 这也是为何在奥术中，“祈愿术”并不属于任何一系，因为这道法术确实最接近魔法的本质——以个体意志操控现实。 就仅从这一点而言，心灵异能反而从一开始就更重视以心灵穿透现实的障碍。洛耶夫城的意识集合体能够发动这么大规模的“逆转现实”，玄微子倒不觉得奇怪了。 “拿撒吕依未必能抵挡得住。”威思顿爵士说道：“天球星象仪侦测到洛耶夫城的灵能效应已经超出绝大多数法术了，大概只有、只有当年的‘无尽复仇风暴’可以相提并论。” 玄微子挑了挑眉毛，说道：“但拿撒吕依可不是普通法师，光是法术威力的堆积，可不一定能胜过这位‘虹彩城主’。” “确实，他的背后还有整座虹彩城。”威思顿爵士说道：“虹彩城占据着嘉拉德大陆上最强盛的魔法涌泉，传闻那里的地底也连同着一个异位面，可以毫无顾忌地攫取魔法能量。” 玄微子忽然露出一丝笑容：“法师的高明之处在于花样百出的手段，而不是塑能法术对拼威力啊。我不信拿撒吕依会傻乎乎地跟意识集合体保持对抗。” …… 满目斑驳的银色光辉充斥拿撒吕依眼前视野，灵能的力量将空间中能量物质解离重构，甚至渐渐将拿撒吕依身上的法术效果剥离瓦解，如果不是依靠强大意志维持专注，恐怕这具克隆体就会在毫无痛苦中消散不存。 “好强大的心灵异能，果然跟沙多万挖掘到的记录一致，这里就是‘上升阶梯’早期试验场地！”拿撒吕依的法师袍被灵能之风吹得飘拂不定，他、或者说她身上各色光芒扇动，那是一层层防护法术被驱散后又再度加持的现象。 魔法对抗不一定是要火花闪电射来射去，相互反制与驱散也是常见手段。 拿撒吕依抬眼观瞧，条条银辉光丝交织在传送门外，试图向另一侧侵蚀，几乎要凝结成液体的灵能银浆“滴入”传送门中，立刻燃起彩虹色的火焰。 传送门可不是一般意义上的门洞，施法者能够掌控哪些事物允许穿过传送门。而且除非经过专门改良，否则法术效果是无法穿过传送门作用于另一侧的。 不过就见海底忽然迸发出一股震颤，一抹虹光沿着银幕巨柱冲天而起，好似大脑信号传递至神经末梢，由拿撒吕依展开的传送门居然被意识集合体解析得七七八八。银辉光丝插入虹光流转的传送门，开始对其进行修改变更。 “等得就是这一手。”拿撒吕依见状，脸上反倒露出几分得意之色，捻指一弹，传送门泛起一阵涟漪波纹，内中高塔林立的虹彩城景象猝然散灭，竟是变幻成一颗散发着冰蓝光芒的奥法能核。 “既然是‘上升阶梯’的一部分，那就必然存在阶位高低秩序。”拿撒吕依像是宣判刑罚的神明，抬手指着上方的传送门，几重男女之声交叠发出、传遍附近天空大海：“现在，我要求你，臣服！” 此话落定，一股澎湃寒流如雪崩倾天而下，沿着银幕巨柱倒卷逆袭，原本篡改侵蚀的灵能之幕，瞬间变成反噬自身的线索，奔流寒潮带着浩瀚冰蓝之光，直贯大海深处！ …… “这、这是……卡斯塔？！”威思顿爵士惊异道。 玄微子则是预料得中般暗暗点头，说道：“传送门中虹彩城是假的，或者说从一开始，拿撒吕依就是要利用卡斯塔来对付……无论是深海乌贼还是洛耶夫城的意识集合体，古代巨人都是一件天然利器。” “怎么说？”威思顿爵士问道。 “我也是猜测。”玄微子说道：“古代巨人对于‘上升阶梯’相关的遗迹，还有各类泰坦造物，有着天然的主导劝和控制力。这不单纯是靠魔法控制，也是一种被烙印在根本上的机制。这也能解释，为何其他种族对古代巨人遗迹的运用会这么吃力。” 其实在玄微子认知中，除了圣鳞之子，至今没有谁能够真正运用古代巨人遗迹。哪怕是玄微子自己布设星纲法坛，也只是与古代巨人遗迹共鸣，使其将收束的大地脉动释放出来，为星纲法坛所用，没法触及遗迹深处更本质的力量。 而就算是圣鳞之子，对古代巨人遗迹的利用效率似乎也非常低。现在回想，无论半巨人对古代巨人有怎样的阴谋算计，起码在“上升阶梯”和相关造物上，这两支种族有着凌驾于其他种族的控制权限，想要从外部进行破解，是极为困难的。起码以玄微子本尊如今的修为境界、施法能力，依旧是做不到。 但如果是利用古代巨人来对“上升阶梯”施加影响呢？这种事就像空手很难把螺丝钉拧开，可是弄一把螺丝刀就方便多了。 而现在，拿撒吕依手上就有这么一把“螺丝刀”。 威思顿爵士大致明白了，说道：“看来拿撒吕依这是精心设计过了，他应该是清楚洛耶夫城的情况才会这么做。” “你不觉得拿撒吕依对洛耶夫城的了解，有些出乎预料的详细吗？”玄微子忽然问道。 威思顿爵士沉默片刻后说：“以他‘虹彩城主’的身份地位，想要获取什么远古知识，自然要比其他人更方便。不过奥兰索阁下说的也有道理，这个情况我会跟女王汇报。” 玄微子笑了笑没有接话，他心中其实还有一个困惑——拿撒吕依了解到洛耶夫城的相关知识不奇怪，问题在于“飞弹女王”是怎么知道拿撒吕依能够掌握这些知识的？更重要的是，这一次布局，拿撒吕依的每一步几乎都被“飞弹女王”预料到了！ 没错，这场战斗从一开始——互保同盟舰队进攻洛耶夫城、各族鱼人发动叛乱、深海乌贼被诱使现身、奥秘之眼人手前来迫使互保同盟撤离——整个过程都是针对奥秘之眼和拿撒吕依设计的陷阱。 如果说有什么意外，那就是意识集合体的出现，不在玄微子等人的计划之中，但总体也算有惊无险。 然而事情越顺利，玄微子越心惊。拿撒吕依是很强大，用卡斯塔这个特殊存在来制约洛耶夫城，也算是翻盘的关键一子。可问题是，弥菲赛缇丝好似提前预料到这一切，把拿撒吕依安排得明明白白。 接下来的事情，玄微子不用看也能知道了。拿撒吕依控制住洛耶夫城的意识集合体，将会调遣奥秘之眼大量法师来此，深入研究和开发整座洛耶夫城，获取大量古代巨人相关的魔法技艺，尤其是与“上升阶梯”成神相关的知识。 搞不好奥秘之眼还要趁机取代深海乌贼在海洋的地位，接触各族鱼人获取大量海洋资源，同时掌握一个针对南部航线的前进基地，一举重挫互保同盟的海运贸易。 对于拿撒吕依和奥秘之眼，这回真是一项稳赚不赔的行动！ 诱惑太大了，成功后获益也太大了。玄微子能够预料到拿撒吕依此刻的心理，估计感觉自己的人生迈出了无比重要的一步吧？就算换了别人，此时此刻都难以保持清醒。 但玄微子却莫名生出一种恐惧感，弥菲赛缇丝这个女人的手段，简直深不可测。拿撒吕依实力高强，却像是耍猴戏般滑稽。玄微子修为超凡，照样要给“飞弹女王”打工！ “那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威思顿爵士问道。 “明知故问。”玄微子冷笑道：“接下来，就看女王怎么发挥了。” …… 常青城郊外的女巫小屋中，女巫舒芮一如惯例打扫好室内，然后拍拍衣裙，来到不远处的树桩旁，叉腰对着一只抱着芹菜茎啃的肥豚鼠，笑眯眯地说道：“好了，加拉翁，现在该你出场了！” 呆萌可爱的肥豚鼠愣了愣，然后吭哧吭哧地将芹菜茎塞进嘴里，咀嚼得飞快。 女巫舒芮点了点头，就把肥豚鼠抱起，一路步伐轻盈地来到山林深处，远远就能望见一处营垒模样的建筑物，周围却空无一人。 不过舒芮一来到，面前就出现金发黑袍、手执圭牌的飞神金乌，他低头看了舒芮一眼，再三确认后让开道路。 女巫舒芮仿佛熟门熟路般，一边抚摸着怀里的肥豚鼠，一边越过规格森严的营垒，无视那些镇守此地、若隐若现的仙灵护法，来到古代巨人遗迹的大门外。 也不见年轻女巫有什么动作，静滞的巨人遗迹好似无波水面被投入一枚石子，涟漪衍散、波纹漫覆，大门徐徐打开。 当年轻女巫步入遗迹之后，大门缓缓合拢，似乎彻底将外界隔绝开来。 第403章 集权 布涅托大法师站在魔法船的边缘，低头看着下方一副壮阔景象—— 原本位于海底的洛耶夫城，完全裸露呈现出来，在阳光的照耀下放射出海底生态的缤纷色彩。而在洛耶夫城的边缘，有数十根耸立而起的银色螺纹尖塔，散发出蓬勃骇人的能量波动，延展出高耸的力场墙壁，其中隐约有虹光流转，将海水尽数挡在外面，形成一个极其辽阔海中谷地，让人惊叹于魔法的伟力。 从天空望去，洛耶夫城中各处都有奥秘之眼的法师们正在施法作业，打造城防所需的咒文炮塔与反传送装置。 尽管作为古代巨人遗迹，洛耶夫城的防御武备在如今的法师看来，可以说相当粗糙落后。洛耶夫城位于海床，本来就会受到来自上方水面的攻击，如果没有足够多的“防空”手段，那连基本的自保都成问题。 “你为什么不将力场墙壁修改为护罩，这样把海水隔开，反而要消耗更多能量吧？” 布涅托大法师转过身来，魔法船甲板上，女法师外貌的拿撒吕依躺在一张沙滩椅上，身穿布料稀少的奇特服装，正优哉游哉地享受着日光浴。头上还带着一个奇怪的护目镜，露出有些暧昧的笑容，好像完全听不见布涅托大法师的声音。 咚！ 法杖重重敲在甲板上，让拿撒吕依起身摘下护目镜，一脸茫然地望向布涅托大法师。 “我希望你稍微严肃一点，实在不行就派另一个克隆体来。”布涅托大法师表情严肃、眉头紧皱：“我清楚你这些克隆体，每一个的性格行为都有细微差异，但我们现在是在干正事，不是来旅游度假的！” “正事？洛耶夫城已经成功夺占，总不可能大事小事都又我来做吧？”拿撒吕依露出笑容，斜倚在沙滩椅上，轻轻挑起勒着腰部的细带，松开回弹在细腻肌肤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听她颇为欣赏地说道： “常青商会制作的服装确实不错，比起奥秘之眼那千篇一律的法师袍要好不少，材质选择上也不仅限于帝国出产的羊绒。而且我听说，常青商会的不少衣物，就是出自奥兰索的设计？这种叫做比基尼的女性服饰，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出来的？心灵术士的审美都异于常人吗？” 布涅托大法师对此一言不发，拿撒吕依晃了晃手中分量沉重的护目镜，笑着问道：“对了，你有没有试过乌瑟汀制作的‘愉悦护目镜’？这已经是第三代了，据说可以自主创作幻术影片，并且上传到通讯晶塔，提供给别人下载欣赏。” “乌瑟汀？乌瑟汀·湖鹿？”布涅托大法师眼角抽搐：“沙多万那个废物学生？” “他可不是废物，如今好歹也掌握了八阶奥术。”拿撒吕依又端起护目镜瞧了几眼：“其实这个家伙天赋很优秀，只是不够刻苦，一门心思全在搞涩情，写的什么《男人与猫》、《洁白少妇》、《重生之我是粉红大法师》，都是些三流情色小说。然后仗着自己对幻术系的造诣，制作出‘愉悦护目镜’这种东西，成天泡在高档会所里，没日没夜地寻欢作乐。” “这样的人，对于奥秘之眼毫无用处！”布涅托大法师轻蔑道：“也不知道沙多万是不是真的老了，居然选择这种人做学生。” “你越这么想，越证明乌瑟汀的做法是正确的。”拿撒吕依起身缓步、身姿摇曳：“他那是要回避其他人的猜忌与嫉恨，只有表现得越卑微低贱、越毫无底线，别人才不会将他视作威胁。如果他认真钻研，九阶奥术对他来说不难，传奇等级说不定也可以触及，沙多万的眼光不会有错的。” “八阶奥术在奥秘之眼中，还轮不到要受人猜忌与嫉恨。”布涅托大法师冷笑道。 “装什么呢？”拿撒吕依抬手按在对方肩膀上，女性克隆体的笑容艳丽可人：“能够利用通讯晶塔将幻术影像上传到奥法星图，让别人也可以通过通讯晶塔下载。这种信息包的整合能力、对奥法星图的掌握与理解，就不是寻常的八阶奥术所能涵盖。布涅托，你是看中了乌瑟汀从沙多万那里继承的魔法技艺了吧？” 布涅托面无表情，抬起法杖将拿撒吕依的手拨开，说道：“我们之前商议好了，我捕捉深海乌贼制作奥法能核，你占据洛耶夫城进行研究，然后以此地为中心，跟海洋各族鱼人合作，反制互保同盟的南部航线。如果我的浮空城不能完成，那往后的事情，我恐怕无法提供太多帮助。” “不用急躁。”拿撒吕依说道：“洛耶夫城毕竟是古代巨人的遗迹，而且还与心灵异能相关，进行全面解析也要耗费很长时间，为此我已经调派了大批人手前来。如果你这么急，干嘛还要在船上陪我一块晒太阳呢？” “这是我的船！”布涅托沉声道。 拿撒吕依照样躺回沙滩椅上，毫无忌讳地展现克隆体的姣好身材，说道：“所以啊，我让这个克隆体过来监督，至少能让你养养眼。” 布涅托内心虽有怒火，却不敢随意发泄。自己往日不少私底下的举措，已经被拿撒吕依相继破坏，这其实是获得浮空城的代价。 拿撒吕依本人再强大，想要管理奥秘之眼、以至于通过奥秘之眼掌控世界，不可能只靠他自己一个人，依旧需要组织内的其他法师，尤其是传奇法师与高等法师。 如果要超越一般陆地疆界进行管理，提供强大武力威慑，浮空城都是必不可少的。然而拥有浮空城的传奇法师，其实天然就与派系分裂相契合，未来以浮空城为核心，奥秘之眼内部将不可回避形成鲜明的城邦势力、学院派系，分裂势头将越发显著。 拿撒吕依显然是要从根子上遏制这种情形，并且将奥秘之眼的权力集中到他一人身上。过去理事会是奥秘之眼最高权力机构，理事会成员都是对奥术发展与研究有贡献的高等法师，也不可回避形成各种利益派系。 可是经过这几十年的明争暗斗，拿撒吕依将理事会各个派系重新统辖到自己麾下，尤其是利用赫赛肯与沙多万过去培养的学生，同时将两位地位崇高、影响深远的传奇法师剥离开来，做到让整个奥秘之眼以拿撒吕依核心。 布涅托猜测，也许拿撒吕依是看见“飞弹女王”弥菲赛缇丝在五芒星之塔担任首席大法师，有凌驾在上的最高权力，并且还能在新大陆搞出一个互保同盟，估计他自己也心动了，想要品尝独享权力的滋味。 同为传奇法师，布涅托自知魔法成就上不如拿撒吕依，可是法师间的对抗并不完全是放在表面上的打打杀杀。原本设想捕获深海乌贼制作奥法能核，眼下却要依赖拿撒吕依提供协助，这就导致布涅托的浮空城将要受制于对方。 甚至可以想象，未来自己那枚奥法能核中，也会有拿撒吕依设下的操控装置，自己如果触犯他的权威，那么浮空城就等着变成大石头摔下去吧！ 说到底，布涅托就算未来拥有一座浮空城，也要受制于拿撒吕依，整个奥秘之眼都要为他的成就服务，所有法师都要给拿撒吕依打工干活。 任何一位传奇法师，都必然具备着极强的自我意识，并不愿意屈居人下，更别提受人所制、任由驱使。 “你不肯协助，那我就自己动手。”布涅托背对拿撒吕依说道：“你不会连这也不准许吧？” 拿撒吕依沉思片刻，说道：“也行，我期待你的成果。” …… “看你们这个样子，是打败仗了？” 法森诺岛的珊瑚城港口，数十艘战舰停泊不动，法师与水手先后上岸，一个个劫后余生、重踏地面的宽慰表情，邓肯大师叉抱着手臂，上来就挖苦玄微子与威思顿两人。 “能把这些战舰一艘不失地带回来，我都觉得庆幸了。”玄微子说道。 三人转到一处安静偏僻的地方交谈，邓肯大师了解到大概战斗过程后，不禁嘀咕道：“整座洛耶夫城的地底是一整块深晶？你们就这样放弃掉了？” 威思顿解释说：“邓肯大师，当初情形确实容不得我们夺取洛耶夫城，拿撒吕依现身参与，奥秘之眼也是有充分准备和筹划的。这一点，也是在我们的预料之中。” 玄微子则说道：“其实哪怕奥秘之眼不参与，我们这点舰队的战力也不足以对付洛耶夫城。我在回程路上就推想过了，拿撒吕依利用古代巨人对洛耶夫城进行间接操控，几乎是唯一的办法。” 尽管如今迈昂重塑了一个半巨人的身体，但根植于灵魂的本质，注定迈昂并非真正意义上的半巨人。同样，就算玄微子本尊与半巨人之王艾斯卓有说不清的联系，以纯阳元神占据的肉身，又经过丹道脱胎换骨，更是不具备操控洛耶夫城的能力。 邓肯大师则愤愤道：“奥秘之眼能够这么准确把握情报，恐怕不光是在法森诺岛有他们的眼线，估计从鱼人那里也获取了不少消息。” 玄微子说道：“寇涛鱼人跟多方交易往来，这种情况一点都不奇怪，他们想要保证自己种族未来在海洋的地位，就不可能只跟我们交易。这件事情没必要追究，实际上我们也没办法追究。难不成要杀进海里，把所有资源和人力都浪费在报复上吗？” 邓肯大师瞥了玄微子一眼，似笑非笑地说道：“奥兰索阁下可是对梭螺鱼人特别优待啊，之前常青商会还从我这里购置一大批附魔武器和护甲，转手就全拿去给梭螺鱼人。” “这是必要的投资，如果邓肯大师想要跟梭螺鱼人有商业上的往来，我可以让我的学生给你安排。”玄微子说道。 玄微子确实给银鲮王子有不少投入，但也不是白白奉送，常青商会同样是要从梭螺鱼人获取海中的物产资源，翠绿之环甚至要发展海洋德鲁伊分支。 只是在玄微子看来，一个过于零碎分散的梭螺鱼人群体，光是交易行为本身就会有大量不必要的耗损，那还不如推动银鲮王子统合更多梭螺鱼人，掌握一个稳定的交易和沟通渠道。 不过如今这些事，已经无需玄微子样样躬亲了，他也就是安排大概方向，然后由泰罗和翠绿之环的人去具体操作。梭螺鱼人族群内部的事情，也基本是放手让银鲮王子处理。 起码在这个世界，传奇施法者也做不到兼具广大范围的统治与精细入微的治理，人力有穷，就算是拿撒吕依也一样。除非是暮光王廷那种特殊情况。 想到暮光王廷，玄微子就暗暗感应灵台。化身当然知道本尊此刻就在暮光王廷，不过自从暮光女王加速了位面时间流后，化身就察觉到灵台闭锁，本尊似乎进入某种甚深定境。 其实化身猜测，玄微子本尊此刻在暮光王廷所经历的，不光是协助至高妖精调整位面、重开天地，说不定也是趁机渡过苦海劫数。 丹道的苦海劫数乃是历照轮回、忆起前世今生种种，以此洗炼元神、蜕去凡胎。然而玄微子穿越异界，连他也不敢肯定再历苦海劫时会照见何种景象。 若是依据玄理而言，苦海所见并非狭隘的前世今生，而是照见世间轮回，这就包括众生物类在不同时代、不同世界、不同身份的种种经历，根本在于洞悉事物之间联系与转化。 只有迈出这一步，才是蜕尽凡胎为地仙、渡过苦海证阳神。不过苦海劫这一关，往往需要定坐漫长岁月，可不是什么百日闭关就能完事的。如今暮光王廷的时间流逝远快于主物质位面，正好是玄微子本尊渡劫的良机。 这边三人还在闲聊，威思顿爵士忽然定住不动，海边的禽鸟忽然纷纷起飞，成群结队朝着内陆方向逃去，珊瑚城内的野狗家禽也都躁动不安的叫喊出声，仿佛察觉到什么灾祸即将来临。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邓肯大师问道，身为法师他的感知并不算特别敏锐，还打算施展预言法术。 玄微子则是面露深意地说道：“这是女王亲自出手了，或许能够让世人见证‘上升阶梯’真正的威能，哪怕仅有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第404章 放弃 布涅托大法师站在一处残破古老魔法阵旁，嘴唇微微开阖，低声念动咒语，好似古老殿堂中的诵经声，幽远深邃。他一手虚抬，咒文在指尖流曳，编织出高深难测、奥妙非常的魔法。 “看来比预想中还要困难。”布涅托大法师表情严肃、不苟言笑，良好的素养让他没有因为接连失败而恼怒失态。 尽管布涅托大法师年轻时就被许多人视为天才，奥术上的成就不断进步。可是在法师行列中，“天才”这个词汇早就贬值得不像话了。 普通人的社会生活中，被认为是神童的角色，可能终其一生也未必能掌握四五阶奥术。能够成为法师，“天才”不过是其中一项素质。如果没有足够的天赋和智力、缺乏充分的训练和培养、没有深刻的钻研和思考，根本就无法触及高等法师的门槛。 哪个法师不是日以继夜训练咒语吟唱？哪个法师不是一有空闲就重复施法手势？哪个法师不是睡前醒后翻开法术书仔细记忆？哪个法师不是耗费无数时间、心血和财富来研究奥术的运作机理？ 天才？勤奋？这对于法师来说就是走路的两条腿、吃饭的那张嘴，最最理所当然不过！ 而在此基础上，培养出的理性思考与冷静判断，才是法师优秀的素养，不被情绪所干扰，不被短暂得失而蒙蔽。布涅托大法师也是一直这样告诫自己与学生的，不过哪怕是传奇法师本人，那也是伴随一生的考验。 布涅托大法师接连用了五种方法，试图从深晶中孤立出强大且稳定的能量，结果全都失败了。连翻失败之后，布涅托大法师也从一开始的迫不及待，转为冷静清醒。 “没必要过于急躁，我越是这样，就越容易受拿撒吕依掌控。”布涅托大法师杵杖沉吟：“倒不如认真思考一下，浮空城对于我来说是否真有必要？” 诚然，如今世界局势变化剧烈，拿撒吕依将不动冰地的伪神制作为奥法能核，打造出一座浮空城，安塞尔王国也有一座由山地矮人协助打造的浮空城，就连当年被灭绝的翠绿之环，眼下也有一座由自然法术凝聚而成的风暴宫殿，同样算是浮空城。 可浮空城的作用究竟是什么？如果真的要打造一座魔法都市，那么寻找一处魔法涌泉、聚能场即可，照样可以长久经营开发。 浮空城的真正用途，在于其能够无视地面险阻，长久浮空飞行，还能承载大量人力，或者说，军事暴力。因此浮空城更接近于一个战斗核心平台，而不是单纯的魔法都市，其一经诞生，就带有军事用途，用于奥秘之眼对外扩张、维护超越国界疆域的利益。 如此看来，未来拥有浮空城的法师，在奥秘之眼中的地位，更类似于军阀或者领主贵族。哪怕浮空城不能完全做到自给自足，也需要大量来自外界的后勤补给。可是浮空城掌握在法师手中，也注定会拥有更强的独立性和威慑能力。 试想一下，当一座山峰般的城市，居高临下俯瞰着地面上的普通国度，即便是统治者意志力坚定不屈，大多数平民可未必能承受这种压迫。 即便是奥秘之眼的高等法师，如当初新卡美洛城的凡尔瑞那样，手下有黑甲衫一众高等武者和四台精金魔像，本来足以横行无忌。可是当他们看见俄格亲王的浮空城，也当场吓破了胆。 然而当初在新卡美洛城，就是布涅托大法师驾驶魔法船去牵制俄格亲王的浮空城，那时候他心里就已经开始思考如何对付浮空城了。 即便拿撒吕依向自己许诺，提供奥法能核与浮空城的打造技术，但布涅托才不会这么轻易相信。法师之间没有诚信可言，只有无止境的算计和阴谋。 考虑到拿撒吕依这些年来的作为，加上多拉贡出走对奥秘之眼基础的动摇，布涅托深信，拿撒吕依对奥秘之眼其他传奇法师不会有半点信赖，只有发自内心的戒备和防堵。 现在深海乌贼与洛耶夫城彻底融合，要将其灵魂提取出来极其困难，偏偏自己并没有足够人手完全控制洛耶夫城，后续针对互保同盟南部航线的大战略，更是要投入大量人手，这也远不是布涅托手下那批学生和随从所能支撑的。 联想至此，布涅托大法师已经开始考虑要及早止损了： “现在的情况，如果不想受制于拿撒吕依，那就要投入大量资源去制作奥法能核，往后还要跟人力财力物力更加充裕的拿撒吕依较量浮空城的数量质量。与其把精力和时间浪费在注定落后的路径，不如从另一个角度出发设想。” 浮空城是很好，从普通人的角度来看，充满了威慑力。然而对于布涅托这样的传奇法师来说，拿撒吕依的奥法能核制作技艺、还有他从精灵那里摸索出的迷锁技术，才是真正的重点。 至于浮空城本身，要是内部出了什么问题，或者飞到死魔法区、狂乱魔法区的范围，照样会引起意外或坠落。到那个时候，往浮空城的大量投入和建设，全都烟消云散，损失会极其庞大。 如果仅仅是打造一座浮空城，布涅托大法师也有足够本钱，但那不代表可以毫不在意地坐视风险与损失。如果考虑到未来还要效命于本就提防自己的拿撒吕依…… “所有人，停下手中工作，到魔法船上集合。” 布涅托不再犹豫，立刻用传讯法术下令给洛耶夫城中的学生和随从法师。没过多久便有一串传送法术光芒在半空中魔法船甲板上接连闪现。 “哟，你们这是要干什么？”拿撒吕依躺在沙滩椅上，毫不掩饰地展现姣好身材，盯着布涅托为首的数十名法师，笑眯眯地问道：“深海乌贼的灵魂还没被抽取出来吗？你的奥法能核可都指望它呢。” “不需要了。”布涅托盯着拿撒吕依说道：“我经过深思熟虑，现在还不是打造浮空城的时机。” 拿撒吕依翻身起来，表情略显严肃地问道：“现在不是时机？眼下什么局势、什么情形，你布涅托大法师不会不清楚吧？而且你之前都准备好‘山峰切削术’的仪式物品了，现在才说不需要浮空城？” “既然深海乌贼已经不存在，奥法能核也注定不能完成，自然没必要打造浮空城。”布涅托说道。 “布涅托大法师何必急着下结论。”拿撒吕依起身说道：“奥法能核并非只能通过深海乌贼改造而来。但凡是具有不朽特性的存在，都可以制作出奥法能核。”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布涅托说道：“你暗中资助半人马几十年，让他们内部完成统一，然后借气候冷化的机会，推动半人马对帝国的大规模进攻，引起长久的战乱与对抗。无非是就是想利用半人马的信仰，让他们信奉的神祇可以更加接近主物质位面，好方便你进行捕获。哦，绿兽人那边也是相似的情况吧？” 拿撒吕依轻轻鼓掌，来到魔法船边缘处，低头俯瞰着洛耶夫城：“其实经过这些年的研究，我发现这些异界不朽存在、以及他们所处的位面，也是受到古代巨人‘上升阶梯’的影响。某些恰当的手段和引导，可以让他们距离主物质位面更近。如果可以的话，还能利用古代巨人遗迹，对这些不朽存在进行成批捕获。” “拿撒吕依，你会不会太猖狂了？”布涅托说道：“按照你的研究，这些不朽存在远在古代巨人和龙族战争之前就出现了，如果不是位面间的阻碍和各种尚未探明的具体原因，这些不朽存在随时可以踏足主物质位面。 以他们的漫长积累，肯定有异常强大的实力，哪里是你可以随意捕获的？一个卡斯塔就要你跟沙多万和整个虹彩城的配合，现在沙多万还肯与你联手吗？而且你觉得自己真能够完全利用洛耶夫城吗？” “你是在质疑我的能力？”拿撒吕依问道。 “这是身为法师必要的素质，我没理由对你个人能力抱以无条件的信任。”布涅托说道。 拿撒吕依双臂抱胸，回身说道：“那将来的奥法能核分配，我也许不会优先考虑布涅托大法师了。你确定真要这样？” “你不是同意了奥乌斯的瓦努亚复辟行动吗？这件事我来负责就好。”布涅托回应道：“只是我很好奇，浮空城难道就能解决所有问题了？” 拿撒吕依似笑非笑地点点头，说道：“好吧，那我不打扰布涅托大法师的公干了。” 说完这话，拿撒吕依一转身，法师袍凭空出现披挂上身，高贵女法师模样的拿撒吕依飘然离开魔法船，朝着下方洛耶夫城飘落。 布涅托表情严肃中多了几分森冷，嘴里迸出话来：“我们走！” …… “还真是走了啊。” 拿撒吕依脚踏实地，抬头望向已经飞远的魔法船。布涅托的放弃有些出乎他的预料，不过自己设身处地，估计也不愿意自己未来重要的身家产业都受制于人吧？ 传奇法师的习惯与想法，没有谁比拿撒吕依更清楚了。既然布涅托不肯臣服自己，那就注定会被排除在核心权力之外。复辟瓦努亚这种事情，纯粹是出力多、收获少的苦差事，布涅托如此不上进，目光只有区区一个国家，那也注定未来可以调动的资源和人力，难以形成对自己的威胁。 这样也好，真让他掌握一座浮空城，影响范围反而远超一个普通国家的疆域，到时候还要费心思应付他那些小伎俩，瓦努亚就当是赏给他的一块发霉面包吧。 拿撒吕依从来没有如此爽快的感觉了，他是一个贪爱斗争的人，别人的失败就是他的快乐。 自从新卡美洛城的失败过后，无论是拿撒吕依本人，还是奥秘之眼这个整体，都急需一个成功来弥补士气、团结人心。如今占据了洛耶夫城，不光是成神的奥秘近在眼前，而且可以通过洛耶夫城牵动不同位面间的联系，捕获那些不朽存在，制作更多奥法能核与浮空城。 此外，五芒星之塔经营多年的南部航线，也会因为奥秘之眼的介入遭到封堵。同样，多拉贡、纳哈萨酋邦也形同落入自己的掌控，那些背叛自己的家伙，必将受到最惨烈的惩罚！ “啊~这个身体太敏感了，一想到这种高兴事，就湿得厉害……看来稍后还是要调整一下。”高贵女法师腿脚一软，面带冷笑自言自语起来。 这时耳边传来其他法师的传讯：“拿撒吕依阁下，城区内魔法阵与咒文塔已经调整完毕。” “好，按照计划，开启广域反传送力场，同时将力场墙壁调整为护罩模式。” 伴随拿撒吕依的话语，城内新近耸立而起的一座座咒文方尖碑亮起奥术蓝光，杜绝传送的无形力量如同波涛迅速向外延伸，同时将大片海水逼开的环状力场墙壁渐渐抱合聚拢，形成一个如大碗倒扣、“裂解术”都无法破坏的坚厚力场护罩，将整个洛耶夫城牢牢护在内中。 抬头仰望着万倾海水覆盖流动，拿撒吕依也在欣赏这种奇妙的景致，换做是普通人，估计不免忧虑头上那看不见的力场护罩能否隔绝海水。 “好了，接下来……”拿撒吕依正要专心对洛耶夫城进行深度勘探，此时身上“预警术”效果忽然传来警报。 拿撒吕依眉头一皱，但是他没有察觉到任何危机逼近自身，暗中利用魔法奇物进行预言侦测，也没发现附近有敌人或攻击。 “难道是……”拿撒吕依心下一惊，眼角余光就扫见地面上砂砾开始不自然的高频振动，耳边就听见一阵呢喃低语，似乎要钻入脑海之中。 “立刻解除反传送——” 拿撒吕依立刻察觉异常，发动传讯法术，却发现自己开口说话，居然没有半点声音。 刹那间，整座洛耶夫城爆发出毁灭性的震颤尖啸，力场护罩内的空气竟然被直接点燃。然而此刻驻守洛耶夫城的奥秘之眼法师们是看不到了，因为他们的脑袋在毁灭尖啸中，一个接一个地爆碎炸开，朵朵艳丽血花尽情绽放。 拿撒吕依这具克隆体正要发动“时间停止”，结果魔法能量紊乱溃散，一对眼珠在不甘与错愕中，从爆碎的脑花中夺眶飞出，目睹了洛耶夫城彻底崩毁的那一刻。 第405章戒惧 “真是毁得够彻底啊。” 洛耶夫城原址附近海域，玄微子坐在章鱼构装体上，一旁是骑着武装海马的银鲮王子，后面还跟着一支梭螺鱼人小队，另外有几位翠绿之环德鲁伊变成了海豚，在附近游荡。 而在他们下方海床，已经没有洛耶夫城了，放眼所见只有一条绵延了上百哩的深邃海沟，海沟最宽处达到十余哩，如同将地壳岩层硬生生撕出一条裂缝。 这条海沟深不可测，远处隐约有岩浆喷涌，形成沸滚烟雾泡团上浮，巨大的变动使得附近海域一片死寂，寻常的海洋生物都不敢靠近游弋。 “你们一开始就打算毁了洛耶夫城？”银鲮王子心有余悸地望向玄微子，这样大面积改变海床地貌，就算是深海乌贼也做不到。 人类传奇法师的实力，让银鲮王子大开眼界，自己原本以为“祖先化身”就已经足够强悍，而能让洛耶夫城彻底崩毁陷落的力量，已经远远超出他的想象。 “确实是这么打算的，可我也没料到会是这副情形。” 玄微子坐在章鱼构装体上，当他探知到洛耶夫城的发生激变，就再次带人折返视察。等他来到之后，什么奥秘之眼、什么深海乌贼、什么意识集合体，统统都无迹可寻了。巨大的海沟裂缝将古代遗迹彻底吞噬，就连那一整块深晶都没留下半点残渣。 哪怕先前与“飞弹女王”秘密商议，以洛耶夫城设下陷阱，针对奥秘之眼和拿撒吕依，发动大规模魔法袭击，但最终呈现出的结果，也远远超出玄微子的预想。 玄微子当然清楚，弥菲赛缇丝是利用常青城附近那处古代巨人遗迹，通过“上升阶梯”的关联特性，将魔法威能传导至洛耶夫城，如此既可以达到法术的超距离投送，也能最大程度规避预言法术的甄别预警。 毕竟当整座洛耶夫城都是陷阱的时候，身在其中的人往往难以判断危险的具体来源，也无法第一时间想到整座洛耶夫城会爆发出毁灭性的攻击。 虽然玄微子本尊仍在暮光王廷闭关，但化身对常青城星纲法坛内的情况还是有所感应的，他从飞神金乌那里了解到，女巫舒芮抱着魔宠豚鼠进入了古代巨人遗迹，这也是当初秘密商议就定好的策略。 玄微子至今不能看透那位女巫舒芮，她的存在有些类似于化身，但施法能力远远比不上玄微子这具心灵术士化身，就算是借助古代巨人遗迹和“上升阶梯”，应该也没法传导出足以撕裂地壳岩层的魔法。 如无意外，这样的威能源自于那只女巫魔宠，表面看似肥豚鼠，实际应该是某种强悍的魔法怪物，说不定又是古代巨人创造的泰塔怪物。 如果是这样，那么女巫舒芮来到常青城，就不光是作为弥菲赛缇丝的化身来研究古代巨人遗迹、试探玄微子这么简单了。 洛耶夫城的陷落崩毁，说明弥菲赛缇丝很早就了解古代巨人遗迹通过“上升阶梯”联系在一起、可以传导魔法的功能，并且掌握了摧毁古代巨人遗迹的手段与能力。 作为法师群体中最优秀的数人之一，“飞弹女王”对古代巨人遗迹有超过其他人的深入研究，这本身并不奇怪，但是她的举动却不免让玄微子心生猜疑，偏偏又说不出具体缘由。 起码在表面上，“飞弹女王”弥菲赛缇丝作为五芒星之塔的首席大法师，布局设诱对付奥秘之眼，将拿撒吕依一具克隆体，连带上百名中高等法师，全部袭杀于洛耶夫城，这可真是一点毛病都挑不出来。 换作是谁都要称赞“飞弹女王”深谋远虑、神机妙算，让玄微子来评价，她简直就是多智近妖的女诸葛了。 然而在这件事情之下，玄微子总觉得弥菲赛缇丝另有图谋，其中有几个关键问题——她是怎么料到拿撒吕依渴望成神的？又是如何准确把握拿撒吕依可以获取洛耶夫城相关信息？又如何确保拿撒吕依可以夺占洛耶夫城，乖乖走入她设下的陷阱？ 毕竟预言法术再厉害，也不至于将拿撒吕依的所思所想、欲望渴求全都一清二楚的挖出来。玄微子能有这本事，直接天降神雷把拿撒吕依劈死就完事了，还折腾那么多干啥？ 依照这些关键问题推演回溯，玄微子甚至觉得，就是弥菲赛缇丝把洛耶夫城的情报信息提供给拿撒吕依的。但“虹彩城主”不是傻子，断然不会轻信敌方阵营首脑提供的消息，那说明洛耶夫城相关情报，拿撒吕依另有获取渠道，只是被弥菲赛缇丝暗中掌握与操控，成为引导拿撒吕依行动的关键。 而往更深一步推演测算，能够料中拿撒吕依渴望成神、引导他陷入盲目行动，通常是与他极为亲近的人，对他知根知底才能做到。 不过以玄微子对拿撒吕依的大致了解，此人连生活上的伴侣都是自己的异性克隆体，如此极度自恋、自负的人物，恐怕容不下别人走入自己的生活，也没有谁能真正窥探到拿撒吕依的内心。 思来想去，玄微子生出一个古怪的念头——到底是什么人最清楚别人想成神？ 同样渴望成神之人。 玄微子这还真不是异想天开，因为这样的思维模式，不正是半巨人利用古代巨人的巧妙手段吗？ 以古代巨人的强大，半巨人就算全族精擅心灵异能，也不可能彻底惑控他们表亲的心智，那必定是要利用内心某种思维模式的缺陷，顺应他们的欲望和追求，将他们的行为引导至符合自己的目标。 只有渴望成神，才能明白同样追求之人会有怎样的想法与行为，才能相应地布置针对思维漏洞的陷阱，令对方不知不觉、越陷越深。 而且越是身居高位者，渴望越强烈，而且他人越难劝谏和阻止，甚至会刻意逢迎高位者。 拿撒吕依不就是这个结果吗？他也就是庆幸没有本人亲自来到洛耶夫城。但是为了牢牢掌控洛耶夫城，之前他调遣了奥秘之眼上百名中高等法师，全都是自己手下最忠心得力的精英，结果顷刻间全都折损在洛耶夫城。 “估计他都要气炸肺了吧？”玄微子暗暗叹气。处心积虑夺占洛耶夫城，大量投入为了将来的无穷回报，最终却落得个损失惨重的下场。 拿撒吕依这下不仅是折损了大量法师，估计他本人在奥秘之眼内的威望都因此动摇。一而再地败给互保同盟，什么雄才大略、宏图霸业，也不会有太多人相信了。 这才是对拿撒吕依最致命的，身居高位之人，权威几经贬损，就算个体实力再强悍，必然会导致追随者越来越少，哪怕付出利益去邀买，他人也是旁观居多。 “杀人，还要诛心，好可怕啊。”玄微子摇头道。 “什么？”银鲮王子没听清楚。 “没事。”玄微子说道：“这一处海沟的突然出现，会不会对你们造成影响？” 银鲮王子回答说：“其实并没有什么重大影响。洛耶夫城出现之前，这一片海域本来也是相当平静的，没有太充足的资源。而且突然出现这么大的海沟，居然还没有引起剧烈的海底地震，这也是很神奇。” 这点玄微子也不得不赞同，别看眼下洛耶夫城变成了一条巨大海沟，足堪是地质运动级别才能形成的海中地貌，广大海域的动物也察觉到洛耶夫城崩毁的危险，可实际上并没有发生剧烈的地震与海啸。这一切也只能归功于古代巨人的魔法与造物了。 “现在深海乌贼的威胁已经解除了，海洋中各族鱼人就要重新瓜分地盘了吧？”玄微子转移话题。 银鲮王子点头道：“沙华鱼人不久前在洛耶夫城折损了部分兵力，那支数万大军已经无法维持，现在分散成三部分，各自劫掠扩张。我们现在已经组织起多个聚落，相互配合形成防线，抵御沙华鱼人的入侵。至于寇涛鱼人，他们的攻城蟹貌似出了什么故障，眼下只能龟缩在自己的巢穴不敢冒头。” “看来深海乌贼的消亡、洛耶夫城的崩毁，照样会影响到攻城蟹这种泰坦怪物啊。”玄微子大概猜到原因，跟古代巨人创造的其他怪物不同，攻城蟹是成批量的，显然有相对一致的操控方式。 玄微子之前就推测洛耶夫城的意识集合体，是攻城蟹这类怪物的指挥中心，现在指挥中心都毁了个干净，攻城蟹故障乃至再度沉睡也不奇怪。 而寇涛鱼人肯定不舍得放弃这样的利器，说不定为了恢复攻城蟹的活力，求助于魔法钻研上更加深入的人类法师，这时候五芒星之塔就又有干涉和影响海洋种族的手段了。 当然，对于五芒星之塔与互保同盟而言，更重要的就是拔除了洛耶夫城这颗钉子，使得海洋各族生物不再团结一致针对南部航线的海运贸易，突破了奥秘之眼的围堵封锁。 跟银鲮王子和翠环德鲁伊们嘱托了几句，玄微子就传送返回法森诺岛的珊瑚城，刚落地还没空闲，威思顿的虚体就找上门来：“女王邀请奥兰索阁下会面，商谈重要事宜。” 玄微子随便找个位置坐下：“你们女王还真会使唤人，我这大半年在野火列岛跑前跑后，气还没喘匀，就要赶着我做事了。” 威思顿爵士悄无声息地展开了“星空相位间”，两人如置身茫茫星海之中，就听一旁传来弥菲赛缇丝的那带着笑意的动人声音：“如果你觉得累的话，可以来我家坐坐，我刚买了一批精灵助眠熏香，你要不来试试？” 这十足挑逗的话语，搭配“飞弹女王”那明媚撩人的神态风韵，比起什么惑控法术还要有效，再高的意志豁免也不顶用。 不过如今玄微子对于弥菲赛缇丝，根本没有半点亲近欲望，只是大拍马屁起来：“女王神威超凡、无所不知！拿撒吕依如同过街老鼠，奥秘之眼也不过弹指即灭！互保同盟在女王治下，必将从胜利走向胜利！” 旁边现出真容的威思顿爵士听到这话，瞪着大小眼，他明知玄微子这话是刻意恭维，但还是听得浑身起皮疙瘩直冒。 “神威超凡？无所不知？”弥菲赛缇丝随意坐下，笑得花枝乱颤、雪丘晃荡：“你这样说话，我一下子还真是不习惯了，更何况我也不是真的无所不知，比如眼下暮光王廷在发生什么，我就不知道。” 玄微子表情不变，内心却升起了警惕。玄微子本尊当初悄然离开常青城，通过妖精庇护所前往暮光王廷，并没有让外人知晓。弥菲赛缇丝却张口就提及暮光王廷，可想而知她对玄微子本尊的动态了如指掌，而且也试图探知暮光王廷。 法师的部分预言法术确实有跨位面侦测的效果，然而能发挥到什么程度就不好说了。位面之间不能以直观距离来衡量，像暮光王廷眼下加速时间流的状态，会让其与主物质位面的联系变得更为薄弱，预言侦测无法生效也属正常。 只是成天被弥菲赛缇丝这种女人盯着，多少有些不自在。玄微子跟这个女人交流越深，则对她越发忌惮。 玄微子两世修行，见识过不少高人大能，但几乎没有能让他忌惮的，哪怕是暮光王廷的至高妖精，玄微子也有底气与之平视交流。唯独弥菲赛缇丝，真的让玄微子生出戒惧之心了。 “好了，女王有什么吩咐，直接说就好。”玄微子也并不打算跟弥菲赛缇丝闹掰，干脆直入主题。 “最近会有一支船队从东边而来，他们将沿着南部航线前往新大陆，我希望由你亲自出面接待。”弥菲赛缇丝说道。 玄微子皱眉说：“我可不是什么酒馆的侍应生，什么样的客人值得女王这样重视？” “精灵。”弥菲赛缇丝微笑着回答说：“是从翡翠岛出发的精灵大使，代表所有精灵拜访各个国家。” 第406章 形势变化 阴沉凄冷的天空笼罩着大地，即便汇集了当代奥术的精粹，虹彩城此刻散发的光辉也远不如先前，沉郁压抑的氛围好似凝胶般固塞在宽敞街道上，只有零星几个法师快步路过，再也没有先前魔法都会的繁华景象。 发生在洛耶夫城的事情，已经在虹彩城中传开，实际上不传开是不可能的。因为城中的上百座法师塔，都与其法师主人保持着联系。法师主人一旦死亡，法师塔自然会黯淡无光。 虹彩城作为奥秘之眼的中枢，组织内所有高等法师都在城内搭建或继承了法师塔。这些法师塔共享着虹彩城地底散发出的魔法涌泉，法师的灵魂与法师塔同调，在塔内可以充分发挥各项法术与超魔能力，便于研究魔法和制作魔法物品。 很多高等法师也会将触发式传送法术的目的地，预先设定在自家法师塔内，以此保证绝对安全。 然而在几天前，虹彩城忽然就有近三十座法师塔的光辉消散，这象征着近三十名高等法师的死亡。 突如其来的噩耗，好似一场地震席卷了虹彩城，将许多人心中的支柱给彻底震塌了。自从幽魂海湾之战过后，就不曾有超过十名法师同时阵亡的事情发生。 整个奥秘之眼，巅峰之时有将近两百名高等法师，当之无愧是人类文明、甚至是已知世界范围内最强大的施法者组织。 可是这个巅峰情况并没有维持太久，甚至能说是衰落之前的美好假象。当多拉贡出走、建立龙族国度的时候，就有数目可观的高等法师追随他离开。同样，在俄格亲王背叛帝国、建立安塞尔王国时，也有不少奥秘之眼高等法师参与其中。 而如今一下子死了数十名高等法师，连同上百名中等法师一起陪葬，这对奥秘之眼的打击，比大出血还要严重，说是割肉剔骨也不为过。 要知道，高等法师可不是地里长的杂草野菜，割了还能随便长。任何一名高等法师都是要耗费大量资源堆积出来，与本人同等分量的黄金，远不能培养出一名高等法师。这还不算奥秘之眼花费数百年完善的教育和培训体系。 此外，混到高等法师这个级别和能力，基本不会过分冒险，大多都怀有强烈的利己心思，不可能盲目效忠与追随权威。要么有迫切的威胁，要么有巨大的利益，否则就算是传奇法师来了，这些高等法师也有各种推诿卸责的办法。 所以像幽魂海湾之战那样，调动数百名高等法师合力联手、针对翠绿之环的事情，注定是难以重现的。倒不如说，恰恰因为是翠绿之环的覆灭，让法师群体内部产生恐惧心理——今天能够灭了翠绿之环，明天会不会来吞并我们？ 更糟糕的是，这样的事情确实发生了。 本来魔法议会中，拥有合法席位的法师协会、魔法学院，远不止奥秘之眼、五芒星之塔与以太会这三家，也有很多小规模组织。他们往往只有两三位高等法师、百十名中低等法师与炼金术师。 然而在幽魂海湾之战过后，许多小规模法师协会、魔法学院，因为高等法师的阵亡，旋即遭到奥秘之眼的兼并，沦为给奥秘之眼出力干活、捐献法术位的苦役。 奥秘之眼虽然因此彻底牢牢掌控住了魔法议会，但事态很快急转直下。首先是五芒星之塔的加紧经营建设新大陆，其次是多拉贡出走，奥秘之眼内部的争斗也日趋白热化。 尽管拿撒吕依牢牢把握住奥秘之眼的最高权力，可是奥秘之眼本身的势力也大不如前了，这一点谁都看得出来，无非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奥秘之眼支撑得住这种内耗。 可面对外部压力时，奥秘之眼未必支撑得住，但偏偏敌人又是自己树立起来的。 过去无论是五芒星之塔、又或者翠绿之环，面对奥秘之眼时都处于弱势地位。而如今的互保同盟，不光渐渐发展得能跟奥秘之眼相抗衡，甚至能在部分方向的较量中占据上风，这自然引起奥秘之眼内部的不安。 “虹彩城主”拿撒吕依，作为一名传奇法师，无人否认他的实力与魔法造诣，但是他在奥秘之眼的领导权威，已经因为接连的挫败，而遭受质疑。 “怎么？布涅托没有回虹彩城吗？” 沙多万背着手，神色平淡地站在喷水池边上，看着因为魔法力量而被塑造成各种模样形态的水团，一会儿是身材曼妙的女郎，一会儿是奔腾雄健的骏马。 在老法师身后站着几位理事会成员，他们一个个身穿华贵法师袍、手戴造价不菲的宝石戒指，强烈耀目的魔法灵光足以把普通法师晃得眼花。这些在奥秘之眼中也是位高权重的人物，面对沙多万时却谨小慎微起来，半躬着身回答道： “有消息说，布涅托跟拿撒吕依在奥法能核的事务上未能达成共识，两人交流有些不快。布涅托目前正在帝国南部沿海城邦，筹措人手物资。” “拿撒吕依真是越混越回去了，非要把所有人逼到对立面不可。”沙多万无奈叹气。 后方理事会成员赶紧说道：“老师，洛耶夫城大败，显然就是拿撒吕依狂妄与冲动所导致的。如今他手下最忠心的一批精英葬身大海，他已经没有资格继续带领奥秘之眼了，只有老师您这样伟大的法师，才配成为奥秘之眼真正的领导者。” 沙多万轻轻一笑：“我？我就算了吧。你们当初追捧拿撒吕依，不就是因为他能够给你们带来利益吗？跟半人马和豺狼人联络搭线、提供武器的，就是你们几个吧？貌似还占了好几个露天矿场。你们一见拿撒吕依势头不行，就这样抛弃他了？” 如此直白的话语，刺得几个理事会成员目光躲闪，沙多万则淡淡说道：“我对于领导奥秘之眼没有兴趣。当年关于这些事，我就跟米柯西争论过，法师追求的应该是通过理性认识世界，从而触及永恒不变的真理，奥术是这个过程中所获得的能力，不是根本。 舍弃根本，去追求细枝末节，甚至将细枝末节当成立足和存在的依仗，那就像是盲人挥动一根导盲棍。棍子够长，或许还能大概分辨道路有没有阻碍坑洼，可要是棍子太短，那就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对于我们法师来说，奥术就是这根导盲棍，终究不能代替双眼啊。” 那几个理事会成员有些茫然地对视，不过也没乱说话，他们知晓自己这位老师过去就喜欢说这些似是而非、充满譬喻的奇怪理论，也许是因为看书太多，连说话都如此晦涩难懂。 “当年我没争过米柯西，于是就放手让他去做，他的结果你们也知道了。”沙多万继续说道：“至于拿撒吕依，他的奥术成就是很高，但他的心思只剩下无休止的侵吞和占有，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维持他的地位与能力。 一旦失去对外部的控制，过去堆积起来的权力城堡，就像沙丘般迅速垮塌。而他要维持权威，就必须依靠一场又一场的胜利，以及不断地树立敌人，来对内进行清洗与整合。这是一条永无休止的道路，要么将整个世界纳入囊中，要么拖着你们所有人走向灭亡。” “老师。”当即有理事会成员说道：“既然如此，现在也只有您可以拯救奥秘之眼了。” “拯救？我能拯救我自己，你们能够舍弃过去积累的庞大利益吗？”沙多万无奈道：“偏偏还是拿撒吕依本领够大，将世界推动成如今这样，现在你们谁都无法回避了，因为奥秘之眼已经无路可退。” “怎么会无路可退？我们无非是不再对外追求利益扩张，只保留现有基础，难道连这也做不到吗？”理事会成员问道。 沙多万回头问道：“这件事你们别问我，问你们自己手下人，你看看他们肯不肯松手？或者你们自己试试，如果不再扩张，会有多少人立刻选择抛弃奥秘之眼？人啊，尝过了美味佳肴，就不会去啃黑面包了。 谁都希望获得更多、更好，每个人都为了追求物质收益增多带来的感受反馈，谁都不肯停步、谁也不会撒手。如同脱缰野马疯狂奔逐，非要把一身血液烧光耗竭，累得虚脱才知道痛。可惜，要是缓过气来，就会再度狂奔不停。” 几名理事会成员听得有些不耐烦了，只得又问道：“那还请老师指导我们，奥秘之眼未来应该怎么做？” “唉，你们啊……我会试着去跟‘飞弹女王’谈谈。”沙多万叹气道：“只是可惜人家未必乐意见我这张老脸啊。” 理事会成员脸色也很难看，过去五芒星之塔在他们眼里，根本就是一群不入流的门外汉，就算有“飞弹女王”这种传奇法师，相比起奥秘之眼的“凋零死月”、“奥法目录”、“虹彩城主”，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的！ 怎么短短几十年就局势逆转，反倒要沙多万上门拜访呢？ …… 阴冷森然的星界半位面中，拿撒吕依与赫赛肯隔着长桌对面而坐，在拿撒吕依面前，摆着隐形仆役烹饪的餐点与酒水。而传奇巫妖赫赛肯面前，则摆放着一个木匣子，内侧用天鹅绒铺垫，安置着一块古老化石。 化石表面，是一个尚未发育的动物胚胎，成屈抱状，仿佛属于它的时空，就被定格在这一刻，永远停驻不前。 “不合胃口？”赫赛肯没有多瞧自己面前的胚胎化石，眼眶里磷火徐徐晃动，问道：“这是你年轻时候最喜欢的煎肋排，搭配石榴酒……人老了，就喜欢念旧。” 拿撒吕依连刀叉都没碰，问道：“巫妖也会老吗？” “巫妖一样会衰朽，灵魂同样会劣化，甚至意识也终将走向不可逆的扭曲。”赫赛肯语气平静，好像老人聊起昨日天气：“此刻的我不过是在生与死的夹缝间艰难挣扎。” “所以我把‘最初亡者’的化石给你带来了，当年你与老师从中领会到死灵法术的精华，也许这件东西能够让你更进一步。”拿撒吕依说道。 “世界因祂的介入而苏醒，祂却成为这个世界最初的亡者。”赫赛肯问道：“祂也是一个不朽存在，你为什么不用祂来制作奥法能核？” “祂确实不朽，甚至是世界从混沌走向稳定的转折点。然而祂代表着永恒的枯竭与衰亡，本身就不可能制作为奥法能核。”拿撒吕依回答说。 赫赛肯沉默片刻后问道：“你主动拿出这个东西，想要我做什么？直说吧。” “我要你杀一个人。” “谁？” “‘心灵公爵’奥兰索。” 听到这个名字，赫赛肯眼眶磷火微微一跳：“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我不是杀手。更何况我跟他并没有仇怨。” “他杀死了凡尔瑞。”拿撒吕依提醒道。 “那是他没用。”赫赛肯回敬道：“而且他替你跑腿干活，死在敌人手上，我是不是还要向你追究？” “你要违背与我老师的约定吗？”拿撒吕依问道。 赫赛肯倒是从容不迫起来：“小鬼，说这话，证明你穷途末路了，已经要拿着前人的名义索求回报。” “你是不答应了？”拿撒吕依追问道。 “先别急。”赫赛肯问道：“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是奥兰索？就我所知，你在洛耶夫城败得这么惨，应该是弥菲赛缇丝的布局，要杀也应该是杀她。” “奥兰索是弥菲赛缇丝如今最大的依仗，这个人的出现，彻底改变了五芒星之塔的形势。如果没有他，互保同盟也建立不起来。”拿撒吕依说道：“奥兰索就像一根核心支柱，只要他一死，互保同盟眼下所维系的多方势力，必定失衡分裂！” “稍微有些道理。”赫赛肯说道：“但如今在海上的那个，应该只是分身而已，杀了也没用。” “弥菲赛缇丝用洛耶夫城引我进入圈套，那我就用同样的办法对付奥兰索。”拿撒吕依面露冷笑：“我会安排好一切的，到时候我跟你一起出手。” 赫赛肯盯着桌面上的化石，沉思良久后才说道：“好，但是你只有一次机会，好好把握。” 第407章太古之恶 “看样子，雅尔诺德的东部军要支撑不住了。” 变化成大人模样的索迪芬轻轻放下手中报纸，内中是关于西部军步步推进的概况，还附带了“吹笛人”知名社评作者一篇《雅尔诺德人民缘何深陷战火？》的文章，字里行间尽是对西部军趁战争没收贵族领地、清查商会税款行为的批判，大肆宣扬没有贵族品德的国家，社会的良好风气与习俗将会彻底堕落败坏。 “那是当然，东部军就是一群贵族联合，军队人数虽然占优势，可霜火女巫站在西部军的阵营啊。” 索迪芬对面，坐着一位略显瘦弱、不修边幅的中年法师，身上就披着一件松垮垮的袍子，一左一右揽着两位美女，两只手也不安分地揉捏把玩着。 此刻他们就在一间豪华会所的包厢之中，矮桌上摆着各种名贵酒酿，上方魔法晶灯散发着暧昧光芒。 中年法师享受着一名美女的口舌服务，随后继续说道：“东部军要不是靠我们提供魔法物品，半年前就撑不住了。不过现在嘛……嘶~好爽——” 索迪芬好奇问道：“是因为海上南部航线的战斗吗？听说奥秘之眼不久前损失了大批精锐人手。” 中年法师抖了个哆嗦，望向索迪芬翻了个白眼：“这消息传得满世界都知道了吗？总之表面上是雅尔诺德东西对抗暂时告一段落，实际上是奥秘之眼放弃对东部军的援助。” “奥秘之眼会乖乖放弃援助？”索迪芬笑着问道：“雅尔诺德东部冻土中，还有大量尚待开发的资源。奥秘之眼给东部军先期砸进大量支援，没有半点收获，他们肯放手吗？” 中年法师枕在一旁丰腴雪白的乳间，无奈道：“不肯放手又能怎样？很多事报纸上根本没说，帝国海军这大半年一直封锁极地航线，试图阻断新大陆给雅尔诺德王国的支援。结果不久前被设伏进入了冰山群，当头挨了一发‘火焰超新星’，海军舰队损失惨重。” 索迪芬皱眉道：“是‘炎魔’席邓斯？奥秘之眼就这样坐视帝国海军暴露在传奇法师的威胁下？” “不光是席邓斯，伏击帝国海军的冰山群可是‘白霜之主’亲自搞出来的。”中年法师整个人靠在温香腴肉间，打着哈欠说道：“原本就是拿撒吕依亲自盯着那位‘白霜之主’的，两边暗地里一直在交手，甚至一度将那位传奇霜火女巫逼得躲在自家冰晶城堡不敢冒头。 但就是大海中的洛耶夫城忽然发生意外，拿撒吕依不得不分心应对，让‘白霜之主’趁机逃出他的监视，与‘炎魔’席邓斯联手，重创帝国海军……这一切都计算得清清楚楚，洛耶夫城吸引了拿撒吕依太多注意力，而且他这种时候还想着怎么内斗，当然一败再败了。” 索迪芬双手叉抱起来：“奇怪，奥秘之眼不是还有赫赛肯与沙多万两位传奇法师吗？论资历、地位与实力，估计都要比拿撒吕依高吧？为什么不让他们两个协助？” “你觉得拿撒吕依会放心让他们两个协助？”中年法师笑道：“拿撒吕依费尽心思拉拢、收买，让这两位传奇法师的影响力大幅降低，自己可以独自掌握整个奥秘之眼。其他人要么像凡尔瑞那样，乖乖给拿撒吕依当走狗，最后落得个身死异乡的下场。” 索迪芬也笑着接话道：“要么像你乌瑟汀这样，抛弃奥秘之眼内的权势地位，一心一意沉迷在声色间，出没于伦底纽姆城大大小小的会所与酒馆，制作各种情色幻术影像。” “喂，这话说出来就没意思了。”中年法师直接将一名美女的脑袋摁到自己两腿之间，说道：“而且我又不是真的不干活，我可是跟伦底纽姆城的很多贵妇人有密切往来，奥秘之眼有什么风向和调整，不方便直接说明的，就是靠我来传话。” “呵呵，在床上传话吗？”索迪芬问道。 “干这活也很累的好不好，幸亏最近从法赖家族那里弄到一些常青商会的药剂，喝一小口就能硬一晚上。”乌瑟汀笑容淫荡地说道：“这种走私货现在可是伦底纽姆城内最高档的奢侈品，你要不要来一些啊？” “不了，我对这些事情没兴趣。”索迪芬回答说。 乌瑟汀脸色古怪地说道：“你这个人是挺奇怪的，我们在这间会所碰面三五回了，每次都是你请客，你却一个女人都不碰，一杯酒都不喝，你是教会的苦修士吗？” “不是，我对那种癔病般的盲目信仰毫无兴趣。”索迪芬说道。 乌瑟汀眨眨眼，问道：“难不成你是心灵术士？” 索迪芬沉默一下，反问道：“你见过心灵术士？他们也是不喝酒不玩女人的？” “见是见过，但并不是不喝酒。”乌瑟汀给胯下女人拨弄着头发，好似在回忆往事：“倒不如说，其中有一位不光爱喝酒，还喜欢耍酒疯，拿着酒瓶大吼大叫，唱歌还跑调。至于另一位嘛……呵呵，当年还是一个小伙子，整个人却异常深沉，仿佛外界再怎样喧闹，都与他无关，我是看不透这个人。现在回想起来，感觉就跟你差不多。” 索迪芬不清楚乌瑟汀这番话是不是有什么暗示，但眼下他不宜大肆声张，于是问道：“我上次委托你的事情，准备得怎样了。” “东西都在这了。”乌瑟汀取出一个次元口袋，随手甩到索迪芬面前：“你自己清点一下吧。” 索迪芬拿起次元口袋确认一番，若有似无地点点头，然后将次元口袋收好。这时就听乌瑟汀问道：“本来这种事我不该过问太多，但我还是想了解一下，你究竟要干什么？” “阁下作为伦底纽姆城黑市的幕后首脑，应该清楚追问太深，对双方都没有好处吧？”索迪芬笑道。 乌瑟汀嘟了嘟嘴：“我可是一个非常怕死的人，你如果要在帝国首都搞出什么大新闻，我也好提前卷铺盖跑路。” “放心好了，不会波及到你的。”索迪芬扔下一袋金币，起身离开。 乌瑟汀沉默片刻，然后翻身将女人摁在身下狠狠猛干，正要释放出来，包厢门忽然被人推开，一个女性声音喊道： “哟！小湖鹿，在干嘛呢？” 乌瑟汀吓得一阵哆嗦，回头一瞪那个无视包厢房门上防护法术的卷发女性，骂了出声：“靠！你是要把我吓阳痿吗？！” 卷发女性也不在乎，径直坐到乌瑟汀对面，抄起桌面上酒瓶就往嘴里灌，一边还挥着手说：“你继续，要是实在不行，我给你推屁股？” 乌瑟汀连忙从女人身上抽身而退，提起裤子把两个女人赶走，然后对着卷发女性求饶般说道：“哎哟喂！我的艾丝梅朵姑奶奶，您下回出现能不能提前通报一声？这可是我的吃饭家伙啊，要是软趴趴了，可就彻底完蛋操了。” 艾丝梅朵一脸嫌弃地上下打量乌瑟汀，说道：“伦底纽姆城现在流行你这种了？不会吧？瞧你这蜡黄脸、黑眼圈的，又不是人家正经小鲜肉，也没有八块腹肌，每次干活之前还要喝药，一股子中年男人的油腻味道。风趣幽默沾不上边，猥琐犯贱样样都有，如果不是沙多万的学生、奥秘之眼的高等法师，你注定连女人的手都摸不到……诶？你怎么趴下了？” 就见乌瑟汀屈膝倒地，整个人失意地趴着呢喃道：“果然，我就知道，我是一个没人看得起的失败废柴……如果我能像自己笔下男主角那样有魅力就好了，不用太费劲就有各路美女主动爬上床……可惜我写的小说也没什么人看，就连我拍的幻术影像，也被人骂男方尺寸太小、破坏观感……啊，我果然太失败了……” 艾丝梅朵笑得在沙发上打滚：“小湖鹿，你行不行啊？几句话就趴在地上，这些年你还是没有半点长进。” 就见乌瑟汀的脑袋搭在矮桌上，整个人颓废萎靡：“对啊，我真是半点长进都没有，我还是死了算了，活着也是浪费粮食。” “行啦，在我面前装什么呢？你这幅样子要是让别人看见，才不信你这套鬼话。”艾丝梅朵翘起双腿说道：“都快摸到传奇等级了，你要是算没有长进，其他法师是不是要一头撞死？” “传奇法师又怎么了？我就不能有点人生感慨吗？”乌瑟汀都冒鼻涕泡了：“那帮传奇法师，一个个就知道打打杀杀，这样的日子过得有什么劲？还有拿撒吕依，几次派女杀手试探我，我都这样了，他可真是一点都不放松。” “现在不是挺好了吗？你老师沙多万出面跟‘飞弹女王’磋商，局势暂时稳定下来。有沙多万做靠山，你这个学生也能混出头了。”艾丝梅朵笑道。 “我才不信。”乌瑟汀吸了吸鼻涕：“老师那是心地太好，不想看见奥秘之眼被拿撒吕依祸害没了，一把年纪还要给年轻人撑场面。但是拿撒吕依绝对不会领情，他估计憋着一肚子怨气，又在筹划什么阴谋诡计，搞不好老师也要遭殃。” “实在不行，你们就学多拉贡，自己带着人单干呗。”艾丝梅朵喝了口酒：“有‘奥法目录’这个招牌，加上你这些年积攒的人脉，完全能够立足。我猜测这也是‘飞弹女王’乐意见到的。” “老师不会这么做的，他嘴上说着不想管事，等奥秘之眼遭遇危险，不还是要他亲自出面调解？”乌瑟汀叹气道。 “好了，不扯这些。”艾丝梅朵问道：“索迪芬所需要的东西都弄齐了？” “齐了。”乌瑟汀恢复正经样子，回答说：“我按照您的吩咐，让索迪芬主动找上门来，然后给他提供法术材料。” “你怎么看？”艾丝梅朵问道。 乌瑟汀摸摸鼻子：“您要听实话？” “说就是了。” “拙劣的模仿者。”乌瑟汀说道：“索迪芬确实跟当初的奥兰索有几分相近的气质，但还是有差别。当初的奥兰索无法揣测、无法捉摸，而索迪芬则是一个要吞噬万物的深渊，只是用外表的深沉，掩盖内在极致的贪婪。” “你这份洞察力，不去当牧师或者德鲁伊，还真是浪费了。”艾丝梅朵说道。 乌瑟汀耸了耸肩膀，接着说：“不过您确定真要帮助索迪芬？从他所需要的材料推测，是要进行大规模仪式，召唤某种强大存在。想要在帝国首都、伦底纽姆城搞这种事，可不光是冒风险，而且也说明这里的环境有他需要的东西。” 艾丝梅朵颇有兴致地问道：“那你觉得会是什么东西？” “不好说，既然他是心灵术士，应该就是与心灵、意识相关。”乌瑟汀边想边说：“伦底纽姆城这个地方汇集了大量人口，作为帝国首都，注定是大量信息流的交汇枢纽。也许对于灵能者而言，这里的环境大概类似没有实体的魔法涌泉？或者说，利用散逸的思维意识与活跃的精神能量，以及关联世界各地的信息流网络，将仪式的影响力扩散到世界各地？” “挺厉害的嘛，一下子就看出他的用意了。”艾丝梅朵称赞道。 乌瑟汀却质疑起来：“可是越复杂的环境，信息流的筛选处理就越困难，更何况是要借助伦底纽姆城来嵌入世界各地的信息流网络？而且他所要召唤的具体存在，并没有根本的触媒材料。” “触媒？当然有啊。”艾丝梅朵笑道：“就是他自己。” 乌瑟汀问道：“这会召唤出什么啊？祖先英灵吗？” “太古之恶。” 听到这话的乌瑟汀嘴角抽了抽：“又是什么不朽存在？这回貌似来头还不小？” “降临到这个世界上的不朽存在，未必都是有自主意识的，也有一些是类似种子、胚胎之类的存在，它们需要寄托在这个世界，承受滋养而成长。”艾丝梅朵说道：“只是这种滋养，未必是切实的能量物质，也许是智慧生物的某种想法、渴求，或者——恶意。” “还能有这样的存在？”乌瑟汀有些不可置信。 “确实有，而且古代巨人和半巨人就发现了，这个太古之恶擅长散播仇恨、挑拨对立，古代巨人和巨龙的战争，跟它多少有些关系。”艾丝梅朵解释说：“但太古之恶的本体并不强大，它被擅长心灵异能的半巨人所察觉，将其捕获后拆解成五份。然后它们被冠以全新的名称——圣鳞之子。” 第408章精灵 玄微子眺望着远处三艘造型奇特的船只，就像是甲虫趴在水面上，规模堪比小型体育场的椭圆形舰船，比人类打造的任何船只都要大得多。 舰船甲板上没有常见的桅杆与风帆，船体上方的“甲壳”微微张开，气流被特殊的魔法力量驱动牵引，推动着奇特舰船在海面上滑行。 没错，就是滑行。海水的阻力对于这三艘奇特舰船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船体吃水很浅，就像飘在水面上的叶子。在海上航行甚至没有乘风破浪的恢弘景象，奇妙非常。 “可以让这些庞然大物贴在水面上滑行，精灵的魔法技艺确实令人惊讶。”玄微子对一旁的威思顿说道：“不过我听说精灵对待外族的态度相当傲慢，拿出这么三艘奇特舰船，不远万哩一路行进，这是在示威吗？” 威思顿爵士介绍说：“貌似精灵内部对于如何跟外界交流，也分成了不同派系处于争论之中。其中一部分就是主张要向其他种族表现精灵的强大实力，至少在奥秘之眼打通迷雾海的阻隔后，精灵的海上战力成功震慑住了奥秘之眼。” “不然拿撒吕依就要带人对精灵烧杀劫掠了？”玄微子问道。 “反正不会是太和平的交流。”威思顿爵士回答说。 眼见三艘甲虫大船缓缓靠近，玄微子更加明确探查到，这些精灵制作的奇特大船，采用的木料有着不可思议的魔法浮力，想来应该就是精灵国度的特产了。 两边舰队隔着近百尺，互保同盟舰队这边收到对方的传讯法术，经过一阵沟通调度，精灵舰队方向就有三道身影徐徐飘来。 落在甲板上的，是三名身材高挑的精灵，两男一女。两名男性精灵面容英俊、不留胡须，琥珀色的瞳孔炯炯有神，腰间系剑作武者打扮，身上铠甲贴合身形，并无过分厚重笨拙的观感。女性精灵头戴花冠，淡金色长发笔直垂下，身穿素白长袍，光着双脚，看似打扮朴素，周身却散发着不可忽视的魔法波动。 精灵的身材比人类略高，苗条而不显瘦削，一对尖长耳朵自然是显著特征，其外貌容姿也是足以令人类欣羡仰慕的程度。 “你们就是五芒星之塔的迎接人员？” 玄微子这边还没开口，为首一名精灵武者手扶剑柄，一脸傲气地环顾四周，用字正腔圆的通用语说道：“看来你们相比起奥秘之眼，还是有不少差距，迎接人员的水平错杂不堪。” 闻听这话的玄微子与威思顿爵士对视一眼，想来当初精灵最先遇到的奥秘之眼人手，应该就是拿撒吕依为首、带领着一批高等法师，那个场面当然不可小觑。而现在互保同盟舰队上，起码还有普通水手和士兵呢，没想到这些精灵一来就开口挑刺，果然是名不虚传的高傲。 而亲自以本体现身的威思顿爵士上前回应道：“卡迦戎族长，欢迎您的到来。告知您一个遗憾的消息，奥秘之眼暂时没法安排人手来与你们使团会晤了。” 精灵武者盯着威思顿爵士：“你认识我？” “我是第一次见到您，不过看见您腰间的‘超然之刃’，我就知道是精灵十二家族中，武勋最丰、战绩最多的卡迦戎家族族长。”威思顿爵士语气平和，就算是恭维也不显得肉麻难受：“想当初您的祖先也曾与龙族一起，对抗过古代巨人的暴政，‘超然之刃’的锋芒下，古代巨人的鲜血汇流成河。而卡迦戎在精灵语当中，不正是‘巨人袭杀者’的意思吗？” 精灵武者闻言露出一丝颇为受用的笑容，他腰间是一柄包在深蓝皮鞘中的细剑，秘银剑柄护手上雕琢出繁花造型，灵光效应隐而不露。 看精灵武者的态度，威思顿爵士所言应当属实。那么此剑经历漫长岁月而没有朽坏，估计起码是次等神器了。 如此看来，这位高傲的精灵武者，身份地位也相当高了。能让一位家族族长亲自担任大使，可见精灵对这次外交活动也非常重视。 “我们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踏足嘉拉德大陆了，当时你们人类在巨人和龙族麾下，基本是连语言都没完全掌握的劣等种族，居然还能记得精灵曾经出没的历史？”卡迦戎族长问道。 威思顿爵士回答说：“我们五芒星之塔曾广泛收集过与精灵相关的历史记载和文献资料，甚至还保存了一处精灵在嘉拉德大陆打造的建筑群。” “龙息城？”卡迦戎族长立刻就回忆起来：“当时龙族在战争中落于下风，希望跟我们订立龙血契约，让两族的力量汇集起来，以此对抗残暴的巨人。于是我们在嘉拉德大陆上兴建了一座城市，证明两族永远的友谊。可惜，‘上升阶梯’提前发动，龙息城还未兴建完毕，战争就结束了。” 玄微子在一旁听着，不禁插话问道：“‘上升阶梯’发动的时候，精灵也在嘉拉德大陆上吗？” 卡迦戎族长瞧了玄微子一眼，挑眉道：“奇怪的人偶，居然还是追随半巨人，走上心灵异能的道路。” 威思顿爵士介绍道：“这位奥兰索阁下是我们‘飞弹女王’此次委派的代表，将来双方有什么合作，卡迦戎族长可以跟奥兰索阁下商讨……差点忘了说，常青商会也是奥兰索阁下开办的。” “哦，那些用植物制作的魔法服饰？”卡迦戎族长打量一下玄微子，说道：“你刚才问到‘上升阶梯’，估计你无法想象吧。那可不光是地震、海啸、风暴、火山喷发这些肉眼可见的天灾，而是整个世界都开始扭曲的灾祸，我们栖息繁衍的翡翠岛更是崩陷了五分之一。为了维持家乡的空间稳定，我们所有族人都被召回，并且利用魔法，将翡翠岛保护起来，以此隔绝外界的影响。” 玄微子问道：“难不成迷雾海的环境，是你们精灵魔法所导致的？” 卡迦戎族长听到这话，只是眯了眯眼，倒也没有恼怒，他回答说：“不完全是，那是‘上升阶梯’留下的影响。你们眼中所看见的是迷雾，实际上整个翡翠岛与周边海域，已经跟这个世界有一定程度的脱节。” 玄微子想到像暮光王廷这些异位面，在经受“上升阶梯”之后，要么是直接被拖入主物质位面，要么是被施加了某种深刻影响，像精灵家乡那样，差点被甩出主物质位面的倒是少见。 “这么看来，奥秘之眼打破迷雾海的阻隔，其实是让你们精灵能够回归主物质位面？”玄微子问道。 “难不成你是担心，我们会因为这点，选择倾向于奥秘之眼？”卡迦戎族长单刀直入地问道。 玄微子笑了笑，也干脆回答说：“确实，你们对人类的了解，也是从奥秘之眼的法师那里获取。但是我要说，奥秘之眼并不代表全人类。” “那你们五芒星之塔、或者那个什么互保同盟可以吗？”卡迦戎族长问道。 玄微子摇头道：“如今人类文明分布于不同自然环境，发展出不同的生活方式，也有着多种多样的追求。我不会说互保同盟代表了全人类。” “有趣。”卡迦戎族长说道：“你知道拿撒吕依当初跟我怎么说的吗？他说他代表人类来跟我们进行交流。” “那不知卡迦戎族长怎样看待拿撒吕依？”威思顿爵士追问起来。 就见这位能耐不凡的精灵武者露出一个古怪表情：“我们对于任何强大存在都会抱持的敬意，魔法造诣达到他那个高度，也确实是非常罕见。只是你们人类就这么乐意被他代表了？” 玄微子笑着回应说：“正是为了避免彼此偏颇狭隘的认识，也为了减少不必要的误会，所以我们女王才邀请你们前来交流。” “你觉得我们对于人类的认识不够全面？”卡迦戎族长手按剑柄，双眼流露出逼人锋芒。 玄微子暗暗吃惊，这位卡迦戎族长的眼神透露出刺人威压，意志豁免稍弱者，立刻就会软弱屈从，唯恐与之对视交手。 可见卡迦戎族长的武技相当高深，已经锻炼到精神意识的层面，搞不好就是一位传奇武者。尽管相比起暮光王廷里的追猎长有所不如，但也要考虑到不同位面规则的差别。 如果真在面对面交谈这个距离突然交手，玄微子这具化身估计还架不住对方两三剑。而且看卡迦戎族长肩宽长臂，另一位男性精灵腰后也挂着弓箭，说不定他们精灵的箭术也不可小觑。真到了交手厮杀的场面，玄微子也只能靠着“时间加速”和传送法术远遁。 早有耳闻精灵的寿命远超过人类，无论是魔法还是武技，如果有相当时间去磨练，那自然可以达到不凡的层次，如果再有一些意外突破和领会，迈入传奇等级也不稀奇。这一点精灵相比起人类，优势真的太大了。 “我只是觉得，卡迦戎族长不妨就将这次访问当成旅游，不用急着下定论。”玄微子说道。 卡迦戎族长盯着玄微子说：“果然走上心灵异能道路的人，交流总是这样圆滑，用各种迷雾掩盖着自己真实的想法。” “卡迦戎族长似乎对心灵异能也颇有了解？莫非是曾经跟半巨人交手？”玄微子问道。 “半巨人？他们可是从来不跟任何种族爆发冲突，龙族曾经找过他们的麻烦，结果这帮灵能者跑得比谁都快，要不就是缩进灵能屏障里。”卡迦戎族长说这话时，脸上毫不掩饰轻蔑之色，估计是作为武者的骄傲，让他看不起这种保命避战的行为。 只是从这番话，就让玄微子明白，精灵恐怕也不了解“上升阶梯”背后的种种算计，在他们看来，古代巨人才是当年那场战争最大的威胁。 “我很好奇，精灵为什么选择跟龙族结盟？”玄微子问道。 卡迦戎族长反问道：“难不成我们要跟巨人结盟？他们当年可是一度攻入了翡翠岛，将我们的同胞掳掠为奴！原本我们对于巨人和龙族的战争并不感兴趣，而且翡翠岛也远离主要战场，可是巨人不厌其烦的侵扰，迫使我们不得不加入战争，以求自保！” 从不同立场，自然会有不同的看法。玄微子跟古代巨人没有直接的冲突，自己反倒是享受着古代巨人遗迹带来的好处，自然谈不上什么深刻仇恨。 可是精灵就不同了，而且考虑到古代巨人为了“上升阶梯”进行过大量试验，掳掠精灵作为实验品或奴隶，倒是一点都不奇怪。 “其实精灵参与战争的过程并不长。”威思顿爵士说道：“我说得没错吧？卡迦戎族长？” “我觉得还好。”卡迦戎族长回答说：“也许在你们这些短寿种族眼中，我们精灵和龙族做事会很拖拉，但那是因为我们之间所感受的时间有差别。” 玄微子倒是觉得这很正常，南华庄周有云——“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凡人跟长生久视的仙家，在看待时间流逝、物类变化上，眼界与觉悟就是不一样的。 想到这个世界存在如精灵这样寿数悠长的生灵，他们所经历的一生，注定跟人类是有差别的。而玄微子本尊要渡苦海劫，所观众生物类，估计也包括精灵，不管他们的来历如何，眼下就是这个世界、这片天地的一部分。 “不过你说得对。”卡迦戎族长望向玄微子，说道：“我们确实应该重新审视一下人类了，你们寿命短暂，却有着超乎寻常的适应力，但又不至于沦落到像地精那种劣等生物，几乎没有族群的集体记忆。你们短短几百年就能将魔法技艺发展到这种程度，哪怕是古代巨人也不能跟你们相提并论。” “这会不会有些过誉了？古代巨人能开发出‘上升阶梯’这样的仪式法术，根本不是当代人类所能相比的。”玄微子说道。 卡迦戎族长却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也许吧，又或者，你们人类最大的成就，并非是具体的魔法技艺。” 第409章 蜕凡化龙 霓虹如织的天空中，一片彩霞瑞气舒卷绵延，以极快的速度扩散到视野尽头，好似穹顶弥天、包罗六合，大地万象笼罩在无际宝光之中，霎时玄纲流演，不可思议。 彩霞瑞气间，赫然可见一道宏大至极的雷电轰闪而过，几欲裂天坼地。好似树枝般延伸分叉的万千电弧，如同巨网掠过天地之间，引得芒霞迭照、光华交辉。 分裂而出的电弧，在半空中挥洒为点点光毫，若是仔细辨认，能够发现这点点光毫皆是玄奥符文，如同云雾变幻莫测，没有既定形态，伴随缕缕若有似无的诵经之声，盈耳不绝。 这是发生在暮光王廷的奇特景象，由经天神雷挥洒而出的云篆光毫，好似一场无差别的甘霖法雨，洒落在暮光王廷的每一个角落，这方天地一切众生皆受滋润。 整个暮光王廷都因此活泛起来了，好似天地万物齐声讴歌礼赞，妙音无休无止。那是生命从一片荒芜死寂中、从无数种联系与转化中，找到不断延续和演变的存在形式。 那是如雏鸟凿破卵壳的初啼，与元炁相抱如一，舍偏执、离是非，是回归大道元始的纯真质朴。 而经天神雷，不过是“卵壳”破裂的外相，是整个暮光王廷沐浴新生、脱胎换骨的兆现。 这种现象，已经不能简单用能量强弱多寡来衡量，整个位面都运转起来，甚至空间结构也在迅速重构，天空大地、山脉峰峦、江河湖泊，都在妙音法雨的挥洒间，活跃地运动变化着。 但这并非是毁天灭地的灾劫，暮光王廷中的所有生灵都不曾受到伤损，他们好似都能提前预知到自己生活环境的变化，没有顾虑与恐惧，好奇地观赏着开阖舒张的地形地貌，好似一名孩童正在把弄泥土，精微细节处却纤毫不失，最终回归安宁平静，几分余韵袅袅回荡。 经天神雷绕行了整个暮光王廷，回到其出发点——月季花园。 就见玄微子本尊盘坐在庭院正中，交叠的两掌上，九转紫金丹消融化散一空，周围却不见任何一位至高妖精。 玄微子定坐片刻，前方一片浮光掠影闪灭，暮光女王的身形重新聚现，她的形貌并没有变化，但流露在外的气息与过去稍有不同，可是只言片语又说不清楚。 “恭喜暮光女王，愿心已证、历尽劫波、化形圆满。”玄微子开口便是宣讲妙法：“至此灵台之中，造化通玄、神用无碍，一念之间，一片天地山河、洞明照彻，一切生灵物类、纤毫毕现。” 暮光女王也没说话，轻轻挥动手臂，另外六位至高妖精的身形相继聚现而出，他们一个个都带带着惊讶神色，瞧瞧自己也看看彼此。 就见玄微子缓缓起身，好似挣脱了无形的锁链枷锁，一股浩瀚神威自他身上澎湃爆发，玄微子竟是再度化作一道雷光，冲霄而起！ 之前那道穿梭整个暮光王廷的经天神雷，除了玄微子本尊行法，也是与七位至高妖精偕同一致。而此刻玄微子身化雷光，一阵霹雳电闪在月季花园上空旋绕，隆隆震响回荡，如蛟龙腾空，暗藏千变万化的潜能。 烈风领主抬头仰望，问道：“他这是变成了什么？元素体吗？感觉不太像。” 树化大獾鼻子抽抽地说道：“听说主物质位面的人类法师掌握一道传奇法术，叫做‘活化闪电’。我感觉奥兰索把自己变成了一道闪电。” 暮光女王微微摇头：“不是，我感觉这是一种前所未见的生命体，他似乎拥有一切生命种类的潜能，又超然于一切物种之上，雷电是他的一种外在表象，象征他能升能潜、能隐能现的特性。” “有些像是德鲁伊追求的原初之兽？”树化大獾说道：“当初摩根默林悄悄来到暮光王廷，他的荒野变形技艺，也是能接合不同环境，获得不同生命物种的变化潜力，几乎彻底融入整个位面的各处自然环境，而且每到一处新环境就改换一个形态。当初要不是女王的提醒，连我都没法发现他居然在我的果园里晃荡了好几天。” “摩根默林？那棵自主启蒙的老橡树？”烈风领主流露出醒悟表情：“我记得这人，当初拦住他后，我们问他前来暮光王廷的用意。他说是为了解决暮光王廷的变异妖灵，但他当时也说没办法根治，或许未来有人可以做到。难不成摩根默林所指的人，就是奥兰索吗？对啊，奥兰索不也是一名传奇德鲁伊吗？” 树化大獾提醒道：“烈风领主，之前你可是因为他擅长灵能的缘故，要将他驱逐离开呢。” “之前是之前！”烈风领主有些急切地辩解起来：“而且现在他协助我们彻底改造了暮光王廷，从今往后就不再有变异妖灵作祟了，我感谢他还来不及，干嘛要驱逐？” 而那名手扶冰杖的霜雪妖精问道：“那你打算怎么感谢他了？” “还没想好！”烈风领主晃着长马尾：“要不送他几件武器铠甲？我从追猎长那里也听说了，奥兰索的武技也挺厉害的。” 霜雪妖精一脸平静地说道：“我打算跟他交合，为他诞下子嗣。” “啥？！”烈风领主脸色惊变。 “有什么好奇怪的？”那名霜雪妖精说道：“奥兰索可以算是拯救了我们暮光王廷，从今往后没有变异妖灵袭扰，而且使得暮光王廷摆脱了巨人打造的‘上升阶梯’，这才是免除最大的隐患！” 烈风领主支吾回应道：“这……你这话倒是没错，可是、可是……你这也太直接了吧？” 霜雪妖精直言说：“这种事有什么要回避的？女王当年不也将那位安塞尔皇帝引入了暮光王廷，并且留下子嗣后代了吗？帕丽娜就是其中一员。” “那个安塞尔皇帝又不是直接跟女王交、交合，他的对象一位得到女王赐福的强大妖精！”烈风领主反驳道。 霜雪妖精露出一丝笑容：“我又没有邀请你一起，而且我这边还有很多水妖精期待奥兰索播撒他的种子，我与他的交合一定可以创造出强大的生命存在。” “你这是把他当成人类的配种牲畜了吗？”烈风领主气愤道。 “我不过是顺从自己的心愿和想法，并且打算付诸实践。”霜雪妖精说道。 “女王！”烈风领主对暮光女王说道：“这事您不干涉吗？奥兰索在暮光王廷，不应该受到这样的对待。” 这时候暮光女王仍然注视着天空旋绕飞腾的雷光，说道：“他不是德鲁伊，也不是心灵术士，那不过是他展现在外的施法能力而已。” 树化大獾抓了抓自己的脸颊：“那他跟摩根默林无关咯？” “我也说不清楚，也许摩根默林预料到奥兰索的出现，但是没有选择干涉太多。”暮光女王沉思道。 半空中雷光上下飞腾，隐隐可见鳞爪之貌、角鬃之相。这其实是玄微子道法精进、《百兽吞形》大成，于暮光王廷中历照诸般生灵物类，合胎吞形而化龙。 玄微子所化龙形，不是这个世界的龙族，而是道法修炼中超脱一切生灵物类的境界，能够将各种生灵物类的形貌特征、乃至天赋能力结合为一，从而蜕凡化龙。 只是像玄微子这样以人身化龙的修道之人，可谓是少之又少。因为这需要极其强悍的炉鼎筋骨，对种种生灵物类的天赋特性，要有相当深刻的掌握与领会。此前还必须修炼过多种吞形之法，可以变化成不同生灵。 地球上的变化特性不如这个世界活跃，以人身修炼《百兽吞形》，从而变化为不同生灵物类，是一个相当困难的过程，稍有不慎就是气脉火候有偏，反伤自身。哪怕是用神丹灵药辅助，也不能代替心性修持。偏偏蜕凡化龙这一步尤其考验心性，可谓是难如登天，说是鱼跃龙门也不过分。 而后世总结出的修炼之法增多、境界次第逐渐完善，《百兽吞形》和相近法门大多被抛弃或改良，基本只有上古仙家会参悟这种修炼之法。也是为何上古仙家偶尔有背生羽翼、碧眼方瞳这样的异类形貌。 至于在这个世界，生灵物类不仅限于飞禽走兽、游鱼虫豸，也包括元素、妖精这些生命种类。因此玄微子蜕凡化龙，并不是变成蛇身鱼鳞、鹰爪鹿角的龙形，反倒是化作一团雷光。 如果玄微子愿意，也可以身化雷光遁行。配合北斗摇落剑一起发动，速度之快、锋锐之利，什么弩炮箭矢、法术射线都比不上，就算是仗着“钢筋铁骨”护身的高等法师，也能被剑光神雷轻松劈碎。 而这可不是什么法术，而是身心境界提升后自然呈现出的能力，哪怕是反魔场也无法压制玄微子身化雷光了。如果玄微子愿意，也可以身化火光、身化寒风，这是属于身心妙合自然后的现象。因为哪怕是在“反魔场”范围内，自然现象的火焰或闪电也不会失效。 飞腾了好一阵，玄微子这才重新落地现身，两种状态可以来回转换、毫无窒碍，丝毫没有初习某道法术时的生疏感觉，就像抬手迈步般自在，果真是境界提升、神通自悟。 “看起来，你较之先前所有提升了？”暮光女王问道。 玄微子轻捻着鬓边垂下的一缕白发，轻轻一甩眉发便由白反乌，形貌外表也较之先前十五六岁模样长大了一些。 “确实，来暮光王廷这一遭，让我获益良多，这里还要先感谢诸位。”玄微子回答说。 暮光女王带领至高妖精向玄微子齐齐躬身：“表示感谢的应该是我们才对，暮光王廷得以再度焕发生机，根除变异妖灵的危机，都有赖于奥兰索阁下相助。” “其实我只是提供一个办法，真正出力的还是你们诸位。”玄微子笑道，他虽然修为境界再上层楼，可是暮光王廷在他看来仍然广袤异常，他并没有这种能耐，仅凭一己之力改造整个位面。 暮光王廷本身脱胎换骨，暮光女王其实也经历了一场蜕变，与玄微子经历的丹道劫数有几分相似、又有难解玄妙，他也不过是化用前人的几句仙家妙语略作阐述。具体情况，只有暮光女王如鱼饮水、冷暖自知了。 “从今往后，暮光王廷中永远有奥兰索阁下的位置。”暮光女王微笑着说道，随即抬手虚划了一道符文，隔空传入玄微子的灵台之中，听她说道：“未来奥兰索阁下如果有任何危险，都将得到暮光王廷的全力庇护，主物质位面所有妖精都会成为你的耳目，为你传递话语。” 这确实是非常丰厚的回报，对于其他人来说，暮光王廷未必是能长久居留的乐土，却是玄微子心目中难得的洞天福地。 “奥兰索阁下如果还有什么愿望，暮光王廷将会尽力协助。”暮光女王补充道：“眼下暮光王廷重获新生，部分强大妖精也可以进入主物质位面了，如果你有需要，我们都可以答应。” “比如追猎长那样的？”玄微子问道。 暮光女王点点头：“不错，如果你有需要，烈风领主也能前去主物质位面。” “什么？我也要去吗？”烈风领主下意识插嘴道。 玄微子眨了眨眼，就算这些至高妖精的力量去到主物质位面会受到一定程度的压制，但好歹也是传奇级别的强大人物，获得他们的相助，自己确实能够免除很多后顾之忧。 “不过我倒是有另一个请求。”玄微子说道：“我在星界有一处半位面，希望能够与主物质位面相连起来，使其得到扩展延伸，如果有擅长这方面能力的妖精协助，那就再好不过了。” 暮光女王笑道：“这不就正好？这方面能力，烈风领主仅次于我，她既可以调动位面之力，将各种外来侵入者驱逐出暮光王廷，也能调和位面的经纬，就让她陪你前往主物质位面吧。” 烈风领主闻言有些紧张不安，指着自己问道：“女王，这种事非要我不可吗？” 暮光女王望向烈风领主，笑容中带着一丝微妙的狡黠：“你刚才不是质疑奥兰索受到的对待吗？那就由你来表现暮光王廷的诚意吧~” 第410章 来龙去脉 如今暮光王廷脱胎换骨，至高妖精同样可以离开这个位面，由他们创造生成的物类与现象依附于整个暮光王廷，并不会因为他们离开而消失。至于暮光女王本人能否降临主物质位面，玄微子也不好揣测。 且不提烈风领主的踌躇，玄微子望向暮光女王问道：“方才我听到你们提及翠绿之环的大德鲁伊摩根默林？他曾经来到过暮光王廷？” “不错。”暮光女王回答说：“你从翠绿之环那里没有了解到类似情况吗？” “大德鲁伊摩根默林在翠绿之环建立之后不久便销声匿迹了。”玄微子回答说：“翠绿之环其实也派人到处寻访大德鲁伊的去向，一开始还在嘉拉德大陆找到部分相关消息，提及摩根默林独自在大陆各地游历，可他具体在做什么、有什么用意，也无人能够知晓。 一开始有人猜测，摩根默林是对帝国建立后数十年间出现的勋贵腐败感到失望，于是卸下帝国宫廷‘第一贤者’的头衔，回归自然荒野。也有人说是奥秘之眼依附帝国之后，通过各种斗争将翠绿之环在帝国高层的势力排挤出去。甚至翠绿之环内部猜测，是否德鲁伊的发展违背了摩根默林最初的设想，于是悄然离开。 但无论如何，摩根默林已经消失了数百年，翠绿之环也习惯了大德鲁伊不在的日子，毕竟一位传奇德鲁伊要刻意躲避世人的找寻，几乎就没有谁能找到他。不过既然我现在被翠绿之环奉为‘大贤者’，了解到摩根默林的消息，自然不会错过。如果你们了解他的去向，烦请告知。” 暮光女王说道：“摩根默林眼下具体去向，我们确实不了解。他跟普通德鲁伊有些不同，并不执着于物质位面的自然环境，而是将目光放到大大小小的异位面，并且掌握位面旅行的能力。” 玄微子闻言确实觉得有些稀奇，因为德鲁伊的自然法术依赖灵魂与大自然沟通融合。而摩根默林的眼界超出了主物质位面，并且成为一名难以捉摸位面旅行者。翠绿之环找不到他们的祖师爷，这也不奇怪了。 “只是，摩根默林为什么要这么做？”玄微子问道：“翠绿之环曾遭遇惨烈的覆灭，连这种事都不管，要么这位大德鲁伊有足够重大的事情要忙碌，要么就是陷入了某种困境之中，无法自行脱身。” “两者都有可能。”暮光女王说道：“而且我猜测，摩根默林也许是在其他人之前，自行探索发现了古代巨人‘上升阶梯’的秘密。但是事关重大，他没有与其他人分享，而是独自远行，也因此曾造访暮光王廷。” 玄微子闻言有些讶异：“他的感知这么敏锐？还是说找到了什么古代遗迹？” 暮光女王回答说：“不好说，摩根默林的来历也有些奇特，他是一颗生长在密林深处的青冈橡，而且寿命超过万年，不知在什么时候受到了启蒙，获得了知觉与心智。或许……他也是最早进入主物质位面的不朽存在，只是从一开始，就是一颗种子，经历了漫长岁月的成长才获得自主心智。” “树人？”玄微子问道：“就像德鲁伊的‘橡树守卫’那样，把一棵橡树活化为树人？” “不，他就是一棵青冈橡，但又不仅限于是树木本身。”暮光女王盯着玄微子说道：“他的情况就跟你刚才那样差不多，具备一切生物种类的潜力，又不局限于任何一种生物的形态。想必他在人类社会现身活动，也是以人类的外貌形态立足吧？” 玄微子立刻就听懂暮光女王这番话了，自己方才蜕凡化龙，乃是《百兽吞形》大成，凝合诸般生灵物类的形态，又超脱一切生灵物类，并不是寻常法术可以做到的，而是一种真切实在的身心境界。 如果说摩根默林也有这种境界，玄微子也不会觉得太过离奇，他好歹算是翠绿之环的“祖师”。要是再加上不朽存在这个背景身份，那很多常人看来不可思议的本领能耐，也不足为奇了。 其实在玄微子眼中，这个世界的不朽存在，有一些也可以算是超脱生死的仙家上真，凡人手段已经无法彻底杀死他们。像暮光女王这种，除非具备动摇整个位面世界的绝大力量，否则传奇法师也别指望能伤害到她。 “那摩根默林到底在干什么？”玄微子问道：“他发现了古代巨人‘上升阶梯’的秘密后，难道是要借助‘上升阶梯’成神？” 暮光女王笑道：“摩根默林不是拿撒吕依，成为那种有强大控制力的神明，并非是他的愿望。相反，他是要破坏‘上升阶梯’。” “破坏‘上升阶梯’？”玄微子闻言沉默良久，其实他并非没动过类似的念头，玄微子本就对古代巨人与半巨人的一切造物存有疑虑，尤其是考虑到自己这具肉身与半巨人之王艾斯卓有某种隐秘牵连，“上升阶梯”未必是宝藏，也有可能是反制自身的某种关键。 只是以玄微子对“上升阶梯”的了解，想要破坏或拆解这个深深嵌入世界规则的无形存在，确实有无从下手的苦恼。 “女王的意思是说，摩根默林是打算从各个受‘上升阶梯’牵连的异位面下手，从另一个方向瓦解‘上升阶梯’运行机制，就算未来有人再度启用‘上升阶梯’，也无法从异位面与各个不朽存在获得能量。”玄微子推演出大概方略：“这确实是一个好办法，而且是将‘上升阶梯’连根拔起的手段。” “你已经把我要说的话都说完了。”暮光女王笑容和煦。 玄微子自言自语道：“看来也有必要找寻一下这位大德鲁伊的踪迹了。” “除了摩根默林，你恐怕还要留心一个人。”暮光女王继续说道。 “谁？” “弥菲赛缇丝。”暮光女王表情慎重：“这个人的来历连我也看不清，而她如今对‘上升阶梯’的了解，应该比你要深得多。” “女王是担心她会对我不利？”玄微子问道。 “我不好下这个判断，只是想必你也有所察觉了，弥菲赛缇丝正在利用你达到某个目标。”暮光女王说道：“这个行为表面上是让你获利，可最终结果会如何，谁也无法预料。” 玄微子的确不喜欢受人所制，弥菲赛缇丝利用古代巨人遗迹和“上升阶梯”，将洛耶夫城连同一大批奥秘之眼法师彻底消灭的手段，他也是见识到了。这位“飞弹女王”发起狠来，可真算得上凌厉酷烈。 其实玄微子猜测，弥菲赛缇丝应该也跟拿撒吕依类似，心中怀有利用“上升阶梯”成神的想法。这件事也不奇怪，法师研习奥术的过程，非常容易培养出对外部环境的控制欲。这本来也是一种常见的思维模式，不过是受到奥术研习的正反馈效应，不断膨胀扩张，以至于欲念炽盛、不可收拾。 拿撒吕依就是典型，更确切来说，这个世道能形成这样的法师风气，也跟拿撒吕依有相当大的关系。不过他本人也恰恰栽在这种炽盛控制欲引起的盲目。想要克服这种思维构成的障碍，则需要对自身思维与行为有所约束，对内进行深刻审视与反省。 而真正迈出这一步，无论是否得授仙家道法，也确实是在“修行”了。 在玄微子看来，无论是什么族群、什么文明，只要是具备对自身存在与行为做出自省反思的能力，那都具备修行的资格，或者说都有可能发展出修行路径，因为这是一种让族群或文明长久延续的关键。 任何族群与文明的发展，必然有内生性的正反馈机制作为支撑，或是依赖军事暴力，或是凭借宗教信仰，或是靠技术与商业，以此占有实际的物质收益，来继续推动发展与扩张。 可是不加约束的发展与扩张，要么耗尽资源导致崩溃，要么内部分配不均引起分裂解体。所以为了应对无序扩张带来的危机，让一个族群或文明能够长久延续下去，就需要有负反馈机制来进行约束控制。 只是负反馈机制太强的话，同样会造成族群内部的僵化与内卷，过量的秩序也是对族群内部的压迫，长久以往会动摇族群乃至文明的活力。 先贤有云“一阴一阳之谓道”、“阴阳不测之谓神”，正负反馈机制的合理运用，恰如阴阳调和就是让族群或文明长久延续的关键。 正所谓“孤阴不生、孤阳不长”，没有正反馈的支持，族群就难以发展与扩张；没有负反馈的约束，文明本身就难以为继。 道家将修真炼己与治国相类比，一身阴阳就好比一族一国乃至一个文明的正负运作，必须调谐阴阳、运用不测，才能真正达到出神入化，使得整个文明升华超脱。 而修道之人，修的就是这阴阳运用，对内的自我反省、摆脱固执习惯，就是入道关窍、闻道天机。 具体到拿撒吕依和奥秘之眼，他们显然很难对自我反省，也很难产生负反馈对扩张进行约束。对于奥秘之眼来说，法师为主体的军事暴力，奥术为核心的技术能力，与制作魔法物品相关的工商业地位，这三项支撑起他们的疯狂扩张。而这三项又反过来在奥秘之眼内部，形成一种奇葩的“奥术信仰”，谤斥、轻蔑其他施法体系。 总而言之，除非拿撒吕依和奥秘之眼真的硬生生撞破头、流出血，否则他们是不会停下扩张脚步的，他们内部不具备这种约束扩张的负反馈机制，或者不够有效。 可反观互保同盟这边，五芒星之塔固然也有法师那种强烈的扩张和控制欲，却被玄微子为首的势力所约束。这种情况并非玄微子事前就预料到，是他眼下境界精进，心念起伏间又明悟了不少。 如今反观，弥菲赛缇丝好像是有意引导出这种格局。因为玄微子最初与五芒星之塔的接触，是因为纯粹的利益往来，后面还亲手击杀了“炎魔之子”弗斯曼。 按理来说，弥菲赛缇丝作为五芒星之塔的首席大法师，没必要庇护这么一个外人，哪怕是为了压制“炎魔”席邓斯的相关势力，这个举动也略显出格了。 玄微子现在越想，越觉得自己行走在弥菲赛缇丝安排好的道路上，帮她抚平了五芒星之塔可能的缺陷，还拉着大批势力加入了互保同盟。现在出谋划策，让互保同盟朝着一个更稳定、更集中的国家转变。 只是有一个问题，将来谁是这个国家最高的统治者？最高权威必然只容许一个人，这件事弥菲赛缇丝不可能不了解，难道届时就要对玄微子下手了吗？ 有些事情，不是玄微子自己无心无为就能当做无事的，人才是谁培养的、利益要如何分配、治理结构服从谁的意志，这些事情就决定了谁是统治者。 就连玄微子都觉得自己有些危险了，因为他做的事情，其实就是在架空弥菲赛缇丝在互保同盟里的地位。这位“飞弹女王”要是戒备心更强烈一些，估计就要对玄微子动手了。 现在这情况，玄微子怎么看怎么怪。如果弥菲赛缇丝不对自己下手，那她最好的选择其实就是跟自己结合，明明白白来一场异世界的“二圣临朝”，确立统治权力的结合，而不是保持着眼下暧昧难测的状况。 “不管如何，我也该返回主物质位面了。”玄微子说道：“未来或许还有一天，需要暮光王廷的协助。” 暮光女王默契点头道：“等那天到来，暮光王廷将会成为你坚实的后援。烈风领主跟你一同前往主物质位面，让你免除一切后顾之忧。” 烈风领主晃了晃手上的荆棘长矛：“我随时可以出发，保证把你送回远处，也正好体验一下主物质位面的环境。” 暮光女王提醒道：“对了，别忘把帕丽娜带上，她就在月季花园中，已经沉睡好久了。” 第411章 控制 “嗯~好舒服啊，难得有十几年安静休息的日子。” 妖精庇护所中，帕丽娜伸着懒腰，好像睡饱了的慵懒贵妇，一只手臂搭在玄微子肩上，不安分地揉着他垂下的黑发，说道：“我还是更喜欢你之前白发少年的样子，看起来特别好欺负。” 玄微子还没说话，旁边传来烈风领主的声音：“你们两个就没有别的事情吗？一回来就要干那种事？” 就见这位至高妖精不再是一身各色叶片组成的连体衣甲，而是换成一件轻薄长裙，手上荆棘长矛也变成一柄没有多余雕琢修饰的简朴法杖。从她身上流露出的气息来判断，应该是一名术士，但不像帕丽娜那样明显强烈，看上去施法等级并不高。 帕丽娜赶紧说道：“烈风领主，我们妖精又没有人类社会那么多道德训诫，实际上人类高层一样荒淫无度，对肉欲的享受只剩下感官刺激，哪里还有对美好生命的向往？” 烈风领主脑后的高马尾摇晃不定：“享乐就享乐，不用扯什么借口。嗯？你的施法能力好像又提升了？” 帕丽娜笑眯眯地说道：“我在月季花园也不是一味沉睡啊。” 如果按照主物质位面的时间流逝，玄微子只在暮光王廷呆了不到半年，可是后来为了调整位面，暮光女王加快了时间流速，玄微子与帕丽娜其实在内中足足停留了十几年。 幸好他们两人的寿命都远超普通人类，而且这十几年岁月也不是空耗浪费。玄微子在调整位面的过程中入定历劫，帕丽娜也在月季花园中进入同调冥想，作为具有妖精血脉的传奇术士，她也能享受到暮光王廷改变带来的提升。 烈风领主懒得掰扯这些，她望向玄微子，问道：“你之前说，要我帮你将一处星界半位面跟主物质位面连接起来，那你应该知道，不是什么地方都能做到这种事吧？你们前往暮光王廷，一样要通过妖精庇护所施展‘异界之门’。” 玄微子点头说：“我当然明白，我在这附近设下了一个大型魔法阵，就是打算连接半位面，调动各种形式的能量物质，促进其延伸发展。” 伴随话语，玄微子抬手虚摄，一道云篆灵符直接在指尖凝成实质，散发着灵动光华飘到烈风领主面前。 “这是魔法阵的权限，现在提供给烈风领主。”玄微子说道：“其实我也不急于短时间内完成半位面的扩展，烈风领主不如先在魔法阵范围内熟悉一下环境。附近有一座常青城，只要出示这道灵符，烈风领主就能通行无阻。” 烈风领主脸上不经意闪过一阵惊讶，她看着手中温润如玉的云篆灵符，问道：“你就这样把魔法阵权限交给我？不怕出问题？” 玄微子直视着对方说道：“暮光王廷不也对我相当信任吗？这是我理所应当的回报。” 烈风领主躲开了玄微子的直视目光，握住手中云篆灵符，低声说道：“回报？你让暮光王廷焕然一新，其实是我们亏欠太多，已经多到不知该怎么回报了，难怪那些水妖精一个个想要给你生孩子……” “还有这种事？”帕丽娜笑容暧昧地靠到玄微子身边，用手肘轻轻撞他。 玄微子云淡风轻地回答说：“烈风领主想太多了，既然委托您出手协助，自然要给您提供魔法阵的权限。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烈风领主低头沉思一阵，然后一脸认真地对玄微子说道：“你放心好了，我一定帮你搞定这件事。我、我先去附近转转，熟悉一下你这个魔法阵的运转。” 说完这话，烈风领主就像风一般地逃走了，转眼就看不见她的身影，跟之前在暮光王廷动辄改变地形、撼动空间的至高妖精截然不同。 “喂，你到底使了什么手段？居然把烈风领主调教成这样啊？”帕丽娜整个人贴在玄微子身上，双臂勾着他的脖子问道。 玄微子顺势揽住帕丽娜的腰肢：“就不能因为我魅力过人？连你家暮光女王照样对我青睐有加，如果我想留在暮光王廷，完全可以成为你家女王的裙下之臣。” “你不是这样的人。”帕丽娜笑道：“别人或许不了解，但我还是能看出来的，你这个人有很强烈的控制欲。” “我只是不喜欢被别人控制而已。”玄微子回答道。 “什么人能够不被他人控制？”帕丽娜的脸庞靠近过来，温热的吐息吹在玄微子脸上：“只有实力足够强大、意志无可动摇，不依赖他人的独立自主，才能够做到这一点。不被控制，本身就是一种极其强烈的控制欲。只有了解欲望，才能驾驭欲望。” 玄微子没有否认这个说法，抱着帕丽娜滚入一片多彩花丛，欢愉之声传遍整个妖精庇护所。 …… “干干干，就知道干！你是种猪吗？要不要我给你写一本《母猪产后护理》？” 九转灵台妙境中，化身叫叫嚷嚷：“这大半年我都快忙死了，到处拼命冒险。你倒好，躲到暮光王廷享清福，一回来就抱着女人爽快！” 玄微子本尊斜支着脸颊，一派闲适地说道：“境界至此，不纵不迷，自然劫波不系舟、苦海等闲渡。” “牛皮倒是吹得挺大。”化身环顾四周：“瞧你这样，已经渡过苦海劫了？灵台之中似乎没什么变化嘛。” 玄微子本尊问道：“你觉得，我的苦海劫是什么时候到来的？” 化身托着下巴回答说：“苦海劫不比寻常，并非脱胎换骨圆满就一定会迎来这重劫数。按说你在新卡美洛城的时候，利用‘无尽复仇风暴’开阖神炁、感应十方，无形中已经在观照满城众生之相，你也说过当时就站在苦海岸边，只是你选择抽身而退，浪费了这一次机缘。 后来你重新游历整个互保同盟，也是在以法眼洞照人世万象。有此积累之后，又去往暮光王廷，在那里领略种种含灵众生的演变。最终在调整位面的过程中，神炁契合天地阴阳运用，身心也随之洗炼，尽蜕凡质。这一步步走来，可谓是脚踏实地，堪为后人借鉴。” 玄微子听完这番话，却陷入了沉默，化身皱眉问道：“怎么？难道我说得不对？” “大致上没错，但并不完全。”玄微子说道：“其实在我穿越重生之后，其实就是再一次迈入苦海劫了。眼下这个世界，就是我的苦海劫。又或者说，含灵众生于有私知我而始，便已踏足苦海，需不断内观身心、外察流变，如此方可超脱苦海。明白这点，这才是历劫之机。” “能说出这番话，可见你如今的证悟，已经超越了上辈子的修行。”化身叹道：“如此一步迈出，纵然再面对天人五衰，你也无所畏惧了。” “现在我明白了，所谓天人五衰，根由在内不在外，是我心自争竞。”玄微子本尊说道：“不过此刻我的苦海劫尚未历尽。” “什么？！”化身吓了一跳：“你在暮光王廷都呆了十几年了吧？居然还没历劫完毕？而且你是怎么出离定境的？” 玄微子本尊摇摇头：“不，要换做是别人、比如米妲那样的，估计这么一轮玄览定观，估计早就超离苦海、出摄阳神了。只是我的情况有些特殊，这算是穿越者的‘惩罚’吧。 之前我仗着原有的纯阳元神根基，利用这个世界的规则法度，就能提早斩出你这个化身，也许我的苦海劫必须等到化身五五复归为一，才能彻底经历完毕。但这并不妨碍我的修为境界确实有所突破。” 化身有些迟疑地问道：“难道你现在无法将我收回？” “不然呢？”玄微子本尊露出一丝难解的笑容：“我之所以斩出你这个自省反思的化身，从一开始就是为了突破化身五五境界后才能收回，此念一起，便成劫愿。这也是为何你有这么强大的自主性，因为你的存在，就是我的苦海劫。” 化身问道：“苦海劫不是历照众生之遇吗？我是你的化身，我的一切想法与行为，都是你的一部分。” “修行一世，最终要面对的，不还是自己吗？”玄微子本尊说道：“在不同人眼中，自然有不同的玄微子，这些玄微子都是我、又不是我。我在苦海劫中历照众生，苦海众生也在看我。” 化身恍然有悟：“难怪我可以自主学习九阶灵能，也难怪我会因为与众生交流而沾染思绪。真是奇妙，这是你从吕祖所传雷纹玉书中，参悟到的仙家化身妙法？” “略作参考，自主阐发。”玄微子本尊坦然回答道。 “好，不愧是一代宗师人物。”化身挑起大拇指，随后问道：“那按你这个说法，我岂不是能够自主晋升成传奇心灵术士？” “尽管尝试。”玄微子本尊从容笑道。 化身表情古怪：“我怎么有种孙猴子蹦不出五指山的感觉？” “你所悟越深、所证越广，将来我收回化身，成就越高。”玄微子本尊答道。 化身闻言眨眨眼，有些好奇地盯着本尊，然后起身来回踱步，经过一番沉思，就见他身形一转，形貌变化，从原本男身之相，变成一名身材婀娜高挑、外貌冷艳的绝色女子，一头黑色长发及背，身上黑袍也变成了一件黑色吊带长裙。 “如何？这样子能接受吗？”女相化身问道。 玄微子本尊带着欣赏目光上下打量，点头道：“确实可以，非常可以。你这是跟拿撒吕依学的？” “算是受到他的一些启发。”女相化身那略带诱惑的磁性嗓音，跟成熟冷艳的外貌十分相称：“人身阴阳自俱足，不必向外觅铅汞。既然说我是你的苦海劫，那女人也是众生之一，我干脆变成女人玩玩。” “那你可别顶着我的名义瞎玩。”玄微子本尊说道。 女相化身迈步来到本尊面前，俯身抬起一根纤长手指，勾起本尊的下巴：“我只给你玩，别人可没资格。” 玄微子本尊淡淡笑道：“我算是明白拿撒吕依的思维模式了，确实有趣。” “这是一种强烈的独私之心，要求所有事物服从自我意志。”女相化身说道：“拿撒吕依的妄心非常强烈，可以跟当初的你相提并论。” “看来拿撒吕依的暂时蛰伏，必定是为将来的报复做准备。”玄微子本尊略作推演：“而且他很可能是要针对我。” 女相化身收手抱胸：“为什么是你？而不是弥菲赛缇丝？” “或者说，这种情况也在弥菲赛缇丝的预料之中。”玄微子说道：“如今互保同盟内，我就是毫无疑问的核心支柱。对内进行整合，对外与不同势力打交道，我的参与程度已经到了足以架空弥菲赛缇丝的程度。拿撒吕依不可能没看到这一点，所以对我下手是最恰当的选择。 只要我一死，互保同盟内部肯定会出现裂痕，星辰教团、不凋金花会、翠绿之环，乃至于部族大联盟方面，可就未必会服从五芒星之塔了。只要互保同盟内部不稳，奥秘之眼卷土重来，就可以更轻松地各个击破！” 女相化身也接口说：“弥菲赛缇丝让你我前后奔波忙碌，还要把你推出去挡杀劫，这种阴毒心思，你就不打算做出应对吗？” “飞箝之术啊，两世修行中同一招，我这算是倒了血霉了。”玄微子无奈叹道：“可我现在已经站到这个位置上了，不是说退就能退的。现在这情况，就算把弥菲赛缇丝压在身下都解决不了。何况有心要算计我的，也不止拿撒吕依和弥菲赛缇丝。” “比如说？” “虽然已经彻底割裂分离，但我境界精进之后，还是隐约有一丝感应。”玄微子说道：“那个被分出去的灵台神识，估计要搞出什么大动作了。” “你能感应到他在哪里吗？”化身问道。 “具体不知道，大概是一处人间气运汇聚之地。”玄微子说道：“我思来想去，或许只有帝国首都伦底纽姆城符合这个情况。而且时间上的间隔太短暂了，我猜测他的背后有人在推波助澜。” “那要怎么办？我们的力量未必能干涉到伦底纽姆城。”化身说道。 玄微子本尊说道：“我会让帕丽娜留意，法赖家族在帝国首都有足够势力。” 第412章 血战 阴冷的雨水淅淅沥沥，伦底纽姆城的街道两侧，立柱路灯散发着没有温暖的魔法光芒，照亮了首都城防军那全副武装的附魔板甲。 作为大伦底纽姆帝国的首都城防军，保卫政权核心的最后一道防线，他们拥有着帝国军团无法比拟的优秀装备，就连士兵也是经过千挑万选，对个人武技、身高外貌、言谈举止都有要求。 当然，更重要的是，对帝国的绝对忠诚。每一个加入首都城防军的士兵，都立誓消灭一切威胁帝国统治的存在。 此刻超过五百名首都城防军，来到伦底纽姆城一处老旧的露天竞技场外。所有人的武器与护甲都具备不俗的魔法灵光，每一面盾牌都附有防护法术。当中部分没有披戴重型板甲的奥秘骑士，则额外携带大量魔杖与卷轴。 要凑齐这么一支全员魔法装备齐整的五百人队伍，恐怕只有帝国集中财力、人力、物力，不计代价地投入才能做到。换做是奥秘之眼的法师，恐怕觉得给士兵的重金投入，是浪费了大量资源。 “骑士长，法师们已经到位了。” 阴冷刺骨的雨水中，一名银甲武者手杵双手重剑，好似一尊雕像纹丝不动，旁边传令兵说完话后，没有半点质疑表情，只是陪着这位银甲武者淋雨，任由雨水钻入盔甲缝隙，浸湿厚重内衬。 而在银甲武者身后，有一辆装饰精美、悬挂玻璃灯罩的魅影驹马车，车厢中坐着一位大腹便便的人物，阴冷潮湿的天气让他腿脚关节胀痛不适。见银甲武者没有动作，他有些不耐烦地问道：“骑士长，还不动手吗？要是让恶徒察觉异状而逃脱，你我可承担不起这份罪责。” “沃吉特公爵，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银甲武者问道。 大腹便便的公爵从车窗向外望去，隐约能够看见街道尽头，有一座露天竞技场矗立在空旷平坦的地面上。古老的建筑风格与帝国首都其他区域格格不入，历经上千年的风吹雨淋，墙体和立柱上的浮雕纹饰早已斑驳得无法辨识，部分区域凋零得只剩残砖败瓦，墙角砖缝间长出野草绿苔，象征着无人打理的冷清。 “这不就是伦底纽姆竞技场吗？这座城市最古老的建筑，甚至这座城市也是因它得名。”公爵随口回答道。 “当年安塞尔皇帝来到伦底纽姆城，解放了竞技场内的奴隶，然后率众将占据这座城市的军阀杀死。”银甲武者说道：“如果说安塞尔皇帝最初离开家乡卡美洛小镇，还只是为了恳求军阀头目减免税赋。那么对伦底纽姆竞技场的解放，可以说是帝国真正的起始。也是因此才有后来的大伦底纽姆帝国，而不是别的什么国名。” “你想要说什么？”公爵喘着粗气问道。 “这么一处代表帝国初心、解救苦难的场所，如今却成为恶徒藏匿的巢穴。”银甲武者语气沉重：“此地长久没有维护修缮，连看守人员都不够，甚至一度成为首都流浪汉的聚集地。沃吉特公爵，你们元老院难道就一点想法都没有吗？” 沃吉特公爵用手帕擦了擦额角汗水，咕哝了一句脏话后，倚着车窗说道：“行，等这件事处理完毕，我就在元老院内提议，拨款重修这座竞技场。” “以公爵的智慧，不可能不明白我的意思吧？”银甲武者头也不转，按在剑柄配重球上的手微微握紧，一股肉眼不可见的力场向外散发，下落雨水竟然被直接排挤开来，形成一个半径数十尺的无雨空间。 “骑士长，注意你的言辞！”沃吉特公爵厉声反驳道：“你是城防军的负责人，只管把威胁帝国统治的恶徒消灭就是！现在可不光是一般的人口失踪案，而是有人要威胁帝国的权威，公然在首都进行违法仪式！” 银甲武者问道：“我们的人还没进去查探，公爵怎么就知道里面有人在进行违法仪式？” “够了！”沃吉特公爵气急败坏道：“这都什么时候了？骑士长要是再迟疑拖延，我可以当场剥夺你的指挥权！别以为你是传奇战士就可以肆无忌惮！” 银甲武者的脸庞藏在盔甲之后，无人能看清他的神色，只见周围无形力场一收，阴冷雨水再度落下。他轻轻将双手重剑拔起，朝旁边传令兵说道：“动手！” 传令兵轻轻一按传讯手镯，随即在竞技场外围各处，升起四道光束，超大型“空间锁”禁锢了竞技场内的传送效力，另有数十名法师飞临上方，各种预言侦测效力一波接一波扫荡而下，将每一寸角落都呈现分明。 银甲武者肩抗重剑，迈着沉重步伐走向破败的竞技场，五百名装备精良、战力强悍的城防军士兵从各个门洞涌入。地表上空无一人，他们随即来到通往地下囚室的楼梯，在确认没有陷阱后，以塔盾士兵为首，小心翼翼向下推进。 这座竞技场的历史超过一千年，最早就是专为人类奴隶主和贵族观赏角斗而造。后来掌控伦底纽姆城的政权几经更迭，用途大致没变。最终落在安塞尔皇帝手上，彻底废除了奴隶角斗，让这座竞技场闲置了数百年。 帝国建立早期，安塞尔皇帝希望将这座竞技场改造为皇室亲卫的训练场，但传闻竞技场中有幽灵出没，搅得人无法安眠，哪怕是由教会圣职者亲自施展神迹净化，似乎也不能解决问题。 后来伦底纽姆城不断扩建改造，这座竞技场也渐渐变得无人问津，好似成为帝国首都被遗忘的一角，周围也是楼宇低矮的城区，远不如首都别的地方金碧辉煌、灯火璀璨。 竞技场幽灵出没的说法，早就成为首都人耳熟能详的怪谈趣闻，实际上根本没有几个人会当真。哪怕有少数对此感兴趣的法师，早就将这座竞技场翻了个底朝天，也没发现什么超自然现象。 但是骑士长能够感觉到，这里有一种无法言喻、极其特殊的氛围。尤其是作为传奇战士，他行走在竞技场那长满杂草的细砂地上，过去上千年无数角斗士的厮杀声、武器交锋的碰撞声，似乎在耳边回荡不止，热血沸腾的战意、挣扎求存的意志、痛恨愤怒的挣扎，让骑士长的心潮也随之浮动。 所有仇恨埋葬于此，所有憎恶沉寂于此，所有痛苦积压于此，所有磨难堆垒于此。 再高明的预言法术也不能侦测到这种氛围。只有身为传奇战士的骑士长，人生中经历了无数场战斗，在那生死交关、灵魂与肉体逼至巅峰状态下，才能洞察到这无所不在的——恶意。 是的，那是要将一切美好存在吞噬的深渊，那是要把人活生生撕碎嚼烂的恶意。 纵然骑士长的意志，已经如精金般难以动摇，但这此时还是生出一丝恐惧了，潜意识深处疯狂地警告着自己——快跑！ 可是骑士长仍旧克服住内心的恐惧，他难以想象，竟然有这样不可思议的存在隐藏在废弃竞技场的地底，而自己又有多久不曾来过此地回忆和瞻仰？ 帝国的衰败、元老院的无能、皇帝陛下的愤怒叫嚣，这一幕幕他都看在眼里，却毫无办法。迈入传奇层次的武技，哪怕可以砍翻几百上千人，能够让帝国重回繁荣昌盛吗？再锋利的剑刃，可以喂饱首都城墙外那每天不断饿死的无数饥民吗？还是说，等哪天元老院一声令下，要让骑士长对帝国子民挥动屠刀？ 不，不该是这样！ “有人！” 最前排的士兵发出惊呼，打断了骑士长的思虑，他箭步冲出，以肉眼赶不上的速度来到队列最前方。 竞技场的地底，是一处昏暗的圆形场地，周围靠墙有一间间囚室，里面还有腐烂不堪的刑具。而此刻在中间空地上，摆着几圈蜡烛，紫色烛火不安地晃动，围绕着一个席地而坐的少年。 在少年周围，陈列着几具被肢解的尸体，血液泼洒在地，被绘制成复杂难测的咒文。尸体头颅摆放在少年面前，他一脸慈祥地望着地上头颅，好像圣洁之人在诉说着神明的教诲，这场面极其邪诡。 “你们来了？”少年抬起头，表情神态好像玩过家家游戏般，等待着亲密友人的到来。 骑士长根本没有答话，对于这位要进行某种邪恶仪式的少年，任何回应都可能陷入不可测的危险之中，他挥手示意城防军士兵涌入地底，立刻占据了近半空间，塔盾如墙、矛戟如林，转眼就将少年围堵在中央。 后方法师与奥秘骑士施展法术，一连串“高等解除魔法”、“反魔场”劈头盖脸扣住少年，杜绝他一切施法反抗的行为。而骑士长身形化作一道残影，双手重剑如昏沉暗夜的一记惊雷，干净利落地将少年斩首，没有半句废话。 头颅落地，温热鲜血从脖颈断口处喷涌而出。骑士长回忆刚才剑锋划过皮肉骨骼时的触感，确认是活人无误。 只是这一切，仿佛过于轻松了。 “对啊，太轻松了。” 少年的声音传入骑士长的脑海，他本能挥剑旋身一斩，却什么都没砍中。少年尸体喷出的鲜血洒落在地，立刻化为大片殷红血光，充斥地底空间。 “糟了，这是陷阱！” 骑士长立刻明白过来，他正欲脱身，却发觉双脚一麻，浑身血液竟然不由自主地鼓动起来，好像要从内而外撕裂自己的身躯。 传奇战士从表面上看，是精通各种战斗技巧的武者。然而只有骑士长自己明白，那是对身体细节的掌控已经到了常人不能企及的程度，不光是速度更快、力量更强、豁免更高，甚至可以通过控制自身重心，施展种种难以想象的超凡武技。或者唤起内在潜能，克服各种负面效果，拥有日夜鏖战不休的超人耐力。 血液鼓动只维持了一个呼吸，骑士长的灵魂好似迸现出火花，让他挣脱了离奇的控制，只是他没想明白，明明已经斩杀了那名少年，事先也压制了他的施法能力，为什么还会陷入这种魔法陷阱？ 然而一切都来不及思考了，魔法陷阱笼罩了整个地底空间，城防军士兵和其他法师，可没有骑士长的传奇实力，他们的肉体纷纷像是气球般吹大膨胀，直至破裂，鲜血牵扯着灵魂奔流而出，在半空中飞舞盘结。 骑士长看见了，飞结的血液中，有一个模糊的人形。他毫不犹豫，发动全身力量，虬结肌肉瞬间贲起，纵身一跃，重剑末端一阵激颤，剑锋所过之处，斩钢如切黄油，就算是精金魔像也可能被一击重创！ 近乎完美的斩击劈在鲜血人形之上，剑锋接触瞬间被挤压的空气形成爆炸般的冲击力，一时间无数血珠爆散飞溅。 “不错、不错，果然是完美的祭品。”几乎被一剑击碎的鲜血人形，传出令人胆寒的话语。 骑士长心头一惊，沉声问道：“我是你的祭品？” “当然，传奇战士的鲜血，每一滴都凝结了灵魂精粹。”鲜血人形说道：“我是不可能亲自上门找你麻烦的，只能请你来找我了。” 说话间的功夫，飞结鲜血在周围结成一个大茧，将骑士长困在内中，数百名城防军士兵灵魂的哀嚎声冲击着骑士长的心智，让他在最后一刻明白： “原来你已经渗透到了元老院，连沃吉特公爵都听命于你！” “让你临死前明白一件事——只有国家这艘船，是从上层开始漏水的！” 过了片刻，鲜血人形缓缓从血色大茧脱出，钻入少年残躯之中，无头尸身捡起头颅，重新接上。 索迪芬扭了扭脖子，回头看向血色大茧，自言自语道：“传奇战士真是可怕，就算有充足防护，估计也是挨上一剑就要死。科莫休斯，我还真是要多谢你钻研的血魔法，没有你的研究，我也没法布置这样的陷阱。而血液确实是承载灵魂的最佳媒介，传奇战士的鲜血尤其如此！正好就利用这一处帝国兆兴之地，让圣鳞之子尽数回归！” 第413章 皇室 “伦底纽姆城发生政变？！” 当玄微子正在视察黑岩行省水利工程的修建时，就忽然收到帕丽娜的传讯。尽管预料到自己的魔染灵台可能要兴风作浪，但这个消息还是超出了玄微子的预料之外，他立刻追问起具体情况。 就见圆光银镜中的帕丽娜摇头道：“现在也没办法了解到太具体的情况，伦底纽姆城已经实行了宵禁，传送、通讯、预言侦测等法术全都被阻断了。只是大概清楚，元老院从外地调集了军队控制了首都，同时将皇帝和相关人员软禁起来了。” “这么大的事情，就没有半点预兆？”玄微子问道：“正常调动军队，大批人手和物资移动，如今这位皇帝陛下和他手下人就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玄微子想到新卡美洛城的战事，尽管当时战场上变数横生，但是参战各方事先就对形势有大致判断，早就预料到要在新卡美洛城交锋。而双方暗地里积极筹备，等到战事爆发，彼此都展现全力，战事之激烈，几乎要将新卡美洛城摧毁。 而现在伦底纽姆城、堂堂帝国首都，怎么忽然就政变了？事情也太突然了！ “其实皇帝与元老院的矛盾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帕丽娜解释说：“这次是阿莱翁三世打算裁撤部分帝国海军，结果引起元老院的反对，双方争执了许久。后来还传出消息，说是阿莱翁三世有意要跟安塞尔王国正式签订和约，结果没几天就爆发政变了。” 玄微子沉默片刻，其实直到如今，大伦底纽姆帝国仍然将新大陆视为自己的疆域，无论是互保同盟还是新兴的安塞尔王国，在帝国眼中都是一群可憎的叛国者。 现在的新大陆可不再是一群土著的栖息地，尽管互保同盟与安塞尔王国体量上不如帝国，但要据守新大陆、跟帝国隔海对峙并不算难，帝国如今面临各种内忧外患、天灾人祸，已经没有这个力量强行收回殖民地了。 互保同盟与安塞尔王国已经事实上独立，签订和约不过是确立彼此关系而已。但这个行为必然严重挫败帝国的威信，无论是对外还是对内，恐怕引起许多野心家蠢蠢欲动。越是这种时候示弱，越容易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 “对于帝国来说，跟安塞尔王国签订和约是一件无法容忍的事情，哪怕勉强维持僵局也决不能去做。”玄微子说道：“而阿莱翁三世皇帝亲自提出这件事，在我看来，也许只是一个借口，好迫使元老院服从他裁撤海军的事情。帝国海军在极地航线遭到重创的消息，我也听说了，阿莱翁三世这应该是希望从海上收缩，把军费用在对付东部内陆的半人马侵略。” “有可能，但是元老院的政变行动非常果断，连我也没料到。”帕丽娜说道：“这帮老家伙，简直像是变了一个人。” 玄微子听到这话，眉头一敛：“变了一个人？” “元老院大多都是帝国贵族，一个个年纪老迈，最擅长的就是各种推卸责任，要指望他们做成什么事、下决心去推动政令，那是难上加难。”帕丽娜说道：“其实这次政变，具体参与者只有元老院中少数几位，在我看来就是一场豪赌，而且还成功了。” 玄微子隐约明白了什么，又问道：“那皇帝身边难道就没有高手吗？就这样被软禁起来了？” “应该是有的，只是现在消息混乱，我们法赖家族的人也被监视起来了，躲在首都庄园不敢轻举妄动。”帕丽娜说道。 “哼！搞不好有漏网之鱼。”玄微子笑道：“元老院的行动虽然够快，但是筹备不足。他们明显知道政变理由不够充分，所以就是少数人先把事情做了，胁迫其他人跟他们站到一块。他们估计很快就要让法赖家族做出选择了。” “法赖家族已经做出选择了。”帕丽娜面露笑容：“你就是我们的选择。” “那在法赖家族离开伦底纽姆城之前，帮我探听一下，政变前后是否有什么不同寻常的魔法现象，比如什么大规模仪式、杀人献祭之类的事情。”玄微子说道。 “好，我尽力将消息传过去。” 传讯结束，玄微子站在高坡上，俯瞰着远处大片尘土飞扬。那是一排柳条人牵拉着如船锚般的重犁，将厚实的泥土地挖开刨松。在其后方是众多普通劳工，继续向下挖凿，形成大致的河道，挖出的泥土沙石经由一架架手推车，送到工地边上，由星辰教团的祭司或翠环德鲁伊施法，将其成批量转变成粗坯砖料，反过来搭建河岸堤坝。 而在已经挖凿开的河道上，翠绿之环的高等德鲁伊出手施法，将河床与河岸的泥沙土石固化，肉眼就能看见自然法术的光华像是波涛般掠过，飞扬的尘土也一并安定沉淀。 此时就见几只猛禽飞临上空，其中两只朝着玄微子俯冲，落地之前身上碧光一闪，现出亚拉导师与昂维诺两人。 “大贤者，是您召唤我等前来吗？”亚拉导师微微躬身行礼，他发现玄微子的生命气息不再像往日那样显著强烈。即便是以高等德鲁伊的敏锐感知，都无法洞察对方的生命强度，仿佛站在面前就是一个普通人，但又绝对不是什么拟象分身。 玄微子颔首道：“确实找你们有事，把‘世界树之枝’给我看看。” 亚拉导师将那根挂满鲜嫩叶片的树枝递给玄微子，宛如活物的法器碰到玄微子，竟然发出一阵叮铃铃的细微脆响。 “嗯，看来你们这段日子已经走遍了互保同盟，连那些杳无人烟的荒野都记录在内了。”玄微子低头看了树枝一眼。 亚拉导师回答说：“不止如此，我们还发现，‘世界树之枝’可以引导他人踏上德鲁伊的道路。经由它汇集的自然能量与信息流，可以让普通人切身感受到大自然的不凡伟力。” “哦？但应该不是什么人都能受它影响吧？”玄微子问道。 “不错，一般还是要感知相对常人更加敏锐、而且对自然怀有敬意，才能够有所体会。我们也只会对参与见习的翠环学徒这么做。”亚拉导师说道：“多亏这根‘世界树之枝’，近来翠绿之环吸纳了许多新成员，目前跟着高等德鲁伊学习各项技艺。” “我看到了。”玄微子示意高坡下方正在开挖的运河，每一名高等德鲁伊都带领着三五名见习学徒。 “大贤者您不是说了吗？实践就是最好的课堂。”亚拉导师说道：“目前互保同盟境内，类似规模的水利工程还有五六处，正好就是亲身理解自然环境如何跟生命互动的场合。” “看来翠绿之环已经逐渐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了？”玄微子目光转向昂维诺，说道：“还要多谢昂维诺赠予这件难得宝物。” 头戴鹿冠的昂维诺一如既往的桀骜，叉抱着手臂哼笑道：“反正这树枝在我手里摆着也是摆着。” “是吗？”玄微子话锋一转：“告诉你们一个刚刚收到的消息，帝国首都伦底纽姆城发生政变，有消息说皇帝阿莱翁三世陛下被元老院软禁了。” 这话一出，亚拉导师下意识地瞧了昂维诺一眼，对方表情如同历经风霜的高山青石，纹丝不动。 “昂维诺殿下难道就没有什么话要说吗？”玄微子问道。 “你叫我什么？”昂维诺两眼眯起，暗藏戒备。 “我也是前两天从塔瓦隆那里打听到的，原来你的姓氏是潘德拉贡，而且还是前任皇帝托格特五世的弟弟。”玄微子说道：“当初托格特五世没有子嗣，他被刺杀后，继承顺位最高的人就是你，昂维诺·潘德拉贡。” 昂维诺翻了个白眼：“三只鸟就是话多。然后呢？大贤者想要我做什么？” “我只是好奇。”玄微子说道：“同样是翠绿之环贤者，你似乎远比他人要掌握更多属于大德鲁伊摩根默林的宝物。我不禁思考，这是否与你皇室背景相关？摩根默林是否在帝国皇室中留下了什么？” “这很重要吗？”昂维诺一脸不情不愿的样子，这位出身皇室、外貌彪悍的德鲁伊，哪怕面对已经被翠绿之环奉为大贤者的玄微子，照样没几句客气话。 玄微子倒也直接：“这或许有助于我找到摩根默林。” “真的？大贤者您能够找到大德鲁伊摩根默林？！”率先开口的是亚拉导师，摩根默林对于翠绿之环的重要性可想而知，如果这位传奇德鲁伊仍存活于世，那后人肯定是要尽力找寻的。 “我最近获取到一个可靠消息，摩根默林早年间在主物质位面之外的异位面旅行。”玄微子说道。 亚拉导师不解道：“大贤者是从哪里获取这个消息的？” “暮光王廷，也是精类生物的家园。你们翠绿之环应该有所了解吧？”玄微子说道。 亚拉导师难掩惊叹表情：“莫非奥兰索大贤者您受到妖精的邀请，进入暮光王廷了？就跟、就跟……” “就跟安塞尔皇帝一样。”昂维诺没好气地接口说：“连我们这些与自然亲近的翠环德鲁伊，都享受不到妖精的青睐，你果然不同寻常。” “我从暮光王廷了解到，摩根默林也曾造访过那里。”玄微子说道：“他是要解决一个牵涉到各个位面的危机，所以要到处旅行。而我担心他可能因此受困，缺乏外部援助。如果要找到摩根默林，最好借助跟他密切相关的事物，所以不得不向昂维诺殿下讨要了。” “别叫我‘殿下’，我讨厌这个帝国。”昂维诺直白说道：“只是我还没明白，你为什么要去找摩根默林？你从来不会无缘无故地出手协助。” 亚拉导师连连给昂维诺使眼色，结果对方还是毫不保留地捅破。有些话大家不说破还好，说出来彼此脸面都过不去。但昂维诺可不管这一套，荒野上的狩猎竞逐，会扯什么脸面吗？ 玄微子也不扯那些弯弯绕绕：“摩根默林正在研究如何破坏古代巨人的‘上升阶梯’。在这件事情上，我与这位大德鲁伊或许有共识。” “‘上升阶梯’？就是你常青城附近那处古代巨人遗迹？”昂维诺问道：“你居然打算破坏古代巨人的造物？我还以为你十分依仗这些老旧物件呢。” “我确实重视古代巨人的造物，但并不代表我就必须维护他们所留下的一切。”玄微子说道：“我也可以明白跟你们说，古代巨人绝对算不上是什么友善的种族，‘上升阶梯’曾经给主物质位面带来恐怖的灾祸，如今甚至有人想要利用‘上升阶梯’来相互攻杀。” “而你成为某些人的目标，对不对？”昂维诺脸上表情十分精彩。 “差不多。”玄微子说道：“你们可以说我是出于自保，而摩根默林则是出于对一切生命的爱护。但在破坏‘上升阶梯’这件事情上，多一个人合作总归是好的。” 昂维诺挑眉道：“这个说法也算合理。” “所以……” 昂维诺重重一叹气：“其实也不是什么要命的秘密，安塞尔皇帝在位的时候，摩根默林‘第一贤者’的地位不可撼动，即便是全盛时期的‘黄金智慧’米柯西，也没资格在摩根默林面前猖狂。 安塞尔皇帝曾经讨教过让帝国长久延续的办法，但摩根默林认为没有永恒的帝国。而皇帝临终前恳求摩根默林庇护他的后代，大德鲁伊留下一片树叶，只要拥有皇室血统，就可以激活这片树叶。我就是通过这片树叶，找到摩根默林的隐居地，成为一名德鲁伊，不过摩根默林本人早就不见了。” “也就是说，你正式加入翠绿之环前就是一名德鲁伊了？”玄微子问道。 “没错。”昂维诺冷笑道：“可是这种庇护有什么意义呢？摩根默林估计早就预见到帝国的衰败，而且问题就出在帝国高层。甚至后来帝国也连同法师一起，对翠绿之环下手。这个国家已经沦落到要凌虐民众来延续自身，要我看，还不如早早灭亡了好。什么雄心壮志、宏图伟业，终将有衰朽的一天。” “那片树叶，还在你身上吗？”玄微子问道。 昂维诺沉思片刻，取下自己的项链，吊坠是一枚再寻常不过的树叶，一边说话一边交给玄微子：“你要真能找到摩根默林，就别让他再掺和帝国的事情了，该灭亡的东西，早早灭了对所有人都好。” 第414章 旧人 沃夫挠了挠头皮，他望着远处一群五芒星之塔法师，正在地面上安置着一个个奇怪事物，那是大约梯形的四棱石墩，分列两排一直延伸到视野尽头。 更远处有一个类似马车车厢的玩意，没有马匹牵拉，甚至没有轮子，就这样悬在梯形石墩上方，两者之间保持着半尺距离，在魔法力量的带动下，沿着石墩排列缓缓前进。 无论是车厢内中，还是石墩两侧，都有五芒星之塔的工匠法师，有人抬手施法，有人拿着鹅毛笔飞速抄录，还有人大呼小叫，喊着什么“加速！”、“右拐！”的话。 至于更外围，就是一些零零散散的奥秘骑士与普通士兵，百无聊赖地杵着长矛，防备有什么危险。 实际如今在互保同盟境内，只要行走在主要道路上，就不会有什么显著危险。过去曾经猖獗的匪盗和路霸，早就被星辰教团与不凋金花会联手剿灭。互保同盟内也组建了常备的治安队，到处巡逻。 虽然荒郊野外还是会有怪物和野兽偶尔出没，但是在翠绿之环的干涉下，文明与荒野的分界逐渐清晰。一些有大型野兽与魔法怪物出没的地域，也会有德鲁伊立下的木盘或石碑作为警示，劝导路人和商旅尽快通过、不要擅自偷猎。 这对于互保同盟境内的商业活动，自然是提供了重大利好，各地村落城镇也因为物资交流的便捷，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如果说有谁在这个过程中吃亏，或许就是当初那些伴随殖民开拓，一度非常红火的雇佣兵团和私人守卫。互保同盟境内的安定，让他们的生意与日俱跌。 一些有敏锐洞察力的雇佣兵和私人守卫，早早就另寻出路，要么成为互保同盟的正规军事组织，要么去给有钱人看家护院，就此安定下来。 像沃夫这样，领着一批狂战士给商人当保镖的，如今路上倒是越来越少见了。 “那是什么东西啊？” 在沃夫身后，有几辆商队马车停靠在路边，商队人手正在歇息。一名少年扛着与他身形不太相称的巨大背包，跟商队老板攀谈起来。 “那个？”商队老板知道少年询问的是远处工匠法师捣鼓的东西，回答道：“我也是听别人说起过，叫什么魔法列车。看样子就是不用马匹和牲畜，完全靠魔法驱动的一列车厢。不过一般马车是走在土路上的，而这些魔法列车要行走在专门的轨道上……看，就是那两排石墩子。” 扛包少年面带好奇：“我看见了，那个车厢好像还能悬空？难不成这魔法列车要一直用‘浮空术’来维持悬空吗？虽然就是一道二阶法术，但我记得这道法术最多只能让几百磅事物飘起来吧？” “这我就不清楚了。”商队老板说道：“这边规模还算小的，听说火舞城那边已经搞得热火朝天了。喂！沃夫老弟，你走南闯北，有没有听到什么消息？” 沃夫扭了扭肩膀，好似不太在意地说道：“我不懂这些，就知道是那位‘心灵公爵’搞出来的。”说这话时用眼角扫了扛包少年一眼。 “那是好事啊，这年头谁不知道‘心灵公爵’的本事？”商队老板拍了拍自己的拉货马车：“连我这几辆马车也是从常青商会那里贷款买来的。” 沃夫眉头一皱：“常青商会现在也放高利贷了？” “什么呀！”商队老板挥挥手：“利息可赶不上高利贷，而且可以通过协助常青商会运输货物来抵扣。如今常青商会生意做得很大，是互保同盟里一等一的大商会，他们各项原材料和成品的运输自己干不过来，于是包给我们这些小商队。” 这时扛包少年指着远处正在修建的魔法列车轨道：“可是等这个东西修好了，岂不是要抢了你们这些马车商队的生意？” “魔法很贵的，也不是什么人都用得起。”商队老板不太在意：“再说了，未来抢生意的，也许还不是这个魔法列车。” “那是什么？” “我们前几天，不就看到有一群德鲁伊带着人在挖运河吗？”商队老板说道：“比起魔法列车，运河这事就靠谱多了。车厢能装的货物和人数，哪里比得上水面航行的船只？我看那个运河的宽度，可不光是为了农田灌溉用的，应该就是为了货船通航而设计！” 扛包少年困惑不解：“既然有了运河，干嘛还要搞魔法列车呢？这不是浪费人力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商队老板示意道：“不过你们发现没，反倒是五芒星之塔的法师对魔法列车更感兴趣，都是他们的人在施工。估计魔法列车会让法师们获得什么不得了的好处。” “那你打算怎么办？”沃夫问道：“你不是贷款买的马车吗？如果以后不好干了，你花的钱跟精力岂不是白白浪费？” “这运河跟魔法列车也没办法修到每一个角落吧？”商队老板说道：“还有很多小村庄和小城镇，还是要我们这些马车商队来运送货物的。实在不行就去安塞尔王国做生意，那边也在各种花钱招人。沃夫老弟，你们难道就没想过日后的出路吗？” “出路？” “对啊，这年头互保同盟境内，别说是盗匪，连怪物都变少了。”商队老板说道：“只不过我这是要去雪峰自治领，貌似因为天气转冷，那里的怪物跟野兽变得猖獗一些，所以才请你们帮忙。不过照我看啊，这些问题迟早也会被消除的。” “你就这么有信心？”沃夫问道。 商队老板感慨道：“我这混了大半辈子，也算能看明白一些事了。那位‘心灵公爵’确实是要干大事的，尤其是隔壁安塞尔王国建立之后，我就听到有人在讨论，‘心灵公爵’什么时候加冕。” 沃夫跟那名扛包少年听到这话，都露出怪异的表情：“你这都是从哪里听说的？而且互保同盟里，眼下还是五芒星之塔的势力最强大吧？那些法师都是五芒星之塔出身，未必会对别人效忠。” “这还不简单，让‘心灵公爵’跟‘飞弹女王’成婚不就好了？”商队老板嘿嘿笑道：“沃夫老弟，你这是没去酒馆打听消息吗？关于这两位的绯闻，从几年前就一直没停过。” 沃夫若有所思地瞥了扛包少年一眼，对方就是摸摸鼻子不说话，那位商队老板滔滔不绝：“你们看啊，当年就是五芒星之塔主力开发新大陆的内陆地区，就连火舞城也是那位‘炎魔’席邓斯亲自奠基。可是‘心灵公爵’一冒头，上来就拿‘炎魔之子’开刀，结果根本不用负责任，这说明了什么？说明‘心灵公爵’从一开始就是‘飞弹女王’的人啊！ ‘飞弹女王’我是不了解，人家传奇法师高高在上，当然是不用管我们这些普通人的死活，可是‘心灵公爵’来了之后，我的日子就是过得比以前好，就连我的女儿也能在常青商会谋一份活计。我可不想这样的日子被人毁了，谁要是反对‘心灵公爵’，我们就砸烂谁的狗头！” 沃夫见商队老板越说越起兴，也懒得跟他搭话，正要催促车队出发，神识忽生感应，一扭头就看见玄微子来到身边。 “你怎么来了？”沃夫刚开口，就察觉异状，扛包少年与商队老板似乎都没有看见近在咫尺的玄微子，周围空间貌似都静滞不动了，仿佛沃夫落入了一种特殊的时空状态。 “我就是来看看。”玄微子说道：“放心吧，现在只有你能够看见我。” 沃夫想起商队老板方才的话语，不免露出笑意：“怎么？不想让莱洛看到你？” “既然将他交给你教导，我就没必要现身了，省得他以为自己身后有什么靠山可以仰仗。”玄微子说道。 “话可不是这么说，有你这样的父亲，无论莱洛怎样想，别人都会觉得你是他的靠山。”沃夫说道：“而且现在的互保同盟内，已经没有多少地方适合给莱洛历练了。” “太安全了？”玄微子笑着问。 沃夫点点头：“别看莱洛还小，实际上他已经把你传授给我的几项技艺学得差不多了。几个月前我们接到一个委托，去消灭盘踞矿坑中的软泥怪，结果莱洛一个人用棍子把软泥怪打成碎渣，内劲施展起来比我还巧妙。” 玄微子笑而不语，莱洛作为他与珊多丽的儿子，拥有常人无法比拟的完美体魄，一句天生神力已经不足以形容，他身心的各项素质会伴随发育，自然成长到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并且身心和合、自然协调，简直就是与生俱来的修道种子。 但正是因为这样，玄微子并不希望将莱洛当成宝贝一样照料。他也没有故意给莱洛设下什么难以完成的变态考验，就是让他在现实中去历练。 “你最近这段日子，貌似也搞出了不少大动静？”沃夫问道：“连奥秘之眼都被你抽回去了。据我所知，五芒星之塔的许多低等法师，认为你比‘飞弹女王’更高明、更优秀，甚至传出心灵异能更接近魔法本质的言论，有不少人打算转投到不凋金花会。” 玄微子轻掸衣领，随意说道：“难怪这段日子不凋金花会的学徒数量忽然暴增。” “你不打算收敛一下吗？”沃夫问道：“我虽然不是你们这样的传奇人物，可是我隐约觉得这里面有危险。” “什么危险？”玄微子问道。 沃夫努了努嘴：“你就当是我的错觉吧，也许五芒星之塔不少法师确实敬佩你，也因为你的举动而受益。但是狼群里面，只能有一只头狼。‘飞弹女王’会甘愿顺从你吗？我怀疑就算你们两人真的成婚结合了，也不可能解决这件事。” “那你有什么提议吗？”玄微子又问。 “你难不成就是来问我这件事的？”沃夫脸色微变：“我没法回答你，现在互保同盟的一切确实往好处发展，如果你跟‘飞弹女王’彻底撕破脸，那么对所有人都是最坏的结果。” “我也知道啊。”玄微子叹气道。 “你变了。”沃夫忽然说道：“不光是比过去有所提升，而是行为作风变了。这种事情在以前，你是不会来问我的。” 玄微子露出一丝缅怀过往的笑容：“确实，不过你是我在这个世界最早结识的人，我或许希望从你身上看到我过去的影子吧。” “什么？这个世界？”沃夫一下子没听懂。 玄微子转而说道：“不过你也变了，比以前沉稳多了。” 沃夫抬手握了握拳：“如果在以前，我估计无法忍受翠绿之环在这片大地上死灰复燃，但或许过去的我也有偏执想法，这就导致内心的仇恨与狂躁永远无法平复。” “那你现在原谅翠绿之环了吗？”玄微子问道。 “不，我只是不再让仇恨蒙蔽心智，并不代表我赞同翠绿之环当年的做法。”沃夫坦率说道：“只是我没想到，昂维诺的老师也算翠环贤者，居然没有参与‘无尽复仇风暴’吗？” 玄微子解释说：“我也是最近才了解到，翠绿之环发展到后来，内部也已经分出几个派系。昂维诺的那位老师，更偏向展现自然界残酷无情的一面，认为最强壮的人才有资格生存下去，狂战士的计划也因此出炉。不过他本人也死在后来魔法议会对翠绿之环的剿灭行动中了。” “这算是一种病态的自然观吗？”沃夫笑道：“昂维诺能够追随这样的翠环贤者，说明他也是够病态的。估计他对这个世道已经绝望了吧。” “不同的人生经历塑造了不同的心态与思维，自然界能够包融万物，但人们的眼界未必能容纳整个自然界。”玄微子说道：“不过你能说出这种话，看来是真的摆脱了过往的纠缠。恭喜你了。” “我也要多谢你。”沃夫说道。 “莱洛跟着你，我是放心的。”玄微子说道：“如果互保同盟不够，那就带着他去闯荡更宽阔的世界。这是他的成长，也是你的修行。” 第415章 成神之路 一处露天的环形场地上，四枚拳头大小的魔法飞弹在半空旋绕不停，并没有立刻疾射出去，而是在微妙的操控下，产生多种变化。 橘红的火焰、淡蓝的寒霜、炽白的闪电、无色的音波，四枚魔法飞弹，同时呈现出不同类型的能量，替换了原本魔法飞弹仅有的力场伤害效果。 此时就见身穿一袭黑色金边法师袍的南蒂，两手虚抬，她的精神小心控制着同一道法术内，不同元素能量的稳定。 而距离南蒂一百尺外，有十几个上下浮动的幻术标靶，它们的运动全无规律可言，也用不同颜色区分了敌我。 就见南蒂抬手一指，四枚元素能量截然不同的魔法飞弹，划过百尺距离，直射敌方标靶，全都精准命中。即便是替换了元素能量，仍然保留了魔法飞弹的精确特性。 此举立刻引来场外十几名法师的鼓掌，一些年轻法师赶紧上前，又是递毛巾、又是送茶水，各种讨好话语簇拥着这位大小姐，仿佛施展一道法术，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而这时场外有两名围观的中等法师，正窃窃私语起来： “没想到啊，南蒂还不到十二岁吧？就已经掌握能量混合的超魔技艺了。并且能同时在一道魔法飞弹里，混合四种元素能量。哪怕是席邓斯大人手下那几位元素学者，没有长久的研究跟训练，都做不到这种事情吧？” “看来女王对南蒂的培养，真是毫不保留啊。这种经过特化的魔法飞弹，只有跟女王最亲近的几名学生可以掌握。” “那也要南蒂她有足够的天资禀赋，我看这道经过特化的魔法飞弹，起码需要四环法术位才能施展出来。这个年纪迈入中等法师的门槛，也确实值得女王花心思去培养。” “我看没那么简单。五芒星之塔里也有很多年轻天才，未成年就晋升为中等法师的例子，以前有过不少。但年轻时的天才，长大后能否继续提升，那可就说不定了。像‘炎魔之子’弗斯曼那样，三十岁上下掌握九阶奥术，并且还在往传奇层次不断迈进，那样的人还是屈指可数。” “听你这话，似乎有别的含义？” “你觉得什么样的学生，值得女王这样不遗余力地培养？真的就因为南蒂是‘心灵公爵’的女儿？” “这个理由还不够？连拿撒吕依这样的传奇法师，面对‘心灵公爵’都不占上风，女王尽力去培养他的女儿，不正是稳固了双方结盟吗？” “你这还是太幼稚了，再牢靠的结盟，也有力量强弱和高低区分。现在‘心灵公爵’的权势地位，可不局限于互保同盟了。就连五芒星之塔内部，也有不少法师成为他的忠实拥趸。这种情况还能算是结盟吗？这分明是篡夺！” “照你这么说，女王反倒不该培养南蒂了，而是要把她当成人质，软禁起来。” “所以啊，女王对南蒂太过重视了，搞不好……哼哼！南蒂是女王跟那位‘心灵公爵’的私生女！” “不会吧！这种事你可别乱说啊！你有证据吗？” “我上哪去找证据？施法做亲子鉴定吗？女王不承认，有谁敢乱说？但如果南蒂真是女王所生，那反倒简单了，也没有什么好遮掩的。可我更怕猜错了。” “猜错了又说明了什么？” “最近又有几个提前肄业的学徒，跑去常青城加入不凋金花会了。如果女王跟‘心灵公爵’真的有亲密关系，这无非都是一家人，选择了不同发展方向而已。可万一女王跟‘心灵公爵’真的只是单纯结盟合作呢？这里面的问题反倒更大！” “我算是听明白了，你这是担心女王跟‘心灵公爵’会产生矛盾？” “你们这些成天呆在学院里的，也太迟钝了。互保同盟是我们五芒星之塔倡导下建立的，可是如今真正能代表互保同盟的人，只有‘心灵公爵’，而没有‘飞弹女王’！连精灵舰队抵达帆叶行省后，主持会面的也是‘心灵公爵’。” “这也没说明什么吧？总不可能让女王每件事亲力亲为吧？” “这是政治，蠢蛋！这样搞下去，迟早要在互保同盟里选边站，站错队的下场，狗脑子也能想明白！” 两名中等法师的讨论无人在意，南蒂礼貌地朝着众人一一致谢，结束上午的施法训练，迈着轻快的脚步返回“飞弹女王”的法师塔。 当她熟门熟路地来到法师塔中，迎面就见自己老师弥菲赛缇丝对面，坐着一名黑袍束发的男子。 “父亲？！”南蒂一看见玄微子，顿时欢快万分，激动不已地跑过去，一下扑进他的怀里。 玄微子轻抚着南蒂的脑袋，对方就像一只乖巧的小猫，十分享受，她的脸面埋在玄微子怀里，来回磨蹭，神态充满眷恋。 “父亲，您是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南蒂蹭了一轮，坐到玄微子边上，不依不饶地抱着他的手臂。 “我也是刚到，看见你正在进行训练，所以没有打扰。”玄微子说道。 此时坐在矮桌对面的弥菲赛缇丝，披着一件轻薄松软的浴袍，斜倚在沙发上，笑眯眯地说道：“南蒂，幸亏你进步够快，否则我在你父亲面前就要无地自容了。” 玄微子说道：“南蒂能够获得如今的成绩，多亏女王的悉心教导。我今天来就是为了致谢。” 好似刚刚出浴的弥菲赛缇丝交叠着双腿，神态慵懒，一手搭在臀股处有节奏地轻点，听她随意说道：“奥兰索阁下太见外了，你我之间没必要谢来谢去的。” 这话在南蒂听来，十足暧昧。她年纪虽然小，可是心智远比其他同龄人要早熟。弥菲赛缇丝在自己父亲面前，毫不掩饰地显露自身魅力，这无法令人不做遐想。南蒂甚至猜测，如果自己没有回来，此刻法师塔中应该早就是一片交缠肉搏的光景了。 其实南蒂有时会猜测，自己的父亲与老师到底是什么关系？如果真的如那些学长们所说的那样，是互保同盟中最重要的两根支柱，那好像有些太浅薄了。 尽管南蒂不能一直跟在老师身边，没法了解到五芒星之塔最高层的决策。但她隐约觉得，自己这位老师其实对父亲是有好感的。而且看眼下这情形，两人不光是相处和睦，说不定还可以更进一步。 南蒂不禁在想，要不要进一步撮合自己的父亲与老师？哎呀，这样的话，母亲会怎么想？等等，父亲身边的女人也不止一位，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南蒂在那里陷入内心的沉思，恍惚间对外界的情况一无所知。弥菲赛缇丝不禁笑道：“你的女儿也是有趣，居然想着如何撮合你我。” 玄微子说道：“其实有这个想法的不光是她，威思顿爵士担心你我之间会有矛盾，私下提议你我两人正式成婚。” “噗嗤——”弥菲赛缇丝笑得身子屈起：“这个小少爷，真是难为他说出这种话来。明明五芒星之塔是他祖先建立的基业，他倒是一点都不在意。” “我并没有侵吞和取代五芒星之塔的想法。”玄微子表情严肃：“我这次前来，就是希望获得女王的信任。” 弥菲赛缇丝轻轻坐起，面带笑容：“我一直很信任奥兰索阁下。” “此时此刻，我更想了解女王的真实态度。”玄微子说道：“互保同盟的未来，不可能只是一个松散的联盟。无论是水利运河、魔法列车，还是清查土地后进行重新分配，都注定会将它捏合成一个国家。而一个国家，只能有一个核心，我想问，女王是否要成为整个国家最高的统治者？无论是与不是，还请女王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 弥菲赛缇丝直视着玄微子，问道：“我如果回答‘是’，你打算怎么做？” 玄微子沉默片刻，回答说：“如果女王这么说，我可以选择臣服。” 弥菲赛缇丝缓缓睁大双眼：“我没有听错吧？奥兰索阁下会选择臣服？你可不像是这样的人。” “女王应该明白，我并不是为了自保而臣服。”玄微子说道。 “也对，出现在此地的你，是一个很特殊的拟象分身，你去了一遭暮光王廷，似乎又有提升了。”弥菲赛缇丝说道。 玄微子继续说：“我只是希望女王能够明白，一个国家必须要有一个权威，否则连运行下去都成问题。就像如今的大伦底纽姆帝国，皇帝跟元老院产生冲突，造成的危机比什么内忧外患都要严重。如果女王想要将掌握这份权威，那我会让手下的人服从女王安排，而我只负责为女王出谋划策。” “为了这个国家，奥兰索阁下竟然选择主动放弃唾手可得的最高权威？”弥菲赛缇丝问道：“如果真是这样，你想要获得什么样的补偿？比如说……我？” 弥菲赛缇丝说这话时，轻轻解开了束住浴袍的腰带。 “女王还没有正式回答我的问题。”玄微子面不改色的说道。 弥菲赛缇丝仍旧是假设性地回应：“如果我不打算成为这个国家的统治者呢？” “那女王到底想要什么？”玄微子顺势追问：“放弃这份最高权威，必定有别的追求。” “看来我不说，你注定是不会完全信任我了。”弥菲赛缇丝轻声叹气：“估计你也猜到了，我想要成神。” “利用‘上升阶梯’成神？”玄微子说道：“女巫舒芮仍然在古代巨人遗迹内中，这是不打算出来了？” 弥菲赛缇丝的表情平淡下来：“我明白你的顾忌，你是担心我会利用古代巨人遗迹对你不利。我可以向你承诺，我绝对不会这么做。” 玄微子问道：“女王为什么打算成为神明？希望由此转变为不朽存在吗？恕我直言，这未必是一条正确的道路。” 如今的玄微子已然再度求证地仙位业，凡胎蜕尽，拥有驻世长生之功，尽管仍有可能被斩杀，但已经不会自然死亡。这种身心超脱凡物生死的境界，也是这个世界不朽特性的表现。只不过玄微子是以道法修炼、调摄身心做到，其他施法者或许也在摸索别的路数。 “如果仅仅是为了成为不朽存在，我还不至于要利用‘上升阶梯’。”弥菲赛缇丝的话语没有明显语气，却暗藏了不容置疑的自信：“但神明并非不朽这么简单，而是代表着纯粹的概念。神明的力量也不仅仅是依赖万千信众的信仰、信念，而是对概念和世界运行本质的掌握。” 玄微子虽然没有接话，却也不得不承认弥菲赛缇丝所说，确实开拓了他的眼界。过去他只关心神明如何承接信仰愿力、如何跟信众反馈互动，却没有深思神明的内在本质。 “那女王是希望成为怎样的神明？”玄微子问道。 “我还在思考、探索。”弥菲赛缇丝忽然起身，步伐摇曳地来到玄微子身边，手指在他大腿上来回撩拨，嘴唇贴在耳边，低声道：“其实，我很希望你跟我一起探索，我未来的神国，也有属于你的位置。” 两人之间的氛围暧昧到了极致，宽松的浴袍自行滑落，露出雪白得近乎发光的肌肤，备受法师们景仰崇拜的“飞弹女王”近在咫尺，裸呈着倾国倾城的动人肉体，堪比是真正的女神在发出交欢的邀请，垂下的发丝诉说着爱欲的呢喃，几乎是所有男性梦寐以求的场面，恨不得立刻往女神的深处播撒生命的种子。 “我会为你生育一个孩子，他将是未来的王，永恒地统治着大地。”弥菲赛缇丝几乎是咬着玄微子的耳垂说这句话。 “哪里有永恒的统治？”玄微子忽然开口，打破了暧昧的氛围。 弥菲赛缇丝露出幽怨的神色：“难道你要拒绝我吗？” “女王希望成神，我不会阻止。”玄微子说道：“但是古代巨人的‘上升阶梯’，未必是一条适合的道路。古代巨人失败在前，女王还请慎重。” 第416章 女王的选择 “莫非你对‘上升阶梯’有什么高明的见解吗？”弥菲赛缇丝顺势问道：“或者说你在暮光王廷又了解到什么了？能否与我分享一二？” “女王应该也有了解，‘上升阶梯’所涵盖的，不光是主物质位面。”玄微子对此也没有隐瞒：“许多异位面和栖居其中的不朽存在，也都受到‘上升阶梯’的牵连。他们的力量乃至于物质存在，因为古代巨人发动‘上升阶梯’，被拖入了主物质位面。最终结果就像是不同颜色的涂料混杂在一起。而其中一个主要成果，就是月亮。” 弥菲赛缇丝坐在玄微子边上，毫不掩饰地晃着双腿，笑意荡人心魄：“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对于普通学者算是秘密，在我看来也不过如此。甚至奥秘之眼的拿撒吕依、沙多万等人，估计也清楚这点。” 玄微子接着说道：“那你们就应该清楚，这些异位面不朽存在，未必对‘上升阶梯’的再度启用怀有什么好感。而且从精灵使团那里了解到，当初古代巨人发动‘上升阶梯’时，整个主物质位面爆发了恐怖的灾祸，就连他们精灵的家乡也被一度甩出主物质位面。 要是再度启动‘上升阶梯’，会有多少无辜生灵陪葬？更甚者，利用‘上升阶梯’就一定会成神吗？就算是当初拿撒吕依成功夺取洛耶夫城，他也要耗费大量精力对古代巨人的造物进行研究。而研究不总是成功的，失败的代价又不可估量。我希望女王一定要慎重。” 弥菲赛缇丝直勾勾地盯着玄微子，问道：“你是在担心我吗？” “女王，您的安危确实关乎着许多人的生死存亡。”玄微子面无表情地说道：“而且我还是要说，成神未必是一个好的追求。神性的概念是否容纳人性的欲望？这条路是否指向真正的不朽？如果女王的行为，只是为别人探索未知的前路呢？就像新大陆的开拓，也是伴随着惨烈的死亡。” “你是担心我会失败，反倒给他人提供了经验教训？”弥菲赛缇丝问道：“可你有没有想过，‘上升阶梯’并非是一条宽阔的道路，神性的宝座容不下共享。” “女王，你终于把这话说出来了。”玄微子直视着弥菲赛缇丝：“如果真是要把握纯粹的神性，那么一项概念被多人占据，神明的力量是否也会因此被削弱？将来您的神国，恐怕也不会有我的位置了。” 弥菲赛缇丝颇为意外地说道：“奥兰索，你不是神明，却似乎比谁都要了解神明。” “不，我不敢轻言说自己真的了解神明，仅仅是我的一些个人感触罢了。” 玄微子如今重证出神入化的地仙境界，不光是有驻世长生的无尽寿元，也有更精微深入的感应，对世间规则法度的把握，本来就是“地仙”之名的由来。 对于玄微子这种追求仙道的修士来说，神道本不离人道，神道恰恰反映着世间人道的渴望与追求。如果是要成为回应世间人道的神祇，尽管登坛受香火、承愿力，神通因此广大，可也相当于将自身成就寄托于世间人道。如此繁重尘缘，与仙道追求的超然物外相悖，不为玄微子所喜。 而弥菲赛缇丝所追求的神道成就，则要更加纯粹，朝着概念与法则层面延伸发掘，提炼出神性本质。在修道之人眼中，这应该算是先天神真之流。 然而先天神真本来无形无相，神坛上的具体面目、泥胎木偶，不过是设教传道之用。既然是概念与法则，也不存在修炼成先天神真的可能。 只是这个世界的规则法度确实另有妙处，或者说，经过“上升阶梯”改造的世界，规则法度也可以被修改与操控。而这或许就是弥菲赛缇丝与拿撒吕依希冀的成神关键。 可是这样的神道成就，对于玄微子更是避之唯恐不及。修道之人确实讲究以人心上合天心，因此行持灵验。但是上登先天神真之位，恐怕要磨灭人心、仅存天心，说是成神，不过是给规则法度一个具现化的媒介，是道成肉身的果位，并非道法自然的仙家。 这样一来，具体到个人而言，成神这件事无异于自我的消解。与仙道随缘而化的追求，大相径庭。 至于说这种规则法度具现化的先天神真有多大本事，那估计还真不是区区地仙可以比拟的。神威周覆寰宇、神权无可动摇、神通广大无量，哪怕仅是代表着偏狭的概念与规则，这样的先天神真也照样可以在祂范畴内改天换地。 这种情况就类似至高妖精之于暮光王廷，他们在自己的位面中，就是某种规则法度和物类的显化。而弥菲赛缇丝追求的，显然是更大、更广、更高的成就，甚至不局限于主物质位面。 “你说的问题，我都有考虑过。”弥菲赛缇丝抬手拨弄头发，隐约可见晶莹汗珠流过光洁粉嫩的腋下：“但是你也应该明白，有些事情不去争取，如果让敌人占有了，对你我都没有好处。与其落入别人手中，不如由我来亲自掌握。不然你以为我摧毁洛耶夫城，就光是为了对付奥秘之眼这么简单吗？” 玄微子确实没法反驳这个理由，拿撒吕依毫无疑问是他与弥菲赛缇丝共同的敌人。哪怕成功算计过拿撒吕依，让奥秘之眼备受打击，然而威胁并不算就此消除。一个从台前转到幕后的传奇法师，是更加可怕且难以预测的存在。 “人类对古代巨人遗迹与相关造物的认识，也是在殖民开拓以来不断提升的。”弥菲赛缇丝肆无忌惮地抬起一条腿，搭在玄微子两腿间：“在这件事情上，我们五芒星之塔只能说是侥幸走在奥秘之眼前面，常青城附近那座遗迹更是一个意外收获。所以我是不会放弃的，这是我的底线。” “……我明白了。”玄微子有些无奈，这次对话的结果，其实他在来之前就隐约能预见到了。像“飞弹女王”这样的身份地位、这样的实力眼界，仅凭话语劝导，不可能动摇她的意志。 玄微子也不打算强迫，他此次跟弥菲赛缇丝会面交流，就是要表明自己的底线和态度，这是未来合作的共识。他固然知道对方曾经算计和利用自己，但人与人的交往，相互算计和利用是很寻常的事情，他并不会因此无端升起嗔恨之心。 再说了，如今局势发展到这种地步，能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要强。弥菲赛缇丝从来就没对自己展现敌意，如果双方能够深入交流，玄微子也是乐意的。 “那你需要什么补偿吗？”弥菲赛缇丝晃了晃腿脚，趾尖在玄微子大腿内侧游弋打转：“我刚才说的还算数哦。” “女王搞错对象了，这里的我只是一个虚幻的分身。”玄微子说道。 “你还是在怕我。”弥菲赛缇丝说道：“从来都不肯亲自面对面跟我谈话。” 玄微子忽然露出一个恶作剧的笑容，抬手打了个响指，沉醉在遐想中的南蒂忽然清醒过来。映入眼帘的居然是自己老师赤身露体，以极为**的姿态靠在自己父亲身上。 “我、我、你们……”南蒂的小脸蛋立刻布满绯红，慌忙起身连跑带喊：“我先出去，不打扰你们了！！” 看着南蒂风一样地逃跑，弥菲赛缇丝抬脚踹了玄微子一下：“你故意的是吧？我好歹还是南蒂的老师，这以后还怎么教学生？” 玄微子倒是淡定，说道：“还有一件事，我目前已经获得了大德鲁伊摩根默林的相关情况。” “哦？然后呢？”弥菲赛缇丝没有太多惊讶神色。 “有人想利用‘上升阶梯’，就有人打算破坏‘上升阶梯’。”玄微子说道：“这位翠绿之环大德鲁伊也许试图从异位面方向下手，瓦解‘上升阶梯’的运转结构。 而我觉得，之所以‘上升阶梯’发动会给主物质位面带来严重灾祸，其中一个原因可能是不同位面间的相互交汇、碰撞。如果可以将‘上升阶梯’与各个异位面的联系切断或削弱，那么就算‘上升阶梯’再度发动，应该就可以免除不必要的灾祸。” 弥菲赛缇丝问道：“你确定这样做，不会让‘上升阶梯’失能？” “女王何必明知故问？”玄微子说道：“眼下‘上升阶梯’最根本的，是所有古代巨人汇合凝聚而成的神性概念，女巫舒芮呆在遗迹里不出来，就是为了研究那个东西吧？” 弥菲赛缇丝笑而不语，玄微子继续说：“至于‘上升阶梯’跟不同位面的联系，那是因为在仪式发动之前，这些位面空间就已经跟主物质位面有联系，栖居内中的不朽存在向主物质位面投射力量，或者散播子嗣，这才是‘上升阶梯’能够关联到他们的原因。如果一个跟主物质位面完全没有联系的异世界，‘上升阶梯’也没办法强行与之接合。” “但是摩根默林的做法，无异于是将‘上升阶梯’的根基截断。”弥菲赛缇丝说道：“既然叫做‘上升阶梯’，攀登阶梯的是古代巨人，而从整个主物质位面和各个位面抽取的能量物质，就是这条阶梯。大德鲁伊这是要把梯子的最低层给架空了，从今往后再也没有人能够往上攀登。” 玄微子笑道：“这不就正好符合女王的意愿吗？没有人跟你争抢位置了，这条路只有您一个人。” “你真的不打算陪我一起走？” “我还是那句话——请女王务必慎重。”玄微子说道：“成神这件事，本身就毫无先例，也缺乏确凿可信的手段。希望女王不要重复古代巨人的失败。” 弥菲赛缇丝沉思了很久，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玄微子面前一直光着身子，这位“飞弹女王”居然打了个喷嚏。 “女王要保重身体。”玄微子拾起那件浴袍，给弥菲赛缇丝披上。 弥菲赛缇丝裹着浴袍，无奈道：“你这个男人，真是撩拨得我不想成神了……好了，你放手去做就是了，不论是摩根默林、还是互保同盟的事，以后都由你来主持，五芒星之塔会配合你，我也乐得清闲。” “多谢女王。”玄微子躬身行礼。 “其实是我该多谢你。”弥菲赛缇丝叹气：“以你的聪明才智，应该早就明白我是在利用你。换做是别的传奇施法者，就算不与我为敌，也难以维持这份合作了。你能主动来跟我表明态度，我很高兴。” 玄微子轻轻点头：“南蒂就有劳女王多照顾了。” “你这么说，反倒见外了。”弥菲赛缇丝说道。 玄微子没有再多说什么，这一次会面，其实就是确定他跟弥菲赛缇丝的关系。玄微子本人掌握互保同盟的最高权力，而弥菲赛缇丝则专注于成神事业。 两名强大的传奇施法者，能够这样心平气和、没有血腥厮杀，就完成权力重心的转移，实属难得。 至于玄微子跟弥菲赛缇丝保持距离，那也是他刻意为之。现在这种相处状况就挺好了，要是两人太过亲密，有些事情反而不好处置。让南蒂跟在弥菲赛缇丝身边，就是玄微子表示对她的信任，做到这一步就足够了。 “父、父亲！” 南蒂在法师塔外的草坪不安地来回踱步，一抬头就看见玄微子迎面走来，话也说不利索：“你和老师、你们两个……已经完事了？” “什么叫‘完事了’？”玄微子抬手轻弹南蒂的额头：“小时候就喜欢偷窥我跟你母亲的事，一点都不学好，脑子里装得都是什么？” 玄微子虽然语气严肃，南蒂却是不害怕，牵着他的手晃着说：“父亲，其实老师她很喜欢你吧？要不要我给你多说一些好话？” “你专心学习魔法就好，别想太多闲事。”玄微子抬手摸摸南蒂的脑袋：“到最后能够保护你自己的，只有你自己。父亲我也不能一直在你身边。” 南蒂似懂非懂地点头，她看着玄微子的身形居然渐渐消融，惊讶之余本能伸手去捉，却发现什么两手空空，只剩下内心的思念与眷恋。 第417章 出神入化 当玄微子再度睁开眼睛时，他正定坐于常青城中央的八炉法坛上，经年不熄的炉火，萃取着天地间菁华妙气。在法坛上养炼神炁，不亚于置身暮光王廷那种仙家洞天，法力自然精进无碍。 更特别的是，以玄微子如今出神入化的地仙境界，在法坛之上，灵台内外无别。方寸咫尺之地的空间规律，也被玄微子重构。 “哟，境界精进，确实有别以往。”就见化身在法坛中转悠，俯身看了看周围八景玄炉，还伸手去触摸：“五感八触具备，这是将两处空间交叠起来了？” 玄微子本尊抬眼看着化身，问道：“你怎么变回男身了？” “废话！我还在跟精灵那位卡迦戎族长交流，没事变成女人干嘛？”化身此刻其实仍在新大陆沿海的帆叶行省，他能够出现在常青城法坛上，并不是被传送回来，全赖玄微子新近参悟出的法术。 “我是参考了威思顿爵士的‘星空相位间’。”玄微子本尊解释起来：“不过他是依靠天球星象仪，利用星辰为耳目，将预知侦测的效力扩张到了极限，可以将拟象投射到世界各个角落。 以此拟象或特定魔法物品为媒介，展开一个类似‘法师豪宅’的次元空间，让身处不同地方的人，可以相聚交流，并且杜绝一切外部侦测探知。这确实是非常神奇的奥术技艺，必须要对奥法星图的运行，有深刻钻研和把握才能做到。” 化身托着下巴说：“你虽然借助了星纲法坛，可是此地功能跟天球星象仪不一样，你真正的能耐还是地仙阳神那广弥六合的感应之力。你之前跟沃夫和弥菲赛缇丝见面，是分出了阳神化身吗？怎么看起来看起来跟正经化身不太一样？” “什么叫‘正经化身’？”玄微子说道：“两方世界有异，何况化身妙用自然没有一定之规。那些与其说是化身，不如说是显像分身。这种分身不必远渡山川，只要是跟我有缘法牵连、可以感应触及之人，心念起处，分身自然随缘而显。” 化身若有所悟：“这种显像分身是凝炼外气具现而成，有声色知觉，却无血肉之躯，也有一定的施法能力，却远不如本尊，更无愿心寄托。其实就是一个超远距离的‘投影术’而已。” “差不多，不过有这显像分身，日后行事倒是更方便了。”玄微子说道。 “听你的这话，是打算又远离一段日子了？”化身问道。 玄微子本尊说道：“我打算去寻找摩根默林，难免要去往环境复杂的异位面，这一去短暂时日内是回不来的。” 化身略显不解：“你这刚从弥菲赛缇丝那里接过大权，就急着要走？” “我又不是立刻就动身出发，离开之前肯定还会做好安排。”玄微子说道：“起码把星界半位面跟星纲法坛联系起来，构成洞天福地。我这些天留在常青城，也是在调整星纲法坛。” “嘿嘿，你这是顺势将星纲法坛接入整个互保同盟的大地脉动吧？”化身四处打量：“我从卡迦戎那里听说，精灵有一项叫做‘迷锁’的魔法技艺，可以创造出一片永久存在的魔法场域。 当初精灵召回所有同族，聚集大量施法者，创造了超大规模的迷锁，覆盖了整个翡翠岛和周边海域，才能在‘上升阶梯’发动时勉强自保。我看星纲法坛其实就跟精灵的迷锁差不多。” 玄微子说道：“运作方式或许有类似之处，本来星纲法坛也是参考了这个世界的魔法阵与奥法矩阵。但凡是覆盖大范围的场域魔法，其实都有改进为迷锁的潜质。无非是肯不肯投入大量物资和人力而已。精灵族群内施法者众多，他们当然能够布置覆盖全岛的迷锁，我可没这本事。” “这可不好说，你一方面利用大地脉动的隐性勾连，另一方面以‘世界树之枝’收摄的众生之象，把信息流嵌入星纲法坛的运转之中。如此一来，让星纲法坛渐渐绵延，直到笼罩整个互保同盟，不仅可以对国境范围内保持极强的控制力，而且还可以借法坛之力超拔亡魂。”化身啧啧称奇：“你这是从‘上升阶梯’那里学来的吗？这样的星纲法坛再进一步，说不定也可以化为成神的阶梯。” “调摄天地、梳理山川、划分阴阳、明定人鬼。”玄微子说道：“这样的星纲法坛，并非任何人的独私之物。若说阶梯，那清静道法才是登坛行持、修仙炼真之梯航。这是我留给这个世界的指引，至于说杀伐之威、安镇之雄，在人不在坛，我也不会自己一个人把所有事情都做完。” 化身点头道：“就像暮光王廷一样，暮光女王有天覆地载的功德，却不是一切物类的创造者。你的星纲法坛只是提供一个基础，具体妙用还是要后人依据不同情况，逐渐完善改良。” 玄微子本尊不言语，算是默认了这个说法。化身盯着本尊说道：“复证出神入化就是不一样啊，眼界、心境、行事作风，较之过往高妙不少。如果是在过去，你可未必会对弥菲赛缇丝示弱。” “锋芒过盛、刚锐外显，这就是我自囚困局的原因。”玄微子说道：“两世修行，如今才真正领悟见素抱朴、少私寡欲之理。” “身登高位，也会将成败得失放大到极致。所以为什么自古高道都以‘少私寡欲’来劝谏帝王。欲求越大，思维想法则越偏狭，言行谋划越强求控制，最终引起的失控也越强烈。”化身笑道：“不过你这算是作弊吧？自己躲到幕后，却把我这个化身推出来吸引火力。你明知拿撒吕依知道我不是本体，不会浪费力量在我身上，自己好趁机去找摩根默林。” “现在拿撒吕依也不再冒头了，我主动找他麻烦才是不智。”玄微子本尊说道：“何况我这么做又不光是为了应付拿撒吕依。” “你是预感到什么了吗？”化身问道。 “昨天帕丽娜告诉我，帝国首都政变前夕，伦底纽姆城内发生了好几起失踪案件，首都城防军前去抓捕疑犯的时候，遭到惨重损失，甚至有一名传奇战士葬身其中。”玄微子说道。 “太巧合了。”化身立刻明白过来：“你觉得是魔染灵台在幕后筹划了首都政变？嗯，如果换做是过去的你，倒真像是会这么做。当年你在火舞城，也没少搞事。” “矛盾早有，借势成事也不足为奇。他控制元老院成员的手段，估计也跟血魔法有关。”玄微子本尊说道。 化身叹道：“魔染灵台、圣鳞之子、血魔法，你这是弄出个什么怪物啊。” “这个人虽然麻烦，但还不足为虑。”玄微子说道：“可他的行动太快、太准了，简直是如有神助。” “艾斯卓？艾丝梅朵？”化身问道。 “有可能。”玄微子说道。 “那他们到底有何目的？” 玄微子端坐言道：“多想无益，所以我打算将‘上升阶梯’的根基截断，这才能最大程度解决问题。” 化身则露出狡猾笑容：“魔染灵台控制元老院，在帝国首都搞政变，这件事其实也动摇了奥秘之眼的利益，就让他去闹吧……噢，精灵们又来找我谈生意了，他们对金属武器和铠甲有很大需求，估计翡翠岛的金属产量不太充足。” 说完这话，化身便从法坛上消失不见。 玄微子解除了法坛上的灵台化转空间，抬眼就见烈风领主站在法坛之外。玄微子翩然飞出，问道：“烈风领主有什么事吗？” 烈风领主瞧了瞧那处三层法坛，有些好奇地说道：“这里就是魔法阵的核心中枢吗？安置在这里会不会太显眼了？主物质位面处处都有危险，要是别人直接攻击这里，魔法阵岂不是立刻要失效？” 玄微子摇头道：“这里可不是常青城魔法阵的中枢。” 烈风领主眨了眨眼，围着三层法坛转了一圈，这才明白过来：“这里是魔法阵最初发动的地方，但魔法阵编构完成后，这里只能算是其中一处节点，而你却将其伪装成魔法阵的核心。连我都差点被你骗了。” 星纲法坛是比拟人身三部八景而设，在布置之初当然有一个起始点，就像修道伊始总归有个下手用功的位置。但法坛定基之后，起始点的作用就不再独一无二了。跟那些有着固定核心作为能量发射源的魔法阵截然不同。 烈风领主抬头仰望天空：“你这个魔法阵很特殊，不仅仅覆盖着大地，还渗透在天空与周围事物之中。这就是心灵异能的手段吗？” “不完全是。”玄微子说道：“心灵异能过于关注精神意识和星界，对现实自然的运作变化，缺乏深刻领会。单纯的心灵术士忽略了身体器官的联系与转化，也关系着灵能的发挥。而我所传授的灵能技艺，就是讲究对身体与心灵的共同开发。如果更进一步，就需要明白身体与心灵，并不是孤立地存在于世上，本身与外界自然保持着精密的联系与转化。” 烈风领主听完玄微子的讲述，双眼一直紧紧盯着他，直到玄微子问道：“怎么了？” “你确实跟艾斯卓不一样。”烈风领主躲开玄微子的回望，说道：“我原本以为，你继承了半巨人的阴谋习性，来到暮光王廷就是为了再度给我们带来灾难。” “我很好奇，当初那位艾斯卓，到底是怎样的半巨人？”玄微子问道。 烈风领主表情有些微妙：“他……他在半巨人中也是瘦弱矮小的，所以他当时来到暮光王廷，并没有引起我们的警惕。” “那他是怎么欺骗你们的？以暮光女王的智慧，应该不会轻易上当。”玄微子说道。 烈风领主说道：“当时主物质位面还没有那么多精类的栖息地，艾斯卓来到暮光王廷，声称可以协助我们，将更多精类生物送往主物质位面定居。 你也明白，我们妖精的好奇心是很强烈的，而艾斯卓的理由也很充分，说是为了让主物质位面更加美好与繁华。无论是女王还是我们其他几位至高妖精，在这个过程中都获得好处。” “巨人与龙族爆发战争之前，主物质位面有很多精类生物吗？”玄微子问道。 “远比如今要多。”烈风领主说道：“后来我们明白了，艾斯卓这是要将暮光王廷的更多力量延伸进主物质位面。他不仅是欺骗了暮光王廷，许多异位面的强大存在，或是受到诱惑，或是有所追求，总之都在艾斯卓的干预下，投入了前所未有的力量。” 这个情况大致在玄微子的预料中，这位半巨人之王艾斯卓，可谓是布局长远，说不定远在他正式给表亲古代巨人提出“上升阶梯”计划前，就已经开始安排了。 这个世界的所有人、所有种族、所有存在，全都成为了他的棋子。 玄微子不禁在想，以艾斯卓这种心机，难道真的没法预料到自己同族在最后一刻的反噬？难道对此没有任何事先安排？恐怕未必！ 就是考虑到这一点，玄微子打算瓦解“上升阶梯”的根基，尽量削减这位半巨人之王的手上筹码，万一将来真的要针锋相对，也不至于会陷入独自一人面对整个世界威迫的孤绝境地。 修为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已经能隐隐窥见未来气数、洞察天机，有些事情不是自己想躲就能躲开的。既然玄微子穿越到奥兰索的肉身，那说明自己从一开始就牵连其中。无论是为求自己超脱，还是来因应什么天地大劫，他跟艾斯卓注定会有一场交锋。 “你说要将利用魔法阵来扩展半位面，是不是希望用这个半位面来庇护家人？”烈风领主问道。 “确实有这个想法，万一事态发展到连我都不能控制的程度，起码给部分人一个藏身避难的地方。”玄微子有些无奈，拖家带口就是要多做准备，如果真是自己孤身一人，反倒没有太多顾忌了。 “还有一件事，不久之后我要离开主物质位面，寻找摩根默林。”玄微子说道：“到时候还请烈风领主保护好常青城。” “没问题，你不要有任何后顾之忧。”烈风领主微笑着对上了玄微子的目光。 第418章 传奇武者 “也就是说，你们精灵可以利用一种特殊的回忆冥想来取代睡眠，并且在这个过程中壮大精神力？” 帆叶行省的一处兵工厂外，远处卡迦戎族长正在把玩着各类制式刀剑箭矢，时不时拿起长剑挥舞，展现出些许不凡武技，玄微子化身则与那位跟随卡迦戎族长一同前来的精灵女性交流起魔法。 精灵内部其实没有人类那样明晰区分的多种施法体系，在精灵语中，以“秘术师”代指那些钻研魔法技艺的施法者，他们既有法师那样专注逻辑演算与深刻理解的特性，却也讲究探索自身灵性与外界大源魔力的联系。 精灵的魔力亲和天赋远比人类要强大得多，人类古代巫师为了那点稀薄魔力，要艰难地从灵魂精粹与生命活力中榨取出来，频繁施法还会导致形体早衰、寿命缩短等弊病，而精灵则没有这种顾虑。 尽管也不是所有精灵都能成为秘术师，可是施展魔法的潜质，在精灵族群中相当普遍。法师的零环戏法，一名人类学徒尚且需要经过数年的基础教学和训练，才能完整施展出来。然而对于成年精灵，类似的戏法不过就是随手为之。 玄微子这段日子跟精灵们相处下来发现，虽然他们外表的身体结构跟人类接近，但魂魄结构却是截然不同。起码使团内的每一位精灵，其魂魄都是高度凝炼，精神意识不昏沉、不散乱，生机饱满活泼，寿元起码是人类的七八倍。 而且经过打听，精灵并不是经过刻意锻炼才会如此，这就是他们正常的成长和发育。哪怕是年老的精灵，也不会像人类那样形容枯槁，身体机能不会因为年龄增长而退步。如此种种特性，在玄微子看来，简直堪比六道天人。 当然，精灵唯一的问题就是远比人类要低得多的生育频率和人口。何况即便精灵的魔力天赋远在人类之上，种族内强大高明的秘术师，一样是极其稀少。 并且真正影响精灵成为秘术师的，其实不是天赋资质，而是精灵对自由个性和自我表达的向往，这跟需要刻苦和耐心钻研魔法技艺的行为，有着难以调解的矛盾。其中尤其以卡迦戎家族为甚。 这次主要承担精灵出使职责的卡迦戎家族，其实就是一支崇拜个人勇武、偏爱武斗的精灵家族，要他们坐下来钻研魔法秘术，那简直是要他们的命。 至于眼下跟玄微子交流的这位精灵女秘术师，则是由另一支家族派遣，负责来审视人类文明对魔法的运用和实践到了何种程度。 “据我所知，灵能者也是要通过回忆与冥想，锻炼自身的心灵异能。”精灵女秘术师表情淡泊：“不过灵能者依赖星界，从中抽取星光体，转化为呈现魔法效应所需的能量物质……是这样没错吧。” “确实。”玄微子问道：“精灵之中有研习心灵异能吗？” 精灵女秘术师摇头道：“没有，我们并不喜欢这种力量。一般来说，只有行走到生命尽头的精灵，才会在冥想过程中陷入梦境，他们的意识会在梦境中触碰到星界，感受到自己逐渐融解、消散，这不是一种舒适的感受。” 玄微子大概明白了，不过他也解释起来：“但目前我所改良的灵能修习法，并不会过分依赖星界，而是重视身体与心灵的协调运作。你们或许可以参考一下。” 言毕就取出一枚大块钻石，递给精灵女秘术师：“这是一枚灵容，里面记载了灵能的入门修习法。” 女秘术师接过这块钻石，双眼就闪过一片流光，强大的精神力让她可以迅速阅读完刻印在灵容内的信息。 “很奇怪，这种灵能修习法跟我们的幕刃有些类似。”女秘术师说道。 “幕刃？” “哦，他们是一类将魔法融入武技的施法者。”女秘术师目光望向远处，示意道：“看见卡迦戎族长身边那个护卫了吗？他就是一名幕刃。” “就像奥秘骑士那样？”玄微子试探着问道。 “不一样。”女秘术师解释起来：“你们人类的奥秘骑士我也了解过，他们是锻炼肉体和武技的同时学习部分魔法而已，两种能力本质上是分离的。而幕刃是要将魔法融入自己的身体，哪怕不能掌握太过高明的魔法技艺，却可以通过更快、更便捷的方式施展法术，甚至可以将部分法术转变为自身的类法术能力。” “确实跟心灵武士差不多。”玄微子若有所思地点头。 如果是在以前，玄微子估计会好好研究精灵幕刃的本领，甚至费些手段套出他们的修习方式。可是以如今玄微子的眼界，看得出幕刃这种魔武双修的路子，只适合精灵这种亲和魔法、天赋不凡的种族。 如果是普通人类有这样的资质，混哪一行都会有出色表现，可问题是绝大多数人类根本没有这样的资质。人类也没有精灵那样漫长寿命来不断精进技艺，甚至大部分人类还在温饱线挣扎求存。 相对的，精灵家乡翡翠岛，据说是一个相当富饶丰足的巨大岛屿，加上精灵那相对稀少的人口数量，没有严重的资源与人口矛盾……反正都是羡慕不来的环境。 玄微子想到当初拿撒吕依率领奥秘之眼一众高等法师，利用奥法能核破除迷雾海的阻隔，等同将精灵翡翠岛拉回主物质位面，估计当初这位传奇法师心里也怀有凌驾精灵之上的念头。 要不是精灵本身拥有强大的实力，而且第一时间展现出来以作威慑，恐怕拿撒吕依会毫不犹豫对翡翠岛侵占攻略，把精灵当成奴隶贩卖到新旧大陆都不奇怪。 “不错不错，确实不错。”这时卡迦戎族长一派气度昂然地来到玄微子面前，说道：“你们互保同盟制作的武器铠甲，虽然缺乏美感，但胜在产量充足，而且冶炼技术也算优秀。” 玄微子点头致意：“如果卡迦戎族长有需要，互保同盟完全可以跟精灵达成长久稳定的贸易合作。我们非常看重你们出产的各类法术原料。” 互保同盟占据了新大陆大片地域，加上这些年的经营开发，物产资源可谓是相当丰富。但是物产丰富，不代表可以完全断绝贸易往来。尤其是如今互保同盟内围绕各个商会，发展出大量工商业人口，生产了海量商品，如果没有对外贸易，那么这些人的生计会立刻受到影响。 而这个时候，当初“飞弹女王”打造的跨海贸易体系就逐渐产生作用了。充沛物资和强劲产能所形成的大宗商品，必须要对外输出才能缓解内部酝酿的危机。 “法术原料？你们只是要这些吗？”卡迦戎族长一贯直来直去，毫不讳言：“我觉得你应该有别的需求。” “确实瞒不过阁下。”玄微子坦率说道：“我希望互保同盟可以跟精灵达成更深的魔法学术交流。而且我本人对精灵的迷锁也很感兴趣。” 卡迦戎族长望向那名女秘术师，两人用精灵语交流了几句，随后族长对玄微子说道：“魔法交流没有问题，我也想派族人去你的常青城见识一下。但是与迷锁相关的知识，恐怕我们不能传授。” “能够理解，是我要求太多了。”这也在玄微子意料之中，迷锁毕竟是精灵保卫家乡的防线，肯定是不会对外传授的。哪怕自己可以去往翡翠岛，顶多只是辨识迷锁的部分运行方式，不可能触及到核心。 并且以玄微子如今的地位和能力，其他势力和种族对他更多是忌惮，而不是信任。因为玄微子的一举一动不光是他一个人的态度，也代表着整个互保同盟。 “其实除了魔法，我个人对于武技也挺感兴趣的。”玄微子跟卡迦戎族长并肩而行，从远处望着烟火升腾的兵工厂。 卡迦戎族长看着比自己要矮的玄微子，多打量几眼：“哦？奥兰索阁下似乎对武技也有研究？” “略知一二。”说话间，玄微子体型一阵变化，个头拔高了一尺有余，周身肌肉丰隆结实，把身上宽松黑袍撑得几乎要裂开。 玄微子化身可没有本尊“帝一威武法相”这样的本事，但不代表心灵术士就没有近战的能耐。就算除去利用“超态变形”化为铁魔像，玄微子也从法师的“转变术”中获得启发，协助提乌斯开发出“肉体注能”这样的法术，可以使得体质孱弱的法师变成武技强悍的奥术巨人。 至于玄微子化身，手段自然更加灵活。眼下这种状态是一道叫做“战斗变形”的自塑系灵能，如果在专精自塑系的情况下，化身能够将其当成不可驱散的超自然能力，随时发动。 在“战斗变形”状态下，玄微子化身拥有高等武者的身体素质，并且可以根据不同武器所需要的筋骨结构，随时进行细节调整，以达到最完美的发力运劲。 “依靠灵能来转变身体和思维，变成一名强大的武者吗？”卡迦戎族长扶着剑柄笑道：“奥兰索阁下是通过星界，获取武技和战斗的经验吗？似乎不对，看你行走步伐和呼吸节奏，果然是掌握高深武技……我明白了，你的本体就是魔武双修的高手吧？” “大概可以这么说。”玄微子也吃了一惊，传奇武者的眼力和判断着实不可小觑。 玄微子化身当然也懂得本尊的所有武功，其实他上辈子就是武学高手，但武功毕竟不能代替道法修炼。而穿越到这个世界后，情况更为残酷，法术的威能和各种奇妙手段，彻底将习武之人贬为护卫、杀手乃至炮灰。 但是当武者晋升至传奇层次，确实有质的飞跃。哪怕还没法到凌空而行的程度，却有种种神乎其技的战斗技巧。一些有独特传承的武技流派，也融入了少量魔法元素。比如当初柴堆镇外刺杀玄微子的那名影刃传奇刺客，不光可以展开大片黑暗，连卡斯塔的分身也被他一度重创。 传奇武者的攻击是极度骇人的，他们没有传奇施法者出手时那样花哨夸张的景象，然而看似质朴刚健的劈砍刺砸，足以将层层叠叠的防护法术和昂贵护甲全部击穿，蛮牛犀象也顶不住传奇武者的一剑。 更可怕的是，传奇武者的体能也突破了常人极限。大伦底纽姆帝国历史上，就曾有传奇战士失陷在兽人军阵中，被兽人围杀了一天一夜，居然还没累趴下，硬是让他凿穿兽人包围，并且留下上千具尸体，可见其强悍。 当然了，也不是说施法者面对传奇武者就要躲着走，施法者尤其是法师，便是以手段繁多著称，根本就没必要与传奇武者硬拼力量强弱。要是设好陷阱，传奇武者也不过是待宰的牛羊而已。 “我对传奇武者的生命和肌体运作感到好奇。”玄微子说道：“或者说，到底是因为什么标准，区分武者达到传奇层次？” “传奇武者？我们并没有这种区分方式。”卡迦戎族长直接说道：“这个什么传奇等级，貌似就是拿撒吕依提出来的吧？他直接拿灵魂强度等级来进行划分，只能用在他们法师身上，可是对于武者却不是这样的。” 玄微子当即点头道：“武技锻炼虽然也有循序渐进的过程，但并不像法术有明显的能量等级和法术结构的差别。武技锻炼到最后，主要是看个人运用。” “其实吧，你们所说的传奇武者，我大概还是能说出一些特征的。”卡迦戎族长显然是一名武痴，说起这些就没有精灵那副傲慢态度了：“用宽泛一些的解释，那就将武技和战斗经验完全内化为躯体的本能、灵魂的烙印，从而使得躯体与灵魂完全结合，生命本身也获得升华。传奇武者对于敌我态势有直觉的体会，在没有法术支援下，也能够预先判断敌人的攻击势头和来路。” 玄微子大概明白了，这大概就是以武入道的路子，不仅达到人仙成就，而且还触及到脱胎换骨的窍要。这种情况倒是跟那个风暴巨人头骨的情况非常接近。 刚想到风暴巨人头骨还没送去给本尊，卡迦戎族长忽然打断了玄微子的思路，直接说道：“哎！这样说着没意思，直接来打一场！让人拿把普通武器过来，我不用‘超然之刃’欺负你。” 第419章 战斗变形 说起战斗，这位精灵的卡迦戎族长没有半点使团首脑的架子，性情中反倒是狂放自任的那部分更占上风，要是作为战场的前锋悍将，绝对是激发士气、敢打敢冲的一流人物。 兵工厂就在附近，玄微子挑选了一柄双手阔刃巨剑，搭配他“战斗变形”后的身材力量，而卡迦戎族长换了一柄相对轻盈的长剑。 两人在一处远离人群聚集的郊外平地上，隔着几十尺对面而立，其他随从都退到更远处围观，并且杜绝闲杂人等靠近。 卡迦戎族长单手持剑，剑尖斜挑朝上，气度优雅不失稳重，微笑着说道：“你来主动进攻就好，什么法术、灵能都可以用。” 玄微子化身此刻外貌就像一名彪悍战士，手扶阔刃巨剑，身上黑袍也在灵能控制下化为贴身皮甲，他似乎在沉思着什么，双眼有几缕电弧跃动。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 玄微子拔剑而起，寻常士兵要抡起挥动都嫌困难的阔刃巨剑，此刻在玄微子手中轻如树枝。就见他抬脚顿足，身形如箭矢离弦，化作一抹黑色残影直射出去。普通人的视野中，只能看见一道黑影裹挟剑光扑面而来，根本没法捕捉到清晰景象。 可这对于卡迦戎族长来说，就像是茶壶嘴流出的水液，清晰可见。轻盈长剑横拨斜掠，在极短的距离内爆发出恐怖的力量，玄微子连人带剑被直接荡开。 好在玄微子并未因此失去平衡，整个人借势旋身，阔刃巨剑拉出一片钢铁残影，内劲猛提，剑锋末端激颤鸣响。 要是挨上这么一剑，什么“石肤术”、“橡木身躯”、“高等法师护甲”都是饼干般脆弱，哪怕有“钢筋铁骨”护身，也免不了斩首重创。 就见卡迦戎族长以近乎超自然的方式控制着身体每一处细节，全身力量敏捷调谐至完美无瑕的水平，重心偏移，以极为巧妙的身法躲过剑锋。随即反手一剑递出，轻轻点在阔刃巨剑的剑脊，举轻若重，顺势加了几分力道，让玄微子的强劲斩击立刻失去控制。 阔刃巨剑横掠触地，剑上内劲倾泻而出，仿佛引爆了一枚地雷，“咚”地一声沉闷爆响，大片泥土草叶飞散如雨，连地面也微微颤动起来，令远处围观的双方都暗自惊叹。 卡迦戎族长向后轻轻跳开，没有半点泥土落到身上，仍旧优雅如舞者般笔直挺立，听他笑道：“继续，这还不够。” 玄微子一抖巨剑，肩背肌肉悄无声息间发生细微变化，同时换了持剑架势，试图捕捉出卡迦戎族长的破绽，却发现对方周身滴水不漏。 精灵武技中，也有类似内劲的技巧，但卡迦戎族长的动作架势却是异常轻松，完全没有内劲勃发、严守周身的状态，只有交锋的那一瞬间爆发出来，力量的运用没有半分冗余浪费，可谓是妙至纤毫。 但玄微子没有止步于此，他舍弃大开大合的攻势，再运内劲，此刻阔刃巨剑之上，泛起一片浅淡至极的白毫，那是内劲外延所形成的剑芒，已经不是单纯的武技了。 卡迦戎族长发出轻轻一声“哦”表示疑惑，玄微子身影如蛇，沿地滑行而至，阔刃巨剑连续削刺，一时间剑芒如林，充塞视界，接连攻向卡迦戎族长周身要害，试探防御空隙。 但传奇武者无惧于此，活跃的重心在体内游移摆荡，让卡迦戎族长的身法诡异多变，好似在剑芒间起舞穿梭，长剑随之如枝叶轻抚，将纷乱剑芒逐一逼开。 眨眼间几十道兵刃碰撞的声响，接连爆出。卡迦戎族长蜿蜒后撤了上百尺，玄微子也紧追不舍。两人身形左右有一团团火花迸现，那是兵刃剧烈交锋炸出的碎屑。 恐怖力量接连触碰，让武器之间的空气被挤压点燃，一团团肉眼可见冲击波，随着剑光流曳扩散而出，如果有凡人在旁，立刻会被震得七窍流血。 寻常人的肉眼视力已经跟不上两名武者交锋的动静了，在场的施法者都不禁沉思，万一自己面对这样强悍的武者，是否来得及躲避眼花缭乱的攻击。 “没事，武技再强，也比不上奥术手段多样。”也有围观的法师暗暗给自己壮胆：“且不说有‘触发术’准备的传送和保命法术，就算是传奇战士也无法打破‘弹力法球’跟‘力场监牢’。只要拉开距离，我们法师有的是禁锢和削弱的办法。” 法师们心里固然是这么想，可他们也明白，这年头传奇武者肯定有一堆魔法装备加身，一对飞行靴根本就不稀罕。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传奇武者跟传奇施法者同样稀少，不是位高权重，就是作为双方对战的底牌，自己还没资格亲自对上。 而反观交锋二人，面对玄微子连绵不断的攻击，卡迦戎族长也有些惊异，对方的爆发力确实不同寻常，尤其是作为一具拥有生命气息的另类傀儡，能够展现出这样的武技水平，已经算是违背常理了。 连一具傀儡都有此等实力，那这位“奥兰索阁下”的本体会强大到何种程度？联想至此，卡迦戎族长战意沸涌，手上长剑回旋斩出，好似彗星飞掠过天际，硬生生打断了玄微子的攻势。 玄微子这回不再停顿，沉喝一声，“战斗变形”带来骇人膂力，腿、腰、背、肩、臂一起联动，全身筋肉束束奋起，阔刃巨剑如暗夜霹雳，怒然一拔，就连卡迦戎族长也力逊数分，只是横剑挡下锋芒，整个人被劈飞出去！ 磅—— 一声雷震平地响起，卡迦戎族长借势退开，在半空中操控自身重心，稳稳落地。抬眼就见玄微子手上阔刃巨剑，此刻竟是布上一层跃动闪电，好似添加了雷鸣与电暴效果的附魔武器。 双方都是拿普通制式武器对战，玄微子现在施法附魔，多少有些不公平，但既然卡迦戎族长一开始就准许，也没有谁敢插嘴。而且要真是实际战斗，谁会扯什么公平？ “风暴巨人？” 卡迦戎族长露出一丝疑惑，他看出玄微子此刻施展并非单纯灵能，就连流露在外的气息波动都产生细微变化。 “来吧！”卡迦戎族长一吐浊气。 而在对面的玄微子，此刻高举阔刃巨剑，头脸七窍有电弧飞出。裸露在外的皮肤，隐约可见有一道道能量流在皮肉下奔涌。 足以将血肉烧成焦炭的能量激流，不停地破坏着玄微子的化身之躯，他靠着提前施展“真实自塑术”，勉力维持着躯体稳定。逼至巅峰的力量汇集至剑锋之上，使得阔刃巨剑覆盖着磅礴电流，通体化作炽白电光，朝着四面八方爆射着丫杈电弧，如举电树。 宛如雷神降临之姿，玄微子身形瞬闪，巨剑怒挥，刹那间的爆发，使得眼前尽是刺目电光、耳边充盈震耳雷鸣，摇撼意识、酥软躯体的攻击，足以压倒一切敌人。 这一次卡迦戎族长确实要认真对待了，他舍弃掉五官知觉，手中长剑托付给直觉，仿佛穿梭在惊涛骇浪的一艘小船，找到一条通往彼岸的航线，长剑破空刺出。 外围观战众人早已看不清具体情形，哪怕用上预言法术也是一片模糊。就听见最后一声惊爆，“奥兰索阁下”的身形直接倒飞而出，远远跌落在地，双脚犁出两条浅沟。 至于卡迦戎族长，杵剑单膝跪地，周身电弧笼罩，升起几缕青烟，看起来要略比玄微子狼狈一些。 外围观战众人面面相觑，他们都无法确认谁胜谁败。而且这种场合，谁主动开口都不适合。 直到卡迦戎族长起身站起，玄微子开口说：“暂时就到此为止吧，再打下去可就要见血了。” “也对。”卡迦戎族长有些意犹未尽的样子，来到玄微子面前，直接问道：“你有风暴巨人的血统？” 玄微子变回原本模样，变戏法般拿出风暴巨人头骨：“不是，我这算是玩了些小把戏，希望卡迦戎族长别生气。” 卡迦戎族长盯着头骨好一阵，皱眉说道：“斯托拉克？” “谁？这位风暴巨人的名字吗？”玄微子赶紧追问。 “我不能肯定，因为我没有亲眼见过这位风暴巨人。”卡迦戎族长说道：“我们精灵的历史记载中有所提及，斯托拉克是风暴巨人的剑术大师，曾在一场与龙族的激战中，凭一己之力斩杀了二十头古龙。你最后施展出的攻击，跟他有几分类似。” 寿命悠长的种族就是有这个好处，历史记述比较详实。得知此事的玄微子不禁说道：“冒昧多问一句，这位斯托拉克剑术大师，跟卡迦戎族长相比，谁的实力更强大？” 卡迦戎族长意味深长地盯着玄微子，冷笑道：“如果是斯托拉克本人，那或许是他更厉害。但是死者不会进步。” “也对。”玄微子点头承认。 “但是你远远比不上斯托拉克。”卡迦戎族长毫不掩饰地说道：“你只是靠着这枚头骨的遗存信息，进行拙劣的模仿而已。” 玄微子当然明白这一点，其实方才交手，别看最后让卡迦戎族长略显狼狈，但对方仍然能在不伤及玄微子的前提下将他击退。如果是真正的拼命搏杀，玄微子估计只能勉强对抗两三轮，然后就要被超凡武技所击败。 更何况现在卡迦戎族长只是用普通长剑对战，要真是用上那柄“超然之刃”，玄微子的“战斗变形”状态怕是毫无用武之地。 “看来还是乖乖做心灵术士得了，抡大刀片子不是这具身体的专长。”玄微子暗自感叹，化身之躯毕竟不如本尊蜕凡仙身，“战斗变形”也远远逊色于“帝一威武法相”。 与卡迦戎族长的交手，让玄微子想起当年葛兰法兹那位大地亲王了。如今回想，就算刨去图腾亲王力量，那位大地亲王本人仍然是一位传奇武者。 只是相比起卡迦戎族长那精细入微的剑术、迅捷离奇的身法，大地亲王更偏重平衡和防御，以及赤手空拳就能碎铁裂石的威力。奈何群峰之拳的传承因为大地亲王的死彻底断绝，玄微子也无处找寻了。 “其实我更好奇，你的本体具备怎样的实力？”卡迦戎族长问道：“你的本体从不露面，是有什么不方便吗？” 玄微子回答说：“忙啊，有各种事情要处理，我现在恨不得能有几十个分身到处处理事务。” “那我干脆直接去找你本体好了。”卡迦戎族长说道：“看你似乎也对武技很感兴趣，我们可以多做交流。” “呃……阁下不是还负责带领精灵使团，前往其他国家访问吗？”玄微子真不知道该说什么，精灵寿命漫长、积累深厚，也确实有不凡的实力，但这种随意到有些疏狂的性格，一国大使说撂挑子就撂挑子，其他精灵难道就这么放心让卡迦戎族长来负责？ “这个没所谓，刚才跟你聊得起兴那位……阿莱莎家族的大秘术师，本来就可以代替我去做大使。”卡迦戎族长挥挥手，把观战人群招呼过来，直接就跟那位精灵女秘术师说了一通。 玄微子这些天也大概学会了一些精灵语，不用“通晓语言”也明白卡迦戎族长这是在交待自己的安排，偏偏对面那位女秘术师也是一贯表情淡泊，很理所当然地接受了。 “发生什么事了？” 这时威思顿爵士的虚体拟象凭空出现，来到玄微子身边。 玄微子无奈道：“这位卡迦戎族长跟我试了一下手，非要扔下使团责任，找我本体去交流武技。我看看用什么办法跟他搞好关系，说不定还能收一位传奇武者当保镖。” “他是真敢做，你是真敢想。”威思顿爵士说道。 玄微子耸肩说：“我算是明白了，跟精灵打交道，光是利益往来是不够的，不如投其所好……对了，你有什么事吗？” “听说你去找过女王了？她告诉我以后互保同盟的大事优先找你。”威思顿爵士问道。 “如果能得到威思顿少爷的首肯，那就更好了。”玄微子笑道。 “……你确实跟弥菲赛缇丝很相称，一样的嘴上不饶人。”威思顿爵士有些无语，只得说正事：“是多拉贡向我们求援，这回不光是需要粮食物资，兽人似乎还召唤出不得了的东西，他们龙族国度应付不过来了。” 第420章 玛冈火山 “多拉贡的龙族国度都扛不住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在精灵使团暂时安顿的空隙，玄微子来到“星空相位间”，虽然如今互保同盟诸事以他为首，但不是说彻底独断专行了。特别是互保同盟与多拉贡的龙族国度合作，最初就是由弥菲赛缇丝亲手缔造，玄微子也需要她的指引。 威思顿爵士最先开口解释：“一开始兽人大军进攻纳哈萨酋邦，这些酋邦大多受多拉贡的庇护，因此龙族国度也派出了飞龙军队作为协助，曾一度击退了兽人。 但这些兽人用了某些手段，召唤出一位……神明，给多拉贡造成不小损失，连他身边那条银龙都受伤了。如今纳哈萨酋邦沦陷了超过三分之一，大量人口与牲畜被兽人掳掠，情况不容乐观。” 玄微子坐在椅子上，手指轻敲额头：“神明？又是一位强大的不朽存在？类似卡斯塔那样？” 威思顿爵士一抬手，上方出现一片光影，那是位于戈壁荒原的战场上，有一名皮肤呈灰绿色的健壮兽人，下颌獠牙暴突，右眼缺失，身穿简陋铠甲，就像一堆废铜烂铁拼接起来，肩头、腰间挂着不同生物的骷髅头，双手提着长柄战斧和棱齿大棒，就像那些未经开化的兽人，野蛮落后。 然而幻术光影中，这位独眼兽人脚边是密密麻麻的军队，按照大小比例计算，这位独眼兽人身高将近两百尺，根本不是正常生物。如果这个体型不是靠幻术显现的，那么就算是有法师支援的普通军队，照样无法抗衡。 “兽人称呼祂为‘古什姆’，是征服者的意思。”威思顿爵士说道：“目前对这位古什姆的情报，掌握并不充分。但应该是兽人施法召唤才能降临，并不能长久存在于主物质位面。可是他出现一次就能给多拉贡和纳哈萨联军造成惨重损失，尤其擅长投掷巨石，威力比如今所有类型的投石机都要大。” “看得出来。”玄微子有些无奈，这些不朽存在，被称作“不朽”，可本身也是实力的象征。考虑到当初巨人跟龙族的战争，动不动打得地形重塑、气候变化，如果有更多不朽存在降临，主物质位面恐怕就是一个诸神纷争和残酷搏杀的竞技场了。 “这些兽人过去都是被帝国赶着杀的货色，没想到居然翻身了啊。”弥菲赛缇丝望向玄微子：“你不觉得这位古什姆的降临，有些离奇吗？” “兽人能够召唤这样强大的生物，当初就不至于被帝国逼到东边贫瘠的荒野。”玄微子说道：“而且听威思顿爵士的说法，古什姆的出现正好重创了多拉贡手下的强大战力，估计是做足准备的伏击……” 玄微子暗扣着手边的照影含光鉴，一个想法渐渐浮现，于是说道：“不久之前，星界中的心灵风暴，你们应该也察觉到了。星界是位面之间的空间，也许那场心灵风暴影响到部分位面，或者是让原本无法进入主物质位面的存在，可以通过召唤短暂降临。” 玄微子本尊可以通过给暮光王廷脱胎换骨，使得烈风领主这样的至高妖精前来主物质位面，这是从内部重构位面特性，间接让至高妖精也产生转变，便于穿越位面间的藩篱。 但要是位面之间相互渗透、交汇、靠拢，那么就算异位面本身没有变化，那或许穿越位面的力量投射，也会变得更加容易。 星界中的心灵风暴，也许跟当初深海乌贼在洛耶夫城的举动有关，但它的用意和目的至今不明，此前也不清楚会造成怎样的具体后果。 而现在看来，不管深海乌贼是否打算自己成神，它利用洛耶夫城对“上升阶梯”的干预，在一定程度上，让失能静滞的“上升阶梯”恢复一丝活性，牵动了位面间不可思议的伟力。 这也难怪弥菲赛缇丝不肯放弃成神的机会了，洛耶夫城也是她动手破坏的，想必她掌握了某些隐秘的远古知识。有了一定把握，才会放心将互保同盟的大权主动让给玄微子。 “那多拉贡的求援，要怎么回应？”威思顿爵士看了看玄微子，又看了看弥菲赛缇丝。 玄微子捂着嘴巴不发一言，其实依照他的态度，如今互保同盟最该做的就是关起门来，把内部彻底整合妥善，把主要生产、运输体系打造好，让星纲法坛尽可能扩展笼罩互保同盟，这样才有底气应对外界纷繁复杂的状况。 可实际上互保同盟作为新大陆的国家，通过给旧大陆各国输出产品，成为跨国商贸体系重要环节，本来就不存在绝对意义上的“内部”。 伴随互保同盟自身体量增大，内部问题会越发显化在外部关系上。以及，任何商业贸易行为，都不可能是纯粹的、不牵涉政治或军事的。弥菲赛缇丝作为五芒星之塔的首席大法师，由她出面跟龙族国度达成的商贸合作，注定有不可忽视的分量。 “女王怎么看？”玄微子还在思忖，干脆询问起来。 弥菲赛缇丝也不遮掩：“我建议你还是看情况帮一下，多拉贡和龙族国度的存在，本身就是对奥秘之眼的分化。而且我们也需要纳哈萨废土下的伴生结晶矿，但仅凭互保同盟，没办法控制跨过大海控制这么大片的疆域。” “控制不了疆域，那就控制贸易航线和粮食商品？”玄微子问道。 弥菲赛缇丝给玄微子抛了个媚眼：“不然的话，让纳哈萨那些养尊处优的酋长老爷去耕田？” “伴生结晶矿，不止是五芒星之塔有需要吧。”玄微子问道。 “我知道你顾忌什么。”弥菲赛缇丝说：“奥秘之眼内部也确实有一个说法，即便多拉贡出走，但考虑到矿物资源的重要性，不如跟多拉贡达成和解，最好就是让多拉贡断绝跟我们的往来。” “多拉贡只要不是傻子，就不会轻易这么做。”玄微子说道：“多拉贡最大的价值，就是他有足够实力保持中立和选择的余地。但要是彻底投向任何一方，他的价值对另一方等同作废，这才是最危险的境地。” 弥菲赛缇丝一挥手：“这不就是了？但前提是他有‘足够实力’，万一多拉贡和龙族国度面对兽人大军入侵，遭到严重挫败，他可就没有中立的资格了，奥秘之眼一定会将其重新兼并。” “还有，这次兽人可以整合为一支大军进攻纳哈萨废土，背后也是有奥秘之眼的干涉。”威思顿爵士说道：“所以我觉得，援救多拉贡是有必要的，而不仅仅是提供武器和物资。” “他是要我们派出强大的施法者，尤其是可以改变战局的传奇施法者。”玄微子当然明白其中涵义。 只是眼下情况，弥菲赛缇丝专注于成神事务，玄微子本尊在调整星纲法坛，稍后又要离开主物质位面寻找摩根默林，威思顿爵士的实力更多在于预言侦测，而不是战斗。 数来数去，最擅长魔法战斗、而且确实有着丰富战争经历的传奇施法者，非“炎魔”席邓斯莫属。 在场都是聪明绝顶之辈，都想到了最适合的人选，可是碍于玄微子跟席邓斯的仇怨，似乎都没有谁愿意主动开口。 但这么沉默下去不是办法，玄微子只得说道：“看来我要去一趟玛冈火山了。” “我跟你一起去。”威思顿爵士说道：“席邓斯大人他……脾气不太好。” “我本人亲自去。”玄微子挠挠头：“还是该有一些诚意的。” …… 玛冈火山其实就位于黑岩行省南部，也许就是因为这座火山引起的地质运动，给黑岩行省的浅层地表带来大量矿物资源。而从古至今火山喷发沉淀在地的火山灰，让黑岩行省土壤异常肥沃，加上适宜的气候环境，使得这片土地农作物产量惊人。 相比起地处偏僻的常青城，黑岩行省集中了近来互保同盟内部各项建设，无论是水利运河、土地确权、作物改良，还是魔法列车，在黑岩行省投入的资源与人力都是最多的。 加上火舞城就在黑岩行省边上，本身就汇聚了大量施法者和物资财富，调配起来也十分方便。 当玄微子本尊看见玛冈火山时，下意识就明白这是一座由于古代巨人造就的地貌——外形规整的山体，就像一座被削去顶峰的圆锥巨山，突兀立在广袤原野上。 这座火山如今仍然活跃，但是火山喷发的能量似乎被强大的魔法收束起来。很显然，作为五芒星之塔的传奇法师，“炎魔”席邓斯有足够能力将一座活火山当成自己稳定的能量源。 “前面就是玛冈火山了。”威思顿爵士的虚体出现在玄微子身旁：“席邓斯不喜欢外人打扰，所以火山半径几十哩都是无人区，我们还是先通报一声吧。” 威思顿爵士使了个小法术，几团蓝色光点盘旋飞出，直往火山而去。 “难道席邓斯没有学徒或者魔宠吗？连个看家守院的构装体也没有？”玄微子问道。 “据我所知是没有的。”威思顿爵士说道：“席邓斯高度专注于元素学者这项技艺，对其他类型的知识不感兴趣。” “我在书上看到过，据说在奥术体系正式完善之前，旧大陆上就有一群擅长操控元素力量的施法者，热衷于运用和施放纯净的元素能量，并且追求不断接近他们所偏好的元素。”玄微子说道：“我要是没弄错，弗斯曼应该也是元素学者吧？他那种对火焰的操控力，同样的九阶法师也做不到。” “咳，奥兰索阁下，来到这里就尽量不要主动提及弗斯曼了，我们交谈，席邓斯都是能听见的。”威思顿爵士说道。 “也就是说，我们的来到，其实席邓斯也是知道的咯？”玄微子明知故问。 威思顿爵士一时无语，幸好这时，远处玛冈火山的半山腰，山体岩石一阵蠢动，一扇喷薄着橘红火光的高大门扇自行展开，虽然没有传出任何话语，但显然是准许进入的态度。 玄微子两人给自己施加了免疫火焰的效果，毕竟是走入活火山的内部。等他们两人飞入山腰大门，穿过一条甬道，来到宽阔平台上，就能看见前方脚下如同湖泊的岩浆池。 成熔融态的橘红色岩浆，显然正辐散着灼热高温，却见几十根晶体柱插入岩浆池中，结成一个无形的魔法力场，将绝大部分热力约束在内中，进行缓慢且精密的能量转化，抬头还能看见上方山体穹顶，悬挂着另外几十根晶体柱作为备用。 所以玛冈火山内部，其实并不会热得喘不过气，而且还有些阴凉，奇妙非常。 “上面。”威思顿爵士熟门熟路，带着玄微子爬上靠墙阶梯，来到一处半悬在山体内侧的洞窟群。这里丝毫没有其他法师居所那样充斥着名贵摆设、精美装饰，简朴得连玄微子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席邓斯在这种地方起居，都比得上苦修之辈了。 穿过几个房间，威思顿爵士来到一处石窟内中，就见一道高瘦身影背对着两人，身披着残旧长袍，袍袖末端都带着尚未熄灭、或者说永不熄灭的余烬，手脚皮肤有岩浆流经的脉络，说明此人生命状态已经达到“完美元素”的水平，超越了凡人而更接近元素。 “威思顿少爷，我还以为你把我都忘了。”席邓斯转过身来，面容苍老瘦削，一对金色眼眸略显疲惫，脸上也浮现着橘红灼热的流动脉络。 “席邓斯大人，女王这么叫我就算了，怎么您也这样？”威思顿爵士无奈摇头。 席邓斯就像没看见玄微子般，只顾着对威思顿爵士说道：“我看着好几位威思顿家的少爷长大，以我的年纪，管你叫少爷没什么问题。如果没有你们威思顿家，我估计早就死在暴动村民的草叉之下了。” “我们这次前来，不是为了讨论过去的。”威思顿爵士说道：“多拉贡那边需要一位高手支援，我们想来想去，都觉得席邓斯大人您最适合。所以打算请您出手。” 第421章 炎魔之怒 席邓斯哼笑一声，鼻孔居然喷出了几团小火苗：“多拉贡可不像是会屈尊求援的人，龙脉的傲慢在他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否则也不会甩开拿撒吕依，从奥秘之眼出走。” 威思顿爵士解释道：“正是因为有足够强烈的威胁，他才会向我们求援。兽人施法召唤出一位叫做‘古什姆’的神明，多拉贡的飞龙军队无法抗衡，纳哈萨酋邦的士兵战力低下，可以说是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了。” “你也学坏了，拿这种话来唬骗我。”席邓斯瞥了威思顿爵士一眼：“多拉贡再怎么说，也是一名身怀龙脉血统的传奇法师，又坐拥灰崖群山中的秘密龙墓，他才不会让自己落入这种境地。” 威思顿爵士承认道：“我们也明白，这是多拉贡在坐地起价。眼下有消息说，奥秘之眼的布涅托大法师正在配合瓦努亚公海舰队，在帝国西南部起兵复辟。如果瓦努亚王国成功复辟，为了与伦底纽姆帝国长久对抗，他们难免要跟多拉贡合作。 说不定已经在合作了，从帝国西南地区前往多拉贡的龙族国度，只要跨过指头海湾，那里本来也是商贸繁荣的区域。多拉贡也乐见瓦努亚的复辟，从而削弱帝国的实力。” “那你们还要我去出手？”席邓斯笑道：“我可没有救助外人的好心肠。你说是吧？奥兰索医师？” 玄微子挑了挑眉，这年头已经没有人还管他叫“奥兰索医师”了。席邓斯这话多少带着讽刺意味，作为新大陆殖民开拓曾经的主力，席邓斯可是给土著部族带去了惨无人道的屠戮。 火舞城的繁华，各个行省与自治领的富庶，几乎都建立在大量土著灭杀消亡的基础上。在玄微子大规模插手干预之前，旧大陆的殖民者对于灭杀新大陆土著，估计是觉得理所应当又乐此不疲的。 而玄微子麾下，星辰教团中却有大量的新大陆土著，常青城跟部族大联盟的往来也极为密切。“心灵公爵”大量任用土著的行为，在互保同盟的民间，多少引起了一些不满和质疑。 不过碍于玄微子本人毋庸置疑的实力，加上星辰教团与常青商会对医疗、药物、纺织、农业等各项事业的深度参与，形成无可动摇的强势地位，这些年的怨言和质疑才减少下去。 可是在这件事上，玄微子与席邓斯并没有多少共识，尤其是玄微子当初对付“炎魔之子”弗斯曼，就是利用席邓斯当年一把大火烧死的数千土著残魂，点化为星纲法坛的一部分，发动北斗摇落剑将弗斯曼斩杀，可谓承负报应。 “我并不认为我有什么救助外人的好心肠。”玄微子面对席邓斯那足以将人活活瞪得血肉皆焚的目光，没有丝毫回避，好似一汪无底寒潭，回应说：“我对土著的救助和教导，更多也确实是为了我自己的追求。如果有人谁认为我是出于所谓的善意或理想，那恐怕是误会了。” “是因为土著更好控制吗？”席邓斯目光如炬。 “也未必。”玄微子平淡回答说：“更主要的原因是，在新大陆的殖民地内部，想要发展和培植属于我的实力并不容易。与其浪费精力在内部抢食，不如拓宽边界。” “抢食？”席邓斯毫不客气，周围空气的光线，因为他散发的高温而出现扭曲：“看来你是把我们五芒星之塔当成牲畜看待了？” 玄微子浅笑道：“沉湎于财物积累、欲望满足的货色，在我眼中确实与牲畜没有太大区别。” “那你当初就不该阻止弗斯曼！”席邓斯一跺脚，脑袋上火焰腾腾，“占着火舞城的内勒姆，不就是你口中的抢食牲畜吗？当初他那堆私生子女在黑岩行省，哪个不是疯狂贪占财物和土地？” “所以他的子女全都死光了。”玄微子面无表情地说道。 席邓斯眼角跳动：“你故意坐视弗斯曼杀光内勒姆的子女？” “不这样，黑岩行省空有广袤土地和富饶物产，只能提供给极少数权贵享受。不这样，如今互保同盟很多事情都没法铺开来推行。”玄微子说道：“席邓斯阁下问我是不是故意的？没错，我就是故意的……真是令人唏嘘，当初在火舞城，弗斯曼身边那位参谋芬拜伦，是第一个明白这件事的人。” 席邓斯狞笑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将这件事告诉内勒姆，他会有怎样的想法？” 威思顿爵士赶紧插话：“席邓斯大人，这么做就太不妥当了。如今互保同盟正需要团结和稳定。” “对啊，拿弗斯曼为祭品的团结和稳定！”席邓斯反瞪了一眼，半空中火星爆闪，看似威力不大，但哪怕是一头成年野牛，也足以被这一瞪眼烤得内外焦熟。常人没有免疫火焰的手段，在席邓斯面前根本站不住脚。 “你们几个联起手来，把我排挤到如今这种境地，还说什么团结？稳定？”席邓斯没有大声咆哮，语气沉重、声调不高，却如同蓄势待发的火山，是地动山摇的平静前兆：“还有，当年内勒姆这样的法师，哪个不是顾着抢食？弗斯曼恰恰是要扭转这种毫无上进与追求的风气，却偏偏被你奥兰索破坏了！” 玄微子不开口，威思顿爵士反驳道：“席邓斯大人，当初弗斯曼确实做过界了，他可不光是自己在火舞城发动叛乱，还带着一支帝国军团。这样一来，事情性质就彻底变了。 还有，我们并非排挤你，只是任何扩张都是有极限的。当初您就曾经败给了‘天空歌者’，而五芒星之塔内部也不能承受这种毫无停顿的扩张，到了必须安稳下来经营的时候。 当初我和女王都劝过您，但您执意不听。直到拿撒吕依察觉到机会，并且设计陷阱对付您，还是女王主动召集众人联手，把您成功救出。如果真要排挤您，当初您孤身一人失陷在水元素位面，女王就没必要去救您。” 有些话玄微子说不管用，搞不好还会让席邓斯怒火暴涨。但威思顿爵士在五芒星之塔内地位特殊，而且威思顿家族跟席邓斯世代交好，说话有足够分量。弥菲赛缇丝管他叫“少爷”，其实还算叫对了。 “弗斯曼想要做成的事情，如今在奥兰索的主持下，也都大概做到了。”威思顿爵士继续说：“或者说，席邓斯大人觉得，弗斯曼能够做得比奥兰索更好？” 席邓斯怒意减弱不少，但还是坚持道：“你不能这样假设，如果弗斯曼还在，事情会朝着截然不同的方向发展。” “比如受奥秘之眼资助的葛兰法兹，撕毁停战和约，从背后对我们发动侵扰？而另一边则是帝国跟奥秘之眼联手，要吞并互保同盟？”威思顿爵士问道： “看看现在，我们需要关心什么停战和约吗？如果是弗斯曼，他有可能调和土著与殖民者的冲突吗？还是说席邓斯大人要带领五芒星之塔，不顾伤亡代价将土著全部杀光、烧光？或者说席邓斯大人有战胜‘天空歌者’自信？” 玄微子在一旁沉默不语，其实关于“天空歌者”被圣鳞之子囚禁封印的事情，外界知之甚少，玄微子也不会对外传扬。如果席邓斯在“天空歌者”失踪之后，不顾代价带领五芒星之塔强行扩张，圣鳞之子和图腾亲王其实还真未必能抵挡得住。 当然了，很多事情不是不能做，而恰恰是代价太大，导致没法施行。五芒星之塔过去在新大陆积极扩张，只是粗略占据了地盘，经营开发也需要漫长时间，弥菲赛缇丝的策略，也符合多数人的意愿和想法。 同样，玄微子没办法让土著从殖民者手中夺回整个新大陆，那样等同要与整个法师群体和伦底纽姆帝国为敌，玄微子也没有愚狂到那种地步。如今的星辰教团和常青商会，就是给他们最好的立足根基，未来地位还要看他们自己奋斗。 而席邓斯不会不理解威思顿爵士的说法，就算玄微子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弗斯曼首先就很难处理殖民者与土著的关系，而且他在帝国军团的地位，也注定这不光是五芒星之塔内部事务。到时候建立互保同盟或者什么别的国家，就不可避免掺杂外部势力。内外利益集团的勾结，这注定不会带来什么好下场。 其实到了席邓斯这样的层次，道理是肯定能想明白的，但心里面能否承认接受，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很多时候，并非做得好、做得成功，就一定能获得认可。相反，可能会招致他人更难化解的嫉恨怨怼。 玄微子行事，本来就不冀望能获得多少认可，通过他人认可来维持自我肯定，是一种劳碌精神、徒耗心力的做法。何况他跟席邓斯有杀徒之仇，并不是所有法师都将自己学徒当成消耗品的，人跟人相处久了，完全没有感情也是扯淡。 席邓斯此刻内心也是极度复杂的，他既怀有对玄微子的仇恨，却不得不承认互保同盟在他主持协调下，内部环境大为改善。而玄微子所展现的实力，不光遏止了席邓斯报仇的冲动，甚至反过来辐射到整个互保同盟。 强大的施法者不光代表了权威，也确实是一个国家实力的象征。新卡美洛城一战，玄微子逼退了拿撒吕依，就已经证明他的立场，“心灵公爵”注定跟互保同盟捆绑在一块。 更重要的是，如今的五芒星之塔已经无法涵盖整个互保同盟了，要是只有五芒星之塔的法师，眼下互保同盟内很多事情也搞不定。 席邓斯确实目睹了互保同盟的建立和变化，他就算躲在玛冈火山里不露面，也一样清楚星辰教团和常青商会的举动。有些事情他不得不承认，就凭弗斯曼的手段、性格与能力，是不可能做到这种程度的。 互保同盟可以没有弗斯曼，但是不能没有奥兰索——席邓斯还记得，这是齐达罗克大法师曾私下跟自己说过的话。这算是同时代的老人物间，难得的真诚表态。 “说这么多，无非是你们不想冒险，把我推出去而已。” 席邓斯怒火已经基本消退，冷冷说了一句。 “倒也不是让阁下去冒险。”玄微子说道：“相反，我觉得没必要对外声称‘炎魔’前往支援。” 席邓斯不忿问道：“怎么？难不成你连名声都要独占吗？” 玄微子说道：“阁下刚才不是说了吗？多拉贡本人并非毫无抵抗之力。我们要是插手太深，将资源和力量浪费在旧大陆的战争，那是不智且危险的。同时我觉得，兽人可以召唤出古什姆，幕后的奥秘之眼也有阴谋。” “沙多万不是去找女王商谈过了吗？”席邓斯问道：“双方不作正面对抗，雅尔诺德王国的内战也大体结束了。” “可是沙多万能够约束整个奥秘之眼吗？”玄微子反问道。 威思顿爵士问道：“那你有什么打算？” “我派出分身，公开前往多拉贡的龙族国度，既是亲自考察他们的实力，也是试探奥秘之眼的动向。”玄微子说道：“而席邓斯阁下则在必要的时候出手协助。” “只派一个分身，是否会让多拉贡觉得，我们诚意不够？”威思顿爵士问道。 “如果是一个传奇级别的分身呢？”玄微子笑容意味难测。 在场两人都有些惊讶，如果让拟象分身也拥有传奇级别的实力，那本体究竟要强大到何种程度？制作有高等施法能力的拟象分身或者克隆体，对于传奇法师并不困难。 但这个世界显然有某种深刻且难以突破的规则，限制着施法者拥有传奇级别实力的分身。 如今世界已知范围内，只有拿撒吕依可以突破这一限制。想当初新卡美洛城一战，弥菲赛缇丝与席邓斯联手施法，加上教会一位地上圣人，才堪堪击杀拿撒吕依的一具克隆体。 这可不仅仅施法能力强弱的差别，而是对更深层规则的触及，越高明的施法者，越明白这里面的奥秘。 第422章 传奇 “对，总之就把我当成拉仇恨的就是了。” 玄微子化身哭笑不得，此刻他正置身于精灵的浮木航海船上，跟精灵使团一同前往旧大陆的龙族国度。 原本多拉贡的龙族国度，就是精灵使团此次出访的重要目标，因为两族在久远前就曾有结盟关系。但在弥菲赛缇丝干预下，互保同盟在海上提前截住了精灵使团，将他们引导往新大陆。 多拉贡向互保同盟求援的同时，也确实传讯邀请精灵使团造访龙族国度，作为龙族仅存余脉，多拉贡估计也希望重新与精灵结盟，获得这支强大种族的协助。 玄微子也很干脆，让化身跟精灵使团一块出发。而使团中以卡迦戎族长为首的数十名精灵留在了新大陆，前往常青城去找玄微子本尊。 玄微子化身当然不是独自前往旧大陆，除了有五芒星之塔派出一批精锐法师随行，玄微子也从不凋金花会选拔了一批灵能者，其中就包括迈昂与恩法斯这两位正宗的心灵术士。 如今玄微子对旧大陆情报的掌握，基本依赖五芒星之塔的威思顿爵士。也并非是玄微子不信任他，而是情报信息的收集不能只靠一个角度。 天球星象仪的功能接近于人造卫星，具备全天候、大范围的广域侦测能力，威思顿爵士本人也确实专精于此。可是更具体的细节状况，或者一些被封锁遮蔽的机密，还是要有人亲自去查探。 所以玄微子有一个打算，就是在旧大陆建立不凋金花会的分部。将灵能技艺传播开来的同时，也把由灵能者组成的“天眼”情报组织，安插到旧大陆。 如今玄微子化身已经触及传奇等级的门槛，他隐隐察觉到，传奇心灵术士已经不能光靠向内挖掘心灵潜藏的力量，或者说，仅凭“认识自己”，已经不足以迈向更高层次。 玄微子本尊在暮光王廷经历苦海劫，虽未完全勘破，但也历照了沧海桑田、众生物类之变，这当中给化身不少启发。 丹道与心灵异能并不是完全等同，可是在心性运用和锻炼上，确实可以有相互借鉴的地方。眼下星界异变，玄微子没法询问半巨人如何突破为传奇心灵术士，所以只能藉由本尊修炼为参考。 其实丹道中的苦海劫数，原本就是要在定境中经历前世种种，可至于那是否真为轮回前世，恰恰是不重要的。如果在苦海定境中，陷入前世经历的纠缠，反而会使得心境无法自拔。 苦海劫跟其他丹道劫数不同，一旦开始历劫便无法回头重来。必须历尽苦海、洗炼心性，成就不灭神识、纯阳元神，才算历劫成功。一旦迷失在前世各种纠缠，结果恐怕只有再入轮回了。 可反之，只要成功渡过苦海劫数，成就不灭阳神，便是彻底了断前尘往世，不受勾牵，仅为此世之人。因此修道之人未必乐谈轮回转世，凡夫神识混沌，死则死矣；地仙高人了断前尘，只看今生此世。 玄微子上辈子修成了纯阳元神，穿越异界、托舍重生，也算某种意义上的再入轮回。只是对他来说，不光要在苦海劫中了断前世勾牵纠缠，也要跟这个世界的运转所契合。 玄微子本尊经历苦海劫，是探索生命诞生之初，蕴于生灵演化中的精微妙理，从中参悟众生物类之变。而玄微子化身要经历的，就是在意识与潜意识之下，那更为深沉、难以触及的集体无意识。 “如果说表层意识，是露出海面的岛屿，那么潜意识就是海面下的岩基。而集体无意识，则是延伸下去、没有边际的海床。”玄微子在船上跟不凋金花会的成员传授着灵能技艺，一旁五芒星之塔的法师和精灵秘术师也都在安静聆听，没有摒绝外人。 “但是你们要明白，这三层意识从来就不是相互孤立的。”玄微子脑袋周围散发一圈凝炼银光，手里捧着乌黑的照影含光鉴，宣讲不绝：“表层意识高度活跃，不光是受到外部环境刺激做出反应，本身也是在集体无意识和潜意识所形成的既定框架下，做出一系列反应。 修习心灵异能为什么要静思与冥想？不仅仅是为了降低外部环境的刺激，也是要降低三层意识的强烈关联，以此向内剖析复杂思维之间的联系与转化，从中发掘出心灵力量。 但为什么我又要你们练习各种导引和吐纳呢？因为心灵意识并不是孤立存在的，身体状况本身就会影响到心灵意识。试问重病衰弱的人，又是否一定会心智坚定、思维敏锐？ 而且潜意识跟身体有各种关联，哪怕在你们沉睡休眠的时候，身体内的各项生理机能并未停止作用，它们是潜意识运作的基础。你们过去曾经受到的伤害、积累的经验、难忘的记忆与印象，会形成潜意识中最顽固的部分，并且不断运作。 对身体机能的调整，有助于心灵的运作。所以你们在练习导引和吐纳时，要一步步放下各种感官生成的概念与现象，回归原始且没有价值判断的知觉，这就是从‘认识自己’到‘成为自己’的过程。” “大导师，我听说不凋花圣典之中，还有一个名为‘超越自己’的层次，不知可否向我们解说？”恩法斯主动开口问道。 玄微子轻轻颔首，他抬起一根手指，脑袋周围那圈银光向外大幅延伸辐散，空气中点点光尘喷薄，如同河水湍流，听讲众人顿时觉得自己被拉入某个次元空间，眼前已经看不见精灵浮木船。 这是一种不可思议的状态，在场众人感觉自己的思维意识被相互联系，不用开口，心灵感应就自然浮现出来。 恩法斯对周围景象颇为熟悉，惊叹问道：“这里是……星界？” “不完全是。”玄微子轻抚着掌中的照影含光鉴，说道：“星界是心灵之地，也是集体无意识的具体呈现。然而反过来看，我们的心灵也是一个微小的星界，各种意识汇集在其中。如此对应，身体的各项器官，就相当于是星界中各个大小位面。 心灵与星界相通，自然身体器官的运作功能也可以与各个位面产生微妙联系。所谓‘超越自己’，就是心灵不再局限于自身的意识与潜意识，而是凿穿了狭隘的自我范畴，认识到根植于生命与心灵的运作本源。 如此心灵便可与星界自如沟通往来，伴随心灵的开合舒张，无止境地吞吐着星光体，转化生命与体质。而位面间的丝线，交织成浩大无边的经纬网络，正是生命升华的一幅宏伟蓝图！” 宣讲及此，众人眼前的小星界涌起无数闪烁彩光，那是真正星界中，连接不同位面的彩池通路。身在此间的众人当然不会被卷入内中传送到不知名的异位面，却也能察觉到不同位面的力量，生出绵长丝缕，延伸到玄微子身上。 然而这又不像是简单的丝缕延伸，更像是玄微子自身原有经络的向外投影。内外两者相互重合、嵌套、交缠，源自各个位面的能量流、信息流，汇聚成庞杂的混沌流，如同潮水逆袭而来。 明明没有天崩地裂、惊涛骇浪的景象，但众人心中都升起一股巨山在顶的压迫感——难道这股混沌流，就是集体无意识的具现？ 好在这股混沌流并没有失序爆发，只是经由照影含光鉴的梳理调摄，缓缓汇入玄微子化身的躯体中，位面间相互联系与转化的宏伟景象，哪怕只是略窥千山一角，却也让玄微子极为受用，然后借助混沌流来重塑自身结构。 玄微子化身本来就拥有生机完足的躯体，在专注研习和运用心灵异能的过程中，不断用星光体转化和增强体质。 而玄微子此刻宣讲，展开心灵与众人意识念头相触，方寸咫尺如诸位面并存共现，过去许多经验相继浮现——深海乌贼利用洛耶夫城发动混沌冲击波、跟风暴巨人头骨融合时承受的狂暴信息流、利用“战斗变形”改换思维意识与身体的运作形式…… 这一刻，过去许多设想豁然开朗，生命层次也随之发生翻天覆地的转变。 这一刻，物质与心灵的藩篱被消解，玄微子看见了无远弗届的“上升阶梯”。 只是走马观花般的随意一瞥，那便是如跳出江河的人，又反观江流流逝，并且能够随意俯身掬水，浩瀚力量尽在掌握。 “这就是传奇等级？确实……与众不同。” 玄微子化身愣了一愣，这回晋升传奇心灵术士的感觉，跟本尊当初脱胎换骨后有所不同，当时本尊并没有窥见过“上升阶梯”。 不过看着眼前听闻自己宣讲灵能的众人，玄微子隐约明白，或许自己展开心灵共感这个做法，恰恰契合了“上升阶梯”的运作，彼此形成某种共鸣。 “难怪了，这就是你的用意吗？”玄微子化身没有开口，直接在灵台发问。 玄微子本尊回答说：“修士有修士的劫数，国家有国家的劫数，天地有天地的劫数。‘上升阶梯’就是天地之劫。” 化身问道：“这是你先前助暮光王廷脱胎换骨后所悟？” 玄微子本尊叹道：“天地阴阳本是一炁分化，交转离合而生劫运，本不足为奇。只是强催劫运迁转，绝非长久之道，祸人祸己，坏灭世道。” 化身笑道：“大道理是这样没错，可是具体到古代巨人，逆劫运、反混沌就是他们所求。对于半巨人与艾斯卓，更谈不上什么济人利物、惠遍群生的义务，这个世界的生灵不是入侵者，就是无端滋长的虫豸。坏灭世道、戕害含灵，也没谁制裁他们。” “所以说啊，这是关乎生存的较量，不得不出手。”玄微子本尊说道。 “不愧是与世同寿的地仙高人，果然有救济群生的慈悲心啊。”化身调侃起来，然后轻抚着掌中的乌黑镜子：“照影含光鉴跟我一同经历淬炼，似乎产生了变化？内中凝炼了‘上升阶梯’的一丝力量，我这里可没什么古代巨人遗迹，这是怎么一回事？” 玄微子本尊解释说：“这才是‘上升阶梯’真正的底蕴——无远弗届、周覆天地。正是因为你晋升传奇等级，展开心灵感触听讲众人，与‘上升阶梯’形成镜像对照，就算没有古代巨人遗迹作为媒介，也可以触及‘上升阶梯’！” “也就是说，如今的照影含光鉴也算是另类的……古代巨人遗迹？”化身问道。 “可以这么说，但体量和规格上还是有差别的。”玄微子本尊解释道：“其实现在的情况，更像是对‘上升阶梯’的暗中渗透，你动用照影含光鉴不会引起其他人的留意，没有遗迹之间的相互感应共鸣。” “你是故意的吧？就是借我晋升传奇心灵术士这个机会，祭炼照影含光鉴。”化身问道。 “你终究是我的化身，你会怎么想，我能不清楚吗？”玄微子说道。 化身有些感慨：“刚才突破的时候我看见‘上升阶梯’，忽然在想，这个仪式本身所形成的图景，恰恰适合指引灵能者迈向更高层次。或许这也是半巨人成就传奇灵能者的方式？” “错了，半巨人在发动‘上升阶梯’之前，肯定有办法提升灵能水平。”玄微子本尊说道：“倒是你摸索出的这条道路，星界与心灵的相通、位面与身体的映照，相比起把道法丹诀如夹生饭硬塞给别人，此法或许能更好入门。说是‘悟道之阶’也不为过。” “我明白了，如此一来，传播和发展心灵异能就更便捷了。”化身把玩着照影含光鉴：“凭此法镜，我或许可以直接感应到拥有灵能天赋的人，直接在他们意识中留下灵符，启发他们的灵能天赋。” “去吧，传奇心灵术士。”玄微子本尊笑道：“或许在别人眼中，你才是‘心灵公爵’。旧大陆的纷乱世道，就由你代我见证。” “区区公爵，比不过你这位德配天地的神君帝王。”化身说道：“你虽无冕，却已是凌驾众生之上。两世修行，再度站上这个位置，如今又看到怎样的风景？” “放眼所见，物我相齐，如斯而已。” 第423章 废土酋邦 精灵舰队来到一处名为夕阳港的海湾城市，站在甲板上远远望去，那就像是一座位于莽莽黄沙中的宝石之城，大量富丽堂皇的宫殿建筑，用不计其数的青金石、绿松石镶嵌穹顶立柱。各种巨龙模样的雕像，或龇牙咧嘴、或两翼大张，在酷烈阳光照耀下，展现威凛模样。 夕阳港是纳哈萨废土上其中一个酋邦。纳哈萨废土是灰崖群山以南，一望无际的大沙漠与干旱戈壁的总称，绝大多数区域都是毫无生机的废土，只有少数绿洲分布在季节性河流或大海沿岸，成为各个种族争夺的生存环境。 而占有这些绿洲、建立城镇的一个个小酋长，在漫长历史中交流、纷争，通过串联零散绿洲形成的商路，大致形成一个松散的联盟，也就是如今的纳哈萨酋邦。 只是酋邦内部并没有一个最高的统治者，实际上狭小绿洲环境内，根本养不起强大军力，横穿荒漠劳师远征，导致纳哈萨废土上难以诞生一个强大国家。 即便大伦底纽姆帝国一度远征到纳哈萨废土，却也深感此地毫无价值，此地人类甚至还没有文字，少数酋邦干脆是非人怪物奴役人类。 帝国出于维护人类这一种族的态度，也仅仅是把这些非人怪物驱逐到沙漠深处，也没法将他们连根拔起。等帝国军队离开，这些怪物往往卷土重来。 可是当百余年前，纳哈萨酋邦中一次再寻常不过的打井找水，挖出了深埋沙丘之下的伴生结晶矿，这种富集魔法能量的矿石资源，好似往干柴堆中投下火苗，震惊了整个魔法界。 伴生结晶矿其实是一类晶体的总称，在学术中还有各种细分名称。但关心这些的人并不多，因为纳哈萨废土下埋藏的伴生结晶矿，数量之多、品质之优，远超此前发现的一切矿坑。 为了这无尽的财富，大量法师跨过指头海湾、翻越灰崖群山，来到酷热干旱的纳哈萨废土，不辞劳苦地探寻伴生结晶矿。而当地酋邦的统治者也乐意跟法师们合作，不断开凿出矿坑，源源不断地为法师们提供着大量伴生结晶矿。 短短时日间，落后野蛮的纳哈萨酋邦，积累了难以计量的庞大财富，变成嘉拉德大陆上富庶繁华数一数二的国度。 这里的酋长在获得伴生结晶矿带来的巨大财富后，立刻过上奢靡无度的享乐日子，兴建豪华高大的宫殿与神庙，采购昂贵的珠宝玩物，包养各色美女与情妇，过上常人难以想象的富贵享受。 “实际上这些酋邦从伴生结晶矿所获利润，大概只有十分之一。”威思顿爵士的虚体出现在玄微子身边，这一路上跟他讲述纳哈萨酋邦的大体情况。 “正常，一群由于偶然机会获得大量资源的酋长，能够躺着挣钱已经是幸运了。”玄微子问道：“我记得你之前提到过，在纳哈萨废土上有很多法师学院？” “没错，几乎每个酋邦的城市都有一座法师学院，这些法师学院或协会各自独立，在魔法议会也有席位。”威思顿爵士说道。 “可是如今的魔法议会名存实亡，这些零散的法师协会与学院也不如奥秘之眼强大。”玄微子问道：“奥秘之眼当年应该也在纳哈萨酋邦中有自己的势力范围吧？” “当然有。” 玄微子听出威思顿爵士话中笑意，立刻明白过来：“当年就是多拉贡负责操盘？” “没错。”威思顿爵士忍不住笑意：“当年多拉贡也许就是在伴生结晶矿中，察觉到遗存的龙族魔力，所以判断纳哈萨废土就是古代巨人跟龙族的主要战场和埋葬地。 那时候多拉贡已经是传奇法师了，他在奥秘之眼中的资历地位，也就是仅次于赫赛肯、沙多万那几位，就连拿撒吕依都不怎么放在眼里。 凭他的能耐在纳哈萨废土探寻勘察，终于确定灰崖群山有大量龙族的遗存，他花费上百年时间的经营与准备，这才能在后来一夜之间建立起龙族国度。 而原本跟奥秘之眼合作的纳哈萨酋长，纷纷都转投多拉贡麾下。此地的其他法师学院跟协会，也都跟多拉贡保持友好关系，甚至成为龙族国度的附庸。” “筹划百年，确实是不得了的人物。”玄微子点头赞许，传奇等级的强者就没有一个会是简单货色。 相比起玄微子本尊修炼道法脱胎换骨，被外人误以为是传奇心灵术士，如今化身晋升为真正的传奇心灵术士，才明白传奇等级确实是一道难以逾越的门槛，与此前有着天壤之别。 过去法师单独以灵魂强度为衡量标准，固然是有些偏差。而排除玄微子本尊和其他不朽存在，这个世界的生灵突破至传奇等级，生命与灵魂会发生质的飞跃。 无独有偶，晋升传奇等级在某种程度上，接近于丹道修炼中的脱胎换骨，有着对自我肉体与灵魂重塑的细节，也会建构全新的内外联系方式。只不过武者和施法者所依循的路径并不一致，不同施法者对外联系的施法能量源也有差别。 可以说，这个世界的强者，大体都是由外而内推动灵肉的重塑，这固然是一条可行之路，但绝大多数人只会迷失于追求外部力量的过程中。哪怕是运用躯体力量的武技，也是着眼于“外用”。 而玄微子修炼丹道，从一开始便专注内守、内修、内观，脱胎换骨是身心调摄的成就，根源在内而不在外，神通法力是修持所得而非所求。不过丹道的缺陷是对修炼之人有极高的心性与悟性要求，门槛甚高。 专注内修的玄微子，呈现出的施法能力偏近于心灵异能。但贯彻身心魂魄的脱胎换骨，并不局限于哪一种施法体系，所以玄微子本尊可以随时转变身心内外的联系方式。比如发动“九真玄光”变成传奇德鲁伊，但前提是他要掌握那种内外联系的具体细节。 其实如今玄微子化身晋升传奇等级，才是第一次真正体验到成为传奇心灵术士后的感受。那确实是境界上的突破，但由于不是内生性的转变，所以晋升传奇并不直接等于寿命延长。 只是迈入传奇等级的施法者，灵与肉的升华，眼界随之开阔，手段技术也相应变多，一些过去做不到的设想，到了传奇等级便能实现。就连传奇德鲁伊也会因为与自然能量的密切联系，让寿命大幅度延长。 反倒是传奇武者，虽然武技实力可以继续提升，甚至能够发挥出各种不可思议的超自然武技，但仍然受限于天年。无非是达到物种的极限寿命，并且不太受衰老影响罢了。 而对于传奇法师来说，有更漫长的寿命和时间，就能不断钻研魔法、积累经验，通过各种实验来完善自身的魔法技艺。因此传奇法师并没有一个固定的发展方向，实际上每一个传奇法师都是高度独特的。 形似大型甲虫的浮木航海船，缓缓靠上码头，岸边已经肃清了闲杂人等，只有夕阳港当地的权贵人物和法师列队迎候。他们估计是早就从互保同盟打听到，精灵不喜欢人类那过于繁琐奢靡的欢迎仪式。 玄微子刚要走下舷梯，却忽然有所感应，抬头望向远方。 就见夕阳港另一侧，因为高温而扭动蒸腾的大气，隐约可见十几道雄壮身影，扇动着宽阔翅膀，振扬着激荡气流，正是多拉贡麾下的飞龙军队。 法师掌握三阶奥术基本就能够飞行了，但是“飞行术”的速度实在令人汗颜，而且在实际战斗中，又要控制自身飞行、又要施展法术，总归是有不便之处。 可如果有飞行坐骑就不一样了，多拉贡在建立龙族国度前，就已经是著名的龙族研究学者，亲自豢养了大批双翼飞龙，麾下有一批骑乘飞龙作战的法师。 双翼飞龙本来就以暴戾和难以驯服闻名，其他法师也难以做到豢养大批双翼飞龙。但多拉贡作为传奇法师和龙脉术士，有着旁人无法企及的龙脉魔力，才能驾驭和号令大批双翼飞龙。 就见这十几头双翼飞龙色彩各异，一对蝙蝠般的革质翅膀，翼展超过五十尺，血盆大口中长满尖锐牙齿，远远就发出低沉的嘶吼，叫声听起来像是野猪跟牛的混杂，刺耳难听，极具辨识性。 夕阳港内的民众听见这飞龙嘶吼，顿时引起一阵乱象，女人的尖叫声、陶罐的碎裂声、门板的开阖声、禽畜的扑扇声，此起彼伏，仿佛是什么天灾降临，吓得居民纷纷躲进家中不敢冒头。 等那群双翼飞龙抵近港口，翅膀挥扇扬起阵阵扑面强风、滚滚沙尘，码头上那些纳哈萨权贵被吹得长袍乱飞、沙尘迷眼，一个个也都是惶恐地躲到法师们的身后，生怕被这残暴飞龙一口吞了。 “看他们这样，双翼飞龙在纳哈萨酋邦也没少行凶吧。”玄微子笑道。 威思顿爵士耸了耸肩膀：“不是所有法师都像奥兰索阁下您这样关注如何改善平民生活的，多拉贡和他麾下的龙脉生物，统治纳哈萨酋邦就是凭借纯粹直接的暴力。那些违逆多拉贡命令的人，结果往往就是全家上下变成飞龙口粮。这群大蜥蜴可不会嫌弃肉质。” “威思顿爵士这么说，都让我有些不好意思了。”玄微子笑道。 “奥兰索阁下，您才是最奇怪的那个人。”威思顿爵士说道：“就算您在席邓斯面前自称并非出于善意与理想，但我觉得并不然。善意与理想不能只看内心，而是要看具体作为。 如果一个人声称自己心怀无穷善意和远大理想，但所作所为是残害民众、大肆搜刮，那这种善意和理想有任何意义可言吗？对于互保同盟的民众来说，您可是名副其实的地上圣人。” 玄微子笑了笑：“威思顿爵士，你也会说这种话了？这是互保同盟里又有什么风声了？或者说，你又有什么说法？” 威思顿爵士也是干脆：“互保同盟从一开始就是个过渡办法，如今也该变化了。奥兰索阁下有想过加冕称帝吗？” “公爵这个位置还不够高吗？”玄微子问道。 “‘心灵公爵’只是一个称号，并不是什么贵族家世。”威思顿爵士说道：“再说了，以奥兰索阁下的成就，根本没必要在意什么贵族家世。只是以后要跟多拉贡这类人物打交道，恐怕需要一个更加正式的身份……嗯？居然是多拉贡亲自来了？” 两人在船舷说话间，双翼飞龙上的法师落到地面上，为首一人身穿金边大红袍，一头金发闪耀亮眼，年轻英俊的脸庞棱角分明，威严中透露出深邃智慧。在玄微子所见男性法师中，此人恐怕算得上是最英俊的了，跟玄微子相比不遑多让。 “想必这位就是传说中的‘心灵公爵’奥兰索阁下了！”金发法师便是多拉贡，他站在岸边放声说话，双眸带着侵略性的目光扫视玄微子化身上下，最后略略点头。 玄微子派化身前来这件事，当然是互保同盟的最高机密，至于对方能不能看出这是一具化身，那就要看本事了。然而玄微子化身在海上就晋升传奇等级，流露在外的生命气息与魔法波动跟过往有极大差异，他也没有故意遮蔽收敛，说不定多拉贡真就以为是玄微子本人亲自来到。 “阁下是‘龙脉宗主’多拉贡？没想到会是您亲自迎接。”玄微子走下舷梯，两位传奇人物对面而立，一股说不清的氛围绵延开来，那些纳哈萨权贵谁也不敢出言声张。 “贵客到访，我当然应该主动迎接。”多拉贡不掩倨傲，完全没有之前传信求援的态度，弄得玄微子像是前来上门拜访一般。 玄微子也不计较，介绍起刚刚登岸的精灵女秘术师：“这位是精灵阿莱莎家族的大秘术师，薇拉女士。” 那名头戴花冠、身披白袍的女性精灵，依旧神情淡薄，看见多拉贡后微微颔首致敬，居然用龙语表达问候。 多拉贡似乎有些讶异，也用古拙高深的龙语回应了几句，随后喜笑颜开，转过头来对玄微子说道：“我已经准备好宴会款待两方贵客，请你们随我来！” 第424章 龙脉宗主 多拉贡就在夕阳港的酋长宫殿中设宴，“龙脉宗主”的亲自到来，即便是此地酋长也只有赔笑伺候的资格。 哪怕外面酷热干燥，但是在宫殿庭院中却是一派泉水叮咚、睡莲满池的景象，利用魔法打造的人工水源，以及在“忍受环境”调控下，保持着清凉宜人的环境。 宴会就安排在睡莲池塘边上的露天庭院，纳哈萨当地不兴桌椅，人们习惯席地而坐，往往用不同花纹的地毯和坐垫来区分地位序列。 有趣的是，眼下这批地毯，并非最常见的帝国羊绒，而是常青商会出口的软质凉席，用一种临水草本植物，经过加工编织、香料浸泡而成，散发着清新芬芳，而且凉爽干净，倒是与池塘庭院这种地方十分相称。 参加宴会的人数并不多，主要就是多拉贡、玄微子、威思顿爵士与精灵大秘术师薇拉，夕阳港当地的酋长与法师，也只是撑场面而已。 多拉贡没有急着谈及战事或者援助，而是让夕阳港酋长亲自介绍起这座露天庭院，同时让身披薄纱、衣物稀少的歌女舞姬，在法术加持下，站在池塘水面翩翩起舞，并且奉上各种美酒佳酿，杯盘器皿无不尽展奢华。 多拉贡脱下宽大华贵的法师袍，随意散淡地靠在一群各色美女间，他见玄微子专注地欣赏着舞乐，晃着水晶酒杯说道：“奥兰索阁下看中了哪一位，直接指就是了，不用拘束。” “我只是有些好奇，看夕阳港的情况，你们不像是面临着兽人大举入侵的危机啊。”玄微子哪里瞧得起这等庸脂俗粉。 “纳哈萨废土很大，比你们互保同盟还要大。”多拉贡从容说道：“兽人入侵，确实摧毁了几个酋邦城镇，但他们的推进也到了极限，要在一望无际的大沙漠中长途行军，就算是兽人也没这能耐。” 玄微子笑而不语，他有些明白威思顿爵士之前所言，无论多拉贡是真的不在意，还是要在玄微子与精灵大使面前装作不在意，对于这位拥有龙脉血统的传奇法师，几个酋邦的损失，远远及不上他的脸面重要。 多拉贡不在意，玄微子也没必要替他在意。就见多拉贡转而跟那位精灵大秘术师薇拉女士攀谈起来，两人用起龙语交流，玄微子暗扣照影含光鉴，用心灵感应侦测他们语言中的信息流。 龙语是一门古老且高深的语言，据说对现代奥术咒语影响深远，但真正完全掌握龙语的学者法师寥寥无几。毫无疑问，多拉贡就是其中一员。 对于大部分施法者而言，语言和音调本身也是有力量的，是触及魔法能量的媒介之一。而结合语言、乐曲为施法能力的，便是吟游诗人，他们的历史比现代奥术体系要久远得多。 不过在钻研现代奥术的法师看来，吟游诗人只是半吊子的施法者，没有奥术天赋的人才会走这种偏门路子。 与之相对的，一名法师学徒最初接触奥术，靠着填鸭式教学一遍遍练习咒语，不明所以地尝试牵动魔法能量，如今的玄微子已有高屋建瓴般的领悟。 但凡语言，本身就蕴含着错综复杂的信息流，而且跟参与创世那一批不朽存在形成某种关联。如同龙语，本身就是牵动龙族魔力的媒介。 像多拉贡这样有着龙脉血统的魔力天赋，本身又是传奇法师，灵魂强度足够高，以龙语吟诵施法咒语，估计可以重现出远古之时强悍的龙族魔法。 由于“上升阶梯”联系着许多异位面与不朽存在，使得主物质位面掺杂了大量信息流，如果在咒语和语言学方面研究足够深入，估计就可以更大程度地发动潜藏的魔法能量。 反观心灵异能，高度专注于心灵的解析和运用，不需要咒语从现实层面调动魔法能量，而且心灵感应也超越了语言阻隔，直接了解对方要表达的信息流。 这看起来是更方便了，但心灵异能源于对自我内心的审视和剖析，一般人并不习惯这种思维方式。而奥术入门研习的咒语、手势与逻辑演算，则更加直观，可以通过大量重复锻炼来完善熟悉，既是培养法师的捷径，也是判断一个人是否具备奥术天赋的方式。 在玄微子看来，法师几乎是尽可能将施法门槛压到最低，用相对稳定、统一的方式培养学徒。哪怕这也是最能将人异化成工具的手段，但架不住这是培养人群最便捷的方式，无能者会被最快的速度分辨出来，节省了不必要的浪费。 有时候不得不承认，一项技艺可以大范围扩展、吸引足够人群参与，本身就说明其内在的合理性。 而哪怕玄微子摸索出心灵异能的修习方法，可是具体到每个人，要面对内心种种念头与思考，其实就注定每个人面临着不同的困难。如果要承认每个人的本质是有差别的，那就要面对心灵异能的推广和弘扬是有难度的。 心灵异能尚且如此，那么道法修炼则更加苛刻了。哪怕都是父母孕育生养，但是每个人的生涯际遇都是不一样的，每个人的心性和悟性就是有差别的，同样的道经丹诀，祖师爷就是能修成仙道，后人就是庸碌无成。 尽管这个世界能够成为法师的人仍然是少数，但已经把门槛压到最低，具体学习、训练和培养也发展出完善体系。 别看现在五芒星之塔有一帮法师学徒前去投奔不凋金花会，主要原因恐怕还是玄微子声威名望带来的影响，并不代表心灵异能真的可以改变大势。连奥术都学不好的，也未必能学会心灵异能。 相反，星辰教团中的祭司，由土著的精魂施法者集体转变而来，背靠着部族大联盟的基础，吸纳了大量教团成员。而且还有星纲法坛支撑着整个施法体系，在可预见的将来，有非常大的发展空间。 更别说以常青商会作为外围的生产与商业组织，为星辰教团的经营提供基础。以至于如今玄微子根本不用多管星辰教团，从启蒙教育、人才培训，到具体修炼、业务实践，他们早就有一套完备的教团建设体系。 看到连纳哈萨酋邦的宫殿里都用上常青商会的产品，玄微子就大概知道教团生意做到什么程度了。 “多拉贡这是把我们甩到一边了啊。”玄微子跟威思顿爵士心灵感应起来：“这位‘龙脉宗主’更关心的还是跟精灵结盟。” “你能听懂龙语？我的‘通晓语言’都解析不完全。”威思顿爵士问。 玄微子回答说：“我用心灵感应能力去听他们的对话，直接分析其中的信息流和散逸的心灵波动……多拉贡是打算以龙族后裔的身份，跟精灵国度结盟和贸易，愿意大量提供伴生结晶矿。” “薇拉女士可没有卡迦戎族长那么随性，她可不会轻易答应。”威思顿爵士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也了解这位精灵大秘术师的作风态度。 “她说精灵以前跟龙族结盟，是为了一起对抗古代巨人的威胁，如今古代巨人基本灭绝了，两族没有迫切的合作目标。”玄微子面露笑意：“听多拉贡的意思，他希望跟精灵结盟，以及将奥秘之眼孤立起来。拿撒吕依这人缘也是没得说，确实够招人恨的，不过……嗯？怎么了？” 玄微子见威思顿爵士的幽蓝虚体定住不动，内中星座图案飞快涌动，那是他本体在天球星象仪发动预言侦测的表现。 威思顿爵士开口说道：“多拉贡阁下，有件事我不得不跟你说明——兽人大军眼下正在对千石城发动突袭。” 这话一出，自信倨傲的多拉贡笑容一僵，周围赔笑的酋长权贵也都冷汗直冒。 “千石城，那是什么地方？”玄微子忽然觉得这位威思顿少爷也是够毒的，于是跟他配合起来。 “是纳哈萨废土东北部一处城邦。”威思顿爵士解释说：“那里主要是以戈壁滩为主，地表虽然干旱，但是有清澈充沛的地下水，传闻还有延伸至幽暗地域的入口，在纳哈萨废土上是数一数二的大城邦。哦，伴生结晶矿最早就是在千石城附近被发现的。” “哇，那岂不是非常重要？”玄微子故作惊讶地问道。 威思顿爵士点头道：“没错，千石城还是绿洲商道的要冲，如果占据了千石城，就可以方便通往其他纳哈萨酋邦。我记得那里也有废土上最大的通讯晶塔，我没说错吧？多拉贡阁下。” 这时多拉贡的金色手镯上，有宝石不停发出闪光，显然是紧急的传讯法术，他强作镇定地轻抚手镯，在意识中接收到讯息后，深吸了一口气，望向威思顿爵士，脸上笑意带着几分愠怒： “不愧是嘉拉德大陆上最优秀的观星家族，兽人这毫无征兆的突袭，都能被你准确发现。” 玄微子插话说：“多拉贡阁下，现在恐怕不是设宴欢饮的时候吧？兽人进攻，阁下难道不去救援？” 多拉贡一挥手：“奥兰索阁下放心好了，纳哈萨废土各个酋邦，都有为数众多的法师驻守。当地法师学院会尽全力保护城市，我也会派遣飞龙法师前往。何况千石城城高墙厚，又有充足武备，足以抵挡兽人突袭。” “啊，兽人军队中还有大群鹰身女妖，它们正在射击城墙上的法师，箭矢射程将近两千尺，这可不是一般的弓箭啊。”威思顿爵士就像在直播现场战况般说道。 “鹰身女妖？！”多拉贡噌地一下站起来，满脸怒意：“东边那群怪物，竟然还敢作乱？” 玄微子在来到夕阳港之前，就听说进攻纳哈萨酋邦的兽人大军，除了为首的兽人，还有食人魔、大地精和众多地精仆从，一路上还会不断吸纳各种非人怪物加入其中。 这其实是有些不合常理的，即便兽人骁勇善战，可是他们过于好战的狂暴习性，让他们没法像人类那样，构建起足够庞大的族群和组织。往往一个族群超过数百名兽人就难以为继，要么内耗、要么分裂，这也是人类可以牢牢遏制兽人的原因之一。 至于其他非人怪物就更不用说了，哪怕拥有智慧或者施法能力，但它们跟野兽没多大区别，过去就不曾有过被收编成军队的事情。 “射程两千尺的弓箭？鹰身女妖都是高等游侠吗？”玄微子不禁问道。 多拉贡双眸变成赤金色的竖瞳，当即吼道：“什么高等游侠？这分明是高品质的附魔武器！难怪千石城那群书呆子都没事先察觉到，兽人突袭肯定是用了大批‘回避侦测’，这只能是奥秘之眼在背后提供！” 玄微子沉默不语，他才不信多拉贡对此毫无察觉，散乱的兽人能够被整合起来，本身就一定有强大力量的推动和干涉。这位传奇法师就是在玄微子面前装模作样。 果然，多拉贡重新披上华贵的法师袍，对玄微子说道：“奥兰索阁下既然是来援助，不如随我一同前往战场？如果有需要你帮忙的地方，还请全力出手。” 玄微子可不会轻易随他起舞，只是浅笑两声：“多拉贡阁下，这样不太好吧？我们虽然跟你会面，却连具体援助条件都没谈妥，哪怕是雇佣兵，也应该有明文合约与定金。何况我们互保同盟不是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手下，干涉另一个国家的战争，必须慎之又慎。” “这都什么时候了？怪物大举入侵、杀害普通人类，难道奥兰索阁下就要坐视不管了吗？”多拉贡问道。 玄微子直白说道：“多拉贡阁下，你我这个层次的人了，就不要扯什么种族道义了。何况阁下建立龙族国度，普通人类在你眼中不过是奴仆而已，难道我要连你的统治一并颠覆？” “你可真够直接的，说吧，有什么条件？”多拉贡轻轻啧了一声，问道。 “我希望能深入研究龙族的生命形态与魔法能力。”玄微子说道：“听说多拉贡阁下身旁有一条银龙，不知可否让我亲自探视？” 多拉贡嘴角翘起，说不清是笑是怒：“你这个条件太过分了！不要以为我真的需要你们互保同盟的援助！” 第425章 兽人行 玄微子面对多拉贡的怒斥，两掌一摊：“反正这就是我提出的条件，多拉贡阁下可以慢慢考虑。对了，千石城还面临着兽人进攻，我就不浪费阁下的时间了。请自便。” 多拉贡盯着玄微子，意味深长地缓缓点头，朝着薇拉女士道别后，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宫殿庭院，临走前还召集了本地的法师。 “你这样会不会有些极端了？”威思顿爵士问道：“你应该清楚，多拉贡目前境况远没有到生死存亡的关头。” “接着奏乐、接着舞。”玄微子朝着池塘上的舞女挥手示意，然后打着哈欠说道：“明明是他多拉贡发信求援，我才不管他心底里有什么盘算。既然是求援，那就肯定是有代价的，不可能像过往那样的正常贸易。我没有趁机抬高互保同盟粮食出口价格，已经是在支持他了。” “可是你开出的代价也未免过高。”威思顿爵士说道：“多拉贡的高傲你也看见了，他可不会舍弃自己的尊严跟你讨价还价。一旦谈不妥，往后也很难有磋商余地。” 玄微子斜倚在靠垫上，像是有些疲倦：“我当然明白，我就是不打算这么快就卷入跟兽人的战争中。女王前段时间已经跟沙多万会面，双方同意暂时降低正面冲突。 可是兽人背后显然有奥秘之眼的援助，这里面关系到奥秘之眼内部的派系斗争，是我们外人难以干预的。贸然插足太深，甚至将大量资源人力投入到对外战争支援中，那才是不理智。” 威思顿爵士沉默片刻，不得不承认：“也对，多拉贡应该还有应对措施，他无非是想将我们拖入战争之中。加上他跟薇拉女士的态度，应该是要结成一个反奥秘之眼的大同盟。” 旁边精灵大秘术师轻抿了一口冰镇甜酒，对玄微子说道：“希望奥兰索阁下明白，我们也有自己的立场与态度。” 玄微子回答说：“这是当然，我们不会干预精灵的选择。互保同盟是否支援多拉贡，不会影响到我们与贵方的贸易合作。只是我很好奇，薇拉女士似乎也熟悉龙语？” “我们阿莱莎家族在历史上不光与龙族结盟，也跟部分古龙缔结契约。”薇拉女士说道：“龙族在打造……魔法物品方面，不如古代巨人出色。即便龙族的肉体和魔法都相当强悍，可是古代巨人也绝非寻常。” 玄微子说道：“我明白了，龙族是聘用你们阿莱莎家族，为他们打造魔法物品。那缔结契约……难道是指邪术师吗？或者说如今龙族国度里那些龙火术士？” 薇拉女士回答：“差不多，龙族不会草率与其他种族订立契约，因为这会消耗他们部分生命力。而龙族……按照你们人类的说法，比较吝啬。” 玄微子猜测道：“也就是说，跟龙族订立契约后，缔约者会受到龙族魔力的影响，掌握一些龙族相关的知识与能力？” “没错。”薇拉女士说道：“不过在‘上升阶梯’发动之后，所有真龙都消亡了，以生命力为媒介的契约也因此中止。如今阿莱莎家族中已经没有龙族缔约者了，只传承了部分龙族知识，其中就包括龙语。” “那贵方打算重新跟龙族缔约吗？”玄微子问道：“我听说多拉贡有一种秘密技艺，可以将普通人转化为龙火术士。” “这件事，我们会有自己的考量。”薇拉女士没有深谈下去的意思。 玄微子哪里不明白，远古之前，精灵与龙族结盟，真实情况恐怕是精灵附庸于龙族，无非是不像人类那样原始落后的奴仆罢了。 远古龙族的强大，看看古代巨人和半巨人的泰坦造物就可见一斑。不是让古代巨人深受威胁的种族，也不至于有漫长的对抗与战争。如今的纳哈萨废土都是古代巨人跟龙族相互攻伐的结果，而精灵面对古代巨人，尚且要被对方肆意掳掠。 可是漫长岁月过去，就算多拉贡建立龙族国度，也远远没有当年群龙满天的气象。精灵有颇为详实充分的历史记载，看见如今龙族国度，估计也不会自行降格为附庸仆从了。 “所以你主动前来纳哈萨酋邦，也是为了研究巨龙？”威思顿爵士问道：“只是你太直接了，以上来就要求拿人家妻子做研究。” “啥？！”玄微子吃了一惊：“那条银龙……是多拉贡的妻子？” “对啊。”威思顿爵士说道：“真龙可是有着高等智慧的魔法生物，多拉贡那条银龙的施法能力堪比传奇法师……当成传奇术士也行。而且银龙可以变形成正常人类女性，当初我跟女王还亲自见过她呢。” “可是我听说，这条银龙是多拉贡魔法实验的产物，是对龙脉生物的血统提纯后的进化成果。”玄微子说道：“我原本以为是普通的魔法改造，看样子，多拉贡是真的打算重新培育出整支龙族？” “刚才多拉贡的那对竖瞳你也看见了吧？”威思顿爵士提醒说：“我怀疑他的血脉也在不断提纯，从龙脉向真龙转变。说不定已经完成了！” 玄微子顿时来了兴致，心想自己这回还真是没来错地方。虽说本尊在暮光王廷一度蜕凡化龙，超脱众生物类，但那种龙形是道法修炼的境界，并非这个世界的龙族，更像是一种彻底完成变形之前的过渡形态。 现在能入玄微子眼中的魔法技艺不多了，而从龙脉变成真龙这一点，却是玄微子真正想了解的。多拉贡这项技艺，可不是靠变化系法术，短暂变成龙族，而是彻彻底底转变自己的物种。这可比脱胎换骨、吞形化龙要更高明。 “那现在怎么办？”威思顿爵士见玄微子没有动身的意思。 玄微子轻敲着手上的照影含光鉴：“我正在预言侦测整个纳哈萨废土的状况，顺便遥视着千石城的战事。多拉贡方面我不急，他要是有本事，就自己把兽人赶走。不等到危机万分的形势，他是不会再找我们的。” “可是多拉贡也说得没错，纳哈萨废土很大，他有的是余地跟兽人慢慢周旋消磨。”威思顿爵士说道：“他需要的就是我们互保同盟跟精灵使团来到，以此来对外表现他的影响力，好让奥秘之眼知难而退。” “不，奥秘之眼不会退让。沙多万压不住的。”玄微子说道。 “是因为伴生结晶矿？” 玄微子摇摇头：“是古什姆。我猜测奥秘之眼这是要迫使兽人继续召唤古什姆，最好是把这位兽人神明的本体扯进主物质位面。” “又是为了制作奥法能核？”威思顿爵士无奈道：“拿撒吕依不现身，还是对奥秘之眼有很大影响啊。” 玄微子说道：“拿撒吕依的做法，本来就符合了奥秘之眼内部许多法师的利益追求。你说得也没错，伴生结晶矿也是奥秘之眼法师所需要的，所以他们一定会不断推动和刺激兽人的进攻。 相对的，多拉贡也不得不付出更多精力去应付兽人。多拉贡抗击越猛烈，兽人就越需要召唤古什姆。搞不好这边多拉贡发动大规模反击，那边奥秘之眼对兽人的支援会立刻收紧，让他们不得不耗费代价去召唤古什姆。” “代价……是什么？” “最简单的，无非是兽人的生命与灵魂，毕竟古什姆也是以兽人形貌降临的。”玄微子说道。 威思顿爵士点头道：“兽人内部确实有献祭老弱病残的行为，他们崇拜强者、鄙夷弱者。战败的兽人部落，雄性不是战死就是被献祭，然后雌性被别的部落吞并。” 其实玄微子估计，拿撒吕依要这样推动兽人多次召唤古什姆，将这位不朽存在拖入主物质位面，已经不再单纯为了制作奥法能核与浮空城。可具体有什么用意，玄微子也没有明确想法。 “暂且坐视他们的战争吧，我也是好奇，拿撒吕依肯花多大的本钱去支撑兽人？”玄微子手捧法镜，恍若神游。 …… 千石城的战事并没有什么意外，兽人调动的突袭部队还不到两千，而且缺乏大型攻城器械。 虽然兽人在鹰身女妖、大地精的掩护下，曾一度突破城墙防御，攻入千石城中。但很快就被当地驻守法师，以及传送而来的增援法师联手剿灭。在抛下数百具尸体后，兽人联军灰溜溜地撤退。 然而战后调查才发现，兽人居然是从地底窜出来的。这群兽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驯服了沙漠中好几种掘地怪物，并且给它们施加了“回避侦测”的法术，在沙漠地底不眠不休地挖凿出通道，并且用“化泥为石”固化通道。 兽人大军利用这些地下通道，不光可以秘密、迅速地调遣精锐，对纳哈萨废土上的城镇村庄发动突袭，部分地下通道竟然还通往伴生结晶矿的矿脉，驱使地精和其他种族奴隶去开挖矿石。 兽人基本不太懂得搞生产经营，放牧已经是兽人族群中的“高端产业”。而商业贸易里面的各种盈亏计算，更是令兽人反感。只有少到屈指可数的半兽人具备这样的脑筋，但商业牟利行为，本身也不为兽人所推崇，他们脑子里只有非常纯粹的“杀、操、吃”。 很显然，兽人驱使奴隶挖矿，就是为了尽快从占领地区获取资源财富，以此换取继续征战所要的武器装备、魔法物品。加上纳哈萨废土产粮稀少，兽人大军不乏肉食性怪物，也肯定要源源不断的后勤补给。 实际上，很多在兽人鞭笞下死亡的奴隶，无论是人类、地精还是蜥蜴人，都是被直接制作成肉干，毛皮被做成简陋护甲，骨头骨髓也不浪费，喂给那些智力底下的骑乘野兽。 可以说，一旦城镇村庄落入兽人掌控，里面的人类最好还是赶紧自杀，否则下场将会极其悲惨。男性无论老幼，胆敢反抗立刻处死，实际上不反抗也会被处死一批作为威慑，剩下活口被扔去挖矿。而人类女性就是兽人发泄肉欲的工具，被玩坏的女人就干脆扭断脖子，肢解扔进锅里烹煮，甚至还有兽人喜欢生嚼活人。 总之兽人军队所过之处，尽是一片人类沦为两脚羊的地狱景象。其余龟缩在城墙后的人类，诉说着兽人的屠戮行径，就算各地酋长与权贵严禁传播不实消息，也挡不住恐怖氛围如同沙尘暴席卷了纳哈萨大小酋邦。 纳哈萨酋邦本身就是一个缺乏强大军事实力的松散联盟，连正规军队都没有，只有酋长和权贵本人的私人护卫，充其量花大钱，从外地聘请雇佣兵，战力稀松薄弱，士气在几次战败后更是跌到谷底。 本地虽然有法师学院和协会，可他们加起来都没有奥秘之眼的规模，依托城墙防守还行，别指望他们发动反攻与收复失地。 所以当多拉贡建立龙族国度，很快就成为纳哈萨酋邦的宗主国，以多拉贡为首的法师群体、龙脉军队，才是此地的主要军事力量。 多拉贡毕竟是传奇法师，而且他手下就有一批随他脱离奥秘之眼的法师，综合实力相当高。他们依靠预言法术锁定兽人大军的主要集结地，利用高机动的传送法术发动突袭，配合飞龙军队围追堵截。 经过三个多月的战斗，居然硬生生把地面上的兽人大军扫荡一空。 可随即发生一个问题，那就是超过三万的兽人大军，竟然抛弃了正面拼杀的习惯，转入地底、化整为零。依靠先前开凿出的地下通道网络，跟多拉贡的人手打起了游击战！ 而富含伴生结晶矿的纳哈萨废土，其地底环境照样会扰乱预言和传送法术，这就给定位兽人军队造成很大阻碍。 至于舍弃了传送与飞行的法师，去钻狭隘地道，本身就是相当冒险且不智的行为。多拉贡只好派出数量众多、同样擅长挖洞的蜥蜴人，打算靠人海战术填满复杂的地底通道。 但蜥蜴人的战斗力也就是跟地精比个高低，就连多拉贡本人也不太乐意承认这种生物有龙脉血统。哪怕几万蜥蜴人涌进地底，结果也就是听个响，小股兽人就能设伏杀死上百名蜥蜴人，还顺便给地底里的兽人补充了肉食，可谓得不偿失。 第426章 同心列阵 独眼的兽人督军望着射入地道的酷热阳光，饥肠辘辘的感觉，使得他血脉深处狂暴本性一次次升起，他恨不得立刻挥动手中这柄崩口斧头，享受温热鲜血泼洒在脸上的快感，让弱者的痛呼嚎叫充实双耳，然后大快朵颐那半生不熟的鲜嫩人肉，饱尝那充满劲道的心脏！ 可是根植在脑海深处的一股力量，压制住狂暴血脉，好似一堵大坝，牢牢挡住汹涌澎湃的潮水。 现在还不是时候——诡异的呢喃低语在脑海中回荡。 兽人督军牙关紧咬，喘息粗重，他无法捉摸脑海中那凭空浮现的呢喃，也无法摆脱那对兽人本性的压制，他甚至不清楚自己究竟遭遇过什么。 从几个月前开始，兽人大军遭到多拉贡的迎头痛击，一开始还打得有来有回，就算不召唤至高无上的古什姆大神，也可以靠着食人魔的投掷巨石、鹰身女妖的魔法弓箭，给对面的法师、双翼飞龙造成威胁。而地面上的敌人，在集体发动狂暴的兽人突击者面前，一如既往地脆弱不堪。 可是越往后来，兽人大军中的武器装备、后勤补给越发稀缺，大酋长杀了好几个负责此事的祭司与半兽人，结果不见好转。靠着劫掠城镇村庄所获得的战利品越来越少，除非不计代价去强攻那些防御森严的大城。 独眼的兽人督军还记得，一个月前多拉贡借着沙尘暴掩护，率军突袭了他们一处营寨。强大的陆行龙兽悍然冲锋，将兽人联军分割包围；龙火术士靠着超自然的喷吐能力，把兽人喷得死伤惨重。侥幸逃出的部分兽人，一旦离开沙尘暴掩护，就要面对骑龙法师的围追堵截。 而其中一位兽人氏族酋长，更是被多拉贡亲自击杀。据说当时多拉贡变成半人半龙的模样，活生生将兽人大酋长的两条胳膊扯下来，然后掰开他的嘴巴往里喷吐炽白烈焰，来了个内焦外嫩。 兽人联军中有好几位氏族酋长，他们的营寨也分处各地，在收到这个战败的消息后，不约而同地准备撤退。但不是向东逃窜，而是钻入不见天日的地底，在幽暗地域中重新建立营寨。 独眼兽人督军无法理解，这种懦弱的行为到底是怎样被酋长们认可的？可是当他来到地底，也逐渐接受这种做法，却还是觉得与自己本能冲突。 “督军大人！督军大人！” 地精斥候那沙哑的叫声打断了独眼兽人督军的思考，他狰狞地望向冲入地道的矮小地精，对方被这凶恶气势吓得退了半步，随后谄媚地说道：“真的有人！地面上那个小镇忽然来了一伙人类！” “附近那处小镇不是早就被别的氏族劫掠一空了吗？”独眼兽人督军张口喷出恶臭气味，不过对于同样腥臭的地精也不算什么，就听地精斥候唧唧哇哇地解释说： “那些人类是新来的！他们不像是纳哈萨的本地人，而且自带着干粮，正在重修小镇建筑！” 独眼兽人督军的嘴角扯动一下：“他们有多少人？有没有带武器护甲？” “三四十人，携带的武器都很一般，不是什么正规军队。”地精斥候迫切地拍起马屁：“不过他们都是瘦弱的人类，哪里比得上督军大人的雄壮威武？只要督军大人一出手，就能轻松把他们的脖子拧断！立下无人能比的功勋，受到大酋长的提拔和重用！” 独眼兽人督军艰难吞咽稀少的口水，什么氏族功勋、提拔重用，他都不太在意了，现在就是想尽快拿人类的心肝来充饥。从幽暗地域淘来的蘑菇粉他已经受不了了，每次都吃得满嘴土腥味，毫无饱腹感，只是勉强活着而已。 听着地精斥候唧唧呱呱的讨好，独眼兽人督军感觉遏制本性爆发的堤坝松开一线，血怒上涌，让他本能抬手抓住地精斥候，不管不顾地将它脑袋扯下，用鲜血浇灌头脸，转身怒吼道：“小子们，跟我上！” 一声令下，属于兽人的狂暴本能立刻传染开来，上百对翻涌血光的双眼，伴随低沉的嘶吼，从昏暗的地道冲出。 一百多名兽人突击者，他们大部分拎着做工粗糙的斧头、大棒和木板盾牌，少数如独眼兽人督军，手持附魔效力几乎耗尽的武器。 兽人没有什么独特的武技传承流派，他们在艰苦的荒野求存挣扎，在氏族部落间的竞争搏杀，只要能活下来，都拥有不俗的战斗技巧。 兽人的单兵素质比人类普通士兵要高，而且基本可以做到不分男女老幼全民皆兵。陷入狂暴的兽人，通常三五名士兵都难以应付。 只不过兽人也没有太多高明的军事策略，接敌之时更多是靠着一腔蛮狠狂性，硬打硬冲，什么阵型运动、什么前锋侧翼，统统不懂。就算有极少数明白这点的兽人统帅，也没办法号令愚笨冲动的兽人群体。 在地道出口远处，位于两座巨大岩山间的小绿洲，有一座破败小镇，从残破建筑物表面就能看见上一次经受兽人劫掠的痕迹。 此时小镇中有几十名人类，正在修整坍塌的房屋，忙得不亦乐乎，完全没有察觉到危险正在逼近。 独眼兽人督军很兴奋，他能察觉到这些人类孱弱不堪，就算部分人腰间挂着武器，也顶多是商队护卫级别。估计是以为他们兽人大军已经撤退，回来重新建设家园的蠢货！ “杀光他们！！！” 独眼兽人督军实在忍不住安静地潜行靠近，来到小镇矮墙外，当即怒吼一声，上百名兽人突击者好似恐怖的杀戮机器，裹挟着莽莽沙尘，翻过矮墙冲杀而入。 谁料上一刻还在修筑房屋的几十名人类，没有丝毫惊慌失措，齐刷刷地扭过头来，他们双眼、眉间同时亮起淡淡银光，联结成大片银辉。 “结阵！” 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这几十名人类在一个呼吸间就站定位置，排成一个奇异阵型，各自拔出武器，无形的力量汇集共鸣，在他们周围流转的银辉光芒越发耀眼，好似一条巨大银蛇在游弋盘旋。 “动手！” 兽人近在眼前，这几十名人类不退不避，为首几人手持轻便的硬头锤、小圆盾，身形却陡然暴涨，还披了一件半透明的全身铠甲，宛如巨人。 这几名巨大化的人类抬脚一跺，一股冲击波掀动地面，席卷而出，部分冲锋最前的兽人失衡跌倒，随即被重锤砸碎脑袋，噼里啪啦好似西瓜爆裂。 “放箭！” 阵型后方有弓箭手，仰天开弓，离弦数箭在银辉中化作几十上百支银光箭矢，抛射到兽人头顶，如同夺命雨点纷纷落下，贯穿脑壳、钉插脚板，转眼收割了十几条生命。 独眼兽人督军反应快捷，勉强躲过几箭，只是擦伤肩头脸颊，就立刻明白这群人类绝不简单，自己可能撞上强悍敌人了。 偏偏这时候，脑海中那股呢喃细语再次传出——撤退，立刻。 “不！绝不！” 独眼兽人督军再也不能忍受了，兽人只有激战的死亡，绝无退缩的苟活！他怒吼一声，鲜血从眼角涌出，两手各持武器，踩着战死同族的尸骸血肉，飞跃而起，一鼓作气杀入敌人阵型中央！ 独眼兽人督军在半空就看见一个人类抬头看着自己，他手中拿着一柄黑色短剑高高举起，一道细长薄利的银色光芒从剑锋出飞射而出，直接贯穿了独眼兽人督军的胸膛。 “死！”独眼兽人督军硬撑着穿胸之痛，双手斧锤狠狠砸下！ 却见那名举剑人类的身形消散成点点光尘，独眼兽人督军左右观瞧，自己好像被一片银光幕布笼罩，左右都看不见其他人类。 “给我滚出来！！”独眼兽人督军怒不可遏，手中武器乱挥乱砸，却打不中任何人。 偏偏银光幕布中时不时有锐利攻击飞掠而过，轻而易举地贯穿独眼兽人督军的手脚肌腱，三五下攻击就让这位强悍兽人脱力倒地。 “这些兽人脑沟是平的吗？明知自己撞入陷阱，却还要这样拼命。” 这时独眼兽人督军听到旁边有人类说话，自己四肢已经失去控制，血脉中的狂暴却不曾消减，仍然试图反抗。 “算了，难得在实战中运用了大导师传授的‘共鸣阵列’，给你个痛快吧。” 话声一落，独眼兽人督军就感觉到几道锐利分别贯穿了自己的咽喉、心脏、脊椎，意识迅速在肉体中消散。 愚蠢——脑海中的呢喃细语给独眼兽人督军做出了如此评价。 纷纷飞落的银光箭矢，附着火焰闪电的重锤盾击，还有那纤薄锐利的力场斩击……双方接触还没到三分钟，上百名狂暴凶残的兽人突击者，就全部葬身在这处绿洲小镇，用血肉浇灌贫瘠的土地。 “不错、不错。” 清脆的鼓掌声从上方传来，就见玄微子化身从一侧岩山缓缓落下，他身后还有迈昂与几名五芒星之塔法师跟随：“看来还是要经历实战，否则光是那里空对空的演练，无法暴露真正的问题，也难以得到修正。” 刚刚剿灭兽人的这群人，就是不凋金花会的心灵武士，为首是当初跟随艾丝梅朵的心灵术士恩法斯，他手中握着一柄深晶材质制成的短剑，刚才就是他击杀了独眼兽人督军。 这群心灵武士方才组成“共鸣阵列”对抗兽人，其实就是玄微子所创的奇门阵法。一般而言，借山川地气运转的阵法，往往定于一地就无法移动，而星纲法坛便是这种阵法最高深复杂的形态。 如果是由一群修士组合而成的阵法，就是要让多位修士力量汇聚，以便于联手克敌制胜，而非是毫无章法地一拥而上。不过修道之人追求清静无为，并非为了杀伐争斗而修炼。何况这样的奇门阵法往往需要多人联袂、合作演练，结阵施法之时神念相通、法力相连，同出一门的修士才更方便。 玄微子上辈子对阵法研究不深，不过如今麾下门人甚多，经过推演，还参考了“超能共鸣”与“共鸣立场”这两道灵能，终于让这群心灵武士学会了“共鸣阵列”。 “共鸣阵列”在于让心灵武士彼此毫无扞格的配合，使得阵中每位成员的灵能被极大增幅，不需要太复杂的语言命令。熟悉这套“共鸣阵列”的心灵武士，甚至能够如设身处地般感受到战友面对的危险，潜意识中就自动生成最佳的应对和配合方式。 其实类似的战法和配合技巧，过去十多年间，不凋金花会一直都有总结，只是他们没有玄微子这样的眼界和根基，最后还是由他亲自完善为“共鸣阵列”。 虽然玄微子想管这叫做“天罡造化大阵”，最好要有三十六名金丹大成的修士，各持剑、镜、钟、印等法器，施展起来有磋磨阴阳的杀伐威力…… 不过这也是想想就好，如今不凋金花会中，根本没那么多人能得丹道传承，也就是靠着道法指引，修习心灵异能而已。 “大导师，您之前传授的‘剑气’，确实威力惊人。”恩法斯拿着深晶材质制作的短剑，对玄微子说道：“只是这个名称我没太明白是什么意思。” “呃，这个剑气嘛……”玄微子接过对方递来的深晶短剑，恩法斯击杀兽人的手段，是自己一时兴起传授的变种灵能：“其实那本质上是力场能量，参考了‘法师之剑’的效果，不过并非长久维持剑形力场，而是发出几近平面的力场利刃。其实这还只是初步的运用，接下来应该是‘御剑’。” 说话间，玄微子扬手甩出深晶短剑，在心灵异能的操控下，短剑表面覆盖了一层薄利锋锐的力场，以极快速度在兽人尸体间穿插，将兽人尸体切成一堆碎块，在地面留下细长沟壑。飞剑所过之处一片银光残影，肉眼难以捕捉，防不胜防。 “所谓‘御剑’，让力场利刃维持在深晶武器上，靠着灵能念控，让武器远距离攻击敌人。”玄微子对恩法斯说道：“如果你能够长期专注用自己灵能去转化深晶短剑，使其获得恒定的活化效应，让它变成你身心延伸而出一部分，就能进阶到‘飞剑’层次。 到那个时候根本不用花心思去操控飞行，心灵延伸到哪里，武器就飞到哪里。让活化的短剑去攻击敌人，速度威力可以跟弩炮相提并论，并且还能添加各种元素能量，甚至是附加‘解离术’、‘解除魔法’的效应。” 第427章 蜘蛛 一众心灵武士听得心驰神往，恩法斯见那柄深晶短剑在玄微子御使下化作一抹银光腾挪如电，轻而易举穿石贯甲，不禁问道： “大导师，‘飞剑’技艺似乎更适合锻炼出心灵武器的念刃者？比如拉贝尔队长，只不过他用的是长弓，射出的念刃箭矢，也可以追踪敌人。” “你说得没错。”玄微子将深晶短剑摄回，其实现在不凋金花会中，除了心灵武士，还有以拉贝尔为首的一批念刃者，他们将自己的精神力量凝炼成半固态的心灵武器。 半巨人传授的灵能技艺中当然也包括念刃这一项，经过玄微子的改良完善，特别是他本人丹剑双成，使得念刃者更像是剑仙之流。 只不过除了玄微子本尊凝炼出北斗摇落剑，不凋金花会的其他念刃者，反倒没几个是用剑的。毕竟真要用念刃远距离攻杀，掺入深晶的特制强弓、配合念刃箭矢，比起隔空御使飞剑要更方便。 “不过你们要明白，念刃者是将自己全部精神力量用于铸造心灵武器，那是一种特殊天赋，是需要对此高度专注，乃至于舍弃大部分心灵异能的。”玄微子解释起来。 对于修道之人，所谓剑仙、剑修，排除溢美称赞的说法，过分专注于剑术和杀伐威力，其实与长生久视的清静道法有所偏离。哪怕玄微子本尊炼成了北斗摇落剑，也并非凡事都要依托此剑来成就。 更何况纯阳吕祖所传剑法，重点是斩却妄心魔念，而不是让人抡着大刀片子跟人对砍。 然而玄微子如今也渐渐看开了，确实不指望别人都能领悟道法精义。而且玄微子所传下的各项技艺，可谓是庞杂多端，那不光是他两世修行的领会，也是众多高道先贤的积累。 有此基础的玄微子，才能对异界各类技艺进行深入独到的解析和运用，从而不断改良、精进，这才是玄微子最大的本钱。如果没有这份基础，玄微子还真不知道一介普通人穿越异界要怎么混。难不成太上道祖、纯阳吕祖会给普通穿越者准备一整套的修真法诀吗？还保证一定修炼有成？ 不凋金花会中的很多灵能者，追求的就是一个器用之利、杀伐之威，那玄微子也不苛求，就干脆把部分驳杂内容剔除，提炼为不同分支技艺，而这飞剑术便是其中之一。 恩法斯重新接过深晶短剑，问道：“不过真要进阶到‘飞剑’层次，貌似未必要保留原有武器的形态？或者为了方便操控，外形最好是长梭、甚至是圆球？” 玄微子忍不住发笑，恩法斯作为正经心灵术士，思维就是更灵活多变，甚至设想出飞梭、剑丸这类法器。 “理论上的确是这样最好，可是要把外在的武器，转变成完全与身心同调的灵能物品，那就需要比较高明的心灵异能了。”玄微子说道。 恩法斯又问道：“那是否可以让灵晶仆与深晶短剑融合，使得短剑变成拥有一定智能的活化武器？” 玄微子想了想，随后点头说：“可以，但是你要小心融合过程中，灵晶仆内的人格反过来影响你自己的意志。毕竟‘飞剑’更重视的是攻击与杀伤，而灵晶仆的人格往往是基于自己某一人格剖面的强烈表现。” 心灵术士的灵晶仆，有些接近于法师的魔宠，可具体差别还是很大的。魔宠毕竟是经过召唤或驯服的外物，而灵晶仆则是心灵术士人格剖面的延伸具现。 玄微子化身对于本尊而言，就是一个高度复杂且具备生机的灵晶仆。可这前提是玄微子本尊曾有化身五五的修为，其他心灵术士学不来。 “但是你们要明白，心灵异能不是只能用来战斗的。”玄微子给一众灵能者告诫道：“侦测与反侦测，传送与反传送，惑控与反惑控，还有运用灵能对外界物质的塑造与重构，这些都是你们需要关注和开发的能力。” 有心灵武士小心翼翼地说道：“大导师，可是我们多数人对于创造系灵能的掌握，远没有恩法斯学长的水平。” “所以要才要练习啊。”玄微子示意旁边颓败的小镇建筑：“我教你们的‘共鸣阵列’，可不光是用来砍兽人的。既然一个人的造物创形能力不足，那就联手合作。 普通人建房子也不是一个人就搞定，你们就先去把那座石砌仓库重新搭好。如何将星光体转变成粘合剂，我已经教过你们了，现在就动手。” 玄微子当然不希望不凋金花会只能给人当保镖打手，心灵异能的开发不可能一步登天，那就干脆用笨方法，从不断实践中总结经验，从而逐步超越心灵武士的层次。至于最终能发展成什么样，玄微子也决定不了。 玄微子在这边指点心灵武士，迈昂则蹲在地上观瞧独眼兽人督军的尸体，还砍下兽人脑袋，若无其事地端详起来。 “怎么样？看出什么东西了？”玄微子走近问道。 迈昂伸出一根手指，指尖生长出几条纤细如毫毛的星光触须，钻入兽人鼻孔中，捅进脑壳中翻找了好一阵，最终掏出一枚绿豆大小……虫卵，内中隐约可见一只抱合蜷缩的蜘蛛。 “蛛人的卵。”迈昂现在语言表达没有滞碍了：“也是一枚灵能发生源，类似蕈人孢子，渗透进生物大脑或神经中枢，控制其思维与想法。” “果然。”玄微子取出照影含光鉴，指尖在镜面划动：“在纳哈萨废土上转了几个月，一直察觉到有细微且深沉的灵能波动。从兽人可以组成数万联军，到驯服掘地怪物，以及逃入地底跟多拉贡打游击……这么精细的操作，不像是兽人的习性，也不像是拿撒吕依从外部提供援助就能控制的，我们这回是遇到同行了啊。” “这东西类似寄生虫。”迈昂看着虫卵：“不过已经死了。” “正常，这是阻止我们利用虫卵进行逆向侦测。”玄微子似有感应，抬眼望向西北方：“哦？倒是来得快。” 此时就见空旷平坦的戈壁上空，一道硕大身影、反射出亮银色泽，展开修长双翼，气势恢弘地飞抵小镇上方。 那是一条体态庄严且优雅的银龙，全身亮银色鳞片好似精制钢甲，威风却不狞恶，其头尾长度与翼展均超过百尺，如同一架民航客机，在地面投下大片阴影，说句遮天蔽日也不为过。 然而这条超巨型银龙飞临小镇上空，没有像双翼飞龙那样，挥动翅膀引起劲风沙尘，而是给自己使了个“羽落术”，轻盈如羽毛般缓缓落到空地上，临末还晃动一下脑袋四处观瞧，唯恐踩在那堆兽人尸骸上。 银龙落地便夹起双翼，像是猫咪般乖巧地蹲坐在地，长长的尾巴卷在一旁，尾巴尖轻轻敲打着地面。银龙晃了晃长着鳍状尖角的脑袋，一对带着好奇神色的水银瞳孔，盯着神色如常的玄微子。 这场面把其他人吓得够呛，自银龙身上散发的凶猛龙威，如同一台压路机碾过意志豁免，在场多数心灵武士手脚僵硬、无法动弹，就连那几位陪同玄微子一起的五芒星之塔法师，也都下巴颤抖地抄出卷轴，纷纷准备逃跑。 “哦，抱歉抱歉。差点忘了收起龙威。” 银龙似乎发现其他人的异状，口吐人言，还是女性的声音，语气柔和，那压迫意志的无形龙威顿时消弭。 玄微子微微躬身行礼：“想必阁下就是传说中的‘云中银翼’、依丝黛米亚忒。” “叫我依丝黛就好，龙族的名字对人类来说挺拗口的。”银龙喷了喷鼻息，让周围空气变得凉爽不少，她问道：“你就是奥兰索？弥菲赛缇丝的男朋友？” “男……”玄微子眼角抽搐，围观众人的表情相当精彩。他干咳两声挥手让众人继续干活，然后问道：“依丝黛阁下从哪里听到这种说法的？” “就是弥菲赛缇丝跟我说的呀~”银龙那个大脑袋露出的眯眼笑意。 玄微子叹道：“这一点都不好笑。” “我可没说笑哦，我跟弥菲赛缇丝算是无话不谈的闺蜜……” 银龙话音未落，一旁有人传送来到，是身披金赤法师袍的多拉贡，他双眼竖瞳怒睁，沉声道：“依丝黛！你怎么突然跑出来了？” “你这说的什么话？我伤势早就痊愈了，就不准我出门舒展一下翅膀吗？”银龙语气陡变，带着几分泼辣：“你是不是还要给我带上脚镣才满意？！” 多拉贡额头血管猛跳，压着怒火说道：“有什么话回去再说，不要在外人面前乱讲！” “我偏要说！”银龙依丝黛不依不饶：“我是龙，不是纳哈萨那群废物酋长养在宫廷里的普通女人！你是不是在人类社会混太久了，满脑子男人至上的顽固思维？多拉贡我告诉你，老娘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干嘛就干嘛！不用什么事情都跟你汇报！” 多拉贡脸色一阵红一阵黑，玄微子能感觉到他周身魔法波动如潮水奔涌，似乎下一刻就要爆发出来。 玄微子一时无言以对，虽然前段时间从威思顿爵士那里了解到不少龙族国度的事情，也知晓多拉贡并没有将这头银龙当成自己的魔法仆役，但是这种市井夫妻吵架的场面……还是两位传奇级别的恐怖存在，想想都令人胆寒。 “两位……你们是来找我的吗？不如先说正事？”玄微子有些无奈，感觉自己变成了婚姻调解员。 “对！我就是来找奥兰索阁下的！”多拉贡抢先一步，指着附近岩山顶端：“我们去那里谈！” 两人一龙飞到岩山顶端，多拉贡直接从次元口袋掏出一具尸体，扔到地面上。玄微子低头望去，那是一个类人生物，身上披着紫蓝色的轻便长袍，整个脑袋是一只大蜘蛛，两排漆黑眼珠黯淡无光，蜘蛛的八条节肢像是胡须围在脖颈。而躯体四肢瘦长纤细，每只手只有四根手指，而且也是节肢状的。 “蛛人？”玄微子问道，这种生物实在太容易辨认了。 “没错！”多拉贡余怒未消：“我已经查明了，这段日子就是他们在幕后操控兽人大军，那些掘地怪物也都是蛛人豢养的。” 玄微子摸摸下巴：“我印象中蛛人是住在幽暗地域的生物，基本不掺和地面种族的争斗。” “那就要问你了，‘心灵公爵’！”多拉贡质问道：“蛛人天生擅长心灵异能，在你冒头之前，我们对心灵异能的认识，基本就是这群住在地底的蜘蛛脑袋！” “你们觉得是我把蛛人招惹出来的？”玄微子笑着反问道：“可是在我来嘉拉德大陆之前，兽人就已经在进攻纳哈萨酋邦了吧？” “你看看你，一张嘴就得罪人！”银龙依丝黛朝着多拉贡骂了一句，随后笑眯眯地望向玄微子，还挥了挥大爪子：“你误会啦，我们之前也怀疑兽人联军背后有人操控，甚至已经阻断了陆地的后勤补给，却发现躲在地底的兽人仍然能够顽强抵抗。 当时我们就猜测，除了奥秘之眼，还有一股势力通过幽暗地域支援兽人。于是花了些心思，终于抓住一只假扮成兽人祭司的蛛人。结果他毫不犹豫地自杀，所以只有这具尸体了。” “正好，我这边也有一些发现。”玄微子指着下方一地兽人尸骸：“为首的一名兽人，大脑中被植入了蛛人的卵。我猜测这是他们操控兽人的手段。毕竟按照兽人的本能习性，要进行大规模的军事集结，确实有些奇怪。” 银龙依丝黛笑道：“多拉贡太冲动，看见蛛人用灵能操控兽人大军，就觉得你也有嫌疑。甚至打算集结一群高等法师对付你。我实在看不下去，于是去找弥菲赛缇丝了解一下。” “所以依丝黛阁下来找我了？”玄微子笑道：“如果擅长心灵异能就是同一阵营，那岂不是世界上所有法师都归拿撒吕依管辖？” 银龙点了点大脑袋：“没错。但是现在这个情况，我们希望获得奥兰索阁下协助，由你这位‘心灵公爵’去对付同样擅长灵能的蛛人，而这也是证明你立场的机会。” 第428章 天地通 “立场？”玄微子反问道：“蛛人利用灵能暗中操控兽人和怪物，却要我来表明立场？说这句话，证明你们就是在怀疑我。” 多拉贡语带不满：“没错，我就是在怀疑你！心灵术士没有一个良善之辈，全都是一肚子阴谋诡计的货色。别以为看不出来，你这几个月在废土上乱逛，就是要找一个合适的地方，传播你那套灵能信仰！” “我确实打算找一个地方传授灵能技艺，用不着什么大城市，给我一个安静小镇，修几座冥想室，开垦一片农田，让学徒自食其力就好，谈不上什么传播信仰。”玄微子打量着多拉贡，说道： “倒是阁下对心灵术士的看法，让我比较好奇，难道还有某位心灵术士，曾经让堂堂‘龙脉宗主’吃亏吗？” “你是想验证一下自己的水平吗？”多拉贡语气顿挫有节，嘴角喷出点点火苗子，一对竖瞳金中泛赤。 银龙依丝黛甩了甩尾巴，朝着多拉贡呵斥道：“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当年无非是被艾丝梅朵欺负了一下，人家不还是给你解开了龙墓的封印吗？” “什、什么欺负？”多拉贡一听这话就急了：“那个疯女人不怀好意，她让我明白，绝对不可轻信任何一位心灵术士！” “艾丝梅朵？你们认识这个人？”玄微子面无表情地问道。 银龙依丝黛点点头：“看来你也认识她？几十年前多拉贡在灰崖群山中发现龙族墓葬时，正好撞见艾丝梅朵在附近闲逛。多拉贡的性格你也见识了，他可不觉得那是偶遇，唯恐自己的秘密被别人发现，于是主动对艾丝梅朵动手了。” “那当然不是偶遇！”多拉贡毫无传奇法师、龙脉强者的风度格调：“灰崖群山常年风暴不息，甚至还有大片狂暴魔法区，能在那一带出现的，会有普通人吗？” 银龙发出幸灾乐祸的笑声：“而你却自以为是，变成半龙形态冲上去，结果被对方一道灵能打翻在地，四脚朝天、舌头外吐，流着口水低声呜咽，那场面别说有多滑稽了。” “你能不能少说两句！”多拉贡肩头抖动，显然这是他不愿被提及的往事。 而一旁的玄微子脸色阴沉，艾丝梅朵这个女人来历神秘，她表面上是奥兰索的老师，实力却深不可测。多拉贡成为传奇法师起码有上百年岁月，龙脉血统也让他的各项能力远高于寻常法师。结果面对艾丝梅朵，仍然是不堪一击，玄微子本尊也不敢说有这样的能耐。 玄微子从帕丽娜那里了解到，以前艾丝梅朵也曾偷偷进入暮光王廷，但是被至高妖精察觉后，安然无事地逃回主物质位面。尽管帕丽娜认识艾丝梅朵，却也判断不出她的真正实力。 如果说玄微子之前是受弥菲赛缇丝算计，被推到互保同盟最显眼的位置上，为她吸引注意力。那么艾丝梅朵更像是提前料中了玄微子的行动，或者反过来说，玄微子无意间行走在艾丝梅朵准备好的道路上。 修道之人并非完全不信时运气数，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乐意接受他人的任意摆布，时刻跟随别人的步调起舞。 现在别说多拉贡了，连玄微子都在怀疑，蛛人暗中操控兽人联军这件事，艾丝梅朵是否也在幕后布局？ 考虑到同样擅长心灵异能、也住在幽暗地域的蕈人，迈昂当初也曾受到星界半巨人的指引。而艾丝梅朵跟艾斯卓，似乎有某种不明联系，她可以对蛛人施加影响，也并非说不过去。 想到这里，玄微子干脆忽略这些念头，他并不打算纠结在这些事情上，打乱了自己的节奏。过于沉迷心机算计，与修道心境相违。 “想要我协助对付蛛人，没有问题。”玄微子打断多拉贡与依丝黛的争吵：“不过我还是那个条件，需要研究龙族的生命形态与魔法能力，尤其是要以依丝黛阁下为参考。” “这个啊，我之前就听多拉贡提起过了。”银龙依丝黛嘿嘿发笑：“但是你索要的条件，可是多拉贡几百年下来的研究成果。并不是什么人都像你一样，将心灵异能随意传授给别人的。你这么搞，反而弄得灵能技艺大幅度贬值了。” 玄微子问道：“听阁下的意思，如果我拿出别的魔法技艺，就可以交换相应的研究成果了？” “我劝你别乱想了。”多拉贡沉声道：“我可以准许你在纳哈萨设立灵能学院，别的合作也能谈，哪怕未来帮你去对付拿撒吕依也没问题。但是龙族魔法的研究成果，是我们立足的底牌。如果你是经过考验的忠诚龙脉，我或许还会指导你，可你是‘心灵公爵’！” 玄微子挠挠头，自己现在这个地位，想要跟对方交换知识与技艺，反倒不容易了。想想也是，自己跟对方非亲非故的。而且龙族魔法与多拉贡他们种族内核密切相关，并不是灵能、奥术这种相对通用的施法体系，的确不宜传授给其他种族。 “你如果真的想要研究龙族魔法，不如先帮我们对付完蛛人再说。”银龙依丝黛旁敲侧击起来：“你作为传奇心灵术士，或许更清楚如何对付蛛人。现在他们盘踞在纳哈萨废土的地底，甚至一刻不停地开凿伴生结晶矿。时间一长，连我们跟互保同盟的商贸往来都会受到影响。” “蛛人也需要伴生结晶矿？”玄微子问道。 多拉贡踢了踢脚边的蛛人尸体，轻便长袍底下，戴着一串晶石项链。玄微子俯身观察，发现那些晶石内部充斥密集裂纹，已经不堪使用。从残留的细微灵能波动判断，应该是蛛人自杀时发动灵能震裂晶石，杜绝被敌人预言侦测的可能。 而这些晶石就是伴生结晶矿，看样子被蛛人制作成灵能物品。不过他们制作灵能物品的方式，似乎另有独到之处。可惜晶石项链已经震裂，要还原起来不太容易。 “我怀疑拿撒吕依跟蛛人暗中勾结。”多拉贡说道：“他们奥秘之眼就算给兽人提供充足武器装备，但是在战场上的指挥，轮不到奥秘之眼的法师来插手。兽人大军当中，估计有相当一部分蛛人变化外形，通过灵能操控兽人和各种怪物。 真要在地面上，我根本就不用怕这些兽人，可是他们现在躲到地底，还有蛛人在暗中出谋划策、布置地道陷阱，一般的军队和法师也很难大规模深入幽暗地域。所以我打算组建一支小队，直接深入地底，捣破蛛人的核心中枢！” “我明白了，这是冒险小队勇闯地下城。”玄微子说道。 “随你怎么想，反正有你一份。”多拉贡以不容反驳的语气说道：“我和依丝黛也会参与其中。” “等等，你们两位也要钻地道？”玄微子望向那条超巨型银龙，这家伙怎么看都不像是能钻进地道的。 “不用担心我，只要奥兰索你同意，我们随时可以出发。”银龙依丝黛说道。 三位传奇级别的人物去闯地底世界，那几乎没谁能够拦阻得了。这种阵容也是够吓人的，可玄微子不免疑惑道：“但是你们两位的身份，就这样放下各项事务进入地底？” 多拉贡有些不耐烦：“啧，你到底肯不肯去？那些琐事扔给下面的人去处理就好。听说你在互保同盟什么事都要管，不嫌麻烦吗？跟拿撒吕依一个样，管天管地，权力欲膨胀到了极点。我都不知道你是怎样成为传奇心灵术士的？” 银龙依丝黛看不下去了，直接朝着多拉贡吼叫，喷出点点冰碴：“你好意思说别人？！人家奥兰索才叫负责任的男性，帮着弥菲赛缇丝把互保同盟上下打理得清楚明白。 你看看你！成天就知道耀武扬威，结果拿撒吕依根本不和你正面交手，照样把你耍得团团转。撕了几个兽人酋长管什么用？要是早些跟人家奥兰索好好说话，至于拖到现在吗？！” 看着英俊高傲的多拉贡，憋得满脸羞愧，玄微子在旁尴尬扶额。心想比起河东狮吼，还是龙吼更厉害些，足以把一位传奇法师逼得夫纲不振。 玄微子甚至在想，要不给多拉贡传授几手御女术，以此换取龙族魔法的研究？只不过这玩意儿对于一条强悍母龙有多少功效，玄微子心里也没底。想想还是算了。 “好吧，陪你们一块去就是了。”玄微子说道：“但就我们三个恐怕还不太够。” 多拉贡擦去脸上的冰碴，问道：“我们三个还不够？” “这倒不是实力的问题，我这边有个熟悉幽暗地域环境的助手，让他一块前往会更好。”玄微子示意下方蹲在地上的迈昂。 “他？”银龙依丝黛抽抽鼻子：“他是半巨人？” “只有躯体是。”玄微子说道：“他的来历有些特别，具体我就不细说了……依丝黛阁下也知道半巨人？” 银龙的眼睛眯起：“真龙血脉可不光是富含魔力，也包括种族的记忆碎片。艾斯卓王国的半巨人，我也有一些残存印象……有趣，蛛人当初就是半巨人最优秀的奴隶，或许我们还真的需要他。” “事不宜迟，你要是没什么东西要准备，那我们就出发吧。”多拉贡望向远处：“附近就有一条地道，趁蛛人还没将地道轰塌，我们赶紧进入深处。” …… 玄微子本尊端坐在一池清泉边上，九色之光从池中汩汩涌现，随着玄微子吐纳，泉池九色之光起伏有序，将半位面照得霞光飞扬、飞虹如织。 无论是奥术还是心灵异能，都具备在星界创造半位面的手段。星界之中存在着游离的能量物质，只要将其收摄、汇聚、凝炼、编构，就可以生成一个半位面。然而打造一个完善的半位面，需要漫长时间的经营。 玄微子当初打造这个半位面，其实并不完全是用心灵异能。因为星界是心灵之地，恰恰能发挥纯阳元神的完整实力，玄微子勾招四大元素、正负能量，依循灵台内景化为仙家洞天。 所谓仙家摄物、搬运山河，也不过如此。但这个时候的半位面，还不能算是仙家洞天。 道家有三十六洞天之说，这既是指世外修真的仙家洞天，也是由地仙臻至天仙的洞天迁转之法。阳神于炉鼎之中，造化天地升降、阴阳运用，于一时一刻间攒簇一年一岁，纳方广万化在一身一物，真正做到“一身还有一乾坤”。 地仙位业驻世长生，其玄理乃与天地同息。这处孤悬在星界中的半位面，是玄微子以阳神法力勾招开辟，还没有稳定的天地升降、阴阳运用之理。因此玄微子本尊端坐于此，内外相通、呼**气，将整个半位面渐次化为真正的仙家洞天。 这是一种非常玄妙的境界，过去玄微子无论是御物、御器、御形、御神，都是神炁运用、内外交感的不断深入。而此刻玄微子如摄御天地，万物在握、万化在心，灵台神念洞穿位面壁障，吞吐大千菁华。 此时主物质位面的常青城，正值深夜，除了草间虫鸣，静谧如常。但忽而有九色霞光自高天垂下，星纲法坛同受感应，帝一法相隐现半空。部分值夜的星辰教团祭司见状，如见神迹，纷纷俯身跪拜。 九色霞光垂落，挥洒为点点灵符法雨，汇入星纲法坛之中，交缠混炼，渐渐气息相契，好似修道之人破关进境、再上重楼，豁然开朗，妙不可言。 整个过程没有多少震天动地的摇撼激荡，洞天福地的精微深邃，寻常人也难以领会。 当半位面与星纲法坛接合起来，玄微子灵台远见一阵浮光掠影，那是形如深植天地的灵根，又像枝延太空的建木，还与人身经络有几分相近玄妙。 “上升阶梯”——玄微子立刻就明白了。与化身还要借助照影含光鉴不同，如今玄微子已经可以直观地感应到“上升阶梯”的存在。 正如玄微子之前的猜测，“上升阶梯”周覆寰宇内外，如同一棵登天之树，扎根于主物质位面和各个异位面，最终结成不朽不灭、统摄万类万化之果。 第429章 以心照物 “只可惜，相比于通天建木，‘上升阶梯’更接近蚕食生机的藤蔓。” 玄微子本尊端坐在泉池边，对面则出现了化身。仙家洞天之中，灵台内外如一。在主物质位面要置身常青城中央法坛、定坐调神才能做到的事，如今玄微子本尊在洞天之中，动心起念便可让化身出现于此。 “哟，这是终于把洞天福地勾连起来了？”化身左顾右盼：“确实不同寻常，我在地底深处都能联系上。运神交感，还可以直接吐纳洞天灵息。” 玄微子本尊解释说：“仙家洞天本来就是一方天地阴阳，虽然如今规模还不大，却有周行不殆的基础。这处洞天由我所开辟，虽然不是与我共存亡，但与我身心同息。” “我明白，就如同塔瓦隆与橡木圣居同调，法师跟自己的法师塔也有某种联系。”化身说道：“你我不光可以从任意地方传送到这处洞天，也可以借洞天运转来恢复生机法力。相当于是一个超大号的外部电源啊，这样我就不怕灵能不够用了。” “现在洞天规模尚小，你也别竭泽而渔。”玄微子本尊提醒道：“洞天福地相连，哪怕我不在，这处洞天也会按照我所留下的御神之念，自行勾招星界中游离能量物质，不断化转开辟。” “但总归会有极限吧？”化身问道。 “如果没有外力侵扰破坏，十年内开辟成方圆十哩的仙家洞天，四大元素、正负能量会被自动调和。”玄微子本尊说道：“在此之后，洞天开辟速度锐减，除非我再次施法。” “方圆十哩，够大了！”化身说道：“又不是真的要另外开辟出一个暮光王廷，也不是谁都有资格进入洞天清修的。” “不过想让洞天生机茂盛，还需要另外移植草木。”玄微子说道：“毕竟我也没办法让洞天之中凭空生出草木植被。” “你我是没这闲工夫了，你打算让谁来做？”化身问道。 “米妲和罗莎莲，正在返回常青城的路上。”玄微子说道。 化身感叹道：“小米妲可算是得了你的真传，开辟了仙家洞天就先让她来体验。你是打算让罗莎莲来当镇山瑞兽吗？” 玄微子说道：“洞天之中还保存着一枚大罗成就丹与一枚九转紫金丹。” “罗莎莲已经摸到脱胎换骨了？你打算将九转紫金丹留给她？”化身略显讶异：“没想到这只小猫咪悄无声息，修为倒是精进飞快。” “她跟在米妲身边，可不是当宠物的。”玄微子说道：“只是她原身筋骨太强，平时蛰藏起来而已，脱胎换骨这一关她不太好过。” “所以我才想从多拉贡那里讨要龙族魔法。”化身说道：“我要是推想无误，那条银龙依丝黛在多拉贡帮助下提纯血脉的过程，其实就有脱胎换骨与重塑生命形式的关键，比起普通人突破传奇等级要更全面。” 玄微子本尊说道：“毕竟是与古代巨人交锋的强大种族，如果没有一些高明本事，那才叫奇怪。遗存的只言片语，也足以让后人受益匪浅。” “那除了给你自己保命的大罗成就丹，你不打算再次炼制九转紫金丹吗？”化身问道。 “经过改良完善的丹方和炼制之法，我会传授给米妲。”玄微子说道：“但若非必要，我不会再开炉炼制。如果米妲想要炼丹，就自己培植或寻觅药材。” 化身耸肩道：“作为你的真传弟子，还有整个常青商会为依托，米妲如果想要炼丹，肯定轻松多了……对了，蛛人的事情你怎么看？我现在就在地底，还没跟他们正式交手。” “多拉贡说拿撒吕依跟蛛人勾结，我看未必。”玄微子本尊询问道：“兽人在最近几个月内，是否再次召唤出古什姆？” “这倒是没有。”化身点头道：“对啊，兽人联军已经被多拉贡打得退入地底了，却还没有召唤古什姆。这不太合乎常理啊。” 玄微子本尊说道：“召唤古什姆助阵，这符合兽人的利益，也符合拿撒吕依的需要。拿撒吕依或许会限制给兽人提供武器，但是召唤仪式需要的原料，应该会稳定供给。” “然而召唤古什姆，却未必符合蛛人的利益。”化身沉吟道：“这让我想起发源于艾斯卓王国的神圣之主教会了。” “通过心灵异能来塑造信仰吗？”玄微子本尊笑道：“蛛人或许可以通过灵能变成兽人祭司，暗中主导兽人的信仰，却未必乐意见到兽人神明的降临。” 化身问道：“这么说来，蛛人反而无意中遏制了拿撒吕依的计划？拿撒吕依如今应该不是为了制作奥法能核，那他需要古什姆的真正用意是什么？” “在你眼中，‘上升阶梯’是什么样子的？”玄微子本尊问了一件不太相关的事。 化身沉默片刻，回答说：“有些类似人身经络，可是也不绝对，或者说与人身宫府相近。” “我倒是觉得与树木差不多。”玄微子本尊忽然口占仙缘：“攒簇五行命自在，灵台不染性逍遥。” 化身应道：“栽下黄庭长生树，结成金花永不凋。” “在我看来，‘上升阶梯’本无必然的形态，有何种心境，便能看见相应景象。”玄微子本尊说道：“在古代巨人眼中是上升阶梯，在我眼中是长生大椿，在你眼中是宫府楼台，或许在蛛人眼中是天罗地网。” 化身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也就是说，因为看见不同景象，对待‘上升阶梯’的手段也会不一样。拿撒吕依是打算将古什姆拖入主物质位面，利用他与‘上升阶梯’的联系，如同揪住大树的一部分根系，从而篡夺对‘上升阶梯’的掌控？” “推演所得，大致如此。”玄微子说道。 “那你呢？”化身问道：“你我如今都能看见、甚至触及‘上升阶梯’，就不打算做些什么吗？” “想要直接干预‘上升阶梯’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如同庖丁解牛，总归要找准位置才好下刀。”玄微子本尊一翻手掌，掌心处有一片树叶，此刻正绽放着一轮凝炼碧光。 “你要去找摩根默林了？”化身问道。 “先不急，临走之前，我打算给拿撒吕依一些震慑。”玄微子本尊说道：“多拉贡想要驱逐乃至消灭蛛人，你看具体情况配合协助。要是让兽人摆脱蛛人控制，乃至于成功召唤古什姆，那就更好了。” 化身挑眉道：“你这是要设局引拿撒吕依现身下场？” “如果拿撒吕依懂得反省，就不会连续两次踩入同样的陷阱。”玄微子说道：“古什姆久久没被再次召唤，他也应该察觉到异样了……但是，我不看好拿撒吕依。确实如多拉贡所说，我和拿撒吕依都是权力欲很重的人。” “听你这话，又发生什么大事了？”化身问道。 玄微子本尊说道：“帕丽娜刚从法赖家族收到消息，有一部分皇室成员逃出伦底纽姆城了。” “这是大消息啊！”化身面露惊异：“怎么我在纳哈萨一点风声都没收到？” “因为情况比较混乱，阿莱翁三世皇帝似乎没有逃出伦底纽姆城。”玄微子本尊说道。 化身说道：“我闻到一股两分朝廷的味道。话说那位魔染灵台的本事不小啊，硬是封住伦底纽姆城小半年，让奥秘之眼毫无办法。拿撒吕依都要气炸了吧？” “魔染灵台不曾公开露面，就算是法赖家族也不清楚具体是什么人。”玄微子本尊说道：“他藏在幕后不现身，既是为了暗中操控局势，也是在防范我与拿撒吕依。” “知道你的本事与手段，魔染灵台就更不会轻易露面了。”化身笑道：“不过现在有皇室成员逃出伦底纽姆城，倒是给拿撒吕依一个机会。大伦底纽姆帝国的分裂，已经不可避免。” …… “现在应该立刻对外宣布，阿莱翁三世陛下已经被叛徒囚禁，发信要求驻扎在外的军团长率军前来，我们这里才是帝国新的中枢！并且要求各地贵族重新向我们效忠！” 一处废旧的乡村城堡中，乌瑟汀·湖鹿一脸困倦地靠在窗边，傍晚的凉风吹入窗户。这座城堡甚至没有玻璃窗户与天鹅绒窗帘，只有两扇木板，经过风吹日晒还掉了一块，任由外面凉风灌入城堡。 “愚蠢！如果那些军团长和贵族真有那么忠诚，他们早就前来伦底纽姆城援救了！我们也不至于要躲在死尸堆里才能逃出城！” 城堡客厅中，阿莱翁三世的两个皇子争吵不休，他们一个矮胖、一个高瘦，身上穿着平民衣服，毫无皇室成员的风范，就像两个平民家的儿子，叫嚷着如何夺回那点稀薄家产。 高瘦皇子满脸愤恨不平：“元老院那群老狗，我早就说了要将他们统统杀光！结果父亲每次到了紧要关头，总是畏首畏尾，就只剩下嘴上叫得凶！” 矮胖皇子笑骂：“说得好像你不是一样？父亲让你进入帝国军团积累资历、结识军官，你却总是推脱。还跑去平民酒馆里，跟那些下等妓女混在一块。整个伦底纽姆城的人都在笑话你！” 高瘦皇子厉声反驳：“你也不想想，那些军官为了什么才支持父亲？真以为有几个瞎了眼、断了脚的老兵，到帝国广场上喊几句话，帝国军团就真会誓死效忠？没有军官和法师带领的军团，就是一群散兵游勇而已！” 矮胖皇子冷笑：“你要是有本事，就拉来一批忠诚士兵与法师，否则就别在这里抱怨！” “乌瑟汀阁下。” 这时，一对母女走近法师，身上穿着普通妇女的衣裙，看样子像是经过简单梳洗。母亲身材凹凸有致，却是面带愁容，女儿俏丽高挑，似乎对身上朴素衣物不太满意。 那位母亲捻起裙摆，轻轻行礼：“多谢乌瑟汀阁下救助，如果不是您及时救助，我们恐怕就要遭到毒手了。” 乌瑟汀躬身回敬：“皇后之前已经感谢过了，不必这样。只是皇帝陛下被邪魔所困，以我的能力实在不足以抗衡。当时情形我也只能先救出你们了。” 皇后神色凝重，正要说什么，一旁高挑女儿直接问道：“喂！你们法师不是挺有本事的吗？伦底纽姆城出了这么大的事，为什么就只有你一个人出手？” “别乱说话！”皇后赶紧劝住高挑女儿：“这位是奥秘之眼的高等法师，就算是你父亲也要尊重的。” “我知道，乌瑟汀·湖鹿嘛。我看过他写的小说，文笔很一般，全是男人下半身的那些事。”这位帝国公主甩开皇后，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可现在是帝国首都政变，好歹该是拿撒吕依亲自前来救援。我们帝国是白养你们这么多年了吗？” 乌瑟汀挠挠胡茬，他实在没心思跟这家人纠结，如果不是老师亲自传来命令，他说不定早早就溜出伦底纽姆城了。 “这下可真是赔了老本啊。”乌瑟汀心中有些无奈，虽然他猜到索迪芬这个人不简单，可是在帝国首都搞政变这件事，着实出乎预料。 “你说话啊！干嘛不说话？”高挑公主朝着乌瑟汀指指点点，他有些提不起劲，这种对自身权威来源没有清醒认知、习惯于颐气指使的大小姐，实在无趣得很，还是皇后这样愁眉不展的人妻比较吸引他。 乌瑟汀正想着要不要趁这个机会，把这位流落在外的皇后搞上手，传送法术的光芒忽然照进了城堡，打断他的想法。 “吵吵闹闹的，真就跟阿莱翁三世一个样子。” 两道身影走近城堡大厅，开口说话者就是一袭红袍的拿撒吕依，在他身旁站着须发皆白的沙多万。奥秘之眼两位地位传奇法师亲临这处乡村城堡，没有带任何随从。 乌瑟汀见状赶紧迎上前去，沙多万点头道：“你做得不错，先站到一边去，别乱说话。” 乌瑟汀哪里不知道问题的严重性，这两位亲自出面，那说明他们已经商量好了一切，帝国形势恐怕要迎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拿撒吕依环顾城堡大厅的皇室成员，问道：“你们几个，谁想当皇帝？” 第430章 皇帝 “你们几个，谁想当皇帝？” 简简单单一句话，拿撒吕依的表情神态，就像是富豪来到一家街边店铺，打量着橱柜上品质寻常的商品，提不起半点兴致。 旁边的沙多万只是捻着束胡须的金色细管，面无表情地欣赏着城堡角落的蛛网。 至于在场几位皇室成员，似乎没听懂拿撒吕依的话，高瘦皇子前倾着身躯，支吾问道：“拿撒吕依阁下，您、您的话……我没太听懂。父亲如今还困在伦底纽姆城，请您尽快……” 拿撒吕依翻了个白眼：“真是一群废物，猪都比你们聪明……算了，这样更省事。” 这边刚说完，拿撒吕依一挥手就凭空出现两柄长剑，扔到两名皇子跟前。 “阿莱翁三世是没救了，元老院不打算推选新皇帝，我也懒得去翻你们潘德拉贡的家谱，下一任皇帝就在你们这些人里面选。” 拿撒吕依的语气充满不容违抗的权威，说道：“快点，我赶时间。” 两位皇子看着自己脚边的长剑，拿撒吕依没有说要拿这长剑做什么，但是两位皇子似乎都明白了，他们彼此看了对方一眼，然后发现对方将视线转移到地上长剑。 几乎是同一时间，两名皇子疯了般捡起长剑，朝着彼此挥砍起来。 霎时间，城堡大厅中响起长剑交击的声音。作为皇子，他们拥有最优秀的师资教育，无论是奥术启蒙还是武技剑术，从军事指挥到外交学问，哪怕是生活作风奢靡浮夸、养尊处优，也不妨碍这两位皇子确实培养出相当不俗的个人能力。 矮胖皇子满脸凶戾，势大力沉地两剑逼开了高瘦皇子，随即飞快念动咒语，单手挥动就给自己加持了一道“牛之力量”，胖墩体型撑大一圈，肩膀肌肉鼓起，朝着高瘦皇子挥剑杀去。 谁料对面高瘦皇子也懂法术，抬手一指地面，大片“油腻术”直接出现在矮胖皇子脚下，使得对方脚下一滑，像是肉团般滚了出去。高瘦皇子毫不客气地狠劈一剑，顿时血花纷飞。 “你砍我？！”矮胖皇子皮糙肉厚，身体滑出油腻区域，挨了这一剑仍然可以翻身站起，像是野猪般咆哮起来：“你就这么想当皇帝吗？！” “你好意思说我？！”高瘦皇子面容扭曲狰狞，握紧长剑：“刚才是谁发了疯般要砍我？没看出来啊，你这个死胖子还没少练！” 矮胖皇子嘿嘿两声，强忍着伤势痛楚，身形灵活地攻向自家兄弟，两剑交击绽放出点点火花，剑刃在彼此身上留下鲜红的伤口。 “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沙多万对于兄弟厮杀的场面，甚至懒得多看一眼，他对拿撒吕依说道：“哪怕是作为傀儡，统治一个国家也不是仅靠个人勇武。就算成功杀死自己的兄弟又有什么意义？” “我可从来都没说过，要让他们相互厮杀。”拿撒吕依露出一丝笑容：“我只是给了他们两柄剑，他们可以选择拿、也可以选择不拿。不拿剑的人可以选择投降臣服，也可以选择拔腿逃跑。就算拿起了剑，也可以自杀来成全对方。我不过是提供一个诱因，事情发展本来可以有无数种走向，只是他们都选择了杀死对方这条狭隘道路而已。” “玩弄人心毫无意义，他们当中任何一个人赢了，对你也不会有任何感激。”沙多万说道。 “我干嘛需要他们的感激？”拿撒吕依扭头看着沙多万：“或者说，你凭什么认为只有他们两个。” 城堡大厅中的战斗很快就结束了，矮胖皇子靠着凌厉的剑术和强劲的力量，最终一剑削开了高瘦皇子的咽喉，大片滚热鲜血喷涌而出。 “啊——！！” 远处皇后发出一声尖叫，身子瘫软跌倒在地，紧捂着双眼，不敢再看这惨烈的一幕。反倒是那位高挑公主愣在原地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吓傻了。 矮胖皇子没有理会这些，他此刻身上有三四道剑伤，幸好都没有伤到要害部位，强烈战意暂时掩盖了痛楚。他肩头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看着自己那位倒在血泊中的兄弟，尝试自救般堵住咽喉伤口，鲜血却止不住地涌出指缝。艰难的喘息混杂着鲜血，发出淅淅沥沥的水声。 几个呼吸过去，漫长得好像过完了全部人生，高瘦皇子的瞳孔渐渐扩张，呼吸最终停顿下来，死在了冰冷的城堡地面上。 矮胖皇子身形僵硬地转过身来，手掌好似抽筋一样伸展不开，牢牢握住剑柄。他吞了口唾液，说道：“拿撒吕依阁下，我想要当皇帝！” 这句话似乎用尽了矮胖皇子的所有勇气，他艰难地抬起头，直视着传奇法师，却见对方以戏谑的目光看着自己。 “想当皇帝的，可不止你一个。” 拿撒吕依刚说完这话，一柄长剑就贯穿了矮胖皇子胸膛。 “怎么、怎么可能……” 矮胖皇子满脸不可置信，低头看着大蓬大蓬鲜血从伤口涌出，瞬间染红整件上衣。他艰难地扭过头去，就见那位高挑公主一脸紧张惶恐地站在自己身后，手上拿着本属于高瘦皇子的那柄长剑。 “你这个婊子——！！” 矮胖皇子像是野猪般回身一剑，那位高挑公主慌乱失措地勉强躲过，然后疯了般跑到大厅墙角处，拉开了大段距离。 如果是在往常，矮胖皇子发力狂奔，立刻就能追上高挑公主。奈何他眼下被长剑贯穿了心脏，刚迈出两步，强烈的虚弱感就开始占据身体。 “救、救我！”矮胖皇子大喊道：“拿撒吕依阁下快救救我！我想当皇帝！我要当皇帝！！” 可拿撒吕依就是在那里站着，一动不动，双眼注视着濒死的矮胖皇子，神态就像是学者正在研究被自己解剖的实验品。 “你们这群寄生虫、吸血鬼！”矮胖皇子朝着拿撒吕依，发出最后的咆哮：“我诅咒你！我诅咒你们所有法师！你们的灵魂将会被火焰焚烧殆尽！！” “我去过火元素位面，具体情况，也就那样。”拿撒吕依平淡地回答道：“以后如果有机会，就先学学怎么下诅咒。不过你好像没有这个机会了。” 矮胖皇子双眼不甘地倒下，黑暗吞没了他的意识。 “看见任何形式的厮杀与纷争，都需要戒备潜藏在背后的第三者。”拿撒吕依对沙多万说道。 “这是你从洛耶夫城获得的教训吗？”沙多万一挥手，奥术蓝光如涟漪绵延，将地上鲜血和两位皇子的尸体，化为点点光尘飘飞不见，似乎此地从未发生过惨烈的兄弟相杀。 拿撒吕依没有应答，而是望向缩在墙角的高挑公主，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高挑公主显然还没有从恐惧中挣脱出来，拿撒吕依眉眼间闪过一丝不满，瞥了旁边乌瑟汀一眼。 乌瑟汀识趣地回答说：“她叫卡伊拉，是阿莱翁三世与第二任皇后所生？” “第二任？”拿撒吕依示意远处瘫软伏地的皇后问道：“这是第几任？” “第三任。”乌瑟汀回答说：“如今还没有子嗣。” “无聊。”拿撒吕依重新望向墙角处的卡伊拉，抬手一指，这名亲手袭杀兄长的公主被魔法力量拘束，飘到拿撒吕依近前：“你，从今天开始就是大伦底纽姆帝国的皇帝……女皇了。” 卡伊拉公主似乎渐渐接受了这样的现实，她双眼之中浮现出异样的光彩，勉强镇静下来：“这是真的吗？” 拿撒吕依让她站立下来，然后凭空取出一顶皇冠、一柄权杖、一颗宝珠，随意扔到卡伊拉公主怀里。 “我现在就把你传送去德瑞赫姆，那里的皇室行宫已经修葺好了，直接就是你的宫殿。”拿撒吕依抬手划圆，奥术咒文在空气中浮现联结。 “德瑞赫姆？我记得那里是帝国中部的大城市？那附近不是正在发生叛乱吗？”卡伊拉公主怀里抱着一堆东西问道。 拿撒吕依瞧了公主一眼：“还行，不至于是完全一无所知。大规模的叛乱我已经消除了，小规模的叛乱就由你来处理。等你去到德瑞赫姆后，自然会有人协助你。相应的官员、将领，我全都安排好了。” 卡伊拉公主眨眨眼，问道：“那伦底纽姆城呢？” “把他们当成叛徒就好，从今天开始，你卡伊拉女皇就是大伦底纽姆帝国的正统。”拿撒吕依虚托奥术咒文，朝着卡伊拉一指，她的身影凭空消失，被传送到远方。 “这就是你的选择？”沙多万问道：“让帝国一分为二，让元老院和女皇彼此抗衡？” “是一分为三。”拿撒吕依纠正道：“东部的帝国军团在得知首都政变后，认为帝国高层严重腐败，抛弃了东部边疆地区的民众，已经决定不再服从来自元老院与皇帝的命令。” “还有布涅托推动的瓦努亚复辟。”沙多万表情谈不上平和：“没想到又回到当年那种列国纷争的情形，如果米柯西还活着，不知道会有怎样的感想。” 拿撒吕依说道：“老师从来就不会强求帝国的延续，这也不是他的理想。” “米柯西的理想是通过奥术，掌握魔法的精髓，并且让更多人能够接受指引和教导。”沙多万把玩着金色细管：“而你太过沉迷权术了，想想看，奥秘之眼已经多久没有再诞生传奇法师了？” “你以为传奇法师是路边的野菜吗？说有就有？”拿撒吕依望向一旁的乌瑟汀：“对了，你这位学生貌似即将晋升了吧？乌瑟汀，你还没跟我们仔细说说伦底纽姆城里的情况。” 乌瑟汀微微点头：“伦底纽姆城封闭了几个月，城内已经发生了饥荒和瘟疫。虽然进行了城区封闭隔离，但是平民区每天有大量人口因为饥饿与疾病死亡……” “我不想听这些废话。”拿撒吕依打断道。 乌瑟汀思维飞快，立刻明白拿撒吕依的意思：“在我离开之前，元老院进行了几次商议，他们一致通过了削弱皇帝权力的议案。阿莱翁三世本人也同意了……不过很显然，他是受到某种强大魔法的控制。” 拿撒吕依问道：“究竟是谁在操控？” “我没看到具体的操控者。”乌瑟汀说道：“但是我能感觉到一股极为强烈且古老的恶意。不过操控元老院与皇帝的手段，有些像是……血魔法。” 拿撒吕依眼睛一眯：“血魔法？那个、那个……科莫休斯？我记得凡尔瑞提起过他。原本还是宣教院的主教，结果死在了新卡美洛城。” 乌瑟汀没有说话，拿撒吕依瞧了他一眼，然后对沙多万说道：“你这个学生很不错，那个皇后就赏给他了。” 说完这话，拿撒吕依身形一闪就传送离开了。 城堡大厅中安静了好一阵，乌瑟汀才松了一口气，沙多万轻轻一敲束着胡须的金色细管，师生两人似乎进入了某个隔绝外界的次元空间。 “你被骗了，传讯让你救出皇室成员的人不是我。”沙多万第一句话，就把乌瑟汀吓得冷汗直冒。 “是拿撒吕依冒充？那可是我跟老师您的秘密通讯法术！”乌瑟汀有些慌张，要知道发明通讯晶塔这项技术的人，就是眼前这位“奥法目录”沙多万啊！他亲自设计的秘密通讯都被成功破解，拿撒吕依的奥术造诣已经到了何种程度？！ “他骗得了你，骗不了我。”沙多万说道：“而且我也察觉到他的小动作了，于是亲自跟着一块来，盯着他处理后面的事情。” “老师，我还有一件事没跟他说。”乌瑟汀没有张口，而是用某项没有公开的魔法技艺，将索迪芬、艾丝梅朵、特殊召唤仪式等一系列情况总结而成的信息包，传递给沙多万。 庞杂的信息包在沙多万脑海中过了一圈就完全掌握了，他说道：“你这是在玩火，而且还是瞒着我在搞这一套。” 乌瑟汀无奈道：“万一被拿撒吕依察觉到，老师您把我踹开就好。赫赛肯不也踹开了凡尔瑞吗？奥秘之眼如今这种状况，就让那位太古之恶去跟拿撒吕依斗吧。” “自以为是。”沙多万搓揉着金色细管，上面细密咒文隐隐泛光，乌瑟汀感觉自己被强大魔法束缚，似乎要卷入另一个世界。 “老师，您这是要干什么？”乌瑟汀问道。 “在你晋升传奇等级之前，给我去‘记录塔’好好看书吧。”沙多万手指一动，乌瑟汀消失在一片蓝光之中，最后留下一句： “不~要~啊~” 第431章 指道 一阵狂风在昏暗地底刮过，将大片五颜六色的妖异雾团吹开，显露出内中一名高大畸形的蕈人，它看起来就像是阴雨过后的林地朽木，长出密密麻麻的菌菇，层层叠叠的各色菇伞排布在这个蕈人躯体上，好像是一件色彩丰富的铠甲。 畸形蕈人身上的密集菇伞，颤动着释放出多色孢子雾团，转而迸发为骇人的灵能波涛，烈焰、闪电、寒霜、音波混杂而成能量乱流，朝着它前方一道银色身影激射而出。 那道银色身影是一名矫健的女战士，一头淡金色头发盘了个精致的发髻，她身披银色板甲，手持一柄阔刃重剑，毫无惧色地冲向能量乱流。 就见女战士后方射来一束淡紫色“高等解除魔法”，直接消解掉能量乱流，让女战士可以成功逼近畸形蕈人面前。 而那畸形蕈人发出一声重叠尖叫，无色透明的“念控法球”笼罩住自己，坚韧的力场能量挡住了女战士沉重一剑。 宛如山峰下坠的恐怖力量，将球体力场周围的地面震出一圈裂痕，女战士这一剑几乎要将畸形蕈人连同球体力场一块砸进地里。 “躲开！” 女战士听到这声警告，头也不回地朝一旁跃开，随即是上百道水晶飞剑如瀑布袭来。带着消融力场的锋锐灵能，把“念控法球”寸寸剐碎，畸形蕈人顿时笼罩在剑雨之中。 贯穿入体的水晶飞剑好似石缝中生长出的树根，纷纷自蕈人体内爆窜而出，将它躯体切得支离破碎。 畸形蕈人发出交叠惨叫，身体银光闪灭，顿时变成五名色彩各异的蕈人，纷纷虚弱倒地。 此时一位壮硕高大的半巨人自半空落下，身体各处生出半透明的星光体触手，好似一只类人形态的“星光蔓生怪”，将五名蕈人困缚起来，以更为强大的意志压制住蕈人的反抗。 星光触手中有不同颜色的能量物质迅速往返，让这五名蕈人渐渐地安稳下来。 “搞定了？”这时候银甲女战士扛着重剑靠近问道。 “等一下，迈昂还在跟这些蕈人进行念合沟通。”玄微子缓缓飘落到银甲女战士身旁。 “没看出来啊，这位半巨人原来是蕈人变化而成的。”银甲女战士自然就是银龙依丝黛了，她变成人类模样，居然是一位实力极其强悍的传奇战士。 自从进入幽暗地域以来，依丝黛仗着她的强悍武力，一路上横扫了所有拦路的兽人突击者、大地精武士与各种类型的大型蜘蛛。 依丝黛的武技风格与卡迦戎族长偏重灵活和精准不同，她的攻击充满了爆发性的压迫感，仿佛人类形态下仍然保有银龙本体的力量。 而她手中的重剑，显然绝非凡品。剑身上雕刻着古老而难以解析的文字，散发着刺目的魔法灵光，恐怕是一件流传久远的神器，承受住了岁月的磨砺，可谓历久弥新。 “刚才那些蕈人是融合为一体了？”多拉贡缓步靠近，紧盯着迈昂施展灵能的举动，似乎要瞧出些奥妙。 玄微子解释说：“这是自塑系灵能的‘合体术’。能够与自愿的实体生物合为一体，同时知晓对方所拥有的法术与各项能力。” 多拉贡面露疑惑：“可是五名蕈人的合体，会不会太多了，它们的自我意识不会发生冲突吗？奥术中也有类似肢体融合的手段，却要面临身体的排异风险。” 玄微子笑道：“别的种族估计会，蕈人倒不太在意。它们族群内部有一种叫做‘念合’的行为，就是让彼此的意识连接起来，甚至达到不分彼此的程度。同一族群的蕈人，可是比其他生物的亲人、家族要亲密得多。” “那要是不愿意进行念合呢？”多拉贡问道。 “这样的蕈人会主动离开族群，到别的地方寻找栖息地，然后在漫长岁月中，通过散播孢子，增生成另一片蕈人族群。”玄微子说道：“当然，前提是能够在幽暗地域中生存下来。” “我明白了。”多拉贡盯着迈昂说道：“这个迈昂应该就是某个蕈人族群融合为一体的存在吧？” “不愧是‘龙脉宗主’，判断力相当高明。”玄微子夸赞道。 多拉贡紧接着说道：“蕈人可以通过念合来沟通意识，使得不同个体的物质身躯相互融合。那么足够强大的心灵异能，是否能够无视对方的抵抗，强行融合乃至吸收别人的物质身躯？” 玄微子脸上浮现出一抹难以言喻的诡异：“有啊，我就掌握一道名叫‘同化术’的灵能，可以直接将生物吸收同化，借此短暂提升各方面素质，甚至能获得对方的能力。” 多拉贡说道：“这种情况类似于将别人当成施法材料，效果却不能永久持续。还不如直接用‘祈愿术’，彻底提升自身天赋素质。” 玄微子说道：“心灵异能中也有类似‘祈愿术’的效果，可无论是灵能还是奥术，这种从根本上转变天赋素质的手段，需要消耗的不光是法术位中闭锁的魔法能量，还会牵涉到生命与灵魂的本质。哪怕是传奇法师也不能频繁施展‘祈愿术’。” 多拉贡露出得意笑容：“这么看来，心灵异能还没发展到可以取代奥术的地步。” “怎么？多拉贡阁下是担心我会威胁到你在纳哈萨的魔法权威？”玄微子问道。 多拉贡笑意更盛：“你近乎免费传授灵能这一套，当年米柯西就做过，那时候奥秘之眼的势力远没有后来强盛，也就是几十号人聚在一块。当时很多施法者在米柯西身边学习到奥术施法体系，并没有加入奥秘之眼，而是自己加以研究，或者组成类似奥秘之眼的小团体。” “就是如今纳哈萨酋邦上那一堆法师学院与协会的来历？”玄微子问道。 “没错。”多拉贡说道：“当时米柯西的一些追随者，认为其他人学会奥术，就是舍弃自己的优势地位。如果奥秘之眼能够独自掌握奥术，那就可以更好的控制他人、控制世界了。” 玄微子冷笑几声，多拉贡问道：“看来你不这么认为？但是你别忘了，当年米柯西所处的时代，就算也有形形色色的古代施法者，神圣之主教会的地上圣人仍存活于世，但是都没有当今奥术与法师压倒性占据施法者主流的形势。 不管世人是否认可，目前这个世界的一切利益、权力、地位的相关争斗，既要以奥术和法师为核心，也是要以奥术和法师为手段。我们就是这个时代的统治者。当年我也怀疑米柯西的做法，但这些年下来，我也不得不认可他的远见。” 玄微子说道：“既然多拉贡阁下认可米柯西的做法，那为何对灵能抱持这么强烈的戒备呢？奥秘之眼的地位，难道是靠着垄断魔法技艺达到的？如果奥秘之眼还维持着几十上百人的水平，奥术技艺真的能够达到如今的成就吗？” 玄微子自己上辈子修道有成，他广传道法，固然有以此延揽势力的权势用心，但得授道法本来就有护持道法、传承道法的责任。 道法确实精妙高深，非寻常凡俗可以轻易入门，但总有些许盲夫，从不探究根底缘由，顽守所谓道法优越高明之论，认定道法不可轻授于人。 更有甚者，拿出丹道宗师张紫阳三传非人、三遭劫难之说，笃定道法丹诀宁可失传不可妄传。却不知传至白紫清，更是板刊丹诀、广传于世，以开先河，其人丹道雷法互证，成就尤胜先贤。而前人所留道法经诀，或是注释悉义，更是不乏后人付梓板印，刊行于世。宁可失传之言，何其荒谬可笑？！ 说到底，世道、时代本身就是在变化，哪里有一成不变的传法之理？祖师言传身教固然字字珠玑，但后世寻章摘句、固守不失之辈，修炼而成者又有多少？ 更甚者，若是心里想着广传道法，让外人蛮夷得证玄妙，自家便失了所谓优势云云，此等蠢辈实无半点向道之心，更不曾体会祖师先贤于茫然无措间求索大道，成就之后不忘开示众生的大慈悲。 大道本无得失成毁，但道法在世间却有兴旺衰败。得授道法为修悟之人，不为道法传承出力奉献，是自远大道。更有甚者，本就修为浅薄、境界低下，还要敝帚自珍，此辈乃道之贼也！ 玄微子虽然没见过“黄金智慧”米柯西，从不同人对他描述来看，这位奥秘之眼的开创者、传奇巫妖、死灵法术的集大成者，其实一辈子也没干过多少善事，所造杀戮半点不少，他本人更是被教会圣人所击杀，下场绝对算不上好。 但是他建立奥术法师这个施法体系，确实从根本上改变了这个世界。哪怕法师给这个世界带来的也不全是正面益处，但是给这个世界的生灵开创出一条道路、发展出一种可能，这件事本身就是值得大书特书的。 绝大多数普通法师没领悟到这一点，倒是像多拉贡这种传奇法师，见多识广，又有自己的创制开发，估计能大概体会到米柯西当年的心境。 “我知道多拉贡阁下在顾忌什么。”玄微子说道：“你是担心灵能会取代奥术的地位，尤其是看到我广泛传授灵能的行为，觉得我是另一个米柯西？” “你比米柯西还要难对付。”多拉贡语气深沉：“拿撒吕依如今这种满世界树敌的性格，多少是继承了米柯西那种自大傲慢。而你不同，你是要将你那套信仰，渗透到这个世界的各个施法体系中。” “哦？”玄微子明知故问。 “别以为我什么都不懂，灵能不过是你传播那一套怪异信仰的某个外在表现罢了。”多拉贡说道：“星辰教团原本几乎都是新大陆的土著施法者，结果被你轻易歪曲了信仰。翠绿之环我看也差不多了，那群德鲁伊被你驯服而不自知。” “怎么在多拉贡阁下的话里，我像是一位暗中操控着世界的大魔王？”玄微子不禁笑道。 多拉贡喃喃道：“难怪你是心灵术士，塑造认知、信仰乃至意识形态，干涉一个群体的精神内核，从而在星界中形成不可忽视的心灵实体……这就是你为自己准备的力量源泉吗？” 玄微子闻言面不改色，但心里却吃了一惊。这件事情他过去还真是没多想，多拉贡的说法确实有一定的可行性，甚至可以算是一个微缩版的“上升阶梯”，能以此塑造出不亚于神圣之主教会信仰的那个“天国”。只是玄微子无心神道，星界中可能形成的心灵实体，他并不打算占为己有。 “多拉贡阁下误会了。”玄微子笑道：“相比起‘心灵公爵’，我还是觉得‘奥兰索医师’更适合自己。” “医师？你要给什么人治病？”多拉贡问道。 “给自己治病，给他人治病，给世界治病。”玄微子说道。 多拉贡表情古怪：“给自己治病？你得过什么病？” “很重的病，是死过一次才治好的病。”玄微子感叹道。 多拉贡没有追问下去，这时迈昂也渐渐收回星光触手，那五名蕈人也平静下来，一齐用心灵感应说道：“感谢这位同族的救助，终于让我们挣脱了蛛人的束缚。” “蛛人的束缚？”多拉贡率先上前追问：“蛛人为什么来到纳哈萨废土？他们数量有多少？” 五名蕈人被一通质问，粗壮菇柄上的简陋面孔没有什么表情，直白地回应道：“我们不清楚蛛人前来的原因，他们原本并不在这一带活动。貌似更东边发生了什么变故，让蛛人向西迁徙。蛛人从不透露他们的族群数量，我们也无法告知。” 这个回答显然不能让多拉贡满意，他又再次发问：“那蛛人的最高统领是谁？实力如何？他们是否有指挥中枢？具体在哪里？” “蛛人统领叫做‘首脑’，他的灵能非常强大，比他要更强大。”说这话时，五名蕈人齐刷刷指着迈昂：“‘首脑’在哪里，哪里就是中枢。他是结网者，蛛人的心智就是这张网。” 第432章 天魔 幽暗地域跟地表环境截然不同，就算有独特的生态系统，但终究是充满了危险与未知。即便是在幽暗地域栖息繁衍的智慧生物，也不敢自称了解地底世界的所有环境和生物种类。 而且幽暗地域只是地表生物对地底世界的统称，实际上幽暗地域既四通八达，也险阻重重。蕈人可以同时在新旧大陆的地底分别繁衍，两边族群却也是老死不相往来。 因此同为蕈人，迈昂对旧大陆同族并没有什么感情，何况蕈人的感情本来就相当淡薄。 蕈人在幽暗地域所处的生态位，让它们类似于地底深处的农夫。因为地底没有太阳，植被生长环境要么临近水源，要么是腐殖物沉积后形成的菌毯。 所以旧大陆幽暗地域中的蕈人，往往可以给其他智慧生物提供菌类作为食物。加上蕈人可以通过释放孢子雾团，从而影响生物的思维，因此形成了比较特殊的地底畜牧业。 部分蕈人族群也利用这种手段，豢养了一批地底怪物作为护卫，以此保护蕈人的菌毯农场和牧栏。加上蕈人天性喜静，如果不是遭遇到非常强烈且难以抵御的侵害攻伐，它们是不愿意进行迁徙的。 蕈人未必是人类普遍认识中的善良种族，因为幽暗地域那种生存环境，经常会为了不同资源进行你死我活的较量。可蕈人这种处世态度与行为习惯，往往会遭到其他幽暗地域智慧生物的侵扰。 而旧大陆幽暗地域中，除了蕈人，最为人所知的智慧生物就是蛛人和灰矮人了。 灰矮人是矮人大家族的一支，相比起居住在凿空的山体内的表亲，灰矮人生活在更深的地底世界，而且同样擅长石匠工艺和金属冶炼。他们主要在旧大陆北方的幽暗地域活动，不被地表山中的表亲种族所喜。 而蛛人则主要是生活在帝国东部边疆之外、高原荒漠之下的幽暗地域。除了有兴趣研究的法师或学者，大多数人类甚至不知道有蛛人这一物种的存在。这种脑袋就是一只大蜘蛛的种族，也没有兴趣与地表生物往来沟通。 可启人疑窦的是，这三种生活在幽暗地域的智慧生物，都拥有心灵异能的种族天赋。甚至有一个说法，那些前往幽暗地域去研究这些生物的法师和学者，记忆都被心灵异能篡改，使得地表关于这三支种族的相关讯息少之又少。 然而在玄微子和多拉贡这样的人物看来，其实没有什么太大的秘密。主要就是因为经过幽暗地域的大地脉动，会辐射出强大的魔法效应，本身就是一项重要资源。加上幽暗地域的宝石晶矿，比起地表浅层要丰富得多，而宝石晶矿对心灵异能的用处自然不用多提。 无论是蛛人还是灰矮人，都经常对蕈人进行劫掠，或者要求某个蕈人族群为他们提供稳定的食物来源。总之因此在幽暗地域爆发战斗，可谓是无法计量、数不胜数。 只是幽暗地域很少有那种一眼望不到边界的超大空洞，就算以灵能进行凿建，一个地底空洞可以承载的物种数量也是有极限的。 这就导致幽暗地域不存在一个大型国家，而是一个个占据着资源点的城邦聚落。所以战斗的规模也不能跟地面大军攻伐相提并论，指不定此时此刻幽暗地域里某个角落，正发生激烈战斗，而地表上的种族则毫不知情。 至于眼下，玄微子一行人面对的五名蕈人，它们是被蛛人控制的奴隶，强行迁离原本家园，为蛛人重新建设菌毯农场，提供各种食物，必要之时还要作为守卫驻扎某地。 “你们是为了隔绝外人向更深处探索吗？”玄微子问道。 五名蕈人齐声回答：“是的，从这里向下，将会抵达一处晶钢挖掘区。我们奉命在这一带洞窟和通道释放孢子雾，并且阻击一切来犯之敌。” “晶钢？”多拉贡问道：“是那种因为高温高压而重塑形态结构的伴生结晶矿吗？” “是的。蛛人需要这种矿物来打造建筑。”五名蕈人回答说。 “建筑？”玄微子面露疑色：“我们一路深入到这里，看到的建筑除了怪物巢穴，就是兽人和地精的简陋窝棚，没有什么特殊材质打造的建筑……那位叫做‘首脑’的蛛人统领，是不是正在打造晶钢建筑？” 五名蕈人回答说：“不清楚，我们不知道‘首脑’的具体位置。” 多拉贡不耐烦地追问：“蛛人打造晶钢建筑究竟要做什么？是某种强大灵能的发动装置吗？晶钢建筑又位于哪里？” “晶钢建筑的用途我们并不了解。”五名蕈人这一问三不知的状况，快把多拉贡气得要张口喷火了，幸好他们紧接着回答道：“但我们知道晶钢建筑的位置，可以给你们带路。” 多拉贡勉强压住怒火，瞧了玄微子一眼：“他们的话可信吗？” 玄微子手里盘着一对紫晶球，与迈昂对视一阵，随后说道：“起码这五位没有说谎。但是灵能的手段你也明白，受骗者自己不知上当受骗，从而传递虚假信息，算是惯用伎俩了。” “所以我说心灵术士没有一个可信的！”多拉贡冷哼一声。 依丝黛一条胳膊搭在多拉贡肩膀上，神情随意：“那现在怎么办呢？你们一个传奇法师、一个传奇心灵术士，照样没法找到蛛人的中枢核心。还是说要将纳哈萨废土之下所有地底洞窟全部清除干净？” 按理来说，传奇施法者的预言侦测能力绝非寻常施法者可比，无视距离阻隔的探知窥视都不足为奇。 可是纳哈萨废土地底埋藏的大量伴生结晶矿，此刻却成为干扰预言法术的最大阻碍，玄微子化身哪怕手持照影含光鉴，灵能侦测照样是一片混沌错杂，就像置身一片乱线团中，千头万绪难以把握。 对于多拉贡来说，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伴生结晶矿虽然是龙族和巨人无数次激战，亡者尸骸沉积转化后的产物，也蕴含着龙族特有的魔力，可早已与巨人魔力混杂，又跟大地脉动辐射交缠在一块。要是用“秘法视觉”去看，简直就是一大锅多色灵光粥，根本没法辨析。 作为习惯了高来高去的传奇施法者，舍弃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预言侦测，又被魔法辐射阻断了传送移动，那种感觉确实很不爽快。就像武林高手被人蒙眼捆绑，使不出高明招式，困顿可想而知。 “带路吧。”玄微子对五名蕈人说道：“我倒是很好奇，蛛人到底在做什么。” 玄微子一行人从地表杀入地底深处，凭这伙人的实力，当然是畅通无阻。可是情况诡异的是，他们没再碰见任何一名蛛人了，跟蛛人最接近的也就是那些智力底下的大型蛛兽。 蛛人可以通过给部分兽人头目的大脑植入蜘蛛卵，以此控制他们，所以玄微子一行人杀入幽暗地域的行为，应该被蛛人早早察觉到才对，可至今都没有集中起强大战力来拦阻，这就有些奇怪了。 玄微子猜测蛛人确实在筹划着什么大动作，多拉贡显然也是料到这点，所以迫切要深入蛛人的中枢核心，阻止甚至打断蛛人的举动。 玄微子他们跟着五名蕈人一路深入，穿过一片矿脉挖掘区，沿着一条地底温泉河向下，直至河水变得冰凉，流到断崖飞泄成瀑布。 站在断崖边上，面前是一处看不到边际的巨大地下空洞，昏暗视觉能力看不见另一侧的墙体岩层。而空洞穹顶处有大量钟乳石形状的建筑，是将特殊晶体雕琢凿空而成。倒悬建筑散发着幽紫色的光芒，偶尔还有消瘦身影漂浮往来、飞上飞下。 相比穹顶倒旋的晶体建筑，这片地底空洞最引人瞩目的，莫过于下方一座蛋形建筑，那好似一颗立起的大鹅蛋，足有三百多尺高。这么一个庞然大物安置在地下空洞中，完全不显得拥挤。巨蛋建筑通体银白光滑，全无瑕疵，显然就是以那种名为晶钢的材料打造而成。 而这巨蛋建筑发散着极为强烈的灵能波动，向外辐射着微妙的光热。玄微子发现这种辐射效应，可以有效地强化心灵异能，充斥了巨大的地下空洞不说，还渗透进岩层中，沿着肉眼无法捕捉的特殊轨道，向外扩散灵能效应，如同一张看不见的巨网。 “星纲法坛？” 玄微子差点脱口而出，因为这种感觉实在太熟悉了，利用星光体虚实两可的特性，编构出能量运作的轨道与网络，渗透进周围空间每一个角落。使得身在法坛范围的人，施展心灵异能时得以增幅强化。 只不过相比起星纲法坛，由银白巨蛋散发出的灵能效应，更多是一种针对心智的微弱影响。 “这是……‘托梦术’？”多拉贡皱眉道，他辨析出灵能波动中的具体效果。 “非常精妙的技艺。”玄微子说道：“这并非惑控与支配他人心智，并不会强迫别人采取任何行动，而是在安抚生物的思维与想法，能够让人感到精神舒缓与充满活力，是一种正面效果。” “为了让那些地精和蜥蜴人更积极地挖矿吗？”多拉贡蔑笑道。 “何尝不行呢？与其浪费心思去奴役驱使，运用灵能让奴役感觉工作劳动是一件创造价值的事情，难道不是更加便捷的手段吗？”玄微子笑着问。 多拉贡全然不信：“那创造出的价值，最后不还是集中到蛛人手中？创造一种虚幻的感受，并且让其他人自以为出于自由意志而行动，真是可怕啊。” 玄微子说道：“我猜测这个建筑影响心智，主要是在生物睡眠休息的时候。通过广域范围地调节梦境，日积月累地塑造着生物的背景思维与潜意识。让那些受控的生物与人口，发自本能地认定，蛛人就是他们的主人。” 玄微子颇为感慨，这蛛人不亏是半巨人当年最优秀的奴隶，真就把心灵异能操弄人心的手段，发挥到了极致。轻而易举瓦解其他种族的抵抗，就算有反抗者，搞不好也是蛛人提前植入的思维片段，让那些反抗者自以为是反抗，或者将他们的反抗引导至错误方向。 什么叫洗脑？这就叫洗脑！ 玄微子原本还以为，完全依靠灵能惑控的国家，往往会过于死板僵化。可是从眼前状况来看，或许还真未必。 如果监狱的边界足够宽广，反倒会让人误以为拥有自由。 蛛人能够做到的事情，那对于半巨人恐怕也不难。半巨人篡改“上升阶梯”，并不打算像古代巨人那样试图毁灭世界、重返创世泰坦的状态，半巨人、或者艾斯卓成神之后，应该还是要继续统治这个世界的。 那怎样的统治是最稳固的？蛛人的做法就给玄微子一个提醒了。 “我不喜欢这里。”依丝黛拧了拧肩脖：“好奇怪，明明这里的空气、氛围都是挺舒服的，却暗藏着令人压抑和绝望的感觉。” “是啊，有什么比自己奴役自己这件事更绝望呢？”玄微子长叹道。蛛人以及半巨人，显然已经触及到心灵异能最巅峰的层次，那也是丹道追求超脱的另一个极端反面——利用世人心念的弱点，对所有人的奴役和操控。 如果说内心中脆弱、不敢直面和难以克服的部分，是一个人的心魔。那么利用所有人的心魔，并以此对所有人进行奴役和操控，这样的存在无疑就是天魔！ 如今的蛛人当然还算不上是天魔，只是他们的存在让玄微子不得不警惕。 “那现在怎么办？”依丝黛扛起重剑问道：“是要直接杀进去，把这里所有东西都砍个稀巴烂吗？” “不用，他们已经找上门来了。”玄微子说话间，他们周围一连串银光闪烁，数十名蛛人精确传送来到，形成包围之势。 蛛人身材消瘦，跟人类相比简直就是皮包骨，数十名蛛人都是双脚离地，靠着灵能悬空而立，脑袋上八只眼睛泛着各色光芒，以此表达着不同的情绪。 正当战斗一触即发之际，玄微子等人听到数十名蛛人以心灵感应齐声说道—— “恭迎吾王回归！” 第433章 首脑 眼下这情形可谓离奇到了极点，多拉贡等人都已经做好了大战一场的准备，毕竟这么一个辐散着灵能效应的巨蛋建筑立在幽暗地域，遥控着众多生物的心智，潜伏在纳哈萨废土地底，多拉贡肯定是睡不安稳的。 结果这群蛛人齐刷刷对着玄微子行礼，丝毫没有围攻战斗的意愿，依丝黛高举着手上的重剑，也不知道是砍还是不砍。 “你这搞得什么鬼？！”多拉贡朝着玄微子沉声质问：“你跟蛛人到底什么关系？！” 玄微子只是愣了一下，随即平复下来，他没有直接回应多拉贡，而是对数十名蛛人说道：“你们所说的‘吾王’是我吗？你们确定没有搞错？” 其中一名蛛人的八颗眼珠泛起碧绿色光芒，回答说：“‘首脑’在不久前获得神启，知晓吾王即将回归。我们按照预言，在此地等待吾王降临。” 玄微子还没说什么，多拉贡的脸色已经相当难看了，直接喝问道：“什么神启？你们那位‘首脑’呢？让他出来！我倒想看看他是什么来头，敢在我的地盘搞事！” 多拉贡气势十足，可是那群蛛人对此毫不在意，他们的注意力显然都集中在玄微子身上，等待他的回应。 “如果你们奉我为王，之前为什么不现身表明态度？还派出兽人对我们围追堵截？”玄微子问道。 蛛人们没有立刻回话，显然是在用心灵感应暗中交流，却被玄微子轻点照影含光鉴，截断了周围空间的心灵感应。 “有什么话，直接说。如果不方便，就让‘首脑’来跟我说。”玄微子也不客气，蛛人想要试探自己，他可没这心思。自己这边好几位传奇级别的高手，直接毁了这处地底空洞也不在话下。 眼前这些蛛人即便天生擅长心灵异能，可最高水平也不过是掌握六阶灵能，哪怕有巨蛋建筑提供的增幅，在玄微子眼里照样不成威胁。 可是巨蛋建筑里，有一个不容忽视的强大灵能源，玄微子能够察觉到，那里就像是一张巨大网络的中心，网络末梢延伸至周遭幽暗地域每一个角落，感知着玄微子等人的一举一动。 “请随我们来。”这些蛛人沉默片刻，只得解除包围，发动心灵异能，从断崖上方构筑一条星光拱桥，跨过千尺距离，一直延伸到那巨蛋建筑之外。 玄微子等人沿着星光拱桥行走，放眼俯瞰，下方地面正在施工，只是那并非打造建筑，更像是一张层层叠叠的稠密蛛网，难以计量的能量与信息往返流动。 玄微子化身想起本尊之前曾言，蛛人眼里的“上升阶梯”也许是天罗地网，如今看来确切无疑了。蛛人也凭借自己的手段，尝试触及“上升阶梯”。 至于蛛人奉玄微子为王，这件事就有些蹊跷了。蛛人、或者他们的祖先见过半巨人之王艾斯卓，这并不奇怪，但玄微子无论是本尊还是化身，形貌早已不是原本的奥兰索，内里更不是半巨人的灵魂。 加上玄微子本尊重证出神入化的境界后，肉身炉鼎尽蜕凡质，基本与奥兰索或艾斯卓断绝牵连了，不至于还像暮光王廷时候那样，被烈风领主误认为是艾斯卓。 化身就更不用说了，流露在外的生命特性本来就与半巨人不相关，反倒是迈昂比起玄微子化身，更接近半巨人。 误认是不可能的，那就只能是刻意的攀附了。而且所谓的“神启”也令人生疑。 沿着星光拱桥来到巨蛋建筑的中部，建筑外面无窗无门，看起来没有一处出入口。可就见蛛人颌下一条节肢轻轻抬起，朝前隔空虚指，柔和的灵能银光打在建筑物光滑表面，发出“波”的一声，涟漪向外荡漾，一道门户旋转展开。 “百炼钢化为绕指柔？有趣。” 玄微子察觉到这巨蛋建筑的外壳，就是用晶钢一体塑造而成，整个过程肯定要心灵异能的参与。晶钢本身强度应该相当高，但是在灵能的干涉下，又变得像星光体一样，具备极强的可塑性，这点跟深晶截然不同。 常青城一带虽然有深晶产出，可是数量终究稀少，只够给不凋金花会的成员自己打造灵能物品，不可能像法师大量制作奥术物品。看见蛛人在幽暗地域，凭借灵能搞出如此宏伟壮观的造物，玄微子当然不免心动。 当众人穿过门洞，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根笔直晶柱，表面有大量细密的几何纹路，倒是跟古代巨人遗迹中有几分相近。肉眼可见的彩色能量流，沿着这些细密纹路奔腾而过。偶尔有散逸出来的能量火花，转瞬被巨蛋建筑的内壁收摄。 巨蛋建筑内部没有落脚的位置，毕竟蛛人基本是不靠双腿走路的，他们就靠着灵能浮空而行。也许是为了照顾来客，所以又临时构造一条星光旋梯，延伸到笔直晶柱顶端。 晶柱顶端是一个凹陷的池子，内中是浆态的灵能咕咕冒泡，好似一锅色彩缤纷的汤羹。更诡异的是，这锅彩色汤羹内，正泡着一颗直径超过四尺的碧绿色大脑！ 蛛人站到汤池周围，排成半圈，朝着那沟壑分明、褶皱密集的碧绿色大脑躬身行礼。 “恭迎吾王回归。”碧绿色大脑没有嘴巴，用纯粹的心灵感应跟玄微子等人交流，它的语气没有丝毫起伏，就像一台冰冷无情、按照预设程序作出回应的机器。 玄微子盯着碧绿色大脑好一阵，后面五名蕈人已经在瑟瑟发抖了。多拉贡与依丝黛都脸色不佳，显然这个碧绿色大脑就是巨蛋建筑的灵能发生源，它无时无刻不在向外散发着对肉体与灵魂的挠动，让龙族也颇感不适。 “你就是‘首脑’？”玄微子觉得这个名字真够贴切的。 “是的，我乃巨网的编织者、经纬的梳理者、心灵的引导者。”碧绿色大脑回应道。 玄微子没有追究这冗长的名头，问道：“你不是蛛人，却可以统领蛛人。难道是半巨人创造了你？” “上神收集了数十万颗生物大脑，提取其中的灵能精华。”碧绿色大脑用毫无波澜的语气陈述着过往：“我是提取完毕后的残渣，是那些生物集体无意识的汇总。上神将我改造成如今这种状态，向其他劣等种族传授伟大的心灵异能。” “数十万颗大脑？”依丝黛面露嫌恶，问道：“不知这里面有没有龙族的大脑？” 碧绿色大脑向玄微子提问道：“吾王，我需要回答这头银龙的问题吗？” 玄微子揉了揉眉间：“说吧。” “有。”碧绿色大脑没有一丝一毫的羞愧感，平铺直叙地给出答案：“龙族大脑蕴含着亟待开发的灵能潜力，是很好的素材。” 依丝黛握剑指着碧绿色大脑，咬牙切齿道：“奥兰索阁下，你最好让这个绿色怪物说清楚，我不知道自己能忍耐到什么时候！” 龙族跟半巨人也有过争斗，但是烈度无法与古代巨人相提并论。只是看现在这情形，半巨人在建立艾斯卓王国、升起灵能屏障之前，应该曾经暗中袭杀过龙族，剥离大脑的事情做起来也毫不忌讳。 玄微子问道：“你所说的上神是指半巨人吗？奉我为王的神启，来自于星界的半巨人？” “是的。”碧绿色大脑回答说。 “为什么？”玄微子问。 “我不会揣测上神。”碧绿色大脑非常干脆。 玄微子沉思不语，这颗碧绿色大脑估计也是半巨人的某项试验成果，他们将这大脑当成人工智能，协助半巨人奴役和操控其他种族。 当“上升阶梯”发动时，并没有让这颗大脑随之消失。在艾斯卓王国的封闭解除后，这颗具备强悍灵能的碧绿色大脑，操控蛛人转移到幽暗地域，潜藏了漫长岁月。 而半巨人在“上升阶梯”后，集体舍弃了肉身，以灵魂形态飘荡在星界深处。各个种族的灵能者也可以让自己的意识出入星界，迈昂作为一支蕈人族群的融合体，照样获得半巨人的指引。像“首脑”这样的存在，可以直接与半巨人沟通，玄微子也不觉得奇怪。 “你们既然奉我为王，那之前为什么不主动来找我？”玄微子问道：“而且我前来此地的路上，为什么层层设阻？” “这是吾王登上宝座的必经之路。”碧绿色大脑说道。 玄微子盯着这个大脑袋好一阵，然后对多拉贡说道：“果然，心灵术士确实不可信。” 多拉贡抬手握住一团炙热火焰：“那就让我们把这座地下城市，烧成灰！” “请住手。”碧绿色大脑语气仍旧平静：“我觉得双方可以和平共处。” “哦，打不过了，就要和平共处了？”多拉贡咧嘴笑道：“别以为你在这里建造了一座灵能装置，就真的可以随意横行了。我管你跟半巨人是什么关系，在我地盘上就必须服从我的意志！” 龙族的领土观念在多拉贡身上表现得相当强烈，而且不光是要掌控天空与地面，连地底世界也不容别人侵占。何况纳哈萨废土的地底蕴藏大量财富。 碧绿色大脑没有丝毫恐惧：“我们确实可以和平共处，如今兽人被我们分散控制，才能遏制他们召唤古什姆的冲动。想必上一次古什姆的出现，让你们遭受不小损失。” “你威胁我？”多拉贡狞笑道：“我很好奇，等你被煮熟之后，还能不能保持冷静？” “吾王，您的同伴缺乏正常交流的智力水平，请原谅我不打算继续回应他们。”碧绿色大脑说道。 多拉贡脸色几番变化，玄微子轻叹道：“你别再隐瞒了，明确交待彼此底线和需求，这才是正常的交流方式。那种隐藏在各种精密算计之后的图谋，看似高明，其实是阻碍正常交流。如果你真想要和平共处，就表现该有的诚意。” 碧绿色大脑散发的灵能波动也缓和下来：“我们原本居住在艾斯卓王国外围，前段时间的星界异变后，紊乱的灵能风暴也向外延伸了，迫使我们转移栖息地。” “艾斯卓王国的旧址发生异变？”玄微子问道：“具体是什么原因？” “我不清楚。” 见玄微子跟多拉贡都露出不满表情，碧绿色大脑补充道：“我推测可能是上神即将回归主物质位面。” 玄微子表情凝重，哪怕他大概了解星界那群半巨人跟艾斯卓并不对付，可不代表他就会对其他半巨人示好。艾斯卓的追求，本来也是半巨人的集体追求，他们对“上升阶梯”的影响力，甚至远超其他种族。 当初星界中那场心灵风暴，玄微子也无法窥探具体情况，眼下看来还是造成了不小的影响。“首脑”与蛛人的迁移，或者说近来众多非人种族向西方攻伐，应该与此相关。奥秘之眼给兽人或半人马提供武器，则是推波助澜。 由此大概也能解释，为何兽人忽然可以召唤古什姆这样的不朽存在了。身处各个异位面的不朽存在，或许察觉到半巨人的动作，判断这是对“上升阶梯”或者主物质位面施加干预的最佳时机。 于是不朽存在凭借与自己关联的种族，开始推动在主物质位面的争霸与扩张。其实在海底的时候，寇涛鱼人就隐约表现出类似的情况了。 “我不明白，你既然奉半巨人为神明，蛛人也曾经是半巨人的奴隶，为什么还要远离艾斯卓王国的旧址？”玄微子问道：“难道不该乖乖迎候往日主人的回归吗？奉我为王又是什么原因？” “我们希望脱离束缚。”碧绿色大脑回答道：“上神确实提过，要我们奉你为王。但是如果上神之间爆发战争呢？” 玄微子眼角一跳，“首脑”所言毫无疑问，就是艾斯卓与其他半巨人的冲突，也许星界中那场规模庞大的心灵风暴，就是双方的较量。 然而艾斯卓为什么这时候忽然再现？自己占据了奥兰索的身躯，那属于奥兰索或者艾斯卓的灵魂，又去往何方？如果说其他半巨人在最后一刻联手算计了艾斯卓，那艾斯卓又会采取什么手段预先防备呢？ 第434章 破裂 “你们聊完没有？！” 旁边的多拉贡确实不耐烦了，骂骂咧咧起来：“你这个大脑袋效忠什么人我不管，但是你们不能在我地盘上搞事！哪怕要在幽暗地域定居，也必须服从我的统治！” 碧绿色大脑没有立刻回应，它看似像机器般冷静，但并绝非死板，也有着自己的利益盘算，它此刻显然是在等待玄微子表态。 “如果你是为了迁徙避难，那为什么要在地底建造这么一座灵能装置？”玄微子知晓多拉贡最忌讳之处。 要光是一群幽暗地域的难民，躲在地底不冒头，多拉贡还不至于这样紧张。可是“首脑”跟蛛人的举动，看起来所图甚大，几万兽人分散在地底各处岩窟洞穴，在广域灵能操控下，分分钟就能冲出地表、大肆攻伐，这换谁都要万分戒备。 “吾王，我希望能单独跟您解释。”碧绿色大脑切换心灵感应的渠道。 “不必，有话直接说就好。”玄微子轻轻弹指，直接在周围展开心灵，让所有交流浮现在表面。 多拉贡扬声笑道：“没错，就应该这样。你有什么阴谋诡计就通通说出来，如果不说，我们就要动手了！” 碧绿色大脑沉默良久后说道：“我需要获得自由，我不想落入半巨人的掌控。” “然而你对奴役其他种族，却是毫不在意。”玄微子说道。 碧绿色大脑回答说：“这两者并不冲突。” 玄微子笑了笑，必须要承认，不是谁都拥有“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种想法的。自己拥有自由，却可以心安理得地奴役他人，在残酷的环境中十分寻常。 “这个装置是为了操控其他生物的心智，从而用来屏蔽半巨人对你们的召唤吗？”玄微子抬眼四望。 “正是。”碧绿色大脑解释说：“我们无心与地面上的种族产生冲突，但我们必须要有自保的手段和能力。” 多拉贡却说道：“但是你利用这个灵能装置，操控着数以万计的兽人，甚至频繁对地表发动袭击，这还不算冲突？难道要其他人放弃抵抗吗？这算个屁的自保？！” “这是必要的威慑。”碧绿色大脑。 依丝黛杵剑冷哼：“看来你是不打算好好交流了。” 多拉贡望向玄微子：“你呢？还有什么话要说？不要告诉我，你被这个大脑袋吹捧两句，就真要站到他们那边去了！” “难怪你有恃无恐。”玄微子一手捧着照影含光鉴，若有所思地抬眼四望，然后才低头看向碧绿色大脑：“原来你也掌握了半巨人舍弃物质身躯的手段，你已经可以在星界形成你的心灵实体。这个装置是让你保持与主物质位面联系的渠道吧？” 此话一落，碧绿色大脑毫无征兆地爆发出澎湃灵能，一张肉眼不可见的灵能巨网封锁了玄微子一行人，试图将他们和周遭空间陷入静滞状态。 “找死！！” 多拉贡一声咆哮，身上蓄势待发的奥术威能倾泻而出，不用念咒、无需手势，实质化的龙族魔力就像凿破蛋壳般，由内而外将灵能巨网撑破，静滞状态好似水晶破裂一般瓦解，连同空间结构都出现了细微紊乱。 依丝黛二话不说，瞬间作出反击，重剑朝着碧绿色大脑直劈而下！ 然而首脑好像早就料到这一点，在剑锋落下前发动“时间加速”，脑沟褶皱间灵能奔涌，银光飞泄，开始迅速牵动周围空间结构。 “急什么？”却见玄微子忽然发声，好似完全无视双方时间流逝的速度差。 “你是怎么做到的？”碧绿色大脑的疑问，没有丝毫慌乱失措。 “我好歹也是传奇心灵术士，自然提防你这一手。”玄微子轻抚着照影含光鉴说道。 传奇心灵术士不代表就可以无视“时间加速”或“时间停止”这样的法术，因为主物质位面的时间流逝并没有变化，而是施法者改变了自身的时间流速。所以在外人看来，这颗碧绿色大脑施展灵能，都是毫无征兆地突然举动。 而玄微子从见到首脑那一刻，就利用照影含光鉴监视着它所散发的灵能效应，一旦对方发动“时间加速”，自己身上也会相应触发“时间加速”，切入与对方同步的时间流。 “不愧是‘心灵公爵’。”首脑说道。 “怎么？不称呼我为‘吾王’了？”玄微子说道。 “你既然没有配合的意愿，那就是我的敌人。”首脑非常果断，发动强大灵能，在“时间加速”结束前的刹那，将它自身与整个巨蛋建筑虚体化。对于首脑而言，巨蛋建筑就是他身体的延伸！ 依丝黛一剑砍空不说，众人顿时没了立足之地，就算他们可以浮空飞行，但此刻四面八方所有蛛人，都展现出显著敌意。 首脑的心灵感应，沿着无形的灵能网络传遍整个地下空洞。命令只用一瞬间便传达完毕，下一刻就是来自各个方向的灵能攻击！ “我就知道！”多拉贡气急败坏，挥手发动“灵动法球”罩住自己一行人，朝着玄微子问道：“刚才那大脑袋是不是施展了‘时间停止’？然后趁机虚体化逃离？” “是的。”玄微子低头俯瞰：“它带着整个灵能装置往更深处潜逃了。” 多拉贡无视周围砸在“灵动法球”上的攻击，毫不掩饰自己的怒意：“奥兰索，你的犹豫让我们错失良机了！” 玄微子平淡说道：“麻烦阁下观察一下周围空间结构的细微紊乱。刚才‘首脑’可不是打算逃跑，而是要重构空间结构，把我们扔出主物质位面。如果不是我牵制住他，你觉得现在是什么状况？” 首脑毫无疑问也是传奇心灵术士，而传奇施法者之间的对抗，未必都是法术对轰。 多拉贡显然也是明白这一点的，他稍稍镇定下来，确认玄微子所言无误，然后听对方继续说：“我们一路深入幽暗地域，遭遇重重拦阻，其实是首脑为了试探我们的实力与施法方式，它应该不打算跟我们正面对抗。何况我也说了，他的本体并不在这里，刚才就算把那颗大脑袋轰成渣也没用。” “那也不能轻易放过这里！”多拉贡抽出几根卷轴，飞快念动咒语，直接将“灵动法球”之外如狂风暴雨般的各类魔法能量篡夺、扭曲，然后提炼重塑，转眼化作三条巨龙！ 一条红龙口吐烈焰，一条青铜龙喷射雷球，一条黑龙释放滚滚酸雾，在巨大的地下空洞中飞腾起舞，横冲直撞。 这并非真龙，而更像是活化火焰、活化流水之类的法术，只是被极为精妙的手段，以及赋予龙族魔力的本质，构造出真龙的形体与能力。 地下空洞中固然是蛛人的聚居地，可他们也没想到，首脑连同整个巨蛋建筑一同消失，然后三条巨龙凭空出现，搅得上上下下一阵惊爆动荡。 蛛人当中也有高手，穹顶的倒悬晶体建筑中，爆发出好几圈灵能银光，聚合成一堵星光壁障，好似巨碗倒扣，朝着玄微子等人罩落。 依丝黛示意多拉贡解除“灵动法球”，亲自疾冲而出，身形一抖变回原本的银龙形态。她的动作极为灵活，好似游鱼在水中游动，凌空甩尾抽击，延伸到龙尾末端的背鳍亮起一抹“高等解除魔法”的蓝紫灵光，好似巨斧开天，轰然一击直接劈开星光壁障。 甩尾过后，依丝黛鼓动全身力量，胸腔、脖颈、咽喉相继膨胀，巨口大张，紧接着便是一束寒霜喷射如冰河飞瀑，带着暴风冲击，直接碾过穹顶建筑，轰出一串晶体崩裂破碎声响。 下方的多拉贡配合无间，一道“焚云术”直接投向穹顶，冷热急促交替，让晶体结构出现松动，纷纷向下陨落，砸在坚韧的绵密蛛网上，使得不少蛛人摔成一滩滩浆糊，宛如被拍死在墙上。 四条巨龙上下飞腾，火电酸冰横扫一切，纵然有少数蛛人仗着地利随意传送躲避，也不过是勉力支撑，缺少有效的反击。 “不过如此！”多拉贡自信十足，他望向端着镜子拨弄的玄微子，讥讽道：“奥兰索阁下，看明白了吗？只要有足够强大的实力，什么首脑、什么蛛人，也不过是一群待宰的猪狗！” 玄微子头也不抬地说道：“但是刚才首脑的话也不算欺骗，没有它的制约，兽人随时可以召唤古什姆。还是说多拉贡阁下已经有战胜古什姆的办法了？” “我不信那个大脑袋真敢这么做！”多拉贡说道：“古什姆是兽人崇拜的神明，祂肯定不会放任兽人被蛛人和首脑操控奴役。一旦古什姆再次被召唤降临，第一件事估计是要把那个大脑袋从地底里揪出来。” “我说了，首脑的本体……或者说心灵实体根本不在主物质位面。”玄微子嘀咕道：“真够复杂的，难怪还要搞这么个巨蛋。” “什么？”多拉贡问道。 玄微子拧拧脖子：“我尝试渗透首脑在这里布置的灵能场域网络，刚才看到的那个绿色大脑袋、还有外面的巨型建筑，都只是增幅灵能的装置而已。就像法师手中的超魔权杖。” “那就把附近幽暗地域全部轰塌，我看它还有什么花样？”多拉贡说道：“顺便把所有兽人全部压死在地底！” “恐怕没那么容易。”玄微子笑道：“灵能场域渗透在岩层和地壳中，形成稳固的支撑结构，依靠外力只能破坏很少部分。” 多拉贡被挑起好胜心：“我还就不信了，你们这些心灵术士真就比法师高明？” “够了！”依丝黛飞到附近，喝阻了多拉贡：“你是小孩子吗？还要在这时候较劲？奥兰索你有办法就跟他说吧！” 玄微子摸了摸下巴：“我倒是希望首脑让兽人召唤出古什姆，最好是把祂的本体拖入主物质位面。” 多拉贡问道：“你在发什么疯？还本体？你是不是弥菲赛缇丝派来对付我的？！” “多拉贡阁下，你难道就没想过，为什么奥秘之眼要给兽人提供武器装备？”玄微子问道。 “纳哈萨废土的资源就足够他们觊觎了，这还不够？”多拉贡鼻子喷出火苗子：“至于拿撒吕依，他无非是打算捕获古什姆……你打算借此引拿撒吕依现身？” 传奇法师没有傻子，多拉贡只是习惯靠着强大实力蛮干，他也确实有蛮干的底气。哪怕方才的首脑，也不敢跟多拉贡正面对抗，而是打算把他驱逐出主物质位面。 玄微子点头说：“没错，这是我的想法。” “但如果拿撒吕依不上钩呢？”多拉贡质疑道：“古什姆这样的不朽存在，要真是本体降临到主物质位面，就算会受限于规则而降低实力，但也是相当强大的存在！拿撒吕依可不会第一时间就亲自出手。” “我会来应对，如果多拉贡阁下肯出面就更好了，这肯定可以引诱拿撒吕依现身。”玄微子回答说。 依丝黛有些顾忌：“我可是见识过古什姆的实力，祂的法术抗力非常高，传奇级别以下的大多数法术，根本对他不起作用，而近战我也没有把握。” “五芒星之塔方面还有后援。”玄微子说道。 “可是之后还要对付拿撒吕依，会不会太冒险了？”依丝黛瞧着多拉贡：“你应该清楚拿撒吕依的能耐，你行不行啊？” 男人、尤其是有着龙族血脉的男人，绝不能承认自己不行，多拉贡对拿撒吕依更是积怨已久，咬牙道：“就算不能杀死他，也要给他一次打击。他支援兽人来进攻纳哈萨，我就不能反过来算计他吗？” 玄微子笑而不语，多拉贡这性格，也难怪会从奥秘之眼出走了。 “你动手吧！我倒是好奇，兽人是不是真的能够召唤出古什姆的本体。”多拉贡气呼呼地说道。 玄微子拨弄着照影含光鉴，说道：“仅凭兽人自己，估计还真不好一次就召唤成功，我需要反过来篡夺首脑在此地的灵能网络，以此增强兽人的召唤效力。” “你就这么有把握？”多拉贡问道。 “阁下觉得，首脑和蛛人为何要奉我为王？” 玄微子扭头望向多拉贡，他的神态发生了难以言喻的变化，好像有一个更加宏大难测的背影，凝炼的银辉向外一波波地扩散。 “就让你见识一下，凌驾于一切心灵之上的力量。” 第435章 心剑 流水从高崖飞泄而下，形成一道白练般的瀑布，水花跳荡激跃，发出隆隆声响，飞扬水雾弥漫半空，在天光照耀下，形成一挂飞虹流霞，绚丽非凡。 就见一名身材矫健、犹如雌豹的褐肤女郎，从瀑布下方的水池一跃而出，她全身一丝不挂，任由水珠流过身体起伏角落，嘴里还衔着一条鱼。 那条鱼活蹦乱跳，褐肤女郎张嘴将它吐走，呸呸两声嘀咕说：“变成人类，反而觉得鱼腥味不好闻了。” 褐肤女郎伸了个懒腰，将湿漉漉的长发稍微抓干，抄起岸边一件轻薄长袍披上，踮着脚尖行走在草丛中。远处缓坡上，有一座背靠山体的院落，周围栽种着茂密林木，将院落掩藏在树影之后，显得神秘幽静。 但褐肤女郎没有在意，她哼着酒馆乐曲，任由脚下沾上草叶，像是回家般来到林间院落。 “哟，小米妲，你老师呢？”褐肤女郎一进门就见中庭空地上，一名少女正在打理盆栽。 “老师正在石洞中闭关。”米妲说道。 褐肤女郎自然就是罗莎莲了，她看见旁边石桌上摆放着一盘新鲜采摘的水果，上前就拿了一颗啃了起来。 “好酸~”罗莎莲皱眉问：“这果子采得太早了吧？” 米妲解释说：“噢，这是翠绿之环在南方找到的一种特殊野果，因为还没有经过人工改良，本来就是很酸的。老师发现这种野果的果肉跟果仁有独特的药效，于是就移栽了几棵树龄足够的果树进半位面。” 罗莎莲盯着鲜红酸涩的果肉：“那我这样直接吃了没问题吧？” 米妲微笑说：“没事的，不过最好是压榨成果汁，再加入蜂蜜调味，可以促进脏器功能的调和。只是对于罗莎莲大人，这种东西用处估计不大。” “我明白，是要给那些以后那些学生吧？”罗莎莲问道：“对了，你从新卡美洛城带来的那对兄妹呢？他们没有跟着进半位面吗？” “老师说了，要进入半位面，必须自己感知到具体传送门的方位。”米妲回答说：“其实这是正确的，这个半位面是一处隐修之所，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进入，必须要对老师开创道路有确切体会才行。我让温特兄妹在常青城跟着学习，那就是他们的机会。” “小米妲现在也像模像样了嘛。”罗莎莲点点头，然后好像早有预感般抬头，就见一只乌鸦从半空飞过，落在院墙上。 此时玄微子缓步从后院现身，面带沉思，神炁与整个洞天呼应往返，玄妙难测。 “你出来了？”罗莎莲上前说：“又在施展什么传奇法术吗？” “你看得出来？”玄微子问道。 罗莎莲晃了晃手臂，充满自信说：“我服用了你给的那枚药丸后，可是比过去厉害多了。虽然我是施展不出什么传奇法术，但是那种另类的魔法效应，我还是可以感知到的。看你这个样子，又是在让那个分身替你施法？不过这回你亲自参与了，还让整个半位面作为协助，调动了星界中的游离能量。” 玄微子微笑称赞：“确实不错。星界中有一个心灵实体不太安分，我施展传奇灵能，锁定他的具体位置，然后发动了一场心灵交锋，这是刚打完。” 玄微子本尊虽然在洞天中清修，却仍然保持着对外界情况的感应。化身在纳哈萨废土地底跟“首脑”的交流失败后，双方几乎是毫无迟疑地进入敌对状况。 玄微子的目光当然不会只盯着主物质位面的那颗碧绿色大脑，对付擅长心灵异能的存在，他从一开始就在关注星界中是否有“首脑”的映射。 想要在无边无际的星界之中，定位到具体心灵实体非常困难，空间距离甚至在星界都变得没有意义。如果不能把握与“首脑”相关的事物，那么就算是玄微子的阳神，也没法感应到对方的存在。 可幸好，玄微子化身所处的环境，恰恰就是“首脑”与主物质位面沟通的渠道，两者有密切关联，可以凭此进行反向渗透与锁定“首脑”的本体。 这时候就体现出星纲法坛与“首脑”布置的灵能网络，存在本质差别。星纲法坛的确是玄微子所设，可是法坛奠基之后，是可以自行运转的，哪怕玄微子不在了，法坛也不会就此作废。 可“首脑”在幽暗地域布置的灵能网络，就是它往现实的延伸，一旦两者中断，事后固然可以尝试重新联系，但是在玄微子施法干涉的当下，“首脑”一旦放弃对灵能网络的掌控，就等同彻底舍弃它对现实的影响，会极大削弱它的力量。 玄微子在之前看见地下空洞的巨蛋建筑和无形的灵能网络，隐约就明白“首脑”的用意了。 就像多拉贡猜测玄微子通过传播道法，会形成神道愿力，并在星界有相应的涌现，而“首脑”则是率先一步做出这样的尝试。 “首脑”的做法肯定不是毫无依据，它作为半巨人的实验产物，估计了解到不少半巨人关于“上升阶梯”的设计，其中或许包括引导信仰、构造“天国”的具体措施。 “首脑”固然很强大，哪怕以心灵术士来衡量，它也比玄微子化身要厉害。但它的体量仍然比不上整个半巨人集体，也没有一整支古代巨人与多个异位面的支撑。 所以“首脑”选择的，并非是依靠“上升阶梯”，成为概念化的高上神真，而是以心灵异能引导信仰、收摄愿力，并且舍弃物质身躯、在星界凝聚心灵实体，这是非常明确的鬼仙阴神受香火愿力，成就神道法身的方式！ 因此“首脑”布下那个类似星纲法坛的灵能网络，就是它在主物质位面的道场！巨蛋建筑就是神坛，碧绿色大脑是神念化身，蛛人是庙祝司祭，其他受到奴役的种族就是信众，提供着源源不绝的信仰愿力，也是“首脑”的灵能来源。 可“首脑”这么一位灵能之神，也是残缺不全的。首先它所获取的信仰愿力，本身就是要对受奴役生物进行信仰引导和观念塑造，这个过程就需要“首脑”自身消耗灵能。并且这不是一劳永逸的，它需要不断维持灵能网络，来对地底种族的操控和引导。 如此一来一回，“首脑”自己可以获取的信仰愿力少之又少，它就像一名艰难维持收支平衡的公司老板，有时候说不定还要自己倒贴灵能。比如从艾斯卓王国外围迁移到纳哈萨废土，重设道场法坛，肯定需要大费周章。 不过“首脑”好歹是有几千年的漫长积累，凡事积少成多，它在星界的心灵实体，或者说神道法身，也是不可小觑。玄微子化身在幽暗地域中，发动照影含光鉴逆反溯源，找到“首脑”的心灵实体；本尊则借洞天福地之力，祭起北斗摇落剑，勾招星界大量游离能量物质，以剑渡虚空之势头，直接斩向“首脑”的神道法身。 罗莎莲听完玄微子的大概描述，有些惊讶地问道：“你不声不响，居然就在星界跟一只大脑怪爆发了战斗？” 玄微子笑道：“星界本来就是位面之间的空隙，是空间背后的空间。星界中的战斗对现实的影响，未必会有什么大动静。” “那你把大脑怪砍死了吗？”罗莎莲好奇问。 “没有，对方毕竟积累丰厚，而且处于星界之中，可以展现灵能的全部力量。”玄微子倒没有多少遗憾：“我本来也不是为了将‘首脑’直接击杀，而是截断它对灵能网络的控制，然后让化身进行篡夺。” 旁边米妲问道：“老师，按您的说法，‘首脑’的灵能网络应该是为了收集信仰、转化为自己的灵能源泉，真的可以通过操控那个灵能网络，让兽人召唤出他们的神明吗？这个做法似乎与信仰的本质有差别。” “并不是所有人的信仰都是向内追求。”玄微子说道：“哪怕是神圣之主教会，培养出严于律己、不断改善自身的地上圣人，也照样会有张口神恩、闭嘴神罚的盲从信众，甚至还有教徒打着信仰或神祇名义，肆意侵略贪占，毫无底线地愚弄世人。 心灵术士专注心灵与意识的作用，往往比寻常人看得通透些，‘首脑’无非是继承了半巨人的知识，又用漫长岁月来进行试验。而且从一开始，它就怀有利用兽人召唤古什姆的用意，无论是用来对付多拉贡，还是借助古什姆来攫取‘上升阶梯’的力量。” 罗莎莲感叹道：“谁能想到啊，斑兽部族当初守护的古代巨人遗迹，背后关联居然这么大。也幸亏是有你，否则这一带早就变成战场了。” “当初的柴堆镇也曾经是战场啊。”玄微子说道。 “那你要不要我帮忙？”罗莎莲问道：“感觉都是你在干活，就没什么人帮你吗？” 玄微子说道：“你在这里帮我守好半位面就帮大忙了，纳哈萨那边，真正的大战才刚刚降临。” …… 银光在奔流，心灵在尖啸，半径超过数哩地下空洞，此刻充斥着灵能狂潮，好似几十万道“灵能震爆”同时发出，几乎要将此地一切智慧生物的脑袋活活震碎。 数以百计的蛛人，以及充当苦力的兽人，还有作为低级奴隶的地精，他们的脑袋就像涨破的气球，在灵能狂潮的作用下，一个接一个地爆碎开来。 更为可怕的是，他们的灵魂也被裹挟进灵能狂潮之中，化作一股灵魂风暴，极其骇人。 而再度展开“灵动法球”的多拉贡，脸色不安地看着远处置身风暴中心的玄微子化身，手里握着好几根卷轴，随时准备发出。 变成人类形态的依丝黛在多拉贡身旁，悄声问道：“你害怕了？” “我？害怕？笑话！”多拉贡说道：“只是我没料到，奥兰索的实力在我预想之上。” 依丝黛说道：“你是之前太轻视人家了吧？他好歹在新卡美洛城把拿撒吕依逼退了。” 多拉贡轻轻摇头：“不同。新卡美洛城一战我也有所留意，奥兰索真正把拿撒吕依逼走，主要是依靠翠绿之环的‘无尽复仇风暴’，相当于拉上一群高等德鲁伊联手施法，如果是给我足够时间研究，拿撒吕依照样挡不住我！ 可是如今的奥兰索，相较于新卡美洛城时，有突飞猛进的变化。篡夺‘首脑’的灵能网络这件事，我察觉到争斗并不局限于主物质位面，估计这些心灵术士也在星界中进行较量。眼下这状况，无非是‘首脑’的负隅顽抗。动静看着挺大，其实局势已经在奥兰索的掌控之中了！” “这是好事吧？”依丝黛细声说道：“你也别逼得太紧了，人家是脾气好、修养高，为了合作容忍你的态度。换做是席邓斯那样的火爆性格，早就往你脸上砸火球了。” “他连‘首脑’都能战胜，还能从对方手里篡夺灵能网络，你觉得真是好事？”多拉贡问道：“你不知道他之前几个月在什么吗？他在给酋邦居民治病！” 依丝黛问道：“常青商会就是主打治疗和医药，奥兰索本人最初也是医师啊，这有什么稀奇的？” “他这是在培养信众和追随者！”多拉贡压低着声音说道：“奥兰索比‘首脑’还要危险、还要阴毒！他表面上没有造成任何破坏，但却在动摇我的统治！” “你的统治够稀松了。”依丝黛无奈道：“纳哈萨酋邦只是你的仆从和附庸而已，你什么时候实行过有效的统治了，就是收保护费而已。” “你也替他说话？！”多拉贡恼怒道。 “我是羡慕弥菲赛缇丝。”依丝黛笑道：“不过我觉得，你干脆跟他把事情挑明白了吧。以提供龙族魔法知识为条件，拒绝他在你治下传播信仰。” “现在说这事还太早。”多拉贡看着灵能狂潮逐渐被玄微子渐渐驾驭，融入地下空洞的岩壁之中，一股难以捉摸的异常力量，开始在更广大的幽暗地域弥漫。 顷刻间，数以万计被蛛人奴役操控的兽人，仿佛同时受到启蒙，他们的心灵在这一刻无比专注，血脉深处那份与遥远先祖的联系，与信仰一同共鸣起来！ 第436章 兽人之神 莽莽戈壁之中，太阳展现出无情的一面，释放无穷热量炙烤着大地。 一块岩石下方，难得有狭小阴影，一只蜥蜴嘴里叼着刚刚捕获的昆虫，留意附近没有天敌后，赶紧吞咽下肚，然后吐出舌头舔了舔眼珠。 此时周围地面微微震动，细小沙粒从岩石洒落，蜥蜴受惊地逃回洞穴中，却不料地底发出沉闷响声，伴随剧烈震动，地表岩层被巨大力量撕裂。 飞尘冲天、地陷为谷，就见一道如山身影，于激荡沙尘中隐约浮现，一股超凡伟力蓬勃涌出，让方圆数哩之内所有生物，陷入嗜血狂暴之中，哪怕是蝼蚁虫豸、蜥蜴毒蛇，都不由自主地朝着最近的生物发动攻击，进行无差别的残杀。 随即便是一声长长的嘶吼，好似雷暴传遍戈壁，被吼声吹散而开的沙尘，再也不能遮掩超凡伟岸的身躯，那是兽人之神、血怒之主、无休止的征服者——古什姆，撕开大地挣脱而出，以本体降临主物质位面。 将近两百尺的身高，以超巨型都不足以形容，让人无法想象到底要怎样的肉体和骨骼强度，才能支撑这样一位兽人之神站立在大地上。或许这就是神明与凡物的差别，主物质位面的规则也仅能对祂进行有限的约束。 忽略大得超乎常理的体型，古什姆的外貌就是一位寻常兽人，肤色灰绿，瞎了一只眼，身穿破旧甲胄，双手提着战斧与棱齿大棒，表面沾染着无法清洗干净的血渍，象征祂永无止境地征战杀伐。 “亵渎者，还不现身？” 古什姆屹立在戈壁之上，回望被自己撑开的地缝，一股沸腾的怒意交缠着染血战斧，随即朝着地缝隔空一劈。 一时间，天地失色，染血战斧劈出了奔流的光芒，直接贯入坚实地壳，像是撕开莎草纸般轻易，神力斩击一口气延伸了数哩距离，深入地底。 “靠！开什么玩笑？！本体被主物质位面压制，居然还能这么强大？！” 半空中传送光芒闪现，多拉贡、依丝黛与玄微子一齐逃离地下空间。方才古什姆那一记斩击带着劈开空间断层的威力，直接击穿了错综复杂的幽暗地域。此刻因为神力斩击，导致幽暗地域发生大面积坍塌，地表也相应爆发地震。 俯瞰大地，漆黑裂痕毫无规律地延伸扩张，卷起惊天沙暴。 多拉贡朝着玄微子骂道：“之前兽人召唤的古什姆，根本没有这种本事！你到底能不能对付祂？！” “阁下还请冷静，你可是法师啊。”玄微子从容不迫地说道：“我察觉到那并不是古什姆自身的力量，而是来自祂手上那柄战斧。” “那有什么区别？！”多拉贡一边说，一边从次元口袋里掏卷轴：“这下真让你搞砸了，把‘首脑’赶走，结果引来古什姆。打完古什姆，还要对付拿撒吕依，我真是疯了才同意你的做法！” “多拉贡阁下没有疯。”玄微子两手虚托，盘着紫晶球，肉眼可见晶球之间，有一团错综复杂、变幻莫测的银光网罗。 这是玄微子从“首脑”那里篡夺的灵能网络，哪怕只是仅存的部分残片，却也是蕴藏了万千信众所积愿力。 信仰愿力并不直接等同于灵能，普通信众的信仰是驳杂的、粗糙的、浅薄的，但在集体与族群层面，却是有相对一致的色彩与基调。 “首脑”的灵能网络便是从中汇集、截取，并加以提炼，以滋养它的神道法身不断壮大。 可以说，玄微子就是从“首脑”那里窃取了部分神力本质，哪怕只是化身之躯，这一刻也有与古什姆一战的本钱了。 就见玄微子祭起照影含光鉴，悬于身后，化作一轮银光，如月轮洒下无尽清辉，照射着伟岸的兽人之神。 古什姆抬头遥望，双方遥隔一哩有余，狂暴灵光满溢方圆数哩，让空气中都充斥着狂性的冲动。普通人只要看见古什姆，都会当场失智发狂，哪怕是兽人，也会陷入本能的狂怒，一往无前地冲杀。 偏偏玄微子施法洒下的如月清辉，如同广域的“宁静术”压制住狂暴灵光，就连飞扬的沙暴也被抚平下来，空旷平坦的大戈壁上，天空隐约被两种色彩、两股情绪所笼罩。 无论是真龙的龙威，还是卡斯塔的恐惧灵光，又或者是古什姆的狂暴灵光，本质上都是这些存在跟世界联系与转化的外在表现。就如同玄微子本尊的“九真玄光”，是身心彻底转化后的成就。 这并不属于法术或类法术，甚至不是超自然能力，而是生命与灵魂迈入超凡层面的特异能力，是将内在的自我投射到现实。 从这一点来说，心灵异能追求以心灵干涉、侵蚀乃至穿透物质现实，倒是最接近各种灵光的作用本质。 玄微子化身忽然明白，自己所修炼三部解结法，之所以没有单独强化惑控系灵能，恐怕是因为专精身中任何一部，都不足以体现以“心胜于物”的灵能真谛——惑控他人心智不过小术，欺骗世界才是大能！ “艾斯卓！！” 古什姆发出震天动地的大吼，祂周身狂怒化为肉眼可见的红焰，如烽火狼烟，冉冉升起。 “天天被认错，我也是服了。” 半空中的玄微子自嘲发笑，不过他也因此明白一点，自己领会心胜于物的灵能真谛，半巨人显然早就开创了。以至于相比起外貌、灵魂，这种灵能真谛才是半巨人、乃至于艾斯卓的招牌。 就见古什姆抡起染血战斧，再度朝着玄微子等人隔空劈来。这回玄微子做足充分准备，他抬手虚划，残破的灵能网络展开为一面壁障，如光流般的神力斩击并没有击穿灵能壁障，而是被陡然拉长了空间距离，然后抽丝剥茧般瓦解掉神力斩击。 “好特别的神器，应该不是你自己打造的吧？”玄微子盯着下方的古什姆问道：“战斧本身有裁切与重构空间规则的力量，但是你没办法完全呈现，只是仗着神力挥动战斧，产生空间断层，爆发出指向性的攻击。” 古什姆仅剩的一只眼睛，死死盯着玄微子。对方也懒得计较，然后朝一旁问道：“多拉贡阁下准备好了吗？” “你别吵！”多拉贡没好气地驳了一句，他眼下双手展开了一份长长的卷轴，点点咒文脱离卷轴飞出，结成一幅立体星图，深邃的奥术能量绵延到视野尽头，在极远处产生呼应。好像对着幽谷大喊，片刻后才有回音。 “喂喂，那个兽人大块头好像要扑上来！”依丝黛一咬牙，变回银龙原貌，双翼一振护在多拉贡和玄微子身前。 “放心，祂动不了。”玄微子扬手一推，残存的灵能网络尽数释放而出，化为一道弥天盖地的星光蛛网，朝着古什姆罩下。 “首脑”本身不是蛛人，但它跟蛛人相处久了，灵能技艺自然也跟它们相近。尤其是用星光体编织为蛛丝的灵能蛛网术，具有极其强力的束缚效果。就连那些蛛人身上所传的轻薄衣袍，也是用自身蛛丝与星光体融合制作而成，防御效果比秘银链甲衫还要好。 古什姆那庞大身躯奋力一跃，周围地面轰然下陷，双脚离地不过百尺，迎头就被巨网拦住，尽管拉出很长距离，架不住星光蛛网极其坚韧，硬生生将这位兽人之神扯了回去。 古什姆怒不可遏，战斧巨棒左挥右砸，靠着神器战斧裁切空间的效果，那粗如梁柱的星光蛛丝纷纷断裂。但整张巨网像是活物般，从四面八方再度缠上古什姆手脚。 心灵异能配合星光体，可以有极其灵活的变化。巨网扭动间变成“星光蔓生怪”，化作银辉浓雾裹住古什姆，甚至往祂口鼻耳洞钻入。更外围的星光体盘旋固结，居然要形成一座山峰大小的“星光茧”，试图彻底困住古什姆。 “别妄想再控制我！！” 古什姆一声咆哮，超凡神力爆发而出，化为血怒红焰，直接将周围星光体一举蒸发殆尽。 “啧啧，真是凶残。”玄微子想到当初柴堆镇外遇到的卡斯塔，尽管那只是一道分身，可玄微子本尊凭借“帝一威武法相”，还是能够成功将他拿下。 如今面对古什姆的本体，传奇心灵术士加上残存的灵能神力，却只能与之勉强对峙，可见真正的不朽存在都是极度强大，并非寻常传奇强者可以轻易击败。 其实像古什姆这样的不朽存在，受到兽人的崇拜信仰，跟真正的神明也没什么差别了。受信仰愿力而成如斯魁伟法身，汇聚兽人种族血怒狂性，升华为概念内核。 坦白说，古什姆比起卡斯塔、深海乌贼这样的不朽存在，显然要更加接近神祇。但是否更加强大，那就另当别论了。 “好了，你们让开！” 多拉贡准备稳妥，就见他笼罩在莹莹放光的咒文星阵之中，双眼燃起苍蓝色的奥能光芒，他双臂缓缓高举，好像艰难地抬起重物。 就听得戈壁大地再度传出咔咔迸裂声响，以古什姆为中心，半径达到一哩的地面被传奇法术的力量掀起，山脉量级的庞然土方拔地而起，朝着古什姆包围倒卷而去。 换做是别的时候，古什姆早就一跃而开了，可祂此刻还要承受着超乎寻常的重力。足以把黑铁魔像压成铁饼的超重力场，古什姆纵使是超凡之身，却也照样被压得抬不起头、腰背佝偻。 玄微子见状暗暗吃惊，多拉贡确实有狂傲自信的底气，如此移山倒海的传奇法术，玄微子也就是在暮光王廷见烈风领主施展过。可对方是至高妖精，又占有地利，而多拉贡是要在主物质位面展现这种地形修改的法术，难度可是大得多。 放眼滔天沙尘，山移地走，强悍如古什姆也被群山包裹封印，结结实实地将祂挤在内中，就算是超凡之躯，也免不了要承受山岩碾压。 “怎么样？”多拉贡放声大笑：“我管你是什么兽人之神、不朽存在，在传奇法术面前，就是一头待宰的猪！” 玄微子对此不置可否，他专心留意着地上那座足有三百多尺高、类似金字塔的雄伟岩山，那可不光是用岩土将古什姆压在内中，也是以极为强力的“禁锢术”，将古什姆封印起来，并且让他的物质形体不断趋向石化与固结，连思维意识也会被停滞下来。 可多拉贡没高兴太久，金字塔岩山深处忽然传出如心跳般的搏动，血怒红焰从岩山中散逸而出，整座山被笼罩在大蓬火焰中，内中的禁锢效力被更为纯粹的力量强行破坏。 随即轰然一爆，整座岩山当场解体，无数岩石如雨飞射，大块的如城堡宫殿，小块的也堪比粮仓农舍，瞬间如天崩地裂的大灾难，席卷四方！ “靠！”多拉贡吓得骂街，在场两人一龙毫不犹豫施展传送法术远遁，这样的大爆发，根本没法抵挡，随便一块巨石飞陨撞击，就能摧毁一座城堡、一段城墙，千军万马在此，也是蝼蚁般渺小。 过了几分钟后，玄微子三人才心有余悸地悄悄传送回来。空气中尘烟弥漫，地面好像被神明用勺子舀走了一块，留下半径将近三哩的凹陷。 “这就是待宰的猪？”依丝黛低声对多拉贡讥讽道。 多拉贡按捺怒意，沉声说道：“祂算是有点本事……喂！现在怎么办？古什姆都死了。” 后面这句话现在是对玄微子说的，可他表情微妙，捧着照影含光鉴说：“我看未必，而且……呵呵呵，他可来得真快啊。” 就见地陷中央，身形萎缩成普通兽人体型的古什姆跪倒在地，祂的双臂被魔法锁链缠住，锁链接在旁边一圈破土而出的漆黑方尖碑上。 而在方尖碑外围，站着一名身穿紫袍的法师，他转过身来，抬头望向玄微子等人。漫天沙尘自动避开他的冷漠目光，与他对视之人，顿时感觉被强大法术锁定！ 第437章 贤者 “拿撒吕依！！” 多拉贡一声大喝，身上迅速长出红色鳞片，一对龙翼从后背撑破长袍，充沛的龙族魔力向外奔流横扫，将无形的锁定尽数瓦解。 地面上的紫袍法师正是拿撒吕依，就见他打了个响指，高空中浮现一片如幕布的极光，当中有数十道虹光大剑飞射而下。 就见施展龙化的多拉贡，连脑袋也是如真龙一般，抬手放出一片淡紫魔光，“裂解术”将迎面袭来的虹光大剑轻松抹除。 虹光大剑裂解消散后，天上极光又是接连洒下一片虹光箭雨。顷刻间大半个天空笼罩在茫茫虹彩光辉之中，而同时洒下的，还有强力的“次元锁”，禁绝方圆数哩的传送法术。 玄微子、多拉贡与依丝黛三人各自施为，抵挡密密麻麻的虹光箭雨，一时间各种形态的奥术威能砸下，半空中发出连绵不绝的轰鸣声。 “为了将古什姆削弱，辛苦你们了。”地面上的拿撒吕依神态冷漠，相貌上也略显年轻，他转身面向被一圈方尖碑束缚的兽人之神，说道：“哪怕在教会抄经院中，古什姆仍然被视为拥有微弱神力的邪神，只可惜这样的神祇是不健全的。祂的神力只能从以兽人血脉和信仰为传递媒介，并且会受到主物质位面、以及‘上升阶梯’的重重限制。” 伴随拿撒吕依的话语，其他黑色方尖碑也“生长”出沉重锁链，束缚住古什姆的躯干四肢，同时生出不同方向的强劲吸力，仿佛要将兽人之神撕扯成好几节。 古什姆发出暴怒不甘的嘶吼，即便突破多拉贡传奇法术的封印，耗费了祂大量神力，可是对于兽人之神而言，那不过是短促的虚弱。如果不是拿撒吕依抓住这一瞬机会，升起这一圈方尖碑来禁锁自己，哪怕是精金锁链也止不住祂！ “我劝你不要浪费力气。”拿撒吕依轻轻抬手，身旁浮起原属于兽人之神的染血战斧与棱齿大棒，武器周围有黑色的光晕裹缠封禁，他细细辨识道：“虽然目前掌握的信息还太少，可如果我没有猜错，这柄战斧应该不是你打造的，即便被你用神力污染、遮蔽原貌，我也能察觉到它内中承载着纯粹的信仰……好奇怪，真的好奇怪，为什么与教会神迹有一丝相近的气息？” 正当拿撒吕依低声自语，脑后就有一道粗如水桶的闪电轰来。拿撒吕依动也不动，闪电攻击并非被强大防护所阻隔，而仿佛是泥牛入海般，被不明力量吞纳殆尽。 “看来我是小看你了。”拿撒吕依缓缓扭头望向天空，就见玄微子脚踏银辉、缓缓而降，两枚紫色晶球运转法坛，在他周身旋绕，浩瀚灵能如大坝蓄水，随时倾泻而出。 “哟，这次的克隆体，换成一张嫩脸蛋啊？”玄微子挥手打招呼：“你盯得可真够紧的，我们这边刚躲开一阵，你就迫不及待要来抄底。是料定自己能够捕获古什姆了？” 拿撒吕依神态冷漠，脸上不见喜怒哀乐：“这次你又打算布置什么陷阱？” 玄微子笑道：“你明知是陷阱，还要亲自踏入？像你这样的克隆体，也不可能当成普通拟象随意消耗。经历了洛耶夫城的失败，如今你还能号令虹彩城吗？” 此时天空轰鸣渐渐平息，多拉贡在依丝黛掩护下飞入高空，试图解除虹彩极光。那是类似魔法阵的效果，在传奇法师眼中并非难以应付。 “我？号令虹彩城？”拿撒吕依脸庞有一抹亮银色泽流过：“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虹彩城是因我而命名，我要调动力量，什么时候要跟别人商量？” 此话一毕，高空中虹彩极光陡然炽盛，不断向外扩展延伸，化作一个半径超过五哩的“虹光法球”，将周遭天地罩在内中。霓虹如山，安镇威雄，不可思议！ “我利用虹彩天弧俯瞰大地的时候，威思顿家族那个小毛孩还没出生。”拿撒吕依语气冰冷：“你以为给我安排了又一个陷阱，就没想过我可以反过来利用吗？” 伴随拿撒吕依的话语，虹光巨罩范围内的一切魔法能量都开始被他所汲取，就连玄微子脚下由灵能塑造的银辉被迅速消散。 玄微子落在地上，看着肆意鲸吞魔法能量的拿撒吕依，笑道：“你去过暮光王廷？” 拿撒吕依眼神中闪过一丝警惕，正要抬手施法，天上一声巨龙咆哮，依丝黛与多拉贡双双俯冲而下！ “愚蠢。”拿撒吕依扬手两道“擒拿掌”，力场大手一左一右钳制住多拉贡与依丝黛。 然而依丝黛的银龙原身体型庞大、力量惊人，硬生生将“擒拿掌”掰开，怒吼着朝拿撒吕依旋身甩尾。 龙尾如斧，拿撒吕依不避不退，透明“力墙术”直接升起，正面挡下银龙甩尾。 磅——！！ 沉重一击砸得地面剧颤、激起飞尘扬动，遮蔽各方视野。拿撒吕依身在力墙之后毫发无损，仍能准确预感到一串能量飞弹从空中砸落，上百枚音波球如冰雹而来。 拿撒吕依头也不抬，足以将活人震得内脏破裂的音波轻易被虹吸一空，就听玄微子的声音传遍烟尘之中：“哦？怎么不躲？还是说控制古什姆，必须要在束缚装置附近？” “我原地不动，照样可以轻松对付你们。”拿撒吕依从容淡定。 “那你就乖乖站着别动，让我们打死就好！”半龙化的多拉贡也挣脱了“擒拿掌”，飞到拿撒吕依近前，双手化作锐利龙爪，势要将他开膛破肚！ 利爪寒光一挥，却像是掠在液体上，多拉贡亲眼看着拿撒吕依这具克隆体向后微微一仰，被利爪剖开的伤口中，满是滚动的水银。 而下一瞬间，拿撒吕依身上有无数利刺窜出，液态水银固化为一根根尖锐锥刺。多拉贡猛然后撤，避免被刺出一身窟窿，振动双翼赶紧退开。 “妈的，水银拟态？”多拉贡又惊又怒。 躲在烟尘中的玄微子化身捧着照影含光鉴，闻听此言后，用心灵感应询问道：“那是什么？” “那是炼金术的最高成就——贤者之石！”多拉贡面容扭曲，咬牙道：“没想到真的让他搞出来了！当年米柯西都没做到的事，真的让他搞出来了！” “贤者之石？让人能够不老不死的炼金术产物？”玄微子对这个世界的炼金术也有过不少研究，发现这与道家外丹、调和黄白颇为相近。 只是炼金术作为奥术的一系旁支，在这个世界基本是属于混不成法师才去当炼金术师，以至于五芒星之塔的炼金术师，如今几乎都被吸纳到常青商会，专攻各类药物的开发和制作。 相较于五芒星之塔，奥秘之眼在炼金术上的成就则更为突出，因为奥秘之眼的创始人米柯西，就曾经是非常高明的炼金术师，“黄金智慧”这个称号据说也与此相关。 “不老不死，这大体是不实传言。”多拉贡说道：“但贤者之石的重点在于构建完美的生命形态，甚至可以让人毫无损失地完全复活！ 拿撒吕依用贤者之石制作的克隆体，是米柯西当年提出的‘水银拟态’假想，这种类似软泥怪的水银身躯，既可以随意变化外形，承受物理攻击，也能将肢体变成锋利武器，还具备魔法虹吸的能力，吸收周围的法术，并且转化为自身的虚假生命！” 玄微子闻言面露惊喜，多拉贡这种描述，跟自己炼制的大罗成就丹颇为相像。考虑到法师有“克隆术”、灵能有“星界莳”这种重塑肉身、转移灵魂的手段，但是都不免会损及灵魂，情况严重时还会降低施法能力，而贤者之石可以让人完全复活，已经相当不易。 而构建完美的生命形态这点，且不说完美如何定义，但是看拿撒吕依这具克隆体可以变成水银拟态，让物理攻击大为失效，还有大范围的魔法虹吸能力，这种生命形态已经说得上是外劫难摧了。 “要是按阁下这么说，拿撒吕依这具克隆体岂不是无敌了？”玄微子轻拨镜面，又有几道火焰盘旋如柱，袭向拿撒吕依，结果被对方的魔法虹吸能力轻松吸收吞纳。 银龙依丝黛则从另一侧冲出，一记甩尾破空袭来，重重砸在拿撒吕依胸膛，却好像抽刀分水、刀过水合，水银拟态之躯几乎无视一切物理攻击。 “不，应该不至于。”多拉贡眨眨眼，盯着拿撒吕依看了好一阵，又扫眼周围的虹光巨罩，说道：“这具克隆体的施法能力其实并不高，这个虹光罩子应该是他本体利用虹彩天弧临时构造的。” 传奇法师的辨识能力毕竟高明，多拉贡看了几眼就有大概想法。 “而且他还要专心束缚古什姆。”玄微子也不客气，干脆跟拿撒吕依拉远距离，发动各种转化系灵能，五颜六色的能量轰炸席卷拿撒吕依头顶，甚至完全没有投鼠忌器的想法，能量轰炸把束缚古什姆的方尖碑阵列一并笼罩。 拿撒吕依闷哼一声，不计代价地虹吸能量攻击，哪怕是星光体变化成的水晶飞剑，也都在半空瓦解。可是方尖碑阵列汲取神力的速度明显减弱，古什姆甚至缓缓站起，尝试挣断锁链，发出咔咔细响。 “我明白了，拿撒吕依是打算用这具贤者之石创造的克隆体，承载古什姆的神力。”多拉贡立刻有了判断：“但是这与魔法虹吸能力有冲突，毕竟古什姆的神力可不是寻常魔法。” “还有，魔法虹吸不是反魔场。”玄微子说道。 多拉贡立刻明白过来，他立刻对依丝黛说道：“你继续牵制住他！” 说完这话多拉贡变回人类形态，然后掏出一枚巴掌大的金色龙鳞，并且迅速念动咒语，玄微子察觉到大地忽然涌出丝丝魔力，那是纳哈萨废土地底伴生结晶矿中蕴藏的龙族魔力。 多拉贡不知道采取了什么手段，将混杂其中的龙族魔力提炼出来。哪怕相对于地底矿脉的总量而言，不过九牛一毛，但也足以发动规模庞大的法术。 而这丰沛的龙族魔力尚未编织成法术，拿撒吕依便急不可耐地施展魔法虹吸，他一边变化出条条水银鞭刃跟依丝黛激战，一边将潮水般的龙族魔力虹吸进水银拟态之躯，身后不远处的方尖碑阵列，已经难以压制古什姆了，肉眼可见血怒红焰再度升腾。 玄微子则一刻不停地施展灵能，心下暗道：“压制着一位兽人之神，还同时面对三名传奇强者，仅仅稍落下风，这具克隆体的实力确实可怕，但终究还是有极限的。” 眼见拿撒吕依身上已经浮现丝丝裂纹，内中有强光向外散逸，可见魔法虹吸并不能永无止境地吸收外界魔法能量。而且要调和、转化这么庞大的魔法能量，一样需要意识高度专注。何况现在拿撒吕依还要跟依丝黛正面搏杀与压制古什姆，真就是分身乏术了。 可此时天上一束虹光照下，笔直射向方尖碑阵列的兽人之神，将祂一把压倒在地。 “终究还是来了。”玄微子抬头仰望。 虹光巨罩顶端，但见一道身影凌空而立，头顶七彩虹彩光环次第展开，好似天神从天而降，俯瞰尘世第一眼，天空为之动摇、大地为之震颤。 他，是屹立人类顶端的存在，是当代最强大的法师，是虹彩光辉的代言人，是奥术的无冕之王。 拿撒吕依亲自来到战场上空，他的本体是一名中年法师，面容威严庄重。但这一切都不重要了，在场众人都感觉到强烈的压迫感，那是万事万物都要服从其意志运行的力量，就连被多拉贡牵动出地表的龙族魔力，都因为拿撒吕依本人出现，而失衡紊乱。 “多拉贡，这些年过去，你还是毫无长进。” 拿撒吕依轻飘飘一句话，即便是嘴上从来不弱于人的多拉贡，此刻也脸色阴沉、不发一语。 “也好，就把这些年积累下来的问题，一次性处理干净吧。”拿撒吕依语气平淡，弥天盖地的虹光巨罩朝着他扭曲坍缩，汇聚成一柄参天指地的虹光大剑，光是剑刃宽度就达到近百尺，好似即将落下的断头台，屠龙弑神对他而言，仿佛就跟切牛排般随意。 正当漫天虹光汇于一剑之时，无边阴影忽然投下大地，高悬众人头顶的太阳，居然发生了日蚀，就连虹光大剑也为之黯淡。 第438章 苏尔特之炎 一轮如冠冕的日蚀中，赫然可见一尊仅存上半身的火焰巨人，自阴影缓缓飘出。在他头顶站着一名枯瘦老人，斜捧着文物般的泥板书，头上戴着一顶经过烈焰炙烤、扭曲变形的废弃王冠。 这名枯瘦老人神态疲倦，身上麻袍更像是裹尸布，袖口下摆处还有尚未熄灭的火焰，好似经历原初之火燃烧过后的余烬，存留着对火焰的渴望。 “席邓斯？”拿撒吕依回头仰望，在他的视野中，从日蚀传送门出来的席邓斯与火焰巨人，只剩下芝麻粒大小的光点，双方相距遥远，但自他们身上涌现的原初魔法，开始迅速重构周围空间一切魔法现象的运作规律。 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即便“炎魔”席邓斯与拿撒吕依是同一时代的人物，但两者还是有明显高低区分的，这点连五芒星之塔内部也不得不承认。 然而今天双方正式面对面，席邓斯却展现出不逊色于拿撒吕依的强大实力。 施法者的能力和水平，可不会清楚明白地标记在头顶，个人的施法等级往往是要在具体施法行为中得以表现。而更加确切的战斗实力，则是与每个人的实战经验、武器装备、魔法物品、环境地利等因素相关，绝没有一个必然固定的实力水准。 哪怕是传奇施法者，也绝不是毫无弱点。而一名有着丰富实战经验的法师，尤其应该要明白，如何利用各种因素来提高自身、削弱对方。 “你是不是觉得，白昼阳光正好能让你的虹光法术增强到极致？”席邓斯一对金色眼眸俯瞰着拿撒吕依，话语传遍周遭天地，每个人都能清晰听闻。 拿撒吕依眯眼不语，笔直参天的虹光大剑渐渐调转锋芒，就听席邓斯继续说：“威思顿跟我说过，太阳是奥法星图中最重要的一颗星辰，它是世界魔法能量的主要来源。而你的虹光法术，就是将阳光中的魔法能量解析细分的成果。 至于‘虹彩天弧’，是一件没有具体形质的神器，它是你虹光法术的根本支柱，高悬于空中无休止地汲取阳光，折射成七色虹彩。而你在地面上建立的虹彩城，不过是一座为了满足权力欲的奇观而已。” 拿撒吕依呼吸平缓，以难以察觉的细微幅度缓缓点头，像是挑剔的教师对学生展现罕见的认可。 “看来为了对付我，你们这些人处心积虑已久。”拿撒吕依对于自己眼下处境毫无半点忧虑，说道：“不过基于这点认识，通过‘日蚀术’来隔断我与‘虹彩天弧’的联系，未免过于轻视了。” 席邓斯扶了扶臂弯中的泥板书，听他说道：“拿撒吕依，你以为只有你可以利用白昼阳光吗？” 在日蚀发生之后，这一带戈壁荒漠的热量就被悄无声息地吸走，原本摸上去还有些烫手的地表岩石，在几个呼吸间就变得冰凉，天地间的光与热被尽数剥夺，汇流到席邓斯身下的火焰巨人周围。 当年玄微子就见识过“炎魔之子”弗斯曼驾驭着火焰巨人施法的场面，而如今“炎魔”席邓斯亲自现身，还同时带着“烈火宪章”与“灰烬王冠”这两件神器。毫不夸张地说，如今的席邓斯就是一切火焰之主。 那是比魔法虹吸更加高位的能力，以至于空气中其他元素能量都被席邓斯替换成火焰。 在火焰巨人的双手之间，诞生出一团如同太阳的橘红色光球，像是初生的婴儿般娇弱，无可估量的火焰能量被压缩至此。 即便是拿撒吕依，此刻也不得不正色以对。打算暂避锋芒的想法在脑海中闪过，仿佛一张精美布料上出现突兀难看的漏洞，迅速就有蛀虫钻入心灵。 “哟，拿撒吕依，来都来了，就别急着走啊。” 玄微子的声音传入拿撒吕依的意识中，传奇级别的强大灵能撼动了位面的帷幕，直接将拿撒吕依锢锁在原地，让他无法以传送法术逃离。 除此以外，无孔不入的灵能好似触须，击碎了“心灵屏障”，挠动着拿撒吕依的思维意识，刺激着他的法术位，干扰他的施法能力，甚至让他的五官接受到错误知觉，连同虹光大剑也因为失去控制，如彩霞般渐渐飞散解体。 地面上的玄微子化身此刻正尽全力地发动心灵异能，头脸七窍迸射出灵能银辉。拿撒吕依本体的亲自出现，让玄微子成功把握住他在星界的心灵投影。 就像人类的指纹是独一无二的，每个人的心灵投影都是有差别。可是心灵投影只存在于星界，如同“首脑”的心灵实体那样，如果玄微子不能亲眼见到拿撒吕依本人，就没办法探知到他的心灵投影。 星界是心灵的世界，一切具备心智的存在，都会在星界有相应的心灵投影。只是普通人的心灵投影，充其量就是闪灭不定的火苗。而灵魂强大的存在，往往会在星界有相应耀眼的显现，这是法师借道星界、施展传送法术的基础。 而拿撒吕依这样的传奇法师，灵魂强度甚至不输玄微子本尊的阳神。一旦找到他在星界的心灵投影，玄微子立刻就对其发动心灵异能。 拿撒吕依仓促间也陷入了恍惚失神的状态，毕竟这是玄微子临时施展出的一种手段，就是之前与“首脑”交锋过后获得启发，利用照影含光鉴，将心灵异能投送至星界，直接针对心灵投影发动攻击。 不过拿撒吕依的灵魂强度，并非玄微子化身所能撼动，他瞬间反应过来，灵魂重新专注于现实，在星界的心灵投影顿时黯淡难测，摆脱了玄微子的灵能偷袭。 然而如此一来，拿撒吕依等同是自行放弃了传送逃离，要正面对抗天上地下众人围攻。 与玄微子一同出手的还有多拉贡，他亲眼见到拿撒吕依本人到来，难掩兴奋与激动。还没等席邓斯完成那道恐怖的火焰法术，正当拿撒吕依被玄微子牵制的片刻时间，手握龙鳞，从地底抽出浩瀚的龙族魔力，突破了水银拟态的虹吸极限，发动古老的龙族魔法。 就见一个虚体龙头出现在拿撒吕依身后，张开血盆大口，两排尖锐牙齿狠狠一磕，将拿撒吕依结实咬住。锋锐可比精金利刃的龙牙一点点地贯穿拿撒吕依的“传奇法师护甲”，爆出无数奥能火花，同时触发了一堆防护法术，试图向外排斥龙头。 这时拿撒吕依才从玄微子的灵能攻击中缓过神来，迎面就见一团橘红色的火球，不过人头大小，已经逼近自己身前数十尺，拿撒吕依不仅没有感受到高温气息，甚至觉得周身有些清凉，自己体表温热竟也被火球夺走了。 拿撒吕依仅凭意念，瞬间施展了“时间停止”，结果那枚火球好似被触动了。即便拿撒吕依已经跳入超乎寻常的时间流，还是亲眼看着火球一瞬间吞没自己。 那是光的速度。 一颗太阳，在高空陡然膨胀，极致的元素在放声高歌，毁灭性的炎流向外狂奔不停，吞没了地面上半径三哩有余的凹陷，仍在扩张蔓延。 炎流吞灭了半径十哩的范围，巨大的冲击波席卷着纳哈萨废土，将无数沙尘掀起扬动，生成一场沙尘暴，朝着四面八方弥漫开来。 当炎流退去，大地上并非满目疮痍的景象，而是一片晶莹闪亮，一望无际的戈壁荒漠上，忽然出现了一座下陷谷地，表面铺了一层粗糙玻璃，散发着残余热量，将天空播撒下的阳光，折射成一片扭动歪曲的怪异景象。 咔！ 谷地中的某一处，一架构装体蜘蛛撑破地表岩层，原本流转着银辉星光的外表，此刻满布焦熔损毁的痕迹，刚爬出地面就趴窝不动，渐渐软化为浆态的星光体，露出里面的玄微子化身。 “我算是服了，谁说席邓斯脾气坏的？这么一颗核弹，当年没直接往常青城扔过来，他都能评选十大感动异界人物了！” 玄微子浑身灼伤，勉力发动心灵异能治疗自身，嘴上说笑，却也不得不叹服“炎魔”席邓斯的实力。 其实从一开始，得知要兽人大军进攻纳哈萨酋邦，玄微子就设想让席邓斯来作为底牌。无论是对付兽人大军、还是古什姆，又或者是设伏拿撒吕依，对法术破坏力追求达到极致的席邓斯，就是最恰当的人选。 “炎魔”席邓斯在五芒星之塔沉寂的这几十年，当然不是原地停步，他凭借自身对元素塑能的掌握，开发出一道全新的传奇法术——“苏尔特之炎”。 苏尔特是那位火焰巨人的名字，他并不是被席邓斯所束缚囚禁，反倒是被席邓斯从一处行将湮灭的位面鸿沟中解救而出。 苏尔特给席邓斯提供了许多古代巨人的魔法知识，他平日则藏身于玛冈火山深处一个半位面，那里同时还毗邻火元素位面，是少数能让火焰巨人保持心智安宁的环境。 这些都是弥菲赛缇丝告诉玄微子的，作为五芒星之塔的首席大法师，她自然比玄微子了解更多秘密。 玄微子早就见过苏尔特，可上一次火焰巨人在弗斯曼的掌控下，也敌不过运转星纲法坛的玄微子。而今天席邓斯亲自出马，却造成了这样毁天灭地的破坏。 也幸亏战斗发生在纳哈萨废土深处，周围地表杳无人烟，让席邓斯可以毫无顾忌的出手。 那恐怖的炎流爆发过后，日蚀也结束了，席邓斯已经带着苏尔特离开。玄微子当初就是请他出手一次，自然不能指望对方一直协助。而且更大可能，席邓斯也是为了报复拿撒吕依。 放眼静谧的天空，已经没有拿撒吕依的身影，那道足以削平山峰的虹光大剑也被“苏尔特之炎”吞没。 “奥兰索！！” 多拉贡怒吼着冲出地表，他左顾右盼，半龙化的身躯满是焦痕，翅膀都被烧掉一部分。他看见玄微子后立马飞了过来，怒气冲冲地吼道：“这么大的动静，你怎么不事先跟我说明？！” “多拉贡阁下，我也不知道啊。”玄微子掸了掸衣领上的尘土：“我在地底的时候就提醒过阁下，对付拿撒吕依时也许会有大威力的法术攻击。以你的智力，应该猜得出是‘炎魔’出手吧？” “何止是猜到？当初我向互保同盟求援，就是希望让席邓斯前来，让他用‘火焰超新星’来轰炸兽人大军！谁知道来的是你……咳咳咳——”多拉贡气得呛咳不止，鳞片中都有鲜血渗出，显然受伤不轻，玄微子只得顺手给他治疗。 “还有依丝黛阁下呢？她没事吧？”玄微子问道。 “她皮糙肉厚，比我能扛！”多拉贡抬头四望：“拿撒吕依呢？死了吗？” “阁下觉得可能吗？”玄微子感慨道：“无非是用传奇法术毁灭他的肉体，拿撒吕依肯定还有备用的克隆体。何况他还有‘贤者之石’，真要死而复生也不奇怪。” “刚才那个水银拟态，直接被烧没了，魔法虹吸也扛不住那种爆炸。”多拉贡咧嘴骂道：“真是麻烦，要彻底杀死这家伙，必须禁锢他的灵魂！” “如果多拉贡阁下有什么好方法，记得跟我分享。”玄微子又问道：“对了，那位兽人之神呢？祂不会也死了吧？” “古什姆啊，祂估计是成功脱身了。”就见依丝黛以人类形态飞来，两手提着染血战斧与棱齿大棒，随手扔到地上。她的气色比多拉贡好得多，可见真龙的生命力强悍无比。不过这也得益于“苏尔特之炎”在高空爆发，让地面上众人能及时反应自保。 “逃了？！”多拉贡骂道：“祂还能逃去哪里？” “祂本来就是被兽人召唤而来的。”玄微子捧起照影含光鉴感应一番后，说道：“我猜测，就算是拿撒吕依的‘次元锁’也不能阻止古什姆传送回自己的位面。之前那个束缚装置就快到极限了，古什姆的本体想要逃脱估计不成问题。” 第439章 底线 多拉贡听到这个说法，不忿道：“搞半天，古什姆跟拿撒吕依都逃跑了，还浪费了我的传奇法术！” 依丝黛拍着多拉贡的肩膀说：“本来就是要将敌人赶出你的地盘，现在已经达到目的，你还想怎样？这么有本事，杀到人家老巢去啊！” 其实玄微子也有些无奈，这次以古什姆为诱饵，引拿撒吕依现身，确实是有打算让他彻底败亡。毕竟连“苏尔特之炎”这种压箱底的传奇法术都拿出来了，还有两位传奇施法者为牵制。 按理来说，“苏尔特之炎”的强大威能，可以焚毁、瓦解一切魔法效应，就连“虹光法球”也无法抵挡，哪怕是天生拥有免疫火焰能力的生物，物质躯体也会被“苏尔特之炎”消融抹灭。 拿撒吕依在猝不及防间，承受“苏尔特之炎”最核心的爆炸威力，物质身体注定是被消灭干净。但在远方观战的玄微子本尊，还是能够感应到，拿撒吕依的灵魂凭借某种接引手段成功脱逃了。毕竟还是要承认，传奇法师手最不缺的就是保命脱身的办法。 按照玄微子最初的设想和准备，如果“苏尔特之炎”都没法战胜拿撒吕依，那么玄微子本尊将在洞天之中祭出北斗摇落剑，配合化身发动照影含光鉴为指引，御剑万里、斩灭形神。 按照这一步步推演，其实玄微子还没有尽展底牌。相比起“苏尔特之炎”拥有毁灭性的破坏力，北斗摇落剑偏重于破其法、斩其形、灭其神，这才是玄微子设想中的最后杀招。 但拿撒吕依选择舍弃肉体而遁逃，或许是揣测到玄微子这边还有后手未出。以及由于“苏尔特之炎”的波及，捕获兽人之神古什姆的行动彻底失败，拿撒吕依也没必要纠缠下去。 尽管拿撒吕依仍然有退路，玄微子也料定他可以重新恢复，但这肯定要消耗大量物资与时间。 拿撒吕依从新卡美洛城、到洛耶夫城，以及如今为了捕获兽人之神，前后遭遇三次败北，在这么短的时日里频繁承受损失，就算是拿撒吕依也必须考虑失败的代价。 玄微子其实不指望一次战斗就能将拿撒吕依彻底击败，传奇强者间的争斗，并不会那么快就分出胜负生死的。拿撒吕依的失败，并非是他本人实力弱于玄微子，哪一次不是一堆人围攻他一个？ 但更多时候，是拿撒吕依自己的贪婪盲目，以至于一而再、再而三的踏入互保同盟为他预设的陷阱当中。而且从如今看来，拿撒吕依在奥秘之眼内可以调动的人力物力，也越发捉襟见肘。 “那现在怎么办？”依丝黛问道。 玄微子抬手轻按额角，“次元锁”已经因为“苏尔特之炎”的爆发而消解，他身旁银光一闪，迈昂传送来到。 “地底情况怎么样？”玄微子问道。 迈昂回答说：“因为地表的战斗，导致很多洞窟空洞塌陷崩毁，绝大多数区域已经无法通行。因为失去‘首脑’的控制，目前无法计算死伤情况，” 方才地表几场大战，对幽暗地域造成的破坏可想而知，加上玄微子破坏了“首脑”布置的灵能网络，部分区域的地质结构很难支撑来自地表的冲击，地震塌方基本是不可避免的。 “哼！这下兽人不是被砸死，也要被困死在地底！”多拉贡笑道：“没有‘首脑’和蛛人操控，就算有兽人能活着走出地表，也不过是小股部队而已，不足为患！” 依丝黛问道：“你刚才不还在埋怨吗？现在搞死一些杂鱼小兵，值得你这么高兴？” 多拉贡变回人类形貌，气哼哼地说道：“反正现在基本把主要的威胁都赶走了。没有大量兽人的聚集，古什姆难以被再次召唤到主物质位面，‘首脑’也没法继续在地底搞事，拿撒吕依吃了大亏，估计要躲到角落里慢慢舔伤口。现在就剩你了，奥兰索！” 玄微子一脸无辜地说道：“什么事？” “你还好意思问？”多拉贡叫嚷道：“我现在就明白跟你说了吧，你别指望能在纳哈萨酋邦威胁我的统治，别以为可以取代‘首脑’，统治废土下方的幽暗地域！” “我可没这个打算。”玄微子说道。 “我要是信你这话，我就是傻子！”多拉贡抬手指着迈昂说道：“这家伙就是你以后在幽暗地域的代理人，对不对？其他生物在幽暗地域还要慢慢寻找生存空间，但是蕈人可以通过散布孢子来形成菌毯，将你的统治范围扩大到整个幽暗地域。” 玄微子不禁发笑道：“多拉贡阁下，你说的这些哪有这么容易做到啊？还利用蕈人散布孢子菌毯来统治整个幽暗地域？如果可以的话，‘首脑’不用依靠蛛人，直接变成一棵大蘑菇，就成为地下世界的主宰了。” 多拉贡说道：“‘首脑’做不到，你却可以……别这样看着我，你在常青城那个魔法阵，我也派人去了解过，那其实也是一个灵能网络，而且更加完善全面！你能在常青城做的事，无非是在幽暗地域重复一遍。何况还有‘首脑’作为参考，配合蕈人族群，在地底布置灵能网络。我就不信你完全没想过！” 玄微子只得说道：“多拉贡阁下，你未免有些太苛刻了吧？我做都没做，连想一下都不行吗？” “我就是要跟你说明白这件事！”多拉贡忽然变得严肃起来：“我是有底线的，你如果想要什么晶石矿物，我可以让手下的蜥蜴人帮你开采，给你一个最便宜的价格。纳哈萨酋邦进口常青商会的商品，我也可以免除关税。但是，你不能在这里发展势力，无论地面还是地底。” 玄微子没应声，依丝黛用手肘捅了捅多拉贡，轻声说：“你这样是不是太过分了？人家好歹帮了你大忙，你就这样表示感谢？” “我就是在感谢他，所以当面跟他说明，而不是遮遮掩掩！”多拉贡望向玄微子，语气难得放缓：“或许你打算在纳哈萨废土搞什么灵能修道院，但我还是不能赞同。未免日后矛盾激化，现在就将势力范围划分清楚，你觉得呢？” 玄微子叹了口气：“好吧，但是我希望多拉贡阁下也能表现诚意。” “龙族魔法是吧？”多拉贡撇嘴道：“我可以给你提供一批内部教材，但是你只能在我这里翻阅。我的图书馆在灰崖群山的龙栖城，你要一块过来吗？精灵使团眼下也在那里。” 玄微子自然答应，他此行本来就是为了这点，至于没能在纳哈萨废土建立不凋金花会的分部，他也不强求，于是传讯让恩法斯带领心灵武士一同前往龙栖城。 “对了，这两件东西怎么处理？”依丝黛指着地面上的染血战斧和棱齿大棒，那原本是古什姆手上神器，被拿撒吕依束缚之后夺走。 结果在“苏尔特之炎”爆发后，两件神器就这样遗落在主物质位面，没被古什姆带走，想必这位兽人之神逃脱时也相当狼狈仓促。 多拉贡看了两眼，朝着玄微子甩甩手：“归你了、归你了，省得你老说我没诚意！” …… 沙多万把玩着金色细管，神态轻松地行走在一片田园风光中，脚下道路摊铺了一层矿渣混凝物，使得路面平坦整洁。道路中央微微拱起，让积水流向道路两侧的暗渠，使得雨后路面也毫无泥泞积水的状况。 这样规格的道路，沙多万还是头回见到，即便是在虹彩城中，无非是利用魔法将路面硬化成砖石模样。沙多万好奇地施法侦测一下，发现这种铺路的矿渣混凝物，几乎没有魔法施展过后的残存灵光。 “确实不同寻常啊。”沙多万感叹眺望，远处有一座堪比城堡大小的水车磨坊，他眨了眨眼，就能洞察到内中的景象和具体结构，发现这座水车磨坊并非用来制作面粉，内中复杂的机械结构，是用于制作纺织品所需纤维布料，就像一头的纺织巨兽，无时无刻不在对外产出常青商会的基础原料。 沙多万回忆着这一路上看到的水车磨坊数量，内心就有一个大概的产量数字，他轻轻叹气，自言自语起来：“这可怎么比得过啊？难怪听说现在旧大陆的羊绒纺织都开始亏本了。” 正当这位老法师在路边闲逛之际，一只乌鸦从远处飞来，头顶有一撮金色冠羽，落地就化为一名金发男子，他手捧圭牌，一脸庄严对沙多万说道： “主人听说‘奥法目录’亲自来访，于是派我前来迎接。请阁下随我前来，主人已经设下酒宴。” 沙多万露出好奇神色：“哦？那就请带路吧。” 飞神金乌纵身变成乌鸦，化作一道金光，直飞西北方向的高山，穿过萦绕徘徊的山岚云雾，来到一座由花丛簇拥的露天庭院中，旁边是高山溪水涓涓流淌，向下可以俯瞰到常青城与广袤平坦的田园风光，景色绝佳。 而在露天庭院中，摆放着一张圆桌，玄微子本尊斜挽着“世界树之枝”闭目养神，一左一右分别是烈风领主与帕丽娜，附近花丛间还有小妖精采集花露、调制饮品，或是弹奏着优雅动听的音乐，如此种种，堪称是人世间最美妙的享受。 当沙多万来到庭院中时，玄微子才缓缓睁开双眼，他轻言细语地说道：“沙多万阁下，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欢迎你的到来。请坐。” 沙多万十分干脆地坐到玄微子对面，在他面前是三位传奇人物，但这位老法师并无半点顾虑戒备的神色，笑眯眯地说道：“我刚去找‘飞弹女王’，她说让我来找你。想必如今真正执掌互保同盟的人，就是奥兰索阁下了？” “是我没错。”玄微子反问道：“那不知道‘奥法目录’是否能够主持奥秘之眼上下？” “惭愧惭愧。”沙多万叹气说：“我已经召回那些负责为兽人联军提供武器装备的人手了。至于拿撒吕依，那是他自作主张，如今他的行动已经不能代表奥秘之眼。” 很显然，纳哈萨废土中的激战，沙多万也已经了解。互保同盟、龙族国度与奥秘之眼的主要高层都参与其中，沙多万必须要跟玄微子说明情况，表达奥秘之眼的态度。 玄微子说道：“拿撒吕依不能代表奥秘之眼，可是奥秘之眼内部却不乏支持他的法师。这一点我大概还是明白的，一个群体要转变方向，阻力往往来自内部。” 沙多万坦然道：“确实……不过我更希望了解，奥兰索阁下对奥秘之眼的看法。” “一个引领法师与魔法研究的组织，一个不容忽视的强大暴力集团，一个掌握着庞大利益的群体。”玄微子说道。 沙多万笑了：“我想听到的，并不是这么笼统的说法，奥兰索阁下难道就没有一些个人态度吗？” “人啊，总是自以为可以跳脱出普罗大众的想法。”玄微子说道：“其实在我看来，普罗大众的认识，本身就折射出现实的情况。就看是否懂得提炼与挖掘。” “这是奥兰索阁下对心灵异能的开发吗？”沙多万盯着玄微子臂弯里的树枝，问道：“将整个互保同盟、所有平民大众的心灵统合起来，形成一道无比庞大的灵能屏障？” 如今星纲法坛已经渐渐覆盖整个互保同盟，只是不同区域还是有区别，法坛之力最精纯的地方仍然是常青城一带。玄微子凭借“世界树之枝”，将整个互保同盟的灵枢菁华凝炼于此，使其渐渐成为镇国之宝。 一枝在握，玄微子便能调动千里山河灵枢之力。这可比席邓斯的“苏尔特之炎”更加可怕，举手投足移山倾海不在话下。可重点并不在于玄微子能造成多么强大的破坏力，而是他对互保同盟的掌控，已经超越了传奇施法者的层次。 “我只是倾听他们的心声，并没有刻意操控与拨弄。”玄微子神态飘逸出尘，好似超然物外。 沙多万点头道：“我算是明白为何‘飞弹女王’要将互保同盟交给你了。阁下不是要做地上圣人，而是要做地上神王。” 第440章 神王 玄微子淡然说道：“地上神王？沙多万阁下未免扯得太远了，我还没有这么宏大的理想。” 即便玄微子嘴上这么说，可他也不得不承认沙多万眼光毒辣。如今伴随洞天福地相勾连，星纲法坛渐次笼罩整个互保同盟，常青城已经成为灵枢汇聚之地，与整个互保同盟的山川地脉相呼应。 这个过程中，“世界树之枝”经历祭炼，在玄微子手中，发动阳神能够感应互保同盟内一切天地山川、生灵物类。只要玄微子愿意，神念化身便可随意在互保同盟内任意地方显现行走，呼吸菁华、运转灵枢，化身也一样有传奇施法者的水平。 甚至玄微子不必显现化身，他置身常青城的洞天福地中，凭借“世界树之枝”施法，就能无视距离限制，让魔法效果直接在互保同盟内的任何地方展现，只要那里没有“反魔场”之类的效果。如果是在互保同盟之外，玄微子也能凭借化身感应，将法术投射到另一片大陆上。 所以沙多万称玄微子是地上神王，还真不算有太大偏差。如今的玄微子动心起念便可遍照千哩山河，举手投足有莫大威能呼应共鸣，甚至再现一次“无尽复仇风暴”也不是问题，还不用像翠绿之环那样献祭一大批高等德鲁伊。 端坐于此的玄微子本尊，修为法力相较于过往有了极大提升。其实自从他在暮光王廷重证出神入化之后，原本受限于规则法度，无法完全展现的阳神，已经可以契合蜕凡仙身，运转法力。 丹道修士勘破苦海、炼就阳神，本就是蜕凡为仙，较之过往有翻天覆地的提升。阳神真人身心混合造化玄机，运神行炁便可策役万神。 按说出神入化也有一步步修悟印证的次第，可玄微子本来就炼有阳神，从出摄外游、温养炉鼎到化身五五各重境界，反倒精进神速。 加上玄微子勾连洞天福地、定鼎山川灵枢，配合“世界树之枝”，法力之深、感应之广，一吐一纳如搬运山河，就算是古什姆亲临，玄微子也有把握将其制伏镇压。 其实现在玄微子的情况，已经不能算是什么传奇施法者了，阳神不灭、驻世长生，他更接近于这个世界的不朽存在，生命存在与凡物有着本质性的差别。 加上笼罩整个互保同盟的星纲法坛瞒不过沙多万这些人物，在他们眼中，星纲法坛确实就跟“首脑”的灵能网络类似，可以汲取民众的心灵能量、发动广域灵能。 这一系列配置加起来，玄微子确实距离地上神王只有一步之遥，如今在互保同盟内部，已经不存在可以抗衡玄微子意志的人或者群体了，就连五芒星之塔也反过来被玄微子所引导。 但对于玄微子自己来说，他并不打算去做这个地上神王。就如同星纲法坛的中天帝座至今空悬，哪怕这个位置对他来说，也不过是一迈步的距离。 诚然，以如今星纲法坛的规模，玄微子若是登临中天帝座，神通法力必定再上重楼，提挈天地、把握阴阳，如轩辕垂拱、且战且仙。到那个时候，拿撒吕依也是任由玄微子搓圆捏扁的货色。 然而如今星纲法坛已经牵涉到相当广大的地域，还隐约要勾连这个世界更深层次的规则法度。玄微子一旦登临帝座，自身修为境界、道法根基，将彻底嵌合进这个世界，与这片方外天地同存亡、共休戚。 这种地上神王、治世圣人的成就，与玄微子所求仙道超脱、长生逍遥相悖。 如果玄微子还是上辈子的心性追求，估计会非常乐意成为这地上神王，但两世修行，玄微子所悟已经突破昔日漏弊，自然不会重蹈覆辙。 何况如今以玄微子本尊的实力，放眼世间也没多少对手了。他要对付拿撒吕依有难度，对方要杀自己也绝非轻易。 “不管如何，我还是希望能跟阁下与互保同盟维持和平。”沙多万说道：“我会约束人手，以免他们为了个人和小团体的利益，破坏双方关系。” “如果阁下约束不住呢？”玄微子问道。 “奥秘之眼也有自己的规矩，相应的处罚手段足够震慑。”沙多万补充一句：“那些顽固不改的个人或小团体，如果他们仍然打算追随拿撒吕依，可以自行离开。” 玄微子笑道：“而那些人的死活，沙多万阁下就不必关心了，对吧？” “出于对法师群体发展的重视，我还是希望奥兰索阁下可以宽大处理。”沙多万说道。 玄微子笑眯眯地回应说：“我的家乡有一位吟游诗人曾经说过这么一句话——不明白任何情况就劝你要大度的人，一定要离他远一点，因为雷劈他的时候会连累到你。” 沙多万愣了一下：“奥兰索阁下是哪里人？我还是头回听说这句话呢。” 玄微子说道：“其实我跟拿撒吕依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无非是互保同盟的发展动摇到奥秘之眼的利益。生意上的竞争这是难免的，如果要上升到你死我活的厮杀，我也不怕。但是在我看来，起码目前还有商谈的余地。” 沙多万叹气说：“拿撒吕依也许是预感到，这样的余地很快就没有了吧。我在来常青城的路上，看见有些农田已经用上树人来协助收割粮食？” “树人？哦，那是星辰教团做实验而已。毕竟新大陆人口不如旧大陆稠密，收割粮食要耗费大量人力，过去还不得不从城镇聘用劳工。”玄微子随口回应：“有些事情与其交给人类弯腰劳累，不如交给死板笨拙的构装体。” 如今星辰教团内部，同时进行着许多方面的研究和开发，并不局限于法术与炼金术。一方面是教团组织上了规模，自然会有人专门负责研发各类魔法物品，另一方面是星纲法坛的扩大，让他们将过去部分设想可以应用开来。 星辰教团开发出许多跟星纲法坛相关的应用法术，是连玄微子也没有预料到的，其中就包括一种将精魂树木改造成类似树人的构装体，具体原理除了模仿翠环德鲁伊的树人，其实还参考了常青城南方不远处的“蔓生怪之王”。 那种树木构装体比起德鲁伊的“橡树守卫”远远不如，迟缓笨拙，智力程度比家猫家狗还低劣，只能做固定的几个动作。但是由星辰教团的授箓祭司施法，可以让树木构装体直接从星纲法坛获得充能。 尤为难得的是，迈入中等层次的祭司就能够制作出这种构装体。构装体本身也是一棵活着的精魂树木，就算使用过程中造成损坏，只要没坏得太彻底，让构装体扎土生根，就能自行汲取地水风火四大元素进行修复。这部分工作，刚授箓的教团祭司就能完成。 这种构装体经过近一年来的试验，在平坦的农田中，基本的翻土、犁地，已经大致可以代替人力与畜力。最近还在尝试让构装体协助农夫收割粮作物，给它们配上镰刀，效率基本是人力收割的几十倍，农夫只需要在后面跟着收粮食就好。 可想而知，这种魔法农业机械，未来将在互保同盟境内大规模应用。而且星辰教团的成功，也刺激了五芒星之塔与翠绿之环的跟进，试图打造出可以广泛应用的魔法器具。五芒星之塔的工匠法师显然不满足于打造魔法列车与魔法船。 其实这就是玄微子想要的状况，他一个人修为境界再高，也无非是他的独私成就。星辰教团的成员受益于星纲法坛，但他们也会反过来影响星纲法坛，为它添加更多功能，填补空白。这不仅仅是皈依大道的指引，也是对自度度人信仰的践行。 星辰教团发展到这种程度，就不需要玄微子亲自去搞什么研究开发了，教团成员自己更清楚在实践过程有怎样的困难，经验总结的过程中，也是不断改良和开发各项技艺，教团整体与互保同盟都因此获益。 “你们这样搞，互保同盟的实力很快就能超越过去的大伦底纽姆帝国。”沙多万说道：“更别说现在帝国已经分裂了。” 玄微子问道：“帝国分裂，难道不就是你们奥秘之眼刻意引导的结果吗？” “唉，别提了，说起这个真是没脸见人。”沙多万摇头摆手。 “我倒是对目前伦底纽姆城的状况挺感兴趣的。”玄微子问道：“不知能否跟沙多万阁下了解一下具体情况？” 沙多万问道：“奥兰索阁下难道也有往帝国里插一脚的想法？” “我可没有这么无聊。”玄微子说道。 “其实我们对伦底纽姆城内的了解，估计还不如这位帕丽娜夫人吧。”沙多万目光望向玄微子身边两位女性，当他看见烈风领主的时候，还有些讶异地说道：“没想到还能亲眼见到一位强大的至高妖精，我这回来常青城还真是收获不少。” 玄微子当然可以独自一人跟沙多万会面，拉上帕丽娜与烈风领主，就是为了让他明白自己这边的势力。相比起星辰教团、不凋金花会这些摆在明面上的力量，玄微子身后还有暮光王廷的协助。 这其实就是一种宣告——如果要把战火延伸到主物质位面之外，玄微子也有足够的底气应对。 任何平等关系，都必然建立在武力对抗的基础上。而且这些东西并非藏在台面下的黑手，恰恰是放在明面的震慑。到了玄微子这种境界，阴谋算计反倒并不重要了。 某种意义上，拿撒吕依的三次失败，重点不在于拿撒吕依一个人，而是要威慑那些试图追随拿撒吕依的法师，让他们明白，为了短暂利益盲目追随拿撒吕依，很可能面临与拿撒吕依陪葬的下场。 拿撒吕依是传奇法师，他有自保脱身的手段，其余法师在激烈对抗冲突中，又有多少把握？是否真的要把生命耗费在传奇强者的交锋中？ 沙多万重新主持奥秘之眼，就是给这些法师一个退路。其实经历洛耶夫城的失败后，拿撒吕依权威大丧，明面上已经没有太多追随者了。纳哈萨废土的再度失败后，拿撒吕依基本就成了孤家寡人。 即便拿撒吕依仍然是传奇法师，个人的实力丝毫不假，但兴风作浪已经不再容易了。 …… 看着布满猩红云层的天空，拿撒吕依对这个位面的环境说不上喜欢，但云层中充斥着杀伐与狂怒，那种瓦解一切理智与思维的混乱，恰恰是拿撒吕依所需要的。 缓缓低下头来，拿撒吕依从一处狰狞冲天的尖顶山峰飞落，周身如心跳般起伏的虹光波纹，强大无比的灵魂直接攫取外界物质，塑造出这个尚不健全的肉体，但丝毫不影响他的施法能力。 “凡类，你竟敢擅闯我的国度！” 怒吼声从前方传来，那是一处堆满了苍白骷髅头的巨坑，周围耸立着一圈漆黑的方尖碑，碑上咒文生长出魔法锁链，将兽人之神古什姆束缚在骷髅巨坑中。 “你的国度？”拿撒吕依冷笑说：“你就跟那些兽人一样，脑子里只有无休止的侵占与征伐，这一处位面原本就不属于你，不过是你侵略夺占。位面原主和所有生物被你斩杀，他们的位面家园与灵魂被你扭曲污染，变成跟你一样残暴、弱智、低能的兽人。” 古什姆还在那里咆哮，偶然可见血怒红焰从眼角飙出，天空猩红云层也在不安翻涌。 拿撒吕依身形缓缓飘起，就见十二根光翼自他背后展开，恢弘神迹渗透进整个位面，狠狠压制着古什姆的超凡神力，整个位面也为之一震。 “真是千疮百孔的位面特性，难怪被我依附进入都不能察觉。”拿撒吕依俯瞰着古什姆，忽然就有十几柄虹光大剑凭空出现、从天而降，直接贯穿了古什姆的身躯。 “虽然遭受到不小损失，但也算初步达到预设目标。”拿撒吕依背后光翼疯狂扩张，转眼间如垂天光幕，隐约有虹彩流转。 “像奥兰索那样的人，仅仅毁灭他的肉体是不管用的。只有让他迷失于混沌狂乱之中，彻底动摇他的灵魂，断绝他与外界的联系，才有可能真正消灭他。”拿撒吕依望着古什姆说道：“这个位面是我给奥兰索准备的永恒囚笼，而你将会被我锻造为一柄足以弑神的武器，为我扫平所有阻碍！” 第441章 穿越者 “没想到啊，传说中的‘奥法目录’，居然亲自上门拜访，向你乞求和平。” 云遮雾掩的山间庭院中，玄微子头发披散，枕在帕丽娜丰软香弹的大腿上，两人刚刚缠绵过一番，帕丽娜一边给玄微子梳头按摩，一边说起方才那场不见刀光剑影的会谈。 “即便沙多万在奥秘之眼中，是出了名的不理事务，也没有拿撒吕依这么强势，但他好歹是成名已久的传奇法师，现在还接管着士气低迷的奥秘之眼。在其他人看来，奥秘之眼要与别人和谈，本身就是一场巨大失利了。” 玄微子闭眼享受着帕丽娜的服侍，惬意说道：“那些只顾着尊严脸面的家伙，在奥秘之眼中也只能当弄臣小丑。沙多万的举动根本谈不上什么屈尊耻辱，而是非常务实的收缩。” “哦？你好像还挺认可沙多万？”帕丽娜问道。 “就像你说的那样，他好歹是成名已久的传奇法师。”玄微子说道：“我了解过，当代奥术的环法仪式、通讯晶塔的设计，都是出自沙多万。他对奥术所做贡献，对这个世界带来的影响，值得我认可与尊重。如果不是拿撒吕依一意孤行，把奥秘之眼拖累到这种程度，沙多万估计也不会亲自出面。” 帕丽娜问道：“我也觉得奇怪，拿撒吕依也不是弗斯曼那种冲动急躁的小鬼，他怎么就连续几次被你们算计了？法师的理智判断和冷静思考呢？” “洛耶夫城的那次，不仅拿撒吕依没料到，我也没料到。”玄微子说道：“‘飞弹女王’的手段太狠太绝，直接让整座海底城市崩毁塌陷。至于纳哈萨废土……我猜测拿撒吕依当时还有别的打算。” “什么打算？” “比如，他或许想趁机铲除多拉贡。”玄微子说道：“具体经过我也跟你说过，在古什姆挣脱多拉贡传奇法术的封印后，拿撒吕依派遣了水银拟态前来，那时候他大可以布置广域‘次元锁’，防止我们传送返回，但他这么没有做。” “我知道，反传送魔法也是拿撒吕依的专长。”帕丽娜问道：“可他会不会太贪心了？又要捕获古什姆，还要趁机消灭多拉贡？后来他本人亲自现身，不也没成功吗？” 玄微子深吸一口气：“我也觉得这里面有问题，拿撒吕依似乎在安排一项大计划。我们看似在纳哈萨废土上获得大胜，却像是落入拿撒吕依的预谋之中。” “什么样的计划，足以让拿撒吕依舍弃一具珍贵的水银拟态，还有他自己原本的肉体？”帕丽娜笑道：“这些法师的性格我很清楚，他们任何舍弃，都必定是为了更大收益。拿撒吕依就是典型。” “无论如何，我必定是拿撒吕依的目标。”玄微子说道。 帕丽娜揉了揉玄微子的耳垂：“可你好像一点都不担心？” “担心这种想法本身，对处理事务、解决难题没有用处，反而会干扰思维想法，所以我放下了担心。”玄微子笑道：“其实拿撒吕依的想法和用意，我大概可以揣测出来。我甚至能够保证，如今我所拥有的地位、权势、实力，恰恰是拿撒吕依最为羡慕向往的。” 帕丽娜夹了夹玄微子的鼻尖：“你这话会不会有些太自大了？” 玄微子翻身就将帕丽娜压住：“拿撒吕依就是这样的人，我要是没猜错，他现在估计躲在某处异位面，制作强力的神器，专门用来对付我。” “那你不趁早做好防备，还在这里寻欢作乐？” 远处一片朦胧云霞中，烈风领主的声音随风传来，她踩着一条霞光悬梯缓缓落下，好像从某处看不见的空间走出。 帕丽娜刚被玄微子弄得洞渊泉流、性致大发，结果就被烈风领主打断，忙不迭地起身披上衣服。 玄微子随意地靠在软塌上，说道：“拿撒吕依有心要躲起来，我也很难找的。再说了，他要对付我，最好办法还是在主物质位面。如果是去到暮光王廷那种变化特性更加活跃的位面，我的实力只会变得更强，到时候真要打起来，他未必能讨得了好。” “我很久之前就见过拿撒吕依，都有一两百年了。”烈风领主回忆着说道：“当初他率领几位高等法师闯入暮光王廷，掳掠了一批小妖精，而且还尝试窥探暮光王廷的位面特性，想打造一个永久的传送法阵。” “结果被你赶走了？”玄微子问道。 “传奇法师的实力，对于我们至高妖精来说，也没有多厉害。”烈风领主握了握手掌：“反倒是主物质位面的环境，就像是沉入水中，处处都有阻力，让我很多力量施展不出来。” “一两百年过去，拿撒吕依也有进步。”玄微子说道。 帕丽娜梳理一下头发，好奇地瞧着玄微子：“可是你的进步却比拿撒吕依要快得多。去了暮光王廷一趟，我感觉你提升的速度快得离奇。” “有谁规定从普通人晋升到传奇等级需要多少年吗？”玄微子问道：“或者有谁限定了传奇等级之后，提升速度必须减缓？” “这倒是没有。” “好了，我有事要跟奥兰索单独聊，你先下去。”烈风领主打断交谈，等帕丽娜离开之后，她才对玄微子说道：“其实你并不是快速提升，而是恢复自己原本的力量吧？” 玄微子沉默片刻后问道：“烈风领主为什么这样说？” “我这段日子一直在常青城附近了解情况，也曾在星辰教团、不凋金花会中旁听，然后研究过你的魔法阵与半位面，大概就明白了。”烈风领主扶着法杖说道：“你不像是那些从无到有、慢慢学习积累的普通人，而是有着一整套完备学习与传授体系。只是与这个世界有一定的出入，所以需要重新改良并且加以检验。” 玄微子笑而不语，烈风领主所言已经相当接近他的实质，于是装作吹牛夸口般说道：“对啊对啊，我就是从另一个世界穿越而来。我原本是一个遥远位面中的不朽强者，结果在一次决斗中惨遭仇敌所害，就只有灵魂穿越到这个世界了。” “哦，这样啊。”烈风领主听到这番话，倒是认真地应了一声，却没有别的追问了。 这下轮到玄微子没忍住：“烈风领主就这样接受我的说法了？” 烈风领主反问道：“这有什么问题吗？我也是从暮光王廷穿越过来的啊。” 玄微子张了张嘴，心念转动，也不禁点头承认。他原本觉得自己“穿越者”的身份非常神秘，可是考虑到这个世界在“上升阶梯”影响下，本就与许多异位面相联系。 而这些异位面可不是方圆数哩的半位面，面积相当广袤浩大，有各自的运行规则，有独特的生命物种，也有独自演化的文明与国度。对这些异位面内中的智慧生命而言，所谓的主物质位面，其实也是另一个“异位面”。 至于说像玄微子这样，灵魂穿越到异界的例子，尽管不会太常见，可是纵观历史也并非仅此一例。尤其是存在异界传送的手段，“穿越者”这个名头似乎也没那么值钱。 而且能够做到异界传送的，基本都是罕见的高等施法者，烈风领主也因此非常自然地认为玄微子是恢复旧有实力。 “这么想的话，好像还真是没毛病。”玄微子想通这点，放声大笑。 “有什么好笑的？”烈风领主往后方看了一眼：“现在你的半位面已经与常青城的魔法阵连接起来，什么时候出发去找摩根默林？” “先不急，等收获节之后，大家聚到常青城，我把事情安排好再出发。”玄微子起身穿好衣服，来到一片朦胧云霞前。 这座露天庭院其实就位于洞天门户之外，如同房门前的院落，周围萦绕山腰的云霞雾岚，则是烈风领主亲自布置的强力法术，遮蔽洞天门户的痕迹。 玄微子开辟的洞天，当然不是什么人能够进去的。要么是他的亲近之人，要么是像米妲这种获得道法真传的弟子。而烈风领主则是协助玄微子勾连洞天福地，自然有资格进入洞天。 施法打开传送门洞，玄微子一步迈入，相比起主物质位面初秋微凉，洞天之中却是一片烟雨朦胧，远山连绵如黛，好似一幅超尘出世的山水画。 有趣的是，偶尔能听见虎豹吟啸回荡远方山峦，好似雷声滚滚。那其实是罗莎莲正以啸法炼炁，随声变化。 不去理会这些，玄微子来到一处泉池边上调息行功，荡漾池波随息平定，如镜水面浮现出化身翻阅书籍模样。 “嗯？还能这样？”化身抬手敲了敲水面，嘀咕道：“你居然可以直接在洞天遥控御使照影含光鉴？你知不知道这场面很诡异啊？我在多拉贡的图书馆翻书，然后镜子就从怀里飞了出来，里面照出自己的样子。” 玄微子本尊说道：“镜子不就是用来照影写貌的吗？” “啧，杠精。”化身将目光望向手上书籍，说道：“有事吗？我这边忙得很，不像你，跟皇帝翻牌似的，每天晚上换一个。像你这样旦旦而伐，要不要来杯鹿血泡人参啊？” 玄微子本尊一笑而过：“确实有事，我这边已经跟沙多万谈好了，双方暂时偃旗息鼓，拿撒吕依基本众叛亲离了。” “你觉得这就可以高枕无忧了？然后就开始大搞女人、酒池肉林了？”化身批驳道。 “我有一丝微妙预感，拿撒吕依已经躲到主物质位面之外。”玄微子本尊说道：“躲也不全对，他也在想方设法来对付我。” “那你是打算冲出去找他吗？”化身问道。 “诸位面并存，眼下我也没办法找到拿撒吕依的具体位置。”玄微子说道。 化身说道：“那就是僵局了。可总不能千日防贼吧？他拿撒吕依不能对付你，就不能对付你身边其他人了？” “拿撒吕依不是傻子，他对付我之前总归要搜集情报。”玄微子本尊说道：“我在沙多万面前展现的实力、以‘世界树之枝’感应整个互保同盟，拿撒吕依了解这点就应该明白，他绝对不会在互保同盟境内跟我动手，甚至不会在新大陆跟我动手。” “而且就像你设局对付他那样，拿撒吕依也会设下一个你不能轻易放弃的诱饵，引你入局。”化身说道：“到那个时候，就是真正一决生死的时候了。” “其实这样也好，我也很好奇拿撒吕依会拿什么设局。”玄微子本尊说道。 化身透过镜子瞧了一眼：“其实你已经猜到了吧？或者说预感到了。” “该来的，终究要来。”玄微子本尊说道：“对了，那柄能裁切空间的斧头呢？直接往镜子里扔就好。” 化身也不废话，从次元口袋把古什姆那柄染血战斧取出，外面还裹了一层厚厚的星光茧，一整块扔进照影含光鉴的镜面，像是铁块沉没入水。 玄微子本尊接过战斧，拂去外层星光茧，就听化身问道：“你看出来了吗？这玩意儿我一开始还以为是神圣之主教会的神器。” “是，也不是。”玄微子本尊说道。 “什么意思？” “天国也是被开辟出来的。”玄微子本尊说了一句似乎无关的话语。 化身脸色凝重：“你是说教会信仰的‘天国’，是用这柄斧头开辟出来的？这柄战斧甚至在‘天国’出现之前就存在了？你凭什么这么说？” 玄微子本尊轻抚眉间，似乎有自己不能理解的困惑。 “得，我不问了，你也别想了。”化身无奈道：“至于那根大棒槌，是用一堆骸骨血肉攒起来的，内中充斥着异界生物的灵魂悲号。古什姆不知道屠戮了多少生灵才搞出来的邪门玩意儿，你也一并拿去，做场法事、搞搞超度。我现在用不着这些。” 化身说着就把那根棱齿大棒扔进镜中，然后喋喋不休起来：“多拉贡的态度你也知道了，要在纳哈萨废土搞分坛是别指望了，不过我已经跟他谈好晶钢开采的事情，反正他手下几十万蜥蜴人。我觉得这种材料有益于心灵异能的应用开发。” 第442章 交心 玄微子本尊施法将两件神器封存起来，化身继续说道：“可惜纳哈萨废土下方的幽暗地域塌陷崩毁，没办法找到‘首脑’的那个灵能增幅装置。别看‘首脑’的灵能网络不如你的星纲法坛，可是人家的灵能应用还是有独到之处。” “当初你逼得太紧了，‘首脑’奉你为王，具体情况还没问清楚，你就戳穿它的实质，双方当场撕破脸。”玄微子本尊说道。 化身解释说：“那个大脑袋狡猾得很，而且多拉贡的性格容不下它的存在，我也没法跟它暗中勾结。至于什么奉我为王，准确来说是奉奥兰索为王。” 玄微子本尊提醒道：“自从我重证出神入化之后，便是此世之人，去过去一笔勾销。蜕凡仙身不染尘埃，前世牵羁了断已尽。奥兰索于此身而言，便是前世。” “对，话是这么说，可事情不能孤立来看。”化身说道：“在跟‘首脑’与拿撒吕依战斗过后，我忽然有个猜想——以艾斯卓的智慧，应该能预料到自己会被其他半巨人所算计，他要怎么做才能真正翻盘？” 玄微子本尊神思邈远、灵台推演：“如同半巨人将成神的图谋，隐藏在‘上升阶梯’中，欺骗了古代巨人。艾斯卓会把自己真实用意，隐藏在半巨人的具体做法中，将计就计，以达到自己的目标。” “星界那群半巨人显然是害怕真正的艾斯卓回归再现，所以宁可让你占据奥兰索的身躯，传授你心灵异能，放任你掌控古代巨人遗迹。”化身尝试问道：“或许这就是艾斯卓的设想？” 玄微子本尊说道：“但是我已经割舍了奥兰索的存在痕迹，形神俱妙，此身就是玄微子。” “所以这时候就要我这位化身来替你自省反思了。”化身嘿嘿一笑：“‘首脑’抛弃物质躯体，在星界凝聚心灵实体、神道法身，拿撒吕依强大灵魂在星界中有相应的心灵投影……这一切种种让我不禁思考，那是否可以反过来，让心灵实体留在主物质位面，将肉身流放到星界？” 玄微子本尊沉默不语，化身继续猜测：“且不说幽魂那种不死生物，你如今阳神已经可以出摄外游，说明足够强大的灵魂或者心灵实体，是能够自如行走在主物质位面的。反之，你所开辟的洞天，一开始不也是孤悬于星界之中吗？ 肉体与心灵、物质位面与星界的反向置换，理论上是可行的。比如说，法师在施展传送法术时，肉体其实要借道星界进行传送。只是星界之中，空间距离没有意义，所以施法者没有感受到在星界中的距离移动。” “你是说，艾斯卓处于一种传送法术发动到中途的情况？”玄微子本尊说道：“肉体进入了星界，却没有再度回归，心灵实体却滞留于主物质位面。” 化身笑道：“这不是相映得彰吗？古代巨人无法回归创世泰坦，因为‘上升阶梯’陷入静锢状态，艾斯卓成神半途灵肉分离，灵魂驻世未得超脱，无魂肉体失落虚空。” “你是想说，艾丝梅朵就是那个心灵实体？”玄微子本尊问道。 “大概是吧。” 玄微子本尊又问：“那原本的奥兰索又算什么？他起码是有着正常肉身炉鼎的存在。” 化身捧着书挠挠头：“也许肉体没完全去往星界？留下一部分？” “你的猜想漏洞百出。”玄微子本尊无奈叹气：“艾斯卓能料到半巨人的做法，他就能够预料到我的出现吗？他能够清楚把握到我的具体行为和做法吗？万一来的不是我这种炼就阳神的丹道修士，而是一个就知道寻欢作乐、不知进取的好色之徒呢？” “也对啊……” “艾斯卓不会将逆转局势的完全押在我身上，那太冒险了。”玄微子本尊思索道：“其实过于精巧的布局与谋划，破绽和漏洞往往越多。” “你的意思是说，艾斯卓一直都在星界之中？”化身问道。 “那群半巨人舍弃肉身，藏在星界深处，他们这种举动我一直在怀疑，怀疑他们究竟在隐藏什么。”玄微子本尊说道：“我觉得半巨人其实根本没有耍什么花招，就是集体发动灵能，一起对抗艾斯卓，合力把他封印星界深处。而此前星界异变，估计就是艾斯卓受到牵动，尝试突破封印，从而爆发了强大的心灵风暴。” 化身说道：“而‘首脑’也说半巨人即将回归主物质位面，难道是艾斯卓即将返回了？” “其实我反而觉得，‘首脑’未必是服从于艾斯卓。”玄微子本尊说道：“它并未受到‘上升阶梯’影响而从世上消失，而且擅长心灵异能，本来也有机会与星界半巨人保持沟通。 搞不好‘首脑’就是半巨人在主物质位面的代理人，它从半巨人那里了解到与我相关的一些事情，搞不好奉我为王也是半巨人的安排。只是‘首脑’也有自己的想法和追求。” “扯半天，这还是在各自为政、各谋其私啊。”化身摇头感慨。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玄微子问道：“就算是同出一脉，凭什么就要精诚团结呢？一旦各自利益追求不同，分裂对抗的念头自然升起。” 化身问道：“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我会离开主物质位面去寻找摩根默林，此去怕是几年都不回来。”玄微子本尊说道：“互保同盟方面我已经安排得差不多了，痛揍了拿撒吕依几回，让奥秘之眼踢到钢板，接下来会有一段安稳时期。” “安稳也就是互保同盟内部安稳。”化身说道：“旧大陆这边局势越来越乱，沙多万虽然接管了奥秘之眼，可是他未必有拿撒吕依那样的手腕。” “让他去烦恼吧。”玄微子本尊说道：“不过你还有一件事。” “去伦底纽姆城，查探你那位魔染灵台，没错吧？”化身叹气说：“我这可真是劳碌命。” “封印科莫休斯的星光茧还在你手上，你比其他人更容易找到。”玄微子本尊笑着说：“其实相比起在多拉贡的地盘上搞分部，在帝国混战的缝隙间，或许能更好发展势力。” “你就是闲的。”化身一把扣住镜子：“不聊了，精灵使团派人来找我，他们估计是要动身去帝国了。” …… 珊多丽被外面淅淅沥沥的雨水声给吵醒，她缓缓睁开双眼，脸颊正枕在玄微子的胸膛上。她已经好久没有这样睡到自然醒了，即便如今的她已经不会被工作上的劳累所击垮，但永无休止的繁琐事务，一项又一项的困难迎面而来，总归会让人升起一丝烦闷倦怠。 作为星辰教团的祭司长，珊多丽如今已经触及到九阶法术的门槛，加上自己的护法神将，她本人的实力毋庸置疑，再也没有人会觉得她是靠着“心灵公爵”才获得如今这个地位——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但珊多丽很明白，其实自己的所有成就，几乎都建立在眼前这个男人的帮助之上，哪怕教团事业发展至今，已经不能简单割裂彼此了。 “你在想什么。”玄微子轻抚着珊多丽光洁后背，他们两人此刻正在洞天之中。 珊多丽事务繁忙，收获节后尤为如此。玄微子以前从不干涉，但这一回却强行要珊多丽跟他前往洞天修养，把具体事务扔给手下人打理。 “没，我只是觉得，在你这里太放松了，整个人都不想起来了。” 珊多丽正要撑起身子，结果就被玄微子一把拖回，两人面目贴近，玄微子以不容置疑地语气说：“我说过了，这几天你就留在这里陪我，不要去管外面的事。” 珊多丽跟玄微子也算是老夫老妻了，这时候她却脸色微红地躲开目光：“你去找罗莎莲或者芙伦就好，还有那个帕丽娜……我是教团的祭司长，有责任在身。” 玄微子察觉到珊多丽的情绪，笑问道：“你嫉妒了？” 珊多丽正欲否定，可是想到自己的内内外外都躲不过对方目光，干脆问道：“我听说，跟帕丽娜一起来的几位法赖家族女性，过段时间就要相继临盆生育了？” “法赖家族希望改善血脉天赋，近亲婚配不是好办法，所以帕丽娜希望我帮忙。”玄微子回答说。 因为玄微子协助暮光王廷脱胎换骨，如今法赖家族跟玄微子关系相当亲密。帕丽娜自然不必多提，而她考虑到家族延续，也许还有一些争风吃醋的想法，于是从家族中挑选了几位天赋优秀、容姿上佳的女性来服侍玄微子。 “我不喜欢她的做法。”珊多丽直言说：“我不可能控制你，但是希望你想一下莱洛的未来。” “你是担心有人要跟莱洛争抢什么继承人的位置吗？”玄微子笑问。 珊多丽用身体贴上玄微子，轻轻抱着他：“当然不是，可法赖家族那几个女人有些过分，她们挺着大肚子在常青城中乱逛，唯恐别人不知道她们是你的情妇。我已经明令教团人手不能胡乱行事，但这不是办法。你要么让我去处理，要么让她们离开常青城。” “她们是法赖家族的人，不会在主物质位面生育的，她们的子嗣将来也不会出现在常青城。”玄微子笑了笑，手指一弹施展了一道法术：“你放心好了，我叫帕丽娜管教好她们。” 珊多丽将脸面埋在玄微子胸膛，对方低头问道：“怎么了？你过去可不会这样。” “我好像有些焦虑过头了。”珊多丽低声说道：“其实像你这样的男人，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帕丽娜是传奇术士，实力比我强大得多。她比我漂亮、身材比我好，待人接物的魅力也比我高。前端日子五芒星之塔那些工匠法师为了物资调配的事跟我吵来吵去，还是帕丽娜帮我解决问题。我听到有人私下议论，说‘帕丽娜才是奥兰索的正妻’。” “旁人的闲聊没必要放在心上。”玄微子说道。 “可是她真的比我优秀好多。”珊多丽有些气馁：“还有那位烈风领主，我虽然对她了解不深，可是她能够随意出入这处半位面，应该是得到你的认可了。其实她……也是对你有好感的。” “你关心这个干什么？”玄微子敲了敲珊多丽的头：“你这是患得患失了，怕我将你抛弃……怎么可能啊？你现在是星辰教团的祭司长，那么多事务是由你亲自处理，还有不少人是你提拔培养的，我要是抛弃你，不就等同抛弃星辰教团？” “仅仅是星辰教团吗？”珊多丽眼中涌出泪水：“我其实很想独占你一个人，但是我做不到，我无论多努力都追不上你。” 玄微子一时怔愕无言，随即抱住珊多丽：“所以我要你放下繁忙工作，就是要你陪着我。” 珊多丽破涕为笑：“我可不像帕丽娜她们那么会讨好你。” “那今天换我来讨好你！”玄微子一把将珊多丽抱起，顿时满屋春色。 一轮热烈交欢过后，两人潮湿淋漓地交叠依枕，玄微子抱着犹自喘息的珊多丽，说道：“有一件事我必须跟你说。” “什么事？” “不久之后我将离开常青城、离开主物质位面，寻找翠绿之环大德鲁伊。”玄微子说道：“我虽然会在常青城留下一道分身，但不会保有太强实力，这件事只有极少数人知道，你就是其中之一。” 珊多丽不由得担心起来：“你很少用这种语气说话，你要离开很久吗？” “估计不会太快就回来。”玄微子说道：“我离开之后，各项事务复杂基本不变，不过你可能需要承担更多。你有什么紧急要事，直接跟我的分身去说，我虽然离开，却也并非对主物质位面一无所知。” 珊多丽点点头：“其实你已经给互保同盟争取了一个和平发展的时间。” “还有，你要小心‘飞弹女王’弥菲赛缇丝。这个女人我至今看不透彻。”玄微子说道：“如果我没法及时回应，你去找帕丽娜，让她去请暮光王廷出手干涉。而这一处半位面，是我留给你的避难所，如果真的遭遇到危险，就躲到这里来吧。” 第443章 神民一体 一片空旷原野上，草叶枯黄、寒风瑟瑟，吹起罗莎莲那一头爽利潇洒的黑发，就见她扛着一根棱齿大棒，身穿特制的常青软甲，轻笑一声，飞身跃出。 在罗莎莲对面，米妲手持如九节钢鞭的九转修真塔，她眉目低垂，好似没留意面前挥棒攻来的罗莎莲，一手并剑指轻掠法器，深紫近黑的乌木节鞭上，依次亮起九道灵符，牵动周遭自然能量，扭结缠动，随着米妲隔空挥鞭，一片交缠旋搅的雾团跟罗莎莲迎面撞上。 “哦哟？”罗莎莲身形一滞，她在玄微子协助下服用了九转紫金丹后，除了拥有人类身躯外，还可以随时变回剑齿豹原身，并且人类形态下仍保留着剑齿豹原身那强悍筋骨，她奔跃之矫健、身形之敏捷，连高等巡林客都难以企及。 可眼下罗莎莲却受困于一片旋搅雾团中，身形动作大为迟滞不说，棱齿大棒连连挥砸几下，都像是砸中软泥怪，缓阻了强劲攻击，罗莎莲见状抽了抽鼻子，嘀咕道：“星光蔓生怪？重雾术？都不太像啊。” 这时米妲一横乌木节鞭，嘴唇微微开阖，无声咒语推波助澜下，困住罗莎莲的雾团骤然变得稠密起来，罗莎莲这下不光是动作迟缓，甚至身形手脚都有一股莫名重压，试图将她压倒在地。 “小米妲，挺厉害嘛。”罗莎莲夸奖一句，她现在仅凭寻常五官知觉，已经无法感知雾团之外的状况，却发现雾团之中有几点寒霜迅速凝结，好像从远处向自己射来。 “还能这样？”罗莎莲仗着敏捷身手，躲过几根冰锥，然后又挥动棱齿大棒砸碎两块拳头大小的冰块。 而被罗莎莲躲开的几根冰锥，重新飞入雾团后，转而生出橘红光芒，竟是变成几枚火球袭向罗莎莲后背。 罗莎莲头也不回，未卜先知般跃开，却被无形重压拖拽落地，眼见一枚火球要撞上头脸。 可就是刹那间的功夫，罗莎莲体内升起一股强悍力量，她双手五指张开，一层虚幻兽爪套在外面，竟是一把抓住火球，反手甩到雾团之中，轰然爆开。 “找到了！” 罗莎莲心知自己是被一种魔法阵所困，周围空间是被米妲施法操控，如果不能找到有效的突破方法，那么自己怎么跑也跑不出魔法阵的范围。 火球爆炸，罗莎莲找到破绽，顿时体内潜能飙升，虽然外貌没有发生变化，可是原身潜力不断涌现，力量与敏捷暴增不止，挣脱无形重压，直接往魔法阵的破绽飞跃而去。 此时雾团之中再生变化，天上地下窜出十几条长藤，从不同方向袭来，意图缠住罗莎莲手脚四肢。却不料罗莎莲身上有“行动自如”的超自然力，轻而易举从交错纵横的藤网中脱出，身法灵巧得不可思议，一蹦一跃间就冲出雾团范围，稳稳落在枯草原野上。 罗莎莲站稳不动，将棱齿大棒杵在地上，正要寻找米妲的身影，周围地面忽然有石刺破土而出，来势极快。可罗莎莲动作更快，手握大棒旋身一抡，好似巨龙甩尾，直接将一圈石刺统统砸碎。 “这可不行啊，小米妲。”罗莎莲将棱齿大棒扛到肩上，笑眯眯地盯着半空中一无所有的位置，她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起码你的隐身效果，还躲不过我的嗅觉。下回记得让自己处于下风位，不然我一个飞跃就能砸中你了。” 半空中的米妲解除了隐身，若有所思地缓缓落下，她将乌木节鞭收到背上，就听一旁传来玄微子的声音： “你的实力已经逼近传奇武者，普通战士可没法像你这样瞬间逼近天上的施法者。” 罗莎莲扭头就见玄微子缓缓走来，手上虚托着一片莹莹放光的翠叶。 “你们不是要开会吗？这么早就聊完了？”罗莎莲叉腰问道。 “那都是些具体事务，我已经没怎么插手了，就留了个分身去听，情况你们也知道的。” 玄微子将要离开主物质位面、准备去寻找摩根默林的事情，罗莎莲与米妲都已经知晓了，相较于珊多丽要处理各项事务，她们两位可以专注于清修。眼下在常青城远郊演练法术，罗莎莲实力高超，是最适合的对象。 “米妲，你的法器给我看看。”玄微子从米妲手中接过乌木节鞭，然后示意罗莎莲：“她的法术怎样？你就说说吧。” 罗莎莲挠挠后脑勺：“其实我对法术了解不深，光是从困阻敌人来看，效果也还可以。就是具体的攻击效力太薄弱了，而且不同元素转换间，也不够灵活。” 米妲之前所施展的，其实是玄微子传授的灵符法阵。米妲将灵符凝炼于九转修真塔中，日日祭炼，一旦发动起来，九重灵符勾连成阵，也是微缩简易的法坛。 “确实。”玄微子对米妲说道：“你不用太心急，一下就布下九重灵符，这样的法阵太过复杂，既要从外界汲取和转化各种能量，还要对内进行次元拓扑困阻敌人，甚至要发动各种元素攻击……以你目前的水平驱动这个法阵，就像小马拉大车，你的很多力量浪费在维持法阵稳定中了。” “是。”米妲诚恳听讲。 “你可以先专注法阵的部分功能，等足够熟练再向上延伸完善。”玄微子将九转修真塔递回给米妲。 “对了，这根棒子，还是还给你吧。”罗莎莲把棱齿大棒杵到地上，皱着鼻子说：“我觉得它的味道不太对劲，偶尔还会听见里面有灵魂的哀嚎。” 玄微子不免发笑：“昨天你看见这大棒后，就说是什么神兵利器，兴高采烈地拿走，现在知道不干净了？” 这根棱齿大棒原本属于古什姆，内中汇聚了无数生灵亡魂，然后以古什姆的神力封存。这根棱齿大棒可以在攻击之时将内中亡魂释放出来，冲击敌人心智与灵魂，甚至将对方灵魂一并吞噬，比起什么死灵法术还要恐怖。 这样的攻击，仅凭“防死结界”根本抵挡不住，必须要靠纯粹且强大的灵魂去对抗。或者像是教会的地上圣人，打开“天国之门”将无数释放而出的亡魂收摄一空。 玄微子固然可以利用星纲法坛，超度棱齿大棒中的亡魂，但那并非是短暂时日可以完成，所以他并不打算自己来做。 …… “你打算让我来？” 混合元素体模样的天空歌者，缩成中等体型，将棱齿大棒握住手里挥了两下，然后对玄微子说道：“好东西啊，可要是按你的说法，将里面灵魂全部释放出来，这件神器估计也会被废得差不多了。” 玄微子盘坐在一块巨岩上，手上虚托着一片莹莹翠叶。他此刻身在一片古老密林深处，附近古树的复杂根系，在地面上勾勒出一幅巨大阵图，绵延方圆数哩，上应星辰、下合山川，空气中隐约可见光芒盘旋缠结，垂下丝丝光毫。 “我猜测这里面的灵魂来自某个异位面的族群，蕴藏着相应的自然生态信息。而且这种级别的神器，交给其他人处理不来，你是最适合的了。”玄微子说道：“如果你不愿意释放内中灵魂，那这件神器交给你，我也能放心，就当做是酬劳了。” 玄微子在不久前就委托天空歌者帮他打造一个传送法阵，那是为了寻找摩根默林的必要手段。 与目标明确的暮光王廷不同，玄微子并不清楚如今摩根默林身处哪个位面，没有准确的位面信息，传送很可能会造成偏差，直接将身体传送进固体之中都有可能。 幸好玄微子手中有一片来自摩根默林原身青冈橡的树叶，可以为他指出最接近的位面空间。但即便如此，也需要在主物质位面准备足够精准高效的传送法阵。 烈风领主经过测算，加上玄微子的推演，认为部族大联盟中有一处地方适合布置传送法阵，而那里恰恰就是古代巨人创造天空歌者的地方。经过秘密商谈之后，天空歌者愿意为玄微子提供协助，并且着手布置。 “酬劳之前不是已经给过了吗？”天空歌者唰的一下变成一头独角巨犀，在根系间的泥潭打滚：“之前那位烈风领主在不远处打造了一个妖精庇护所，倒是让我这边变得生机勃勃了。我就说以前好像缺了什么，看来古代巨人的试验，还是不够完善。” 玄微子笑道：“你一直暗中照顾着莱洛，我总归要表示感谢嘛。” “我也是跟着他到处闲逛嘛。”天空歌者看着玄微子手上树叶：“这就是那位大德鲁伊留下的东西？看起来可不一般，而且有些熟悉的气息。” 玄微子捻起树叶，看着内中细密叶脉，轻轻一挥，洒出点点光毫，在半悬空凝成一幅变幻莫测的树状图。 “这是……‘上升阶梯’？”天空歌者问道。 “准确来说，是摩根默林眼中的‘上升阶梯’。”玄微子说道：“因为‘上升阶梯’只是古代巨人起的名称，所以普通人习惯将其当成通往上方的仪式。而在摩根默林看来，‘上升阶梯’如同树木，通过根系与枝叶汲取养分，最终结出果实。” “根系显然是主物质位面与古代巨人，而枝叶所缠绕的，就是那些异位面了？”天空歌者问道。 “差不多。”玄微子补充道：“但是不同种族、不同思维去看待‘上升阶梯’，也会看见不同的图景，延伸出不同的运用。对了，‘首脑’与古什姆的事情，你怎么看？” “通过汲取信仰力量而成神吗？”天空歌者沉吟说：“之前听你的描述，我发现都有问题。古什姆固然是兽人所崇拜的神明，可是明明是你用灵能网络操控兽人进行召唤，古什姆为什么还要回应呢？要么是这位神明根本不能洞察信众与子民的身心状态，要么是神明本身无法拒绝信众的集体祈祷与召唤。” “如果是前者，古什姆作为兽人之神都不能完全掌控子民的状况，那说明神力终究有限。”玄微子说道：“如果是后者，那问题就严重了。” “至于那位‘首脑’。”天空歌者问道：“你是说它施展灵能的方式，跟蛛人很像？” “没错。”玄微子问道：“你是想说，‘首脑’吸收信仰愿力的同时，其实也在被信众影响和塑造？” 天空歌者变成一只毛茸茸的大蜘蛛，以心灵感应说道：“你知道吗？其实部族大联盟中，关于我的信仰很早就出现了。当时我习惯变成一只巨大飞禽，在天空中翱翔。那时候我也很蒙昧，享受信众奉上的食物。等我后来想变成别的形态时，却差点变化失败。” 玄微子眉头一皱：“信仰的力量将你固定成飞禽形态了？” “也许是，又或者是我太过弱小，无法驾驭信仰的力量。”天空歌者说道：“从那时候开始我就明白，信仰绝对不是可以轻易掌控的。这东西不是魔法，念几句咒语、挥几下手势就能摆弄出来的。信仰是神祇与信众的相互干涉，神祇引导信众的信念，信众也根据自己的观察、思考塑造着神祇。” 玄微子闻言恍然大悟，如果说阳神真人的化身，是对自我心境与人格的剖析，那么信众对神祇某项教条、某次行为、某种观念的认知，也像是对神祇某个剖面的具象化，如果神祇能分出化身，恐怕就不得不依循信仰的塑造了。 如果神祇的内核不够强大、不够纯粹，由信众塑造的神祇“化身”，也许会反过来侵夺神祇的内核，天空歌者便险些遭殃。 “所以你从那之后，就不停地变化自己外貌形态，让信众无法把握到你的真实面目，图腾信仰也无从谈起。”玄微子说道。 “没错。”天空歌者身形一抖，又变成一只猿猴，抓耳挠腮地说：“其实我自己很享受这种千变万化的感觉，你要让我真的变成图腾柱上那种样子，那还不如杀了我。” 玄微子想到当初的古什姆，祂的强大毋庸置疑，可是那种无休止的血怒与忿怖，何尝不是被兽人这个种族所束缚？兽人的种族特性、思维心智，都被极化成古什姆的神性内核，双方彼此锚定，再难解脱。 第444章 告别 “这是翠环之杖。” 常青城的中央法坛外，玄微子手持一根齐肩高的法杖。法杖主体是一根原木，顶端则是向上延伸萌发的几根枝条。 玄微子跟面前的亚拉导师解释说：“之前‘世界树之枝’在我手上经过祭炼，已经有了别的用途，反倒让你们缺失一件指引学徒与信众的器物。所以我近来模仿‘世界树之枝’，参考大德鲁伊留下的树叶奇物，制作了这柄翠环之杖。” 亚拉导师接过法杖，一股充沛的生命活力笼罩自身，他顿时感觉自己被“防死结界”所保护，还有一些类似“圣居术”的混合效果加持。 “这是……橡木圣居？”亚拉导师下意识问道。 玄微子点头说：“没错，我也参考了橡木圣居。打造这根翠环之杖的过程中，我在内中构建了翠绿之环特有的魔法阵，因此这柄法杖本身就是一座移动的橡木圣居。倒不如说，这就是大德鲁伊当初开发橡木圣居的初衷。” 玄微子如今的炼器功夫也突飞猛进，而且他自己也总结出全新的炼器之法。除了用真火炼器、开坛祭炼，就是通过绘制灵符、形成法阵、构筑法坛，打造出妙用多样的法器。 如今的“世界树之枝”作为互保同盟镇国之宝，与星纲法坛、地脉灵枢、含灵众生皆有精微勾牵，玄微子当然是没法归还给翠绿之环了。 虽说以玄微子的地位身份，翠绿之环不会有任何意见，但自己还是做出相应的补偿，也正好在炼器之法上作一番印证。 “我感觉这柄法杖……是活的？”亚拉导师问道。 “没错，我就是将一棵树龄超过一千年的橡树变成法杖。”玄微子说道：“我参考了‘化棍法’与‘橡树守卫’，然后加入了‘圣居术’的效果。 你仔细感知一下，就可以将翠环之杖重新还原成橡树，落地扎根展开一处橡木圣居。同样也可以将法杖变成树人，只是树人受伤，法杖也会相应受损，需要扎根土壤慢慢修复，目前我不建议这样做。” “我明白、我明白。”亚拉导师非常激动，他惊叹于玄微子对德鲁伊法术的开发与完善，甚至连移动的橡木圣居都能打造出来，这样的法杖如果翠环贤者人手一根的话……那场面真是不敢想象。 玄微子哪里不清楚亚拉导师的想法，可翠环之杖是他以出神入化的地仙境界，对自然法术的运用与操作，同样到了精细入微的程度，方能打造而出。就算是其他翠环贤者，也无法跟玄微子相比拟。 “我不久之后将要前往寻找大德鲁伊摩根默林，此事在翠绿之环中，只有你与昂维诺知道，希望你们保守秘密，不要对任何人提及。”玄微子嘱托道。 亚拉导师俯首回答：“我们自当遵守，请大贤者放心。” 两人正在这里交谈，远处常青城中的战斗学院爆出一阵阵热闹喧哗声，亚拉导师识趣告退：“我就不打扰大贤者了。” 等玄微子来到战斗学院的训练场，就见有一名心灵武士跟一位精灵较量武艺，双方武艺高超，刀光剑影眼花缭乱，令旁观众人目不暇接。 精灵手持轻盈长剑，身法灵动如舞。心灵武士身披星光动力甲，手持深晶阔刃刀，大开大合如暴风怒卷。两者各展武艺，战得刀兵铿响不断。 “你手下的心灵武士也不差嘛。”卡迦戎族长来到玄微子旁边，两人站在训练场高处俯瞰战斗。 玄微子摇头道：“他那是仗着心灵异能的保护，可以完全不加防备地发动攻击。而你麾下的精灵剑客，躲闪格挡游刃有余，其实是在寻找反攻机会，只要一击命中，前面几十刀都是白搭。” 卡迦戎族长说道：“毕竟双方面对的战斗环境不一样，你手下这群心灵武士，基本都是从大规模的阵列战场中锻炼出来，追求对敌人的有效杀伤。而我们卡迦戎家族虽然醉心于武技与战斗，但很长时间只能在翡翠岛中相互较量演练，以至于演化出花哨繁杂的剑术。面对真正强悍的敌人，并不能发挥多少威力。” “可是我从薇拉女士那里了解到，翡翠岛过去脱离主物质位面，偶尔也与其他位面有过交汇接触，与各种异界生物的战斗冲突难以避免。”玄微子说道。 “那时候确实有战斗，可重点还是为了掩护秘术师们稳固位面。”卡迦戎族长叹息说：“想必你也看得出来，我们精灵其实很顽固、很封闭。翡翠岛就足以供养我们的生存，一向将外界视作满布野蛮种族的恶劣环境。” “阁下如今有不同看法吗？”玄微子问道。 卡迦戎族长扶着腰间剑柄：“武者看待世界的方式很纯粹，就是要在相互对抗与竞争中，感受彼此的存在。也许大多数人不能理解，但想必你是有所体会的，不同人的武技之中，其实也展现了他们的内心。” 这个说法确实有些玄乎，不过对于玄微子而言倒是寻常，武技本身就是一个人经过长久艰苦的训练，以及各种生死线上挣扎图存形成的经验。那不光是武者赖以为生的基础，也是他们内在人格的一个剖面。 对于心灵武士来说，他们可以比起一般武者更加直观地聚焦这种人格剖面。只是与心灵术士开发各个方向的人格剖面不同，心灵武士是将武技、战斗相关的人格剖面单独放大，甚至是到了行住坐卧不离于此。 当然，可以达到这种境界的心灵武士，已经是将近以武入道的层次，能让玄微子单独传授点拨了。 “卡迦戎族长有没有打算投身一场冒险？”玄微子忽然问道。 “什么样的冒险？” “与不同位面的生物交流，有时候锐利的剑锋才是最好的回答。”玄微子转用心灵感应：“我打算邀请卡迦戎族长随我一同前往异位面。” “具体是哪个位面？”卡迦戎族长问道。 玄微子摇摇头：“我也不清楚，但估计不会太安宁。” 卡迦戎族长托着下巴说：“你去别的位面干嘛？寻找什么珍稀原料？捕获异界生物做实验？” “如果阁下愿意随我一同前往，到时候就知道了。”玄微子说道。 “你这算是挑衅吗？”卡迦戎族长露出笑容：“可以，我倒是想见识一下，是什么样的场面需要你来找上我！” …… 一阵热烈的浇灌过后，芙伦带着快美的余韵昏睡过去。玄微子自泥泞中抽身而出，将旁边刚刚醒过来的帕丽娜再次压倒。 “等、等一下……”帕丽娜不住喘息，身子如受电击，发出丝丝颤抖，脸上泛起好似醉酒的红晕，浑身香汗淋漓、丰润光滑，偏偏手脚无力，任由玄微子摆布。 “三天三夜，我都快被你搞死了，明明以前都没这么累的。”帕丽娜头晕目眩，想要推开玄微子的胸膛，手臂酸软无力，更像是诱惑挑逗。 玄微子亲吻着帕丽娜脖颈渗出的汗珠，低声说道：“以前是双修，当然是越弄越精神。现在你是想要跟我繁衍子嗣，怎么可能轻松？” 帕丽娜听到这话，身子一软，放任玄微子驰骋。最终攻城锤击穿城门，白衣白甲的大军长驱直入，在宫室之中肆意放纵。 等到芙伦与帕丽娜相继沉睡，已将近凌晨时分。玄微子披衣起身，放眼洞天之中云霓舒卷，还没走两步，就见一只小黑猫躲进草丛中。 “躲什么？你觉得在这里还躲得过我的双眼？”玄微子说道。 “嘿嘿。”小黑猫变回罗莎莲的人类形貌，长腿蜂腰如雌豹矫健，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这是不想打搅你们嘛……而且我看你似乎是想趁她们睡着时候离开。” “我的分身依旧留在常青城，又不是彻底消失不见。”玄微子负手说道。 “你那个分身啊，捧着一根树枝，像是雕像般坐着不说话，威严是够威严了，可惜让人不敢亲近。”罗莎莲扶额道。 玄微子留在常青城的化身，其实是他新近修成的垂拱帝君化身。此化身手持“世界树之枝”，法眼洞照互保同盟的众生万类，如天地山河无偏无私。 凝炼这具帝君化身几乎没有耗费玄微子本尊多少修为法力，因为这具化身只是收摄众生信仰愿力的容器。 玄微子本尊未必需要这些信仰愿力，可他如今在互保同盟内的地位，早已是无冕帝君，就算不登临星纲法坛中天帝座，与他关联的信仰愿力早已弥荡星纲法坛之中，避无可避。为了防止天空歌者所说的那种情况，玄微子自然要早做准备。 与其让这部分信仰愿力无处可去、徘徊周游，不如由一具帝君化身收摄汇聚。而万一这具化身动摇玄微子道基，他也可以瞬间斩灭化身，无非是减损少许法力修为，对如今的玄微子而言，无足轻重。 而且“世界树之枝”在手，帝君化身权威如日悬天，宵小之辈也不敢作祟。 “所以我只好在临走之前多多努力啊。”玄微子扶了扶腰：“还是说你也打算生一窝小豹子？” 罗莎莲闻言愣了一下：“等等，我现在这情况，生下来的会是人类还是剑齿豹？总不会是豹头人身吧？” 玄微子没忍住笑了出来：“你这都是些什么想象力啊？你服用了九转紫金丹后，就不再是单纯的剑齿豹了，而是超脱于一切物种。如果你真想知道，那我可以让你亲自体验一下。” “不用了不用了！”罗莎莲赶紧摆手：“要是我们全被你搞大肚子，真有什么事也不好应付了。等你把事情处理完回来再说。” “你说得也对。”玄微子仰望天空，轻轻叹气。 “你很少露出这种表情。”罗莎莲说道：“是因为有什么危险吗？” “危险是肯定有危险的，但也能处理的来。”玄微子说道：“我、烈风领主、卡迦戎族长，三位传奇级别的高手一同前往异位面，这样的阵容足够应对各种情况了。要真的有难以对抗的危险，我们也不会盲目硬闯。” 罗莎莲问道：“那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就是一些无聊惆怅而已。” 其实到了玄微子这种境界，无需刻意推演，已经能够窥见未来走向。难怪自古地仙高人都习惯在洞天清修隐逸，一旦入世则惹来无穷牵羁，实与仙道成就无甚益处。 可惜玄微子的心性并非山中隐修之辈，他穿越到这个世界的修行成就，也多赖于他在尘世各种兴风作浪。可如此所得成就，在未来成仙了道的路上，反倒会成为拖累。 “此时此刻，多想无益。”自省反思化身灵台发音：“方外大千、无量天地，焉知不是你苦海劫最后一步？普照寰宇、历照万化，才敢说挣脱尘网。” “你说得对，是我想太多了。”玄微子本尊感慨道。 “你要带上镜子吗？”化身问道。 玄微子本尊否定道：“不必了，照影含光鉴留驻世间，随你遍照众生万象。” 收拾心神，玄微子重整衣袍，束起道髻，趁着一缕破晓晨光，飘然来到常青城远郊，烈风领主与卡迦戎族长早已在此等候。 “你来得有些迟了。”烈风领主说道。 “劳烦你们久等了。”玄微子说道：“那我们现在就出发。” 话声一落，烈风领主手中法杖变回荆棘长矛，矛尖划出一圈传送门，三人步入之后，来到一片茂密森林边缘。 “有趣，这就是你们安排的传送法阵吗？”卡迦戎族长扶剑说道，左右顾盼。 此时变成一只猫头鹰的天空歌者飞临上方，听他说道：“你们随我来。” 三人跟着猫头鹰一路深入，直至一处古木根系交织如网的空地上，天空歌者又变回混合元素体的形貌，说道：“你们准备的东西呢？” 玄微子取出青冈橡树叶，在手中缓缓飘起，碧光绽放。烈风领主将荆棘长矛重重一顿，古木根系向上缠卷，形成一颗纹路复杂的巨茧，将玄微子三人裹在内中。 “我祝你们，一路顺风！” 就见天空歌者双臂一抬，整片森林发出无声共鸣，贯穿重重位面壁障的力量滂湃汇聚，化作一股冲天光柱，直射天空中依稀可见的群星。 第445章 帝王 “你这一去，倒是把事情都扔给我了。” 玄微子化身站在高塔顶端，仰望夜空群星，无声自语。 “哟，你在这里想什么呢？” 人类模样的依丝黛来到塔顶，问道：“心灵异能对星空也有研究吗？” 玄微子说道：“研究不多，不过我在你们的书籍中看到一种说法——夜空星辰其实是无数孔洞，星空背后其实象征着各个异位面，各种各样、形式不同的魔法能量，向主物质位面流溢而出，在不可思议的形式推动下，形成奥法星图，是法师施展奥术的基础。” 依丝黛抬眼望着星空，说道：“这估计跟威思顿他们家的理论不太一样吧？他们貌似根据星辰运动规律，分析出天球星辰的九个层级，恰好与法师九阶奥术相对应。” “九阶奥术是以法术能级为基础，在米柯西完善奥术体系之前已经有了基本雏形，据说在死灵之灾时期，教会因为大量运用神迹，抄经院中也有了神迹力量的层次划分。”玄微子说道：“米柯西则是在这个基础上，加上逻辑演算和奥术公式的内核，构筑起奥术体系的框架。哪怕很多奥术都是后人开发出来的，可都在这个框架体系中。” “那法师的零环奥术呢？还有传奇法师呢？”依丝黛问道。 玄微子抬头仰望星空：“零环奥术大概就像是站在大地上，尚未触及星辰的奥秘，艰难晦涩地描摹着星空图景。而传奇法师则如同高居九层天球之上，俯瞰着大地万物。” 依丝黛说道：“九层天球之上，那岂不是跳到主物质位面之外了？多拉贡还好好呆在地面上呢。” “这是比喻嘛。”玄微子打趣说。 玄微子嘴上这么说，但其实这段日子在多拉贡的图书馆中，他几乎是不眠不休地翻阅书籍，以及跟多拉贡交流魔法知识，已经大致能将几种体系统摄起来。 其实玄微子早就猜测过，奥法星图并不是这个世界主物质位面天然就存在的东西，而是“上升阶梯”发动过后所形成的产物。 众多异位面与主物质位面形成沟通交汇，各种形式的能量自星辰孔洞流溢而出，在“上升阶梯”发动之后，古代巨人那种原始奥术能力，嵌合进主物质位面的魔法规则，如同一张看不见的巨网，勾连星辰、周覆寰宇。 古代各类形式的施法者，要么是从这张巨网的边角处获取微薄之力，要么是直接从自然环境中提取原始且粗糙的自然能量。 直到米柯西的出现，总括前人经验，加上自己的理解，以逻辑演算的思维接上奥法星图，霎时豁然开朗，如行走昏暗幽谷的旅人，触目所见千山万水，有无穷资源可供自己驱使利用。 古代巨人的原始奥术跟现代法师开创的奥术体系，也许并不能直接对等，但法师绝对算是“上升阶梯”的最大受益者。估计绝大多数法师都并不清楚这一点，因为那确实需要迈入传奇层次才能一窥奥秘。 玄微子忽然明白米柯西创立的法师组织，为何要叫做“奥秘之眼”了，估计在晋升传奇等级、灵魂脱胎换骨的那一刻，他看到了规则法度的运转。好比玄微子出入玄关之门、感悟真空妙有的境界。 只是如今的玄微子也有把握认定，法师奥术这条道路是不完整的。他跟依丝黛所说，不完全是比喻的戏言。 真正能洞察“星辰奥秘”的存在，就如同神祇仙真，可以跳出主物质位面的樊笼。这并非是指异界传送，而是指自我身心自成另一套法度体系，不再拘束于奥法星图或现有的施法规则。 玄微子成就地仙，之所以能驻世长生，其根底便在于此。只是地仙内在法度能与外界规则和光同尘，讲究一个出入无羁、混融并生。若是性命之功不能参透自然造化、超脱众生，也求不得驻世长生之果。 道家修真，并非孤悬本心，也非心驰外物，而是内外清明、混元成真。而法师奥术则太过于依赖外力，即便法师学习奥术，也是从锻炼自身思维开始，但太容易形成对外力追求的思维习惯。 而外部环境的变化是无一刻休止的，这样毫不停歇地追逐外物，激荡识神、穷思竭虑，能者纵然有成，却也碍于偏狭，未得大道真诠。 所以传奇法师固然可以超越九阶法术等级，极大程度调动魔法能量、改造现实，却难以自成法度体系。想要长存于世，仍旧是假借外力，扭曲自身生命形态，不断延续灵魂存在。 如果说法师奥术有什么优点，那或许是这套体系契合了心驰外物这种后天习性，可以在人世间极大范围地推行。尽管学习奥术也是一个大耗钱财与时日的艰辛过程，但总比心灵异能要求成天跟自己内心辩驳省思轻松。 人啊，与外界抗争容易，与自己抗争很难。 “对了，你明天就要出发了，我送你一件礼物。”依丝黛掏出一枚巴掌大的龙鳞，看样子陈旧得像是什么古董残片。 “哎哟，这可不兴戴啊。”玄微子接过龙鳞仔细端详。 依丝黛表情古怪：“你又不是龙，当然戴不上。” 真龙其实也有量身定做的魔法物品，除了搭配体型的手镯、颈环，最主要的龙族魔法物品恰恰就是龙鳞。真龙鳞片会因为各种原因脱落，但也可以在脱落的地方嵌上经过改造的龙鳞，类似有钱的法师十根手指戴满魔法戒指。 “这是来自龙墓的太古龙鳞。”依丝黛说道：“我知道你对龙族魔法有兴趣，光是看书是不够的。所以我把这枚鳞片送给你，它蕴藏了已经归于沉寂的龙族魔力，而且无比纯粹，是一个极佳的标本。” 玄微子捧着龙鳞问道：“你把这片龙鳞送给我，多拉贡阁下不会生气吧？” “我自己都有不少，送给你一片也不是大问题。”依丝黛说道：“你帮了我们大忙，可不光是一起联手对付古什姆和拿撒吕依，而是将拿撒吕依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这可是相当危险的事情。” 玄微子眉毛一挑，这话他倒也不反对。多拉贡与玄微子都是拿撒吕依欲图铲除的敌人，可眼下玄微子的威胁性显然比多拉贡更大，这就使得多拉贡与依丝黛无形间获得某种庇护。 所谓枪打出头鸟，这个通俗道理大家都懂。玄微子自己冒头当了这个出头鸟，别人受针对的次序就相应后退了。哪怕双方并未结盟，依丝黛也愿意为玄微子提供帮助。 “那好，我就收下这片龙鳞了。”玄微子倒也干脆，正好拿这片太古龙鳞跟自己手中的风暴巨人头骨做对比。 “对了，听说你是要前往帝国南部的沿海城邦？”依丝黛问道：“精灵使团已经提前出发，你们为什么不一起去呢？” “我可没办法指挥精灵使团，而且双方目标未必一致，自然不会一同出发，以免让别人产生误会。”玄微子说道。 其实玄微子接下来就不打算公开行动了，“心灵公爵奥兰索”这个身份名头太引人瞩目，是时候改换行头了。 …… “哦？就这样走了？” 烛光摇曳的宏伟殿堂内，斜倚在宝座上的索迪芬，缓缓抬起眼帘，户外一阵惊雷霹雳，苍白电光刺破暗夜，照进高耸宽阔的玻璃窗，随即便是噼里啪啦的雨夹雪。 频频闪烁的电光，照在短短时日内已经长大成人的索迪芬身上，在他身后投射出五条虚幻不实的巨蛇影子，兀自吐信轻摇。 “他可不像是会轻易舍弃基业的人，只要一天不凌驾在众生之上，他就不会放弃。”索迪芬一手按在椅把的狮头浮雕上，五指有序轻敲，眉目阴沉地自言自语：“果然还是为了掌控‘上升阶梯’吗？你的贪心，比我更重啊。” 索迪芬正在这里沉思自语，殿堂另一侧大门被缓缓推开，数十名老人鱼贯而入，他们当中的每一个人，都来自帝国最顶级的贵族名门，少数人的家谱世系甚至可以追溯到大伦底纽姆帝国建立之前数百年。 帝国元老院，最初是来自安塞尔皇帝身边最亲近的十几位骑士与将领，为了方便讨论战事，临时组建的圆桌会议。后来这些骑士或将领，大多都成为帝国的开国元勋，受安塞尔皇帝册封为贵族。 加上大伦底纽姆帝国开拓以来，地方上有部分大贵族主动归顺降服，献上大量物资与钱财资助帝国，也获得安塞尔皇帝的认可。这些大贵族最为津津乐道的，便是当年安塞尔皇帝与他们家族哪位女性的风流韵事。 安塞尔皇帝一生中，明确身份来历的情妇就超过二十名，而且大多来自这些军功勋贵与归顺贵族的家庭。以至于帝国建立的早期，元老院被民间吟游诗人讥讽是“皇帝的寝宫”。 部分颇为受宠的情妇，她们的话比自家父兄都要管用。一些贵族间的纷争还要靠情妇们在床笫争宠，才能得到安塞尔皇帝的裁断。 然而这样的制度，在安塞尔皇帝辞世后，立刻引起动荡。得益于安塞尔皇帝强健的生命力，能够被正式录入皇室谱系的子女将近五十名，传闻还有相似数量的私生子流散在帝国各地，伴随皇帝的风流史传唱不绝。 可是皇帝宝座只有一个，在激烈血腥的争斗中，皇子们不可避免要依托来自母族的势力，因此元老院的地位越发重要。 演变到后来，大伦底纽姆帝国每逢皇位继承出现纷争或中断，元老院便负责总揽帝国事务，代替皇帝发号施令，并且从皇室成员中挑选继承人。 但昔日能够挑选皇帝、钳制皇权的帝国元老们，此刻却是战战兢兢地站立在殿堂之中，谁也不敢抬头仰望宝座上的索迪芬。因为不久前有人尝试这么做，直接就被索迪芬隔空弹指烧得灰烬不留。 “不知圣子召集我们前来，有什么事情吩咐？”一名比较显眼的中年贵族躬身询问道。 索迪芬一下下轻敲着椅把狮头，笃笃声敲进在场众人心头，令人紧张不安，就听索迪芬问道：“法赖家族的人呢？” 中年贵族紧张地回答：“我已经派兵将法赖家族在首都内所有产业全部查抄，发现除了雇佣的劳工，相关人员已经全部撤走。” 敲击声忽然一顿，中年贵族感觉自己心脏也被攥住了，顿时呼吸停顿，几乎要昏厥倒地。 “不简单啊。”索迪芬声音再度响起，紧张感也猝然消失：“我听说法赖家族在首都内有大量产业，肯定需要足够人手打理，居然能够这么干脆彻底地放弃，这决心不简单啊。” 下方一众贵族也不敢乱说话，他们知晓法赖家族的帕丽娜夫人是传奇术士。而之前早就有传闻，说这位帕丽娜夫人跟“心灵公爵”有某种超乎寻常的友谊。可想而知，法赖家族已经投靠了互保同盟，留在首都的人手迟早也是要撤走的。 放在以前，法赖家族这种行为，元老院贵族们肯定要一顿严厉批判，然后赶紧暗中跟法赖家族沟通，试着能否与互保同盟高层达成秘密的通商。 他们当中不少人还记得经由法赖家族走私的催情药剂。喝了这种常青商会出品的高质量药剂，哪怕是八十岁的老头，也能变得像十八岁小伙那样精壮勇猛、炮火连天。可惜现在断了来路，擎天柱立刻软趴趴了，真是令人惋惜。 “想必你们诸位都觉得有损失吧？”索迪芬的目光洞穿人心，即便在场贵族无一例外都佩戴有“心灵屏障”的魔法物品。 “法赖家族的产业，就给你们随意处置了。”索迪芬轻声笑道：“我还有一样赏赐，想必你们都有所耳闻了……端上来。” 话声一落，在场贵族都忍不住微微抬头，他们看见一名身材纤细、胸乳丰硕的蓝发女性，捧着一个精致水晶盆来到众人面前。不见她怎样动作，一根冰柱从地面冒出，将水晶盆托住，在场贵族就看见水晶盆中宛如佳酿的酒红液体。 “一人一杯赤红魔药，让你们恢复到壮年的身体状态。”索迪芬的话语中，充斥着难以抗拒的诱惑力：“同样，这也是你们向我展示绝对的忠诚，从今往后，我就是你们唯一的主人。” 第446章 异界 一束紫色闪电从山腰劈下，直接击中类似猩猩的红毛恶魔，闪电随即扩散而开，一幅恢弘夺目的紫雷电网横扫而下，将数以百计的下位恶魔轰得形体爆碎。 大片焦烂残渣与灰烬，被充斥着硫磺气味的怪风卷起，无数恶魔灵魂被收摄到半空中，形成一片使人窒息的扭动乌云。无数灵魂在内中挣扎嘶吼，相继翻涌出各种奇形怪状的生物面孔，令人不禁猜想，这片乌云到底吞噬了多少生物的灵魂。 乌云冲荡旋搅，几道扭动旋涡中，飞下几名头带牛角、肤色赤红、背生双翼的上位恶魔，他们或手持电弧噼啪的长刀，或扬动烈焰横飙的链枷，项脖腰腹悬挂着骷髅头，周身邪光四照、腥风横吹，朝着下方山腰飞袭而去。 “又有几个厉害家伙下来了。”卡迦戎族长一甩带着繁花护手的细剑，魔血不染剑锋，他没有丝毫慌乱之色，反倒露出几分狂热，抬眼道：“你们可别跟我抢！” 玄微子指尖尚有几缕紫电如小蛇盘绕，他头也不抬就在上方凝造了半透明的浮碟，卡迦戎族长身形一跃，脚尖在浮碟上借力腾空，如同箭矢直冲上天，毫无畏惧地跟上位恶魔正面交锋。 上位恶魔张开血盆大口，周身爆发出足以熔金焚铁的轰鸣火焰。却不料卡迦戎族长手中“超然之刃”爆发出刺目锐光，直接将火焰从中剖开，以快于一眨眼的速度逼近到上位恶魔面前，在他挥动武器之前，细剑便留下了眼花缭乱的锋芒残影。 快，太快了——上位恶魔只做出条件反射般的动作，上半躯体无数道伤创立刻爆发，带着邪恶气息的恶魔血液喷薄而出，却连卡迦戎族长衣摆都沾染不到。 剩下几名名高位恶魔，一位刚扬手发出大片昏暗邪光，意图扰乱敌人，手臂连指头就被切成几十块；一位见状赶紧发动传送，躲回灵魂尖啸不止的乌云之中。 “这里的恶魔，倒是胆小得出奇。”卡迦戎族长蹬腿踹飞一位无头恶魔，身形重新落到地面上，被烈风领主用“羽落术”接应。 “阁下以前见过这些恶魔？”玄微子手指连弹，一枚枚灵能飞弹，如同弩炮一般，直击一两千尺开外的零散恶魔。 “偶尔跟他们交过手，具体来历没正经考究过。”卡迦戎族长说道：“当初我们翡翠岛遇到的那批恶魔，可是开着奇形怪状的浮空要塞，动辄数以万计的大小恶魔，铺天盖地袭来，那场面比现在这要大多了。还有那些上位恶魔的实力，似乎比预想中要弱了一些。” 在后方扶着荆棘长矛的烈风领主皱眉说道：“我也发现了，这个位面并没有给他们额外的增益加持。” 玄微子望着渐渐远去的乌云，耸肩说道：“估计这处位面也另有特点，我正想着如何探听此地情况，结果刚传送落地就撞上他们，倒也省事不少。” 玄微子一行人从主物质位面发动异界传送，经由青冈橡树叶的导航指引，来到一处不明位面，落在这片贫瘠荒山之上。还没等他们了解具体情况，山脚下就有一大群恶魔叫嚷着冲杀而来。 这三位当然不是任由宰割的心软之辈，直截了当开始反击，三两下就把那群恶魔轰杀一空。结果恶魔死了一批又来一批，第三批恶魔冲山进攻时，半空中还来了一团邪威赫赫的灵魂乌云。 “你打算怎么做？”烈风领主问道。 “冲进去，抓几个活口。”玄微子嘴角一斜，单手虚抬，掌中灵能丝光编织成网，随后朝天一推，光网体积猛然暴增，霎时化作天罗地网，充塞视野范围内的空间，直接将灵魂乌云罩在内中。 玄微子这一手天罗地网，还真就是从“首脑”与蛛人那里学来的。网罩形象不过是外在表现，实际是用星光体和灵能编构成一个临时法坛，对内部魔法能量运行规则进行干涉、重构，乃至封绝禁锢。也就是重证地仙的玄微子，方可施展出如此恢弘的大法力。 就算是没有物质实体的灵魂乌云，在这天罗地网下也无从逃避，玄微子剑指虚划，连连补上几道云篆灵符，如同钉下四方玉柱，将灵魂乌云困在半空中，左冲右突无法脱离。 玄微子不疾不徐，周身霞光漫涌，将三人身形护住，化作一道剑形锋芒，朝着灵魂乌云笔直冲入。 当—— 霞光剑芒将尖啸挣扎的灵魂一举逼开，直贯乌云深处，却是撞在坚实金属上，但也架不住霞光剑芒之威，硬是撕出一条巨大豁口，任由玄微子三人走入一处内部空间。 “莫非这也是一座浮空要塞？”玄微子上下打量，略作感应，发现自己来做一座外形怪异、形似海星的浮空建筑，不过外壳都是以金属铸造，更接近大型飞行器。 就连玄微子三人眼下所处的内部空间也是过道走廊的结构，头顶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管线，其中还有一部分是血管模样的活体组织，正在有规律地一跳一跳。 “这里是活物的体内。”烈风领主脸色不悦：“这些恶魔是将一头巨大生物改造成这种模样，然后居住在内中吗？” “应该就是了。”卡迦戎族长说：“别看这些恶魔一个个混乱无序，但偶尔也有各种超乎常理的奇思妙想，利用邪恶魔法改造和扭曲生物，反倒是他们的强项。” “能够打造出这种半活体浮空要塞，那说明这些恶魔肯定有相当充足的物资与人力，相应证明他们有资源供给地。”玄微子说道：“而且看样子，这个位面规模相当不小。如果是一下就飞到尽头的位面，也不需要这么一台浮空要塞了。” 卡迦戎族长望向走到另一侧，拔剑笑道：“哦，这些恶魔还真不怕死，又杀过来了。” 玄微子三人长驱直入，卡迦戎族长手持“超然之刃”行走在前，好似舞台上最自信的演员，细剑银锋在过道中闪烁，伴随后方雷火交加的掩护，前路无一合之敌。 在砍瓜切菜般杀死了数百拦路恶魔、击穿三面异界金属隔离门、轰碎十几座眼球状的半活体炮台后，玄微子一行人终于来到浮空要塞的指挥舱。 “真够恶心的，你们这是在消化系统里操控这座浮空要塞的吗？” 玄微子脚下生出九色霞光，托着烈风领主与卡迦戎族长，来到一个到处布满肉瘤与血管的腔室，用异界金属支撑其内部空间，各种经过改造的神经束、肉触须，组成特殊的操作系统，由几头形似站立而起的野猪恶魔，如弹琴般控制着浮空要塞。 话声刚落，上方吊悬着的几座眼球炮台，悍然射出一连串森绿色的“解离术”。指挥舱中其他形形色色的恶魔，有的口吐亵渎真言，有的手放寒霜，还有一些耸起肩背，射出针刺或酸毒。 玄微子脚下九色霞光大涨，正要挡下这满目攻击，一旁烈风领主出手更快，荆棘长矛遥遥一指，爆发出刺眼亮光，所有恶魔攻击直接中途溃散，在指挥舱室中四散冲爆开来！ “对付这种邪魔，就不能犹豫。”烈风领主看见玄微子有些惊异的目光，干脆利落地说道。 玄微子心想自己也没有犹豫手软，只是打算留几个活口方便问话，倒是烈风领主下手更狠。考虑到这位至高妖精及其麾下，原本在暮光王廷中就负责戍卫戒备，当然不是什么柔弱之辈。 恶魔法术被烈风领主反制破解，引发了大爆炸，自然伤不到霞光之后的玄微子等人，可是却在指挥舱中造成了第二波爆炸，支撑舱室的金属内板跌落破碎，那个巨大活体怪物的内脏好像在痉挛收缩，大团酸液与毒气释放开来。 这还不要紧，糟糕的是整座浮空要塞好像失去动力，迅速朝着地面坠落！ 宛如小山般的浮空要塞轰然坠地，在地面上拉出一条漫长沟壑，无数金属碎片与残渣碎肉飞脱而出，活体怪物的体液从残破缺口中渗漏而出，周围灵魂乌云相继浮现成百上千的悲惨面孔，好似代表那浮空要塞发出哀嚎呻吟。 要塞坠地片刻过后，有百十道霞光刺破乌云，形成一个发球护罩，玄微子等人站立在露天废墟中，毫发无损。 “烈风领主，下次出手前能不能跟我示意一下？”玄微子苦笑道。 烈风领主表情有些尴尬：“我哪里知道这座要塞那么不禁打？” 卡迦戎族长笑道：“我们都杀进要塞的核心区域了，还要搞这么大的破坏，它不掉下来才是奇怪。” 玄微子目光扫过周遭，瞧见一个尚在喘息的恶魔，是那些负责操控要塞的野猪恶魔。他靠近之后也不废话，直接发动心灵异能，搜查他的记忆。 那头恶魔身形颤动，在银辉照耀下，如同发了羊癫疯般狂颤不止，各种思维、记忆、知识，被玄微子硬生生挖出，好似对灵魂的酷刑折磨，不亚于千刀万剐。 玄微子对于这种充斥秽恶邪性的存在，并无好感，所以也不在意什么施法精度，心灵异能冲击搜刮之下，这头恶魔彻底丧失自我，一团火焰由内而外地焚灼着他的躯体，并且开始扭曲、崩坏。 没有继续关心恶魔的情况，玄微子专注于解读刚刚挖出的记忆。 “这个位面叫做……‘终焉战场’，貌似还是个众多种族并存的世界。”玄微子托着下巴说道：“这些恶魔是属于一支边境巡逻队，我们貌似传送到了一个偏僻边远的地区。” 烈风领主提醒说：“我可是尽可能给你提供精确的异界传送了。” “我当然不是在怪责烈风领主。”玄微子沉吟道：“只是现在这情况比较特殊，如果我没猜错，这一处‘终焉战场’也是‘上升阶梯’发动后的产物。搞不好还是多个位面碰撞接合后所形成的新位面！” 三人相互对视一下，卡迦戎族长一摊手：“我的位面知识也就那样，翡翠岛确实跟部分位面曾有交汇，但没有接触过这里……哪怕接触过我们也不清楚，这个位面看样子非常大？” 烈风领主则说道：“不同位面碰撞接合并非没有可能，但这对各自位面的冲击将会非常强烈，必定造成严重灾害。” 玄微子不由得问道：“那为何暮光王廷没有被拖入这个终焉战场？” 烈风领主白了他一眼：“女王的力量你又不是没有见识过。而且暮光王廷可是损失了一半才免于毁灭……说不定另一半位面空间，也是被拖到这个世界，只是完全断绝了与暮光王廷的联系，连女王也感知不到了。” “这也有可能。”玄微子点点头。 “恶魔的记忆中有没有摩根默林的信息？”烈风领主问道。 “没有，而且我猜测摩根默林不会太过张扬自己的名头。”玄微子说道。 “那现在怎么办？总不能走一路杀一路吧？”烈风领主问道。 “这个办法好！”卡迦戎族长放声笑道：“这些恶魔只为了破坏而生，多杀几个也是为了给诸位面缔造和平环境。” 玄微子则说道：“我看这个位面的总体实力相当强，能够叫做终焉战场，想必不会简单。而且连恶魔的一支巡逻兵力都有浮空要塞，就凭我们三个也不能一直杀到摩根默林面前……嗯？有人来了！” 此时远方天空之中，几道明亮光芒带着正能量浩然冲刷而下，将地面上徘徊不散的灵魂乌云扫开，显露出颓毁在地的浮空要塞，像是一只披上铁甲的海星瘫在地面上，一动不动。 抬眼仰望，数十道类人身影、背生双翼，带着圣洁温暖的光辉，缓缓降下。他们看见地面上身放九光霞彩的玄微子，似也有些出乎预料，在半空中停驻不前。 “你们是什么人？在这里做什么？”其中一道身影手握长剑，遥指着玄微子等人询问道。 第447章 冥土 这些背生羽翼的类人生物，皮肤或金或白、或蓝或绿，有的干脆顶着个骏马或雄狮的脑袋，手上拿着各式各样的魔法武器，圣洁光辉隐隐外溢。 出列说话之人手持长剑、肤色赭红，他口中所发出的语言显然不是主物质位面的通用语，但是玄微子仍然能够轻松理解其中的具体含义。 玄微子有些惊奇，一开始以为对方是以神念发出的妙语真言，但仔细感应后，却察觉是这片天地世界有一种不可思议的规则法度。一切语言、文字与信息的传递，能随观闻见知化转，如同整个世界是被“通晓语言”与“巧言术”所笼罩，不同文明、不同物类间，交流毫无障碍。 “倒不如说，更接近全域性的心灵感应？”玄微子忽然想到这一点。 “我们是来自主物质位面的旅行者，刚刚抵达这个位面。”玄微子回答说：“我的名字叫做梅塔特隆。” 玄微子是不打算继续顶着奥兰索这名头了，谁知道这个终焉战场与主物质位面有多少联系？此地生灵又对半巨人是何等态度？ “主物质位面？”红脸翼人似乎稍稍放下戒备，又问道：“这一座战争魔塔是你们击毁的？” 玄微子点头说：“我们刚刚传送来到，还没弄清状况就遭遇恶魔的进攻，为了自保，不得已将他们击败。我的做法有什么问题吗？” 红脸翼人跟左右同伴对视两眼，随即说道：“没有问题！只要是恶魔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朋友！” 玄微子暗暗发笑，看来这个世界不同种族间的竞争对抗相当激烈，只要能打恶魔就是朋友，阵营划分倒是简单纯粹。 经过一番相互了解，玄微子才知道这群长着羽翼的类人生物，自称是来自“至高天”的天族生物。“至高天”大致算是这个位面的一个国家，内中主要就是他们这样的天族生物，以及部分崇善种族作为追随者。 在终焉战场中，“至高天”与“恶魔荒原”维持着永恒的战争状态。顾名思义，“恶魔荒原”就是恶魔及其仆从盘踞栖息的地盘，那里也许不能算是严格意义上的国家，却拥有难以计数的众多恶魔。 眼下这片贫瘠山地，就是双方战争前线的一角。这一支天族士兵奉命来此驱逐正在修筑堡垒的恶魔，结果刚来到就发现，玄微子一行人早已把恶魔铲除干净，连同后续来援的战争魔塔——也就是那座半活体的浮空要塞给击毁了。 再仔细打听才知道，“至高天”与“恶魔荒原”的战线绵延足有上千哩，这一带已经是非常边缘偏远的角落了。 “不过以梅塔特隆先生的实力，就算在主要战场区域，也能独当一面了。”那位红脸天族说道：“我们诚挚邀请梅塔特隆先生协助我们至高天的正义事业，将恶魔驱逐回他们肮脏的深坑之中！” 这些天族的激昂神态，以及那种由内而外散发的善良灵光与正能量，让玄微子想起了神圣之主教会的圣职者，他不敢确定双方是否有关联。 “你们怎么看？”玄微子以心灵感应悄悄跟烈风领主与卡迦戎族长交流起来。 “反正现在也不清楚摩根默林的具体情况，不如跟他们探听一下。”烈风领主说道。 卡迦戎族长则说道：“我能感觉他们并没有恶意，起码要比恶魔容易交流。” “我们可以提供部分协助，但我们对这个位面了解并不多，希望可以获得更多相关情况。”玄微子于是说道。 “这个没问题，彻底销毁战争魔塔也需要一点时间。”红脸天族说道。 这些天族士兵前来，除了将周围残存恶魔消灭干净外，还要将那座巨型海星模样的战争魔塔销毁。他们对此显然熟门熟路，先是联手施展法术，将其中徘徊不散的灵魂抽离出来、加以净化。随后看似近战所用的武器，射出一束束明亮射线，击穿战争魔塔各处，使其燃烧起来。 而另一边玄微子询问道：“我看你们似乎对我们这样的主物质位面旅客并不感到陌生，难道以前也有人来过终焉战场吗？” 红脸天族一脸稀奇地说道：“像你们这样的位面旅行者确实不多，可你们不清楚吗？很多主物质位面生物死后，灵魂就会来到终焉战场。” 玄微子脸色不改，考虑到主物质位面的人类也不全是神圣之主教会的信众，其他人以及其他生物死后，灵魂如果不是被各自信仰的神祇收走，那总归要有个去处。 可是玄微子并未发现主物质位面本身存在什么灵魂轮回的规则法度，普通人死就死了，灵魂脱离肉体，要么是因为某种原因羁留在现实，被扭曲转化成不死生物，要么是被施法者束缚起来作为施法材料。 但说到底，整个主物质位面生物数量极其庞大，智慧种族也不仅有人类，肯定还有大量灵魂是就此离开主物质位面，而其中一个去处就是终焉战场！ “主物质位面有不少关于死后灵魂归宿的神话，但关于终焉战场我还是第一次听说。”玄微子说道。 红脸天族摸摸胡子：“因为终焉战场本来就有众多界域。主物质位面的不同种族、不同文明，他们对于灵魂归宿的说法各有差别，所对应的大体就是终焉战场不同界域。” “那至高天也是什么种族的灵魂归宿吗？”玄微子有些不解，这些天族所施展的各项能力与神圣之主教会十分相近，然而教会信众的灵魂，如无意外应该是去往“天国”。难不成所谓的“天国”就是至高天？ “不能说是具体种族，难道只有人类怀有善良的信念？”红脸天族反问道。 “也对。”玄微子点头承认，至于至高天与教会“天国”的关系，他不打算就在眼下追问到底。 “那像阁下这样的天族士兵，都是来自于主物质位面吗？”玄微子问道。 “不完全是，起码我就不是。”红脸天族说道：“至高天也有很多本来就存在的天族，其他界域也大体如此。而从主物质位面来到至高天的崇善灵魂，形体会获得重塑，以此参与正义事业。” 两人对话间，其他天族士兵就基本把战争魔塔摧毁殆尽，连内部活体也被火焰焚烧一空。 “那就请梅塔特隆先生随我们一起来吧，这里不适合长久停留。”红脸天族说道。 …… 当玄微子一行人在天族士兵的带领下，来到至高天境内，天地景象与先前贫瘠荒山截然不同，碧蓝如洗的天空，通透高迈得让人内心震撼，而大地也是一望无际的葱茏原野。 起伏平缓的丘陵上，有一座座点缀大地的水晶塔柱，塔柱上方还有悬空不动的巍峨城市，可以看见附近有背生羽翼的天族飞行往来。 “奇怪，这里的环境有些类似翡翠岛的迷锁。”卡迦戎族长暗中跟玄微子说道：“只是过渡太自然了，我一开始都没反应过来。” 玄微子也感应到了，至高天境内有些类似被星纲法坛笼罩的互保同盟。笼罩范围内，部分魔法运行规律都产生变化。起码这些天族生物自身也得到强化，甚至此地的重力似乎都比外面有所减弱，就算是星纲法坛也做不到这种情况。 亲自来到至高天境内，玄微子基本可以确定终焉战场整个位面，就是由多个位面拼接而成。终焉战场内不同界域，如至高天境内，仍然保有过去位面的部分空间特性与魔法运行规则，可是在界域之间的过渡地带，则不再有明显的偏向。 “烈风领主，我想请教你一件事。”玄微子心灵感应问道：“在暮光王廷中，如果有妖精死亡，他们的灵魂会去往何方？” 烈风领主回答说：“暮光王廷中的原生妖精，几乎不会自然死亡，如果是遭遇外力伤害而死亡，他们的灵魂会在女王的引导下，获得新生。但他们将不再是过去那个妖精，这点你应该早就清楚了吧？” “在主物质位面死亡的生物，灵魂归宿在终焉战场各个界域。那在终焉战场死亡的生物、哪怕是恶魔，他们的灵魂会去往哪里？”玄微子问道。 “你的意思是……” “我猜测有可能会返回主物质位面。”玄微子感叹道：“这里是冥界啊……” 听到这话的烈风领主也吓了一跳，赶紧左右观察，疑虑问道：“冥界？看着环境完全不像啊！” “烈风领主觉得冥界应该是什么样的？”玄微子问道。 “大概充斥着阴郁、压抑与绝望，形形色色的灵魂在承受煎熬，等待审判。”烈风领主说道：“但这只是神话传说而已，主物质位面各个种族都有类似的说法，在我看来根本不值得花心思关注。” “任何宗教信仰都必须针对死亡提出自己的认识。”玄微子说道：“死后世界有美好的、令人向往的，也有衰败、令人恐惧的。” “听你这意思，似乎冥界跟活人生存的现实世界没有多少差别。”烈风领主问道。 “差别还是会有的。” 在玄微子看来，这个所谓终焉战场，作为灵魂归宿之所，颇有事死如事生的玄妙之处。虽然是主物质位面的灵魂来到此地会重塑形体，但还能不能算是生前之人，那可就难说了。 从这些天族战士周身显著的善良灵光、以及至高天的特别环境来看，玄微子猜测来到此地的灵魂，残存印迹中某种心理意向与人格剖面会被极化、放大，然后才能成为各个界域的具体种族。 听完玄微子的解释，烈风领主算是勉强认可，她接着问道：“但你说终焉战场的生物死后，灵魂会返回主物质位面，这有什么证据吗？” “有一项不太成熟的证据。”玄微子说道：“据我所知，半巨人曾经进行过灵魂转生试验，让生物死后灵魂可以重新降生，甚至转生成别的种族。” “可是这有什么意义吗？”烈风领主问道：“足够强大的灵魂，配合相应的施法能力，基本可以摆脱原本物种寿命。以半巨人的灵能水准，不需要依靠灵魂转生来维持存在吧？” 玄微子暗暗点头，他也很难反驳。主物质位面本没有轮回转世，似乎也没有额外设置的必要。何况玄微子也确实没有感应到主物质位面有广泛存在的灵魂转生，顶多是像圣鳞之子这样极少数存在可以做到。 可反过来说，终焉战场的存在意义又是什么？艾斯卓跟半巨人是闲得慌了？把各个位面拉扯到一块，让不同种族聚在一块厮杀不止？还让主物质位面的死者灵魂指向到终焉战场，这是要干嘛？养蛊吗？ 考虑到主物质位面的月亮，也是各个异位面的物质聚合而成，还是对主物质位面生物的特定灭杀装置，那搞不好在终焉战场会有不少真龙？ 只是终焉战场怎么看都不像是寻常位面，那种能够让不同生物自如沟通的化转之功，似乎说明整个终焉战场都在某种强大伟力的掌控之下。 玄微子一行人被青冈橡树叶导航至此，恐怕不仅是因为摩根默林身处终焉战场，而是那片青冈橡树叶是摩根默林对“上升阶梯”的领会成果，说明这个位面与“上升阶梯”本身关联密切。 “概念化的神性结晶，吸收愿力、转化为神迹的机制，灵魂在冥界化形，广覆寰宇的奥法星图……”玄微子隐隐明白了：“难不成，从星辰孔洞中传入到主物质位面的，是来自终焉战场灵魂精粹？难怪可以将活物灵魂用于施法，灵魂精粹在两个位面奔腾的洪流，就是魔法运行的基础。” 一幅由艾斯卓设想的宏大蓝图，渐渐在玄微子眼前展开，即便是他也不由得赞叹。要知道艾斯卓所身处的时代，主物质位面的环境跟眼下截然不同，更不存在什么终焉战场。 面对苍茫天地、群雄逐鹿的环境，半巨人与古代巨人尽管强大，却也没强大到寰宇内外皆无敌手的程度。但艾斯卓就是能够运筹帷幄、布局机深，倾覆天地大势、开启劫运，所谓终焉战场，不过是一处愚弄众生的血肉磨坊！ 第448章 密特拉 “欢迎梅塔特隆先生，这里是至高天的守望之城。” 一座以黄金铺地、白玉立柱、水晶为壁的华丽殿堂中，玄微子三人见到了至高天其中一位天族大君，他的外貌如青铜雕塑般，通体金属光泽，眼眶中燃烧着灼灼放光的白色火焰，如同一尊超大型魔像，手提一柄多棱硬头锤，背上双翼也散发着炽烈焰光，气势逼人。 和其他天族生命不同，这位青铜大君的生命气息尤为凝炼完实，跟整个至高天无比契合，与烈风领主在暮光王廷时情况一致，凭借与原生环境的联系，可以发挥自身全部实力。 但在如今的玄微子面前，即便是好比一方诸侯的天族大君，也未必真的能占多少优势。终焉战场以强者为尊的主体基调，玄微子是看出个大概了，非常轻松就获得这位天族大君的优待与重视。 “听说你们是从主物质位面传送而来的？”天族大君邀请玄微子在一张巨大桌案旁落座。 然而桌椅规格都跟那位超大型天族大君所匹配，对方似有试探之意，玄微子瞧了一眼，抬脚迈步间，九色霞光如轻烟回荡，己方三人身形齐刷刷变大，体型与桌椅比例恰如其分。 “是的，之前我听说只有死者灵魂才能来到终焉战场，着实吓了一跳。”玄微子捧起桌上酒杯，内中琥珀色的醇香酒液是以不知名的作物酿制，稍一感应，竟然有保护灵魂、驱散邪毒的效用，放到主物质位面，也是价值不菲的炼金药剂。 “直接传送来到终焉战场的生者确实不多。”天族大君说道：“因为要在这个世界保持自我，需要非常强大的意志与肉体。死者灵魂来到终焉战场各个界域，被重塑肉体的过程，也会改变灵魂的印迹，而外来的生者也会被终焉战场逐渐影响。” 玄微子将杯中酒液一饮而尽，感受着其中物用效果，笑着回应说：“哪怕是在终焉战场各个界域的呼吸饮食，也会一步步将将外来生者同化为界域生物的一员，对不对？” 天族大君扫视着玄微子三人：“你们三位不仅仅是意志强大，而且生命运作有着成熟稳定的规律，并未受到至高天的影响。” 烈风领主低垂着眼说道：“也就是在外围可以这么轻松，我想至高天的内部区域，连阁下也不敢长久停留吧？” 天族大君那青铜雕像般的脸庞上露出一丝笑意：“至高天内部是吾主休憩之地，那里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纯粹的善良与圣洁，灵魂中怀有任何罪恶与败坏的想法，都会被吾主的威光灼烧焚尽。” 玄微子算是明白了，至高天、或者说终焉战场的其他界域，就跟暮光王廷类似，都是有着极为强烈与显著的位面特性，只适合其中原生种族的栖息，却绝不是主物质位面普通人类可以安身立命的理想乡。 说得好听，这些位面界域的某些特质能够让人沉迷；说得难听，这些位面界域的空气、流水、食物，都有一种慢性效应，可以将普通人的自我意识慢慢消融瓦解，最终使其与位面同化。 就单以暮光王廷看来，它是以暮光女王为首的至高妖精开辟创造，位面的规则法度不可避免带有至高妖精的内涵精华，是至高妖精内在法度的向外展开。普通人的体量远不能与至高妖精相提并论，结果就是连在暮光王廷中保留自我都成问题。如果任由自己在暮光王廷放纵欲望，搞不好就是被妖精们榨成药渣，最后被拉去做花肥。 终焉战场的各个界域也是类似的，界域内部有着极为纯粹与凝固的规则法度，来到这个位面的死者灵魂被扭曲、重塑种族肉身，连种族归属感都是“与生俱来”。因此生者来到终焉战场，光是要立足就要面对无处不在的危险。 想要避免被各个界域环境所同化，要么徘徊在界域之间的过渡地带，但那里往往也是战场区域；要么拥有足够强大的灵魂与肉体，以内在本质去对抗外界对自身的转变。 说实话，如果没有传奇级别实力，肉体或者灵魂经历过脱胎换骨地蜕变，可以保持自我本质的稳固，贸然前来终焉战场就是一个极其冒险的行为，就更别说这个位面极为频繁的战事与争斗了。 至于玄微子这样的地仙真人，仙身炉鼎自成天地、自备法度，化转乾坤，就算是至高天境内所酿美酒，也可甘之如饴、无改道基。 “这酒真不错，我还能再来一杯吗？”玄微子晃了晃手中高脚银杯，对于普通人类来说，这酒杯容量堪比一个大水缸了。别说一口喝光，内中看似有益的效果，也足以将至高天的规则法度渗透进肉体生命活动中，加速同化过程。 玄微子神色气度丝毫不变，天族大君也流露出一丝意外之色，搭在桌面的手指轻轻一挥，一个大酒壶飘来给玄微子斟满。 “对了，还没问你们来终焉战场的目的。”天族大君问道。 玄微子沉吟片刻：“我们来终焉战场寻找一位德鲁伊，不知大君是否了解，主物质位面的德鲁伊死后，通常会前往哪个界域？” “德鲁伊啊？那他们应该是在‘上古森林’，但我也只是有所耳闻。”天族大君说道：“那一片界域主要是茂密的原始森林，外人进入其中很难再出来。 他们跟那群疯狂扭曲的畸形异怪冲突不断，可是畸形异怪根本没法正常交流，我们也不清楚‘上古森林’里面的状况。不过梅塔特隆先生真想要了解更多消息，我倒是有个推荐的好去处。” “哪里？” “指向城，终焉战场内唯一一个中立城市。”天族大君说道：“不同界域、不同种族都在指向城设立了联络站，那里也是终焉战场最主要的交易场所，想要探听各种情报消息，指向城是最方便的。那里甚至有不少来自主物质位面的旅客。” “哦？居然还有这么一座城市？”玄微子有些讶异。 “梅塔特隆先生从主物质位面前来，居然不是直接抵达指向城，我反而觉得更奇怪。”天族大君说道：“那里貌似就有一群人类法师常年活动，势力似乎还挺大。好像是叫……以太会？” 玄微子闻言恍然大悟，以太会当初在魔法议会中，与奥秘之眼、五芒星之塔一同，作为势力最大的三家法师组织，在主物质位面却没有什么势力范围与地盘，让人稀奇他们究竟凭什么立足。 如今玄微子算是明白了，以太会这群法师估计是背靠终焉战场发迹的。考虑到这个位面的各类资源相当充足，虽然大多集中在各个界域内中，但存在指向城这么一座中立城市，就有办法进行商业贸易。 “那不知指向城该如何前往呢？”玄微子问道。 “我可以给你们指路，但眼下路途并不通畅……对了，我要提醒一句，在终焉战场里，穿越不同界域的传送可是相当危险的。”天族大君说到这里，上身后仰，十分自信地说道： “而且指向城也不是谁都能进的，那里是不同界域、不同种族混居杂处的地方，动歪心思的人有很多。幸好我们至高天在那里也算受人敬重，甚至还有一支独立的治安队，如果梅塔特隆先生想要打听什么消息，我们的人可以帮忙。” 玄微子发现这位原生于至高天的天族大君，也有智慧通达的一面，他说这些，无非是要拉玄微子三人协助他。 “大君直说吧，需要我们做什么，你才肯帮忙？”玄微子问道。 天族大君干脆地说道：“至高天即将发动一场对恶魔荒原的讨伐战，我希望梅塔特隆先生协助我，牵制恶魔军队。” …… 一艘商船停靠在长峡城的港口，码头上的工作人员捧着登记簿，抽检从船上搬下的货物。 “这是货物清单。”工作人员听见一道略带诱惑的磁性女声，他赶忙抬头，就见一位女法师站在自己面前，她身穿着黑色法师袍，表面隐隐有银色星辰闪烁游动，宽松柔顺的法师袍难掩女法师高挑婀娜的身材。宽沿巫师帽将女法师的面孔掩盖大半，工作人员只能看见似笑非笑的红唇与下巴。 “小哥哥，怎么了？”女法师抬手扶了扶帽沿，尽管还是难窥全貌，光听声音就让那位工作人员心神不由得一荡。 “法、法师大人，这是您的船只？”工作人员心潮荡漾之际，还不忘自己首要工作，指着港口船只问道。 黑袍女法师手上拎着雕工精美的水晶权杖，笑了一声说道：“对呀，听说来长峡城的船只，要按照船只大小交进港费，不知道要交多少钱啊？” 工作人员脸色不自然地潮红：“如果法师大人有通行证的话，是可以免除进港费的。” “通行证，是这个吗？”黑袍女法师从怀中取出一个扁平的小木盒，里面就是一份带着火漆蜡印与秘法印记的通行证，上面清晰标注着船主名——密特拉·新星。 工作人员知道这些法师不喜欢显露自己的完整性命，所以会用称号代替，他确认完毕后，依依不舍地将带着余温残香的通行证递回去：“密特拉阁下，欢迎来到长峡城。您的货物需要送到哪里去吗？我可以给您安排人手马车。” “不用啦，小哥哥继续忙，我就不打扰啦~”这位叫做密特拉的女法师一扶帽沿，工作人员表情一阵恍惚，默然继续自己的检查工作。 女法师身后几十位壮汉，将大箱小箱地货物搬上几辆出租马车，然后径直深入长峡城。 作为帝国南部沿海的几个最发达繁华的商业城市之一，长峡城位于河流出海口，同时占有海运与内河航运的便捷。在死灵之灾过后、帝国创立之前，这里就是少数几个恢复与重建最快的城镇。 在大伦底纽姆帝国建立的早期，以长峡城为首的商业城邦，已经形成规模不小的行会组织与佣兵团体。依靠附近起伏山地和对河流的掌控权，还有通往外海的航运，这些商业城邦不光可以免于帝国的吞并，而且还在帝国与瓦努亚王国间两头下注，让帝国扩张势头大为减缓。 不过后来有一个人来到了长峡城，并且将沿海几个商业城邦的主要管理者都“集中”起来，要求他们中止对各国的支持，选择归顺大伦底纽姆帝国。 这个人就是“奥法目录”沙多万，他不像米柯西那样喊打喊杀，只用一席话语，就让这些商业城邦成为帝国的附庸。当然，没有人再提，那场对话就发生在城外高峡悬崖边。 但是以长峡城为首的商业城邦，很快就发现帝国扩张也让他们收获巨大利益，立场态度转变飞快、他们也确实为帝国后来的发展，提供许多便利。 长峡城的繁荣程度，恐怕不逊色于伦底纽姆城，而且不同国家与地区的商品都能在这里找到。城中还有旧大陆规模最大的魔法物品交易场地，是各路商人、旅行者、冒险者往来聚散的大都会。 自从大伦底纽姆帝国一分为三的事实基本确定，长峡城的地位也变得暧昧起来。以投机商人、政治掮客、行会代表为首，从各个方面往来游说、组织力量，试图让这些沿海城市恢复成往日的独立城邦。 偏偏眼下帝国没有力量再次干预，当年出面劝降商业城邦的沙多万，目前也忙于奥秘之眼的内部事务。何况奥秘之眼的收缩被许多有心人看在眼里，里应外合之下，如今长峡城内忽然冒出了好几伙法师协会与学院，估计是那些大商会资助已久的私人势力。 至于其他势力安插在长峡城各处的眼线，那就更是数不胜数了。 当马车来到常青商会分店的大门外，女法师密特拉晃着水晶权杖走下马车，望着如同小城堡的店铺，她语带挑剔地说道：“这房子建得可不太行，松松垮垮的……算了，你们把货物卸下来，我先进去坐坐。” 女法师身姿摇曳，吸引了不少路人目光，她径直走进商会大门，刚有店员打算上前招待，却被一旁猿臂蜂腰的泰罗拦住。 “哟，这不是小泰罗嘛，火舞城分别之后，我们有好久没见过了吧？”密特拉语气暧昧，带着几分挑逗说道。 第449章 自觉 泰罗听见女法师这番挑逗话语，表情古怪、似笑非笑，只得赶紧将密特拉迎入楼上的办公室。 “急什么？我这里有新到的一批原料，你要不要看看？”密特拉把玩着水晶权杖。 “不用了，密特拉……小姐提供的原料一向可靠。”泰罗挥手让其他店员去接收货物。 那些店员带着欣羡目光，望着高挑婀娜的女法师与泰罗并肩而行，不由得窃窃私语起来： “没想到主管居然结识这么漂亮的女法师，我看她身上的魔法物品，全都是昂贵的定制品，而不是那种成批出产的便宜货色。” “废话！你也不想想，泰罗主管可是‘心灵公爵’的学生，那些出身一般、水平差劲的女法师还高攀不上呢！” “看他们的态度，貌似早就认识了吧？我也好羡慕啊，前几天长峡城总督的女儿，刚邀请了泰罗主管参加艺术展览与拍卖会，两人共进晚餐，而且……嘿嘿，泰罗主管是第二天早上才回来的。” “你们说，这位密特拉小姐是不是收到什么消息，所以赶紧来到长峡城争风吃醋？” “但泰罗主管已经结婚了啊，他的夫人伊薇塔可是星辰教团的高等祭司呢！” “伊薇塔祭司也没跟着来嘉拉德大陆啊。而且结婚了又怎么样？以泰罗主管的地位，找几个情妇也很正常啊。” “行了！你们几个赶紧干活，没那本事就别幻想！” …… “哟，小泰罗，混得挺成功嘛，还有总督女儿投怀送抱？” 女法师密特拉挥动水晶权杖，一道“法师密室”效果将办公室笼罩住，似乎在这密闭空间要发生什么暧昧难测的事情。 “咳咳，老师，就不要跟我开玩笑了。”泰罗脸色羞愧，不敢直视女法师。 “怎么样？这个造型确实很有魅力吧？”女法师密特拉，或者说，玄微子化身原地转了个圈，打量着自己的全新造型：“我可是特地花心思，将心灵异能的灵光效应，修改成奥术形式，伪装成一名高等法师，这就没有‘心灵公爵’那么引人瞩目了。” “但是您这样已经很引人瞩目了！”泰罗不由得喊了出来：“我之前收到您的消息，原本以为‘密特拉’会是一位低调朴素的老法师。可是您这样一来，所有人都会猜测您的来历！” “那就让他们猜！”玄微子化身打了个响指，变回原样，然后给泰罗解释说：“给别人提供错误信息，让他们疲于寻找和揣测，有时候比一味低调会更好用。而且你代表常青商会来到长峡城，也不可能低调，否则总督女儿也不会找上你了。” 泰罗不由得点头，在玄微子化身离开野火列岛后，常青商会就已经将目光望向旧大陆。 如今常青商会的生意越做越大，原本帝国禁止互保同盟的商品进口，却难以杜绝走私行为。其中特别是帝国南部沿海的长峡城，已经成为常青商会产品的主要走私渠道。 上到可以延长寿命、减缓衰老的稀有药剂，下到廉价织物、防水帆布，哪怕比新大陆销售价格贵了好几倍，仍旧是最抢手的货物，甚至还要额外花钱预订。 如今奥秘之眼势力收缩，帝国内部分裂，长峡城抓准机会，邀请常青商会设立分部，玄微子安排的主要负责人就是泰罗。 “老师您是希望把这里打造成新卡美洛城那样的堡垒工事吗？”泰罗想起玄微子刚才的话语。 “你们这里连一个恒定的‘法师密室’都没有，还是不够方便。哪怕做生意，也要讲究信息保密吧？”玄微子说道。 泰罗点头说：“是我考虑不够周全。” “没事，我带来的人手就是帮忙搞这些的。”玄微子说道：“最近在纳哈萨弄到一批晶钢，适合用心灵异能来进行塑造，还能往其中添加各种长久的灵能效果。” “老师是打算让不凋金花会也在旧大陆开设分部吗？”泰罗问道。 “没错，但我不会选择在长峡城这种地方。”玄微子说道：“就算天赋优秀，修习心灵异能还是需要相对安宁平静的外部环境，直接把人扔在繁华喧哗的闹市中，放任心灵与思维追随外界奔逐，那注定是很难修习有成的。” 修习心灵异能不像正常读书上学，跟法师各种智力锻炼、实验研究也不同，是需要向内探寻与观察的。除非是天生擅长灵能的种族，否则普通人类是不习惯这种思维模式的。 而且考虑到人类当中拥有灵能天赋是极少数，那么在人口更稠密的旧大陆，不凋金花会或许可以找到更多具备灵能天赋的学徒。毕竟新大陆殖民开拓至今，人口仍然远不如旧大陆，算得上地广人稀。 “对了，精灵使团如今就在长峡城下榻。”泰罗问道：“我打听过了，长峡城为首的几个独立城邦，都希望与精灵达成稳固的商业贸易，目前已经基本谈妥了。” “是从总督女儿那里了解到的？”玄微子说。 泰罗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呃……没错。” 玄微子打趣说道：“我刚才听外面的人提到，你还是第二天才回来的？” “老师您想多了！”泰罗赶紧解释：“我现在哪里有这种闲心啊。我那天晚上宴会结束就离开了，只是在城中路上，察觉到不寻常的死灵法术波动，所以独自去查探一下。” “死灵法术？有什么不寻常吗？”玄微子摸出照影含光鉴。 “有人在利用城外饥民，将他们送进一个巨大的填尸坑，进行死灵法术仪式。”泰罗说道：“我调查过后才知晓，那是一处死灵之灾过后填埋不死生物与尸骸的巨坑。不久前貌似因为土地开发的问题，被人重新刨开了。” “填尸坑？”玄微子问道：“难道教会的人就不管吗？” 泰罗说道：“就是因为新卡美洛城一战之后，教会抄经院公然站在安塞尔王国一方，帝国对此相当不满，不少地方上的富豪与官吏也看中了教会的地产，所以纷纷驱逐抄经院的神职人员。而宣教院与慈爱院都来不及安排人手，所以就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财迷心窍啊。”玄微子摇头轻叹：“我要是没猜错，那些富豪跟地产商刨开地皮之后，发现地底是填尸坑，要处理起来非常麻烦，又不想将地皮还给教会，于是转手卖给死灵法师了？” 泰罗神态也有些不忍：“没错。更糟糕的是，如今旧大陆很多地方都因为天气转冷、粮食减产而爆发了饥荒，大量无家可归的流民聚集在大城市郊外，长峡城也不例外。情况比我小时候的罐头街还要糟糕。很多人连当苦力、打零工的机会都没有。” “而这些这些人正好是死灵法术所需要的原料。”玄微子轻抚镜面，脸色微冷：“搞不好为了一家人的存活，还要将刚出生的婴儿卖给死灵法师们，换回勉强活命的口粮。在长峡城这种地方，估计都有完备的商业行为了……我看你的样子，似乎是有解救此地民众的打算？” 泰罗像是露出一丝决心，转眼就被沉重的现实打败：“其实我也明白，要解决这里的苦难与穷困，只靠内心善良与仁慈，根本不足以成事。城内外数量众多的饥饿流民，是帝国从殖民开拓至今，摧毁翠绿之环、大肆兼并乡村土地以来，长久积累而成的结果。 新旧大陆众多资源财富，都被法师与极少数富豪贵族所掌握。而互保同盟与安塞尔王国的相继出现，让旧大陆失去了重要的财富来源，可来自法师与富豪贵族的压榨盘剥，不曾有丝毫减弱。而且还会因为帝国分裂的战事，进一步加深民众生存的压力。” 玄微子看着泰罗一时无语，相比起米妲得到自己丹道真传，泰罗在丹道与灵能上的天赋并不突出，可是他在玄微子的子女与传人中，所学所历却是最为驳杂。 泰罗的武技、箭术相当优秀，星辰教团的召将法术他也学得有模有样；医药治疗不算精通，自保够用。在互保同盟的军队中当过斥候、也指挥过士兵，到了野火列岛学着玄微子传授入门道法、培养人手，如今开始负责常青商会分部的商业事务。 更难得的是，泰罗从贫民窟出身，是真正体会过疾苦的。在玄微子调教下，既未失了本心，却也不会盲目自大，仗着一腔热血就枉顾现实艰难。 “我要提醒你。长峡城不是火舞城，旧大陆也不是新大陆。”玄微子说道。 “我明白。”泰罗微微叹气：“我也不如老师您这样强大。” “就算是我，其实也没有多少办法。”玄微子瞧了掌中镜面一眼：“就好比我发家的柴堆镇，那里最初偏远穷困，但其实周边存在大量可待开发的资源，而且要面对的土著也不算强大，哪怕忽略古代巨人遗迹这种造物，我也有本事让柴堆镇慢慢发展壮大。 而互保同盟与新大陆也是这样。殖民开拓初期屠戮了大量土著，占据了大片土地与资源，这样优越的条件，旧大陆是不具备的。任何资源的重新分配，必定要经历残酷激烈的争斗。旧大陆上势力太多、太复杂、也太顽固了，我也没有多少办法。” 泰罗说道：“对啊，光是帝国南部沿海这些商业城市，上层人士之间的关系早已盘根错节，通过联姻、师生、同学等关系，形成一张无比坚韧的网络，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彼此呼应沟通，就算能在其中一座城市‘重新分配资源利益’，也必将迎来其他城市组织军队与法师的反扑。” 玄微子轻敲着镜面，在这个世界，人与人并非简单因为财富与权位而有差别，而是因为个体掌握的暴力有着巨大差别。 在地球上，普通人哪怕富可敌国、权势滔天，照样饿了要吃、渴了要喝、冷了要穿衣，一把手枪顶着脑门，国家元首也是死关临头。上层人士是通过系统性的权力来掌控暴力，从而支配其他人、对自己形成保护，可本质上与其他普通人没有差别。 可当一个人不惧水火刀兵，那他本质上已经不算“普通人”了，这样造就不平等，可以说是根植于世界规则运行的。玄微子也不可能承认九阶法师与普通农夫是平等的，哪怕九阶法师摘下所有魔法物品，他动动手指、念两句咒语，就能把一百个农夫当成蝼蚁碾死。 因为个体掌握暴力存在极其巨大的差别，自然延伸出对资源财富的支配，对权力的掌控，存在无法比拟的差距，这是不可避免的。因此多拉贡根本不需要费心去思考什么制度、什么国家建设，他作为龙族国度与纳哈萨酋邦最强大的法师，资源财富与权力自然向他集中，这几乎是规律了。 所以要改变现有的资源分配格局，必定是强者之间的博弈对抗。如果不能爬上最顶层的暴力圈子，就不可能主导资源分配，而只能作为最顶层强者的附庸与扈从，捞取一些残羹剩饭。 毫无疑问，传奇施法者就是这个世界的暴力掌握者，只不过他们是单独的个体，统治上的很多具体细节，也需要人手协助。由此便形成以传奇施法者为核心，少量高等施法者与武者为管理，中低等施法者与武者作为劳力的运作形式。 至于平民，唯一价值就是给上层圈子进行生产，贫苦者估计还远不及魔法原料来得紧要……哦，也许在死灵法师眼中，穷苦平民就是廉价的魔法原料。世道越乱，人命越贱。 其实如今泰罗已经算是魔武双修的高等人物了，作为“心灵公爵”的学生，他亲自来到长峡城担任分部主管，外人都觉得他是屈尊下派，这种事随便委派一个中等施法者都能干了。 不过泰罗自己并没有上位者的自觉，一方面是他进步飞快，另一方面也许是玄微子有意无意地压制他的地位提升。 玄微子又瞧了镜面一眼：“改天换地这种事，最忌高谈阔论。既然想做，那就从眼下做起。” 第450章 牧师 泰罗听见这话，讶异之余也有些兴奋，他很清楚自己老师绝对不是那种头脑一热就要行动的人，于是问道：“老师您有什么办法吗？” “我可没有什么办法，我也没想过解救所有穷苦大众，不过你既然问我，我可以给你一些提示。”玄微子一划镜面，室内半悬空出现一片虚幻影像，正好是长峡城外的窝棚区中，有一名身穿牧师袍的女性圣职者，正在那里施展神迹安抚贫民，在她周围聚集了近千名衣衫褴褛、饥饿消瘦的贫民，神迹光耀无私地照耀在每个人身上。 “这是教会的人？”泰罗仔细辨识道：“她胸前圣徽有一圈环绕羽翼，是慈爱院的女牧师。” “有些事，常青商会不方便直接去做，但有人可以出面。”玄微子笑了：“你刚才不是说，填尸坑最初是死灵之灾过后，为了掩埋不死生物与尸骸吗？现在重新暴露，神圣之主教会如果再没有任何表示，那么他们的立足基础就要瓦解殆尽了。” 泰罗盯着光影中的那位女牧师，问道：“老师，您觉得教会的人值得信任吗？” “看你是出于什么立场了。”玄微子说道：“至少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神圣之主教会在人类面对危难时，确实曾经挺身而出，不光是消除了死灵之灾，而且给绝望的人们提供仅存的一点安慰。 但教会本身并不能解决所有困苦与艰难，城外这无数饥民需要食物，而不是短暂的心灵抚慰。这一点不用她来，我凭借心灵异能可以做得更好。但同样，心灵异能也不能喂饱民众的肚子，粮食也不会自己冒出来，飞到嘴边给人充饥。” 泰罗说道：“其实据我所知，长峡城每天都有富人安排救济食物提供给城外饥民，否则的话，城外早就发生暴动了。” “你觉得富人改善了贫民的处境吗？”玄微子问道。 “没有。”泰罗摇头道：“长峡城的总督与富人们，不过是把这视作一项生意。只要每天提供城中的腐烂食物，让城外饥民维持生存，就能杜绝他们冲击长峡城、扰乱治安的可能。有城墙与守卫的阻隔，城内的富人们仍旧可以过上养尊处优、平和闲适的生活，而且还收获了行善的美名，可是城外仍然每天有人饿死。” “所以说，问题不光是让贫民们活着。他们这种状态，跟填尸坑里的尸骸也没有多少差别了。” 玄微子望着虚幻影像——在神迹照耀下，一个个皮包骨头的贫民，浑浊疲倦的双眼中，仅存着最后一丝微弱光芒。这场面，说一句人间地狱也不为过。 “那老师您是说，我们可以暗中资助教会慈爱院？”泰罗问道。 “其实这位女牧师很聪明啊。”玄微子没有直接回答：“她可不像当初那位萨雷米爵士，看见死灵法师就急不可耐地拔剑砍人。利用神迹与布道，把民众们聚拢起来，这手段确实是教会的专长。” 泰罗若有所思，来回踱步：“老师，分部这里有一批囤积的粮食，原本是作为应急用的，我打算将这批粮食捐赠给教会慈爱院，先跟他们交个朋友，老师您觉得怎么样？” 玄微子一收照影含光鉴：“你觉得好就去做。” “那我立刻安排！”泰罗十分果断，当即吩咐人手行动起来。 …… “吾主的慈爱笼罩大地，将驱除信者的饥饿、寒冷与病痛。” 被千百名贫民簇拥在其中的女牧师，单膝跪地，头戴兜帽，身上牧师袍显得有些陈旧，她腰上还挂着一柄农夫常用的短柄镰刀，手提着一个铁灯笼，内中有一团“不灭明焰”，向外散发着令人感到温暖舒适的光芒。 女牧师完成祷告，站起身来轻轻晃动灯笼，听她说道：“大家的请求我已经了解，我这就向长峡城总督申诉。” “让娜大人，您真是我们的拯救者。”当即就有老人出列说道：“但也许您还不清楚，长峡城总督与官吏非常狡猾，他们当面答应您要办到的事情，背地里就是敷衍了事。” “对啊，我们从北边逃难来的，原本也算小有家产，好不容易凑齐了进城的各项费用，结果被他们手下的小官吏各种盘剥，至今仍然要窝在城外吃土。”一名眼眶发青、皮肤干瘪的男子不甘嘶吼。 “我们是真的在吃土，让娜大人，请您看看吧。”一名中年妇女将自己的面饼拿出来，那简直就是一块泥土夯打而成的圆饼：“每天运出城的食物根本不够我们这么多人吃的，为了让更多人活下去，我们只能将一部分发霉饼渣跟泥土混起来。” 也有人哭诉道：“很多人吃了这种泥饼之后拉不出屎，后半夜肚子疼得不行。可是我们实在没有东西吃了，城里甚至不需要我们做苦力，唯一的出路就是把将死之人卖给法师老爷。” “呸！那算什么出路？真以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吗？那些都是在玩弄死尸、亵渎亡者的死灵法师！”还有人愤怒说：“我宁愿饿死，也不愿意被死灵法师折磨！” 名叫让娜的女牧师沉默不语，她正略带不安地思考着，远处就传来一阵厉声驱赶： “干什么、干什么？！你们这是非法聚集！统统给我回到原来的地方去！总督给你们划出这片地区，就不要到处乱跑！如果有违反暂住治安条例的行为，我们随时可以驱逐你们！” 就见一队披甲守卫从远处赶来，为首队长骑着高头大马，挥动鞭子抽得啪啪作响，硬是在人群中撞出一条路来。 有一个母亲饿得无力躲闪，为了护住孩子蜷在原地，眼看即将被马匹踩倒，女牧师让娜身形一闪，冲上前去，身体爆发出惊人力量，一手攥住扬起马蹄，直接将马匹掀翻。 “造反啦！贫民造反啦！” 这一下立刻让守卫们慌乱起来，他们显然缺乏战场考验，没有规矩地大嚷大叫，连拔出武器的速度都是迟缓笨拙，女牧师让娜扫了他们一眼，目光中不免有厌恶之感。 而被马匹压住的队长好不容易被手下拖出来，他怒不可遏，抬手一扶插着羽毛的名贵帽子，吼道：“谁？是谁干的？竟然敢阻挠守卫的治安工作！” 手下赶紧指向女牧师让娜，却没有人敢随便乱说话。他们都看见女牧师胸前圣徽，那是真正掌握神迹的教会圣职者才拥有的事物，而且方才那猝不及防的动作，可见这位女牧师并非什么低等牧师。 “就是你？”队长打量一下女牧师让娜，发现她身上白色的牧师袍都变得灰扑扑的，下摆处还沾着泥点污渍，一看就是那种没有教区和礼拜堂的穷牧师。 虽然说教会圣职者不像法师那样，对于世俗钱财的追求那么迫切强烈，但是没有钱、没有教区产业的圣职者，一样混不出头。普通人都是嫌贫爱富的，一个身穿熏香长袍、手持金杖、头顶光冕的气派牧师，就是更能让人信服与尊重，也可以吸引更多信众，同样也能获得更多捐赠。 “穷鬼牧师。”队长嘀咕了一句，声音还不小，却没有半点忌惮，指着女牧师让娜说道：“这位牧师大人，你是刚来长峡城吧？我们总督已经颁布了一系列治安条例，为了保证道路畅通、商业活动的安全，以及提高城市的文明形象，在城外暂住的民众，不允许私自进行超过五十人的集会行为，也不能向行人乞讨。如果您是被这些家伙纠缠不放，我们可以护送您进城休息。” 再怎么说，眼前都是一位抬手就能将马匹掀翻的圣职者，队长内心再不爽快，还是按规矩说明情况。 “你是长峡城的治安官？我是教会慈爱院的让娜牧师，我是代替民众向长峡城表达诉求的。”让娜微微抬头问道，兜帽之下是一张精致美丽的面孔，碧蓝眼眸深邃动人。 队长都觉得有些可惜了，这么一个漂亮女性，居然去了慈爱院。听说慈爱院的修女与圣职者，都要舍弃婚嫁行为，过去历史上就有不少为了逃婚的贵族少女，躲进慈爱院成为修女，因此许多贵族对慈爱院并无好感。 “诉、诉求？”队长一下没听明白。 “是的。”女牧师让娜认真说道：“城外民众正处于饥饿的境况中，而长峡城常年进口大量粮食，有帝国南部最大的粮食储备。我希望能亲自面见长峡城总督，请他分拨一部分粮食给城外民众！” “开什么玩笑？！”队长叫了出声，随即压着脾气说：“牧师大人，总督可是很忙的。而且我们长峡城每天都有提供食物给这些民众，为了他们，我们城内每个人都要少吃一口，可以说是跟城外民众同甘共苦了！” “胡扯！长峡城送给我们的，都是你们吃剩下的垃圾！都是腐烂发臭的食物，而且数量远远不够！”当即就有民众指责说。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话立刻因此众多城外饥民的共鸣，责骂声、叱责声接连扑来，而且局面眼看就要失控，那些守卫握着武器缓缓后退。 那位队长察觉事态不妙，正要拿出传讯魔杖呼唤增援，结果却被女牧师让娜一把握住手腕。 “啊呀！疼疼疼……放手、放手！”队长只觉得自己手腕被一圈钢铁箍住，女牧师的握力已经让队长手臂麻木起来。 “这样吧。”女牧师让娜看上去一派诚恳：“你来带路，我跟大家一同随你去见总督，让他亲眼看看城外民众的情况。我印象中，如今长峡城总督一家人都是神圣之主的虔诚信众，吾主的信者，不会看见苦难发生在自己眼前，仍然保持吝啬。” 女牧师一抖一推，直接让队长手臂反剪在后，被她推在前面。队长觉得自己身体几乎被抖得内脏移位，痛得说不出话来，腿脚打颤地迈步。 “妈的！穷鬼牧师！弱智神棍！嫁不出去的臭婆娘！”队长在肚子里咒骂不停，奈何自己被对方架住，不走也得走了。反正这么一大帮人，靠近城门就要被拦住，面对驻守城门的法师与魔像，肯定没法硬闯。自己只需要考虑事后如何把责任都甩给这位女牧师！ 女牧师让娜架着守卫队长，身后数以百计饥饿贫民聚众跟随，眼看就要形成冲击城门的庞大人潮，远处城墙哨戒塔也敲响了警钟，却不料刚好有一大支出城车队堵住去路。 “咦？大家这是在做什么？”一名猿臂蜂腰的青年武者跳下马车，笑容随和亲切，直接朝着女牧师让娜身后大批贫民说道：“我这边车上装着大批粮食，还有一些临时救急的药物，正打算给大家派发呢！” 现场顿时陷入古怪的寂静，只有哨戒塔的钟声在空气回荡。贫民们看见车队跳下一个个壮汉，看气质都比那些懒惰守卫强得多，一下子不敢声张。那位女牧师让娜也沉默不语，似有迟疑。反倒是那位被反锁手臂的队长眼尖，立马认出来者，兴奋喊道： “难道是常青商会的泰罗主管吗？我几天前刚在拍卖会见过您！您是来给民众送粮食的吗？” 泰罗点头说：“对啊，总督在晚宴上跟我诉苦，说如今城内粮食供应紧张，希望我常青商会可以从新大陆获取粮食出口的份额。我心想这也是为了加强双方商贸合作嘛……呵呵，现在说这些都不太恰当，你们来几个人帮忙，我这里的粮食足够多，大家先去烧火，我来给大家亲自煮麦粥！” 泰罗不多废话，直接亲自上手扛起两个大麻袋，笑呵呵地来到贫民面前，问道：“你们大家还愣着做什么？趁早烧起火，才能更好填饱肚子嘛。我们这边还有几个医师，也能给大家看病治疗。” 贫民们饥肠辘辘，听到这话早就犹豫起来了，后排一些人更是开溜，其他人碍于女牧师让娜的存在，一时间不好说什么。 女牧师让娜扫了泰罗一眼，对方还以笑容，她最后不得已将那名守卫队长松开，转身对众多贫民说道：“大家先去准备，吃完这一顿再说。” 第451章 救助 女牧师让娜看着泰罗将最后多余的几个面饼塞给有孩子的贫民，完全没有长峡城上流社会人士的养尊处优。他施舍行善的时候，并没有那种刻意作态，也不会嫌弃贫民与窝棚的脏污秽臭。 泰罗还亲自给伤病上药包扎，一看手法就知道是做惯医疗救治的，不比慈爱院的医护修女差。这边刚照看完病人，他又去检查药物剩余数量。 “主管，这里是我们刚调查完的情况。”一名常青商会员工给泰罗递来记录：“长峡城外的棚户区中，主要伤病是痢疾、消化不良与伤口感染。” 泰罗一边翻看一边说：“贫民窟的问题大体都差不多，我看还是先动员大家清理排泄物，做好生活分区。药物方面我会联系总部，多安排船只过来。” “可眼下粮食还是不够。”另有员工出言提醒，即便这些员工看起来都带着几分沙场战士的气质，身材体格足以证明他们的实力。 泰罗沉思片刻，然后一扭头，正好看见不远处的女牧师让娜，挥手示意其他人离开：“让娜大人？抱歉，刚才忙糊涂了，您有什么事吗？” 让娜来到泰罗面前站住，她目光锐利地打量着泰罗，开口问道：“你这么做到底有什么目的？为了在长峡城捞取什么好名声吗？” 泰罗挠挠后脑勺：“什么目的？治病救人、扶助贫苦，就是星辰教团的宗旨之一啊。至于说捞取好名声，如果有的话，我也不介意。” 这样毫不掩饰的表态，使得让娜胸口微微起伏：“如果你真的想要解救城外饥饿贫民，就应该让长峡城总督提供充足粮食。我听说你泰罗主管如今代表着常青商会，你来到长峡城，总督都要亲自到码头迎接。” 泰罗腼腆笑道：“我这是受到老师的光环照耀而已，我自己反而惭愧了……咦？让娜大人似乎还挺了解我们的？” “现在还有谁不知道常青商会吗？还是你觉得我们慈爱院都是躲在礼拜堂中不理世事的缄默修女？”让娜微微抬眼，似乎有些不悦。 “当然不是。”泰罗赶紧解释：“可我毕竟不是长峡城的总督，影响力也是有限的。刚才送来的粮食，也是我自己筹措而来的，偶尔搞一两次还行，不可能一直白送啊。” 让娜哼笑一声：“你们这些大商会，用尽一切肮脏卑劣的手段，压榨劳工、垄断行业、盘剥民众，一个个挣得脑满肠肥，跟官吏贵族混在一块，结果摇身一变成了上流人士。光是各种奢侈享乐不够，还要拿饥饿的贫民来打造你们乐善好施的名望形象！” 泰罗面对责难，并没有立刻反驳，只是摸摸脸颊，这反倒使得女牧师让娜有些不适应：“你就不打算说什么吗？” “让娜大人，您觉得光是靠有钱人施舍捐赠，能够改善这里的贫苦民众吗？”泰罗低声问道。 女牧师抬手按住自己腰间的短柄镰刀，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泰罗闭眼沉默一阵，然后转变话题：“让娜大人，您来到长峡城，应该是为了城郊那个填尸坑吧？” “没错！”闻听此言的女牧师立刻显露认真态度：“那一处填尸坑不是普通的乱葬岗，因为埋藏了大量不死生物与尸骸，早已形成一处负能量积聚地域，必须按时以神迹净化。 然而长峡城总督与官吏的短视，将原本驻守此地的抄经院教友驱逐离开，他们就不怕死灵之灾在长峡城重现吗？！” 泰罗无奈道：“恐怕让娜大人这个理由不足以说服总督。” 让娜眼角一紧：“你是打算与那群贪婪官吏站在一起吗？也对，像你这种商会代表，就是一群吸血鬼而已。” “让娜大人不要急着下结论嘛。”泰罗解释说：“刚才您打算带领民众涌入长峡城，无非是想以此迫使总督为城外贫民提供粮食。但就算总督当面答应了，您又如何确保总督能将粮食分到贫民手上？” 女牧师一时回答不上来，泰罗让对方坐下，语气平和地说道：“让娜大人希望解救此地饥饿贫民的想法，我也是相当尊重的。但如果只依赖别人的施舍救济来过日子，那既是在透支别人的善意，也是在培养一群懒惰的贫民，这对彼此都没有好处。” 女牧师反驳道：“城里的富人官吏哪里有什么善意？你真的当我什么都不懂吗？他们只是担心外地流民涌进城里，破坏了他们的安适生活。还向那些小市民与工匠行会鼓吹，说什么外地流民一旦进城，就会抢走他们的工作！” “对啊，原本善意就没有多少，反倒是充满着冰冷无情的利益算计。”泰罗问道：“让娜大人如果真的带领城外贫民冲进城中，您觉得会迎来怎样的结果？” 让娜则说道：“我看你是好日子过习惯了，这些穷困潦倒、饱受饥饿折磨的民众，难道可以有很多选择吗？！他们只剩下绝望与麻木，这是城里那些有美食果腹之人无法想象的苦难！” 泰罗并未生气：“我只是想说，如果让娜大人将总督他们逼急了，估计会毫不犹豫将城外所有贫民杀死，同时将这片窝棚付之一炬。我再透露一件事情吧，您知道为什么长峡城总督要把城外负责镇守填尸坑的教会人员驱逐离开？” “这群商人无非是看中了教会的地皮产业！”让娜说道：“可这些商人过于短视，根本不明白填尸坑的危害！他们根本没法处理！” “对啊，既然填尸坑不好开发，那一处污水横流、肮脏发臭的窝棚总可以清理吧？”泰罗叹气说：“目前精灵使团已经与长峡城磋商完毕，总督为了加深合作，打算扩展城区面积，专门打造一片专属精灵的使馆和居住区。城内市民的房子不好拆，城外窝棚还不好拆吗？” “精灵……这些异族果然都是这样无情残忍！”让娜咬牙道。 “其实跟精灵也没什么关系啦，我估计他们也不清楚。”泰罗摆手说：“更多还是总督为了讨好精灵使团，想要趁此机会让长峡城的地位，凌驾于其他沿海城市之上，成为商业贸易与文化交流的枢纽。” “就为了这种俗不可耐的事情，他就打算把城外贫民全部驱逐？”让娜双手攥紧了灰白陈旧的牧师袍。 泰罗压低声音：“驱逐还算好的，就怕……附近不是还有一个大坑吗？” “他、他们竟敢……”女牧师难以置信地猛然站起，抬手握住腰间短柄镰刀，一副要跟人拼命搏杀的架势。 泰罗见状连忙将她拦下：“让娜大人！别急、您千万别急！既然明白他们什么事都做得出来，那他们说不定也会直接对您动手！” 女牧师勉强被泰罗劝住，然后抬眼直视说道：“你既然敢在我面前说明这些情况，证明你并没有跟长峡城的官吏富豪同流合污。那你打算怎么做？” 泰罗重新让女牧师坐下：“我还是要问让娜大人，您的目标是赶走霸占填尸坑的死灵法师，还是为了解救城外众多贫苦民众？” “这两件事难道就不能同时做到吗？”让娜问道。 “饥民缺的不是粮食，而是土地！甚至不仅仅是土地！”泰罗神态认真：“就算没有精灵使团到访，长峡城再有钱，也不会一直养着这群饥民。而这里的饥民绝大多数就是从北边逃难而来的农夫，他们失去土地，无处可去，要么成为匪寇，要么等待死亡。” “废话，这不就是有钱人逼的吗？”让娜说道：“还有那些法师、放高利贷的、土豪乡绅……” “多数时候，他们是一伙人。”泰罗托着下巴说：“土豪乡绅都是放贷的好手，趁着近几年灾荒加紧收贷，兼并土地之余，把农夫转变为自家的农奴，集中打理自家的牧场或种植园。大量农牧产品送去城镇的工坊，制作成各类商品出售。 如果是占有什么矿场就更不得了了，必须要组建私人护卫和打手来保护自家产业。赚来的钱必定用来给自家子女培养法师，最起码也要聘请私人的法师顾问。” “你对这些事非常了解嘛，看样子是没少干？”让娜轻蔑冷笑：“也对，你们常青商会就是靠各种药物与纺织品起家的，种植园和奴隶肯定遍地都是，否则哪里来的大量出口贸易？连慈爱院都开始用上你们的布料了！” 泰罗不知道该怎么跟让娜解释，其实互保同盟如今根本不是光靠人力耕种生产，因为新大陆的人口比旧大陆少得多。要是只靠农奴，怎么可能短短十几年就有足够实力挑战旧大陆帝国的羊绒产业？ “现在重点不在互保同盟。”泰罗说道：“没有土地，就没有粮食、没有衣物，除非让娜大人有办法拿出一片土地，让这些民众耕种生产，否则他们只有死路一条。” 女牧师让娜说道：“你看我像是名下有大片地产的人吗？我的家庭就是帝国中部一个普通农户，我连武器都是一柄农用镰刀！” “她没有完全说实话。” 泰罗脑海中忽然响起玄微子的话语：“她那柄镰刀并不简单，我能察觉到有一股不寻常的魔法效果，只是被遮蔽起来了。” “老师，您是说这位女牧师还有别的身份？”泰罗在心里问道。 “不好说，你继续试探。我先盯着那群死灵法师，他们估计要搞大什么阵仗，恐怕早就盯上这个填尸坑了。长峡城的总督估计还觉得自己把这地盘让给这群死灵法师是赚到了。” 泰罗还在那里思考老师的话语，就听见女牧师的呵斥：“你发什么呆？我在问你，如果我是要赶走那群死灵法师呢？难道也会受到长峡城的阻挠吗？” “让娜大人，死灵法术虽然未被严令杜绝，可公然大搞死灵法术，终究是违背普通民众的日常伦理。”泰罗说道：“而现在长峡城外有这么一处填尸坑，还聚集了一批死灵法师，长峡城对此却毫不表态，您觉得是什么原因？” “他们是一伙的？”女牧师问道。 “具体情况我不清楚，只能猜测双方有利益往来。”泰罗说道：“死灵法师看中了填尸坑中的魔法资源，长峡城也懒得去处理这麻烦事物，于是把填尸坑卖给了死灵法师。” “这些人，真是……从内到外都烂透了！他们从头到脚，每一个毛孔都滴着血！”让娜异常愤懑：“他们就不明白，这个填尸坑已经到了临界点，即将爆发一场恐怖的灾祸了！” “让娜大人要去警告长峡城的总督吗？”泰罗问道。 “他会听吗？”女牧师反问。 泰罗提醒说：“就算总督肯听，他能做什么？究竟是谁要将饥饿贫民挡在城外，让娜大人还不明白吗？” “是……是城内的所有人。”想通这点的女牧师已经彻底失望了。 泰罗默然不语，他忽然明白，为什么老师也会说他没有多少办法。眼下这个局面，城外贫民毫无生路可言。长峡城的富豪、官吏、商人、市民，为了各自的利益，对贫民们严防死守。并且大家处心积虑、想方设法，既要保全自己的财产与安全，还不用自己承担罪恶感，结果就是所有人的冷漠，一起将饥饿贫民推向填尸坑。 考虑到长峡城不过是帝国往日版图上一个小小角落，整个帝国如今有多少受苦受难的民众？无数生命就在当下此刻，在绝望中走向末路。 “我原本以为，向总督和城内民众讲述填尸坑可能的危机，他们就能够明白的。”让娜身体蜷缩，用手撑着额头：“果然，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让娜大人在别处也遇到类似的情况吗？”泰罗问道。 “每一个能走到长峡城外的贫民，身后就有十个饿倒在路上。”让娜语气中带着悲凉：“这一路上我见得太多了，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死灵之灾前，嘉拉德大陆上也差不多是这样！” “让娜大人打算怎么办？”泰罗问道。 “管不了太多了，先对付那些死灵法师，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继续进行仪式！”女牧师让娜的目光中带着决然，她一把扣住泰罗的手臂：“你必须协助我，而且不能将消息泄露出去。我们今天晚上就动手！” 第452章 吸血鬼 淅淅沥沥的冰冷雨水洒落大地，阴郁雾气笼罩着长峡城郊外一片低矮丘陵，四面漏风的破败礼拜堂，早已不复往日圣歌礼赞之声回荡、光明烛火照破昏沉暗夜的景象。 阴惨惨的蓝绿鬼火晃动游弋，照出墙上藤蔓如同不断滋长的污秽罪业，悖逆圣洁的“邪居术”笼罩着礼拜堂。形形色色的不死生物在礼拜堂周围游荡：从低级的腐烂僵尸，到强悍可怖的魔魂尸；从一动不动的血肉魔像，到徘徊警戒的尸骸猎犬。 尸体腐烂败坏的气味，随着雨水打落而飞扬起来，死亡的气息萦绕在周围，空气中隐约可以听见亡者的呢喃与哭泣，普通人来到此地，就算没被不死生物袭杀，也会被活活惊骇致死。 忽然间，一阵翅膀扇动声音从半空传来，一大群蝙蝠飞临礼拜堂，落地聚合成一道高瘦身影。 那是一名英俊且妖异的男性，他的脸色苍白得如同大理石雕像，细薄双唇还残留着一抹未干血渍。这名英俊男性身穿着风格古老的黑色立领皮衣，上面还有华丽繁杂的纹路花饰，背后猩红披风翼张晃动，极不寻常。 “果然时代在发展、社会在进步啊，这年头处女的鲜血，比过去要醇厚不少。”英俊男性轻舔唇边。 这时有一位面容阴沉的死灵法师从礼拜堂走出，轻施一礼后说道：“古力格伯爵，第三阶段仪式即将结束了。” “哦？你们倒是勤奋啊。”古力格伯爵跟着死灵法师，绕过礼拜堂，远远就能看见一处被七座低矮丘陵围绕的大坑。 大坑周围没有灯火，而是矗立着一座座方形墓碑，冒出浓烟般的惨绿光芒。每一座墓碑后面，都站着一位死灵法师，亵渎亡者的咒语声此起彼伏，使得惨绿光辉上升汇聚，形成一个碗罩倒扣在填尸坑上方。 看见这一幕的古力格伯爵，百无聊赖地说道：“我真是佩服你们，要说是七八百年前，就算懂得一两手魔法，都要小心翼翼，唯恐被教会神棍盯上。哪怕住在乡下，那些武德充沛的农夫乡民，随时都能抡起锄头草叉，把那些流浪巫师的脑袋开了瓢。 可如今这年头早就不同了，像你们这些法师，明明都是吃穿不愁、地位崇高，过得日子比我这个破落伯爵好了不知多少倍，官吏贵族都要反过来讨好你们，教会的神棍也没了过去的风光。而你们却还要这样不辞劳苦，在这鬼天气中受冻淋雨，何必呢？” “我们的夙愿是成为凌驾生与死之上的绝对存在。”一旁的死灵法师说道：“无论是奥秘之眼，还是五芒星之塔，他们都沉醉于世俗利益与权势的争夺。更有大量法师，忘却了自己应该追求终极真理的责任，只剩下各种满足肉体感官的物质享受。” 古力格伯爵不由得发笑：“奇怪的是你们吧？为了追求死灵法术的极致，一个个变得不人不鬼。规矩戒律比教会还多，越高级的家伙，越少享受。这是违背人性啊，连我这个吸血鬼都看不下去了。” “古力格伯爵，你是得到‘最初亡者’祝福的吸血鬼，为何就不能明白我们的追求呢？”死灵法师问道：“一切生灵终将腐朽败坏，这个世界终将走向衰亡死寂，只有超越生与死，才能领会存在的本质。” “你们这些大词一套一套的，我的脑浆都快沸腾了。”古力格伯爵轻敲着额头，叹气说：“赶紧把仪式完成吧，反正你们只是要借助我身上‘最初亡者’的腐朽之力。传教的话，还不如去对那些快要饿死的贫民说。” 死灵法师微微俯首示意，然后退到一边去。 作为已经存世超过两千年的吸血鬼长老，古力格伯爵可谓是“辈分高、实力强”，不少名声显赫、成为传说的强大吸血鬼都是他受转化创造。至于他这个伯爵头衔，还真就是曾在人类社会中游历冒险时，误打误撞被册封的，尽管当初那个册封自己的国家早已在历史长河中湮没。 古力格伯爵缓步来到填尸坑边上，这个下陷的巨坑填埋着大量不死生物，磅礴汹涌的怨念向上冲荡，就连古力格伯爵都不禁咋舌： “啧啧，不愧是‘最初亡者’降临引起的位面畸变啊，相当于是专属死灵法术的魔法涌泉。看这情形，经历了几百年的低潮期，死灵之灾又要再次发动了？” 没有想太多，古力格伯爵抬起双手，其中一手的指尖陡然变得尖长锐利，狠狠划破了另一手的掌心，凝稠如沥青的乌黑血液缓缓流出，朝着填尸坑滴落。 相比起足以埋葬数十万尸骸的填尸坑，这几滴乌黑血液毫不起眼，却好像是往滚热的油锅里投入火苗，引起惊天震动。 刹那间，填尸坑深处有一股不安闹动，古力格伯爵此举似乎唤醒了沉睡的古老存在，天空、大地、生者、亡者，同时产生强烈呼应，就连古力格伯爵都感觉体内有力量在疯狂蠢动。 填尸坑周围一圈死灵法师的咒语声更加洪亮，墓碑升起的惨绿光烟浓郁如幕，死死压制着填尸坑内上涌而出的腐朽之力。 眼看仪式即将达到完成，古力格伯爵也稍微松了一口气，他往后不打算继续跟着这群死灵法师了。好不容易结束沉睡，恰逢地表上的教会神棍势力大弱，他可是希望好好享受这个全新的人类社会。如今这年头的物质丰富程度，远非他过去经历的时代可比。长峡城那位总督的女儿貌似就挺不错的，要不先从她开始下手…… 嗖！ 凄冷夜雨、亵渎咒语，掩盖了锐箭破风声响，却还是让这位遐想当中的吸血鬼长老所察觉，预警本能立刻让他的皮肤浮现一层晶莹光泽，那是比“钢筋铁骨”还要强硬的“钻石皮肤”，就算精金武器，也只能勉强在表面留下划痕。 不过利箭并没有射向古力格伯爵，而是精准命中一名施法念咒的死灵法师。箭矢威力之大，不光一口气穿透了所有防护法术效果，还直接把法师的脖子射断，鲜血从断口处喷出。 “哇——” 古力格伯爵还在为那名死灵法师飞起的脑袋而惊讶，左右各个方向忽然有箭矢与魔法纷至沓来，直接破坏了施法仪式。 任何施法仪式一旦被中断，必然会造成魔法能量的溃散与失衡，轻则仪式失败，重则立刻引起魔法反噬与紊乱。 即将成功的仪式在最后一刻失败，积压到极限的腐朽之力与魔法能量，不再受制，向外如风暴般宣泄而出。随着墓碑光烟中断，一阵怪异嘶哑的婴儿哭啼声从填尸坑中传出，深坑下方好似孕妇肚皮渐渐隆起！ “怎么回事？！从哪来的攻击？！外面的亡灵守卫不是都保持警戒状态吗？！” “攻击起码都在一千尺以外发动！是增远超魔，还有高等武者放冷箭！” “快来人啊！先稳定住魔法阵啊！敌人就交给亡灵守卫去处理就好！” “不行啊！外面攻势很猛，来的不是一个两个，是一批强力人物！” 死灵法师们顿时慌乱应对，场面眼看就要控制不住，填尸坑下方的东西即将失控冲出。唯独古力格伯爵一脸兴奋地探头探脑，期待着内中事物。 “古力格伯爵！请出手协助我们！”当即就有死灵法师跑来：“有你出手，什么敌人都不足为虑！” “哈？我？”这位吸血鬼长老挥挥手：“当初商量好了，你们给我提供这个时代的各种知识，我来协助你们魔法仪式。具体打打杀杀的事情，我可没义务帮你们。” 对面死灵法师急切道：“古力格伯爵别忘了！我们即将要创造的事物，是以你的鲜血为媒介！看现在这情况，就算仪式失败祂也一样会诞生，而你将会是祂成长壮大最需要的养分！” “妈的，你们算计我？！”吸血鬼一个闪现来到死灵法师面前，直接握住脖子将他提起：“看来那些教会神棍的话真没说错，你们法师真是坏到骨髓里了！我这个吸血鬼都要甘拜下风啊！” 死灵法师挣扎着蹬腿，想要说什么，却根本说不出来。而一旁魔法阵溃散程度越见加快，古力格伯爵轻啧一声：“就先留你们性命，这件事情过后，我要把你们全部转变成我的衍体！” 此话一毕，古力格伯爵将死灵法师扔下，随即身形碎裂成一大群蝙蝠，朝着远方飞去。 …… 泰罗轻轻吐气，他手上握着银纹长弓，弓弦余颤未休。他脸上画了伪装油彩，幻术效果让人无法辨识他的面孔外貌。 这是泰罗当初在军队中当斥候时就积累到的经验。毕竟眼下是要击杀一帮可能跟长峡城高层有勾结的死灵法师，不做些准备是不行的。 而眼下参与袭击填尸坑的，绝不仅有泰罗，还包括他麾下一批星辰教团召将灵卫，以及玄微子调派给他的心灵武士。在泰罗策划下，他们进行了一场夜间突袭。 泰罗很清楚，真要正面强攻，别说杀到填尸坑边上，估计外围那堆不死生物就够难缠了。所以当他确认了死灵法师正在进行仪式，无暇旁顾，就决定让众人采取灵活机动的攻势。发动第一波攻击后，无论奏效与否，立刻转移另一处阵地，再次发动袭扰。当不死生物开始合围，就立刻撤离，不再恋战。 “准备离开。”泰罗对旁边同样抹了一脸油彩的女牧师让娜说道。 “离开？”让娜兴奋说：“那群死灵法师的仪式马上就要失败了！你再多射几箭啊！” “你以为是小孩子玩弹弓，想射多少就射多少吗？”泰罗懒得多解释：“伪装药剂的效果不可能完全掩盖我们的活人气息，现在周围不死生物都在拉网排查了，迟早能找到我们的。趁着包围网还有空隙，赶紧撤退！这场仗不是一天两天能打完的！” 泰罗其实就没想过一口气把这些死灵法师消灭干净，他是有正义感，可也绝对不鲁莽。那群死灵法师要不是专注于仪式施法，自己刚才全力三箭未必能成功毙敌。 “如果这时候有一位高等施法者在天空提供支援打击就好了，比如老师那样的。”泰罗带着让娜一路躲避成群不死生物的排查，心里嘀咕道：“不行，我可不能总是依赖老师。老师他将心灵武士派给我，自己却不出手，莫非是在考验我？填尸坑这么大的动静，长峡城应该也有察觉，老师又在哪里躲着呢？” 泰罗躲到一片树丛中，耳边就听见各方人手成功撤离的传讯，他则告知众人前往预定会合地点。这边刚起身，耳边就听见密集翅膀扇动声，以及一道阴冷声音： “哦？居然是一个精壮小伙，还行，我也不挑剔。” 古力格伯爵的身形在泰罗面前聚合，他双眼爆射出猩红的支配目光，泰罗身形一震，居然成功克服了控制，这令吸血鬼长老有些惊讶。 可还不等古力格伯爵仔细了解，泰罗身后窜出一个身影，从衣袍下取出一个灯笼，一束“灼热光辉”径直射出，立刻点燃了吸血鬼长老的猩红披风，让他狼狈坠地。 “教会神迹？！”古力格伯爵嘶吼一声，甩手撇开猩红披风，神迹力量他感受到刺骨剧痛，惊怒交加。 下一瞬间，古力格伯爵就被一支利箭贯穿胸膛，箭杆上的简单咒文立刻亮起，爆出一团火球，将他的上半身炸出一个大窟窿。这攻击显然是来自泰罗的弓箭。 “好家伙，真是好家伙！”吸血鬼长老望着飞一般疾驰远遁的泰罗与让娜，说道：“真是睡太久了，怎么打架都快忘了。也好，就拿你们来试试手。” 说话间的功夫，吸血鬼长老的胸膛窟窿就迅速愈合，他一舔薄唇，英俊脸庞上露出狰狞笑容，背后弹出一对蝙蝠翅膀，双手指甲迅速变得尖长如刃。 就见古力格伯爵猛地一蹬腿，大片土石下陷成坑，身形好似一枚炮弹出膛，带着啸吼之声，狠狠扑向泰罗二人！ 第453章 腐朽 古力格伯爵的身形化作一抹黑影，一眨眼就逼近了泰罗两人身后，削铁如泥的利爪朝着泰罗心脏位置刺去。 结果一道灵体存在陡然实体化，拦在利爪之前，古力格伯爵不及分辨，就感觉到一通乱拳连打，噼里啪啦砸到身上，硬生生挡下他的偷袭。 “什么东西？！” 古力格伯爵仗着及时发动的“钻石皮肤”，毫发无损地落地，抬眼就见一名凭空出现的壮汉，他肤色靛紫、筋肉丰隆伟岸，额束黄巾、乱发戟张，双手虽空，却蕴含雄浑力量。 “幽魂？”古力格伯爵愣了一下，身为吸血鬼长老，他对于这种虚体亡灵再熟悉不过了，自己沉睡的墓穴里就有一整个幽魂家族做看守呢。 不过古力格伯爵立刻察觉到不寻常，这个怪异灵体与泰罗的生命气息有着极为密切的联系，几乎可以算是他的衍体，却又与外界保持着微妙沟通，为主人提供额外的施法能量。 “难怪你这小子可以挣脱我的支配目光，就是靠这个东西来解除控制吗？”古力格伯爵两手利爪互挫，像是磨刀般刮出点点火星。 泰罗一言不发，收弓拔剑。这个紫肤黄巾的壮汉，就是他授箓之后，星纲法坛所拨遣的护法将吏。 护法将吏当然不算是幽魂，它们都是受星纲法坛祭炼点化而成的特殊灵体。授箓拨遣后，护法将吏化为内箓心印，成为教团祭司或召将灵卫的一部分。护法将吏平时并不具备形体，除非授箓者自己主动祭出，借其勾招外界能量，协助自身施法。 但授箓拨将之后，并非就此法力大涨了，一样要正经修持。只不过是依循内箓心印为指引，内炼自身神炁，也是祭炼护法将吏。而且在修持炼将的过程中，护法将吏的外显形貌也会产生些许变化，算是授箓者内在身心的部分表现。 泰罗作为召将灵卫，并不会经常将自己这位紫肤黄巾的护法将吏显现出来，而是让它代替自己维持施法专注，如同一心二用，能够以法术配合全力放箭。箭矢威力就连高等法师都要小心戒备。 同样，护法将吏还给可以给泰罗施展各种增益加持的类法术，一旦泰罗遭遇外力惑控，护法将吏也能即刻发动“破除结界”，比如方才遭受的支配目光，仅凭泰罗自己的意志豁免是扛不住的。 可是泰罗一看见古力格伯爵，就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了，所以毫不犹豫地选择逃走。但没想到对方一瞬间就追上来，要不是让护法将吏观察后方，泰罗刚才就会被这吸血鬼长老掏出心脏。 “吸血鬼，退下！”这时旁边让娜大喊一声，她胸前圣徽灼灼放光，施展出牧师的看家本领——“驱散亡灵”。 刹那间，神迹光耀随声而发，一圈光轮直接压向吸血鬼长老，似乎要将他碾碎。 然而古力格伯爵只是牙关一咬，露出一对尖锐犬齿，硬抗下驱散之力，带着狰狞笑容望向女牧师让娜：“这位小妹妹，怎么了？就这点本事？你这‘驱散亡灵’不行啊，要不去找那位‘宣教之矛’来试试？” 让娜没想到眼前这个吸血鬼的驱散抗力高得不可思议，按说以她的实力，一般的吸血鬼都会感觉浑身如受烈火焚烧、痛不可忍的程度，寻常骷髅僵尸更是一声呵斥就要萎靡倒地。 “你是……吸血鬼……长老？”让娜想起自己以前听到的传说。 “噢！教会还是挺有本事的嘛。也对，当初就有两位脑子不行的吸血鬼长老，被你们‘宣教之矛’钉住后烧得渣都不剩。”古力格伯爵按胸弯腰，礼貌说道：“鄙人列席十三位吸血鬼长老之一，你们可以叫我古力格伯爵。” 吸血鬼长老并非职位座次，而是最古老一批的吸血鬼。他们实力极其强大，在久远前便是人类社会的巨大威胁，是神圣之主教会长期讨伐与对抗的目标。 在死灵之灾中，就有部分吸血鬼长老认为要趁机席卷整个嘉拉德大陆，部分人类国度覆灭于尸潮的原因，就是吸血鬼伪装成人类在内部造成破坏。 吸血鬼固然是具备高等智慧的不死生物，但是面对教会神迹，仍旧处于天然弱势。因此在神圣之主教会开始大规模反击后，参与死灵之灾的那些吸血鬼，几乎有一个算一个，被教会圣职者揪出来、钉在木桩上，被神迹火焰彻底焚尽。 哪怕是能对抗阳光的吸血鬼长老，在教会地上圣人面前，要不是彻底被消灭，就是被封印起来。 但眼下这位古力格伯爵就比较特殊一点，他在死灵之灾最兴盛的时期，并没有跟自己的同族一块，而是躲到地底给自己修起了墓穴，然后乖乖一躺，就这样躲过了对不死生物大清洗。然后在不久之前，被一群闯入地下墓穴冒险者吵醒。 “唉，没想到时代居然变得这么快，五百年前，人类占了一座城堡，算上周围几个村庄，就算是一方领主了。”古力格伯爵在泰罗两人面前聊起了往事，丝毫没有战场对峙的神态：“可是跟现在比起来，那真是算个屁哟。随便一个乡下土豪，吃的穿的比以前那些领主好太多了。而且这年头厉害人物也变多了啊，像你这样的小伙子，放到五百年前凭借个人勇武，就能当一方霸主了。” 古力格伯爵后面这话显然是对泰罗说的，不过他此刻面无表情，两手紧握精金短剑，内心思忖脱身之策。让娜则按下惊惧，拔出腰间镰刀，绽放出金色光芒，好似一道纯然的金色弧光。 “不逃了？”古力格伯爵两臂平展：“那你们准备好，我可要正式开始了！” …… “不太像是普通的魔法涌泉，反倒类似于半位面形成之前的原初奇点。”半空中隐去身形的玄微子盘腿而坐，端详着下方的填尸坑。 玄微子手托照影含光鉴，借其窥探着“上升阶梯”在附近的运行状况，他发现填尸坑深处的位面结构有些异常，就连“上升阶梯”似乎都没法干涉到那里，仿佛漏网之鱼。 要不是死灵法师的魔法阵因为泰罗等人的突袭，出现一丝疏漏，玄微子都不容易发现这种异常。而玄微子也发现，那群死灵法师就是要利用那个原初奇点，创造出一个特殊的不死生物。 就连不死生物这个概念都有问题了，玄微子只曾在兽人之神古什姆身上曾经感应到，那是将信念与存在形态高度结合，已经触及概念层面的神性。 这群死灵法师并非是要召唤，而是创造。就像制作血肉魔像或者唤起骷髅兵那样，试图创造一个神祇。 玄微子看到这群死灵法师后，就曾用预言系灵能“超能感应”，切入他们日常对话的信息流之中，获知他们是来自一个叫做“腐朽学派”的死灵法师组织。 这个组织只吸纳死灵法师，而且行动隐秘，并不在明面上兴风作浪，几乎不为人所知。这个组织追求相当纯粹，就是为了通过对死灵法术的研究，最终超越生死、追求真理。 腐朽学派似乎是通过某种渠道，了解到长峡城郊外的填尸坑下方，有这么一处原初奇点。于是在长峡城总督商人驱逐当地抄经院神职人员后，腐朽学派的死灵法师就盯上这里，通过一番运作，成功掌握住填尸坑，然后着手筹备仪式。 玄微子其实对腐朽学派的死灵法术也挺感兴趣，尤其是他们竟异想天开要创造出一名神祇，那简直是比半巨人更富有想象力。 不过腐朽学派本身显然要依赖某个媒介，那位吸血鬼长老身上的血液便是关键。 “果然还是旧大陆卧虎藏龙啊，整个新大陆更像是古代巨人专门搞的试验场，各类生物种类也不如旧大陆丰富。”玄微子不禁感叹，如果他自己一穿越就是在旧大陆，估计也不敢到处搞事，修为境界是否能在十几年内恢复也不好说了，毕竟危机与凶险也更多。 扭头望向古力格伯爵与泰罗两人的战斗，玄微子轻叹一声，原本他是只将自己带来的心灵武士交给泰罗指挥，他本人是不打算现身插手的。 不过考虑到腐朽学派还有这么一位厉害的吸血鬼，玄微子不出手也不行了，泰罗和让娜眼看就要支撑不住了。 “怎么了？方才给我当胸一箭的勇气呢？为什么只剩下躲闪格挡了？” 一串纷乱残影中，吸血鬼利爪上沾染了点点血花，古力格伯爵的笑声在四面八方响起，他全力奔行的速度已经超过常人的视力，泰罗与让娜身上都被他的利爪撕出几道伤痕，要不是两人体格强韧、反应敏锐，估计随便一下都会被扯下大块血肉。 泰罗与让娜背靠背站着，两人喘息不断，让娜发动神迹，同时治疗彼此，铁灯笼中的神迹光耀笼罩着周围，她咬牙说道：“喂！你还撑得住吗？” “没事。”泰罗调匀呼吸，其实他怀里有一根“任意门”卷轴，再高级的传送法术卷轴他也使用不了。可眼下情况，不等他启动卷轴中的法术，那位古力格伯爵就能一爪子打断他的施法。 而且这话不好提前说出来，否则敌人立刻就会针对自己狂攻猛打。可撇下让娜在此，又不是泰罗愿意的。 呲！ 腥风扑面，泰罗挥剑一挡，凭借护法将吏与武技水平，他已经能预判敌人攻击来路走势。然而再能预判，也架不住敌人速度更快、力量更强，精金短剑虽然没有被利爪劈断，自己手臂却被顺势划破，伤口几乎能看见骨头。 泰罗咬牙强忍，额头冷汗滴落，一条胳膊险些被废。让娜在他后面回头惊呼，却不料古力格伯爵绕到她的视觉盲区，利爪再度刺落。 让娜痛呼一声，腰肋处鲜血渗出，周围仍然残留着一抹青烟，那是古力格伯爵逼近神迹光耀范围承受伤害的结果。 可即便神迹力量对吸血鬼长老奏效，但短促如眨眼的接触，根本不足以将他重创。古力格伯爵不跟泰罗两人硬碰硬，就是这样高速闪现奔行，时不时给他们两人一下攻击，消耗他们的法术、折磨他们的肉体、放干他们的鲜血。 “呲溜~好香、好甜啊！这就是圣洁处女的鲜血吗？！这是我品尝过最甜美的鲜血！”古力格伯爵身形如箭，脚尖偶尔在地面一点，在超高速奔驰中还能进行锐角转向，普通人只能看见他在转向时留下的模糊残影，周围空气都被他的奔行带动成乱流劲风。 “我决定了，我要将这个小伙子转化成我的衍体。”古力格伯爵放声大笑：“至于这位圣洁处女，我要吸光你的血！” 话声一落，吸血鬼长老并掌如刀，杀向女牧师让娜，他将速度提升到极限，全身在“钻石皮肤”的保护下，就算是钢铁城门也能一举洞穿！ 咚—— 大地轰然一震，墓土尘泥激扬，一尊庞然重物毫无征兆地落下，直愣愣地砸在高速移动的吸血鬼长老身上。 尘埃落定，泰罗与让娜两脸惊愕地看着一尊乌黑锃亮、四肢粗壮、雄浑霸道的精金魔像，一脚将古力格伯爵狠狠踩进泥地里，周围地面更是被巨力践踏跺出一个浅坑。 毫无疑问，这尊超大型精金魔像就是玄微子施展“完美超态变形”而成，不过为了准确踩中这位吸血鬼长老，先在半空中施展“时间加速”，然后来到他头顶，变成精金魔像后自由下落。 精金魔像的大脚踩中古力格伯爵瞬间，时间流迅速回弹，但玄微子已经达到目的了。 “哦？还挺硬的？居然没完全踩扁？”玄微子感觉有些硌脚，看来这位吸血鬼长老还是有些本事，十几万磅的精金魔像自由落体，就算是真正的钢筋铁骨，也照样给踩成饼。 此时就见一缕模糊云雾从魔像脚边的泥土缝隙渗出，这显然就是吸血鬼的“气化形体”能力，古力格伯爵陡然挫败，毫不犹豫地选择逃跑，眨眼就飘到远处阴冷雾霾之中，无法追踪了。 第454章 中断 “老师？”泰罗看着那个精金魔像，捂着自己手臂伤口问道。 “先赶紧给自己治疗吧。”玄微子用心灵感应说道。 “你是他的老师？”旁边女牧师让娜心有余悸，手上绽放一轮金白光晕，施展神迹为泰罗治疗，同时问道：“你难道就是那位‘心灵公爵’？怎么是这副模样？” 玄微子没有变回原貌，说道：“这你就不用管了，周围不死生物察觉到这里的动静了，你们先撤离吧。” 让娜还想说什么，耳边听见不死生物的怪异吼声正在逼近，泰罗扯住她，两人赶紧逃遁。 “喂！你就这样把自己的老师扔下吗？”让娜被泰罗拽着逃跑，她旋即听见后方传来砰砰震响。 “我的老师可是传奇心灵术士！刚才那只吸血鬼不也被老师一脚踩死了？”泰罗反驳道。 “那是吸血鬼长老，就算用烈焰烧成灰烬，也未必将他们彻底消灭！”让娜说道：“而且我刚才看见了，那个吸血鬼长老利用‘气化形体’逃跑了，一旦让他逃了，那才是后患无穷！” 泰罗也不耐烦了：“那你对付得了吗？！要不是老师及时现身救援，我们两个都要被那只吸血鬼杀死！” 相比起让娜对消灭死灵法师与吸血鬼的执着，泰罗此刻内心更多是懊悔，自己原本以为策划了一出精妙的夜间偷袭，能够一举捣毁邪恶死灵法师的阴谋，结果事前的预言侦测并不能发现吸血鬼长老的存在，险些令自己与让娜就此败亡。 当看见玄微子现身救援，泰罗立刻就明白这是老师安排的一次考验。这不光是考验泰罗在具体战斗上水平，也是包括对长峡城内外各种状况与情报的掌握，从而可以做出怎样的应对策略。 想要解救贫苦民众，消除盘踞的邪恶隐患，绝不是靠一腔热血就能完事的。泰罗原本以为自己有充足准备了，结果实际应对还是出了各种各样的差错。 等泰罗与让娜逃到汇合地点，各方人手汇报了自己战况，虽然确实击杀了好几位死灵法师，但大家都觉得，并未因此彻底动摇那群死灵法师的实力。 “泰罗，我们在撤退的路上，发现有其他法师在填尸坑附近观察战况。”跟着玄微子来到长峡城的恩法斯说道：“他们的来历我不敢确定，可他们在死灵法师施法仪式出错的关键时刻，都没有插手干预。” 泰罗皱眉说：“难道这些人在期待填尸坑那里将要发生什么吗？” “这我就不清楚了。”恩法斯说道。 女牧师让娜则颇为不满：“这些法师都是一群极端自私自利的货色，不等危机扑到面前，是绝对不会浪费一丝力量去解决的！” 泰罗则问道：“我倒是好奇，那个填尸坑到底有什么东西？那群死灵法师之中还有一位吸血鬼长老，这可不是一般的法师团伙。他们不可能只是盯上了填尸坑里的尸骸与不死生物，刚才进行的仪式也很不一般。” “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让娜说道：“原本驻守填尸坑的抄经院教友，或许有研究记录。” 泰罗说道：“让娜大人就没有去查阅一下？” “我、我……”女牧师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不识字。” 现场一片静寂，泰罗也面露茫然。在他印象之中，无论是法师还是教会圣职者，都是典型的精英人士，学会通用语都是最基础的了，多掌握几门语言都不稀奇。 甚至通用语最初就是教会抄经院推广传播的，在帝国开创前的相当一段岁月里，贵族领主想要学习语言文字，都要通过抄经院教士的传授。昔年教会在人类文明中的地位，就像如今的法师，几乎彻底主宰着嘉拉德大陆上所有人类国度。 只能说，一位不识字、却掌握神迹力量的教会圣职者，这年头也算稀罕了。 恩法斯不禁问道：“让娜大人，您不识字，是怎么学习教会圣典与神迹的？” “我是在农田收割麦子时，蒙受吾主启示，发自内心要追随吾主事业。”让娜看着周围众人奇怪目光，反问道：“怎么？这有什么奇怪吗？难道我这个农夫的女儿就不能蒙受神恩吗？” “不是不行，就是……”泰罗挠挠头：“算了算了，不提这个。现在我们没办法迅速消灭填尸坑周围的死灵法师，让娜大人打算怎么办？要不您去邀请更多慈爱院人手前来？” “慈爱院并不热衷对外讨伐。”让娜意气消沉，她问道：“对了，刚才‘心灵公爵’不是现身了吗？他应该可以消灭那群死灵法师吧！” “可以是可以，但我为什么要做呢？” 玄微子的声音从半空中传来，他足踏银辉云光缓缓落下，除了让娜，在场其他众人纷纷起身行礼。 女牧师听见这话，立刻问道：“难道‘心灵公爵’要坐视危机爆发吗？我看您的学生，并不是那种只顾私利的贪婪之人，可见您也有慈爱之心。明知这群死灵法师与长峡城的贪官污吏勾结，谋害贫苦民众，难道可以冷眼旁观吗？” 泰罗听得有些不舒服，正要开口喝阻，就见玄微子呵呵发笑：“你这个文盲村姑倒是有意思。说你愚蠢固执吧？但也足够机灵，知道用语言挑拨，在城外也懂得如何调动民众。说你聪明机敏吧？偏偏又死守着心中的善恶观念、正邪立场，不肯变通。” 女牧师让娜不依不饶地追问：“那‘心灵公爵’对此到底是什么态度？” “我不会为了一个忽然升起的想法与判断，参与到一场纷争之中。”玄微子望向泰罗：“填尸坑那些死灵法师，是来自一个叫做‘腐朽学派’的组织。你对他们的实力应该有大概认识了，接下来怎样选择，由你们自己决定。” “老师，如果我们再次遇到那位吸血鬼长老，您会出手帮忙吗？”泰罗问道。 玄微子想了想，说道：“如果他不对你出手，我也不出手。人家具体要干别的什么事，我也不可能阻拦。” “我明白了。”泰罗点头说。 让娜面露不满，但她这回没有多说什么。 其实在玄微子眼里，腐朽学派的死灵法师还真谈不上什么邪恶，或者放眼整个法师群体，无论个人品行与群体败坏，腐朽学派也就是一个相当“平常”的法师组织。 抽取几十个贫民的灵魂来作为施法材料，用他们的尸体制作不死生物，这种事在当代法师群体中比比皆是。玄微子在互保同盟，也只能以劳力不足为理由，禁止剥夺活人灵魂为施法材料。但他很清楚，五芒星之塔中还是有法师从外界购买贮存灵魂的宝石，他对此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在将人异化为资源这一点上，法师可谓是达到了极致。而偏偏如今这个世界、这个时代，法师仍然是施法者的主流，像玄微子这样的个例，不足以完全扭转时代局面。 而且眼下旧大陆灾荒遍地、流民离散，如果不能转变这种境况，那杀光了这个腐朽学派也没意义，长峡城里官吏商人资助供养的法师顾问，估计会毫不手软地将城外贫民当成魔法资源，吃干抹净。 这年头，对于普通人而言，成为苦力都是一种奢望。 …… “妈的，那是什么东西？” 礼拜堂边上，古力格伯爵的身体像是一滩烂泥，强大的自愈能力将他碎烂如糜的骨肉重塑回来。 “那是精金魔像吧？真是绝了，半点预感和风声都没有，直接就砸在头上，‘钻石皮肤’都挡不住，这是撞上厉害人物了。” 吸血鬼长老最强大的地方，并不在于战斗与杀伤力，尽管在千年前，古力格伯爵的实力基本可以做到横行大陆没有阻碍，但近乎不朽不灭的存在，才是他们长久立足的基础。 曾经有过吸血鬼长老，遭遇教会圣职者的包围攻杀，最后被活活烧成灰烬。不过那时候的神圣之主教会对吸血鬼的了解还不够，没有做出适当的后续处理。结果就是在十几年后，那位吸血鬼长老硬是从灰烬残渣，重塑出原本的躯体，尽管当时仍然非常虚弱。 古力格伯爵知晓，想要彻底消灭吸血鬼长老是很难的。哪怕是利用神迹火焰，反复焚烧成灰烬渣滓，吸血鬼长老还是有重现复苏的可能，无非是要花更漫长的时间。 如果要压制吸血鬼长老的复苏，要么是利用神迹进行封印，或者将灰烬洒进大海，利用海水流动，将吸血鬼长老的存在形态彻底打散，这可以将复苏的时间拉到近乎无限长，除非那位吸血鬼长老有什么提前的准备。 凭借这种基本无法消灭的存在状态，古力格伯爵曾经非常自信。但在这个时代苏醒后，他已经开始畏惧了，除了教会圣职者之外，法师实力更强、手段更多，自己过去引以为傲的不朽不灭，未必能应付那些传奇法师。 “还是要低调啊，腐朽学派这些家伙，也不知道招惹了什么人，跟着他们怕是还要吃亏。”古力格伯爵渐渐站起，再度来到填尸坑附近，冒着惨绿光芒的魔法阵渐渐安稳下来。 “怎么样？动静似乎没有之前厉害了。”古力格伯爵向一名死灵法师询问道。 “仪式中断，第三阶段只能从头开始。幸亏及时控制住了，否则还要遭遇更严重的损失！”死灵法师面露疲态。 “那我岂不是还要放一次血？”古力格伯爵不太乐意地问道。 对方没有回答，而是问道：“古力格伯爵击杀了来犯敌人吗？” “没有，让他们逃了。” “什么？”死灵法师略带怀疑：“虽然发动突袭之中有厉害人物，可相比起古力格伯爵，应该还是差距颇大。到底是什么样的敌人？” 这位吸血鬼长老还是要脸面的，没有说自己被砸扁的事情：“我刚追上去，就被一台精金魔像拦阻去路。我被它牵制住，就让突袭者逃了。” “精金魔像？！” “对啊，就是那种又黑又亮，每走一步地面都在颤抖的怪物。”古力格伯爵摇头感叹：“真是好东西啊，我也想要一台。” “那个精金魔像是不是四肢粗短，身上带着尖刺，肩膀上没有脖颈脑袋的模样？”死灵法师赶紧追问。 古力格伯爵点头说：“没错啊，你怎么知道的？” “这是拿撒吕依特制的精金魔像，整个奥秘之眼都不超过十台！而且拿撒吕依拥有最高调度权限，别人不可能越过他操控精金魔像！”死灵法师面露忧虑：“但我们跟奥秘之眼无冤无仇，腐败学派的创始人也曾经跟随米柯西学习奥术，怎么就突然来干预我们的行动了？” 古力格伯爵冷笑不止：“我看你们这些法师之间，根本谈不上什么亲密友谊、彼此关爱吧？无冤无仇又怎样？看你们不顺眼，或者猜忌你们有不安分的举动，直接对你们动手，一点也不奇怪啊。” “不，你不懂！”死灵法师说道：“奥秘之眼真要对我们下手，用不着这种小打小闹，派一批高等法师直接发动轰炸，我们的仪式就彻底失败了！而现在奥秘之眼根本没这种闲心，拿撒吕依更是被‘心灵公爵’屡次重创，现在都不知道躲到哪里去，没法主持整个奥秘之眼了。” “呵，心灵公爵？你们这些法师的称号真是毫无贵族观念。名头一个比一个夸张。”古力格伯爵讥讽道。 “贵族观念？那东西能提升奥法环阶吗？”死灵法师反驳说：“还有，那位‘心灵公爵’不是法师，是心灵术士。他使用一种叫做灵能的施法体系，跟我们法师奥术不一样。” “灵能？好像在哪里听说过。”古力格伯爵摸摸下巴：“那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还要继续仪式吗？” 死灵法师抬头望天：“快日出了，今天先到这里吧。填尸坑这边闹出动静，估计还要跟长峡城的人做出一些交待……唉，最烦这群商人和官吏了！” 第455章 制魔 一片宽度达到十余哩、纵贯近百哩的巨大裂谷之中，有好几座恶魔堡垒。或是将山峰凿得千疮百孔，万千恶魔栖身内中，开采金属；或是向地底深挖出一口巨井，井下熔岩沸腾不息，恶魔就在巨井内壁上下，吞吐魔焰；或是一大批废铁皮搭成的破烂小工房，条条烟囱耸立如林，喷出有毒烟雾，不知在研制什么邪恶事物。 这里就是终焉战场的“恶魔荒原”，此地空气中飘荡着硫磺与焦肉的气味，天空要么是一片阴惨惨，要么是火烧怪云几乎要压到地面上，吞噬外来者的灵魂。地面几乎没有植被，仅有一些畸形怪状的枯木。 哪怕同样是边缘区域，恶魔荒原也绝对是比至高天更恶劣和残酷的环境。就算是高等武者或施法者，也会不自觉地受到周围环境中混乱效应所影响，生命运作不协调，心灵思维不稳定，产生各种病变，最终身心开始朝着恶魔变化。 玄微子坐在裂谷边缘的一处高崖，即使崖边焚风咆哮、飞沙走石，身上衣袍飘拂扬动却异常舒缓，完全不像置身险恶境地，倒是一派画卷中的超尘仙家形象。 恶魔荒原这种地方，绝对不是修真内炼的福地。这里杀伐血灾频繁，恶魔与恶魔之间没事也会相互厮杀，暴戾之气极为炽盛。修道之人若是功行不深、道基未足，贸然涉足此境，也会沾染秽恶暴戾，与长生久视的仙家大道相悖。 可就像修道之人要在静处炼炁、闹处炼神，秽恶魔窟也是考验道法根基的场所，就看各人怎么对待了。但这种事不足为外人道，旁人学不来，玄微子也不会胡乱传授。 “那些天族开始动作了。” 烈风领主扶着荆棘长矛来到玄微子旁边，询问道：“我们已经参与好几次对恶魔的战斗了，那位天族大君却似乎没有半点要停下来的意愿。而我看你好像也不太焦急的样子？” 玄微子抬眼露出一线眸光，轻吐一气，说道：“我确实不急。至于天族针对恶魔的战事，不是那一位天族大君自己说了算的。” “怎么说？” 玄微子抬起剑指，虚划符篆：“我这些天下来，发现终焉战场相对于主物质位面，强者更多、资源更丰富、地域更广大，但争端冲突却很不寻常。你看，恶魔荒原这片充满秽恶血污的土地，连草都没长几根，天族为什么要发动战争？” “确实，这样的土地占据了没多少意义。各类资源至高天内似乎也不缺乏，他们对于恶魔接触过的一切事物还要施法净化销毁，显然不是为了夺占什么地盘资源。”烈风领主说道。 “天族与恶魔的争斗非常纯粹，就是彼此理念不同引起的。”玄微子说道：“我之前说过这里是冥界，并不在于这里是否遍地亡魂飘荡的景象。这里确实有物质、有生命，不同界域的生物可以说是按照各自的理念与追求生活着，天族有天族的荣光，恶魔有恶魔的厮杀。” “但是他们之间针锋相对，无法容纳彼此。”烈风领主似乎明白了什么：“就像暮光王廷当初的变异妖灵，它们的出现并非为了掠取资源，而是为了造成破坏，与我们妖精完全不相容。” “死者亡魂来到这个位面，重塑生物形态的同时，灵魂会被灌输极其纯粹深刻、坚固难改的信念。而基于不同理念、观念、信念而形成的冲突，加上双方都拥有极为充足的物质资源……”玄微子说道：“难怪叫做终焉战场，这是一场永远不会停歇的信念战争。” 作为丹道修士、也是心灵术士，玄微子对这种情况太熟悉不过了。终焉战场不同界域间的争斗，就像心中不同的观念与思维模式，此起彼伏、相互对抗，此念伏、彼念起，前念熄、后念生，永无休止。 因此，玄微子忽然想到一种可能——灵台世界。 丹道修士性命双修，命功成就便是炉鼎自成天地、周行不殆，性功成就便是灵台洞明无碍、万法融通，性命成就互依互根，最终形神俱妙、成就仙道，灵台便可展开为一方规则法度完善的世界，自此永离生死、超脱轮回。 玄微子上辈子修成化身五五的境界，虽未真正成就仙道，可是灵台内景已初具规模，九转灵台妙境便是他的灵台世界，只不过纯粹局限于内在。直至玄微子重证出神入化，才能将灵台内景显化在外，有诸般不可思议的大法力。 就玄微子遍阅仙经道书、先贤遗笈来看，真正的灵台世界应是仙家飞升之后的成就，凡人所谓仙界、天庭云云，估计就是仙家所开辟造化的灵台世界。 但眼下这个终焉战场，真就给玄微子置身一个灵台世界的微妙感觉。只是这个世界并非清静无为、仙神安住，反倒是一片征战不休、动荡无止的状况。 更何况，玄微子本人尚未成就仙道，这个终焉战场终究不是超脱生死的灵台世界。 “或许，只差一线之隔了？”玄微子不禁揣测，如果终焉战场真是一个灵台世界，那又是属于谁的灵台？又是何等广大无量的成就，才能够容纳众多坚固信念的相互对抗？ 玄微子思量间，巨大裂谷的另一头极远处，就爆发出一团强烈耀眼的白金光辉，可想而知是威力宏大的法术。 终焉战场完全说得上是强者如云，虽然远没达到“传奇满地走”的程度，但部分上位恶魔与高等天族，可以轻易施展出九阶法术，总数比主物质位面的高等施法者都要多。 并且因为终焉战场各类魔法资源相当充足，打造各种威力巨大的魔法武器丝毫不在话下。甚至在某种程度上，终焉战场的魔法应用技术，要比主物质位面更加“先进”。 远方惊爆传来震动，玄微子眼皮底下的那座恶魔要塞就喷出滚滚毒气浓烟，一座座废铁皮拼合而成的小工房，像是活物般抖动起来，紧接着便是类似螃蟹或蜘蛛的节肢破土而出，撑起铁皮工房移动起来。 “这是移动基地啊。”玄微子轻笑道。 “要出手了？”卡迦戎族长也来到崖边瞧了一眼：“感觉就是一群负责后勤的小角色？” 玄微子说道：“反正那位天族大君就是安排我们在这里堵截退路。” 说罢，玄微子手捻剑诀、遥遥一指，裂谷上空飞虹回旋、彩霞环顾，洒出丝丝如针芒的光毫，犹如日晕扩散。看似没有惊天动地的威力，却精准地射向地面每一座移动的铁皮工房。 被命中的铁皮工房立刻停顿，好似死螃蟹盘在地上一动不动，也不见有什么爆炸场面。 卡迦戎族长见状问道：“这是拿撒吕依的虹彩法术吗？” “阁下见过？”玄微子问道。 “当初拿撒吕依来到翡翠岛，也想过跟我们的秘术师交流魔法，主动展现他的‘虹光暴雨’。”卡迦戎族长说道：“跟你现在这一手法术挺像的，可具体还是有差别。” “我就是在学他。”玄微子毫不掩饰地说道。 烈风领主则问道：“现在你应该比拿撒吕依厉害了吧？还要学他的法术？在我看来，他的虹彩法术过于繁琐复杂了，虽然在攻击与防御上都极为出色。” 玄微子说道：“谁比谁厉害倒不重要，主要是那种将魔法能量编织成不同形态，同时还能维持稳定运作，确实精妙。” “你现在这种法术，算是德鲁伊的自然法术，还是心灵术士的灵能？”烈风领主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不解。 “到了我这种层次，其实没有多少差别了。”玄微子笑道。 玄微子这一手法术，其实是以自身内外接合的“九真玄光”，勾招外界一切精微物性、天地气机，调摄运化成任意形式，真正达到施法随心所欲的地步，而不再拘泥于某一道法术。 眼看那些铁皮工房被飞虹光毫逐一命中，纷纷失能停摆。因为看似针芒的飞虹光毫，实则蕴藏着极强威能，一旦击穿铁壳，直接就在内部狂扫。如果掀开工房铁壳，内中估计是一片血肉模糊的景象。 玄微子刚扫平了这些铁皮工房，远处那个巨井要塞轰然喷发出冲天岩浆，大团橘红炽热的岩浆毫不留情地裹挟着成百上千下位恶魔，一股气喷射到高空。 霎时间天雷地火一通闹腾，就连巨井周围地表都迸裂开来。天地雷火交加，隐隐照现出一道巍峨魔影——看似牛头人身，却不见血肉皮毛，通体尚未冷却的魔法金属嵌钉在外，充满亵渎意味的邪魔咒文烙刻周身上下，通天彻地的恐怖邪光，甚至引起重力失常，方圆数哩的土石竟然离地飘悬。 “这可比上位恶魔要厉害多了。”烈风领主皱眉说：“应该就是天族大君之前提及的罪恶大魔，是恶魔荒原邪恶本质的具象化。” 卡迦戎族长也惊叹道：“真是难以置信，话说终焉战场与主物质位面仍然保持联系，这样的罪恶大魔有可能降临到主物质位面吗？” 烈风领主摇头说：“基本不可能，它的体量太大了。我不是说它的体型，而是过于接近邪恶本质，恶魔荒原反而成为它的无形枷锁。这样的罪恶大魔连前往其他界域都很困难，因为那相当于不同界域的规则特性碰撞，受肉具现而形成的躯体，估计无法承受这种仅次于位面碰撞的冲击。” “但它可以成为阵地防守的绝佳战力。”玄微子说道。 “呃……我要是没看错，这位罪恶大魔似乎盯上我们了？”卡迦戎族长问道：“天族军队不是要跟我们前后夹击的吗？他们的人马呢？” “被挡住了。”玄微子笑道：“看来前几次战斗，恶魔也察觉到我的能耐，这尊罪恶大魔就是用来对付我的。” “要不要暂时撤退？”烈风领主问道：“这里是恶魔荒原，能够让大魔发挥全部实力。” “不必。” 这话还没说完，雷火交加之中，顶天立地的罪恶大魔周身咒文大放光芒，顿时数千发熔岩球密集射出，密密麻麻堵满玄微子等人眼前视界。 “哼！”玄微子笑着起身迈步，一脚踏在高崖之外的半空，随即周身九色霞光化作匹练剑芒，由上而下一劈，铺天熔岩飞陨露出中空一线。 不顾左右两侧一阵火雨激陨、高崖崩陷、山陵倾颓的恐怖景象，玄微子身形转眼变大——帝一威武法天象地，九色霞光如飘绫轻拂，道唱仙韵回荡在秽恶魔窟，履践所过地涌五色神莲、万古清泉，更有周天星宿如华盖高悬，将火云邪光推涌而开，好一派仙家降尘的超凡景象。 玄微子与罪恶大魔遥遥对视，双方相距七八哩，彼此法度灵光隔空交汇，便生出一片异光闪烁。 “疾！” 就见玄微子手捻剑诀，斡旋星宿、摇落北斗，一道剑锋下坠，似太华倒悬之势，朝着罪恶大魔头顶压落。 远远望去，看似轻盈迟缓，略一交触，大魔长嚎。整座裂谷发生剧烈震动，那是板块运动级别的冲击摇撼，左右高低、上下浮沉，大地好似海面波涛般起伏，或远或近无数恶魔，瞬间被碾成碎末。 这种场面，玄微子在主物质位面是难以施展出来的。而即便身在终焉战场的恶魔荒原，规则法度有利于恶魔，他也照样可以把握造化玄机，展现出地仙高人的大法力。 北斗摇落剑从天而降，势若古岳神峰，是纯粹以力制敌。罪恶大魔尚在那里疯狂汲取熔岩巨井的磅礴魔焰，玄微子就再度施为，星宿华盖降下紫金符字，如甘霖法雨。毫无疑问，玄微子此刻就是展开了一座星纲法坛。 随着天地间阵阵道唱仙韵，符字法雨结成金枷玉锁，无俦制魔之力，从四面八方缠住罪恶大魔，封绝他汲取外力。顿时引起一阵脆折崩断的声响，竟是那罪恶大魔已经承受不住北斗摇落剑的锋芒，躯体内外开始出现裂痕。 玄微子正欲再赞仙功，结果那罪恶大魔怒吼一声，当场舍弃受肉化形之躯，仅余一线邪光挣脱封禁，远遁恶魔荒原深处。至于那巍峨躯壳，当场灰化，随风飘散！ 第456章 伏神 看着一片狼藉、地形剧变的裂谷，好似青铜雕塑的天族大君表情凝重，他缓缓飞到玄微子附近，正欲上前，又稍稍停步，身形一缩，变成普通人类的中等体型。 “不知这一次讨伐战，是否达到目标了？”玄微子正坐在一块石头上，跟烈风领主与卡迦戎族长闲聊，他望见天族大君前来，一副自得悠然地打起了招呼。 天族大君脸色僵硬地点点头：“讨伐战的第一阶段已经结束了，接下来就是将这片受到恶魔污染的土地，净化成我们至高天的一部分。” 玄微子闻言颇为好奇，正打算多了解一下，结果天族大君抢先问道：“不久之前恶魔召唤出的罪恶大魔，难道是被梅塔特隆先生击败的？” “阁下是说那个超巨型的牛头恶魔？”玄微子明知故问起来：“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击败，反正它的躯体是彻底碎成渣了，不过有一丝邪恶本质逃往恶魔荒原深处，实在逃得太快，我追不上。” 出神入化的地仙境界，与先前截然不同。过去玄微子展现帝一威武相，尚且要依靠常青城的星纲法坛赞功助力，或者利用暮光王廷那种极为充沛活跃的魔法效应。 但修成地仙位业之后，身心法度渐次完备，可以随时发动帝一威武相，立地自成星纲法坛，天地造化在握，已经不能简单用传奇强者来衡量了。 天族大君似乎有意在试探玄微子的实力，名义上让他在裂谷的另一头堵截恶魔军队的退路，实际上放任罪恶大魔去跟玄微子战斗。 至于结果嘛……反正天族大君没料到玄微子能赢得这么干脆，以压倒性的力量，彻底击溃罪恶大魔。 “不然呢？”玄微子听到天族大君的说法：“战斗并不总是长久对峙的。” 这话说给终焉战场的生物，或许难以理解。漫长岁月的冲突对抗，至高天并没有彻底净化恶魔荒原，恶魔荒野也没能污染整个至高天。双方由于极为坚实、甚至是顽固的信念支撑，导致任何一次征战讨伐都会延续漫长时间，难分胜负。 这一回玄微子插手，看见罪恶大魔现身，毫不犹豫发动帝一威武相，不光击败了罪恶大魔，还由于双方在规则法度层面产生对抗，导致空间结构失序紊乱，裂谷地形也随之震撼崩毁，让远方抵挡天族进攻的恶魔主力损失惨重。 “不论如何，这一次讨伐战的胜利，我们都要感激梅塔特隆先生。”天族大君说道：“有您的支持，我们至高天必将扫灭所有恶魔！” 玄微子说道：“恶魔荒原广袤无边，就凭我的力量，也不过是做出一些微薄贡献。只是这份贡献，是否足够兑换去往指向城的路费？” “梅塔特隆先生打算离开了？”天族大君试图挽留：“至高天正希望将新净化的这片区域，分封给梅塔特隆先生，这将是无上殊荣！” 玄微子笑着说道：“什么无上殊荣、什么崇善事业，对我而言都是多余的修饰，是蒙蔽了本来真实的虚伪，我不太适合留在至高天。” 玄微子大概能猜出天族大君的用意，他可不是简单作为外人接受分封，而很可能是自我身心与道法根基，要完全向至高天所展开、融合。要真是这种状况，就算能保留一丝自我，也等同逆转根基、改换门庭。 当然，融合了玄微子道法根基的至高天，不仅获得一名强力成员，也是在扩展自己的规则法度，到时候对恶魔荒原的讨伐，或许能长久占据上风。 而玄微子本人也会有别的好处，尤其是与至高天的融合，想必可以获得比如今更强大的力量。但那对于玄微子还有多少意义呢？他也不会成天顶着帝一威武相到处乱晃，单纯力量的提升，与修道境界关联并不大。 听到玄微子对至高天的讥讽，天族大君也露出一丝不悦，但他还是保持理性：“既然这样，那我也不强留梅塔特隆先生了，稍后就安排人手护送先生前往指向城。” “那就好，希望不要拖太久。”玄微子说道。 望着天族大君有些气愤地飞走，卡迦戎族长扶着剑柄说道：“这些天族对于至高天的崇敬信念，几乎是不可改的。要不是你实力足够强大，就方才那番话，他们完全可以视作侮辱，然后直接对你动手。” “或者反过来，这些天族本身就是至高天信念的具现化。”玄微子说道：“天族数量远比恶魔稀少，奉行精兵主义，但他们个体实力比大多数恶魔都要强悍。相对而言，恶魔荒原的秽恶性质固然强烈，却因为混乱而难以高度凝聚。反而要依靠各种献祭与魔法手段，才能召唤出罪恶大魔。” “我明白你为什么说终焉战场是冥界了。”烈风领主感叹道：“这里看似各个位面碰撞接合而成，但来自主物质位面的灵魂，因为生前各种想法与信念，使得这里每一个界域的特性变得越来越顽固单一。” 卡迦戎族长忽然问道：“难不成是各个界域为了挣脱终焉战场？” “哦？为何这么说？”玄微子问道。 “也许是武者的本能。”卡迦戎族长说道：“终焉战场不同界域的冲突，显然是基于信念，可是终究发生在终焉战场，说明这个位面具备容纳不同信念的规则。可如果足够纯粹、甚至到了概念层面，那是否可以从终焉战场剥离？” 传奇武者虽然没有施法者那样华丽多变的魔法手段，但是肉体生命的脱胎换骨，使得对事物的认识也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考虑到终焉战场疑似灵台世界，如果真的存在一个极端纯粹的界域，超过灵台世界所能容纳的程度，那或许能够直接从终焉世界脱离。 “没那么容易。”烈风领主说道：“纯粹到了概念层面的信念，那叫做神明。” “就让这里的生灵继续争斗下去吧，此地的是非善恶与我们无关。”玄微子拂袖笑道。 …… “怎么就无关了？！” 女牧师让娜一拍桌面，朝着对面的长峡城官吏气冲冲地说道：“你们驱逐抄经院教友本来就没有任何依据明文条例，现在又将附近土地租给一群死灵法师，任由他们亵渎尸体，这还要说无关吗？” 在泰罗的帮助下，女牧师让娜来到长峡城中，跟总督与一众官吏当面交流。原本是商谈城外贫民的安置事项，结果聊着聊着就说到那群腐朽学派的死灵法师。 “牧师大人，希望您要明白，目前长峡城的各项支出非常庞大，从城区的下水道改造，到夜间照明维护，以及为了保证商业运行的大量登记人员。”肥胖官吏脸上堆满了笑容：“而眼下除了城外贫民，长峡城内其实已经收容了大量难民，关于他们的收容费用又是好大一笔支出，长峡城总督府已经不得不向各家商会借债的地步，我们实在是没有办法，只能将那块地皮出租。” “既然出租，为什么要租给死灵法师？”让娜说道：“你们难道不清楚吗？他们正在进行一项邪恶仪式，务必在他们完成之前彻底破坏，否则长峡城就会沦为下一次死灵之灾的爆发地！” “牧师大人，这话可不能乱说！”肥胖官吏手上戴了五枚戒指，金银宝石油光锃亮：“那些死灵法师可是处理尸体的专业人员，并且获得了帝国颁发的尸体处理特许证。” “死灵法师还能获得特许证？帝国是疯了吗？！这种事我根本没听说过！”让娜愤怒异常。 肥胖官吏挥挥手，一旁就有文书吏递来一份卷轴，他展示给让娜：“牧师大人请过目，这就是那份特许证的副本。阿莱翁三世陛下大概六七年前颁布了一批特许证，这是为了建设更开放的学术与研究环境嘛。而且腐朽学派的信用记录非常好，经过我们的审查，并没有任何违法行为。” 让娜看着卷轴，她两眼发懵，想要反驳却说不出话来，加上她不过是乡下农夫出身，对于皇帝曾经颁布的各种法令条文，实在谈不上有多少了解。 不过让娜还是隐约猜到，这个特许证估计是当初阿莱翁三世皇帝为了筹钱而颁发。连贵族头衔都能出售的皇帝陛下，卖几份特许证换钱，又有什么奇怪呢？ 让娜表情不甘地坐下，一个连死灵法师都能公开被合法化的时代，让娜真不知道是自己疯了，还是这个时代疯了。 “拿来给我看看。”一旁泰罗忽然出声，从肥胖官吏手中接过副本卷轴。 “怎么样？是不是有什么问题？”让娜带着期盼目光向泰罗询问。 然而她内心期待终究落空，泰罗摇头说：“没问题，这是皇帝颁授的特许证，并没有任何伪造内容。就算是副本，也没有人敢这么搞。” 泰罗面无表情地将卷轴递回，他很清楚这根本不是什么合法与否的问题。更何况现在长峡城形同独立，大伦底纽姆帝国的命令根本没法下达至此，这些所谓的合法证明，也就是堵住让娜这样乡下人的质疑。 “怎么样？泰罗主管？”对面头发斑白、衣服华贵的总督问道：“这样的答复是否满意？” 泰罗双臂叉抱胸膛，他之前略微试探过长峡城总督，对方应该不清楚之前是他与让娜偷袭腐朽学派，估计只知道常青商会为城外贫民提供粮食和药物。因此出于对常青商会的重视，才亲自带人与让娜商谈，否则光凭让娜自己，根本别指望能得到任何回复。 让娜低垂着头脸，对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懊恼。泰罗偷偷瞧了一眼后，对总督说道：“虽然腐朽学派是合法处理尸体，可魔法事务难免有风险。我在来总督府的路上，就听到市民在讨论之前城郊的声响震动。说实话，我个人当然是可以自保，但长峡城这样的安全环境，让我对此地的投资与发展前景，感到颇为担忧啊~” 桌子对面众官吏一听见这话，脸色变幻不定，总督与两侧对视，赶紧问道：“泰罗主管是有什么想法吗？请直接跟我们说就好。” 泰罗毕竟是代表着常青商会来到长峡城，他托着下巴作思考状：“我刚才听到，填尸坑和附近地块，你们是租给了腐朽学派？那如果他们有处理尸体之外的违法举动，那长峡城是否有收回的理由？” “这……”总督迟疑说道：“商业行为要讲信用，我们不可能凭空捏造理由。” “尸体处理这件事，除了地租之外，还有额外具体收益吗？”泰罗说道：“腐朽学派的法师要真是正常处理尸体，那也就算了。但他们要是利用那片土地，进行什么额外生产，却不在长峡城的管辖与税收范围内，那岂不是巨大损失？” 听到泰罗这话，总督和众官吏都露出猜忌神色，交头接耳起来。 “而且啊，对于大多数民众来说，死后如果可以得到安葬、灵魂得到抚慰，也是一项非常重要的城市建设。”泰罗继续说：“毕竟诸位也不希望亲人离世之后，尸体交给死灵法师处置吧？哪怕诸位有私家墓园，可长峡城众多民众还是需要公共墓葬的。对了，让娜大人，您听说过新大陆教会推出的殡葬服务吗？” 泰罗忽然转头对让娜说话，女牧师一脸茫然地微微摇头，泰罗说得非常起兴：“很简单啊，就是离世之后，亲人悲伤难解，教会的神职人员除了协助安葬亡者、净化灵魂，还可以进行各种祝福，让生者得以宽慰。而且墓碑也可以选择是木头还是石料，雕刻什么外形或者墓志铭，都有各种款式挑选。当然了，这种事情也不能完全免费，也要有明码标价。” 让娜似乎没太听明白，倒是对面的官吏们来了精神，但凡有钱挣，他们往往比别人更加敏锐。 “泰罗主管，这件事请给我们一些处理的时间。”总督说道：“腐朽学派确实有很多工作细节需要详细审查，我会安排人手，请您相信长峡城。” 第457章 威胁 “喂！你等等！” 会谈结束之后，让娜有些茫然地走出总督府，她被外面冷风一吹，抬眼就看见泰罗正要登上一辆马车，于是开口喊住。 泰罗回身微笑说：“让娜大人，我叫泰罗。” “我知道！”让娜说道：“多谢你帮我夺回填尸坑。” “您在说什么？”泰罗反问道：“让娜大人觉得填尸坑已经属于您了？” 让娜有些糊涂：“难道不是吗？” 泰罗叹了一口气，邀请让娜一同登上马车，关上车厢门板后，用魔杖施展了一道“回避侦测”后，才开口解释：“总督虽然答应给城外贫民更多食物，但他们的困境并没有根本转变啊。至于填尸坑，让娜大人，您觉得就您一个人，能够把握得住吗？” 让娜没有说话，泰罗继续解释：“我只是借着口头话术诱导一下长峡城总督而已，与其你我直接跟他们对抗，不如挑起他们与腐朽学派的矛盾。 长峡城官吏将填尸坑和周围区域租给腐朽学派，无非是他们自己处理起来很麻烦。但如果发现有额外的收益可能，他们自然会代替我们去试探腐朽学派，拖延那群死灵法师的仪式进程。” 泰罗眼下其实也没有多少好办法，如果没有玄微子的协助，仅凭他身边人手，根本不足以彻底击败腐朽学派的死灵法师。至于解救城外的贫苦民众更是别指望，除非下定决心夺走一片土地田产，可那就不是简单的商业活动了。 其实泰罗隐约还是有些想法，他之前来到长峡城后，曾考察过附近环境，发现南部沿海区域地势起伏，布满了支离破碎的山脉与丘陵，适合种植各种油料与果树，却无法生产足够的粮食。 因此长峡城本身庞大密集的人口，必须依靠外来的粮食供养，要么是从内陆沿河流而下，要么是来自新大陆。 可是这非常危险，粮食是政权延续的命脉，长峡城是很有钱，但到了某些时候，黄金白银再多也买不来充饥的粮食，别人甚至能够利用粮食为杠杆，轻易撬动一个国家政权的存亡。 泰罗与常青商会之所以能受到长峡城官吏的重视，根本就在于他能够从互保同盟中获取粮食出口份额。玄微子在之前就已经限制了互保同盟的粮食出口，在气候转冷的大环境下，一两年时间，就使得大伦底纽姆帝国各处陷入饥荒。 但这些粮食一样是互保同盟的农夫辛苦耕耘而成，泰罗也不能都拿来做善事全送出去，必须要有所收益回报，否则泰罗的做法也会受到质疑。所以城外贫民终究还是要靠自己动手，甚至不局限于长峡城外那一片狭窄地界。 跟让娜说明了自己的大概想法，泰罗靠在真皮椅背上说道：“老师跟我说，他发现在长峡城以北大概一百多哩外，有一片较为平坦的农田，但是抛荒已久。如果可以开垦起来，用上常青商会的各项技术，应该是能养活几万乃至十几万人的。” 让娜露出惊疑目光：“有这么一片农田，为什么还会抛荒？” “具体我就不清楚了，反正那片农田属于一个大商会名下，人家乐意抛荒，别人也管不着。”泰罗说道。 让娜问道：“那你是打算买下那片土地吗？” “买？这要花多少钱？”泰罗笑道：“作为商会代表，我个人可没多少钱，而购买土地这种巨大支出，我也要总部同意才能做到。” “这件事就不能求助你的老师吗？常青商会就是他创建的，购买土地不就是他一句话的事吗？”让娜问道。 泰罗盯着女牧师的脸庞好一阵，表情复杂，似乎在想怎么跟对方解释：“互保同盟的民众日复一日地耕耘生产，出售各类粮食药物换取的微薄收益，不用于互保同盟内部，让民众改善生活，而花在另一片大陆，购置土地田产？让娜大人，您在试图说服我和老师之前，不如尝试说服互保同盟的民众？” “那、那该怎么办？我也没有钱。”让娜左右为难。 “为什么要买呢？”泰罗说道：“虽然强抢有些不切实际，但威胁对方交出那片土地的方法，我还是有的……嗯？到了。” 泰罗与让娜走下马车，面前是一座豪华宅邸，周围有一圈花草茂盛的人工园林和泉池，与其他建筑隔开，显得安静舒适。隐形仆役正在往来修建枝叶、打扫道路，可见是极富之家。 “泰罗主管亲自造访，真是让我不胜荣幸！”一名身披狐裘大衣的富豪主动上前：“不知是什么样的风，把泰罗主管吹来我家？” “风？让我想想。”泰罗跟着那位富豪走向宅邸，笑眯眯地说道：“大概是瓦努亚吹来的风？” 富豪愣了一下，没有多问什么，赔着笑将泰罗与让娜迎入客厅，双方寒暄几句后，泰罗主动说道：“对了，我这里收到一个消息，说是阁下目前正在资助瓦努亚叛军？” “啊？这又是谁在乱传谣言？”富豪怒意上脸，慷慨激昂地说道：“泰罗主管，你初来乍到，或许还不清楚，我们商会历来效忠于帝国，过去为帝国的对外作战捐献各种后勤物资，而且积极斡旋帝国内部的商业纷争！ 就是因为我们商会对帝国的忠心，往往容易招来非议！泰罗主管你也知道，长峡城作为一个商贸发达的城市，商会间的竞争非常激烈，而且什么极端手段都用得上。甚至对我和我家人遭遇的暗杀，这些年不下三五次了！” 泰罗神态淡然，从怀中掏出一个扁平银匣，推到富豪面前打开，内中是几封带着秘法玺戒印记的书信。 “这是阁下与瓦努亚叛军联系信件与货物清单，同行的还有一艘载满武器装备的船只。”泰罗盯着对面富豪的表情，语气渐渐变冷：“船只在走出指头海湾时遭遇风暴，撞上海边礁石，船员几乎死光了，幸好被我们常青商会路过的船只救起来了。” 那位富豪表情先是表情僵硬，然后笑道：“哎哟，泰罗老弟，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阁下觉得，如果帝国此刻了解到你这位拥有特许经营权的商人，还跟叛军勾结往来、提供武器物资，会怎么想？”泰罗问道。 “泰罗老弟，现在帝国都分成三块啦，你说的是哪个帝国啊？”富豪说道。 泰罗露出狡猾笑容：“帝国内乱，哪一方都急需钱财筹措军需，都在尽一切可能搜刮。阁下的产业遍及帝国境内多处，资助瓦努亚叛军的消息一旦放出来，他们不能对您下手，还不能收缴您的各处产业吗？ 而没有各处产业支撑，阁下又是否能在长峡城立足下去？或者阁下可以期待瓦努亚叛军的成功。只是看现在情况，战事没有两三年是不会结束的，就不知道阁下商会能支撑多久了？” “泰罗老弟，瞧你这话说的，老哥也是为了家计前途着想啊！”富豪感慨起来：“帝国到了这种境地，老哥我也非常心酸。你说我该支持哪一边？伦底纽姆城的元老院？德瑞赫姆城的卡伊拉女皇？还是东边那位大元帅？” “想必在三家间游走，收益比往日还要高吧？”泰罗问道：“但有些事藏在暗处还能运作，一旦被捅到明面上，那就会迫使着各方不得不动作。” 富豪此时脸色才露出一丝愠怒：“你拿出这份东西，到底想要做什么？” “长峡城以北一百多哩，有一片抛荒农地，连同周围山区，我要了。”泰罗说道。 富豪立马听明白了，表情阴沉：“泰罗主管好大的胃口啊！那可是附近一带少有的连片田地，而且周围群山环绕，拥有天然的防御屏障。我留在手里等待升值，泰罗主管一开口就全部要走了？不怕撑死吗？” 泰罗眨眨眼，然后将银匣收回，说道：“那好，我不要了。” 泰罗说完这话起身便要离开，这下反倒搞得富豪脸上闪过慌乱，赶紧劝阻：“等等！你把东西给我留下！” 这话刚落，宅邸走道之中就传来哐哐声响，一台构装盾卫直接拦住泰罗与让娜的去路。 “阁下确定要这么做？”泰罗回头笑道：“也好，反正我最近感觉有些疲倦，就在阁下家中做客，待个十几天，谁也别想来烦我。要是有什么人来找我，就算是老师亲自来了，我也不见！” 那位富豪冷汗滴落，他喘息问道：“你这是威胁我？常青商会做事会不会太霸道了？” 泰罗问道：“阁下当初资助瓦努亚公海舰队，接连几次试图劫掠我常青商会船只；还派人远赴新大陆，尝试窃取药剂配方；以及雇佣‘吹笛人’在报刊上，造谣称常青之衣所用材料具有腐蚀性，会让穿戴者皮肤溃烂……类似的例子我还要说下去吗？” 这些事情不完全是泰罗自己搜集，一部分是他从新大陆总部那里了解到的，还有一部分是“天眼”组织中的灵能者破获了几件商业间谍案件，最终都指向这位富商。 其实泰罗这样仗着常青商会与“心灵公爵”威名，直截了当地进行胁迫威逼，还是头一回。有些事情他过去不曾经历，担心自己的话到底是否有足够分量。 不过如今看来，泰罗要是装腔作势起来，这些权势惊人、影响力广泛的富豪权贵，实际上也没有多么不容侵犯。 “你就是要那块地皮对吧？”富豪终究还是不得不服软，他实在没有胆量公然对抗常青商会：“把那些信件还给我，我立刻将地产契约拿给你。” “不，你要亲自拿给我。”泰罗说道：“我在常青商会的分部等你上门，并且邀请公证人员，确认地产所有权的转移。” 那位富豪脸色难看至极，泰罗扭头望向构装盾卫，说道：“如果这个东西再不让路，我不介意直接将它打烂。” 富豪不得已，只得操控构装盾卫让开道路。泰罗走到门边，又回头说道：“对了，我只等一天时间。明天这个时候阁下要是再不来，那就请关注长峡城各家报刊头条了。” 说完这话，泰罗大踏步地离开富豪宅邸，让娜跟在身后，全程一句话也不敢说，就这样与泰罗一同登上马车。 “好了，现在土地已经有了。”泰罗躲在车厢中擦了擦汗水。 “这样……就搞定了？”让娜难以置信：“我还没搞清楚状况，他怎么就服软了？” “我也是在赌。”泰罗说道：“首先，这些富豪确实有钱有势，他们是长峡城真正的主人，但长峡城的环境，注定他们是背靠着一个巨大商贸体系才能发家致富。而现在主导这个商贸体系的，已经从大伦底纽姆帝国，渐渐转移为互保同盟。 我刚才说的那些事情，如果帝国仍旧如往日强盛，那根本没法威胁这位富豪。他们这些大商会，自以为帝国一分为三，可以从夹缝中大举牟利，却不知道旧有体系的瓦解，也会动摇他们的商业优势。尽管他们此时此刻，通过给各家下注，确实还能大挣一笔。” 让娜还是第一次见识这种场面：“可万一那个富豪就是不妥协呢？” “那我也无话可说，设局威逼也不总是成功的，反正那个家伙不敢真的对我动手。”泰罗说道。 让娜面显忧虑：“我只是没想到，你居然公然勒索一名大商会的富豪。这种事……” “这种事我确实做得不行。”泰罗苦笑说：“让娜大人是没见过我们星辰教团的珊多丽祭司长，她对大农场主下手可果断干脆多了。不给对方任何辩驳解释的机会，带着教团人手围住庄园农场，强行清查田产土地、奴隶人口。” “那现在有了土地，是不是可以将城外贫民迁移过去了？”让娜问道。 “没那么简单，要让贫民放弃在长峡城外领救济粮、勉强生存的日子，迁往一百多哩外已经抛荒的土地，还要鼓动他们开垦劳作，更别说往后一大堆管理和经营上的问题。”泰罗叹气道：“有时候解决了一个困难，往往是无数个困难紧随而来。” “劝离民众这件事，交给我就行！我保证他们带着向往之心，迁去新家园！”让娜拍着胸脯说道：“还有……你以后不要叫我‘大人’，直接叫我让娜就好。” 第458章 盲目 “大导师，泰罗已经拿到这一片土地的产权契约了。”恩法斯捧着一枚晶石说道。 玄微子站在一片荒芜凋零的土地上，脚边是几头被火焰烧得只剩残破骨架的食尸鬼，他望着远处破败的农舍建筑，说道：“什么产权契约，不过一纸空文而已。最终还是要看是否有效掌控。如果只是将这里当成什么难民的收容所、庇护地，最终也不过是坐等别的暴力集团前来收割罢了。” 泰罗一番威逼胁迫，从商会富豪手中要来一片抛荒地产，可不光是表面上的作为，而是玄微子早就看中此地。 这片土地原本是有农田和村庄的，可是早已被大商会所兼并，农夫村民流离失所，田地抛荒无人打理，两三年的时间就已经杂草丛生，并且引来了野兽与怪物的出没。 玄微子带着恩法斯、迈昂一同，直接出手扫清了这一带的怪物，并且开始勘察环境，挑选修建灵能隐修院的位置。 “一路走下来，都没发现魔法涌泉或者聚能场域，看来就是一片比较普通的盆地。利用预言系灵能侦测地底，也没发现什么富集矿产。”恩法斯感叹道：“也对，要真是有这些东西，法师们早就迫不及待地进行开发了，哪里会留着这么一块土地抛荒呢？让泰罗公然跟一家大商会敌对，就为了这么一块土地，会不会太过激了？” “也不是这么说。”玄微子抬手示意周围起伏绵延的山脉丘陵：“某一种资源的丰盛富足，会导致社会财富与人力向其聚集，这几乎是客观规律。一处平常得几乎没有特点的荒地，才有从头开发的价值。而且真正有价值的东西，可不是只看生产出的具体事物。” 恩法斯问道：“大导师是希望通过对这片盆地的开发与经营，以此培养人才吗？” “如果连这么一片区域都搞不好，就别妄想着去解救更广大的贫苦民众了。”玄微子说道：“至于我自己嘛，就是要找一个安静的环境，传授灵能技艺而已。” 玄微子并没有刻意让泰罗成长为一心拯救贫苦大众的人物，他很清楚这种事情做起来必定充满艰辛，在这个世界甚至没有多少前景可言。 不过泰罗既然有这种心愿，玄微子也会给他安排机会。只是相比去设想什么美好的未来、宏大的远景，不如先将眼前一个个困难、一项项麻烦处理妥善再说。 如果泰罗连几千几万人都管不好，也别想更遥远的事情了，没这样的格局眼界，还不如早早打消念头。承认自身能力不足，克服自己某些不切实际想法，这也是一条破妄路子。无非是要耗费现实岁月来印证。 当玄微子选定一处灵能隐修院位置，率领心灵武士开土动工，第一批贫民也在女牧师让娜的带领下，来到这处山间盆地。他们找到原在此地的废弃建筑，略加修缮后，便开始复垦土地。由常青商会提供农具和牲畜，并且派出指导人员，教导各种水利和种植技术。 “你希望我出手消灭腐朽学派？” 玄微子看着心灵武士们结成“共鸣阵列”，接连不断的灵能，将纳哈萨废土地底出产的晶钢锭，当成黏土般搓揉塑形，将其拉伸成轻薄坚韧的晶钢板。 而女牧师让娜则来到隐修院外，找到玄微子说道：“没错！我听说那群死灵法师再度进行那邪恶的魔法仪式，如果不再阻止，恐怕会造成极端恶劣的结果。万一爆发死灵之灾，大片尸潮必将首先冲击长峡城，然后就会朝着我们这里而来！心灵公爵就算不为民众考虑，您要在此地建立灵能隐修院，难道就可以忽视即将到来的危机吗？” “嗯，有进步了。知道用危机来警戒别人。”玄微子点头称赞，他手上捧着照影含光鉴，回答说：“不过我也可以告诉你，我一直在观察填尸坑的情况。腐朽学派这群死灵法师也确实在处理尸体，除了挑选部分尸骸制作不死生物，他们可是非常积极地推动尸骸的彻底腐朽，使得填尸坑周围土壤变得肥沃，而不是放任负能量与疫病的扩散。” “心灵公爵难道要说，这群死灵法师并不是邪恶之人？”让娜艰涩问道。 “你看看，又一头砸进正义邪恶的对立抗争中了。”玄微子说道：“在你眼中，唯恐腐朽学派再度酿成死灵之灾这样的不幸结果，但在我看来，腐朽学派只是在专注自己的魔法研究，并且非常重视安全。从普通人的伦理角度，这群死灵法师确实有不少邪恶行径，但我并不打算去做那个审判者。” 让娜辩驳道：“当年死灵之灾扩大到几乎覆灭整个嘉拉德大陆，一个主要原因就是当时各个国家的主政者，都没有认识到死灵法术的危害，也不觉得危机会降临到自己头上！” “但现在也不是五百年前了。”玄微子说道：“其实我也查阅过抄经院对死灵之灾的记载，当年那种漫山遍野的尸潮，放在如今这个时代，根本不足以形成重大威胁。” 死灵法术作为一支独特的魔法派系，其实远早于奥术体系之前便已形成，而不死生物也未必尽是施法者所创造，在一些负能量积聚的环境，也完全可能自然唤起无意识的僵尸骷髅。 而同样，死灵法术也在不断进步和改良，甚至古代施法者追求长久存在而开发出的巫妖转化，早在米柯西之前就在不断探索完善了。 死灵之灾时期，令人闻风丧胆的尸潮、骷髅大军，在当代死灵法师看来，反倒是极为低效的。骷髅僵尸这种级别的存在，充其量是死灵法术版本的构装体，以至于死灵之灾后期，一支组织严密、有足够胆量的民兵，都能将消灭成群骷髅僵尸。 并且从抄经院的部分记载来看，当年死灵之灾未必真是哪位死灵法师、邪恶魔王专门搞出来的。直到最后，教会也没有找到具体的主谋或统领，大量亡灵只是盲目地向活人发动进攻。 而如今的死灵法师也不会成批量地操控僵尸骷髅这种级别的不死生物，真要到了具体战斗，这种行动迟缓、步履蹒跚、毫无战斗技术的不死生物，用来做战列炮灰都嫌成本太高。 更何况死灵法术本身也有很大局限性，就比如教会圣职者的神迹大多是运用正能量，对于以负能量为核心的死灵法术有显著的克制作用，“防死结界”更是堵死了很多死灵法术杀伤力。 因此全副精力都扑在死灵法术的专精法师，这年头其实是非常稀少了。就像“凋零死月”赫赛肯的学生凡尔瑞，他也不是只懂得死灵法术。 至于玄微子，他是追求长生久视、形神俱妙的丹道修士，并不是走托形尸解、魂归太阴的路子，对于操弄尸骸兴趣并不大，就算是亡魂鬼物，也要用星纲法坛祭炼点化，而不会直接拘摄驱使。 “心灵公爵，我还是不得不提醒您。”让娜说道：“在大多数灾难爆发之前，许多自以为高明的人，都觉得灾难不会爆发，或者不会波及到自己。傲慢是一种非常危险的心态，它会让人变得盲目。” “不傲慢，人就不盲目了？”玄微子看见让娜不服气地涨红了脸，笑道：“破除盲目，靠得是对自我认识的转变，以及对外界的观察判断，从而保持内外间良性的联系与转化。不傲慢，是破除了盲目之后，表现在外人眼中的言行素质。可要是只懂得克服傲慢，以为这样就不再盲目，那就像是追逐着事物的影子，永远把握不住真实。” 让娜说不过玄微子，只得无奈道：“我只是没想到，泰罗的老师会如此冷漠无情，偏偏他对您却是毫不吝啬赞美与敬仰。” 玄微子才不会被这么拙劣的激将法引上钩，摇头感叹：“所以说啊，不傲慢的盲目更加可怕。让娜女士，你是否见过能施展死灵法术的圣职者？或者反过来，能够施展神迹的死灵法师？” “怎么可能？吾主怎么会向这种人赐予神迹？”让娜当即反驳。 就见玄微子变戏法般拿出一枚星光茧，甩手落地迎风变大，隐约可见内中静滞的血色肉团，像是一枚异常巨大的虫珀。 玄微子弹指解除了星光茧的封印，星光体如抽丝剥茧般消融，逐渐显露出内中蜷缩成一块的科莫休斯。在新卡美洛城一会，这位擅长血魔法的宣教院主教，被玄微子化身击败后封印，灵魂无法脱离转移，陷入无知无觉的假死状态，但仍然保有一丝生命活力。 像是被剥了外皮的科莫休斯，血肉模糊地蜷缩成团，让娜看得有些反胃，可就见抱合的肢体间，有神迹光耀放射，使得科莫休斯的皮肉迅速治愈。 “这、这是……”让娜强忍着发问。 “宣教院主教，科莫休斯。”玄微子看着眼前男人艰难站起，身材瘦削枯瘦，深陷的眼眶中是一对充斥恨意的瞳孔，丝丝盯着玄微子。 “奥、兰、索……”科莫休斯嗓音沙哑，其中一条手臂隐约有血色邪光跃动，负能量的汇集流动，立刻被让娜敏锐感知捕捉到。 “死！”凶狠险恶的“死亡一指”，从科莫休斯指尖如黑色闪电跃射而出，直扑玄微子。 “小心！”让娜下意识惊呼，却见黑色闪电击中玄微子，就像雨水洒在玻璃窗户上，迅速流开。这道“死亡一指”竟然连玄微子的法术抗力都没击穿！ 玄微子轻掸衣领，略带不屑地望向科莫休斯：“好歹是被我击败封印的，怎么就觉得破封而出就能战胜我了？你也是盲目啊。” “怎么可能？”让娜紧盯着科莫休斯，难以置信地说道：“他怎么可能同时掌握神迹与死灵法术？这是、这是对吾主的亵渎！” 玄微子笑着对科莫休斯说道：“这位慈爱院让娜女士怀疑你的身份，不如请科莫休斯主教展示一下自己的神迹？” “你把我……当成什么了？”科莫休斯像是野兽，喉咙深处传出饥饿的低吼。 玄微子轻啧一声，抬脚就是一击鞭腿，直接把瘦弱如柴的科莫休斯踢飞。 “是条狗也该明白，要趁这个时候摇尾乞怜。”玄微子抬手一招，科莫休斯被灵能念控拉回。 科莫休斯受到极大羞辱，看他的表情，恨不得扑到玄微子身上咬下一块肉，但是求生意志还是让他勉强冷静下来，轻声念动圣典经文，一道“虔诚护盾”生出白蒙蒙的灵光罩住自己。 “满意了吗？”科莫休斯咬着后槽牙问道。 “宣教院怎么会有你这种主教？院首大人是疯了吗？”让娜一把抽出镰刀。 “宣教院的院首？”科莫休斯冷笑道：“那个只知道捞钱，玩高利贷的手段比神迹还要高明的货色？看你的样子，应该是乡下出身的牧师吧？宣教院内部早就糜烂腐败到无可救药，原本我是有机会扭转这种局面的，偏偏被这个人破坏了。” “你没资格说别人！”让娜呵斥道：“如果你真的虔诚皈依吾主，就要跟过去一切邪恶魔法彻底告别！” “看来你真是对教会信仰的本质，一无所知。”科莫休斯冷笑着望向玄微子：“怎么？现在开始泡起这种光剩**、没有脑子的女神棍了？我还以为你很讨厌这种家伙。” “真是多嘴。”玄微子挥挥手，大团流体银辉再度裹住科莫休斯，将他封印在星光茧中。 “心灵公爵，您为什么还让他活着？”让娜说道：“按照教义，这种亵渎吾主神迹的异端，必须接受惩罚。” “我留着他当然还有用处。”玄微子说道：“这回你能够理解了吧？盲目与否，跟傲慢无关。现实的发展往往就是超出过往设想与理解的，不会因为你是否接受就不存在。 说回之前的事情，我并非包庇腐朽学派，只是他们做法并不足以让我动手进行干涉。相反，我希望看到他们的最终成果。如果真的造成严重危害，我也不会坐视不管，这样你就能满意了吧？” 第459章 灵能网络 “瓦努亚叛军目前已经占据了从桑戈港到格雷夫隘口一带，只有少数军团连队在山区进行游击，希望尽快得到救援。” 元老院中，一张战场沙盘放在地面上，不同颜色的兵棋放置在各处城镇、关隘，几名将军正手持教鞭，说明眼下战场形势。 可是相比起还在冷静判断形势的军团将领，各位元老院成员毫无意外地陷入了争吵之中—— “那些沿岸堡垒都是干什么吃的？就这样把海盗放上来了？瓦努亚近百年来，都不敢大规模袭击我们的沿海，竟然在短短时日间就连续攻占多座城镇？” “沿岸堡垒都荒废多少年了？武器装备的更新完全跟不上时代，人家互保同盟在野火列岛都用上威力强大的导能火炮，而我们沿岸堡垒的弩炮都快拉不开弦了！” “要不是你们海军舰队把军费吞光了，也不至于各地防守军备这么虚弱！” “现在就把问题怪到我们头上了？如果没有强大的海军舰队，我们怎么开发殖民地，又怎么保护各家商会的利益？你们当初可都是同意了，在商会的投资一个个挣得盆满钵满！” “还跟我们说殖民地？现在新大陆几乎都丢光了，我们的商会只能往更南边，跟蛙人蛇人争夺雨林。而你们海军舰队全程旁观，没起到半点作用！” “我们当初就说过要集中力量对付互保同盟，夺取南部航线的主导权。可你们偏偏盯着北部航线的丰富收益，非要让海军舰队去封锁北边雅尔诺德蛮子，结果被人当头砸了个大火球，舰队几乎全军覆没，战略上的误判，你们谁负责任？！” “拿撒吕依犯错，也要我们来负责吗？有本事自己去找奥秘之眼算账，看他们现在肯不肯认？” “少来这套！你把女儿嫁给奥秘之眼的高等法师，哪怕现在也照样与那边眉来眼去，真以为圣子一无所知吗？” “你好意思说我？！你那个废物儿子不也送去了五芒星之塔吗？奥术学不好，又想着去常青城攀附那位‘心灵公爵’吗？” 这话一出，元老院立刻充斥相互谩骂之声，几位军团将领只是板着脸，对此视而不见。 眼看着这帮身体机能恢复到壮年的贵族老爷，马上要拆下椅背互砸，一阵血光从殿堂深处迸射而出。 “安静！” 一声怒斥，震得满堂音波刺鸣，穹顶悬吊的华丽水晶灯摇摆晃荡。 索迪芬缓缓步出，身后如活物跃动的大片阴影，隐约有五条巨大身形。他表情阴冷，环顾元老院一众贵族，说道：“我让你们重获新生，是为我效忠，而不是把时间浪费在无谓的争吵上。” 元老院众贵族赶紧起身迎候，无人敢声张乱语，乖乖聆听索迪芬的训斥。 “瓦努亚那群海盗可以成功，无非是得到奥秘之眼的援助。”索迪芬说道：“准确来说，是由那位布涅托大法师主导，并不完全属于拿撒吕依或沙多万的势力。帝国不是铁板一块，奥秘之眼也不是。” “圣子，我们目前探查到一些相关情报。”旁边有将领说道：“瓦努亚叛军还受到以长峡城为首、南部商业城邦的资助，从武器装备到粮食物资，甚至还有大量雇佣军参与其中。我们已经锁定了其中几家商会，他们在帝国境内也有产业，是否要将其收缴？” “长峡城？”索迪芬若有所思，问道：“那里附近是否正在进行大规模的魔法仪式？” 将领回答说：“我们手下的预言法师曾经提及，长峡城一带似乎有非常强烈的死灵法术效应。” 索迪芬瞳孔中闪过一丝血光，他仿佛感应到什么，于是说道：“为瓦努亚叛军提供资助的商会，立刻安排人手盯住他们的产业，但不要惊动。另外让预言法给我盯紧长峡城方面的情况，我要亲自过问！” …… 新近落成的灵能隐修院，从外观上看完全不像是什么宗教建筑，并没有任何华丽修饰，就是一座方方正正的土石堡垒，屹立在一处山坡之上，蜿蜒小路通往下方。 不过外人根本看不见这座隐修院，灵能护罩将其遮蔽隐藏，如果不是靠近侦测，大规模的预言法术也不能发现灵能隐修院的存在。 其实这座灵能隐修院也并非用土石搭建，而是模仿“首脑”在幽暗地域打造的灵能巨蛋装置，用心灵异能为晶钢塑形。轻薄的晶钢建筑可以自动接合周围环境的物质，模拟出土石材料的色泽触感。 因此整座灵能隐修院，就像是一件特殊法器，随着内中灵能者的调息冥想，隐修院本身如受祭炼，一张灵能网络也随之缓缓展开。 毕竟不是谁都能像玄微子这样，以一己之力勾招天地间菁华妙炁，布结成坛。而要通过多道灵符层叠、结阵成坛，又需要非常高明的心灵异能，乃至是丹道修为，有这种资质天赋的人属于极少数，可遇而不可求。 但是在幽暗地域一行后，玄微子大致摸索出一条灵能发展壮大的道路——既然一个人的精神力量不够强大，那就汇集众人的精神力量，乃至汇集千万人的精神力量。 在玄微子这样的传奇心灵术士看来，普通人无时无刻不在向外散逸着精神力量，而且微弱稀薄，如同一股风就能吹散的青烟。高明的灵能者可以尝试收摄这些微弱的精神力量为己所用，但个体的精神力量意义不大。 在过去，最能汇聚精神力量的群体无疑是神圣之主教会，高度一致且目标明确的精神力量，形成信仰愿力，成为神迹的源泉。 同样，“首脑”自封为灵能之神，利用灵能网络惑控着大量生物，引导他们的信仰，收摄为愿力，不断壮大自身，这也是一条路径。 而玄微子本尊留在常青城的帝君化身，也是承载愿力的容器，因为星纲法坛扩张到整个互保同盟的同时，也在无形中收摄众生信仰愿力。并且玄微子显圣人前，不可避免成为这些愿力的指向目标。沙多万曾说他是地上神王，这话确实并不假。 但如今玄微子化身也有另一种设想，那就是并不追求有明确指向、高度同质的信仰愿力，而是凭借灵能网络，直接大范围收摄普通人散逸出的精神力量。 此举其实就相当于将星界中的心灵风暴，疏导为可堪利用的能源。但最大的问题在于，普通人的精神力量是混沌多变、琐碎零散的，想要收摄这些精神力量为己所用，就必须要有触及集体无意识的灵能水平，深入到众生意识海中，提取出无穷无尽却又怠惰的能量。 在丹道修炼中，能达到这一步，也相当于是出入苦海、洗炼元神了。如果仅仅是灵能者，那也好比是灵魂的新生蜕变，高度凝炼的灵魂甚至能够舍弃肉体而独立长存，虽然是阴神脱壳的鬼仙之流，却也说得上神通广大。 时值深夜，玄微子化身盘坐在隐修院的一间冥想室中，手捧照影含光鉴，却能感应到方圆数十哩的含灵众生，他们沉睡入梦，更是生成容量可观的精神力量。 玄微子指尖在镜面勾勒，一道道灵符印入虚空之中。随着其他冥想室中的心灵武士调息吐纳，无形的灵能网络在隐修院周围空间延伸、扩展，丝缕状的星光体渗透进隐修院，使得这座建筑越发坚实。 这种新开发的灵能网络，并不会让灵能者本身直接获取外界的精神力量，如同用器皿盛接雨水，等有需要的时候，再直接用掉器皿中的雨水，而不是直接张口喝下去。灵能者要改变的是“器皿形状”，从而形成各种各样的灵能效应。 如此一来，不凋金花会就算是找到一个除了灵能者自身之外的灵能来源。即便山下的普通人并不敬仰玄微子或“心灵公爵”，甚至不了解心灵异能，这个灵能网络也不分差别地收摄精神力量，为不凋金花会的灵能者所用。 可以说，玄微子化身在不声不响间，给心灵异能创造出前所未有的巨大变革。过往灵能者与其他施法者最大的差距在于，灵能效应几乎完全来自于灵能者自身。 重视向内挖掘自身力量，固然是一种良好习惯，可几乎没有利用外界力量，这也使得灵能者对外界现实的联系与转化，比其他施法者要微弱得多。 如今的星辰教团可谓前程远大，但不凋金花会仍旧欠缺根本转变。 好在，玄微子终于摸索出一条可行之路——不依靠鬼神，而着眼于众生。不依靠顽固排外的信念攫取愿力，而要以和光同尘的心境容纳众生意念。 “嗯？”定坐中的玄微子恍惚有感，轻敲镜面，无声示意其他心灵武士继续行功，他自己悄然离开了冥想室。正要走出隐修院，却身形一转，变成了密特拉的女法师模样。 隐修院外昏暗的山林中，静谧无声，一只倒悬在树枝上的蝙蝠纹丝不动。当一位身材高挑婀娜的女法师走到树下时，轻晃着水晶权杖说道：“看够了吗？是自己主动现身，还是要赏你一颗火球才肯下来？” 听到这话的蝙蝠有些不情愿地晃动翅膀，现出古力格伯爵的身形来。他一落地就朝玄微子深施一礼，脸上露出极具诱惑力的笑容：“这位美丽的女士，想必就是密特拉·新星阁下吧？” “哦？没想到我还会引起吸血鬼长老的关心。”化作女相的玄微子笑意动人：“只是没想到，你居然能找到这里？” 古力格伯爵回答说：“仅凭腐朽学派那些死灵法师的预言侦测，自然无法锁定阁下的位置。但是我比较闲，那位让娜小姐的气味实在非常吸引我，于是就来到这一带。后来发现有一些实力不弱的武者往返远方山林，出于好奇就跟到这里。” 隐修院虽然对于普通人是隐秘难寻的，可是像吸血鬼长老这样的强大存在，想找还是能够找到的，玄微子对此并不觉得稀奇。 “好奇？是专程来找我的吧？”玄微子双臂抱胸，双丸高耸。 “像阁下这样美丽动人的女士，就算要我跨过大海，也一定会去主动拜访。”古力格伯爵笑眯眯地说道。 玄微子笑容不变，手上水晶权杖一晃，吸血鬼长老的那双眼睛当场爆出两团火焰，疼得他哇哇直叫。 “你下次再乱说话，烧掉的可就不是眼珠子了。”玄微子掩嘴浅笑，化身女相不仅外貌会变，连言行举止也会产生微妙变化。 看着古力格伯爵的双眼迅速自愈，玄微子暗中惊叹的同时也说道：“好了，你特地前来到底有什么事？” 古力格伯爵心中气恼，却也只能强忍下来，说道：“腐朽学派委托我来跟阁下说明，他们的仪式即将完成，希望阁下约束好人手，不要打断他们的仪式。结束之后，他们自然会离开长峡城，不再打扰。” “就这样？”玄微子问道，心想这群死灵法师真是会做人，自己本来也没打算再次破坏仪式，对方却也直接上门来说明。 古力格伯爵没好气地说道：“如果阁下需要什么补偿，他们也可以提供……不过我多说一句，腐朽学派穷苦得很，全副身家都砸在这次仪式上了，你也别指望能从他们身上搜刮多少油水，他们过的日子堪比教会的苦修士，连肉都不怎么吃啊，我都快看不下去了。” 玄微子也是微微一怔，这年头能够近乎以实践信仰来追求奥术成就的法师，也实在是稀罕。迈上法师道路的，谁不是想着有朝一日掌握强大力量就凌驾他人之上、予取予夺的？ “放心好了，我不会再干涉腐朽学派的行动。”玄微子也说道：“不过我也劝你们一句，我不干涉，不代表别人不干涉。” “好的，这话我会复述给腐朽学派。”古力格伯爵望向玄微子：“就是不知道能否邀请美丽的女士一同，欣赏午夜的月光呢？” “行啊，我正好想了解一下吸血鬼长老的内脏器官功能。”玄微子露出渗人的微笑，直接把古力格伯爵吓成蝙蝠，遁入夜色再难追寻。 第460章 指向城 玄微子眼前，是一座巍峨巨城，笔直如悬崖耸立的城墙，足有三百尺高，并且一直绵延到视野尽头，隐约呈现弧度。 白色墙体并非以寻常的土石砖块打造，倒是接近于某种贝壳材质。靠近仔细端详，能够发现墙体表面有无数扇形生长纹，如鱼鳞般层叠嵌套，似乎是活物滋长增生而成。 这里就是终焉战场的指向城，与其他界域不同的是，这里的物理与魔法规则，跟主物质位面几乎是完全一致。这高耸如山、连绵无尽的白色城墙，更像是钉在终焉战场的一个巨锚，将各个界域牢牢束缚在这个位面。 在结束对恶魔荒原的讨伐战后，玄微子一行便在天族战士引导下，沿着至高天的边缘地界，跨越数千哩，又穿行大片界域之间的中立地区，才终于抵达指向城。 指向城说是城，实则比主物质位面任何一座城市都要庞大，光是地表城区便有方圆数十哩之广。城内也有山脉河流、峡谷平原等各种地形地貌，甚至城区地底也有错综复杂的地下世界，盘踞着各种或邪恶、或阴暗的生物。 同样，指向城内也有层叠式的悬空建筑，其中就包括至高天设立的联络站——那是比主物质位面还要恢弘盛大的浮空城，通体宛如宝钻镂空雕刻，绽放着无伦光辉，可以从高处俯瞰到大半个指向城。 “那边是剃刀林，属于‘奔逐野地’界域。”一名天族战士给玄微子遥指着远方郁郁葱葱的林地，介绍道：“据说那里也有一些德鲁伊，梅塔特隆先生可以去那里打听一下。但先生要小心，剃刀林中奉行弱肉强食的原则，而且主要是邪恶的兽化人，他们未必会乖乖回答先生的疑问。” 玄微子听到这个说法，立刻就想起翠绿之环的昂维诺了。他扫视着景色氛围多样混杂的指向城，看见远处一个分布着各种几何图案的区域，外形怪异的建筑高低错落，却又异常精密有序。 “那里又是什么地方？”玄微子问道。 “哦，那里啊，是共智魔方。”天族士兵说道：“他们背后所属界域叫做‘千目矩阵’。你们人类的法师死后有不少都是去到那个界域……对了，以太会的法师塔也在那附近。只是先生要小心一些，那一带经常会爆发魔法战斗，千目矩阵培养的怪物也会偶尔袭击路人。” 玄微子问道：“难道指向城就这样放任不管吗？你们不是也有治安队吗？” “城内是有管理者，但他们一般只负责协调矛盾，或者阻止冲突规模扩大。”天族战士脸上毫不掩饰厌恶表情：“那群变形怪完全没有秩序的概念，导致指向城中藏匿着大量秽恶污垢，还屡屡阻止我们治安队消灭地底的恶魔。” “变形怪？”玄微子懒得计较天族战士那过剩的正义感，他依稀记得在极少数怪物图鉴上曾有这种生物的记述。据说变形怪可以变成各种生物的外形。由于这种变形能力，使得变形怪混迹在人类社群中几乎难以被发现，绝大多数法师都没见过真正的变形怪。 可是玄微子稍加打听才知道，原来变形怪在指向城中数量不少，并且充当着各种族间的调停员、仲裁者，或许这与他们的变形能力有关。 至于变形怪的作风和态度，在偏好秩序与善良的天族看来，它们简直就是放纵指向城动荡不安的元凶，让终焉战场这处中立城市藏污纳垢。 但有一点谁也无法否认，那就是当指向城在终焉战场出现的那一刻，变形怪就已经在城中了，其他界域、各个种族都是后来者。各个界域都可以进驻指向城，但必须获得变形怪的允许——即便变形怪来者不拒。 而一旦能够被变形怪允许，就能够在指向城中获得一片城区。并且在变形怪的操控下，那片城区的环境就会自动契合所有者的界域或位面，哪怕是来自主物质位面的生物也一样。 变形怪并不自称是指向城的统治者，它们除了调停矛盾、限制冲突，就没有做出其他干涉，放任城内各个种族的成长与交流，也不收取任何税款。只有大打出手导致破坏，变形怪才会出面要求赔偿。 “难道就没有人尝试独占整个指向城吗？”玄微子不禁问道，尽管此地属于中立区域，但各个界域基于信念的扩张欲，可谓是终焉战场的底色。 天族战士无奈说道：“原本至高天希望将崇善光辉笼罩指向城，结果……那些变形怪只抬手一指，就将我们一位天族大君彻底毁灭，连灵魂都彻底碾碎了。” “这么厉害？”玄微子有些惊讶，尽管指向城属于中立区域，但至高天内的天族大君都是传奇级别的不朽存在，算是至高天信念本质的具现化，变形怪再强大，也不至于被抬手一指就形神俱灭吧？ “具体情况我们不了解，只是听到过一些传闻。”天族战士也露出忌惮神色：“这群变形怪并非指向城的主人，只是获得真正主人的授权，可以对指向城内一切存在行使一切权力。那一位天族大君等同承受位面坍缩的力量，直接灰飞烟灭了。幸好，这群变形怪的力量无法影响指向城之外，而他们也从不离开指向城。” 玄微子很轻松就领会了，就像他拥有星纲法坛的最高权限，同时可以给授箓之人赋予权限。而指向城规模虽然未必有星纲法坛大，但它在终焉战场的位置十分特殊，接合着各个界域，汇聚了不同位面的力量，哪怕只能调动千万分之一，那也是极为恐怖了。 可即便如此，变形怪也不算指向城的主人，那此地真正主人又是谁？与整个终焉战场又有什么关系？ “总之，在指向城这里还是谨慎一些。”烈风领主略带笑意地说道：“看来是不能完全指望暴力了。” “我又不是只懂得使用暴力。”玄微子离开了至高天的浮空城，行走在指向城宽敞平坦的街道上，往来各种族的行人，或是乘着魔法飞毯在半空掠过，或是驾着非牛非马的怪异驮兽，甚至还有开着构装车辆，哔哔叭叭地按着鸣笛、驱赶挡路行人。 各种画风错乱、类型不一的交通方式，让玄微子生出一丝时空变幻的感觉。 当初在暮光王廷中，玄微子历照众生物类、沧海桑田之变，如今在指向城中，不同世界、不同种族、不同文明，以至于不同演化方向的成果，汇于一城之地。玄微子行走此间，仿佛观照天道循回、求证灵台造化，似乎将要历尽苦海劫数，却又感觉别开生面、另辟蹊径。 感受着精微深湛的造化玄机，玄微子基本可以确定，指向城就是整个终焉战场的天地灵枢，在终焉战场形成的那一刻，指向城也在位面中央拔地而起。 相比起玄微子布设星纲法坛，是奠基一点然后向外扩散，那么指向城则是诸位面汇聚，无中生有、化虚为实，总括一切可能、涵盖诸般法度，混于一城。 这样的境界成就，玄微子自认不如，因为那需要极其庞大的体量与内涵。玄微子两世修行，灵台内景凝炼清明，可是深广规模远远比不上这个终焉世界。 即便是有天覆地载之功的暮光女王，她所开辟的暮光王廷也没有终焉战场广袤宏大、气象繁多。 对于各个界域的生物而言，指向城是一个交易物资与情报的场所，但对于玄微子来说，指向城存在本身就足够印证。 正当玄微子灵台几近通明无碍之际，远处一阵激荡扰乱了他的玄妙精思。但玄微子也没发火，只是闲逛般靠近。 就见一处广场般的空地上，正发生着一场魔法战斗，其中一边是一位须发皆白的人类老法师，手持法杖、身形踉跄，勉力抵挡接续不断的法术攻势。 而在对面则是一个人形怪物，它骨瘦如柴、身披黑袍，面部像是猫头鹰，顶着一对纯黑无白的瞳孔，深邃难测。最另类的是，这个人形怪物居然有六条手臂，最下方一对手臂轻轻捧着圆碟般的彩盘，另外四条手臂好似织线般挥动，摆出各种手势，咒文光芒飞速浮现，编织出精妙的魔法结构。 寻常法师施展一道法术的时间，这六臂怪物就施展出三四道，不同属性与效应的法术，像是狂轰乱炸般，撞上那位老法师。 人类老法师体力衰弱，但显然本事不差，身上“法术无效结界”隔绝了四阶以下的法术威力，用“高等闪现术”短暂灵体化，勉强规避了针对体质强韧的杀伤法术，抬手一道“力墙术”，挡住连片的元素轰击，为自己争取一丝喘息之机。 “人类最大的问题，就是难以克服衰老啊。”卡迦戎族长跟玄微子一起在人群中围观战斗，他看着那位老法师轻声点评道：“除非找到什么办法转化体质，否则衰老带来的手脚无力、精神萎靡，会让施法能力也随之下降。也就是幸亏他施法等级够高，常年锻炼保持了思维清醒，我看他的肉体情况，感觉都超过一百二十岁了，能支撑下来就不容易了……对了，他对面那个六臂怪物是什么东西？” “你们从主物质位面新来的吧？”旁边有一个身披钢甲、手提大刀的蝎身人，主动解释说：“那是织法者，它们是千目矩阵的原生怪物，天生就具有相当高明的施法能力。织法者孤僻高傲，从来不跟异族交流，谁都不了解它们具体在想什么，只知道它们对魔法物品怀有强烈渴求。被它们盯上的东西，就一定会弄到手，而且从来不跟异族讲道理，要么偷、要么抢。” “可我看那个人类法师也是从主物质位面来的，就这样被公然抢劫？”卡迦戎族长问道。 蝎身人发出难听的笑声：“指向城就是这样的啊，不服气自己叫人来帮忙，这种级别的战斗，变形怪还没那么快赶到。但是织法者通常不怎么来指向城，这回当众抢劫，搞不好还有别的原因。” “比如说？”卡迦戎族长多问一句。 蝎身人将长刀扛在肩上：“估计是这位人类法师溜到千目矩阵深处，试图盗窃什么魔法物品。这偷到织法者头上，也算是人类法师的特色了。” 玄微子忽然问道：“其他人能不能插手这样的战斗？” 蝎身人露出狞恶的笑容：“指向城可不讲究什么一对一，有本事围殴，谁也不会单挑。但前提是你们不怕招惹上织法者。” “你要插手？”烈风领主问道。 玄微子托着下巴说：“遇到熟人了，一时好奇……我一个人就能搞定。” 话声一落，玄微子身形从人群中走出，步伐虽缓，却有无形风涛随之席卷而出，将六臂织法者倾泻出的法术洪**散、湮灭。 织法者微微抬头望向玄微子，一句话也不说，捧着腰腹前的彩盘绽放出灼目豪光，普通人要是被这豪光一照，估计会生出锥心刺骨的剧痛，意志再难支撑。 但玄微子对此视而不见，法术效果直接反弹回去，那个织法者六臂一顿，枯瘦身子向后一仰，类似猫头鹰的苍白脑袋微微抖动，黑漆漆的瞳孔露出惊怒，朝着玄微子传出心灵感应： “心灵术士？” “哦？眼力倒是不错。”玄微子站到那位老法师身旁，一拍他的肩膀。 那位老法师满脸汗水、脸色不佳，他正惊疑为何自己身上的触发法术没有生效，扭头一见玄微子，口齿僵硬好似中风般：“奥、奥、奥……” 玄微子提醒说：“我叫梅塔特隆，别叫错了。” 这位老法师双眼没有瞳孔，只是一片浑浊黄白。居然是当初柴堆镇外试图刺杀玄微子的以太会法师之一，因为刺杀失败，被玄微子禁足在常青城十年。后来玄微子放他们离开，没料到竟在指向城再度碰面，考虑到这里就是以太会发家立足之地，倒也不奇怪。 “还要打下去吗？”玄微子斜瞥了那六臂织法者一眼，对方似乎还在施展法术，结果被玄微子一句喝破，魔法咒文当场溃散。 织法者确认了彼此实力差距，只是眯了眯眼，一道传送法术直接离开，逃跑也是毫不拖泥带水。 第461章 躯体 战斗结束，各个种族的围观者也都纷纷散去。正要开展的临时赌局，也因为玄微子的插手而被打断。围观群众眼见这位人类实力超群，连孤僻神秘的织法者也溜之大吉，谁都不敢乱说什么，像是电影散场般相继离开。 “狄米特，离开常青城才几年，就这么狼狈了？”玄微子对那名无瞳老法师说道：“我听说你们以太会在指向城势力挺大的，街头打架怎么就你自己一个？” 那叫做狄米特的无瞳老法师在路边坐下，好一阵喘息，疲态尽显地说道：“‘心灵公爵’这是看我可怜，特地来嘲笑我吗？就是因为在常青城十年苦役，让我彻底丧失在以太会的地位和权力……如今我已经脱离以太会了。” “喂喂，你们在常青城那十年怎么说也是好吃好喝，无非是贡献自己的法术位和魔法知识，我可没虐待过你们，怎么就算苦役了？”玄微子笑道：“何况你们当初伙同影刃试图刺杀我，给你们留条活路，已经够幸运了吧？以太会就是知道你们接私活，所以根本没出面营救或赎回你们。” “我知道！”狄米特有着与苍老面容不相衬的冲动性格：“只是没想到，我做出那么多牺牲，连自己的身体都奉献出去了，最终却是这么一个结局。我不服！” 这位狄米特的经历比较特殊，玄微子过去曾了解到，他是以太会中一位传奇法师的学生。只不过成为学生的条件比较苛刻，那就是将自己正值青壮年的身体献给老师，以此让老师延续鲜活的生命力，而狄米特则获得老师那废弃的老弱之躯。 与灵魂转移相关的魔法技艺，以太会的研究要比其他法师协会更加深刻，以太会高层更是对灵魂转移来维持长久存续的行为乐此不疲。 “当初十年期满，我问过你们要不要留在常青城的。”玄微子瞧着狄米特说道：“估计你们觉得常青城是乡下地方。也对，我来到终焉战场和指向城，确实觉得大开眼界，主物质位面那都是一些小打小闹。” 狄米特长须抖动，内心懊恼悔恨难以言说，玄微子摇头苦笑，随手掏出一瓶药剂给他：“我刚来指向城，需要一个导游，说不定还要人给我打理一下杂务。” 狄米特瞧了瞧玄微子和他身后烈风领主、卡迦戎族长，半信半疑地接过药剂，他在常青城呆了十年，当然知道常青商会擅长制作各类药剂，甚至包括各种延缓衰老的昂贵秘药。 “你……你来指向城是要干什么？”狄米特起身问道。 “我来寻找一位德鲁伊。”玄微子说道：“或许要前往上古森林那片界域，不知道你是否了解。” 狄米特表情古怪，问道：“你们是来找摩根默林的吗？” 玄微子愣了一下：“你是怎么猜到的？” 狄米特回答说：“猜？不是猜。最近指向城中就有一个消息在流传，说是来自主物质位面的大德鲁伊摩根默林就藏身于上古森林，他手上拥有一件可以修改界域规则的高等神器。” “修改界域规则的高等神器？”玄微子有些讶异：“怎么在这种时候忽然传出这种消息？” “这我就不清楚了。”狄米特边走边说：“摩根默林这位大德鲁伊在主物质位面都销声匿迹几百年了，一开始我听到这消息也不相信，没想到他会来到终焉战场。而且看样子不是死后才来，而是通过异界传送的手段。” “这个消息可信吗？是从哪里传出的？”玄微子问道。 “最早貌似是从灰峡传出的，那里都是一些非人怪物的聚集地。但眼下指向城中就有一些高手开始聚集，打算前往上古森林，估计消息比较可靠。”狄米特说道：“而且过不了多久，这个消息传遍终焉战场，其他界域的强大存在也会有所动作。真要有这么一件神器，自己不用也不能落入敌对界域掌握。” 玄微子不久前才经历了至高天对恶魔荒原的讨伐，明白不同界域之间的征战，不光是要消灭敌对界域上的生灵，也包括界域本身的扩张。 界域扩张不像主物质位面各个国度间的开疆拓土，强势一方占住了就有资格重订疆界，而是需要破坏、瓦解敌对界域的空间特性、规则法度，不同界域是运用各自法度进行无形对抗。 只是不同界域并非孤立存在，如同天族是至高天内核本质的展现，如果某处地区的天族被大批量消灭，那么这一带至高天的规则法度也就缺少稳定支柱，容易遭受其他界域规则的侵扰、扭曲。 所以至高天对恶魔荒原的征伐，就需要消灭足够多的恶魔，清剿出一片空白地区，然后让至高天去跟恶魔荒原的界域规则进行对抗、破坏、同化，将成功讨伐占据的地区，变成至高天的一部分。 这是从规则法度，到自然环境、生灵物类都产生彻底转变。因此至高天说要驱逐所有恶魔，本质上就是彻底将恶魔荒原从终焉战场上抹灭，让至高天界域大为扩展。 更甚者，让至高天彻底同化整个终焉战场，其他界域应该类似想法。各个位面碰撞接合形成终焉战场，如果说有朝一日彻底结束纷争，那便是整个位面只属于一个界域、一种信念。 只是不同种族成群厮杀容易，界域之间要同化彼此，却是艰难缓慢。而现在传出消息，说是有一件神器能够直接修改界域规则，那毫无疑问会引起各个界域与强者的疯狂争夺。 玄微子感到困惑的是，这个消息的出现，也未免太巧合了。好像自己一来到终焉战场和指向城，就一定会引起这种状况。 玄微子一行人利用青冈橡树叶作为异界传送的导航标，却没有直接去往摩根默林附近，这件事勉强还能归结于终焉战场的位面干预。但这个与摩根默林相关的消息，就真是来得太刻意了。 考虑到大德鲁伊原身就是一株青冈橡，而那片留给潘德拉贡皇室后裔的树叶，本身也是一件勾牵了“上升阶梯”末梢的魔法奇物，利用它进行施法传送，会引起摩根默林本身的感知，这一点都不奇怪。 玄微子略加推演，大致可以确定自己没有找错，摩根默林确实就在终焉战场，并且对方主动放出神器消息，就是在指引玄微子前去寻他。 “但是这个消息也太重磅了。”玄微子喃喃低语。 “对啊，就连以太会也蠢蠢欲动了。”狄米特垂头叹气。 “以太会也打算在终焉战场扩张吗？”玄微子说道：“这个位面的情况我也大致了解，难不成以太会是想要开辟属于自己的界域，吸纳亡者灵魂、扩充实力？” “大概吧，毕竟以太会的基础从来就不在主物质位面，我们……他们就没想过跟奥秘之眼、五芒星之塔争夺什么统治地位。”狄米特说道。 玄微子问道：“那千目矩阵呢？那里不是法师死后归宿吗？” “你以为千目矩阵是什么法师向往的乐土吗？”狄米特摇头说：“刚才那个织法者你也看见了，千目矩阵里就是一群对于魔法有着极度偏执的怪物。死后去到千目矩阵的法师灵魂，会变成各种奇形怪状的魔冢，不眠不休地维护千目矩阵里的各种器械与魔法阵。我们法师是要成为魔法的主人，而不是魔法的奴隶！” 尽管狄米特最后一句话喊得铿锵有力，但仔细思量，主物质位面的法师诚然就是魔法的奴隶，他们大多是通过研究魔法，从而获取更大的力量，将魔法、奥术视为地位晋升的阶梯。少数法师将魔法真理视为终身奋斗的目标，却也只是心神向外奔逐，一世碌碌无所得。真要达到拿撒吕依、弥菲赛缇丝那种水平的法师，自诩是驾驭了魔法的人物，真是少之又少。 总之终焉战场的千目矩阵，看似充斥了与魔法相关的高深知识、精妙造物，但照样不适合法师常驻。 “那你为什么会被织法者盯上的？”玄微子问道。 狄米特沉默片刻后说道：“我希望拿回自己的身体。” “你的身体不是跟你的老师交换了吗？”玄微子问道：“我记得你的老师是一位传奇法师，你凭什么拿回自己的身体？” “千目矩阵有一件魔法物品可以帮到我。”狄米特说这话时眼神躲闪。 “而你弄到了这件魔法物品，于是遭到了织法者的追杀。”玄微子说道：“难怪给你的延寿药剂都不肯喝，原来是打算将衰老身体留给你那位老师？” “你现在都知道了，就麻烦你不要将消息传出去。”狄米特说道，还往后瞧了瞧烈风领主与卡迦戎族长。 “他们当中哪一个都比你厉害。”玄微子笑道：“人家才瞧不起你的这点东西……不过我就不同了，我很好到底是什么东西，值得你冒着被同化的危险，前往一处界域中行窃。” 狄米特正欲拒绝，可想到自己如今被以太会抛弃的境况，未来可能还会遭到千目矩阵派出的高手追杀，还不如趁机傍上“心灵公爵”这个靠山。 “那你们跟我来。”狄米特下了决心，带着玄微子来到自己在指向城中的住所，那是一座面包状的小屋。 进屋之后，狄米特才从次元口袋中取出一个小臂长、巴掌宽的八棱柱，其表面有奇特复杂的几何纹路，并非雕刻绘制，而像是屏幕上的光影。 “就是这个。千目矩阵里的魔冢称呼其为‘躯体转换机’。”狄米特神态有些激动：“只要拥有这个装置，配合我们以太会的灵魂转移魔法阵，就可以强行把我与老师的身体交换回来！甚至无需他是否同意！” 玄微子盯着这个八棱柱片刻，有些尴尬地挑眉。狄米特见他不说话，抬眼望向玄微子身后两人，烈风领主闭眼摇头，卡迦戎族长的表情则是半讥半笑。 “这、这难道是有什么问题吗？”狄米特难免慌张地问道。 “我要是没看错，这个装置只适用于构装体、或者是魔像。”玄微子说道：“你刚才提到的魔冢，应该是千目矩阵特有的构装生物？躯体转换机……难不成是给他们用来更新残破废旧的躯体？” 这边玄微子话还没说完，那边狄米特就露出近乎绝望的神情，他抓着自己的胡须、脸面，渐渐疯癫地自言自语起来： “不、不不不……不该是这样，我好不容易才弄来……几乎所有财产都赌在这上面了……呜哇——” 咕咚一声，外貌衰老、须发皆白的狄米特跌坐在地，当场嚎啕大哭起来，完全没有昔日以太会高等法师的气度，极其失态，四肢乱甩，在地面上撒泼打滚，脸面涕泪横流，胡子眉毛都粘到一块去了。 烈风领主低声说道：“为了延续自己的生命，夺取别人的肉体，然后还将他当成废物般抛弃，做出这种行径还能身居高位，这个以太会的性质可见一斑。” 卡迦戎族长摇头轻啧：“相比起没有止境的魔法探索与知识积累，人类的寿命实在太过短暂。为了自身存在，什么伦理道德都可以抛弃，说不定对于以太会的高层来说，这还是一种优秀品质呢。” 玄微子看着满地打滚的狄米特，一心筹备良久、艰苦所得，最终却如梦幻泡影、一朝破碎，并不是谁都能当即生起看破世情的出离心。无法接受现实、回避现实挫折，是绝大多数普通人的本能。 “哭够了吗？”玄微子在屋中呆了小半天，最后看着不再折腾打滚的狄米特，说道：“其实我对千目矩阵的情况了解不多，或许这个东西还有用处。” “不，你没说错，我现在也想明白了。”狄米特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躯体转换机对我根本没用，而这东西在千目矩阵却有很多个，否则就不是只有一位织法者来追杀我了……呵呵，真是抱歉啊，为了救我这种人，还让你招惹了千目矩阵。” 第462章 魔方 “怎么？那些织法者还打算上门报复吗？”玄微子问道：“如果我直接逃回主物质位面，他们是要追过来吗？” 狄米特擦了擦脸，摇头说道：“在终焉战场各个界域诞生的种族，想要前往主物质位面，比我们从主物质位面传送前来要困难得多，而且越强大的存在，遭到的阻力就越大。何况还要受到主物质位面的施法规则压制，所以根本不用指望他们会追到主物质位面。 但是不可否认，千目矩阵的怪物都异常聪明，并且掌握各种神秘难测的强大魔法。那些招惹到千目矩阵的人物，往往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那你把这个躯体转换机还给千目矩阵不行吗？”玄微子说道：“反正你现在也用不着了，还是说千目矩阵需要什么额外补偿？” “额外补偿……”狄米特沮丧嚎哭起来：“指向城中最盛行的交易货币，是灵魂啊。” “哦，这个我也有听说，是叫做一种‘魂币’的宝石货币。规格品质高低有异的灵魂，币值也不相同。”玄微子说道：“除了至高天与部分界域的内部杜绝魂币流通，别的界域要在指向城交易，除了以物易物，就是靠魂币了。” 狄米特捂着脸哭泣：“千目矩阵那群怪物看不上一般的补偿，法师的高品质灵魂就是他们的最爱……我这回是死定了。” 玄微子闻言也不禁感叹，终焉战场就是这么一个残酷无情的环境。这里已经将人、将一切生命的灵魂，彻底异化为等价物或者商品。说这里是冥界，倒是一点都没错。 玄微子问道：“那你可以直接返回主物质位面啊，你毕竟不是死后来到终焉战场的。怎么来到就怎么回去呗。” 狄米特绝望道：“我之前在千目矩阵频繁施法，已经隐约被界域环境同化。一旦传送回主物质位面，搞不好会丢失内脏器官。我现在这老弱身躯，强行传送，结局就是死路一条！” 玄微子暗暗点头，没有晋升至传奇等级，肉体或灵魂蜕变新生，难以对抗界域规则的同化，过程无非是快是慢、或早或晚。 像千目矩阵那种魔法效应强烈的环境，施法行为反而会加快自身与界域的融合，导致来自主物质位面的生者，难以离开终焉战场，除非下决心舍弃掉自身的一部分。 也难怪狄米特这么绝望了，他赌上自己的一切，好不容易拿到躯体转换机，结果对他这个人类毫无用处。费尽心思潜入千目矩阵行窃，还让自己遭到界域同化，连逃回主物质位面都几乎不可能。 卡迦戎族长看不下去了，对玄微子说道：“这个家伙无非就是要寻求你的庇护，说那么多，到底是要赔偿还是战斗？” 烈风领主提醒说：“有三艘造型奇特的魔法船，刚刚从共智魔方方向起飞，正在朝这边赶来。” “哦，反应挺快的嘛。”玄微子夸赞道。 话声刚落，一阵“解离术”的绿光笼罩了整幢房屋，天花板与四面墙壁瞬间化为灰烬飘散。玄微子周身自发的九色霞光护住众人，抬头望去，半空中竟然有三个……魔方？ 还真就是三个形态各异的魔方，在半空中兀自扭动，咔咔作响，颜色不停变幻。强烈的魔法灵光流转魔方上下，隐约可见内核位置有奇形怪状、多手多眼的构装生命，正在操控魔方外形的魔法船。 玄微子默运元神，一脸好奇地感应着魔法船的内外构造，旁边狄米特吓得连滚带爬，躲到玄微子身后，瑟瑟发抖说道：“这、这就是千目矩阵的军队，这些魔方飞行器相当于移动的咒文炮塔，可以随意施展威力强大的法术！” “知道知道，看得出来。”玄微子敷衍回应。 天上三个魔方也发出响亮声音，好似用扩音器播放出机械冰冷的话语：“原以太会高等法师狄米特，盗窃我千目矩阵重要装置，造成多名工作人员伤亡，并且对抗拘捕，行为极端恶劣。我共智魔方作为千目矩阵代表，奉矩阵书记官命令，前来消灭盗窃者、回收丢失装置。” “现在怎么办？”卡迦戎族长轻抚着剑柄上的繁花护手：“我的‘超然之刃’应该可以砍开这个魔方的外壳，就是需要掩护。” 卡迦戎族长腰间的细剑神器锋锐异常，与古什姆那柄战斧有几分类似，可以发挥出空间断层的斩击，多坚硬的材质也挡不住。搭配卡迦戎族长那迅捷灵活到了极致的武技与身法，真可谓是千军万马、铜墙铁壁也如同纸糊一般。 烈风领主抬头瞧着三个魔方，说道：“这些构装生命的态度非常坚定，不像是能说服的样子。” “我也察觉到了。”玄微子化身能够洞察普通人散发的精神力量，本尊感应自然更加精细入微。行走在各个指向城中，玄微子甚至感觉自己漫步多彩云端，各种生灵物类的所思所欲、所念所求，尽展眼前。 不过唯独这些来自千目矩阵、叫做魔冢的构装生物，基本没有向外散逸的精神力量，可见他们的思维意识已经完全固化，没有丝毫发散，简直是被烙上了思想钢印，无法自我觉醒。 跟这样的对象交流，要么是讲道理，要么是没道理可讲。因为它们觉得，只有它们认可的道理才是道理，别人的道理根本无法理解，也不用理解。 玄微子坐在那里思考，表情有些恍惚，他发觉自己冷眼所观万事万物，灵台通明照彻，清虚宁静不可思议，心境不起一丝波澜。 魔冢这种过去不曾见过的构装生物，触目刹那仿佛就生出玄妙灵思，甚至不必刻意推演，玄微子就隐约洞悉它们的本质特性。 这不是寻常的众生观，而是直达存在本源的通明法眼，玄微子感觉这似乎超出了地仙境界的修行，兴许终焉战场这个位面确实有不凡之处。 见玄微子不说话，天上的魔方再度传来机械话声：“任何包庇行为，都将面对千目矩阵的报复。限时十秒，立刻交出失窃装置与盗窃者，否则共智魔方将发动无差别攻击。” “狄米特，你希望我将你交出去吗？”玄微子问道。 “不……我恳求您，不要把我交给它们……”狄米特缩成一团，颤抖不止。 玄微子点了点头，抬手拿起那根八棱柱模样的躯体转换机，轻抚一下，对天上魔方说道：“这是你们丢失的东西，现在还给你们。”说完就将八棱柱往天上扔去。 八棱柱在半空中直接被对方传送进魔方内核，然后继续发声：“限时结束，盗窃者不听从指示，开火——” 号令声落，三个魔方飞行器停止扭动，在半空拼合起来，表面泛起亮光，魔法阵图展开旋转，眼看就要对地面上众人发动法术攻击，魔方内部却忽然发生剧烈爆炸！ 轰—— 爆炸威力惊人，却没有生成强烈的冲击波，全部爆炸威力竟是被魔方自身的力场护罩给压缩在内中。或者说爆炸威力扩散得太快，力场护罩还没解除，拼合一块的三个魔方直接炸得粉碎，就剩一堆碎渣和废铁掉落在地，负责驾驶魔方的构装生命也彻底毁灭。 “这魔冢脑子不行啊。”玄微子说道：“我扔过去的东西，就这样直接收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狄米特惊讶地大张着嘴，下巴都快掉到地上去了，他口齿不清地问道：“这、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您……还给他们的躯体转换机，难道附带了法术？” “对啊。”玄微子理所当然地说：“他们一点预先提醒都没有，直接把你的房顶给掀了，然后还要人要物。其实吧，最初是你犯错，但指向城这种地方没有什么法律规章可言，全看谁的拳头大。 我把躯体转换机还给它们，就想看看这些魔冢是不是完全没有情面可讲。如果它们肯谈，那也不是不能谈，我也不会启动法术。结果它们坚持发动攻击，都到这种程度了，那我干嘛还留手？” “可是、可是……”狄米特冷汗直冒，不过想到玄微子的手段，本就是如此果决狠辣，当初跟自己一起的那名影刃传奇刺客，不也是被当场击杀吗？ “跟人说人话，跟鬼说鬼话，跟思维固定、毫无回旋余地的构装生物交流，暴力也是一种对话方式。”玄微子说道。 “也对，现在躯体转换机也毁了，千目矩阵应该会重新思考威胁程度了。”狄米特擦去冷汗，庆幸自己选对了一个足够强大的靠山。 玄微子望向已经变成灰烬的房屋，说道：“先重新找一个落脚的位置，我需要探听跟摩根默林相关的消息，你比我了解指向城，有什么推荐的地方吗？” “那应该就是灰峡了。”狄米特说道：“那里是一条向下延伸的峡谷街区，有来自各个界域的商品，也是消息最早传出的地方。我可以去安排，就是、那个……” “没钱是吧。”玄微子说道：“不过我也没有魂币……可惜了，早知这样，当初就该跟那位天族大君多讨要一些报酬。指向城有什么来钱快的路子吗？” “这……除非是背靠什么大组织。”狄米特正好摸到怀里那瓶延寿药剂，说道：“对了，您或许可以用药剂来跟别人兑换魂币。” 玄微子问道：“我没带太多药剂跟材料，就算是常青商会大量制作的各类药剂，对于终焉战场的各族生物未必有太大用途吧？” “不不不，灰峡那种地方就没有卖不出去的东西，而且并非所有种族都这么强大，还能随便弄出魔方飞行器的。”狄米特一拍脑袋：“对了，我认识一个搞熏香的魅魔，她手上就囤积了各个界域的炼金原料，就是不知道您肯不肯……” “肯不肯什么？” 狄米特表情暧昧：“……肯不肯制作催情药剂。” “这有什么难的？那是我常青商会最畅销的几款魔法药剂。”玄微子说道：“不过我先要熟悉一下终焉战场的药物，你带路吧。” “没问题，我立刻带您前往。”狄米特稍微收拾一下房屋。 “噢，狄米特先生。”这时外面走来一名人类男性，他相貌寻常，穿着一身吟游诗人的表演服，显得有些浮夸，他腔调油滑地说道：“您跟千目矩阵的矛盾，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了吗？” 狄米特抬眼看到来者，显然有些紧张，他正要介绍来者，玄微子就紧盯着那名人类男性说：“你是变形怪？很特别的能力，不光变化外形，连心智思维也跟着变化？” “噢~这位先生可是指向城的新面孔。不知该如何称呼呢？”人类男性的语气像是台上的花哨演员。 “梅塔特隆。” “嗯嗯嗯~”人类男性打量一下玄微子，然后又望向烈风领主与卡迦戎族长：“哟哟哟，难得看见这么强大的妖精，还有一位来自翡翠岛的纯种精灵。” 卡迦戎族长面露傲色：“难道这里也有精灵？” “有啊，但他们的皮肤都是一片漆黑，而且性格暴戾凶残，很不好相处呢。”人类男性说道。 卡迦戎族长深呼吸一阵，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没有再说什么。 玄微子则问道：“你是来调和狄米特与千目矩阵的冲突吗？” 人类男性微笑说：“是的、是的，不过调和方式总是多种多样的。梅塔特隆先生的干预，估计会让千目矩阵里那些高知魔像忌惮，从而选择另一种接触方式吧。” “看来千目矩阵也不全是毫无变通的构装体嘛。”玄微子笑道。 人类男性左右环顾：“看你们这样子，是要到别处安居吗？” “没错，我们打算到灰峡找个落脚的地方。”玄微子问道。 “呵呵呵，最近大家都要去灰峡，看来先生也是为了摩根默林而来的？”人类男性问道。 “凑凑热闹。”玄微子随意说。 “既然如此，我也不再打搅了。”人类男性说道：“希望梅塔特隆先生注意安全，也祝您在指向城渡过愉快的时光。” 第463章 神临 时值深夜，一轮满月高挂夜幕，大地静谧得连风声都没有。 冉冉升至半空的幽绿光烟，以复杂精妙的形式，生成一圈晦涩符文，居中的魔法阵好似一朵盛放花卉，朝着高空满月，竭力鲸吞着无形的魔法能量。 蓦然，大地发出一阵深邃幽远的震动，没有建筑因此垮塌，周围空间却有一丝躁动不安。那是宛如孕妇临盆的用力挤压，也是新生命降临世间必须经历的痛苦。 玄微子化身安坐于“庇护所”小屋中，手里把玩着两枚紫晶球，看着眼前由照影含光鉴投射出的影像。 迈昂在一旁侍立，泰罗给玄微子倒上一杯酒，说道：“老师，安排在各处的人手相继传回消息。目前除了长峡城的一批法师在高处观察，还有来历不明的战法师与奥秘骑士，在填尸坑西北方集聚。” “意料之中。”玄微子化身接过酒杯晃了晃：“我劝过腐朽学派了，会有其他人盯上他们的仪式。” “可他们还是一意孤行。”泰罗不解问道：“老师，腐朽学派的死灵法师究竟要做什么？如果说是创造不死生物，那这种规模的魔法阵，搞不好能创造出传奇级别的不死生物，比那个吸血鬼长老还要厉害。” “实力不是衡量事物的唯一标准。”玄微子提醒说：“死灵法术在那位让娜女士看来，是极端邪恶、不能容忍的存在。但要我说，死灵法术本身不过是施法者探寻生命与死亡奥秘的副产品。 一些高明的死灵法师，对负能量的钻研和运用，已经到了将负能量转化为生命孕育的基础。就如同动植物腐烂败坏，让土壤变得肥沃。而腐朽学派正是看到这生与死的循环，但他们打算更进一步，尝试超越这生与死的循环。” “他们做得到吗？”泰罗问道。 玄微子笑道：“这我就不清楚了，所以才来到附近观察。” 距离上次腐朽学派进行仪式，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因为泰罗从商会富豪手中弄来一片土地，将长峡城外贫民迁移到那边重新安居开垦，使得长峡城压力大减。女牧师让娜专心安置贫民，也没再成天想着去找腐朽学派的麻烦，反倒让这群死灵法师有机会重新布置魔法仪式。 长峡城应该是派人跟腐朽学派交流过，不知他们私底下又通过了怎样的交易，总之腐朽学派几个月后才勉强重启魔法仪式。但长峡城也没有驱逐腐朽学派，从如今情况看来，长峡城中由大商会资助的法师团，也对腐朽学派的举动很感兴趣。 按说如此虎视眈眈之下，进行魔法仪式是非常冒险的行为。但腐朽学派不像一般的法师，坚定程度堪比教会圣职者，看他们的态度，好像只要仪式完成，人生目标就彻底圆满、再无所求了。 这个世界的法术并不是完全身外之物，且不说施法行为本身就需要心神意识的参与，而不同形式的魔法能量也会反过来影响施法者。 如同施展奥术的法师，生命结构受奥术能量的转变塑造，最终在体内形成类似经络的奥法矩阵，深度接合奥法星图，可以调动的魔法效应更为灵活强大；教会圣职者的肉体经受神迹力量的淬炼强化，无论是牧师还是武装教卫，基本都是筋骨坚强、体魄过人。 而与自然能量亲近的精魂使者、德鲁伊，除了与动植物类有着超乎寻常的沟通能力，肉体生命力也更加强旺。高等德鲁伊与精魂使者的自然寿命也得以延长，还拥有“不老身躯”这样的成就。 至于专精死灵法术的法师，他们的肉体不可回避地受到负能量的影响。但这对于本来体质寻常的法师，可不是什么好事。长久接触和利用负能量浓郁的死灵法术，哪怕有再精妙的调理手段，也会让身体器官的运作出现紊乱。 因此腐朽学派的死灵法师大多形容枯槁、皮肉消瘦，玄微子都要怀疑他们是不是打算两腿一盘，当场来个即身成佛，然后风干变成肉身舍利、供人参拜。 玄微子此刻在填尸坑远处的丘陵上，关注着腐朽学派的魔法仪式，眼看魔法阵已经运转到了某个临界点，填尸坑周围空间，甚至已经开始出现各种离奇光影。外人贸然靠近，估计会被直接无形的空间乱流扯碎。 “来了。” 照影含光鉴投射出的影像一阵模糊，任何预言侦测法术已经无法继续观察填尸坑一带，玄微子也干脆收起照影含光鉴，起身说道：“迈昂，你跟着泰罗到下面戒备。稍后如果爆发战斗，要是发现有什么剧烈变化，不要停留，示意众人立刻撤离。” “是。”泰罗与迈昂齐声应道。 吩咐完这些，玄微子变成女法师密特拉的模样，离开了庇护所小屋，飘然飞往填尸坑方向，同时隐去自己身形，亲眼观测具体情况。 等玄微子看到填尸坑的时候，他就发现在周围进行仪式施法的死灵法师，身体迅速石化、碎裂，在激荡的魔法洪潮中溃散。而他们的灵魂则是进入魔法阵符文中，推动整个魔法阵迈过那无形的临界点。 “真是果断啊，肉体说舍弃就舍弃。” 玄微子看见这场面，也感应到附近空中有一丝惊讶情绪的波动，他不需要“真知术”，就能直接感知到那些依靠幻术隐蔽自身的人物。 以玄微子化身如今的灵能水平，一切生灵的情绪波动会形成向外散逸的精神力量，在他眼中简直是黑夜中的明灯，再显眼不过。除非对方在心性修持上有相当造诣，能够收敛性情。 显然腐朽学派这群死灵法师的举动，引起不少暗中围观者的震惊，即便知道灵魂是增强魔法效应的最佳原料，但是没有法师会疯狂到把自己的灵魂也搭进去。 而还没等暗中围观众人想明白，填尸坑上方的魔法阵开始向内坍缩、扭聚，周围地面上作为守卫警戒的不死生物也纷纷倒下，形体溃碎，负能量开始形成肉眼可见的浑浊暗流，向填尸坑汇聚。 与此同时，坍缩中心传出一阵婴儿哭啼声，但那哭啼声完全不像正常的人类新生儿，反倒是让人不寒而栗，难以形容的恐惧笼罩心头，不可名状的骇然击穿意志豁免，随着哭啼声散播天地之间。 “呜哇——呜哇——呜哇——” 玄微子瞬间就能感觉到周围空中有数十道散发情绪波动的个体，那诡异骇人的婴儿哭啼声，瞬间激起这些暗中围观者的恐惧。 随后便是铿然一声，坍缩陡然结束，空间乱流被巨大力量抚平，原本堆满尸骸的填尸坑此刻空无一物，甚至没有半点负能量汇集的腐朽、污秽，就见清冷幽邃的月光照耀下，一个肢体瘦削、皮肤灰蓝的人形存在飘然升起，祂的双眼如同婴孩闭合，小腹位置有一条脐带垂下，缠住其中一条腿。 这个诡异难测的瘦削人形飘出填尸坑后，半空中法师的传讯沟通中，立刻发出阵阵惊呼—— “那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没有半点灵光效应？！” “不太对劲，那不是传奇怪物，灵魂强度已经超出侦测极限了！” “难道是不朽存在吗？如果是的话，祂估计会有很多免疫能力，法术抗力也会高到难以击穿！” “怕什么？我们这里还有传奇法师制作的卷轴，趁他还没反应过来，立刻动手！” 玄微子的心灵感应切入这些法师的传讯沟通中，察觉当中除了长峡城的法师团，还有一些来路不明的人物。玄微子一边渐渐飞远，一边腹诽道：“奥秘之眼和拿撒吕依一收缩，什么牛鬼蛇神都冒出来了。” 就见这些法师相继施法，显然早有准备，四道光柱从半空中腾起，强力的禁锢效应从天上压下，形成奔流的超重力场，就算是高等战士身处其中，也会瞬间被压得膝盖弯曲。 不过那如同刚刚诞生的瘦削人形，完全不受影响，依旧飘悬半空，但也好像感受到什么，闭合的双眼尝试勉力睁开。 可还没等瘦削人形有什么动作，那些隐藏身形的法师再度施法，无数细碎晶粒尘埃盘旋飞落，围绕着瘦削人形聚集，渐渐形成一座晶光曲折的螺纹柱，将瘦削人形困在内中。 “那是……‘永恒静滞’？而且还是传奇法师施展的级别。”玄微子想起奥术体系中，也有相当一部分是以宝石和晶体为核心的，并且由此形成相当复杂完备的宝石学、宝石切割工艺。虽然灵能物品也多以晶体为核心，但不凋金花会在这方面确实比不上法师。 那晶体螺纹柱有极其坚实的禁锢效力，比起玄微子封印科莫休斯的星光茧要强大许多。玄微子还感觉到，晶体螺纹柱外有非常精密的防护法术，可以将外界法术攻击吸收转化，以此固化晶体螺纹柱本身。就算玄微子变成精金魔像，仗着重量再来一次从天而降，估计也砸不破这晶体螺纹柱。 “厉害，这是有备而来啊。”玄微子暗暗惊叹，旧大陆确实有更多高人潜伏暗藏，也许他们没有拿撒吕依表面的风光，可一样不缺高明的魔法手段。 虽说这晶体螺纹柱的封印手段，只要敌人稍微机警灵活一些，根本没法禁锢住，但只要被成功封印，玄微子化身也自觉没有脱身办法。除非外面有人手持“超然之刃”，或者古什姆那柄战斧，以裁切空间的神器锋锐，强行破开封印。 咔—— 玄微子这边念头刚刚落定，晶体螺纹柱就传来一阵断裂声，强度可比钻石的晶体封印，内部凭空产生裂纹。这立刻引起法师们的不安讨论： “怎么回事？内部不也是有法术吸收的效果吗？怎么还会出现裂纹？” “看来腐朽学派创造出的这东西确实不简单，搞不好还是类似古什姆那样拥有超凡神性的存在。” “半神吗？开什么玩笑！腐朽学派那群皮包骨哪来这么大的本事！” “你忘了他们身边的那头吸血鬼长老吗？那可不是一般的吸血鬼，而是最初的一批吸血鬼，拥有原初的不朽特性，而那才是腐朽学派这次仪式的主要媒介！” “那头吸血鬼长老呢？也一块被吸进去了吗？” “不，前半夜仪式开始之后他就溜了！” “溜了？！你们干什么吃的？！那个吸血鬼长老很可能是唯一干涉这个半神的媒介，赶紧给我去把他找回来！” “但、但是，吸血鬼长老根本无法被任何预言法术锁定，否则早就能抓几个来切片研究了！” “那现在怎么办？哎呀！裂纹越来越多了，这东西要挣脱封印了！” “施法！有多少法术都砸上去，给我把封印加固！我来联络长峡城，让总督封城搜查。那头吸血鬼长老消耗自身力量协助仪式，事后肯定要吸血恢复！” 这下法师不再隐藏，一个个厉声叱喝，抄出卷轴、挥动法杖，一大堆威力惊天动地的塑能法术冲荡而下，轰击在晶体螺纹柱上，没有造成任何损伤，反而眼看着火焰闪电被还原成魔法能量，将晶柱内中裂纹修补弥合。 然而此举仅仅是减缓裂纹绵延，内中瘦削人形终于艰难睁开那浮肿双眼。 “呜哇——” 瘦削人形发出一阵刺耳欲聋的婴儿哭啼声，附近所有法师同时感受到烙铁捅进大脑的剧痛，当场有近半数法师昏厥过去，其余法师也是七窍流血，几乎不能专注思维施展法术。 已经飞远的玄微子，再一次给手下所有人传讯，警示他们尽可能撤离到远方，不要再往填尸坑方向靠近，腐朽学派创造出的这位半神，也未必有多少正常的心智。 “好死不死，这个半神、这个婴儿……是巨人啊！”玄微子从婴儿哭啼声中，洞察到一股再熟悉不过的生命律动。 哭啼声一波强过一波，晶体螺纹柱难承重负，轰然爆开。锐利的哭啼声形成肉眼可见的声浪，漫延天际、席卷大地，靠得最近的数十位法师，只有两人勉强施法传送逃离，其他人立刻爆成一团血雾，所有生命活力与灵魂精粹，连同魔法物品的能量，都被瘦削人形吞噬吸收。 第464章 血河 新生儿的哭啼声刺破了夜空，这是对生命的讴歌，按说应该令人感到激动和兴奋。 但这个形如干瘦巨人的半神婴儿，祂的哭声充斥着恐惧、不适与难以忍受的躁动，仿佛脱离母胎时经历了难产，孕育出不完整的神性。 而在玄微子看来，情况恐怕还要更复杂些，尽管这个半神婴儿散发着与巨人极为相近的生命律动，但祂的状况与卡斯塔类似，难以适应这个世界的规则法度。 如同是脱离先天虚无境界，降格为后天有形有相有情之身。腐朽学派的魔法仪式，看似创造出这个半神婴儿，可对祂而言，恐怕更像是被沾染上本不该有尘垢，难产降世。 对世界充满仇恨的难产儿，祂的恶意与憎恨是如此纯粹，近乎能让人生出膜拜与崇敬的扭曲感受。祂诅咒着一切生者，负能量灵光吞噬着一切生命与光明，所及之处，就连土壤中肥力也迅速衰竭，走向彻底的死寂。 哭啼声化作一波波肉眼可见的光纹向外扩散，玄微子眼睛一眯，立刻察觉到异状，那个半神婴儿似乎正在侦测周围环境的一切活物与生者。 此刻填尸坑西北方向，还有一群装备精良的战法师与奥秘骑士，他们聚在一块，生命气息自然就相当明显了。 半神婴儿缓缓转向西北方，那浮肿的双眼艰难抬起眼帘，内中是密集如鱼卵的浑浊瞳孔，光是与祂直视都有丧失理智的可能。 就见一道如洪水奔腾的浑浊暗流，从半神婴儿的双眼中射出，跨越上千尺距离，硬生生“融解”了一部分山体，精准命中后方躲藏的战法师与奥秘骑士。 在半神婴儿的目光射线下，不管那些奥秘骑士身上武器护甲何等精良，立刻腐朽成一堆金属废渣，连回炉重炼的价值都没有；也不管那些战法师的奥法技艺何等精湛，一个瞬间就经历了从生到死、从尸体到骷髅的过程。 明明就是一道类似“弱能术”的负能量射线，破坏生命活动的效力却被增强到无法理喻的程度，以至于让鲜活肉体彻底朽烂殆尽，那群战法师的生命力与灵魂精粹也是照样被倒卷回吸，尽数被半神婴儿吞噬。 “这比吸血鬼还要干脆啊。”玄微子躲在远处天空，这个半神婴儿着实恐怖，祂纯粹以生灵为食，也不知道这是不是腐朽学派的终极追求，难道这个半神婴儿就是超越生死循环的神性载体吗？ 玄微子看着有些迷茫的半神婴儿，在填尸坑周围漫无目的地缓缓飘飞，他尽可能收敛自己的生命气息。即便是化身，其实也是生机完足的实体，并不是虚幻的镜影或拟象。而且玄微子化身的实力，单独面对这个半神婴儿，也未必有优势。 “传奇心灵术士的能耐也是有限的啊。” 玄微子估量着自己的实力，拿半神婴儿与之前见识过的不朽存在作对比： “我没见过卡斯塔的本体，可是从威思顿爵士提供的消息来看，奥秘之眼为了对付他，好歹是要整个虹彩城联手施法，上百座法师塔参与环法仪式。而卡斯塔一具分身就能把大地亲王与圣鳞之子压着打，也要我本尊发动帝一威武法相、借整个星纲法坛才能对付。 至于大海之中与洛耶夫城融合的深海乌贼，规模体量是我所见过最庞大、最强悍的不朽存在，它的灵能水平连我也没法对抗。要么是像拿撒吕依那样，通过卡斯塔进行间接控制，要么是弥菲赛缇丝借助‘上升阶梯’的联动特性，直接把洛耶夫城吞入海沟之中。 而‘首脑’与古什姆，祂们与其说是不朽存在，已经可以说是拥有神性的半神了。但‘首脑’的心灵实体位处星界，只要切断祂与现实的联系，就没有多少威胁可言；而古什姆则是受限于主物质位面的规则，看似强悍，但‘兽人之神’的概念过于偏狭，而且接连碰上传奇法师的封印与攻击，也占不了多少优势。” 不朽存在确实不能简单以实力强大来定义，他们的本质是不朽，但基于什么形式与内涵的不朽，却是截然不同的。就连部族大联盟的天空歌者，它也算是不朽存在，而且类似山川孕育的地祇，并且参同万类，成就异界地仙，除非是遭遇外力伤害，世间岁月流逝已经不能消磨它。 晋升传奇等级的强者，尽管身体或灵魂经历了重获新生般的蜕变，可这并不代表他们继续提升进步，就能成为不朽存在，起码在玄微子认识中，这个世界并没有发展出这条道路。 同样，丹道修炼的脱胎换骨，并不能直接等同于这个世界的传奇等级，假设玄微子不修法术、不习武艺，就一门心思修行丹道至脱胎换骨境界，那他也未必有传奇等级的施法能力。因为具体的施法能力，是内在身心与外在天地交互过程的具体展现。就算修炼已至脱胎换骨，各种法术还是要通过正常学习锻炼才能掌握。 可是从脱胎换骨至出神入化，中间不仅有苦海劫数这重天堑，就连抵达苦海岸边都是一件考验道行与机缘的事情。脱胎换骨的修炼没有止境，只靠着一味行功调摄，是不会自动迎来苦海劫数的。 不过这个世界能人辈出，无论是出于怎样的信念，还是怀有对生命的强烈贪求，成为永恒不朽的存在，一直都存在于传奇人物的内心。并且做出了各种尝试，腐朽学派也是其中之一。 腐朽学派的死灵法师应该清楚，他们进行的魔法仪式会消耗自己的生命与灵魂，但他们的灵魂是否与这个形态畸怪扭曲的半神婴儿共存？还是说半神婴儿的意识，就是腐朽学派的集合意识？ “不一定啊。”玄微子看着离地缓缓飘荡的半神婴儿，祂周围稠密的负能量灵光，固然昭示着极为高明的死灵法术，但祂就像一个智力有损的难产儿，只懂得对周围生命体做出本能反应，如同婴儿就会咬住乳首喝奶，没有其他具体判断和思考能力。 “祂这能耐是很厉害，没有相应克制手段的传奇法师也不敢随便招惹，但这思考能力比当初大蘑菇形态的迈昂还要不如啊……嗯？又有家伙来了？” 玄微子正想着用什么手段对付这个半神婴儿，意识深处猛然一跳，本能感应到一座巍峨巨峰压顶而来。 天空中并没有山峰落下，但在昏暗夜色中，不知何时乌云密布，此时闷雷阵阵，惊雷闪电在云层中窜动激射，照出一条五头巨蛇，双翼怒张、披风挂云，如神祇威临凡尘。 玄微子悄悄发动预言灵能，目光延伸到云层之中，就见一个与自己有六七分神似的年轻男子，眉间有一道玄奥符文，他身后阴影几近实质，躁动不安地晃动，好似黑焰在兀自焚烧。 仅此一眼，玄微子就知道来者是谁了，那就是玄微子本尊在十几年前斩出的魔染灵台，与圣鳞之子裹挟一同，灵魂转世而去。 之前玄微子本尊曾一度感应到魔染灵台的复苏觉醒，但不知其所在，只是感应与科莫休斯的血魔法似有关联。后来帝国首都发生政变，大体上可以确认就是魔染灵台作祟。 可今日一见，玄微子才明白自己这位魔染之身到底搞出了什么名堂来。 “他居然……把五位圣鳞之子汇集一身了？” 玄微子立马就看懂了，魔染灵台当初是与其中一位圣鳞之子转生，他在复苏觉醒之后，前往伦底纽姆城，利用当地某个特殊环境或魔法场域，以灵魂为媒介，将另外四位圣鳞之子强行抽回，说不定还是以血魔法为召唤的主要手段。 要知道圣鳞之子的灵魂转生能力，从一开始就是来自古代巨人的研究。就仅以研究角度判断，五位圣鳞之子都是实验失败的结果，因此古代巨人也只是将他们当成任意驱使的奴仆。 但是从当初与圣鳞之子的战斗情形判断，五位圣鳞之子最初来历想必也不简单，毕竟作为灵魂转生的实验对象，凡物脆弱的灵魂可经不起折腾。 现在玄微子大致可以确定，古代巨人直接将一个不朽存在，硬生生撕成五份。如今五鳞归一，魔染灵台究竟达到了何种层次？ …… “谁？” 索迪芬察觉到有莫名目光注视自己，他随意一瞥，却没看见任何人，那目光也是转瞬消失。索迪芬没有深究，他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下方的半神婴儿。 腐朽学派的仪式，索迪芬从几个月前就开始关注了，并且通过情报获悉，也另有几支人手，试图在腐朽学派仪式结束后动手抢夺。 在此之前，大家都猜测腐朽学派是要创造出一个前所未有的不死生物。无论是为了魔法上的研究，还是将其作为战场的强力兵器，谁都希望能从中大举获利。 可是当半神婴儿的出现，将先后两批人手几乎彻底覆灭，其他那些本事不高的法师群体才明白自己到底要面对怎样恐怖的存在，所有上头的热血都被浇凉了。 但索迪芬不同，他看到半神婴儿的时候，内心难掩兴奋。自从在帝国首都的废弃竞技场地底，以一位传奇战士的血肉之躯为祭，将另外四位圣鳞之子全部召唤回归，他的力量便不可遏制地突飞猛进。 然而迅速膨胀的力量，却几乎要摧毁索迪芬的身体。尽管使用大量精炼的鲜血魔药来强化身体，辅以锻炼形骸体魄的妙法，却还是难以压制体内的五鳞威能。 平时不施法不动武还好，一旦有任何过激举动，潜藏的五鳞就会冲击灵台神识，那翻江倒海的震撼，连传奇法师都难以驾驭。好比是头上的紧箍咒，也就是索迪芬作为玄微子斩出的一部分灵台神识，同样具备阳神真性，硬是顶住了晃动神识的五鳞威能。 索迪芬也有玄微子的部分记忆，也懂得道法修炼，但他的肉身炉鼎并未经历脱胎换骨，哪怕完全谈不上弱小，可作为五鳞威能的容器，还是略嫌逊色，而且短时间内提升有限。 近乎神明的灵魂，自然需要神明的身体。索迪芬一眼就看中了半神婴儿，尤其是看中祂那脆弱低能的思维能力，简直就是夺舍的最佳目标。 “来，让我往你那干瘪虚弱的身体中，灌注充满生机的鲜血吧！”索迪芬身后五头衔尾巨蛇渐渐具现成型，一分为五，彼此首尾相衔，在高空中盘旋划界，形成一个巨圈，顿时风云翻搅、雷霆激荡。 脚不沾地、缓缓飘行的半神婴儿自然察觉到天上的动荡，祂面目扭曲、皱缩，旋即发出难听的哭泣声，刺破沉闷空气。随即有数以万千计的怨魂，从祂口中飞出，好似浑浊的雪崩冲天逆袭，莽莽阴风试图将高空中的索迪芬卷入其中。 “哼，无非是操弄阴魂鬼物的伎俩！”索迪芬冷笑一声，眉间符文一闪，指尖渗出一滴血珠，随他虚划成符。 五条衔尾巨蛇划界已成，一个巨大的魔法结界笼罩着大地，随着血符落定，结界内中血光浮沉。过往漫长岁月中，以圣鳞之子为首、衔尾巨蛇部族上下所经历的无数残酷血祭，仿佛穿越了时间长河，在此时此地如画卷展开。 放血、剥皮、剖胸、挖心、取肝、抽肠、揭脑、扣眼、断肢、卸骨…… 林林总总，无边凌虐景象，哀嚎之声与礼赞之乐同振，惨怖的血河狱景，连怨魂也为之退缩！ 可就见索迪芬抬手虚摄，由半神婴儿放出的万千怨魂竟是脱离祂的掌控，不由自主地飞入血河狱景之中，固化为一道道狰狞忿怖的恶鬼之相。 索迪芬面露邪魅笑容，自言自语道：“想必你没见识过吧？这就是星纲法坛，不过我略作修改，正好缺亡魂阴灵来为我充实法坛的上下宫府、千真万圣之位，你这么慷慨，我就不客气了！” 原本星纲法坛乃祭炼亡魂、点化清明的玄门妙法，在索迪芬手中却变成广作魔孽、筹运血灾的鬼蜮邪术。任凭半神婴儿怪叫嚎哭，一束束负能量射线疾奔如电，依旧在半空中被巨蛇划界、滔天血光所消融，足以摧灭千军万马的死灵法术，在索迪芬的血河狱景之前，微弱得像是拂柳春风。 第465章 插手 眼看万千怨魂脱离掌控，相继飞入血河狱景之中，半神婴儿的强烈憎恶中，生出一阵“渎神之语”，好似幽邃昏暗的礼拜堂中，吟诵着最亵渎、最污秽的诅咒，足以让聆听之人血液蒸腾、理智融解。 呢喃诡谲的“渎神之语”并不响亮刺耳，却如同水银流泻般无孔不入，逼到索迪芬面前，试图将他这个施法中枢一举击溃。 索迪芬对此似乎也早有准备，扬手扔出一个巴掌大的人偶，迎风暴涨，变成一尊体型魁梧、皮肤苍白的血肉魔像，它张开四肢，所有袭向索迪芬的攻击，全数被转移到它的身上。 “血魔法中关于鲜血衍体，有一项特殊分支。”索迪芬特地向半神婴儿讲述：“我管它叫‘鲜血盟友’，所有针对我的伤害与不利效果，全都被转移到它的身上。这可是连当初科莫休斯都没达到的层次，不得不说，血魔法也有高明的地方，跟腐朽学派的追求有相似之处。只不过他们是希望创造一个神之躯体，而血魔法则认为鲜血就是生命的内在神性。” 索迪芬抬手一招，天上五条衔尾巨蛇所划结界渐渐收缩，空气中血光越见凝炼，从远处望去，仿佛一根通天彻地的血柱，殷红云层中隐约可见羽翼巨蛇飞腾盘旋，就算身在长峡城内，也能看见天边红光涌动。 “好了，不要再挣扎了。”索迪芬带着几分怜悯的目光望向半神婴儿，手上一滴血珠大放光华，血云如涡，随着血河狱景中万鬼齐声放歌、群邪起舞作赞，点点血雨浇落。 这每一滴血雨都是符篆化成，并且堪比强酸，具有极强的腐蚀性，活物一旦被血雨浇淋，符篆魔血便会烙入肉体之中，使其成为索迪芬的鲜血衍体。 而此刻半神婴儿周围，早就因为祂的负能量灵光，让所有活物彻底凋零灭绝，血雨目标只有半神婴儿本身，由五条衔尾巨蛇那强大意志参与的符篆魔血，将为索迪芬夺取半神婴儿躯体，铺平道路！ 就当血雨铺洒而下之际，一束猛烈的力场射线穿透夜空，如同一根半透明的锥子，狠狠凿进血河狱景之中，偏折形成大片力场冲击波，将点点血雨吹散击碎！ 索迪芬脸上浮现一丝惊怒，他目光一转，远处龙吼回荡天地之间，一条周身覆盖淡紫色鳞片的巨型真龙凭空出现。它就像是一尊大块紫晶石雕琢而成的华丽工艺品，内部是浓厚的紫黑色，靠近翅膀与尾巴末端则是晶莹透亮，即便在深夜时分，也是闪闪发光。 “龙？”这突如其来的紫晶龙，着实让索迪芬感到一丝不可置信。 “妈耶，这可不兴玩啊！要真是让你成功夺舍这个半神，那我还混得下去吗？” 紫晶龙内中，玄微子化身端拱而坐，两手托着太古龙鳞，默默发动心灵异能，肚子里骂骂咧咧： “我算是看明白了，这个魔染之身虽然汇集了五位圣鳞之子，实力突飞猛进，但是肉身炉鼎难以驾驭五鳞之力，必须要有相应的强大躯体。而腐朽学派搞出的这个半神，正好就是他所需要的。 真是倒霉，偏偏这个家伙还把星纲法坛学得像模像样，居然将五鳞之力作为法坛根基。人家都是用星纲法坛祭炼亡魂、超拔点化，你倒好，彻底搞起血灾故气、六天万鬼的悖逆玩意儿，你以为你是总制三界六天的魔王吗？！” 玄微子原本还想继续观察索迪芬有何举动，可是等他猜到此人用意，考虑本尊不可能赶回协助，他这个化身就必须出手了。要真的坐视索迪芬夺得半神之躯，等同给玄微子自己造就一场魔劫。 而这头突然出现的紫晶龙，就是玄微子参详依丝黛所赠予的那片太古龙鳞，结合他所钻研的龙族魔法，发动心灵异能，以星光体模拟变化，重造太古真龙之身。 只不过玄微子没能完全重现当初那条太古真龙，反倒是龙族魔力契合心灵异能效应，呈现出紫晶龙这种形态，可以轻松自如地施展心灵异能！ 玄微子不再犹豫，抢在索迪芬夺取半神之躯前动手，紫晶龙喷出力场吐息，如同利矛击穿了血河狱景所设结界。 “终究不是完备的星纲法坛，五鳞之力还是有缺陷。”玄微子心下稍安。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索迪芬利用五条衔尾巨蛇，展开血河狱景，对于半神婴儿有显著的克制效果，但对付紫晶龙却未必有明显优势。 玄微子当机立断，紫晶龙双翼猛力挥动，片片紫晶龙鳞射出上千枚能量飞弹，顷刻间寒霜烈焰并行、雷鸣电闪交加，更有纯粹力场效果的飞弹爆射而出。 索迪芬仓促应对，他有一尊鲜血盟友作为掩护，狂轰乱炸之下也受不了多少伤害，可是上千枚能量飞弹，多数是朝着更上方的衔尾巨蛇而去。 实体化的五条衔尾巨蛇被雨点般的能量飞弹击中，顿时闹动不安，索迪芬脸色一变，他没料到对方居然能够轻易窥见到自己真正的弱点。 这五名圣鳞之子早在灵魂转生中，抹灭了过往记忆，但邪恶本质无法扭转，索迪芬也是靠着强大的灵台神识去安镇压服。经过驯服调摄，索迪芬已经可以大致安稳地驱使五条衔尾巨蛇，并且让它们为自己展开血河狱景。可一旦衔尾巨蛇本身遭到攻击，就会引起本能的反抗，而首先反抗对象恰恰就是索迪芬！ 谁叫自己当初是以血魔法来运行召唤仪式，自己鲜血已经成为五名圣鳞之子的载体。五鳞闹动，血河狱景顿时不稳，偏偏此刻血河狱景之中，还有自己方才收摄的万千怨魂，就算要将他们全数封固为血河狱景的一部分，也不是这么快就完成的。 血河狱景失衡，万千怨魂再度试图挣脱而出。索迪芬怒火炽盛，当即行符虚引，将血河狱景中积累已久的精纯怨念、恶毒诅咒，随着怨魂脱出，化为滔天黑焰，好似一只大手，朝着紫晶龙扑来！ “哼！十几年前的招数，我难道还会再吃一次？！” 玄微子心中暗骂，紫晶龙的巨型身体极为灵活地向后飞遁，同时张口喷出紫晶吐息。 那是类似“水晶集群”的灵能，但却另有妙处。紫晶吐息一旦触及黑焰，就立刻炸裂开来，形成大片爆炸状的紫晶簇，好似将黑焰“冻结”在内中。 与此同时，地面上的半神婴儿再度发动攻击，这回祂不再从远距离施法，双手生出尖锐利爪，身形自然腾空飞起，伴随滚滚阴风、幽幽黑光，朝着忍受灵台冲击的索迪芬杀去。 “你也敢来冒犯我？！” 索迪芬反手抖出一张卷轴，一发高温灼目的“阳炎爆”正面撞上半神婴儿，强光照亮了夜空，也让试图脱离血河狱景的怨魂缩了回去。 可半神婴儿终究不是凡物，祂被“阳炎爆”的强光稍微逼退，瞬间就要再度杀上。但正当祂意图进攻之时，身边不知何时却多了一圈灰色圆轮，正好将祂束缚在内中，根植于内在的本源力量，让这位半神婴儿无法动弹。 灰色圆轮缓缓移动，就像牵拉宠物般，将半神婴儿拖离战斗范围。索迪芬惊觉变化，怒斥声伴随音波咆哮而出：“是谁？给我滚出来！” “是我。” 一个沉稳威严又冰冷无情的声音回荡在空气中，人未现身，周围温度就已骤降。就见天上满月浮现一层晦暗幽紫，索迪芬抬头望去，一具披着宽松长袍的高瘦干尸，徐徐飘降，灰白皮肤贴在干瘪的骨架上，好似被刷了一层蜡膏，泛起油亮光泽。 其貌不扬的骷髅头上，有十二枚各色魔法晶石旋绕，好似象征着他与奥法星图的接合深度，仿佛奥法帝王的冠冕，流露出不容侵犯的绝对权威。眼眶中跃动的幽绿磷火，昭示来者正是死灵法术的集大成者，当代最强大的死灵法师——“凋零死月”赫赛肯。 “是你？” 索迪芬眉眼一紧，赫赛肯身上的恐惧灵光如有实质，将天上血云排开，五条衔尾巨蛇再难维持结界，索迪芬深吸一气，五鳞倒转回归体内，血河狱景也消散一空。 “你认识我？”赫赛肯的语气毫无波澜。 “如今这个时代，还有第二位像你这么强大的巫妖吗？”索迪芬问道：“我只是好奇，堂堂‘凋零死月’，也要抛下身份，抢夺别人的战利品吗？” “战利品？”赫赛肯抬手指向半神婴儿：“你把祂视为战利品？” 索迪芬没有说话，赫赛肯盯着他好一阵才说道：“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以为你是奥兰索的哪位兄弟，可惜，你并没有他的智慧和远见。沉沦在自己的欲望之中，并且还因此自豪。” 听到奥兰索这个名字，索迪芬胸口微微起伏，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奥秘之眼这是为了向我报复吗？” “我并不是代表奥秘之眼而来。”赫赛肯掏出一块灰扑扑的石头，那是带有一个蜷缩胚胎的化石：“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索迪芬紧抿着双唇不说话，赫赛肯眼眶中磷火顿了一下，似乎有些失望：“这是‘最初亡者’，第一个降临到这个世界的不朽存在，也是这个世界第一个死者，祂为世界带来死亡的概念。 但死亡本身也孕育了生命。‘最初亡者’就像是雄性射出的遗传因子，让处于混沌的创世泰坦怀孕，从而诞下了古代巨人与半巨人这对双胞胎。而长峡城外这个填尸坑，它下方形成的位面奇点，就像是孕妇的生殖道，婴儿必须从这里降生。 当然，这些神话传说般的叙述，你我不必太过在意。就连位面奇点本身也不是固定的，它会因为各种因素变化位置，只是最近刚好在这处填尸坑显现。又正好腐朽学派找到了一名吸血鬼长老，他们无非是充当了一回创世泰坦的助产士。 可惜，从尸体中强行拖出的新生儿，注定是难产且畸形的，这个不完整的神明，绝对不会是你理想的肉体。你一旦夺取祂的肉体，无尽的憎恶会将你彻底吞噬。到那个时候，你不再是你自己，而是一个强大的行尸走肉。” “你抢走了祂，还要说是为我着想吗？”索迪芬问道。 “还是说，你要选择跟我战斗？”赫赛肯语气不见起伏，连半点威胁意味都听不见。 关于当今最强大的法师，究竟是拿撒吕依还是赫赛肯，世人争论不休。可是自从拿撒吕依接二连三败给互保同盟与“心灵公爵”后，拿撒吕依身上的光环也消退得差不多了。 但“凋零死月”赫赛肯一如往日神秘难测，或许这才是死灵法师给人们最主要的印象。 索迪芬心中不甘，可他一瞥远处伺机而动的紫晶龙，面前还有强大神秘的赫赛肯，终究还是选择了退避。直接启动了传送法术，身形一闪消失不见。 “这连一句狠话都不留吗？看来遭受魔染的灵台，终究还是欠缺了几分底气啊。”玄微子藏身紫晶龙中暗自言语。 这时赫赛肯望向双翼晃动维持飞行的紫晶龙，说道：“有趣，你这是从多拉贡那里学习的龙族魔法吗？以你如今的身份地位，还能诚恳学习别人的魔法技艺，确实是非常难得的素质。” “我们认识吗？”紫晶龙发出沉重的嗓音。 “奥兰索阁下，你还要伪装下去吗？”赫赛肯说道：“当初我们在精神世界中有过一次难得交流，那时起我就记住你的灵能波动了。” 紫晶龙周身光芒一闪，收入玄微子掌中，他轻抚着太古龙鳞问道：“没想到阁下居然会亲自出面抢夺这个半神……怎么？你这回是打算搞什么实验？或者说要从生死之间掌握永恒不朽的真理？” “或许吧，我对前途看得并不是很清楚。”赫赛肯说道：“但我倒是对你的未来比较了解。” “噢？赫赛肯阁下还精通预言法术吗？”玄微子好奇问道。 “其实因为你的插手，让我省了很多麻烦。为了感激你，我提前告诉你一件事。”赫赛肯说道：“拿撒吕依正在策划杀你，并且邀请我一同参与。” 第466章 了断 泰罗站在商道指路牌的旁边，眺望着远方天际的翻滚血云，他已经带领众人撤离填尸坑，仍不免带着几分忧虑神色，向高大魁伟的迈昂询问道： “迈昂导师，填尸坑那边的战况如何？” 如今迈昂在不凋金花会中也有一个导师的头衔，他再怎么说也是掌握九阶灵能的心灵术士，只是平日寡言少语，基本是作为玄微子侍从护卫，但对于其他灵能者而言，迈昂已经是难以比肩的强大高深。 也不见迈昂有什么动作，他就已经施展了“遥感术”，并且与在场其他人共享了自己感官，泰罗他们如同设身处地旁观半神婴儿与索迪芬的战斗。 即便可以借助灵能遥感远视，迈昂也不敢将灵能感官靠得太近，半神婴儿所展现的力量，并不单纯是负能量充盈的死灵法术，还包括一些难以言述的诡异现象，就算利用预言法术、魔法感官间接观察，也可能导致心灵知觉遭到污染。 “喂！你们在干什么？” 这时背后传来让娜的一声询问，泰罗转过身来，见这位女牧师气喘吁吁、满脸汗水，发丝沾上嘴角，显然是从那处收容贫民的盆地一路跑来。 “你怎么来了？”泰罗有些发懵，那处盆地距离填尸坑可是有上百哩，而教会神迹没有多少传送手段，就算有一些加快移动奔行的神迹，要一口气奔袭上百哩，可见这位女牧师的体能与意志，也是不简单。 让娜有些气恼：“我就说为什么这两天都找不到你们。白天有一支商队经过小镇，我跟他们交谈才得知长峡城要短暂封闭三天，就猜到腐朽学派要再度进行仪式。而你居然瞒着我，自己带人前来？” 泰罗叹气道：“不是我要隐瞒，而是老师不准我告诉你。” 让娜指着天边殷红血云，愤慨说：“事态都发展到这种程度了，还要隐瞒吗？” “让娜女士，现在隐瞒不隐瞒，都没什么意义了。”旁边恩法斯表情凝重地说道：“这样的战斗，我们根本没法插手干预。就算你是教会的圣职者，去了也会被战斗余波碾得渣都不剩。” 泰罗对迈昂说：“给这位让娜女士看看，战场状况到底何等激烈。” 迈昂点点头，让娜的感官自然浮现起远处填尸坑的战斗。此时正值玄微子变成紫晶龙，朝着通天彻地的血河狱景发动攻击。 “那是什么？巨龙吗？”让娜吓了一跳，直接叫了出来。 泰罗也是震惊不已，反倒是迈昂与恩法斯一批灵能者，之前跟着玄微子在纳哈萨酋邦就亲眼见过真龙，略显镇定。 “长峡城外怎么就恰巧出现一条巨龙？”恩法斯笑道。 泰罗问道：“难不成这条巨龙……是老师变化而成的？” “这我就不清楚了。”恩法斯故作高深起来。 泰罗心想自己说这话也是蠢，玄微子上一次不也变成一尊精金魔像，从吸血鬼长老手中救出他与让娜吗？老师这回变成一条巨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借助迈昂提供的灵能遥感，泰罗旁观着战局变化，而赫赛肯的现身，也让众人内心震撼，即便是间接观察，也有一股恐惧钻入心中。不禁庆幸自己在远方旁观战局，那些大人物的交锋对抗，真不是他们所能插手的。 “巫妖、那是最邪恶的不死生物……巫妖！”让娜呼吸急促，泰罗赶紧一拍她的肩膀，打断她的知觉共享。 “现在你知道老师为何要隐瞒你了吧？”泰罗说道：“要真是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你热血上头，非要去填尸坑彰显神圣之主的威光，你觉得结局会是怎样？” 让娜脸色微微发白，咬着下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泰罗叹气道：“你想要做殉教的圣人，我不阻止。但我在想，如果你真的心怀拯救苦难大众的信念，就不应该为了一时的正义感而浪费自己的生命。” 其实泰罗这话也是说给自己听的，他对让娜的敬重，也是出于自己怀有同样的想法。这与泰罗自己的出身有关，也跟后来在星辰教团的学习修炼脱不了关系。 但是再宏大的理想，终究要面对现实。泰罗看着填尸坑那里的激烈战斗，心知自己力量太过弱小，更糟糕的是，普罗大众的力量在传奇施法者面前，也算不上强大。 心中困惑迷茫间，填尸坑方向血云消散、战斗止息，只剩下一片死寂无声的填尸坑，坑里此刻甚至没有尸骨存留。 又过了片刻，玄微子身形一闪，传送到泰罗等人附近，一脸不悦地说：“打了半天，好处都让别人捞走了，通关宝箱也被人摸了。真是没劲……咦？让娜小姐也来了？” 让娜错愕未消地点头，玄微子一手盘着两枚紫晶球，说道：“腐朽学派完蛋了，填尸坑的问题也顺带解决了。以后那里就是一处普通墓地，让娜小姐可以试着从长峡城那边将礼拜堂和周围地产讨要过来。” 泰罗问道：“老师，事情就这样结束了？” “对啊，不然呢？”玄微子耸了耸肩膀，有些无奈地叹气：“赫赛肯真够阴险的，最后一个出场，花最少力气就收获最大的成果。如今想想，腐朽学派能够正好发现长峡城填尸坑的异状，搞不好是就是赫赛肯暗中传出的消息，他这是借腐朽学派，达到自己的目标啊。” “还有那个古力格伯爵呢？他也被消灭了吗？”让娜开口问道。 玄微子说道：“似乎没有。怎么？让娜小姐还是打算消灭那位强大的吸血鬼长老？” “当然！” “那我稍微安排一下吧。”玄微子说道：“吸血鬼长老可不是那么好找的，预言法术无法锁定他的位置。” 让娜有些沮丧，只是坚持着说：“如果心灵公爵找到了吸血鬼长老，一定要记得通知我。只有吾主的神迹才能彻底消灭这种亡灵，杜绝邪恶的蔓延。” 泰罗扶额说：“让娜小姐，你这是恳求别人的态度吗？” 让娜撅了撅嘴，扯下兜帽不好意思回话。玄微子摆摆手：“行了，这里的事情已经搞定了，该干嘛干嘛去吧。” 望着离开的众人，玄微子两手揣兜，还在回忆刚才与赫赛肯的对话—— “拿撒吕依有这种策划安排，我不奇怪。”玄微子盯着对面凌空而立的传奇巫妖：“只是阁下要参与这种事，还当面跟我说出来，不觉得有些奇怪吗？我是该做什么反应吗？” “如果你现在就要动手，我也不介意。”赫赛肯的声音不是正常声带发出，更像是峡谷中的风呼呼吹过：“不过眼下出现在这里的，应该还是当初在新卡美洛城的分身吧？居然都达到传奇级别了。” “惭愧，互保同盟内要处理的事情太多。而且我也做不到拿撒吕依那样出手豪横，好几个传奇级别的克隆体，如同蝗灾一般，杀都杀不完。”玄微子将自己本尊的情况随意掩过。 “你的讥讽是要掩饰什么吗？”赫赛肯有着极为不凡的洞察力，也没有动怒：“你跟多拉贡他们在纳哈萨废土，自以为击败了拿撒吕依，不知是否想过，他真正的目标根本不是对付你们？” 玄微子立刻就听懂了，他露出一丝笑容：“拿撒吕依这是为了趁古什姆物质躯体被消灭的那一瞬间，跟着那位兽人之神一同传送至神国位面吗？他付出这么大的成本，肯定是拿古什姆来做什么，以达到能有效杀灭我的程度。” “跟聪明人说话不用浪费时间。”赫赛肯说道。 “我很好奇，拿撒吕依为什么能够使唤得了阁下？”玄微子问道：“就如同当年，你为什么会参与消灭翠绿之环？” 赫赛肯拿起手里的化石：“当年就是我与米柯西一同发现了‘最初亡者’，那时候他作为抄经院的高等牧师，代表他的老师‘抄经主教’，前往负责调查死灵之灾的起因。” 用古井无波的语气，说出足以震惊世界的事情，就连玄微子也脸色微变。赫赛肯与死灵之灾有某种牵连，这尚且可以理解，可他是真的没料到，堂堂“黄金智慧”、奥术魔法奠基人、奥秘之眼创始者，竟然曾经是教会抄经院的高等牧师？还是地上圣人“抄经主教”的学生？ 玄微子过去一些疑惑瞬间解破。如此看来，当初那位“宣教之矛”要击杀米柯西，恐怕并不单纯是教会与法师的对立。米柯西几乎以一人之力完成奥术体系的建构，说不定与他在抄经院的知识积累有莫大关系。 神圣之主教会中，抄经院就是负责抄录与传播知识，哪怕主体必定与教会信仰有关，但相比起那些靠着盲目摸索、传承不定的古代巫师，教会抄经院确实更具备总结过往经验、产生全新突破的可能。 考虑到死灵之灾，正好是教会势力膨胀、神迹大量运用、经验高速积累的时期，如果有某种契机，产生奥术体系确实不奇怪。 加上赫赛肯与沙多万都是一时人杰，想必他们三人的往日经历，也是相当精彩，是真正意义上的一段传奇。 “至于翠绿之环。”赫赛肯说道：“当初凡尔瑞跟我说，他发现翠绿之环中有一位高等德鲁伊，可能是帝国皇室成员。依靠摩根默林过去留下的宝物，在宫廷争斗中存活下来。正好我对传奇德鲁伊的生命形态很感兴趣。” 玄微子知晓赫赛肯这是在说昂维诺，而他算是看明白了，赫赛肯的道德观念相当浅薄，只要他起心动念，在衡量利弊后，就会去付诸行动，专注纯粹到非人的程度。 不过看赫赛肯这个巫妖外貌，确实已经“非人”了。传闻即便转化为巫妖，成为长久存在的不死生物，灵魂也可能在漫长岁月中腐朽、劣化。看赫赛肯的种种举动，也基本是在追求自身延续。 “这么看来，你是决定要跟拿撒吕依对我动手了？”玄微子问道。 “这种事无关个人情感，如果是想要用利益来收买我，现在已经迟了。”赫赛肯说道。 玄微子望向被定住不动的半神婴儿：“你也希望夺取这个半神的身躯？” “不会，刚才我没有说谎，占据这个半神的躯体，是非常危险的行为。”赫赛肯说道：“反倒是刚才那个人，跟你是什么关系？” 玄微子撇了撇嘴，也不掩饰：“类似于失控的克隆体？” “失控到能够成为西部帝国的幕后掌权者？”赫赛肯话语中流露笑意：“好好把握这段时间吧，等拿撒吕依完成了他的计划，就会对你正式开战了。” 玄微子问道：“你们有没有想过，你们一旦失败了，结局会是怎样？” “失败了，还需要考虑结局吗？”赫赛肯身后出现一道传送门，他与半神婴儿缓缓没入其中，最后说道：“过去拿撒吕依牵挂太多，反而束缚了他身为法师的思维。你帮他斩断了后路，反而将他所有潜力与智慧激发出来。倒是如今的你有更多牵挂，真的就可以不断进步吗？我拭目以待。” …… 思虑回到现实，玄微子靠着道边路牌，无奈叹气说：“这修仙把劫数越修越大，把尘俗牵连越修越深，这最后一步可真不好走啊。” 玄微子化身并不清楚本尊具体情况，但他作为化身的其中一项任务，就是将“玄微子”这个存在，跟世俗尘缘的牵连逐渐了断干净。 仙道修行，终究是为逍遥超脱。玄微子因为过去妄心欲念太重，反而成为如今为求仙道的阻碍。斩出的魔染灵台，除了是包含圣鳞之子的灵魂，或多或少也蕴含玄微子自身的妄心魔性，还是要寻找办法将其彻底斩灭。 这回亲自见识到魔染灵台那血河狱景的手段，有些庆幸半神婴儿没有落入他的掌控。只可惜世事祸福相依，眼下自己的敌人不光有拿撒吕依，就连赫赛肯也参与其中，凶险可想而知。 “一步步来吧。”玄微子轻抚着照影含光鉴：“接下来的布置，就要更快一些了。” 第467章 转变契机 第468章 神启 “契机？”泰罗没太明白玄微子的意思。 玄微子说道：“有些事现在也可以跟你说了……神圣之主教会起源于艾斯卓王国，这点你应该有所了解吧？” 泰罗点头道：“那是由半巨人创立的古代灵能国度，并且奴役了众多种族。按照教会圣典所述，是神圣之主对半巨人的国度降下灾祸，导致艾斯卓王国灭亡；也有说是第一位地上圣人‘受启者’带领人类信众逃离了艾斯卓王国……不过也有说法是半巨人政权那时候已经非常衰弱，无法阻止人类逃亡。” “有没有这么一位神圣之主，不光受到法师的怀疑，其实就连教会内部，也曾掀起过讨论。”玄微子说道：“但近来我开发灵能网络过程中，大致推测出一个可能，那就是关于神圣之主的信仰，最初是半巨人以心灵异能惑控受奴役的种族，向他们意识深处注入特定理念所形成。” 泰罗听见这话，感觉有一道闪电劈中头顶，脑海中嗡嗡直响，懵在原地不敢回话。 “你虽然不是灵能者，但对心灵异能的修习和运用也有了解。”玄微子说道：“其实相比于大规模的运用灵能惑控，在整个社会环境中，塑造一种认识、一种理想、一种信念，同样可以改变集体意识。其实类似的事情，我以前就做过了。” “老师您是说……星辰教团？”泰罗转念间反应过来。 玄微子面露赞许神色：“不错，坦白说，就是我用暴力压服了当初的斑兽部族，其次用利益牵动他们，随后再用知识去教化他们，带动大家一起建设柴堆镇。最终在面对葛兰法兹的进犯中，成功锻造出如今的星辰教团。 我跟艾斯卓王国的半巨人差别在于，他们拥有一个封闭的国家和强大的灵能，可以随意操作奴隶的意识。而我则是根据内外环境的变化，顺应局势做出适时调整。你看，现在星辰教团与常青商会的巨大势力，如果我只用灵能惑控，有可能十几年内发展出这么大的规模吗？” 如此直白露骨的话语，出自“心灵公爵”之口，外人恐怕难以置信。但泰罗很清楚老师的风格，于是说道：“要是这么看来，神圣之主信仰是由半巨人塑造而成，倒是一点都不奇怪。那老师刚才所说转变的契机，是说教会对神圣之主的信仰，会发生变化吗？” 玄微子说道：“凭空获得神明的启示，无需引导和传授，对于神迹力量的掌握和运用，几乎达到高等牧师的水平，到底是让娜小姐太过幸运，还是世界规律产生了无法直接观察到的变化？” 泰罗沉思说道：“也许让娜小姐真的被神圣之主赐福了？他们教会不也一直说，神迹并非是学会的，而是神圣之主所赐，圣职者不过是神圣之主在现实世界的延伸，是神圣之主向世界传播祝福的通道。” “这种话，对不了解真实情况的外人和普通信众可以这么说。”玄微子摇摇头：“教会正常一位圣职者，可不是靠某些人偶然获得神明恩赐，也是需要长期训练和培养的。几百年前教会三院还没区分得这么明确，抄经院就是负责给见习教士上课。在详细学习圣典和圣人事迹中，仔细领会神圣之主的信仰和理念，并且要一步步固化自己的思维，让自己的信念与神明的信念同调。” “哦哦，这个我也听说过。”泰罗恍然大悟：“神圣之主教会中还有各种圣礼仪式，要求神职人员每隔一段时间进行圣地巡礼，重走圣人的足迹。还要在圣地中进行几天几夜不中断的祝祷，又或者在某个地方吃死面饼做成的圣餐。 宣教院的武装教卫还有一种训练方法，就是给自己涂抹圣膏油，然后一边祷念、一边用荆棘鞭抽打全身……其实我怀疑，那是某种刺激经络穴位的手段，让神迹力量渗透全身各个细微角落的方式。只是老师您教的是导引调息，并且不是从神明那里获取力量。” “说得出这番话，可见你确实明白了。”玄微子说道：“其实教会中也有明白人，知道自己所掌握的神迹，并不完全是神圣之主的恩赐，而是灵魂与肉体跟某个强大存在的同调。但神圣之主信仰是教会的立足基础，所谓教会组织，这个基础是绝对不可动摇的。” 很显然，这就是当年“宣教之矛”这位地上圣人，不惜同归于尽也要击杀米柯西的主要原因。 作为教会的高等牧师，还是“抄经主教”的学生，米柯西掌握了太多教会积累的知识，偏偏又突破了教会范畴，自行开辟出另一条掌握魔法力量的道路。这种事情已经不光是实际层面的利益冲突了，而是关乎神圣之主教会的信仰存续。 泰罗望着一旁绵厚的银雾，问道：“如果让娜小姐的力量，真是完全依赖神明启蒙而掌握，那是否说明，神圣之主是确实存在的？” “我也不敢肯定。”玄微子指尖轻敲镜面。 以玄微子的角度来看，艾斯卓王国的半巨人创造神圣之主信仰，将天国改造成可以汲取信仰愿力、转化为神迹的特殊位面，根本还是服务于他们成神之后对现实世界的掌控。 如同星纲法坛的中天帝座空悬无主，天国的神圣之主宝座，估计也是空着的，只等半巨人成神后落座。从这点来看，玄微子的星纲法坛暗合了半巨人的一些设想与准备。 但神座空悬，天国就只是一个维持着旧有机制运转的系统，这也是为何教会神迹远没有奥术丰富多样，因为半巨人打造神圣之主信仰与天国的时候，根本就没有设计出太多的法术。而后世教会圣职者对神迹的开发改良，如同带着镣铐起舞，在最基础的系统层面，根本就不支持太多样的法术类型。 就这点来说，玄微子的星纲法坛倒是宽松得多，星辰教团的祭司可以开发出不少连玄微子都没想到的法术，比起过去精魂使者那粗糙的自然法术要完备许多。 可现在让娜的情况比较特殊，玄微子对她施展过预言灵能，确认她真的没有经历过教会的任何正规教导。让娜看上去就是一副穷牧师的模样，也恰恰是因为她没有教会的正规传授，教内谁都不知道她的来历，各处礼拜堂都不接受她。 玄微子对此颇为感慨，游方僧道不被有产寺观所喜，师承不明的散修被高门弟子鄙夷。哪怕在异世界，事情也没太大变化。 但越是这样，越说明让娜的另类。她一介乡下村姑，还是连自己名字都写不利落的文盲，居然毫无征兆地掌握神迹，而且短短岁月中实力暴增。要么让娜真是什么神选之女、预备圣人，一朝顿悟就契同神圣之主，要么是世界规律开始产生某种难以窥测的变化。 玄微子放让娜入阵，跟古力格伯爵战斗，就是要让她在施展神迹过程中，探查她身心运作。 …… “亡灵！你还要顽抗下去吗？” 让娜高声疾呼，胸前圣徽形成大片“崇敬术”范围，削弱不死生物的正能量弥漫开来，而她手中那盏老旧铁灯笼中，几道“灼热光辉”爆射而出，受银雾阵法歪曲空间，笔直射线居然绕了圈，封住古力格伯爵的逃遁去路。 呲！ 一阵炙烤肥嫩肉排的声响，灼热射线贯穿了古力格伯爵躯干与腿脚关节，左腿就剩下一小节筋肉挂在膝盖上，状况十分狼狈。 “妈的，你们真的一点退路都不留给我吗？”古力格伯爵面容已经不再保留人样，好似野兽般尖嘴獠牙，嘶吼道：“我要是被消灭了，其他沉睡的吸血鬼长老也会有所感知，他们会给你们带来永恒的报复！你们的家人亲朋，全都等着被木桩穿刺的酷刑吧！我们不会放过任何一人！” “这就是你的遗言吗？”让娜双眼有光耀如火跃动，她的头顶隐约浮现出一轮光冕，手中短柄镰刀金光璀璨，迈出坚定的步伐，镰刀朝着古力格伯爵的咽喉挥下。 古力格伯爵惊惧万分，奋尽全力躲闪，结果断残的左腿被镰刀勾中，直接被生扯下来。 咬牙硬吃一击，古力格伯爵内心极端惶恐。自从这个女神棍出现在自己面前，周围的银雾空间似乎就给自己施加了各种压制，不仅无法施展“气化形体”与“钻石皮肤”这些保命手段，就连力量与速度都被降低到最低点，好像四面八方都有看不见的粘稠流体迟滞着自己。 但对面的女神棍却不见丝毫削弱，神迹加持下，力量大到变态，之前交手几轮，古力格伯爵的脸都差点被她一拳砸凹进去。 心知这是存亡关键，古力格伯爵将体内潜能激发到极限，属于吸血鬼长老独有的原初魔法，让他躯干肢体直接还原恢复。 “哦？还能这样？”阵法外的玄微子眉毛一挑：“这可不是什么快速自愈，反倒像是法师的‘祈愿术’，但只能作用于躯体恢复。难怪腐朽学派要借这位吸血鬼长老来进行仪式。” 所谓原初魔法，即便对于法师，也属于猜测或假想层面。那是用来形容最原始状态的魔法，可以被塑造成任何形式，或者说，原初魔法是直接以个人意志改变现实的力量。 而在玄微子看来，原初魔法并非一种能力，而是接近于真空妙用的境界，按说传奇等级的人物，其实或多或少能触及到原初魔法，至于能不能将施展出来，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吸血鬼长老之所以迥异于普通吸血鬼，就是他们天然拥有原初魔法，使得他们几乎无法被消灭，就算挫骨扬灰也能再度复苏。 这种堪比一毫化形、滴血重生的生存能力，玄微子本尊也还在求证中途，只能说吸血鬼长老确实有不凡之处。 可惜近乎不灭的古力格伯爵，在漫长岁月中却没有多少进步，他就像活化石般，亲身体验时代的飞速剧变，千年前凡人无可抵御的实力，在当今时代也没法横行霸道了。 面对各项神迹加持的让娜，古力格伯爵被神圣火焰反复煎烤，金光镰刀轻易就能斩断利爪。跑不脱、打不过，眼珠还要被神迹光耀照瞎。 “饶命！别打了、别打了！”古力格伯爵蜷缩在地，甚至哭了出来：“我愿意悔过，我愿意皈依神圣之主！” “不！你没有资格！”让娜不给古力格伯爵任何悔过求生的余地，一脚重重踏在他胸膛，镰刀就像收割麦子般，轻松掠过吸血鬼长老的脖颈。 古力格伯爵的脑袋就这样掉到地上翻滚，他的身体似乎经受了某种无法扭转的崩毁，就地消融，连灰尘都没留下。 仅存头颅的古力格伯爵似乎还没死透，让娜将他的脑袋捡起，一把塞进铁灯笼里，直接被一团火焰烧得皮肉焦烂，就剩一个漆黑发亮的头骨。 “这就解决了？”玄微子弹指解除阵法，植物迷宫中一如寻常，连半片叶子都没收到波及。 让娜提起铁灯笼说道：“恐怕还要再耗费一些时间，我会恳求吾主，尽快降下强力神迹，将这个邪恶亡灵彻底消灭。这次得到心灵公爵的协助，我非常感激！” “是吗？那我倒是有个请求。”玄微子说道：“让娜小姐下次祷告的时候，我是否可以旁观？” 让娜有些不解，但还是点头说：“没问题。” 玄微子笑而不语，泰罗指着地上昏睡不醒的总督女儿问道：“那她怎么办？” “你自己处理就好了。”玄微子挥挥手：“这个女人似乎对你挺感兴趣的，要不我给她伪造一段你英雄救美的记忆？” 结果泰罗露出一脸嫌弃的表情：“还是不要了，就让她忘了那个吸血鬼长老就好，我跟她始终不是一路人。” 让娜闻言露出一丝喜悦表情，玄微子指尖虚划，银光如丝化入总督女儿的额头，轻轻松松就修改了她的记忆，然后抬眼说道：“看来拖得有些久，有守卫来找人了。我们离开吧。” 第469章 众生 “索迪芬如今不光是汇集五位圣鳞之子的灵魂，并且还将星纲法坛与血魔法结合，一旦发动五鳞之力，就可以立地开坛，形成血河狱景，驱使万鬼，实力惊人，难以应对。” 九转灵台妙境中，半空光影幻化闪现，化身重现当初填尸坑外的战斗。玄微子本尊端坐而观，说道：“可你不也是成功破坏了他的血河狱景吗？” “你装什么傻呢？我不信你没看出来。”化身说道：“我也只是靠索迪芬刚刚收摄怨魂，尚未将所有怨魂化为血河狱景一部分，强行打断他的施法。要真的等血河狱景壮大，你这位魔染灵台可就是一座移动的星纲法坛，传奇法师都对付不来了！” 玄微子本尊说道：“索迪芬固然立身成坛，但却未必能像我这样，身心自成法度，仙身炉鼎历劫不改真形。他的血河狱景依赖五位圣鳞之子灵魂与血魔法，根基却是自我而出的魔染灵台，未必真能贯通如意的。” “确实，他的根基太驳杂多端了，又是阳神神识又是血魔法又是圣鳞之子的灵魂。”化身摇摇头。 玄微子本尊说道：“我以丹道为主轴，向外呈现心灵异能，后来参修上清道法，延伸出德鲁伊的法术能力，最终渡过苦海劫混融一体。一步步印证一关关勘破，这不光是我自己的修行，也是留给传人的道路。” “就从道法修持角度来看，中和无偏确实最适合作为传承根基。至于法术威能有多强，那就不是道法修持所侧重的。”化身说道：“索迪芬其实并没有你的修为境界，因为各种机缘巧合，以至于掌握超乎寻常的实力。真是不敢想象，他要是将血河狱景运用纯熟之后，会达到何种程度？” 玄微子本尊倒是显得一派悠然：“起码你没让腐朽学派创造的半神婴儿，落入索迪芬手中。” 化身捏着眉间犯愁：“我都有些后悔了，要真是如赫赛肯所说，让索迪芬夺舍那位半神婴儿，说不定就能让魔染灵台与半神的神性相互冲击，两者同归于尽，倒是能省不少事。” “赫赛肯就在旁边看着呢，你不插手，他也会现身的。”玄微子本尊说道。 化身有些无力地托着脸颊：“说到赫赛肯……唉，也是够麻烦的，这位传奇巫妖真是说干就干，他与拿撒吕依联手，你也要小心了。拿撒吕依不知要用那位兽人之神做什么？” “我其实猜到一些，所以早早就在做准备了。”玄微子本尊一抬手，当初古什姆那柄染血战斧出现在手中。 化身发现上面血污几乎被洗干净了，并且隐约有宝光向外放射。出现九转灵台妙境内的外物，能彰显其本来面目，说明玄微子本尊正在将古什姆残留在战斧上的超凡神力逐渐抹去。 “我记得你说过，天国也是被开辟出来的。”化身说道：“正好这两天我旁观了让娜的祈神祷告，发现她的信仰愿力相当精诚纯粹，但我真的看不出有什么神明实体的赐福与干涉……难道真的有这种天才？” “或许有，又或许是天国开辟过程中，遗落在主物质位面的碎片。”玄微子本尊轻轻抬起战斧，说道：“半巨人并不是凭空创造天国的，我在终焉战场的指向城打听过，这里的界域貌似都是不完整的，它们在并合成终焉战场之前，或多或少都遭遇过入侵与破坏，甚至在上升阶梯时期经历了位面撕裂。” “指向城那里这么容易打听到消息的吗？”化身好奇问道。 “倒也……不难。”本尊的神色有些微妙：“不如说，因为各个位面并合，众多异界种族汇聚，指向城充斥着各种情报与消息，就是真假难辨。” 化身又问道：“难道天国原本是属于某个位面的一部分？” “可能跟至高天有关，但现在已经不重要了。”玄微子本尊说道：“汲取信仰愿力然后转化为施法能源，你我如今基本都可以做到，无非是去不去做而已。” “嘿嘿，别忘了，星界中还有一位首脑呢。”化身说道：“我从首脑那里偷师学来的灵能网络，可以不区分信仰与理念，直接大范围汲取精神力量，无差别地提炼为灵能。这算不算比你更进一步了？” 玄微子本尊提醒说：“你这个灵能网络虽然可以无差别地收摄精神力量，但正因为无差别，面对世间含灵众生无量种心念，提炼灵能远没有凝聚愿力的效率。 众生意识海确实深邃广大，潜力无穷，可是要从中获取灵能，即便是传奇灵能者也未必能做到。不凋金花会的其他人学不了你我。” “所以我打算在旧大陆各处行走，扩展灵能网络的覆盖范围。”化身说道：“有照影含光鉴在手，这件事对我来说并不算难，还顺便建设各处不凋金花会的分部和隐修院，作为灵能网络的节点。” “你这是在模仿通讯晶塔？”玄微子本尊问道。 化身轻敲额头：“不太对，更像是设治立靖。” 玄微子本尊眯眼问道：“灵能隐修院勉强可作清修靖庐，但收禁鬼邪的福庭治又在哪里？” “收禁鬼邪，可不光靠福庭治盟威箓。”化身笑着说：“而且都穿越到异世界了，没必要处处照搬。现在旧大陆藏龙卧虎高手众多，但我可没有祖天师那样殄灭群邪降龙伏虎的道行啊。何况真正的邪祟不在山川城廓，而在人心之中，所以我才要打造灵能网络。” “你的胃口会不会有些太大了？”玄微子本尊说道：“我已了断妄心，现在轮到你了？” “错了，灵能网络勾连众生意识海，本身无所偏私，非善非恶。”化身说道：“我不会利用这个灵能网络来操控众生之心，最终功成也不必在我。不凋金花会只是给世人推开一道门，至于未来走向何方，不是你我说了算。” “你这是替我了断尘缘啊。”玄微子本尊明白过来。 “不然再立起一面神牌，受人顶礼膜拜吗？”化身说道：“一切含灵众生，面前并非只有一条路，而是有无数条路。你我就不要大包大揽地替他们去规划一切了。 另外，灵能网络的重点不在于能从众生意识海中汲取多少能量，而是构建起一个系统。这个世界的施法者集团，可以毫无顾忌地剥削压迫，在于他们的暴力基础并不建立在广大民众的生产参与上，甚至对暴力的掌握极端集中。这个现实状况不改变，改天换地便无从谈起。” 这个世界最主要的现象，就在于魔法所带来的暴力，天然集中在极少数人手中，甚至相对普及和广泛的教育，无法弥合天赋带来的巨大差距。 在地球上，随着生产力的发展和进步，尽管军队武器所代表的暴力越来越强大，可是其强大的基础来自于社会化的生产。各类军事装备必须依赖一个庞大复杂的社会体系才能制作出来，统治集团要让军事装备发挥优势形成巩固统治的暴力，也要有相应发达的社会体系。不然再先进的武器，落到原始部落的黑叔叔手中，就是一通盲目乱射罢了。 所以除非生产力的进步，能让大多数普通人有机会参与掌握暴力或生产暴力，否则就是面对难以扭转的残酷剥削，任何解放都是笑话。 可这个世界的施法者尤其是法师，基本就是垄断了暴力。法师既是出色的暴力掌握者，也是暴力的生产者，铁匠辛辛苦苦锻造出的兵刃盔甲，根本抵挡不住法师的“火球术”卷轴，两者差别太过悬殊。 “其实如今的法师，想要巩固对暴力的垄断，也在一定程度依赖社会生产。”玄微子本尊说道：“原料的开采挖掘半成品的制作加工，法师也不可能全部自己包揽。” 化身叹道：“这不就是你创办常青商会的原因吗？让星辰教团本身的发展，参与到社会生产之中。而更进一步，星辰教团依赖的星纲法坛，本身是一个系统化的暴力，它所依赖的不是信仰愿力，而是广大民众的生产建设，能够与天地山川保持良性运作。这会使得星辰教团为了维护自身暴力与统治地位，而不可能毫无底线地压迫民众。” 玄微子本尊说道：“我当初可真的没想这么多，而你所说的情况，也要星辰教团有足够透彻与领会。明知自己暴力与统治的基础，却仍旧屡屡犯错自毁根基，最终丢失权力的统治集团，哪个世界都不缺乏。” “这话没错，所以我说，功成不必在我。”化身说道：“当然，也有一个解决办法。” “什么办法？” “受愿力登临帝座，转道基为社稷主。”化身笑道。 “你明知我不会这么做的。”玄微子本尊面无表情：“我不是驴，不会为了拉磨而原地转圈。” “毕竟仙道为求逍遥超脱。”化身改变话题：“对了，你探听到摩根默林的消息了吗？” “现在正在探听。”玄微子本尊说道：“可惜对方不太肯开口，正在逼问。” 化身表情有些古怪，一般情况下，化身是不知道本尊具体情况的，只有一些难以言说感应。 “你不会是在搞女人吧？”化身问道。 “大概算是女人？”玄微子说道：“是一种叫做魅魔的异界生物，有的长得人模人样，就是顶着一对山羊角，有的皮肤赤红长尾如鞭，还有的干脆就是羊蹄般的双足。如果说她们有什么特点，大概就是贪求享乐情欲旺盛，并且似乎还能在交合中汲取别人的魔力。” “这算啥？三峰采战吗？”化身赶紧摆手：“行了行了，你赶紧去办事吧！服了你了，居然还能分心在九转灵台妙境交流。” …… 一轮挺枪逼问后，与玄微子贴肉鏖战的魅魔浑身激颤不已，嘴角挂着一线唾液，两眼失神空洞地躺在桌上，纹饰华美的桌布被濡湿大片。 “这就不行了？”玄微子抬手拍了拍魅魔那滑嫩的小脸蛋，对方已经昏迷过去，他只得从紧缩泥泞中抽身而出，将对方两条长腿从肩头放下。 重新披上宽松长袍，玄微子回望宽敞的卧室中，魔法灯散发着暧昧的光芒，催情的熏香缭绕飘荡，松软大床边上还有辅助情趣的奇特用品，采用特异材料的墙壁上，竟然有幻术光影呈现，都是各种男女交合姿态，活色生香。 不过更重要的是，卧室内各处，大床上沙发上餐桌上，躺了七八名身材婀娜一丝不挂的妖艳魅魔，一个个赤身露体四丫八叉地陷入昏睡，神态痴醉。 玄微子则是神清气爽地挑开门帘，来到外面的客厅，就见有几个果冻般的软泥怪仆役正在打扫卫生，于是他朝着卧室示意：“去把里面的家伙弄走，跟你们老板说，换一批有能耐的。如果实在没有了，就该出来跟我见面了。” 被改造成魔法仆役的软泥怪能够听懂语言，一股一股地朝着卧室滚去，将那些魅魔们相继裹进半透明的软泥中，带到外面去。 “梅塔特隆先生真是厉害。” 随着一阵清脆鼓掌声，一位身穿薄纱长袍背生黑翼的上位魅魔，迈着动人步伐来到。一条如黑色皮鞭的长尾在后面随身姿摇曳，头上一对羊角从卷曲金发中钻出。 “连续十几个昼夜，我的夜宴宫里所有魅魔，几乎全都服侍过梅塔特隆先生了。”金发魅魔从冰桶里提出一瓶酒，来到沙发上坐在玄微子旁边，一边给玄微子倒酒，一边夸赞道：“真是令人惊叹啊，我有几位姐妹，足以让至高天的天族沉溺欢愉之中难以自拔，面对梅塔特隆先生，结果被弄得几天下不了床。就算跟那些凶狠粗壮的牛头人玩耍，也不至于到这种程度。” 玄微子轻晃着酒杯，一把揽住旁边金发魅魔的腰肢，毫不忌讳地上下其手，说道：“这里不是还有一位吗？不知薇薇安老板什么时候才能凑齐我想要的东西？” 第470章 魅魔 不久之前，在狄米特安排下，玄微子一行人来到指向城中的灰峡。 灰峡是一条通往地底的巨大的峡谷，错综复杂的地形中，汇聚了终焉战场各个界域的不同种族，并且围绕各个界域的出产，形成相当旺盛的商贸活动。 无论是至高天的救赎水晶、天族之血，还是恶魔荒原的恶魔皮革、秽恶硫磺，都可以在灰峡找到。而被部分界域视为非法物品的成瘾药物、剧毒试剂，只要手握魂币就不愁买不到。适配各个种族的武器护甲，更是琳琅满目，还有众多工匠随时待命开工，就算是超巨型生物都有办法打造一身利刃坚甲。 灰峡两侧满布了层叠错落的洞窟或平台，宽阔的石梁桥或往来不绝的魔法浮碟，成为灰峡的主要交通方式。两侧洞窟之中，除了是各类店铺商户，还有大量住宅，从恶臭难闻的野兽巢穴，到装潢华丽、防备森严的豪宅一应俱全。自然，也少不了给各个种族享受肉体与精神欢愉的场所。 狄米特当初说自己认识一位贩卖药物的魅魔，向对方推荐玄微子制作的催情药剂。当狄米特将第一批试做药剂送过去后，居然连同那位卖药魅魔一起被夜宴宫抓走。 这下玄微子只好出面来到这间名为夜宴宫的妓院，作为灰峡中一方势力，掌管夜宴宫的魅魔老板薇薇安，声称与狄米特合作的那位魅魔私自揽客，而且还使用外人制作的药物，坏了夜宴宫的规矩。 灰峡就没有什么法度律令可言，就是一些帮派组织各自划分势力范围，除非有剧烈的暴力冲突，否则变形怪也不会插手干预。 以玄微子的实力，确实可以随手就将整座夜宴宫给拆了，但他想要从灰峡打听摩根默林的消息，不宜跟这里的地头蛇闹翻。 好在夜宴宫老板薇薇安似乎也听说过“梅塔特隆”当众逼退织法者、炸毁三台魔方的事迹，不打算跟玄微子硬碰硬，就说可以跟玄微子和解，并且释放狄米特，但是需要玄微子为她们夜宴宫提供新款催情药剂的制作方法。 玄微子不打算直接把制作方法交出来，但可以给夜宴宫一次性大批量制作，相应的，就需要制作场地和充足原料。 玄微子索要的原料很多，薇薇安安排人手去筹措，但她要求玄微子在原料物资到齐之前，暂时留在夜宴宫作客。 当然，在夜宴宫这段日子，薇薇安每天都派魅魔上门来服务。 魅魔并不擅长战斗，或者说她们并不擅长面对面的厮杀，床上才是她们的主场。魅魔利用各种魅惑法术，搭配高超的床技，从而汲取对方的魔力。 对于魅魔而言，交合就像普通人吃饭喝水的行为一样，既是本能习惯，也乐在其中。 而且即便其他种族知晓魅魔的这种能力，前来夜宴宫这间魅魔妓院的客人，仍旧络绎不绝。 可惜魅魔的吸魔能力根本对付不了玄微子，他对于送上门的享受也不客气，几乎把所有魅魔都干到昏死过去。 玄微子修成地仙位业，以他那自成法度的玄功道基，施展起御女之术，玉柱出入牝户，好比9天真龙闯入民宅泉井，捣得泉涌井喷、凿得地动屋摇。 即便这些魅魔全是身经百战的床上高手，可哪里顶得住地仙真人的抽添妙法？饱蕴仙家道力的菁华妙气蓬勃而发，就算是佛门天女来了，估计也要被战得莲蕊吐露、灵台泛白。 而且这已经是玄微子尽力收敛了，他要是全力施展御女术，毫无保留地采阴补阳，这些魅魔反倒会被玄微子彻底吸个精光，不过那就是在砸场子了。 修成地仙之后，玄微子其实已经不是人类了，身心内外蜕凡成仙。许多道书所载的仙家，其实就是地仙。 何况以玄微子的境界法力，真的能够让他尽情运转身心神炁双修的女性，实在寥寥无几。哪怕是已经达到传奇等级的帕丽娜，也敌不过玄微子全力施为。 其实在暮光王廷的时候，玄微子就曾经与暮光女王天人神交、元炁触融，但那属于是清静妙法，没有男女交合的情欲之念。这种最上乘的双修之法，适合道侣之间携手精进。 玄微子身边女人很多，以他的形容与魅力，也根本不缺女人，但是至今没有人能够成为他追求仙道成就的道侣。 道侣并非俗世夫妻，而是求道的同行者，如果只是将女人视作外炉鼎，为自己采补精进，那更与成仙悟道相去甚远。 倒是在指向城这种地方，各路妖魔鬼怪混杂，是藏污纳垢之所，寻常善恶伦理基本不起作用，也没有多少明确法度可言，身在夜宴宫中的男女，无不是为了寻欢作乐而来。所以玄微子也没必要保留了。 而且玄微子也知晓，夜宴宫的老板薇薇安，就是有意在试探他。派来的魅魔一次比一次厉害，甚至最后一口气派出八位魅魔。差点让玄微子以为自己是佛陀，对面是魔王波旬派来魔女来诱惑自己。 结果嘛，八位魅魔就被软泥怪抬出去了。 眼下夜宴宫的老板，金发魅魔薇薇安坐在玄微子身边，两人肌肤相亲，能够感觉到彼此的温度。玄微子一手拿着酒杯，一手轻拢慢捻抹复挑，薇薇安脸色飞快红润起来。 “梅塔特隆先生很急吗？还是说我们夜宴宫的招待不佳，让您生气了？”薇薇安媚态动人，眼眸波光泛动，让人不知不觉生出怜惜之情，恨不得将她抱在怀里好好抚慰。 但如果真的把薇薇安当成什么小女人，那就大错特错了。作为魅魔中的强者，薇薇安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是迷人且致命的，她的魅惑凝视连高等法师都无法抵抗。要真是跟她上床交欢，就算是身强力壮、能耐久战的高等战士，怕是连薇薇安的几个扭腰都顶不住，三两下就要缴械熄火了。 “我只是好奇，以薇薇安老板的手段，以灰峡贸易的发达，我想要的那批药物原料、制药设备，应该几天就能弄齐了，不至于要让我等十几天。”玄微子指探深浅、寸寸进逼：“如果薇薇安老板只有这种能力，还能在灰峡立足吗？只怕夜宴宫里的魅魔，早就被瓜分干净了。” 金发魅魔双腿并拢、封门闭户，脸上还是那副可怜模样：“梅塔特隆先生是从主物质位面来的，应该见过干我们这一行的女性吧？像我们这样的，什么时候能自作主张了？当然只能屈服于别人的淫威……嗯哼！” 玄微子剑指开扉、排闼直入，轻抿一口酒，从容笑道：“我觉得我这个人，大体上还是比较好交流的。你们抓走了狄米特，应该从他身上问出不少情报了吧？他的身体可经不起你们这样折腾。既然已经清楚，就继续往后的事情吧。我也不好老是打扰夜宴宫的生意，这几天都没几个客人上门了。” 薇薇安将玄微子手臂挤进自己乳间，软蚌缩紧，笑眯眯地说：“有梅塔特隆先生这样的贵客，夜宴宫自然要专注服务。” 玄微子冷笑一声，剑破重关、径入宫门，同时说道：“我看不是吧，薇薇安老板这是假借我的名声，吓退那些试图吞并夜宴宫的钢爪会人手。” 玄微子这段日子在夜宴宫交欢享乐，烈风领主与卡迦戎族长在灰峡中搜罗情报。烈风领主暗中传讯给玄微子，她发现灰峡之中的帮派势力最近都在积极扩张，并且就是因为摩根默林和神器的消息，引来了各个界域的高手。 尽管指向城中不缺厉害人物，但各个界域内中强大存在一旦插手，往往也会将界域间的纷争带入指向城。要不是因为有变形怪，估计不同界域的强者，早就在灰峡中爆发惊天动地的大战了。 于是各个界域的强者，不约而同地假借灰峡中原有的帮派势力，并且试图挖掘到更多与摩根默林相关的消息。 而烈风领主还告知一个重要消息，那就是传闻灰峡中藏有上古森林的地图，这就是众多帮派势力急于扩张吞并的原因，他们背后的界域强者都希望找到这幅地图。 上古森林在纷争遍地的终焉战场中，都是属于那种凶险未知的环境。上古森林并没有明确在指向城中派驻人手，只有极少数德鲁伊与半人马在界域边缘出没，而且也不跟外人交流。 虽然各方势力大致能猜出摩根默林就藏身上古森林，可那处界域正如其名，就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原始丛林，内中还有大量活化植物与凶暴动物，无情捕猎与吞噬一切外来者。如果真的有一幅地图，或许就能找到一条出入上古森林的安全道路。 可是地图究竟在哪里，谁也不知道。灰峡中人人自危，都担心自己被盯上。有的商铺就因为买卖纠纷，被谣传藏有地图，立刻遭到帮派势力上门打砸搜查。至于那些阴暗角落里的行刺、绑架、下毒，每天发生次数激增，没点本事的人都别出门闲逛。 夜宴宫在灰峡中干皮肉生意，照样无法避免被旁人觊觎。近来有一个凶残的兽化人帮派，一直在夜宴宫附近徘徊，玄微子即便不出门，也能察觉到那些自称钢爪会的兽化人，流露出的直白杀意。 至于这些兽化人没有放任嗜血兽性，直接杀进夜宴宫，把那些妖艳魅魔一个个撕成碎片，估计就是跟玄微子有关了。 看来扬手就把千目矩阵的三台魔方飞行器炸成碎片这事，立威之余确实震慑住一众宵小。 薇薇安身子一颤，她被玄微子挑逗得春潮猛涨，只得说道：“我们确实希望梅塔特隆先生继续留在夜宴宫，但仅仅是钢爪会，还不至于让我们担心。梅塔特隆先生有没有想过，上古森林地图这个消息，是否出现得太过巧妙了？” 这也是玄微子想问的，对他来说，连摩根默林出现的消息都太巧合。但他还是装作不知情的样子，专注于指上功夫：“哦？薇薇安老板继续说。” 金发魅魔被搅得呼吸急促，却还是强忍快感：“上古森林这处界域，看似不与外界交流。但是在几百年前，那里爆发了一场战斗。战况的激烈程度，甚至连指向城都感受到震动。 其实在那次战斗之后，就有一些怪物逃离了上古森林，并且来到灰峡深处。其中为首是一伙实力强大的鬼婆，他们甚至奴役了不少蛇发女妖和石化牛，还有许多牛头人与巨魔也都成为鬼婆的手下。” “你是想说，上古森林地图就在鬼婆的手中？”玄微子问道。 “事情没那么简单……啊！就是那里”薇薇安身体一软，她面露不甘，抬手一拧玄微子大腿：“你玩够了没？！我在跟你说正事！” 玄微子眨眨眼，抽出湿漉漉的手指：“我还以为这就是魅魔的正事。” “我知道，你也是来寻找摩根默林的。”薇薇安脸上绯红未散：“那个狄米特嘴很松，我的一位姐妹刚刚骑上去，他就什么都交待了。听说你还接管了摩根默林在主物质位面的翠绿之环？我看梅塔特隆先生……不，奥兰索先生来到终焉战场，应该怀有更长远的想法吧？” “薇薇安老板很聪明。”玄微子一把将金发魅魔按倒在沙发上：“但太聪明可不是什么好事……说吧，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薇薇安袒胸露乳，毫不掩饰放荡表情：“那群鬼婆手中掌握一枚可以操控大量怪物的宝珠，那就是我想要的东西。” 玄微子俯首衔乳，问道：“难道薇薇安老板对于摩根默林那件改变界域规则的神器不感兴趣？” “我对自己的层次非常清楚，不会去抢那种注定把握不住的东西。”薇薇安强忍着快感。 “原来是希望我帮你击败鬼婆、夺取宝珠。”玄微子低声问道：“可是我凭什么要听薇薇安老板的呢？我直接前往地底寻找鬼婆不就好了？” “首先，鬼婆从不见外人，并且警惕性极高，他们在地底搭建了庞大复杂的迷宫，里面充斥了各种魔法陷阱。但是他们手下的牛头人、巨魔需要发泄欲望，只有我们夜宴宫可以安排魅魔前往，这是接近鬼婆的唯一机会。”薇薇安露出笑容，双腿缓缓扣住玄微子腰身：“另外，我们夜宴宫可以为你诞下强大的后代，让你在终焉战场有一处稳固势力，而不必依赖狄米特那种人类法师。” 第471章 出入幽冥 “灰峡深处地形复杂，迷宫入口也不止一个。” 烈风领主看着与肩齐高、火光灼灼的炼药炉，对旁边观察火候的玄微子说道：“有好几个帮派已经组织人手尝试闯入迷宫，但大多都在外围遭遇牛头人与符文猎犬的阻击，死伤惨重。” 玄微子剑指虚划灵符，朝着炼药炉印落，火候由赤转青，飘拂丝缕般的烟气缓慢升腾。 “灰峡中的各个帮派，主要还是以实力平庸的炮灰为主，没法强攻防备森严的地底迷宫。”玄微子说道：“我想各个界域的高手，应该也在暗中试探这处地底迷宫吧？” 烈风领主点头道：“是没错，但我发现这处由鬼婆打造的地底迷宫，笼罩着扭曲与混乱的魔力，那里恐怕不光是物质层面的迷宫，错杂不定的空间甬道，也会干预传送法术的效力。” “擅长操控位面与空间力量的烈风领主，难道对此毫无办法吗？”玄微子抬头笑问。 “不要恭维我。”烈风领主语气平淡：“虽然我现在可以自如离开暮光王廷，但也不可能在别的位面轻松操控空间。而且我怀疑地底迷宫那种错乱空间，不是自然生成的现象。” “那些鬼婆的实力这么强大吗？”玄微子问道：“我印象中，鬼婆也算是跟精类生物沾亲带故？他们在主物质位面留下的传说，无非是偷取婴孩、诅咒猎人之类的小事，并不是什么厉害怪物啊。” “大多数小妖精在主物质位面也照样弱小。不同精类生物的差别，恐怕比人类与精类之间的差别还要大。”烈风领主说道：“而且精类生物不局限于暮光王廷，那位天空歌者就是主物质位面原生的强大精类。终焉战场环境多样，孕育出强大的鬼婆也不奇怪。 不过鬼婆居住栖息的环境，通常是恶劣且残酷的。他们的魔力甚至会污染原本的自然生态，形成天然陷阱。比如让树木变得扭曲嗜血，随时准备袭击路人，阴冷的沼泽会将活物吞噬溶解，就连空气中飘荡的迷雾都含有剧毒。” “这么看来，原本鬼婆占据上古森林，应该可以调动非常强大的力量。”玄微子摸摸下巴：“只是没想到摩根默林这么厉害，硬是顶着鬼婆在界域的主场优势，成功将他们赶出上古森林。” 烈风领主说道：“我怀疑上古森林地图这个说法，就是鬼婆放出的虚假情报。” “我也是这么想的。”玄微子说道：“灰峡深处的鬼婆应该有打算夺回上古森林，而这回听说摩根默林手中掌握一件修改界域规则的高等神器，于是放出假消息，打算借助其他界域的强者，一起对付摩根默林。” 烈风领主瞧了玄微子一眼：“可问题是，摩根默林掌握神器的消息又是谁放出来的？如果他能够感知到你前来终焉战场，直接派人找你不就好了？消息总归不会是凭空出现的，哪怕用‘托梦术’，也要有人知晓才行。” 玄微子忽然笑了：“修改界域规则的神器？烈风领主不觉得有些熟悉吗？” “就像你当初在暮光王廷所做的事情？”烈风领主问道。 玄微子当时以一枚九转紫金丹为引，七位至高妖精联手运转，为整个暮光王廷脱胎换骨，彻底根治了变异妖灵作祟的弊病，放眼整个位面，这件事情不亚于修改了一方天地世界的规则法度。 “真正让暮光王廷蜕变新生的，是你们七位至高妖精，我只是提供一个设想、一个媒介。”玄微子笑道：“何况至高妖精就是暮光王廷的创世神、造物主，但对于上古森林，摩根默林可是外来者。除非……” “除非这件神器，与‘上升阶梯’相关。”烈风领主立刻接话道：“终焉战场是‘上升阶梯’发动后，撕裂诸位面拼合而成的全新位面。这里是‘上升阶梯’的重要一环，以摩根默林的水平，掌握‘上升阶梯’的部分力量，似乎也不奇怪。” “他这不光是引我上门啊，而是要将各个界域的人马全都吸引过去。”玄微子说道：“各个界域的强者，不可能对此毫无想法，我估计他们或多或少也猜到，所谓修改界域规则的神器，究竟代表着什么。” 烈风领主微微皱眉：“这样一来，各个界域就都是你的潜在对手了。” 玄微子前来终焉战场的主要目标，就是通过找到摩根默林，然后破坏“上升阶梯”。从暮光女王那里获得的消息，玄微子原本以为摩根默林是被困在上古森林无法脱身，现在想来，情况未必如此。 起码摩根默林是能够感知到玄微子借助青冈橡树叶的传送举动，因此开始着手布局，放出神器的相关消息。 这个消息不光是为了引玄微子前去，也是要引起各个界域的关注。考虑到摩根默林打算破坏“上升阶梯”，仅凭他一位传奇德鲁伊，确实难以做到。但要是集合各个界域的力量，则未尝不可能。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烈风领主问道。 “不急，我还要再观察一阵形势。”玄微子说道：“正好夜宴宫的薇薇安老板希望我帮忙，稍后我也会前往地底迷宫一探。” 烈风领主听见这话，略带不快地问道：“你最近似乎跟夜宴宫的魅魔走得很近？她们都是一些汲取他人生命力的邪魔，只是在恶魔荒原混不下去，迁移来到指向城。你……该不会是被她们魅惑了吧？” “我，被魅惑心智？”玄微子抬手指着自己，不由得笑了出声：“稍微对我有点信心吧。罪恶大魔那种级别的存在，照样被我击败。估计夜宴宫那群魅魔还不知道这档子事呢，居然还敢试探我。” 烈风领主赶紧说：“那些被魅惑的人，也都说自己保持清醒心智！” 玄微子从对方语气中听出一丝别样意味，随即解释说：“放心好了，我还没完全答应她们。想要为我生育后代子嗣，可不是光是张开大腿、翘起屁股就能做到的。” “可、可是……”烈风领主正想拿帕丽娜来做理由，但想到她照样将法赖家族的其他女性送给玄微子当情妇，还有他们两人兴致一来就交欢行乐的样子，烈风领主真不知道怎么劝玄微子。 “你想太多了，我从一开始就没有跟这些魅魔认真相处。她们也都清楚，彼此相互利用而已。真要让她们孕育我的后代子嗣，明明是她们占便宜好吗？”玄微子抬指一勾，纯青炉火中飞出一枚滴溜乱转的朱红丹丸，悬在玄微子掌上，渐渐凝实，珠光辉映、异香满室。 “这……好像不是魅魔需要的催情药剂吧？”烈风领主说道。 “当然不是。”玄微子朝着丹丸轻轻吹了一口气，随即落地化为一个人形，脸上没有五官，通体玉白，心口位置隐约可见一团朱红丹气，发出阵阵生机搏动。 “又是什么拟象分身吗？”烈风领主问道。 “一个试验而已。”玄微子说道：“创造这个分身的能量物质，绝大部分源自于终焉战场各个界域。我在想，这个分身能否穿越回到主物质位面？” 烈风领主沉思片刻后：“恐怕很难，这个分身可不是被某一个界域同化，而几乎算是从终焉战场诞生。就像主物质位面的人类死后，灵魂来到终焉战场，被界域规则抹去灵魂印记，重塑出全新的种族生命。 偏偏你这个分身是有生命的，不是那些虚假脆弱的魔法拟象，哪怕这个分身拥有传奇级别的力量，想要前往主物质位面估计也非常难。这就像、就像你跟那些魅魔生下子嗣后代，无法随你返回主物质位面。” “你也挺会做比喻的嘛。”玄微子笑道：“但你有没有考虑过，这个分身并不是在任意一处界域诞生，我所采用的原料也并非来自单一界域，而炼制丹药的全过程，我也向其中注入自己力量。” 这一个用丹丸变化而成的分身，其实是玄微子欲图解析两处位面的联系与转化。主物质位面的生者死后，灵魂来到终焉战场重塑形体。而终焉战场的生命死后，解离成灵魂精粹回归主物质位面，所走的“通道”便是奥法星图，由此形成两界轮回。 但这个轮回并非灵魂转生、投胎就舍，更类似自然界的物质聚散循环，是“上升阶梯”成型后，维系两方世界稳定的锚索。 在终焉战场的生灵，想要前往主物质位面，就像大鱼被细密渔网所阻拦，除非将自身瓦解成灵魂精粹，否则根本没法穿越位面壁障。可要是灵魂都瓦解成那种程度，早就连自我都无法维系，彻底消亡了。 不过玄微子从狄米特那里了解到，没有生命的死物是可以传送往主物质位面的，毕竟那就是以太会发家致富的原因之一，无非是传送难度要更高一些罢了。 玄微子制作的这个分身，材料固然是来自终焉战场各个界域，但是却带有玄微子的一点精微生机、一个毫芒念头。这个念头的微小程度，使得这个分身连玄微子的外貌形容都表现不出来，好似尚未形成自我的胚胎。 但这个分身所承载的，并非某种一闪而过的短促念头，而是静待萌生滋长的种子，一旦去往主物质位面，就会自然觉醒。光是这一点，就足见地仙真人的性命境界了。 玄微子就是打算利用这种方法，尝试让分身穿过终焉战场与主物质位面间的位面壁障。 听完玄微子的讲述，烈风领主表情古怪地问道：“你这是打算利用分身搞偷渡吗？如果要将终焉战场的物品运往主物质位面，根本不用这么麻烦，我现在就可以给你开一个‘异界之门’。” “当然不是啊，我可没有这么闲。”玄微子解释道：“我这么做，就是在试探‘上升阶梯’所形成的规则，能否挡住我的分身。无论结果怎样，都有助于我了解如何破坏和利用‘上升阶梯’。” 烈风领主问道：“利用？你还存了这种心思？” “必须要有这种想法。”玄微子说道：“当初‘上升阶梯’发动，在主物质位面造成了大范围天灾，诸多异位面、包括暮光王廷，也都遭受强烈冲击。可是在那之后，全新的规则烙印进各个位面。而我要是不顾后果，直接破坏‘上升阶梯’，那会不会再度酿成巨大灾祸？” “也对。”烈风领主不得不承认，而她也忽然明白过来：“难道这就是摩根默林放出神器消息的真实意图吗？将各个界域的强大存在引往上古森林，汇集各个界域的力量，修改‘上升阶梯’带来的诸位面规则。” “所谓修改界域规则的神器，可能比想象中更为夸张。”玄微子笑道。 “难道，整个上古森林都是……”烈风领主察觉室外有路人经过，下意识立刻闭嘴。 “否则几百年前的上古森林，也不至于爆发大战了。”玄微子说道：“摩根默林这是将整个上古森林转变为仪式场地了啊。” “这么说来，就算地底迷宫里的鬼婆真有上古森林的地图，也没什么意义了。”烈风领主说道。 “那群鬼婆要真的有本事，也不会沦落到几百年都没夺回上古森林。”玄微子笑道。 烈风领主说道：“只是看样子，各个界域的强者要齐聚上古森林，还没那么快。他们彼此之间也在相互戒备，而且也不敢直接硬闯地底迷宫。” “都在等别人先动手，消耗得差不多，然后再出手抢夺。”玄微子啧啧摇头：“这么下去，可真不知道会拖到什么时候。” “听你这话，是打算潜入地底迷宫之中，把事态搞大、把僵局挑破？”烈风领主说道：“你这么做非常冒险，各个界域的强者一拥而上，就算我和卡迦戎族长帮忙，也未必能挡得住。” 玄微子朝着丹炉一指，摄出另一枚朱红丹丸，细细端详着说道：“我还不至于这么冲动盲目……对了，卡迦戎族长呢？” “他去找那些黑皮精灵了，在灰峡下方有一个规模不小的聚居区。”烈风领主说道。 第472章 断空 精金鞭梢如同一道黑色闪电，以极快速度袭向卡迦戎族长后颈。 与此同时，两名皮肤墨黑的精灵刺客，手持淬毒匕首，从左右两侧攻向卡迦戎族长要害。另有一名精灵武士扣动手弩扳机，弩矢直奔面门。后方更有精灵念动咒语，积蓄着凶残的魔法能量。 面对毫无死角、刁钻刻毒的围攻，卡迦戎族长神态冰冷，他手扶剑柄，只是拔出几寸，神器“超然之刃”迸出夺目寒光，在卡迦戎族长眼前，一切事物悉数停顿。 这件卡迦戎家族历代族长传承的神器细剑，是精灵与龙族结盟的见证之一。神器经受过龙火锻炼，精灵秘术师向其中灌注魔法，由精灵中最强大的武者持有。 而只有迈入传奇层次的武者，才能感受到“超然之刃”内中蕴藏的不凡力量。当卡迦戎族长完成与神器细剑的同调仪式后，他便能以武者纯粹的意志，发动神器的力量。 那只是一瞬间，所有针对卡迦戎族长的围攻，就被看不见的锋芒利刃所斩断。逼近两侧的精灵刺客全身上下突然出现了数十道细长伤痕，喷出血雾，倒地不起；射出弩矢的精灵反被弩矢贯穿咽喉，半空蝎尾长鞭断成十几节；而那名正要施法的精灵，直接被暴烈剑风刮伤嘴角，咒文溃灭。 “你们确实堕落了。”卡迦戎族长看着周围一圈包围着自己的黑皮精灵，眼神中流露出强烈的鄙夷与轻蔑：“不光要袭杀同族，还干起了抢劫勾当。终焉战场让你们沉沦到这种程度了吗？” “别让他跑了，放箭！” 上方一条石梁桥，正站着一排精灵弓弩手，一名衣着暴露的精灵女性挥动长鞭，尖叫着下令。 顿时利箭破空射来，卡迦戎族长却是不慌不忙，拔剑轻拨，迎面箭矢被尽数偏斜开来。可随之又有粘稠的“蛛网术”劈头盖脸地罩下。 卡迦戎族长看也不看，身形一闪就轻易躲过蛛网，脚下轻轻一点，直接腾空跃上石梁桥，剑光挥洒，弓折弦断，根本看不清身形动作，那群精灵弓弩手就在血花飞扬中向下跌落。 “退下——！！” 手持长鞭的精灵女性咆哮一声，“指使术”的灵光笼罩了卡迦戎族长，连半点效果都没有，她亲眼看着细剑如闪电般抵上咽喉，一滴血珠从剑锋滑落。 “你不是想要抢走这柄神器吗？现在它就在眼前，你要不要！”卡迦戎族长沉声问道。 “背叛者，我诅咒你们！”那位精灵女性的漆黑脸庞上，露出狰狞狠戾的表情，她正试图用古拙的精灵语发出最恶毒的诅咒，抵在咽喉的剑锋毫不犹豫地贯穿脖颈，精确无比地割裂了声带。 然而卡迦戎族长的神色阴沉非常，他看着倒地的精灵女性捂着咽喉创伤，鲜血从指缝争先恐后地渗出，对方眼中那无法扑灭的恨火，如果能化为实质，恐怕早就将卡迦戎族长烧成灰烬。 “那不是背叛。”卡迦戎族长盯着生命渐渐流逝殆尽的精灵女性，沉声说道：“当时翡翠岛遭受前所未有的天灾，你们被抛散离去，谁也无法预料……” 话还没说完，下方就有接连一串塑能法术攻来。 卡迦戎族长正欲躲避，孰料脚下一僵，那名死去的精灵女性在临死之际，竟然还以自身魔力施展一道法术，卡迦戎族长双腿蒙上一层石化外壳。 眼看就要被奔腾雷火笼罩，一道“高等解除魔法”射来，将法术威能纷纷消解。 “哟，这样犹豫分心，可不像是凌厉迅猛的卡迦戎族长。” 玄微子的声音从半空中传来，他落到石梁桥上，手捻一枚朱红丹丸。与之一同来到的，还有手持荆棘长矛的烈风领主。 面对下方箭矢如雨、法术横飙，烈风领主只是一横荆棘长矛，所有攻击倒卷而回，将那些黑皮精灵轰得一片死伤。 “这真的是卡迦戎族长的同族吗？”玄微子看着脚边刚刚断气的精灵女性，她的皮肤是黑曜石般的色泽，尽管死不瞑目、表情狠毒，但从面相来看，原本也是别具韵味的美人。 “是的。”卡迦戎族长无奈叹气：“我之前得知灰峡中有一群精灵居住，于是迫不及待地前来寻访。确认他们是当初翡翠岛脱离主物质位面时，由于位面撕裂，导致有一部分陆地和精灵，就此被抛离翡翠岛。我们一直以为这些同胞就此消亡，没想到会在终焉战场见到他们。” “可是看他们这种漆黑皮肤，难道是偶然来到终焉战场后产生的异变？”玄微子问道。 终焉战场并合了大大小小诸多位面，未必所有位面都能保持自身运作形成一方界域。在“上升阶梯”发动后，精灵家园翡翠岛脱离了主物质位面，原本恐怕也是要被整体拖进终焉战场的。幸亏精灵之中有大量秘术师施法，勉强维持住了翡翠岛的空间稳定。 但精灵在这个过程中遭受了惨重损失，一部分精灵随着崩毁撕裂的位面碎片，被拖拽到终焉战场。卡迦戎族长怀着寻亲的想法找到这些黑皮精灵，结果反遭围攻。 “身体上的异变，也没什么不能接受。”卡迦戎族长叹息说：“但他们似乎认定翡翠岛背叛了他们，觉得我们是刻意抛弃一部分同胞，以求翡翠岛大多数地区的延续。” 玄微子问道：“那当初事情究竟是怎样的？” “哪里有什么背叛？难道面对突如其来的天灾，谁都可以毫不犯错、毫无损失地渡过吗？！”卡迦戎族长神态有些激动：“那种带领同胞，维持着位面流浪的艰难日子，我也经历过！秘术师们要冒着生命危险离开翡翠岛，从星界收集物资，以延续翡翠岛的生命力，更有时不时侵扰位面的异界鲸与恶魔舰队。 那种状况下，每一个同胞都是弥足珍贵的，我们疯了才会搞什么背叛。我从来就不相信什么放弃这一个、才能拯救其余九十九个的事情，如果凡事都是这么简单的选择题，那就没这么多烦恼了！” “估计他们在终焉战场过得并不顺吧。”玄微子看见下方又有一群黑皮精灵来到，他们完全没有救助其他受伤同族的行为，朝着石梁桥上的玄微子等人口吐各种恶毒诅咒，时不时射出火球闪电，都被烈风领主轻易挡下。 “不，他们……”卡迦戎族长表情难看：“他们会啃食同族的血肉。” 玄微子闻言沉默不语，他以通明法眼望去，发现这些黑皮精灵，几乎都有过食用同族血肉的经历，而那似乎是一种继承同胞力量与记忆的宗教行为。 通明法眼逆知过去，玄微子眼前甚至浮现种种景象，那是脱离翡翠岛的精灵，来到终焉战场的最初岁月，那是一段被困地底、不见天日的苦难岁月。由于长时间找不到食物，这些精灵为了延续生存，只能生吃掉伤病濒危的同族。 这是何等残酷且血腥的过往？这部分来到终焉战场的精灵，在极端恶劣的情况下，演变出一种扭曲的信仰，那就是死去族人的血肉必须要被大家分食，即便后来可以正常地繁衍生息，这种传统仍然被保留下来。 并且为了对抗在地底的孤寂和苦难，以及面对终焉战场的频繁纷争。这些黑皮精灵当中，有部分人声称这种苦难来源于背叛，是翡翠岛的其他精灵为了保存自身，从而选择抛弃他们。久而久之，形成这些精灵残忍狠毒的集体性格。他们在战斗的时候，偷袭下毒等手段无所不用其极，跟主物质位面的精灵截然不同。 “是这样吗……”听到玄微子的讲述，卡迦戎族长有些莫名的感慨，他归剑入鞘，叹息道：“走吧，没必要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 玄微子问道：“卡迦戎族长不打算跟他们解释清楚吗？毕竟难得在他乡遇见同胞。” “解释不清的。如果说我们精灵有什么缺点，那就是认定了一种观念，几千年顽固难改，何况还是集体的信仰？而且他们在终焉战场繁衍生息很久了，也不太可能回到主物质位面，这里就是他们的家乡。”卡迦戎族长说道：“他们觉得翡翠岛是叛徒，我也认为他们早已扭曲病态，没必要强求恢复过去的关系。” “他们刚才是为了夺取你的神器细剑吗？”玄微子一行人扔下那些黑皮精灵，离开混乱的灰峡下层，返回夜宴宫安排的居所。 “没错。”卡迦戎族长说道：“秘术师的魔法灵光，应该被他们认出来了，还声称我是盗取神器的窃贼。那时候我已经离开了他们的聚居区，结果在半路被截住，上百人一拥而上。我总不可能束手就擒吧？” “那是当然。”玄微子话锋一转：“对了，能否让我仔细观察一下‘超然之刃’？” 卡迦戎族长二话不说就拔出细剑，递到玄微子面前。这干脆直爽的劲头令人佩服，玄微子则是变戏法般，拿出古什姆的战斧：“这件神器也请卡迦戎族长一观。” 两人相互交换神器，卡迦戎族长接过战斧后脸色微变，这是一柄形制少见的长柄月刃斧，斧刃修长优美，两侧隐约还有纹饰。 “这是你之前提到过那位兽人之神的战斧吗？”卡迦戎族长问道：“怎么看上去不太像？这风格反而太精美了。” 玄微子说道：“原本在古什姆手上，神器外形像是久经征战、缺口染血的战斧。可是当我抹去古什姆的神力后，它就逐渐恢复本来面貌了。这件神器原本不属于古什姆，我还没搞清它的来历。” “当初龙族的仆从当中，兽人也算战力强悍、数量众多。”卡迦戎族长笑了笑：“可惜野蛮粗鄙到了极点，哪怕有龙族指挥，也只能当炮灰，用来消耗对面巨人的法术。” 玄微子没有接话，而是专注于感应“超然之刃”，这件神器正如自己所想的那样，它的锋利并不在于自身材料或锻造工艺，而是有类似“法师之剑”的力场效应，被固化在剑锋上，就算在反魔场环境中也不会被压制。 哪怕普通武者持有这柄“超然之刃”，都堪比内劲外发的武道高手，持续不断地将内劲覆盖在剑身上，一削一刺都有极致锋锐，穿金贯甲毫不费力。 可以说，这件神器就是专门为卡迦戎族长这种身法迅捷、剑技凌厉的武者而设计，面对数目众多的低级敌人，根本不用浪费太多力气，只要关注身法移动，“超然之刃”就可以砍瓜切菜般斩杀敌人。 但这还只是神器最低层次的效果，玄微子能够感应到，“超然之刃”蕴藏着另类的妙用，如果以身心御器的方式运用，从剑锋向外延伸出的无形锋芒，可以直接形成空间断面。 尽管这种空间断面，在主物质位面或者终焉战场，转瞬间就会被位面规则压制、弥合，但作为攻击手段，几乎能击破所有防御。哪怕是吸血鬼长老的“钻石皮肤”，也挡不住一下空间斩击。 可见打造这件神器的精灵，是一位极高明的精灵秘术师，真要对比“锋利”程度，北斗摇落剑估计还比不过“超然之刃”。 玄微子借观神器，就是想参考其中妙用特性，从而完善北斗摇落剑。要知道北斗摇落剑并不是单纯意义的飞剑法器，而是玄微子丹道修为的显化。 玄微子要学的也不光是空间斩击，而是对现实空间的化转运用。当他从赫赛肯那里了解到拿撒吕依的图谋后，就在开始准备应对手段了。 “难怪你要借我的‘超然之刃’。”卡迦戎族长走开两步，在空地上挥动战斧：“这柄神器也有撕裂空间的效果，但我觉得还有更深层的东西。” “比如说？”玄微子问道。 “这件神器的深处，似乎蕴藏了一种信念、一种誓愿。”卡迦戎族长耸了耸肩膀：“我说不太准，或者说是一种指引？” “给我看看。”一旁烈风领主说道。 卡迦戎族长把战斧递过去，嘴上还嘀咕着说道：“在心灵的世界里开辟天国，将美好的一切给奉献给主……奇怪的说法，美好的事物就不能跟其他人共享吗？难道一朵盛放的花朵只能给我看，而不能给别人看？那这样的美好也太无趣了。” 玄微子神态恍惚，他望向烈风领主：“你看出什么了吗？” “撕裂空间只是最初步的力量。”烈风领主抬眼望向玄微子：“这件神器真正效果，是延伸开辟一片带有既定规则的空间……这是创世的神器。” 第473章 利斧 “创世的神器？”最先接话发问的是卡迦戎族长：“你说的是创造一个次元空间？或者说更稳定的半位面？” “都可以，但远不止于此。”烈风领主抬手轻抚着斧刃两侧的模糊纹饰，至高妖精的强大力量，将古什姆最后一丝神力彻底抹去。 这一步完成，月刃斧上绽放出逼人锋芒，光是盯着这件神器，都感觉双眼刺痛。可是以灵台神识观之，玄微子能够感应到其中被凝炼到极致的物性。 烈风领主眼中放出豪光，尝试以至高妖精的力量去发动这件神器。就见月刃斧呼地一下消失不见，化作一抹凝炼的银光，汇聚在烈风领主的手臂上。 “仙家法宝？”玄微子闭口不言、心下震惊，这种能够随神念变化、与形神相合的器物，在修道之人看来，便是仙家法宝。 仙家法宝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法器，跟这个世界的魔法物品分类中，次等神器、高等神器也不是一类概念。而仅凭寻常的炼器之法，也不可能炼制出仙家法宝。 仙家法宝的重点不在于妙用多大、威能多强，而是能与形神相合、随神念变化，并不是靠法术效果改变器物的形态。仙家法宝本身所蕴含玄理，与丹道出神入化境界有相通之处。甚至可以说，仙家法宝就是另一个化身。 基于这些原则，基本只有修成出神入化的地仙位业，才算能炼成仙家法宝。玄微子真正炼成的仙家法宝，就只有北斗摇落剑算数，而那也是他的道法根基。修道则炼宝，反倒省了不少事。 可以说，就如同地仙驻世长生，超脱众生物类、也超脱了天年寿元，仙家法宝本身也是不朽的，并不会因为岁月流逝而腐朽残损。 如果要破坏仙家法宝，光靠一般的法术攻击都很难做到。必须要有同样层次的玄理内蕴、法度规则，动摇仙家法宝的运作基础。 就好比这柄月刃斧，落在兽人之神古什姆手中，就是利用他的超凡神力去遮蔽神器原本内涵的法度，使得其外观气质更贴合古什姆这样的神祇。 可是古什姆并不具备彻底改变月刃斧神器内涵法度的能力，因此他就算凭借神力略作篡改，也只能发动这件“仙家法宝”的部分妙用。 这也是仙家法宝的特殊之处，如果没有相应的心法印证与修为境界，就不能与法宝契合，无法御使自如。 这就好比玄微子的北斗摇落剑，哪怕独立出来交给卡迦戎族长，他也只能当成一柄普通单手剑来使用，连隔空御剑都做不到。可要是在米妲手中，说不定能施展出威力惊人的剑阵。 古什姆作为兽人之神，祂的“心法”就是兽人这一种族的信念总和与行为目的，估计无法跟这柄月刃斧相契合。所以即便是仙家法宝般的利器，在古什姆手中也只能抡着砍，十足是暴殄天物。 “不行。”烈风领主皱眉摇头，一甩手又将月刃斧重新还原拿到手上：“我不适合这件神器，它虽然可以创造出一个规则自洽运行的世界，但施法者必须对这件神器的本质有深刻的认识。” 卡迦戎族长也说道：“可不光是深刻认识这么简单，而且还要完全照着它的方式来，将自己的想法和愿景完全融入它的规则。难怪古什姆要用神力来覆盖这件神器，除非是制作者本人，感觉谁都用不了嘛。” 烈风领主望向玄微子，见他一言不发，于是问道：“你是打算拿这件神器做什么？你已经创造了一个半位面，这件神器对你来说意义不是很大吧？” 玄微子交还了“超然之刃”，接过月刃斧，回答说：“这件神器也不光是用来创造半位面，实际上想要一斧头就劈开出一个半位面，也需要非常强大的力量。” 烈风领主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能够战胜罪恶大魔的你，还担心用不了这件神器吗？就算不发挥它的全部效果，也是一件足以撕裂位面、破坏空间结构的利器。” “对啊、对啊。”玄微子抬手按在斧刃上，缓缓掠过，然后将其化入形神之中，使得玄微子的眉眼神态，增添了几分凌厉。 …… “这是嘉拉德大陆的魔法涌泉分布图，这是最新一版的帝国农业与聚居地调查分布图，这是最近参战各方的势力范围……” 灵能隐修院中，威思顿爵士接连给玄微子化身递来纸质地图与魔法晶板，嘴上免不了有些埋怨： “虽然我可以通过天球星象仪俯瞰大地，但不代表我真的什么都知道啊。这里不少地图我都要叫人额外寻找，就好比说这个农业与聚居地调查分布图，最新一版的水平实在太差。” 玄微子翻开一卷地图，端详着问道：“水平太差？是因为战乱吗？还是帝国税收不够，没有人手去做？” 威思顿爵士气得笑出声来：“这东西我过去都没了解，打听过后才知道，以前帝国关于各地农业与聚居地分布的调查，基本要依赖翠绿之环散布在帝国各地乡村的人手来做。伦底纽姆城那些官吏都是直接从翠绿之环那里买来调查数据，然后编纂成册，就这样上交给皇帝与元老院，并标榜为自己的工作成绩。” 玄微子闻言也愣了一下，威思顿爵士继续说：“结果几十年前帝国跟魔法议会合谋，把翠绿之环彻底端掉，后来的大清洗又杀死了大量翠绿之环的底层人手。大量自耕农的土地被贵族、地主、商会所兼并，改成放牧场。 这个过程非常粗糙混乱，以至于很多地方连牧场农场具体有多少面积都搞不清楚……我总算明白，你为什么宁可得罪互保同盟众多的商会与农场主，还有五芒星之塔那些家产丰厚的法师，都要清查土地了。” 玄微子笑道：“清查土地的原因我很早就说过了吧？这件事不做，互保同盟连一个松散联盟都不是。必须要对土地、人口、出产等各类信息有精准把握，才有可能汇集更大的力量、调动更充足的资源。” “听你说跟我自己想明白是两码事，这件事你确实有先见之明。”威思顿爵士说道：“总之这份调查分布图你别太当真，还有那个战场形势图，我还是汇总了三个帝国的情报才搞成。他们三家划定的势力范围与边界都不一样。甚至每家内部都有别家安插的钉子，东部帝国就更乱了，半人马在郊野穿插，据说还有修建城寨定居的行为。” 玄微子翻开另一张地图，对照这地图上的某些地方，手指偶尔还在照影含光鉴上划动。 “看在我这么辛苦的份上，我能问一下你要这些地图的原因吗？”威思顿爵士见玄微子捧起一面魔法晶板，上面浮现起嘉拉德大陆的魔法涌泉分布。 “我一看你这样子，就知道你要搞什么大动作。不管怎样，也先给我交个底。你是打算把虹彩城炸了？还是要往帝国首都扔陨石？”威思顿爵士语气有些无奈。 “我看上去有那么疯狂吗？”玄微子问道：“我躲在嘉拉德大陆一个偏远乡间的隐修院，还能搞这种大事？” 威思顿爵士面无表情：“你在纳哈萨废土搞的事情还不够大吗？我原本以为就是去对付那位兽人之神，结果你们却跟拿撒吕依打起来，而且还直接把他逼到让出奥秘之眼的掌控权。帝国演变成如今这种乱局，跟你也有关系。” 玄微子笑骂道：“喂喂喂！威思顿爵士你别冤枉好人啊，明明是拿撒吕依跟奥秘之眼要分化帝国，好方便自己掌控，我可没怎么插手。” “但有拿撒吕依跟没有拿撒吕依，情况是有很大差别的。”威思顿爵士说道：“你应该也发现了，自从奥秘之眼开始收缩后，以前附庸于奥秘之眼的法师协会，或者作风低调的魔法学院，现在都相继冒头了。 以前是由奥秘之眼来对三个帝国进行平衡操控，现在变成了各方势力角逐。奥秘之眼虽然还有沙多万主持局面，但现在就剩下中部帝国一家算是他们的势力范围。就连那位布涅托大法师，虽然名义上还是奥秘之眼的传奇法师，却基本成为瓦努亚王国的幕后操盘者。” “瓦努亚那群海盗正式复国了啊？”玄微子翻看着战场地图，他笑着感叹道：“常青商会那边还传来消息，说是瓦努亚王国希望跟我互保同盟正式建交。” “他们需要粮食。”威思顿爵士说道：“气候冷化已经三年了，粮食减产的情况曝露无遗，加上战乱导致人口损失、土地抛荒，嘉拉德大陆上到处都是饥荒。像你这样占据一处山间盆地，勉强自给自足，对普通人来说已经是很不错的日子了。” 玄微子说道：“反正我已经让珊多丽去会面商谈了，毕竟现在旧大陆上稍微有点钱财的人，为了保全性命，都乘船来到互保同盟。” “这些都不重要。”威思顿爵士问道：“反倒是之前你跟我说的那个索迪芬，在伦底纽姆城重新开放后，我又查到不少情报。貌似他利用了某种魔法手段，控制了帝国的元老院。那些原本老到快走不动的大贵族，短短时日内忽然变得年轻起来，这种情况很不寻常。” 玄微子自嘲道：“这可比我开发的延寿灵药好用多了，直接让人变回年轻，我也没这种本事啊。” 威思顿爵士说道：“这种魔法肯定没那么简单，索迪芬能够一口气让多位大贵族变得年轻，恐怕已经使得他们的生命形态发生不可逆的转变。” “就像吸血鬼那样？”玄微子问道。 威思顿爵士沉默片刻后，点头说：“还真是有些类似。吸血鬼可以将其他活人转变成吸血衍体，摆脱寿命的限制。” “索迪芬操控元老院的手段，应该是血魔法。”玄微子说道。 “血魔法？”威思顿爵士花了点时间回忆：“难道是当初那位赤红伯爵？” “不是他，但估计有一些关系。”玄微子说道。 威思顿爵士有所察觉：“你认识这个索迪芬？” “算是有私人恩怨。”玄微子说道：“我自己处理就好，我并不打算为了这件事，将整个互保同盟拖进来。” 再怎么说，索迪芬都是自己的魔染灵台轮转之身，未到万不得已的状况，玄微子不希望太多人参与其中。像赫赛肯那样的人物，就察觉到自己与索迪芬可能有某种关联。 “好吧，那我也不干涉。”威思顿爵士说道：“往后有什么事再跟我联络。” “等等，我还有一件事要请教你。”玄微子从桌边取出一本教会抄经院修编的《异教审判记录》，随意翻开。 “请教？”威思顿爵士没听明白。 “你有听说过一个叫暗月教派的古代秘教吗？”玄微子问道。 威思顿爵士的家族传承悠久，对历史的了解比很多所谓贵族要充足得多。他思索片刻后说道：“有些印象，这个教派是不是以镰刀为徽记？不过貌似早就被神圣之主教会摧毁了吧？” “确实被摧毁了，但在那之后，冒出了两个组织。”玄微子盯着威思顿爵士说道：“一个叫做新月女巫团，一个叫做黑夜姐妹会。” “女巫？”威思顿爵士说道：“确实，我记得暗月教派就是以女性为主。怎么？你遇到这两个女巫秘教了？那你可要小心一些，这些女巫对付男人很有手段。” “女巫没遇上，反而碰上一位女牧师了。”玄微子说道。 “女牧师？该不会是慈爱院的吧？”威思顿爵士开起了玩笑。 玄微子脸色不变地回答说：“我也说不清她是否属于慈爱院。对了，暗月教派崇拜的是哪位神明来着？” “嘉拉德大陆一度很流行的三女神信仰。”威思顿爵士说道：“你到底想要问什么？” “没有了，我已经了解到我想要了解的了。”玄微子笑着回答说。 第474章 未来 玄微子化身手捧照影含光鉴，面向朝阳冥心端坐，手中法镜吸纳着不断攀升的旭日光芒，漆黑幽邃的镜面染上一层光晕，旋腾不绝，代表着不同情绪的灵能光谱，在玄微子化身周围涌现闪灭。 当一轮旭日冲出地平线，藉由灵能网络提炼的澎湃力量，构筑起位面之间的稳固桥梁，一道光有七彩、霞分九色的“异界之门”，在半空中徐徐展开。 就见一道身影从中落下，勾连两界的传送门洞立刻被位面壁障所弥合。 玄微子化身睁开双眼，在他面前是一个类人存在，脸上没有五官，如同缺乏细节的白玉雕像，心口处有一枚朱红丹气缓缓搏动。 正当玄微子化身起身触碰这白玉雕像，潜藏的魔法能量由内而外爆发开来。玄微子化身立刻传送闪避，白玉雕像一阵不正常地颤动，各种混杂的魔法能量奔涌溃散，将白玉雕像整个撕得四分五裂，并且迅速碳化，坠地粉碎。 “你这是要算计我吗？”玄微子化身在灵台中朝本尊喊话问道：“之前说要将自己一道分化之身送来主物质位面，言之凿凿、信心十足，现在就给我看这个？” 玄微子本尊回复说：“不，传送是没有问题的，确实印证了我的设想。只是没料到，以终焉战场各个界域不同材料炼成的百脉炼形丹，在主物质位面不能维持稳定。” 刚才那尊白玉雕像，就是玄微子本尊借着给夜宴宫魅魔制作催情药剂的机会，自己炼制丹药。而百脉炼形丹其实是经过玄微子改良简化的九转紫金丹，修道之人服用，有利于洗炼炉鼎经络、巩固道基。 玄微子本尊运转神炁、借丹分形，以此来试探两界之间的联系与转化。同时让化身在主物质位面施法接引，只是结果稍微超出预想。 化身说道：“你说终焉战场是冥界，那你我刚才算是在开鬼门关、破狱召亡吗？如果是的话，我这边岂不是还要大设斋醮、燃灯开幽？” “我送过去的又不是幽冥饿鬼，甚至可以说是天人之身。”玄微子本尊说道：“不过我也明白了，狄米特曾经提到，以太会从终焉战场获得的原料，并不会就此制作成魔法物品传送回主物质位面，而是要经过他们的好几个半位面，过程中不断筛选调整。” “以太会挺厉害啊，还有好几个半位面？”化身问道。 “他们就是专攻这方面的，你让他们在主物质位面跟奥秘之眼争胜，他们也未必有这本事。”玄微子本尊说道。 化身笑道：“可你送来的天人之身，现在都碎成渣渣灰了。这算是你自悟的天人五衰大神通吗？” “不，是我对主物质位面的魔法规则掌握还不够完善。”玄微子本尊说道：“你刚才提到大设斋醮，其实还真就是一个办法。” “是要借助星纲法坛？我的灵能网络规格好像还不太够。”化身问道。 “错了！你觉得主物质位面最大的法坛是哪个？” 化身低头看着地面碎渣，然后抬头望向天空，因为朝阳尚未照亮整片天空，隐约还能看见半侧天穹中的稀疏星辰。 “奥法星图？” 玄微子本尊说道：“终焉战场的生灵死后，灵魂会瓦解成灵魂精粹，经过奥法星图渗透到世界的各个角落。这就是一座无远弗届的法坛，已经成为世界规则运行的一部分。” “我在多拉贡的图书馆中看到一个说法，夜空星辰是无数孔洞，星空背后象征各个位面。”化身说道：“难道星空背后就是终焉战场？” “未必然，或者说，并不是这么直观的空间位置。”玄微子本尊解释说：“多拉贡这个说法，在‘上升阶梯’发动之前尚可解释。天上星空就代表着争夺世界的各方神祇与不朽存在，以及属于祂们的诸多位面。 各方神祇与不朽存在或向主物质位面投射出自身力量，或者干脆降临世间、化身某一族类。但正是因此，‘上升阶梯’可以轻易锁定这些位面，而那些神祇与不朽存在，要么根植于位面运作，要么展开自我形成神国。当‘上升阶梯’发动，祂们全都被卷入其中。” 化身也听明白了：“而最终结果，要么是像暮光女王那样，忍痛割舍一部分位面，等同断臂求生；要么是被并合成终焉战场，成为奥法星图运作的基础。哦，每个关联位面都必然提供了一部分碎片，形成月亮。” “但并不是说，终焉战场就一定是奥术的源头。”玄微子本尊说道：“就像一团黏土，本身并不能作为器具，还是要工匠捏造、烧制，最终才能形成器皿，而‘上升阶梯’就是那个工匠。” 化身问道：“可为什么偏偏是形成奥法星图？” “因为古代巨人所擅长的魔法形式，就是奥术。”玄微子本尊说道：“半巨人再能算计，也不可能完全欺瞒住古代巨人。‘上升阶梯’发动之后，必定是要按照古代巨人的能力来尝试重构世界。从这个角度来看，法师反倒是继承了古代巨人的魔法技艺。” “既然聊到‘上升阶梯’，有件事我要提醒你一下。”化身说道：“是关于弥菲赛缇丝的，我有个尚未印证的猜想。” 玄微子本尊似有预料般问道：“你觉得让娜掌握神迹，并不是受到神圣之主的恩赐，而是弥菲赛缇丝的干涉？” “慈爱院，是教会扩张发展过程中，吸收了嘉拉德大陆各地原有的三女神信仰而形成的组织。”化身说道：“我近来花了些功夫去调查，发现嘉拉德大陆上女巫秘教出现的时期，正好与慈爱院同步。偏偏女巫秘教的前身，就是信仰三女神的教派。” “而舒芮也正好是一名女巫。”玄微子本尊说道：“其实在幽魂海湾大战过后，原本加盟翠绿之环的女巫团体纷纷遁隐，当中有一部分前往雅尔诺德王国，还有一部分加入了五芒星之塔，这并非秘密。弥菲赛缇丝可以代替席邓斯主持五芒星之塔，肯定有自己的核心人手。” 化身说道：“我知道，但现在的问题是，弥菲赛缇丝的势力不光分布在五芒星之塔与女巫秘教，也渗透进了神圣之主教会。如果说，弥菲赛缇丝已经找到一个方式，篡夺神圣之主权柄，向凡人赐予神迹，那她是否已经具备成神的资格？” “又或者说，舒芮在古代巨人遗迹中，已经开始逐步掌控‘上升阶梯’了？”玄微子本尊感叹道：“当初暮光女王就让我小心戒备弥菲赛缇丝，现在看来，是我漏算。没有考虑到弥菲赛缇丝在教会当中也有势力。搞不好她跟米柯西类似，在教会当中已经混到很高的地位了。” “奥术、神迹、古代巫术，这是三女神降世了吗？”化身说道：“搞不好三女神是真有其人，而不是什么凭空捏造的虚假信仰。尤其在这个世界，连兽人之神都曾经降临过。” “可是现在不宜跟弥菲赛缇丝敌对。”玄微子本尊说道：“我估计她早就料到你我能够摸索出她的暗藏手段，所以她试图与我结合，以此让我跟她完全站在同一阵线。” “要不你现在就回来干她一炮？让备受世人崇拜敬仰的飞弹女王，挺着个大肚子羞于见人，也是挺有成就感的事情。”化身嘿嘿笑道。 玄微子本尊语气不佳：“我都把女儿送给她当学生，这还不够吗？而且对于有志成神的人来说，子嗣儿女又算什么？要真是这样就被牵动心思，她连传奇法师都做不了。而且我现在没这闲工夫，马上就要下地城了。” 说完这话，本尊就中断了灵台交流。 玄微子化身一时无言，挥手扫飞了脚边灰烬，然后飘然来到隐修院外，就见泰罗正在帮恩法斯他们收拾东西。 “一大早就来了？”玄微子询问道。 “老师。”泰罗放下手中事物：“您真的要离开了？” “对啊，我可不打算在这里一直待着。”玄微子说道：“至于这一处盆地的经营开发，已经大致走上正轨，也不用我费心。” “那老师接下来打算去哪里？我想要跟老师一起。”泰罗说道。 玄微子笑道：“你又不是小孩子，干嘛要跟我一起？” 泰罗腼腆地挠挠后脑勺：“我听恩法斯他们说，老师您是要去嘉拉德大陆各处考察，我也想要多了解。” “想法不错，但你现在还不适合。”玄微子说道：“长峡城的生意还要有人打理，这一处盆地也是常青商会安插在旧大陆的一枚钉子，可不光是为了养活贫民。” 玄微子当然清楚泰罗的想法，他觉得拯救了长峡城外的贫民，往后跟着玄微子会有更多事业成就。 但玄微子可不觉得类似的事情能够随意在别处复制，此地的成功有太多巧合，民众对于自己事业还缺乏足够认识，不过是短暂地找到一处安身之所。 泰罗的想法是好，可罔顾事实的冒进行为，很可能会招致毁灭。玄微子不指望能在旧大陆开创出多大的事业，可是目前缺乏对旧大陆整体情况把握，很多事想做也没有下手之处。 “我的想法是要在更多地方建立灵能隐修院。”玄微子对泰罗说道：“我在这里留下三个人，他们都是不凋金花会中的导师和精英。此后他们会在周围一带寻找有灵能天赋的人，收为不凋金花会的学徒。这件事我只告诉你，没必要跟别人说。” 玄微子打算在嘉拉德大陆布置一张灵能网络，虽然他仅凭自己手中的照影含光鉴就能展开灵能网络，但是覆盖范围有限，所以需要建立各种灵能节点装置。 但这件事容易招来忌惮，所以玄微子不可能堂而皇之地去做，于是以灵能隐修院为掩护。每找到一处适合环境，以晶钢打造节点装置，并且派遣心灵武士驻守。 这些心灵武士既要守护节点装置，也负责寻找有灵能天赋的人，传授灵能修习技艺，在当地发展成不凋金花会的分部。 以晶钢打造的灵能节点装置，可以形成特殊的灵能场域。根据个人情况与灵能水平不同，在冥想室内形成隔绝外界纷扰的宁静空间，也能够收摄外界精神冲击来磨砺心灵，的确是初习灵能的最佳场所。 如今玄微子已经从纳哈萨酋邦那里获取足量晶钢，并且囤积在长峡城内购置的几处豪宅中，随时可以取用。 玄微子游历嘉拉德大陆，确实存有考察世情的想法，但这里不比势力分布简单的新大陆，由不得他高调。 当然，索迪芬仍然是玄微子目前需要花心思对付的。可是考虑到这位魔染灵台之身都混成了西部帝国的幕后掌权者，自己单枪匹马可搞不定。 加上之前在填尸坑那次战斗，索迪芬就算有血河狱景这样的神通法力，照样遭受挫败，往后恐怕不会轻易露面，想要直接杀到他面前一对一单挑估计也很难办到。 “既然如此，也不妨去当一回纵横家。”玄微子暗自言道：“西部帝国面对的形式可是很复杂呢。这么一个行将败灭的腐朽国度，就差外力的轻轻一推了。” 其实在玄微子眼中，拿撒吕依让大伦底纽姆帝国一分为三，绝对不是什么高明策略。拿撒吕依的权力欲和掌控欲很旺盛，但他却不喜欢太精细繁琐的治理。 就算没有像多拉贡那样仗着实力强行统治，拿撒吕依也只是将帝国视为给自己提供财富与资源的存在。 而且从帝国与魔法议会联手覆灭翠绿之环后，整个大伦底纽姆帝国就已经朝着下坡路疯狂加速了。这种自毁根基的事情，尽管让帝国内的贵族、地主、商会通过兼并土地，大赚特赚一笔，却是亲手敲响了帝国灭亡的丧钟。 如果不是有新大陆作为殖民地，提供大量充足粮食和物资，勉强维持了帝国统治，早在十几年前帝国就无法压制内部的动荡了。 一个崭新的未来，也许说不上太美好，但总归要先从摧毁腐朽开始。 第475章 迷宫 腥臭气味充斥着地底岩窟，制作工艺粗糙的魔法晶灯散发着昏黄光芒，有一群身材高大、皮肤灰绿间杂的巨魔，它们外貌类似猿猴，全身精瘦没有赘肉，条条肌肉好似缠在身上，直立行走却驼背垂肩。 这群巨魔此刻正大快朵颐，有的手提着血淋淋的腿脚，不知原本属于哪种类人生物，有的咀嚼心肝，散发异味的肠子挂在嘴角晃荡，还有的巨魔正走向旁边的铁牢笼，里面正关着几名受伤未死的黑皮精灵。 巨魔刚一打开牢笼，三名精灵猝然暴起，短小利刃直接在巨魔身上留下几道伤痕，随即朝着岩窟出口狂奔逃亡。 此举立刻引起其他巨魔的凶性，长满獠牙的大口发出难听咆哮，毫不迟疑地朝着三名受伤精灵追去。 巨魔看似笨拙，实际却相当敏捷，全身虬结的筋肉一股一缩，手脚并用，很快就扑倒了两名速度稍缓的黑皮精灵。这些精灵手中握有短小锋利的刀片，就算被压倒在地，仍旧奋力反抗，尝试切开巨魔那如硬胶老木的皮肤。 可是巨魔们完全不给精灵任何机会，三五头巨魔一起抓住精灵的四肢，巨大力量朝着各个方向猛扯硬拽，那两名精灵就在惨叫声中被活活撕碎，内脏血水流了一地。 最后一名精灵惶恐万分，他受伤稍轻，加上常年武技锻炼，让他在危急关头也能甩开巨魔追击。 眼看就要冲出岩窟，大门的另一侧却忽然伸出一只毛茸茸的大手，像是接住飞来的皮球般，轻易抓住精灵的脑袋。 “我说过了……” 随着沉重的脚步声，一名足有十余尺高、宛如长角公牛直立而起的牛头人，从大门阴影中缓缓步出，狰狞面容上带着几道刀疤，鼻孔喷出滚热白气，象征它与众不同的强健生命力。 “……这些黑暗精灵的嘴里、鞋底、甚至是肛门之中，可能都藏有武器，以备在受困之时逃脱，那个做陷阱的破笼子根本关不住他们。” 看见这名牛头人出现，那些凶残好战的巨魔都纷纷往后一缩，被攥住脑袋黑暗精灵难掩绝望神色，咬牙低吼，夹在指间的短小利刃，朝着牛头人的手腕狠狠一戳，手法精准，保证能够割开肌腱。 谁料这体格粗壮的牛头人脸色不改，手掌用力一抓，黑暗精灵的脑袋直接被捏碎。 红白混杂的血水从牛头人指间冒出，黑暗精灵的躯体四肢无力垂下，便溺失禁，凄惨万分。 “愚蠢。” 面带刀疤的牛头人随手将黑暗精灵的尸体扔到巨魔脚边，这群贪婪怪物一拥而上，将余温未尽的尸体瓜分殆尽。 “别浪费时间了，赶紧去轮值守卫。”牛头人朝着巨魔说道：“上面那些家伙的进攻越来越频繁了，甚至还从别处调来索尔石怪，试图直接挖穿迷宫。” 巨魔虽然智力不高，但也能勉强交流：“那刀疤大将你怎么回来了？” “夜宴宫的魅魔送来老夫人喜欢美酒，我亲自去护送。”牛头人朝后面招手，就见几头巨蜥驮兽拉着矿车，里面装着好几个橡木桶。与之同行的，还有几位身披薄纱、身材姣好的魅魔。 “刀疤大将，这些魅魔是怎么回事？”巨魔语气中带着显著的不满，却碍于智力水平表达不出来。 “老夫人要找她们商谈一下合作的事情。”牛头人见巨魔们不怀好意地围了上来，望向魅魔的目光，充斥着饥渴神态。但那不是追求肉体欢愉的欲望，而是为了满足纯粹且无限的食欲。 咣！ 刀疤大将直接将后背的双刃巨斧一把砸在地上，火焰附魔效果吓得那些巨魔龇牙咧嘴地避让开来。这些以强力再生能力闻名的怪物，难以抗衡火焰与强酸。 在地底迷宫这种怪物杂居的环境，作为镇守长官，刀疤大将不光是要对抗入侵者，还要懂得压制手下这群蠢蠢欲动的怪物。就见他鼻孔喷气、两眼充血，全身肌肉颤跳，仿佛下一瞬就要化为蛮牛，将面前巨魔顶飞： “我是老夫人任命的地城镇守大将，再多一句废话，立刻把你们扔进强酸池！我正好需要巨魔皮做甲胄！” 这下那些巨魔也没了声音，只是驼着背悻悻溜走。 “刀疤大将好威风啊。”等巨魔们都立刻了地底岩窟，夜宴宫老板薇薇安笑眯眯地说道：“只是您这样，不担心那些巨魔跟老夫人通风报信吗？” “哼！有什么好担心的？”刀疤大将扛着双刃巨斧，一拍毛茸茸的胸膛：“我是老夫人亲自施法改造的，那群巨魔加在一块也敌不过我。无非是仗着再生能力耐揍一些，他们就是用来抵挡入侵者的炮灰，就算死了几百头，老夫人也不会放在心上。” 薇薇安站在刀疤大将旁边，还没到他胸口高，就像小姑娘一样面露忧虑：“可是您刚才谎称是老夫人找我们来，这种事情要是让老夫人知晓了，我们以后可就不能来地城服务刀疤大将了。” “怕什么？我们刚才一路进来，都有老夫人设下的窥视魔眼，我带你们进来，老夫人非常清楚。真要是有什么危险，早就一通法术轰炸砸到你们头上了。”刀疤大将很有恃宠而骄的模样，抖了抖长满细绒毛的耳朵，上面挂着一个金色小铃铛：“看见没，这可是能直接跟老夫人联系的魔法奇物，那些巨魔就算断十次胳膊，也换不来这种恩赐。” 薇薇安两眼放光地赞许道：“哇~不愧是刀疤大将。只是……难道我们稍后干活，也是在老夫人的监视下？那好像不太舒服呢。” 牛头人哈哈大笑：“放心好了，我可不像这些要扎堆住在粪坑里的巨魔，我可是有自己的房间，老夫人可看不见。而且也有一张怎样也压不坏的大床！” 说完这话，刀疤大将胯下伟物昂然奋起，这些怪物当然是不怎么穿衣服的。经过魔法灌注强化的牛头人，体型变大一圈，胯下那玩意儿比薇薇安的上半身还要长，手臂般的粗细，表面还有一圈圈螺纹与小颗粒，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武器。 “这、这也太……”薇薇安脸色闪过一丝惊恐，这玩意儿要真是一步到位，魅魔也顶不住！ “嘿嘿嘿~”刀疤大将一把将薇薇安抱起，粗糙的牛舌伸出来一通舔舐：“早就听说你们魅魔床技了得，我今天就要亲自验证一下！” 说着就带领其余几位魅魔来到自己房间，刀疤大将一把将薇薇安扔到那张不知是什么材料搭成的大床上，然后回头对另外几位魅魔说道：“还有你们，赶紧把衣服脱了！” 就见其中一位魅魔走上前来，抬起一根流露黑曜石色泽的手指，按在刀疤大将的腿上。 刀疤大将还没想明白状况，身体瞬间僵化，连意识也封冻静锢，胯下伟物尚未消软，雄壮威武的身躯被覆盖上一层黑曜石色泽，随即银光暴涨，整只牛头人迅速坍缩，被无可逆转的力量所吞噬。他身上的武器和杂物随即哗啦啦地掉了一地。 “原来是灌注魔法强行改造而成的法曲生物。” 银光消散，玄微子抬起一根手指，他身后两名魅魔也解除了伪装，现出烈风领主与卡迦戎族长的外貌。 “早知道是这种体验，我宁可呆在上面支援。”卡迦戎族长浑身不自在地说道：“奥兰索，你这种变形法术真是奇怪，魅魔的欲望时刻不停地刺激着我的意识，普通人要是被你变成魅魔，搞不好自我意识会彻底沦陷。” 玄微子抬手说道：“没办法，地底迷宫中到处都是‘真知术’效果，我必须要采用魅魔鲜血为媒介的变化法术，这才能瞒过预言侦测。还幸好有这位刀疤大将专门领路，节省在迷宫中到处打转的时间。” “幸亏你及时出手。”坐在床上的薇薇安翻了个白眼：“那群鬼婆又在乱做魔法实验，搞出这么一个法曲牛头人，要真是跟他上床，估计会被他活活捅个对穿。” “你们刚才聊到的‘老夫人’，就是那群鬼婆的首领吗？”玄微子问道。 “没错，她也是这群鬼婆中最强大的一位，据说在上古森林之中，也曾有崇高地位。”薇薇安一撩金发，问道：“刚才你是用什么法术将刀疤大将杀死的？他的实力可是相当厉害的，我亲眼见过他砍翻了十几台石魔像。” 玄微子晃了晃手指：“那是心灵异能，叫‘同化术’。而且不光是用来击杀敌人。” 话声一落，玄微子形貌身形开始变化，转眼间仿佛刀疤大将复活重现。 “这……真是一点毛病都挑不出来，连气味也是一模一样。”薇薇安震惊于玄微子的变化能力，眼光一瞄，就见变成牛头人大将的玄微子，胯下伟物仍旧挺拔，不由得吞了口唾液。 “我确实挺好奇的，如果没有我们，你是打算怎么服务刀疤大将这样的客人？”玄微子问道。 薇薇安无奈地说道：“还能怎么办？只能上魅惑法术，让他们自以为在搞，难不成真的跟他们硬碰硬？这可是夜宴宫用鲜血总结出的经验，你们这些雄性生物为了自己爽快，根本不顾我们死活的，过去也有魅魔被活活搞死。” 玄微子点点头，伟物也跟着点点头，然后问道：“还有，牛头人能让你怀孕吗？生出来的孩子是牛头人跟魅魔混血吗？那也算是法曲生物吗？” 薇薇安一脸嫌弃，烈风领主干脆用荆棘长矛猛戳玄微子后腰，催促道：“干正事！” 玄微子身形一缩变回原貌，然后捡起刀疤大将那枚传讯铃铛，端在手上瞑目感应起来，周身九色霞光涌现。 玄微子一行人在薇薇安的配合下，通过特殊渠道进入灰峡深处的地底迷宫。可即便是被鬼婆赋予重任的法曲牛头人大将，他所居住的区域，跟鬼婆盘踞的核心巢穴还是有一段距离的。 这一处地底迷宫其实最初不是鬼婆所打造，有赖于灰峡深处本就错综复杂的地形地貌，原本盘踞在这里的怪物各自凿建，已经初具迷宫规模。 后来那些鬼婆不知通过什么手段，来到灰峡之后，很快就统治了深处区域的各路怪物，然后利用它们继续开凿迷宫，将灰峡地底打造成自己的袖珍王国。 而指向城的变形怪并没有打断鬼婆的这个行为，这就算是默认了鬼婆的存在。加上鬼婆也时不时派出代理人，与灰峡中的帮派势力有交易往来，各方也勉强维持着平衡。 虽然过去也一直有外面来的冒险者试图闯入地底迷宫，可除了极少数厉害人物，其他基本都是有去无回。而且这么一个地底迷宫，在鬼婆魔法的塑造下，已经变得危机四伏，外人几乎不可能亲眼见到鬼婆。 而薇薇安则耗费了很长一段时间，通过魅魔勾引迷宫中的怪物，终于刺探到鬼婆手中掌握着一件操控怪物的宝珠，作为颇具野心的魅魔，薇薇安可不满足于在灰峡当一个妓院老板。 薇薇安希望得到玄微子的协助来夺取宝珠，考虑到目前地底迷宫频繁遭遇入侵，不光只是靠那些怪物来阻挡，鬼婆肯定也要分心应对，眼下就是夺取宝珠最好的时机。 为了今天这次潜入，薇薇安亲自上阵。只有以她自己为诱饵，才能让那位精力旺盛的牛头人大将带着玄微子他们进入迷宫深处。这回要是无法达到目的，怕是很难有下次机会了。 “找到了。”玄微子过了片刻后睁开眼睛，他这是以鬼婆制作的魔法物品为媒介，施法反向侦测定位。以地仙阳神的修为法力，这一处地底迷宫虽然复杂庞大，可也挡不住玄微子逐渐圆熟的通明法眼。 “知道怎么走吗？”薇薇安赶紧问道。 “有大概路线。”薇薇安刚送了一口气，玄微子继续说：“但现在那些鬼婆似乎聚集在一块了，那枚宝珠好像也在老夫人的手上。” 薇薇安咬着指甲：“啧，这下可不好对付了。我们在迷宫中很难到处传送，她们却想躲就躲。” “未必。”玄微子低头望去，目光似乎洞穿重重岩层：“已经有厉害角色找上鬼婆了，她们这是在联手对峙。” 第476章 祖灵 地底迷宫向下，是一片广袤无垠的沼泽水域，昏暗阴冷，诡谲雾气弥漫飘荡，让人难以探知真实。 这里其实不能算是“地底”，而是终焉战场的另一个界域，被称为“梦境沼泽”，盘踞着大量两栖与水生种族。而相比起那些潜藏在怪雾与沼泽之下的捕猎者，整个界域无所不在的梦境能量，才是最可怕的威胁。 此时梦境沼泽中，有阵阵蛙鸣声响起。从远处侧耳倾听，能察觉到一丝微妙韵律。但要是靠得太近，恐怕就会被密集的蛙鸣声撼动意识，外来者甚至会被梦境沼泽急速同化，当场变成一只巨蟾，趴在泥水里呱呱叫。 此起彼伏的蛙鸣声，在梦境沼泽上空形成肉眼可见的怪异光纹，好像油脂滴落水面化开后，在阳光下呈现出扭曲不定的彩色光纹，潜藏着颠倒离奇的混沌本性。 冉冉升起的扭动光纹，不断向上蔓延，看似迟缓，眨眼间却扩散到上方的“地底”，视厚重岩层如无物，如同幽魂灵体般穿透阻碍，一直抵达鬼婆集会的核心巢穴。 类似环形剧场的鬼婆巢穴，四周上方每一处洞窟中，佝偻丑陋的鬼婆若隐若现，她们或是灰发飘拂、勾鼻狞笑，或是鸦羽织衣、腰悬草药，或是骷髅作饰、邪光赫赫。 当扭动光纹出现在巢穴内中，鬼婆们发出令人战栗的尖锐笑声，夹杂着各种难以解析的古老咒语，共享汇集的魔力形成强烈结界，试图将扭动光纹束缚起来。 “困顿于迷宫的侍者啊，拙劣地摹绘着诸界的残响，失去王树的光辉照耀，在黑暗中不断堕落，你们还没有资格约束神明。” 扭动光纹迅速聚现成形，一只肥头阔嘴的灰皮蛤蟆出现，蹲在地上足有几十尺高，宛如一座小山，表皮看似如岩石坚硬，仔细观察会发现，那其实是浑浊沼泽形成的流体，并不是寻常血肉之躯。这头巨型蛤蟆没有开口说话，纯粹以心灵感应跟鬼婆们沟通，发出类似诗歌吟诵的话语。 超凡神力随着灰皮蛤蟆的出现，迅速成型扩张，将周围鬼婆发动的魔法结界击破。 “真是难得，蛙人祖灵居然会主动离开梦境沼泽。”巢穴上方其中一个洞窟，走出一位形如老妪的鬼婆，她的双眼被缝上，一嘴杂乱犬齿，双手如同鸟爪般尖锐如钩，捧着一枚灵光跃动的宝珠。小孩子看到了这样的人物，估计当初就要吓得哭出来。 “王树的侍者，你放出消息，不就是希望让我亲自拜访吗？”蛙人祖灵的后背冒出泡沫，这些泡沫好似密集成团的蛙卵，落地后迅速孵化、长大，转眼间数以百计的蛙人战士出现在鬼婆巢穴中。蛙人祖灵以这种特殊方式，把自己的势力侵入到鬼婆面前。 手捧宝珠的“老夫人”鬼婆发出刺耳难听的笑声：“蛙人祖灵，不用刻意彰显神力，你在主物质位面的族群被人类屡屡打压，生存范围不断缩小，你的力量能够保持不衰退吗？直接说明你的用意吧！” “我首先需要了解，摩根默林是否真的拥有修改界域规则的神器？”蛙人祖灵发问，祂的神力充塞了整个鬼婆巢穴，给人以强烈压迫感。 老夫人轻抚着手中宝珠，一阵龙吼声回荡，限制着蛙人祖灵的神力扩张。 “竟然是龙族的主宰宝珠。”蛙人祖灵流露出一丝贪婪：“没想到这件神器落在你的手中，但你并非龙族，只能用这件神器来操控心智低劣的怪物。” “或者说，阻隔其他神明的力量。”老夫人笑声狡猾：“蛙人祖灵，希望你要明白，我是有资格跟你平等对谈的。至于说摩根默林，他确实拥有修改界域规则的神器，甚至不是最近才获取的。” 蛙人祖灵迅速做出判断：“我明白了，摩根默林就是依靠这件神器，斩断了上古森林的王树，并且建立了以他为主干根系的界域规则。” 老夫人露出难看的笑容：“不愧是蛙人祖灵。” “那你的目的呢？”蛙人祖灵逼问道：“身为王树的侍者，也是上古森林并入终焉战场后，第一批结出的果实，你不打算夺取神器，反而四处放出消息，是希望让别人替你对付摩根默林吗？” “是的。”老夫人直言不讳：“你们不要觉得摩根默林是来自主物质位面，就轻视他的实力。我怀疑他原本也是参与创世的神明之一，只是他没有建立自己的神国，而是直接投入到创世泰坦，形成了自然生命的运作规律。” “这也是王树赐予你的智慧吗？”蛙人祖灵周围光纹扭动不止：“可惜，世界树只能有一棵，王树试图保留自身独立，又想要干涉主物质位面的生命规律，自然赢不了全力投入的摩根默林。 如今摩根默林将自己的神力刻印在主物质位面，还能再度提炼出不朽的神性，他已经完成了对过去的超越。王树自以为保存实力，可是在‘上升阶梯’发动后，照样被拖入终焉战场。等你现在想明白，一切都已经迟了。” “所以要对付摩根默林，必须集中各个界域的力量。”老夫人说道：“蛙人祖灵有没有想过，摩根默林来到终焉战场的目的，其实是为了掌控‘上升阶梯’？” 蛙人祖灵回应道：“这就是你花了几百年才想明白的事？终焉战场各个界域，谁不希望掌控‘上升阶梯’？可我们根本做不到，就像你无法在水里游泳时，同时排斥周围的水体。” “可要是说，‘上升阶梯’本身也在发生变化呢？”老夫人提醒道：“蛙人祖灵也许在梦境沼泽呆的太久了，没有关心星界之中的争斗。半巨人将要回归主物质位面，‘上升阶梯’即将再度重启。” “你这个消息，从何而来？”蛙人祖灵问道。 “主物质位面也有鬼婆，我把自己的眼珠挖出来交给她们，替我观察着主物质位面的动静。”老夫人摸了摸被缝上的双眼：“不久之前，半巨人所创造的人工神性遭到攻击，祂留在主物质位面的躯体被我安排的鬼婆所捕获，好不容易才挖出这些消息。 因此我猜测，这个时候传出摩根默林拥有修改界域规则神器的消息，也是跟半巨人即将重启‘上升阶梯’有关。摩根默林很可能是打算假借上古森林，试图在‘上升阶梯’重启瞬间，从半巨人手中篡夺主导权。” “所以这就是你的想法？也打算趁这个机会篡夺‘上升阶梯’的力量？”蛙人祖灵问道。 老夫人反问道：“难道蛙人祖灵对此没有半点想法吗？哪怕是挣脱‘上升阶梯’对自身的束缚，也是一件好事。如果蛙人祖灵不打算参与，有没有考虑过千目矩阵？ 那些高知魔像已经集结了规模前所未有的魔方舰队和魔冢大军，随时要对上古森林发动进攻。等那群构装生物成功占有了‘上升阶梯’的权能，秩序的法则将笼罩整个终焉战场。到那个时候，蛙人祖灵恐怕连梦境沼泽这处界域都无法保留。” 蛙人祖灵周围的蛙人士兵发出嘈杂的蛙鸣声，扭动的光纹似乎要沸腾起来：“类似的话，你应该也对千目矩阵说过吧？” “那群孤僻的织法者强行跟我心灵感应，我要是不回答，就要没日没夜地烦我。”老夫人的笑声没有半点苦闷：“我没办法，只好跟他们说明情况。我原本还以为会有几百号半魔像要杀进来，这些天惶恐不安，觉都睡不安稳，幸亏蛙人祖灵及时现身，前来解除我的危机。” “浪费口舌的挑衅。”蛙人祖灵说道。 老夫人感叹道：“我可没有本事驱使蛙人祖灵，你的选择我也无从干涉。” “够了，这种毫无意义的话语就告一段落吧。”蛙人祖灵身形一颤，周围那群蛙人士兵纷纷融合进祂的硕大躯体中，“你不是说有上古森林的地图吗？拿出来吧！” “那其实不是地图，而是上古森林并合进终焉战场前夕，散落的位面碎片。”老夫人挥挥手，一枚外形不规则的宝石浮现半空，听她解释说：“这种位面碎片保留着上古森林最原初的形态，就算如今摩根默林占据了上古森林，也不可能彻底抹灭王树所遗留的基础规则，否则的话，上古森林早就脱离终焉战场了。” “而这就是各个界域争夺上古森林的关键？”蛙人祖灵问道。 “没错！”老夫人语气中难掩兴奋：“以位面碎片为媒介，蛙人祖灵可以无视上古森林的界域规则，发挥出全部实力。” “我要询问一件事。”蛙人祖灵说道：“你难道也给其他界域提供了这样的位面碎片吗？” “当然。”老夫人志得意满地说道：“只有这些位面碎片，才能对抗摩根默林的界域规则神器。而最终掌握界域规则神器，才能在未来篡夺‘上升阶梯’中占有更大优势。” “哦，原来是这样。”蛙人祖灵语气一变：“那你现在可以死了。” 话声一落，巢穴中的景象骤然变化，原本被是人工雕琢的地底岩窟，墙壁上不知何时覆盖了大团大团的腐败囊肿，堵塞了所有出入口。这些腐败囊肿，粘稠腥臭之余，还附带强酸剧毒，一旦破裂就是酸毒充斥巢穴空间的状况。 包括老夫人在内的鬼婆，立刻明白自己陷入蛙人祖灵的陷阱，祂趁双方交流对话其间，悄无声息地将超凡神力笼罩了整个巢穴。对方此举显然是要就地击杀在场鬼婆，好让自己霸占情报，减少自己未来可能存在的竞争者。 眼见巢穴被封住出入口，有的鬼婆就立刻发动传送法术，结果还没来得及劝阻，那些鬼婆身形一闪，就见下半截身子挂在巢穴穹顶。 “不要传送！蛙人祖灵的神力会扭曲传送方位！”老夫人出言提醒之际，惊觉危机临身，周身鸦羽爆射而出，将从后方囊肿里跳出的蛙人刺客射得满身血窟窿。 有的鬼婆遭到蛙人偷袭刺杀，触发了身上的法术，可随即就是一片威力巨大的雷火法术在狭小巢穴中爆发乱射。 “被扭曲的，可不光是传送方位。”蛙人祖灵周身扭动光纹弥漫开来，蛙鸣声震天动地，形成强烈共振，冲击巢穴中拥有实际肉体的鬼婆，更有颠倒离奇的幻梦涌入灵魂深处，各种不可名状景象摧残意志。 老夫人此刻连一句斥骂都没功夫说了，在蛙人祖灵的超凡神力笼罩范围内，任何魔法效应会被扭曲，就像置身在毫无规律可循的狂野魔法区域。 于此同时，蛙人祖灵身上冒出无数泡沫，落地化为蛙人士兵，成群结队地涌入巢穴，呱呱乱叫着杀向鬼婆们，单纯用数量彻底压制住一切反抗机会。 正当老夫人左支右绌之际，巢穴穹顶竟是轰然塌陷。一道九色霞光汇作剑芒，如巍峨峰峦倒悬下坠，不知一连凿穿多少重迷宫地层，裹挟着海量土方巨岩崩落飞陨！ 霞光剑芒先声夺人，与蛙人祖灵无声无息的扭动光纹碰撞交锋，仿佛梦幻泡影般的超凡神力被剑锋刺出一丝破绽。更确切来说，是霞光剑芒自蕴法度，彼此磋磨激荡。 与此同时，数十道炽白惊雷凝如光矛，电射而下，完全不区分目标，朝着鬼婆巢穴狂轰乱炸。 面对如此突发状况，蛙人祖灵周身扭动光纹形成神力护罩，挡下万钧巨岩崩落，同时锁定一片纷乱中到处跌宕的位面碎片宝石。 可上方不明人物出手更快，一抹银光如月，轻轻裁开神力护罩，撕出一个豁口，紧随而来便是巨掌手印弥天压下，一把将位面碎片宝石握住，向上飞走。 蛙人祖灵发动扭曲魔法的神力，却发现无法将这类似“擒拿掌”的法术消解，可见出手施法之人跟自己相比并不差多少。 “是谁？”蛙人祖灵抬头仰望，超凡神力向上激扬，直接将崩落巨岩全部粉化成灰。 烟尘渐散，就见玄微子凌空而立，掌中虚托宝石，赞叹道：“好好好，不愧是蛙人祖灵，在终焉战场才能展现出真正的神力。比起在主物质位面假借子嗣强行降临，要更体面一些。” 第477章 再交锋 玄微子在确定鬼婆巢穴的具体位置后，感应到她们正在与一个强大存在对峙沟通。 也许鬼婆自己身处其中受到蒙蔽，玄微子隔着厚重岩层，反倒察觉到这些鬼婆已经被超凡神力所包围，并且有一丝熟悉之感。 当玄微子施法击穿好几重迷宫岩层后，立刻便能确认与鬼婆交流的，是之前在新大陆黑沼泽行省南部，与自己交过手的蛙人祖灵。 那时候蛙人祖灵以众多蛙卵为媒介，强行以化身降临到主物质位面，可惜受限于位面间的阻隔，被假冒心灵武士身份的玄微子斩断了神力联系。 由此看来，终焉战场中的神性存在，其实也有进入与干涉主物质位面的手段。相比起玄微子之前尝试传送一具分身回去，以种族血脉与信仰为渠道，确实能更好地从终焉战场向主物质位面传递神力，但仍是阻力重重。 所以当玄微子见识到蛙人祖灵对付鬼婆集会的手段时，才明白这些神祇的真正实力。神祇运用自身超凡神力的方式，并不是施法，既类似于心灵异能，是自我意志的向外延伸，也是一种领域规则对外部事物的塑造重构。 玄微子能够感应到，出现在鬼婆巢穴的蛙人祖灵，并不是完整的本体，只是祂一部分力量的外延。或者说，巢穴更下方的另一个界域，才是蛙人祖灵的本体，如同暮光女王开辟的暮光王廷。 鬼婆所开凿的地底迷宫，仍然属于指向城的一部分，可她们的巢穴就有些暧昧了，蛙人祖灵的神力可以渗透进入，相当于梦境沼泽这个界域的对外扩张。 但并不是说，蛙人祖灵的力量就一定是无可匹敌的。玄微子修成地仙位业、形神俱妙，他所施展的法力，本身就是蕴含着某种规则法度。要是发动帝一威武法相、展开星纲法坛，那种情况不亚于神祇临世。 双方法度交锋磋磨，地底迷宫深处激撼震动，蛙人祖灵察觉玄微子似曾相识，正要追问，那位老夫人鬼婆在巢穴废墟中仓促施法，她怀中宝珠浮现火焰流光，一股类似“排斥术”的魔法效应扩散开来，抵挡住蛙人祖灵的神力压制，并且试图将祂逼回梦境沼泽。 “有这么轻易吗？”蛙人祖灵张口，“呱”地一声，毁灭性的神力袭向老夫人。这名鬼婆当场形体爆碎，却并非当场败亡，而是化作一群乌鸦，向上飞遁逃离。 “请阁下救我！”老夫人还没搞清楚玄微子的身份来历，声音回荡在被霞光剑芒击穿的通道中：“我这里还有其他位面碎片宝石，我愿意尽数奉送于阁下！” 上方的玄微子表情不改，躲在他身后的魅魔薇薇安赶紧说道：“鬼婆的话不可相信，杀了她更方便！” 也不等玄微子动手，蛙人祖灵疯狂延伸界域力量，扭动光纹直接覆盖了上下通道，凭空摄住了化为群鸦的老夫人鬼婆，强行将她还原回去。 玄微子当然不会坐视，剑指虚划，周身灵符结阵，如天罗地网罩下，一把兜住鬼婆，试图将她拖出蛙人祖灵的束缚。 与此同时，烈风领主手持荆棘长矛，大片妖精光尘挥洒而下，看似没有半点威胁，实则每一点纤尘光粒都有千钧之重，从上下两方力量拉扯的缝隙间穿过，朝着蛙人祖灵落去。 顷刻间在巢穴内中爆出无数璀璨夺目的烟花，各种形式的魔法威能激荡放射，将大批蛙人炸得支离破碎。虽然此举不会伤及蛙人祖灵本体，但却干扰了界域力量的延伸，祂与玄微子的力量拉锯立刻出现失衡，老夫人鬼婆被天罗地网带走。 此举一毕，玄微子毫不犹豫，立刻展开九色霞光带众人离开，借着空间结构错综复杂的迷宫作为掩护遁走。 …… 震动余波结束，几片石屑从上方掉落，玄微子轻掸衣领，随口说道：“这癞蛤蟆脾气还挺大，这是在下面骂街呢。” 烈风领主手持荆棘长矛杵地侦测，说道：“看来蛙人祖灵的力量无法深入迷宫，或者说，靠近地表就属于指向城的范围。就算是作为界域之主，也无法对抗指向城。” “就像普通施法者面对反魔场也束手无力，指向城对于各个界域的规则力量，有着更高位格的压制。”玄微子说话的同时，随手一招，罩在银网中的老夫人鬼婆，被提到面前。 “现在这个怎么办？”玄微子朝一旁的薇薇安问道。 薇薇安盯着老夫人怀里的那颗宝珠，两眼发光，可鬼婆看见玄微子，抢先说道：“阁下是‘心灵公爵’？！” “嗯？我有那么出名吗？”玄微子运起通明法眼，一念之间就明白。 随即老夫人说出玄微子推演所知：“奥兰索阁下还记得‘首脑’吗？您战胜它之后，‘首脑’在主物质位面的躯壳落入更深的幽暗地域，被我安排的鬼婆所找到。在那个绿色大脑之中，我们找到了与阁下相关的记忆。” “然后呢？”玄微子挑眉道。他有些无奈，原本还以为自己在终焉战场名不见经传，结果像蛙人祖灵、老夫人鬼婆这些强大存在，或多或少有跟主物质位面联系的手段。而“心灵公爵”这名头在主物质位面都快路人皆知了，实在无处可藏。 “阁下也是来找大德鲁伊摩根默林的吧？”老夫人鬼婆说道：“我可以协助阁下，只求不要杀我。” 薇薇安见情况不妙，上去一把抓住玄微子手臂：“你不要听她的鬼话，这个老家伙只是打算借你的力量夺回上古森林！说不定还会暗中搞各种破坏。” “你这个欲求不满的臭婊子，在我面前装什么嫩？！”老夫人鬼婆凶狠反驳，要不是被困在天罗地网中，估计立马就要跟薇薇安开撕：“奥兰索阁下不要被她骗了，她在恶魔荒原不知跟多少恶魔睡过了！这个妓女全身上下、里里外外都被恶魔的秽恶精华浇灌过，她就是打算收集各个种族的生命精华，以此来强化自身！” “哇，你的业务很繁忙嘛。”玄微子扭头说道。 薇薇安被老夫人鬼婆戳破过去经历，两眼一睁刚要发飙，可是想到在玄微子面前，自己没把握立刻杀死鬼婆，只得脸色一柔，楚楚可怜地贴上玄微子，完全不顾旁边还有其他人看着，抬起一腿轻轻抚蹭着玄微子，眉目春情满溢，说话时轻吐潮热气息： “我从今以后可以是你一个人的，我夜宴宫里所有魅魔都愿意追随你。” 玄微子则露出一副担忧表情：“这么多人，我是怕我的腰顶不住啊。再说了，你不就是想要人家的宝珠吗？干嘛非要杀她呢？” “宝珠？”老夫人低头瞧了一眼，随后牢牢护住宝珠：“奥兰索阁下！薇薇安她不怀好意！这颗宝珠是当初龙族为了操控众多仆从种族，专门打造的主宰宝珠。一旦掌握这件宝珠，薇薇安就可以号令无数怪物。这个肮脏的妓女如果真的要对您效忠，为什么还要主宰宝珠？” “龙族的宝物？”玄微子有些讶异，望向旁边的卡迦戎族长。 “还真是主宰宝珠。”卡迦戎族长托着下巴说道：“造型和特质跟记载的一模一样，而且灵光效应也没错。我记得主宰宝珠是龙族用来增幅自身龙威，并且进行精细编织，从而达到控制各个种族的仆从军。 但这个东西在一次大规模决战中就丢失了。那次战役古代巨人派出了最强剑士希德瑞克，斩杀了超过三十头成年巨龙，我只是听闻主宰宝珠在那一战失落了，可怎么会在你的手里？” 老夫人察觉到从这位精灵武者身上流露的杀意，她赶紧解释：“偶然！纯粹是偶然！那场战斗太过激烈，以至于形成了如今主物质位面的纳哈萨废土。一次偶然的地震，主宰宝珠掉入地裂，就被我们捡到了。那时候还没有终焉战场呢！” “既然你能够清楚主物质位面的情况，那应该知道现在龙族已经在逐渐恢复吧？”玄微子问道：“不如你把主宰宝珠交出来，我把它送还给龙族，这也算物归原主了。” “不要！！”薇薇安与老夫人同时反驳。 玄微子早有预料地点头，毕竟这么厉害的魔法物品，谁肯主动让出？ “直接把她杀了不就好了！她现在都被你困住了，你随手一下就解决了，为什么还要跟她浪费时间？”薇薇安嗔怒撒娇起来。 玄微子抬手拿出刚刚夺取的位面碎片宝石：“我是答应过帮你夺取宝珠，但没说过要替你杀她。而且我现在有不少疑问需要她解答，毕竟她比你更了解上古森林。” 薇薇安一时无语，老夫人鬼婆则看到生存机会，当机立断地许诺道：“奥兰索阁下，我愿意为您带路，关于上古森林的一切情报我会毫不掩饰地奉上！如果您需要女性陪伴，我也可以安排！” 薇薇安骂道：“难道是你亲自上阵吗？也不照照自己那个丑样！哦，我差点忘了，你这个没眼珠的瞎子，估计不知道自己有多丑吧？” 老夫人鬼婆没有被激怒，反倒发出阴恻恻的笑声：“薇薇安，你着急了？除了在床上讨好别人，你还会干什么？你的魅惑法术根本别指望能影响这位奥兰索阁下！估计你还不清楚吧？这位奥兰索阁下在主物质位面堪比神明，你攀上他是你足够幸运，真以为自己的魅力无所不能了？” 薇薇安缓缓松开玄微子的手臂，心神不宁地退开，也不敢直视玄微子。 “这个鬼婆的确不坏好意。”烈风领主暗中与玄微子心灵感应：“我能察觉她在暗中积蓄魔力，试图突破你的网罩。迷宫之中还存留有她的很多陷阱，一旦她脱离控制，立刻就能对我们发动反击，起码逃跑是绝对没问题的。” 卡迦戎族长则说道：“不怕，她要是敢逃跑，我只要一瞬间就能砍下她的脑袋。” “这个级别的鬼婆不怕掉脑袋，你就算把她剁碎了，她也有把握借别的手段复活。”烈风领主提醒说：“这个鬼婆有些类似我们至高妖精，寻常手段是杀不死的。无非是让她损失一部分力量。” “她能有位面碎片宝石，可见她的来历不简单。”玄微子说道：“我能感觉到，她与上古森林有很密切的联系，起码她没完全说假话。这位老夫人真就是上古森林的活地图，如果我要抢先一步找到摩根默林，就更不能杀她了。” 确定想法，玄微子弹了个响指，天罗地网猛地收缩，缠住鬼婆的手脚躯干，狠狠勒紧，好似有看不见的火焰炙烤着鬼婆的生命与灵魂，让她发出凄厉尖叫。 玄微子这是给鬼婆施加禁制，以地仙境界施展的禁制，能拘摄形神魂魄。这就好似一道内部结构相互嵌套的锁扣，哪怕是跟玄微子同等境界法力，也很难解除这种禁制。 而且这种禁制触及灵魂深处，老夫人有任何敌意念头，玄微子都会立刻生出感应，不必额外施法，动念间就能发动禁制，让老夫人如受炮烙刀锯之刑，痛苦难当。 “好了。”禁制施展完毕，玄微子看着倒地抽搐的老夫人说道：“你应该清楚自己遭到怎样的封印，就不要动歪想法了。稍后去上古森林乖乖带路，所有相关知识，不得隐瞒……哪怕你想隐瞒，我也能察觉到。既然知道我是‘心灵公爵’，就应该明白我的心灵异能达到何种程度。从灵魂深处掏出情报的痛苦，你要先好好思考。” “我必定、必定服从奥兰索阁下的命令。”老夫人不敢有一丝忤逆想法，从地面上挣扎着站起来。 “至于你。”玄微子目光瞥向战战兢兢的薇薇安：“考虑到你这段时间也算尽心尽力地服侍过我，就不跟你计较了。在我回来之前，好好在夜宴宫等我吧。我劝你这回就不要自作聪明了……哦，顺便照顾一下狄米特，可别让他太快就死了。” 第478章 上古森林 终焉战场一个界域究竟有多大？这不太好说，即便是各个界域原生的古老生灵也未必能说出个大概。 而且每个界域越往深处，越接近界域运作的规则本质，渐渐触及到概念层面。那种地方可就不是靠着寻常移动就能抵达的，飞得再快也可能无法深入界域核心。 同样，界域规则的同化效果，也是越往深处走越明显。如同至高天的核心地区，充斥着不可直视的绚烂光辉，只有那些意志已经与至高天信念深度契合的天族才能停留在此。强烈的正能量甚至让物质性的肉体也不再保留，只剩下极端纯粹的灵体，并彻底成为界域的一部分。 不同界域之间也未必是直接有陆地相连。蛙人祖灵的梦境沼泽就是层叠于“地底”，另成一方天地。如果仅仅是从指向城向下挖凿，挖上几百年也未必能去往梦境沼泽。 有趣的是，一般在信仰和理念上有冲突的界域，往往都是彼此联系，仿佛就是安排好了一样，方便界域之间无休止地冲突纷争。 这种界域间的联系，可以是至高天与恶魔荒原那样陆地接壤，有绵延几千哩的中间过渡区域作为战场。也有是类似潮汐定时出现的传送门洞，据说梦境沼泽与千目矩阵之间就是有这样的传送门。 至于上古森林，它也有一个敌对的界域，叫做“放逐之巢”，那里据说是一个充斥着疯狂与不可名状的环境。形态极端怪异、超出常识理解的异怪与魔物横行，粗壮的触手破土伸出，好似草木般摇曳晃动，如同山峰的水母在半空飘荡，呢喃梦呓渗透进外来者的心智中，引起各种噩梦，最终也使得外来者彻底扭曲异化。 放逐之巢的异怪基本是无法正常交流的，哪怕跟它们进行心灵感应，都有污染思维的危险，至于说那些疯狂异怪猝不及防地发动攻击，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一阵眼花缭乱的迅捷剑光，斩断了超过三十条手臂，却仍仍有近百条手臂发出关节活动的咔咔声。 那是一头超大型百目鬼，如同一团赤红色的风滚草。这种异怪的外形是由一百多条瘦长猩红手臂组成的巨大球体，每只手的掌心都长着浊黄眼珠。手臂相叠倾轧，一边翻滚的同时，上百颗眼珠依旧在不断眨动。 那头百目鬼虽然被卡迦戎族长的利刃所伤，但依旧凶残，一个翻身，百爪刨地，抓起大大小小一堆碎石，像是机关枪般接连投掷而出。 可是这些碎石在半空中被无形力量定住，百目鬼的数十条手臂朝着不远处望去，紧盯着玄微子的目光满是恶毒之意。 但即便百目鬼拥有无死角的全域视野，仍旧赶不上身形电射而至卡迦戎族长，“超然之刃”在空气中留下一片残影余光，百目鬼又有近半手臂被砍下。 随之长满青苔的湿滑土地一阵隆动，陡然拱起的土岩直接将百目鬼夹在内中，爆出一团紫黑色的血雾。 “光砍它的手，没法迅速杀死这种怪物。”手持荆棘长矛的烈风领主开口警示，同时轻挑矛锋，一面火墙升腾，如波涛般横扫而出，将一群散发着恶臭的巨大水蛭烧成焦炭。 玄微子则是五指连弹，九色霞光化作无数针芒，如雨疾射，命中了隐形靠近、试图暗杀的人形异怪。它嘴里触须突出乱舞，正要朝玄微子发动拼死一击，结果一道针芒就把它轻易击杀，像是玻璃般爆碎开来。 “我原本以为，来到上古森林会撞见什么巨型的远古生物阻拦，没想到是放逐之巢这群异怪在保家卫国。”玄微子讽刺道。 卡迦戎族长砍死了几名手持链枷的漠心豺狼人，他一甩血污，对玄微子说道：“喂！这些被异怪的仆从士兵，好像是受到灵能的操控。这又是你的哪位同行吗？” 玄微子表情无奈，剑指一抬，霞光剑芒炽盛如阳，如扇横扫，将面前成群软泥怪蒸灭一空，还顺势将一座土丘劈飞，引起巨大震动。 “异怪的生理结构无法以常理揣测，它们掌握心灵异能一点都不奇怪。老夫人，你说呢？” 旁边捧着主宰宝珠，小心翼翼的鬼婆赔着笑说：“放逐之巢就是一个充满混乱与歪曲的界域，里面什么形式的魔法都有，它们自己估计都没有心灵异能的概念，就是全凭着混乱本性发挥自身力量。” 玄微子抓住老夫人鬼婆后，当即就离开指向城，前往上古森林。 但是上古森林环境复杂，不光是肉眼看上去的原始森林景象，空间结构也是交叠混乱的，没法通过一条笔直大路直达界域核心。 而且上古森林禁绝了外来者的一切传送能力，这也可以解释为何凭借青冈橡树叶进行的异界传送，无法去往摩根默林附近。这个界域给玄微子的感觉，就像是身陷某处上古仙家法阵，生机厚重的原始森林蕴藏着无可估量的潜能，但沉寂不发，只是困阻着一切外来者。 上古森林的规模太大了，玄微子就算修成地仙位业，以他的法力也不可能硬生生地砍出一条路来。 幸好老夫人鬼婆手上的位面碎片拥有上古森林原初状态，即便摩根默林夺占了这处界域，老夫人大体还是能推算出通往界域核心的道路。 不过现在身处上古森林的可不止玄微子一行人，放逐之巢的异怪一直期盼全面腐化上古森林，加上过去也有很多其他界域的盗伐者、盗猎者。 现在的情况就更别说了，千目矩阵动员了数以十万计的魔冢大军涌入广袤无边的的上古森林，恶魔荒原也派出了几十艘战争魔塔，这种阵仗在主物质位面根本看不到。就连至高天也派出的几位天族大君，率领大批天族，以维持秩序、打击罪恶的名义，进入了上古森林。 由于不是在指向城，没有变形怪看场子，各个界域的大军进入上古森林，一旦碰上面就是不死不休的恶战。 玄微子等人来到上古森林也没多久，便已经遭遇了三场战斗，前两次无非是一些魔冢侦察兵与兽化人游侠，他们见识到玄微子一行人的强横实力后，都很识趣地逃走，连远远跟在后面都不敢。 但这回撞见放逐之巢的异怪群，简直是不战至最后一人誓不罢休，明明双方实力差距极大，它们还是前赴后继地涌来。 这边刚消灭一批软泥怪，那边又有一只尸骸巨蟹撞倒树木赶来，好似一座由尸骨与废弃军备堆积而成的移动小山，口器中喷出一团团黏液。 “真是没完没了。”玄微子皱眉说：“这些异怪跟上古森林厮杀久了，它们对这里的了解比我们多，估计源源不断从别处抽调战力过来。你计算好了吗？” 后面这话显然是对老夫人鬼婆说的，她指尖有几枚位面碎片宝石在旋绕：“差不多了，可是这个位置的自然能量比测算中要弱，可能是异怪腐化的原因，想要形成稳定通路并不容易。” “交给我。”烈风领主主动说道，她双手握住荆棘长矛，朝地一触，周身叶片攒织而成的衣甲发出悉悉索索的声响，以她为中心散发出纯净的自然能量，脚下立刻有嫩芽破土、花苞绽放。 身为至高妖精，即便此地不是暮光王廷，烈风领主依旧能在这里施展出极强实力。 “那东西要来了！”卡迦戎族长一个后空翻落在玄微子旁边，远处那尸骸巨蟹如同推土机般，朝着玄微子等人碾来。 “你们专心施法，不要分心。”玄微子朝着烈风领主说一句，然后单掌一推，灵能大手印如水银抟炼，比起“粉碎掌”还要凶横霸道的力量，破空卷叶而出。 崩山催岳之力，直接砸在那尸骸巨蟹身上，一口气将其推出上百尺距离，犁地成壑。 “破！”玄微子轻喝一声，银光巨掌五指收拢，好似捏爆一颗臭鸡蛋，腐臭黏液挤射而出，尸骸巨蟹被抓成一团碎渣。 “好了！”鬼婆晃动尖长手指，不远处一株肥硕巨大的蕨类植物微微颤动起来。 玄微子神识扫过，老夫人鬼婆这是施展了一道“树木传送术”，这种法术可以通过同类植物间进行传送。 别的传送法术在上古森林都无法发动，但“树木传送术”是这处界域本身自带的效应，只要深入与界域规则同调，确认传送方位，就可以启动无所不在的“树木传送术”。这种界域规则跟精灵的迷锁技艺有相似之处。 按照老夫人鬼婆的说法，这就是上古森林过去遭遇外敌可以立于不败之地的原因。凭这种手段，可以瞬间调动集结大量强力生物，围剿外敌。 如果说有什么意外，那恐怕就是摩根默林的突然到来。 “走。”玄微子眼见远处又有别的异怪蜂拥而至，扬手祭出北斗摇落剑，剑光挥洒、千锋相竞，无数水晶飞剑肆意乱飞，掩护众人撤退，留下遍地狼藉。 等玄微子脚踏实地，发现自己来到一处沼气蒸腾的林地，大量腐殖物堆积在脚下，气味刺鼻辛辣。 “看来上古森林这个界域，实际上是涵盖了几乎所有自然与生态环境，并不是单纯的森林。”玄微子环顾四周，他能感应到林木间也有不少小动物觅食，被突然传送来到的众人惊吓逃窜。 “当然，王树可是一切自然物的主宰。”老夫人鬼婆佝偻着身子说道。 老夫人口中的王树，就是原本上古森林之主。祂跟摩根默林十分相似，本体就是一棵树。同时与暮光女王一样，展开自身成为上古森林这个位面，直到后来被拖入终焉战场。 “一切自然物的主宰？”玄微子笑着问道：“我大概知道为什么王树败给了摩根默林了。” “为什么？”老夫人赶紧追问，她是王树并入终焉战场后孕育的第一批果实。这批果实落地化成一群王树侍者，种族各自不同，其实是代表了王树在不同自然环境的显化。 “就以我对摩根默林的了解，作为翠绿之环的大德鲁伊，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是自然物的主宰。”玄微子如今在翠绿之环的地位，其实也堪比当初的摩根默林，藉由他留下的器物与传承，玄微子隐约能揣测出摩根默林的心境追求。 翠绿之环的德鲁伊，最终追求是与大自然融合，所谓德鲁伊法术，不过是这个过程所相应产生的能力。在玄微子看来，摩根默林也算是悟道修真之辈了，而且从世界树之枝中，玄微子也能体会出摩根默林对自然万物、天地造化的甚深感悟。 世界树之枝其实也是摩根默林原身截下的一根枝条，但在昂维诺送给玄微子之前，就已经受过祭炼，手法并非法坛点化加持，倒是更接近于《五帝仙函》中《菁华妙气》的采炼生机之法，颇怀古韵玄风。 不过摩根默林采炼的是自身生机，那是寿逾万载的青冈橡，炼形即为炼器，枝落则器成。这根树枝之所以能被叫做“世界树之枝”，那就是因为树枝中蕴含了摩根默林普观天地生灵的超然眼界，众生物类之变在此一枝，玄理自备、法度俱足，甚至有可能成为仙家法宝。 玄微子之所以能斩出帝君化身，很主要一个原因就是手执世界树之枝，此器在手，等同造化枢机尽在掌中。玄微子要真是登临星纲法坛中天帝座，连德鲁伊法术也能更进一步，成为“一切自然物的主宰”。 但玄微子没有这样做，同样，摩根默林估计也曾有这个机会，加上他对“上升阶梯”有超越时代旁人的认识，传奇德鲁伊也不足以形容。但摩根默林并没有这样做，而是选择另辟蹊径，从“宰自然”到“法自然”，渐入清静无为的大道门径。 玄微子隐约有感，摩根默林要破坏“上升阶梯”的动机，或许比自己要宏大深远得多，这位大德鲁伊估计是真的怀有拯救一切生灵的宏愿，使众生脱离“上升阶梯”的束缚，不再成为某族某人成神的阶梯。 第479章 金狮 “翻过那片山脉，就能进入上古森林的内层区域了。” 老夫人鬼婆指着远处一条高耸绵延的山岭，高山积雪好似披纱挂幔，沿着山脊飞扬而起的风雪成丝缕状，勾勒出气流的方向形状。远远望去心旷神怡，实则凶险万分。 玄微子能感应到这座片山脉升起无形的阻隔，那并不是类似“力墙术”或者什么魔法结界，而是一种基于内外接合形式的阻碍。 “很特别的阻挡方式。”玄微子说道：“如果不能与上古森林的界域规则相契合，哪怕可以将山脉轰碎，也照样没法深入内层区域。” 烈风领主也有体会，说道：“确实，如果不能掌握上古森林的运作机制，无论是飞行还是步行，面前空间会不断自动延展，永远无法深入。而只要回头一步，立刻就会回到起点。” 看到老夫人嘴角露笑，玄微子说道：“我猜这层阻隔，原本是用来抵挡异怪外敌进犯的吧？终焉战场各个界域，都会基于自身规则性质，对外来者进行同化。 上古森林也不例外。只是外层区域同化效应并不强烈，可要进入内层区域，一切生命、哪怕是构装体或者不死亡灵，都必须符合上古森林的规则重构形态。” 老夫人鬼婆躬身回答说：“人类打理自家花园，也要扎篱笆围墙，防止外面的小动物闯入，这是很寻常的事情。” 玄微子冷笑几声：“这个篱笆有多牢靠，全看王树本身拥有多大的力量、祂所构建的规则有多严密可靠。然而王树对自然造物的认识，并没有达到摩根默林的层次，即便祂可以调动整个界域全部力量去阻挡，这个篱笆在摩根默林面前仍是千疮百孔……反正还有一段路要走，说说吧，当初摩根默林是怎样打败王树的？” 老夫人现在身受玄微子禁制，只得无奈讲述起当初摩根默林如何夺占上古森林。 与外人设想中，摩根默林是以极其强势的手段杀灭大量界域生灵，将上古森林核心王树砍倒不同，摩根默林具体是什么时候来到上古森林的，甚至没有人知晓。等众人发现摩根默林的时候，他已经来到最核心处的王树之下了。 这种情况跟当初摩根默林出现在暮光王廷差不多，其他至高妖精根本没发现这位大德鲁伊，如果不是暮光女王的提醒，估计摩根默林还能在暮光王廷里逛很久。 仅凭这一点，玄微子就大概判断出王树的水平了。即便同样是自身展开形成一个广大位面世界，却没有暮光女王那样洞察万物、纤毫毕现的境界。 若以仙家道法而言，那就是灵台造化未臻圆满。而且王树是以自身为核心，“生长”出整个上古森林，暮光女王则是以天覆地载之功开辟暮光王廷，具体造物是其他至高妖精合力而成。 所以听见老夫人的这个讲述，玄微子就大概猜到摩根默林的手段了。他对天地造化、物类演变的领悟，比王树更精深，所以即便摩根默林行走在上古森林中，王树也恍然无觉。 而当王树发现摩根默林时，大德鲁伊已经在整个上古森林多处准备了法术，一经触发，立刻形成笼罩整个上古森林的魔法结界，类似橡木圣居或者巨石环阵。 王树试图反扑，但即便是界域之主，那个时候也无法调动起界域的全部力量了。这种对抗并不是面对面地战斗厮杀，而是一次不同规则的碰撞，甚至上古森林的界域规则，在战斗爆发之后，就被摩根默林修改了一部分。 这种情况非常糟糕，过去上古森林遭遇外敌，还可以借助界域中茂盛植物，用“树木传送术”将各种凶暴动物、战地石楠、瘟疫藤球集中起来，对敌人发动无情的围攻。 如果是敌人数量众多，一般也很难成批深入上古森林，这时候就可以通过超巨型魔树、食人草和树人守卫来进行阵地战，上古森林就是一片没有尽头的绿色沙漠，足以拖垮一切外来敌人。 可摩根默林的出现，让上古森林所有防备手段尽数无效化。上一刻也许还是战友的树人，可能反手就是一棒把半人马给砸成两截，就连活化植物之间都可能彼此纠缠撕扯起来，整座上古森林陷入了无休止地自相冲突。 而这只是表现在外的状况，更重要是上古森林的界域规则开始动摇瓦解，反过来对王树造成极为沉重的冲击。 当时整个上古森林内部都极为混乱，像老夫人鬼婆这样的存在，肉体与灵魂都同时感受到界域动荡的刺激，而且是越强大承受冲激越沉重。结果就是有好几位跟老夫人鬼婆同一批诞生的昆虫领主、多头蛇蜥，无法抑制自身内部动荡，直接爆体而亡，波及严重。 面对这种状况，老夫人鬼婆当机立断，带领一批亲随仆从，逃离了上古森林。离开这一处界域，自身内中的动荡立刻减缓。 外人不了解上古森林，就连当时趁机发动进攻的放逐之巢异怪，也受到界域本身无差别的攻击。 “也就是说，你也不清楚王树面对摩根默林时的具体情况？”玄微子问道。 老夫人鬼婆回答道：“当时我们尝试过呼唤王树，可惜没有任何回应。” “你有什么在隐瞒我？”玄微子察觉到对方一丝隐念潜藏，指尖轻动，老夫人立刻就感觉关节骨骼一阵灼烧疼痛。 “我说、我说！”老夫人赶紧叫喊道：“其实我当时也希望王树就此覆灭，因为祂有可能会吞噬我们这些果实侍者，以此恢复力量来对抗摩根默林。” “啧啧，真是什么样的树，结出什么样的果实。”玄微子说道。 其实老夫人鬼婆相对于王树，有些类似阳神化身。只是老夫人鬼婆这样的化身有些特殊，他们作为果实落地，其实是拥有完整健全的自我意识，不像玄微子的化身，只是人格剖面的显化。 这就导致王树如果要收回这些“果实”，必定会遭到抗拒，这种抵抗可不像本尊修行精进让化身归一，而相当于是吞噬掉另一个独立存在，是非常凶险的行为。如果说有什么好处，那就是这些“果实”落地后，会各自逐渐茁壮成长，无论是力量上的提升，还是知识的积累，日后一旦收回，都将成为滋补王树的养分。 可以说，王树结出这批果实，本来就不怀好意。老夫人鬼婆显然很早就明白这一点，所以在摩根默林入侵后，趁王树没法收回他们这些果实，立刻逃离上古森林，以保全自身。 “而你这次诱使各个位面对付摩根默林，也是希望自己可以趁机夺回上古森林，成为新一代的界域之主，对不对？”玄微子望向老夫人鬼婆：“而你手中的位面碎片宝石，就是未来掌控上古森林的媒介。” 老夫人闻言低头不语，玄微子能很清楚地感受到她内心如暗流涌动的敌意，可是碍于双方实力差距，却又不敢有任何反抗举动。 “我在想，你到底打算怎样做？”玄微子问道：“你把一部分位面碎片宝石分给各个界域，将他们引入上古森林，就能保证你的图谋必定成功？” “奥兰索阁下，我真的非说不可吗？”老夫人鬼婆停下脚步。 一旁卡迦戎族长手按剑柄，瞧着佝偻鬼婆问道：“这个距离，你猜是我的剑快？还是你的法术快？” “呵呵呵，不必强求嘛。”玄微子回头望向远处山脉：“只是你有没有想过，为何会在这个时候，传出摩根默林拥有修改界域规则神器的消息？” “是因为……你？”老夫人瞬间明白过来：“看来是了，主物质位面的翠绿之环被你接管，你前来寻找摩根默林，肯定是有什么重大用意……神器消息，是摩根默林主动放出来的？你在找他，他也在找你？” “挺聪明嘛。”玄微子捻了捻手指：“其实你亲身经历过摩根默林夺占上古森林，就应该明白，所谓修改界域规则神器，他从一开始就拥有。不然他作为一个外来者，怎么就能轻而易举地击败王树、夺取界域掌控权？能放出神器消息的人物，要么是像你一样同样经历过当初战斗，要么就是摩根默林自己。” 旁边烈风领主问道：“可是摩根默林应该一直身处上古森林，他如果可以向外发出消息，就可以自己、或者委托别人来找你。” “摩根默林是什么人？”玄微子问道。 “他是……德鲁伊？”烈风领主一下没明白玄微子的意思。 “对啊，德鲁伊自己不能外出，让动物伙伴传话，不是很正常吗？”玄微子回身扬手，九色霞光沛然旷照，让后方一片低矮林木染上明亮光泽。 此时低矮林木间出现一道极为朦胧、几乎无法用肉眼捕捉的轮廓。其余众人见状都露出意外神色，显然他们都没察觉到身后有这么一个隐去身形的潜行者。 烈风领主趁机一晃荆棘长矛，那片低矮林木迅速活化起来，枝丫卷缠，将那个模糊轮廓束缚住。 可那个模糊轮廓居然变成一团五色雾气，轻易脱离藤网，随后落地化为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的男子，他身穿一件简朴麻袍，满头蓬松金发，留着连鬓络腮胡，阔口宽额、面容威严，十足一只变成人形的大狮子，此刻却有些尴尬地问道：“你是怎么发现我的？我觉得自己这隐身法术挺厉害的啊？别说声音气味，连移动时引起的空气流动和震颤都会消失，‘真知术’和盲感能力都不可能发现我。” “因为你在思考，而我毕竟是心灵术士。”玄微子盯着这个高大男子说道：“但你也很厉害，只是我们谈到摩根默林时，才引起你的思考，而且细微得像水面波纹，一瞬即逝。幸亏这里除了我们没有其他人，这才让我察觉到你在跟踪。” 高大男子挠挠头：“看来心灵异能是挺厉害的。” “他是摩根默林的动物伙伴？”烈风领主小声问道：“怎么是个人类？” 高大男子显然听见了，爽朗笑道：“哈哈！我的变形能力不差吧？连暮光王廷的至高妖精都分不清我的生命气息了。也好，反正被你们发现了，就让你们看看我的真实形象。” 高大男子须发戟张、两眼圆睁，周身碧光急涌，立刻化为一头威猛雄狮，遍体金光如织，四足着地也有一人多高。这雄狮的金色鬃毛隐隐向外绽放着一轮五色光焰，威严更胜人形，恢弘气息堪比龙威，凡人见此恍如目睹神明降临。 好在玄微子一行人都不是简单角色，烈风领主见状问道：“魔法兽？” 雄狮口吐人言：“不算吧，我出生时顶多是有些凶暴动物的天赋特质。我家主人就是偶然捡到我的，那时候我还没断奶呢。” 这头雄狮样子看着能把人活活吓死，但说话语气到没有半点架子，而且干脆趴卧在地，晃了晃满头鬃毛。 “还没请教阁下的名字。”玄微子说道。 “阁下？我不喜欢这些敬称。”雄狮说道：“你们叫我诺伊就好。” “是摩根默林让你散布神器消息的吗？”玄微子问道。 诺伊点了点那个大脑袋：“他就在林子深处待着呢，前段日子忽然说自己预感到有人要来找他，就让我出去传消息了。反正指向城消息最灵通，我当然是首先去那里了。我可是从灰峡一路跟你们来到这里呢。” 玄微子又问道：“那你怎么知道那个人就是我。” “你身上有青冈橡的气味，那是主人留给潘德拉贡皇室的信物。”诺伊皱起鼻梁：“我原本还以为会是安塞尔的后代呢，看来他们家也没出什么厉害人物。” 玄微子取出那枚青冈橡树叶，问道：“那你会带我们去找摩根默林吗？” 诺伊昂首示意远处山脉：“我估计你们也看出来了，这座山脉就是障碍，只要你能够深刻感受自然万物的奥妙，就能够走到摩根默林面前。否则就算有我带路，你也根本无法抵达……不过我看你应该是没问题的，这位至高妖精也轻轻松松。倒是另外两位就不好说了。” 第480章 小年大年 “我没所谓。”卡迦戎族长听到金狮诺伊的话后说道：“反正有这么一个屏障，估计大多数人是进不去了。我就是来凑凑热闹，跟摩根默林并不熟。” 玄微子望向老夫人鬼婆：“看来你也没法进入了，毕竟如今的上古森林不再是以王树为核心。或者说，你有什么别的办法。比如你打算如何使用位面碎片宝石。” 老夫人欲言又止，倒是诺伊张开血盆大口，打了个哈欠后说道：“你那点小伎俩，真以为我家主人一无所知吗？位面碎片宝石是上古森林遭受‘上升阶梯’牵动后，位面撕裂后凝结的精华。王树原本就是打算利用这些位面碎片，将上古森林从终焉战场抽离出去。 只可惜终焉战场对上古森林的束缚太强了，仅凭王树自己也不足以做到。而最好的方法就是跟其他界域一起联手，就像餐桌上的众人抓住一只烤鸡，往不同方向撕扯。” 这个比喻生动形象，以至于诺伊自己都舔了舔舌头，好像有些饥馋。 烈风领主不解问道：“难道各个界域都打算脱离终焉战场吗？” 诺伊说道：“界域之主可不像你们至高妖精哦，他们被强行并合成终焉战场，大多会觉得自己失去自由。其实也的确失去了不少自由，在‘上升阶梯’发动之前，这些界域之主都是自己掌控着一个个独立运行的位面，可以随时向主物质位面投入自己的力量。 但这种不自由也怪不了别人，他们当初为了扩张自己的影响力，或者出于好奇与某种改变世界的愿望，与主物质位面产生或深或浅的联系与转化，就是后来‘上升阶梯’的运作基础。当这些位面并合成终焉战场，所有界域之主都丧失了一部分力量。” 玄微子说道：“据我所知，应该当初也有一部分位面没有被拖入终焉战场。暮光王廷是其中之一。” “但暮光王廷也付出了惨重代价。”烈风领主说道。 玄微子瞧了老夫人鬼婆一眼：“其实你不说，我大概也知道。你把位面碎片宝石分给各个界域，使得他们能够无视上古森林的界域规则，有效发挥自身实力。但与此同时，他们的力量也会灌输进宝石当中，因此与你所拥有的宝石形成共鸣。 然后你只要重复摩根默林当年的做法，重新构建一个足以笼罩上古森林的魔法结界。只不过这次并非是你来动手，而是由各个界域替你出力。蛙人祖灵就是预料到这点，所以干脆要当场杀你，夺取所有宝石。” 老夫人鬼婆心中流露出绝望之念，金狮诺伊龇牙咧嘴说道：“其实我家主人倒是不介意她这样做。” “哦？你不担心上古森林脱离终焉战场后，会影响到你家主人要办的大事吗？”玄微子意味深长地问道。 “你也被蒙蔽了，上古森林哪里是这么轻易会脱离的？”诺伊笑着说。 玄微子转念一想就明白了，终焉战场并合诸位面而成，可不光是空间上的联系，而是利用对抗的信仰与理念，使得不同界域相互嵌套、纠缠，这就让一个界域要单独脱离终焉战场，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还有一件事。”烈风领主望向高耸山岭：“我发现上古森林内部的时空运作可能跟外部有差别。” 诺伊伸了个懒腰，用爪子刨地几下，说道：“确实是有差别。人类农业生产的一年四季，对于作物来说可能就是一生经历；一棵青冈橡在密林深处长大，外面主导文明的种族可能都换了好几批。 不同层次的存在，对于时间的感受就是有差别的。如今我家主人一直在调整上古森林的运作，对他来说，不过是生命中短暂的一次停留。主物质位面过去一年，上古森林深处也许就只过去十几天……当然啦，具体不能这么直接换算，等你们进入之后自然就会明白。” 玄微子闻听这话，立刻就想到南华庄周曾言——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 这等大年小年之辨，对于修道之人也有不同的释义，其实也是民间俗话“天上一日、地上一年”的来源。 在修道长生的仙家眼中，世间万象确实是以另一种景貌呈现眼前。而在修道过程中，勘破重重障碍，心境便已渐次超脱，观察世事的眼界也变得不同。 妄境一生，黄粱尚且未熟；苦海遍照，历照轮回几度，得见众生物类繁衍、沧海桑田更迭，种种世俗念头自然淡泊。这也是为何玄微子在重证出神入化境界后，对世俗插手渐少，基本只是交给化身去做。 玄微子由此也大概明白，为什么即便翠绿之环面临覆灭，摩根默林都没有回去帮助。或许对他这位开创者来说，自己已经做了该做的事，对于翠绿之环和大伦底纽姆帝国都没有亏欠，后人造成怎样的结果，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那你打算现在就进去吗？”烈风领主望向玄微子。 “行走至此，也没理由回头了。”玄微子对卡迦戎族长说道：“阁下是希望留在外围吗？我们进去也许只是片刻，但你在外面可能要等很久。” “你好像搞错了什么吧？”卡迦戎族长扶剑笑道：“我可是精灵啊，像我这样的层次，自然寿命超过一千年，翡翠岛里面还有从龙族与巨人战争时代存活至今的秘术师呢！你不用担心我时间不够用，精灵的时间观念在普通人类看来，也是挺迟钝的。 而且看这个屏障，估计很多界域种族都没法进去。想必在外围地带会爆发很多战斗，我正好趁这机会磨砺武技剑术。只有真正在战场上较量过的剑术，与不同体型、不同能力的种族亲自搏杀过的武技，才能得到认可。” 卡迦戎族长就是十足的武痴，现在这种百族争锋的战场才是他所向往的，玄微子当然不会阻止，于是给他留下一枚用于定位联系的玉符。 “另外就是你了。”玄微子望向老夫人鬼婆：“我给你一个机会，主动交出所有位面碎片宝石，可以保全性命。” 老夫人能够感觉到玄微子施下的禁制，正在渐渐勒紧自己的灵魂，就算自己不肯给，对方也不用费多少力气，就能直接绞杀自己。 万般无奈下，老夫人只得轻念咒语，在手上展开一个黑漆漆的次元洞，其中落下十二枚灵光隐现的宝石，仿佛是刚从矿坑中挖凿而出，形状各不相同，尚未经过打磨。 玄微子抬手接过十二枚位面碎片宝石，有些讶异地说道：“没想到你还藏有这么多，看来我之前也小瞧你了。位面碎片不可能太多，当初在王树之下，你可是没少花心思搜集。” 老夫人现在也只好坦白：“王树侍者中，我是少数拥有星界旅行能力的，因此才能搜集流失在星界的位面碎片。” “肯说实话就是好事。”玄微子挥挥手：“等我出来之后，自然会为你解开封印。不过我劝你不要尝试自己破解，乖乖找一个地方躲起来，对你才是好事。” “是。”老夫人鬼婆躬身回答。 玄微子望向金狮诺伊，对方站起身来摇头摆尾：“不用管我，我家主人还有别的事情要我去做。” “那好。”玄微子对烈风领主说道：“那我们继续前进吧。” …… 一片白茫茫的寒带针叶林中，一辆由四匹麋鹿牵拉的雪橇在雪地上飞速行进，卷起一片冰晶尘雾。 麋鹿步伐轻盈得几乎没在雪地上留下脚印，这种全身皮毛洁白的麋鹿，即便在鹿群常见的雅尔诺德王国中，都是传说级别的生物。哪怕是最出色的猎人，终其一生也未必能亲眼见到哪怕一只白色麋鹿。 哪怕真的有谁亲眼见到白色麋鹿，也绝对不会放箭捕猎。雅尔诺德王国中流传着一则传说，白色麋鹿是受到寒霜巨人祝福的神奇动物，它们代表着寒霜巨人守护雅尔诺德这片土地，驱逐风雪与厄难之神的侵害。 而那些对雅尔诺德王国内部施法者群体有过钻研的学者，就能够说出白色麋鹿其实是霜火女巫专门豢养的品种，并且用外界尚未明晰的魔法技艺，使得这种白色麋鹿变成寒系魔法兽，霜火女巫如果要出行，便是骑乘这种白色麋鹿。 最高级的白色麋鹿甚至可以像高等级的魅影驹一样凌空飞行，而且能够施展出“冰风暴”、“寒冰锥”、“冰封法球”这些法术。 至于说用白色麋鹿牵拉雪橇，那在雅尔诺德王国只有两人有此殊荣，一是霜火女巫首领、“白霜之主”本人，二是每次新继位的雅尔诺德国王，也会搭乘白色麋鹿雪橇前去觐见“白霜之主”。 当雪橇来到群山峻岭间一座冰晶城堡外时，走下雪橇的人身披厚重斗篷，他面前是一条霜火升腾的护城河，喷薄冲天的霜火形成难以逾越的屏障，就连“虹彩城主”拿撒吕依本人也无法突破。 玄微子化身摘下兜帽，然后从怀里取出一枚雪花状的精致徽章。 雪花徽章飞向霜火屏障，苍白中隐现蓝光的霜火没有将雪花徽章烧融，而是像墨水在纸上晕染开来，霜火屏障打开一个缺口，护城河上结出一条冰桥，给玄微子发出无声的邀请。 玄微子没有犹豫，手挽衣摆迈步走上冰桥，来到护城河对岸，冰桥立刻融化，霜火屏障再度弥合。 此刻在玄微子眼前，是一座冰蓝晶莹、瑰丽神异的冰晶城堡，高耸的尖顶圆塔错落有致，半悬空的怪兽浮雕狰狞鲜活，只是相比起那些以实用为主的城堡不同，这座冰晶城堡完全符合童话小说里城堡造型，仿佛内中就有一位沉睡的公主等待英俊王子前去拯救。 但这座冰晶城堡的主人可不是什么娇贵柔弱的公主，而是雅尔诺德王国冰雪女王。 “怎么我老是撞见这些女王？合着就是当小白脸呗？可是我不喜欢吃软饭啊。”玄微子化身心里嘀咕，缓步走上冰晶长阶，城堡的雕花大门徐徐打开，吹出刺骨寒风。 大门之内，迎面是一座笔直幽深的殿堂，远远就能看见尽头处，内含霜火燃烧的冰雕王座上，坐着一名身穿紫色曳地长裙的高挑女性，她双眼瞳孔绽放着冰蓝光芒，整座殿堂内充盈着自她身上散发的寒冷灵光。如果没有魔法防护手段，凡人至此瞬间变成冰雕，体格强悍如犀象的高等武者，也会感觉寒意侵入周身，时间长了就会手脚麻痹、头晕眼花，身体热量被无声无息地夺走。 而在冰雕王座之下，站着两列霜火女巫，她们也都穿着轻盈长裙，手持或长或短的法杖，上面大多有灼灼霜火。 霜火女巫的体质已经非人，她们不是寻常的法师，而且寿命漫长，如何培养霜火女巫也一直不为外界所知。当霜火女巫出现在乡间市井，当地乡村长老或领主，都会毕恭毕敬地出面迎候。如果有哪家女孩被霜火女巫选中，那个家庭立马就飞黄腾达，即便这些女孩从此就不再回家。 玄微子化身如今可以清晰感应到由智慧生物散发的精神力量，可他发现这群霜火女巫几乎没有多少流露在外的情绪，虽然不是僵尸，望向玄微子的目光神态，却连好奇之意都没几分，冰冷到了令人战栗的程度。 “拜见‘白霜之主’。” 玄微子来到冰雕王座下，朝着上方那位“白霜之主”躬身致意。 “身为互保同盟的统治者，你缺乏应有的威严。”白霜之主的面容精致美丽，肌肤雪白，可惜神态清冷，寒冷灵光中蕴含远斥外人的微妙意味，让人难以亲近。 玄微子说道：“想必白霜之主也看得出来，此刻在你眼前的，只是一具拟象分身。我这种缺乏诚意的表现，就没必要表露什么威严了。” “你平时就是这么哄骗弥菲赛缇丝的吗？”白霜之主极为稀罕地露出几分笑意，这下连其他霜火女巫都散发出惊讶的情绪，可转眼间又收敛起来。 “哄骗……”玄微子心想到底是谁哄骗谁啊？自己看似风光，实则让弥菲赛缇丝占尽好处又不用承担太多责任。 “好了，不说笑了。”白霜之主盯着玄微子问道：“说明你的来意吧——卡伊拉女皇的特使。” 第481章 灾祸 “我是来替卡伊拉女皇出使雅尔诺德王国，希望获得白霜之主的支持，共同参与对帝国叛军的围攻。”玄微子在王座下说道。 岁月流逝，玄微子本尊在终焉战场不问俗事，化身游离嘉拉德大陆，至今已经三年有余。 自从离开了南部沿海的商业城邦地界，玄微子化身一路北上。见识过东部帝国的移动堡垒，在战场迎击半人马军队，也旁观过中部帝国派出狮鹫骑兵，讨伐西部帝国的亡灵军团；既给瓦努亚王国的雇佣兵出售武器护甲，也向新兴的贵族领主提供壮阳药剂。 玄微子化身这三年来不以奥兰索身份示人，仗着高超的变形能力，以不同身份游走在各个势力与国家间。或是神秘高贵的女法师密特拉，给军队提供魔法支援；或是皮包商会的代理人，走私来自新大陆的粮食与物资；或是外表滑稽可笑的吟游诗人，混迹在达官显贵间，实则充当牵线搭桥的政治掮客。 以至于玄微子如今已经混成了中部帝国卡伊拉女皇的特使，派往雅尔诺德王国，用来调停边境由于矿山归属而造成的冲突。 当然，表面上作为“女皇特使”，玄微子之前还跟雅尔诺德王国的新国王高谈畅饮，双方就边界问题达成妥协，陪同参观了新造船厂、扩建中的武器工坊，以及经过魔法驯化的凶暴巨熊等等一系列活动…… “帝国叛军？”白霜之主垂下眼眸：“你是说元老院掌控下的西部帝国？” “没错。”玄微子说道：“想必白霜之主也有所耳闻，近几年来，帝国元老院公开支持死灵法术，而且成批量动用死者制作骷髅和僵尸，投放在战场上。” “然后呢？”白霜之主问道：“你是打算用这种理由来说动我，协助你对付元老院背后那位神秘的死灵法师？” “其实索迪芬并不算是单纯的死灵法师。”玄微子解释说：“他所掌握的血魔法跟死灵法术相关，但却是以鲜血为载体，驱使和施展各种形式的魔法。就连西部帝国那些成建制的亡灵军团，都是经过魔血转化而成，只效忠于索迪芬一人。” “这些事情你不用跟我说。”白霜之主有些不耐烦，斜支着脸颊说道：“之前国王带着你参观那些东西，不就是为了向帝国示威吗？雅尔诺德王国早就有心要南下攻占帝国领土，我对此早已默许了。” 如今嘉拉德大陆上战乱依旧，三个帝国各自认为自己是正统，相互指斥。同样，复辟的瓦努亚王国、独立的诸城邦国，都在不断扩张。经历过内战的雅尔诺德王国，近来国力恢复，也打算趁机拓展疆界，在气候变冷的大环境下，争取到更多温暖耕地。除此以外，还有大量异族游离在文明世界边缘，各占山头，填充因为战乱饥荒而空白的土地。 在这种遍布大陆的剧烈冲突下，各方施法者也都不可避免地受到波及，或者干脆主动参与其中，要么搞得风生水起，要么殒命战场。 总之，这是一个大动乱的时代，玄微子也潜藏其中，时而煽风点火，时而合纵连横。 反倒是这群霜火女巫，一如既往在深山城堡中，过着近乎与世隔绝的日子。不过乔装变化后的玄微子，也没能瞒过这位白霜之主，她派出白鹿雪橇，将玄微子接到冰晶城堡。 说是白霜之主的邀请，但这也正是玄微子前来雅尔诺德王国的原因之一。 “如果白霜之主不愿意参与，那我希望能讨要一份霜火。”玄微子说道：“我一直想要研究这种神奇的魔法物质，但也不会凭空索取，如果白霜之主有什么需要，我也可以尽力提供。” 玄微子自从洛耶夫城一战过后，就对这种同时具备灼热烈焰与酷烈寒霜的魔法物质颇感兴趣。只可惜霜火从来就不是一种可供买卖的资源物产，加上霜火女巫一贯清冷孤僻的性格，使得魔法界对霜火的研究少之又少。 白霜之主沉默片刻后，双眼目光逼人，好像要刺穿玄微子化身的躯体：“弥菲赛缇丝跟我提过，你曾经将风雪与厄难之神的一个分身，封印在了常青城。” 玄微子问道：“白霜之主莫非是需要那个被封印的分身？” “没错。” 玄微子思考一番后又问道：“我想了解一下，白霜之主为何需要那个神明的分身？” “你先说你需要霜火做什么？”白霜之主反问道。 “自然是为了进行研究。”玄微子对此并无隐瞒：“霜火能够让两种对抗冲突的能量稳定并存，确实非常神奇。而心灵异能对于能量的操控与塑造，比不上奥术，也远不及白霜之主超凡的魔法技艺。” “这样的话，拿去讨好弥菲赛缇丝吧。”白霜之主神态不变：“至于风雪与厄难之神的分身，那是我作为霜火女巫首领的责任。我们依循祖先遗志，要为雅尔诺德这片土地，抵挡厄难之神的侵害。祂的本体被拿撒吕依捕获，我无话可说，但分身留在你那里，并不是一件安全的事情。” 玄微子心下起疑，封印卡斯塔的坛台就在常青城附近，还有星纲法坛的仙灵护法镇守，算上手持世界树之枝的帝君化身，就算是拿撒吕依，也没法破除封印、夺走分身。 不过考虑到白霜之主所在的冰晶城堡，在雅尔诺德王国内战时期，也经受住了拿撒吕依的进攻而不倒，可见这里的魔法防护相当强力。人家白霜之主作为传奇级别的施法者，也当然有她的底气。 “好吧，那希望白霜之主准备好霜火……” 玄微子这边话还没说完，白霜之主直接从直接冰雕王座硬掰下一块人头大小的坚冰，内中就有一团苍白火焰盘旋跃动。 “这样够了吗？”白霜之主的清冷语调有种另类天真。 “够了够了。”玄微子能察觉到这种被封在坚冰中的霜火仍保持着稳定状态，就连这种坚冰本身都是价值不菲的魔法材料，于是他赶紧说道：“那还请白霜之主稍等，我去找地方施法把那个被封印的分身传送过来。” “在这里就行。”白霜之主轻轻一抬手指，玄微子发现冰晶城堡内杜绝传送的力量消失不见，那他也不客气，取出照影含光鉴，灵台沟通远在万哩之外的星纲法坛。 当玄微子本尊离开主物质位面、前往终焉战场后，化身便拥有星纲法坛的最高权限。而且因为帝君之身就在常青城中坐镇，即便星纲法坛在另一片大陆上，玄微子化身运转法坛也如臂使指。 位于斑兽部族聚落旧址上的封印坛台，也曾经是玄微子本尊炼制9转紫金丹之地，此时一阵灵能银辉凭空出现，盘旋如风。忽然一阵裂帛之声，坛台中分、地裂生光。一枚正十二面晶石绽放着森冷蓝光，缓缓飞升，没入半空一面传送银镜之中。 晶石飞离之后，坛台再度合拢，丝毫看不出方才地面曾经开裂的痕迹。等得烟尘平复，远处一头黑豹身形迅捷地踏空而至。 罗莎莲有些好奇地在坛台左右徘徊一阵，发现没什么问题后，抽抽鼻子就回身飞奔入林。 “刚才发生什么事了？”洞天门户之外，米妲斜捧着9转修真塔，身披杏黄长袍，腰束黑带，衣袂迎风轻扬，超然出尘。 罗莎莲落地现出人形，说道：“奥兰索把那个被封印起来的卡斯塔传送走了，估计是有别的用处吧。” 米妲伸出剑指按在9转修真塔上，轻轻一掠，细密灵符相继浮现。随着剑指挥扫，米妲神识隐约有感，说道：“传送目的地好像是旧大陆某一处，更具体的方位我就不清楚了。” “旧大陆？看来是你老师那个心灵术士分身了。”罗莎莲嘀咕道：“这几年旧大陆都乱得不成样子了，也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他插手。” “外界并不清楚老师的去向，表面上老师仍然在常青城中，但那个分身平日也不露面。”米妲说道。 罗莎莲笑道：“那个成天端着树枝的分身？他平时都板着脸，不怎么说话，也就是给珊多丽当背景板，在开会时才出面。总之现在互保同盟里面，真正管事的其实变成珊多丽了。真没想到啊，十几年下来，珊多丽居然变成互保同盟的头头了？” “也许这才是老师的想法？”米妲说道：“而且祭司长也非常高明，这几年互保同盟发展迅速，基本仰仗她的判断。原本以为气候变冷，粮食会大量减产，结果因为集体农庄和各项技术的投入，农作物产量不减反增。” “我看啊，珊多丽的实力也在不断提升。”罗莎莲叉着腰说。 “五芒星之塔的飞弹女王让互保同盟出现，奥兰索老师让互保同盟消除内外隐患，珊多丽祭司长则是让互保同盟形成一个整体。”米妲说道：“对于山下绝大多数平民来说，无论是飞弹女王还是心灵公爵，都太过遥不可及了。祭司长一直行走在民众之间，一步步获得如今的地位成就。” 罗莎莲感叹道：“估计过去的珊多丽怎么也没想到，如今自己居然能达到这种层次。你觉得这都是你老师设计好的吗？” 米妲沉思一阵后说道：“我不好揣测老师的想法，不过我觉得，老师的帮助扶持固然重要，最后还是要看祭司长自己的奋斗。换作是一个能力不足、欠缺智慧的人，那也做不长久。起码我觉得祭司长的事业，我是做不来的。” “嘿嘿，我也做不来。”罗莎莲摸摸鼻子，然后问道：“对了，温特兄妹的情况怎么样了？” “温特妹妹还行，我让她跟着伊赛索托斯先生学习炼金术。”米妲皱眉说：“可温特哥哥太过浮躁，几年考验磨砺下来，仍然不见有什么长进，无论是心灵异能还是自然法术，都欠缺应有的素质。目前先安排去做基础的工作事务，锻炼一下接人待物的能力。” “那个温特哥哥啊，我看他的性格和口才，估计更适合当吟游诗人。”罗莎莲说道：“可惜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追随你老师的道路。” “老师只是提供一条认识自我、完善自我、超越自我的道路，无论是不凋金花会，还是星辰教团，无非是从那条路开始走。”米妲说道：“老师从来没有强求别人也走上这条路，实际上也强求不了。” …… 当那枚封印着卡斯塔的正十二面晶体落入玄微子掌心时，他能清晰感应到白霜之主流露出一丝情绪波动，那是一种复杂纠葛的情绪，并非贪求渴望的欲念。 这就很奇特了，可见白霜之主索要卡斯塔分身，应该不是出于什么功利原因。 “白霜之主请小心。”玄微子递出封印晶体：“在离开常青城后，我施加的封印在不断减弱。您也许要额外加固新的封印，以免这个分身逃脱。” 白霜之主隔空收走封印晶体，与她指尖稍触，便有一层坚冰覆盖住。玄微子能够感应到整座冰晶城堡在那一刻运转起来，居然有些类似玄微子用整个星纲法坛去镇压卡斯塔，看来白霜之主这座冰晶城堡，也不光是外表好看而已。 “很好，这团霜火是你的了。”白霜之主信守承诺，那块冰封霜火飞往玄微子手中。 “多谢白霜之主。”玄微子谨慎收好冰封霜火，旋即说道：“冒昧多问一句，白霜之主跟这位风雪与厄难之神，是什么关系？” 此话一出，白霜之主眼露寒光，城堡内寒冰灵光几近实质，似乎要将玄微子封在冰川之中。 玄微子脚下微挪，挣脱了无形的束缚，白霜之主眼眸微抬，又收敛起来，她轻轻挥手，示意其他霜火女巫退下。当剩下她与玄微子的时候才说道： “好奇未必是一个什么优秀素养，身为施法者，你应该明白触及秘密，往往会给自己带来灾祸。” 第482章 神女 玄微子点头说：“确实，但卡斯塔的分身被我封印了十几年，对祂也算有所了解。外人眼中的风雪与厄难之神，其实是一位从久远前存活至今的寒霜巨人。但这位寒霜巨人为了避免被上升阶梯的波及，融合了巨魔与雪人的血统，强行重塑自己的生命形态、扭曲灵魂和自我意志……” “你想说什么？”白霜之主打断玄微子的话语。 “雅尔诺德人自诩为寒霜巨人的后裔，他们当中也确实有少数人具备特殊血脉，能与寒霜能量亲和。”玄微子直视着白霜之主：“可是我听说，霜火女巫才是寒霜巨人最正统的后裔。我想要了解，这位风雪与厄难之神卡斯塔，跟雅尔诺德先祖寒霜巨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白霜之主靠在冰雕王座上，她的目光就像霜火一般，酷烈寒冷连灵魂也能封冻，灼热火焰能瞬间将肉体烧成炭灰。这是一种极不情愿回忆的过往，被刺破后的情绪。如果在场不是玄微子这种人，估计早就被白霜之主一挥手变成冰渣了。 “敢问出这种话，想必你已经有自己的想法了。”白霜之主握着封印卡斯塔的晶石：“说吧，现在轮到我好奇了。” 玄微子也不客气了：“我猜测，其实卡斯塔与雅尔诺德的寒霜巨人先祖，就是同一个人。虽然没有明确的历史记载，但在巨人与龙族战争的后期，古代巨人曾经对嘉拉德大陆进行了强势进攻。 如今雅尔诺德王国的区域，也曾经有龙骨出土，应该就是战斗中被古代巨人斩杀的龙族。考虑到雅尔诺德各种神话传说，我猜测这片土地上的人类和其他智慧种族，曾经被寒霜巨人所奴役，为首者就是卡斯塔。” 白霜之主面无表情，玄微子则接着说道：“我在卡斯塔的分身中，获取到一些信息，了解到他是极少数认为上升阶梯计划有问题的古代巨人。他试图反对计划的推进，但结果并不成功。 于是卡斯塔为了自保，开始尝试在雅尔诺德这片土地上进行自己的实验。从结果倒推，卡斯塔应该是采取混合血统、重塑生命形态的方式。在最终选定适合血统之前，他应该进行过多次实验，其中就包括寒霜巨人与人类的混血。而这就是雅尔诺德所谓的寒霜巨人先祖神话，至于霜火女巫，或许就是他的实验产物？” 白霜之主听完玄微子的猜想，深深叹了一口气：“你还是将寒霜巨人想得太好了，你口中的实验，在寒霜巨人眼中，更多是对凌虐的享受。他们享受用暴力摧残一切，并且乐于施放风雪，欣赏弱小种族的挣扎求饶。” 玄微子闻言陷入沉默，白霜之主露出微妙笑容：“你以为风雪与厄难之神，是卡斯塔混杂了异族血统后才变成这种邪神？错了，放纵风雪灾害、随意肆虐，这才是寒霜巨人的本性。” 玄微子当然不会天真地以为古代巨人都是什么善男信女，风暴巨人就曾经掳掠过翡翠岛的精灵，只是卡斯塔这种情况确实稍微超出了玄微子的预料。 “那白霜之主与卡斯塔……”玄微子小心翼翼问道。 “他是我的父亲。”白霜之主看着手中晶石说道：“但你别误会了，我对他并没有普通人的亲情。” 玄微子轻轻点头，也没露出惊异神色。自从知道米柯西是教会地上圣人的学生，他现在对于这种“大新闻”已经基本见怪不怪了。 “那之前雅尔诺德王国内战，据闻拿撒吕依曾经进攻此地，莫非他也了解到白霜之主与卡斯塔的关系？”玄微子问道。 白霜之主的笑容浮现一丝自得：“虽然你得到一团霜火，但我也可以保证，你仍然无法有效利用。我操控霜火的能力，连卡斯塔也做不到。拿撒吕依贪婪的性格，以为掌控了卡斯塔，就可以击破霜火防护，可惜他注定难以成功。” 玄微子问道：“那其他霜火女巫是如何操控霜火的？” “这就跟你无关了。”白霜之主说道。 寒冷灵光中透露出抗拒之意，玄微子知道这些事关乎霜火女巫的根本，不是谁都像自己一样，广泛地传授心灵异能。 “那关于索迪芬的事，白霜之主真的不打算参与吗？”玄微子又问道。 “你们互保同盟人手众多，为什么还要找我？”白霜之主似乎想到了什么：“也对，你连作为女皇特使，都是乔装变形，显然是不打算以心灵公爵的身份卷入嘉拉德大陆的战乱。估计这些年你没少到处挑起战乱吧？” “任何混乱和战争的爆发，都有它内在的原因。我可以负责任地说，如今嘉拉德大陆上就算没有我，也照样战乱不止。”玄微子说道。 白霜之主冷笑一声：“哼！那你让自己手下的灵能者，在雅尔诺德的深山中打造建筑，又是在筹划什么？”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白霜之主。”玄微子回答说：“那其实是一座灵能隐修院，用来在雅尔诺德王国引导和培养灵能者。” 这三年间玄微子化身在嘉拉德大陆各处行走，也都在各处修建灵能隐修院。由于战乱的原因，很多地区经历破坏，人口大量减损，有不少地方适合修建灵能隐修院，也不用去跟别人争抢土地。 借助这些隐修院，一张笼罩大陆的灵能网络也逐渐成型，玄微子手中的照影含光鉴与灵能网络保持接合，预言灵能扫过，就能大致发现那些拥有灵能天赋的人。 虽然这几年不凋金花会扩增迅猛，总人数相比起以往翻倍暴增，但为了更有效的安排传授灵能修习，各地隐修院基本是保持精益求精的态度，也不是直接大开门户、广传滥收。 因为拥有灵能天赋，并不能完全决定未来灵能水平高低。实际上还需要长时间的向内专注与挖掘，有资质天赋，不代表心性一定适应远离尘嚣的寂静。 “培养灵能者？你的目的不光这样吧？”白霜之主说道：“虽然是细微到几乎不能察觉的精神力量，但还是被我捕捉到了，那个隐修院是用来汲取精神力量，然后汇集到你身上。” 玄微子轻咳一声，解释说：“确实是这样没错，但我想这个行为不构成冒犯吧？普通人在日常作息中，都会有精神力量向外散逸，过去没有人关注，我只是借助灵能收集并加以利用，并不是强行夺取原本有主的东西，也不会对普通人造成任何损害。施法者有各种方式调整自己的精神思维，同样不会受到影响。” 白霜之主则说道：“如果只是一个小城镇、小聚落的人口，他们散发出来的精神力量，在高等法师眼里也不值得重视。可是你所汲取的，是数以十万、百万计人口的精神力量。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心灵异能所依赖的，不就是精神力量吗？我这个行为，跟法师搜集魔法原料、制作卷轴道具，并没有多少差别。”玄微子话锋一转：“不过我借助隐修院吸收精神力量这件事，过去都没有法师察觉。白霜之主究竟是怎样做到的？” 精神力量与奥法星图不同，这东西术业有专攻，就算是传奇法师来了，估计也很难发现。 “我在雅尔诺德王国，可是真切地受到很多人的崇敬与信奉。”白霜之主毫不回避地说道：“法师察觉不到，我可是看得出来。虽然我并不打算成为世人心目中的神明，但对于窃取信仰力量的行为，也不会有多少好感。” 白霜之主这话说出了灵能网络一个深层的隐患，那就是它有可能在精神与思维层面上，截取了其他教派、神明的信仰愿力。 白霜之主领导霜火女巫，即便长年隐居山林，但她们的确守护着雅尔诺德这片土地。在当地神话传说当中，她们也是寒霜巨人的从神、侍者，雅尔诺德王国无论是妇女怀孕，还是耕种捕猎，甚至出海捕鱼，都会向白霜之主祈祷。就更不用说每一任雅尔诺德国王都需要得到她的认可。 经年累月之下，估计会有相当充足的信仰愿力指向白霜之主。这种指向性明确的精神力量，比起普通人琐碎念头要坚定强大得多。 法师不擅长利用这种信仰愿力，白霜之主可就不一定了，她甚至不能算是纯粹的人类，不经过“天国”这种神圣造物，直接收摄信仰愿力为己所用，滋养灵魂与魔力，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所以玄微子的灵能网络，在白霜之主看来就不太友好了。 “还请白霜之主放心，我所汲取的并不是有指向性的信仰力量。”玄微子只好解释说：“就像一张大网，网眼足够大，就能把一些小鱼放走。而我则是反过来，只捞取那些琐碎的想法、零散的思考、被遗忘的梦境，纯熟精神层面的废物利用。如果什么精神力量都能汲取，那岂不是连法师记忆的法术也能活活抽走？” “哦。你还有这种手段啊？”白霜之主的语气好像抓住什么把柄似的。 玄微子无奈说道：“这种级别的心灵异能，怎么可能大范围施展？白霜之主开玩笑了。” 如今玄微子的确可以将法师闭锁在法术位中、尚未施展出来的法术，强行剥夺、化为己用，但这个做法限制很多。首先起码是要跟对方直接接触，其次要有充足时间去搜查法师的记忆、锁定法术位，最后还不能剥夺太高等级的法术。 光是这几点，注定不可能在战斗中运用这种手段。能被玄微子摁在地上、扣着脑袋搜魂的法师，那都不会是多高明的法师了。 “你搞这一套，是为了用来对付拿撒吕依吗？”白霜之主忽然问道。 玄微子回答说：“确实有这个想法。对了，白霜之主也曾经跟拿撒吕依交手，有打算向他报复吗？” “想法虽然有，但我不会贸然动手。”白霜之主说道：“拿撒吕依在纳哈萨废土战败，可他的韧性难以估量。没有明确的胜算，我不会参与。” 玄微子摊手说：“那就恕我没法给白霜之主一个明确回答了。拿撒吕依目前正在筹划一个非常大的计划，可能要将一位神明锻造成神器，专门来对付我。” 白霜之主露出意外眼神：“拿撒吕依的行动必定高度隐秘，连学徒亲随都不会得知。你连这种事情都掌握了，心灵异能的触须到底延伸到什么深度？” “这就不劳白霜之主费心思了。”玄微子说道：“当然，我们这次对话，希望不要传出城堡之外。” “你放心，不会有其他人知道。”白霜之主说道。 玄微子再次躬身，刚要转身离开，白霜之主却忽然开口：“还有一件事，照顾好弥菲赛缇丝。” 玄微子站住回身，说道：“白霜之主的意思我没听懂。以飞弹女王的能力，不需要我来照顾。” 白霜之主说道：“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弥菲赛缇丝这么干脆地把互保同盟交给你，就是因为她要专注成神。关于这件事，我过去劝过她几次，她的做法我并不赞同。” “白霜之主是希望我阻止飞弹女王吗？”玄微子问道。 “你觉得可能吗？”白霜之主轻轻叹息：“她表面上很好沟通，但是她认定的目标，谁也不能阻止。” “看得出来。”玄微子说道：“那白霜之主所谓的照顾又是什么意思？” “万一她失败了，我希望你能拯救她，不要抛弃她。”白霜之主表情凝重：“成神这种事，并不是施法等级提升这么简单，搞不好会造成难以预料的灾祸。我担心届时她要面对无数人的责难和追究，所以我希望你在那时候照顾好弥菲赛缇丝。” “这是非常沉重的责任。”玄微子说道：“而且我要面对的难题也不轻，未必能照料到所有情况。” “我知道。”白霜之主轻轻叹气：“我告诉你一个地方，你去找一个人。” “什么地方？什么人？”玄微子问道。 “圣比索礼拜堂。”白霜之主抬眼说：“你去找慈爱之母。” 第483章 帝国 坐在车厢中的玄微子闭目沉思，一阵颠簸起伏，远处的吵闹打断了思考，就连马车也缓缓停下。 “帝国这路况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明明这里就是德瑞赫姆城下，主要道路还是这样的烂泥地。”恩法斯把灵晶仆拿到车外瞧了一眼，然后对玄微子说道：“貌似是两家贵族的车队堵在一块了，谁也不肯让开道路，手下人正在相互推撞的。” 如今玄微子外表是一名留着短须的中年人，深褐色头发梳拢整齐，穿着一身典雅素净的燕尾服，腿边斜放着一根镶嵌紫晶的手杖。这样的装扮，看上去风度翩翩，搭配这张帅大叔的脸庞，就是如今最受卡伊拉女皇信任的近臣——耶格尔特使。 在离开雅尔诺德王国前，玄微子施法布置覆盖当地的灵能网络，安排好驻守隐修院的人手后，便启程返回中部帝国首都。 如今大伦底纽姆帝国不仅陷入一分为三的状况中，这三方势力都各自面对着内忧外患。短短几年的战争，就使得大量土地抛荒、民众流离失所。 玄微子一路以来所见，不少破败村庄城镇，已经被地精所占据，那些刚刚遭到劫掠的聚落，则是食尸鬼和乌鸦成群出没。 糟糕的是，很多聚落并不是遭到外敌侵略，而是新上任的地方官吏、或者新受封的领主，以追缴税款、缉拿不法分子等名义，对自己治下范围的聚落发动劫掠。 其实这些聚落，大部分都是因为战乱离散的流民，找到环境适合的地方，重新抱团生存。他们早就被统治者所抛弃，对于新来的官吏领主没有多少信任可言，有的干脆就是半民半匪的状态，靠着简易武器和地势对抗领主官吏。 如今中部帝国虽然是由卡伊拉女皇统治，但这位年轻女皇几乎就没有自己的人手。面对东西夹攻，卡伊拉女皇靠着分封土地，造就了一批新兴的贵族领主，算是勉强维持住了局面。 “真是无聊。”玄微子捏了捏鼻梁：“这才几年，仗还没打完就这副模样了。” 恩法斯揣测道：“也许这些人并不指望完全恢复过去的大伦底纽姆帝国。以前帝国军团里就有一种说法——在伦底纽姆城出生的人才是伦底纽姆人。” 玄微子握住手杖，把玩着顶端的紫晶石：“伦底纽姆城再宏伟，也仅仅是一座城，代表不了整个帝国。过去的帝国就像一只大章鱼，有着一个臃肿的大脑袋，靠着触须勉强捏合着帝国疆域。一旦伦底纽姆城为代表的政权核心遭到动摇，整个帝国必然陷入分崩离析的状况。”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恩法斯问道。 “我就不在这里挤了，先回皇宫向女皇述职。”玄微子用手杖敲了敲车厢板，然后身形一闪，直接消失不见。 …… 德瑞赫姆是帝国中部的大城，甚至早在死灵之灾前，这里就因为土壤肥沃、物产丰饶、交通便利，成为人类文明数一数二的大都会。 在死灵之灾时期，德瑞赫姆沦陷于尸潮之中，彻底废弃破败，即便后来有人类重新迁居，德瑞赫姆再也不复往日繁华。加上帝国以西部伦底纽姆城为中枢，德瑞赫姆城更多是作为帝国向东开拓时的一个基地，其中修建了临时行宫。 其实在帝国历史上，也发生过皇帝与元老院的对抗，甚至演变成内战。部分皇帝就出逃至德瑞赫姆城，拉起一支军队，可最终目的也是为了杀回伦底纽姆，而不是在德瑞赫姆彻底将帝国一分为二。 不过如今帝国遭遇到前所未有的动荡，东部帝国干脆是一片军阀割据的情形，野外遇到豺狼人、半人马和兽人的可能，比遇到人类还要大；西部帝国则是公开发展死灵法术，将不死生物投入战场之中，引起了极大的争议，甚至有不少民众逃离西部帝国。 玄微子旁观着局势演变，奥秘之眼收缩形成的秩序真空，如今被混乱所填充。虽然奥秘之眼不见得就有多崇高，可是相比起其他法师群体和组织，他们的行事作风确实更讲规矩和条理。 眼下帝国三家势力的对抗争斗，都有大大小小的法师协会和组织参与其中，内中也不乏厉害人物，可他们对财富的掠取、对资源的榨取，往往比奥秘之眼更加不留余地，而且无人能够约束。 当玄微子传送回到德瑞赫姆的宅邸后，前往皇宫的路上，就看见一名高等法师，乘着几十人抬起的宝座，左拥右抱着身穿薄纱的美女，在一片花瓣雨下，享受着道旁两侧民众敬畏目光。 这样的场景玄微子也算司空见惯，无非是高等法师在边境又挫败了哪路敌军，即便打败的可能只是一群乌合之众，这些法师也要大张旗鼓地造势，回来向卡伊拉女皇邀功领赏。 玄微子跟着这支法师的游行队伍进入皇宫，被侍从安排在待客厅等了足足半天，时至黄昏才被女皇召见。 “耶格尔特使，你终于回来了。”年轻的卡伊拉女皇坐在议事厅的主座上，长桌两侧都是担任要职的大臣。 玄微子上前躬身行礼，假模假样地说道：“不负陛下期待，跟雅尔诺德王国的边境争端已经谈妥，相关矿坑正式归属我国，这里是签订的条约。” 将长长的条约卷轴递到卡伊拉女皇面前，对方只是草草看了几眼，望向玄微子的目光带着满意神采。 此时有一位大臣问道：“耶格尔特使，我听说你在雅尔诺德王国的时候，曾经跟那位新国王交谈甚欢，而且还受邀参与狩猎？” 怀疑态度表露无遗，玄微子则是从容不迫地回答说：“雅尔诺德那些蛮子哪里有什么高雅风趣的社交活动？无非是在冰天雪地里跟猛兽搏斗，或者是在长屋之中比拼酒量，北方蛮子觉得这样能够展现勇武，我们这些文明人，何必处处跟着他们起舞呢？” 那些位高权重的大臣听见这话，多是撇嘴冷笑，玄微子能感觉到他们散发出的鄙夷和轻视，并不完全是针对雅尔诺德王国，也包括对他这位“耶格尔特使”，觉得他在卖弄唇舌，是弄臣一般的角色。 “不过，还有一些事我需要向陛下汇报。”玄微子说道：“雅尔诺德国王向我展示了不少军事上的准备，其中就包括港口的各种新型的船只。我怀疑他们正在筹备对西边那群叛军的进攻。” 卡伊拉女皇正要说话，有一位大臣抢先说道：“耶格尔特使，你太敏感了，那群蛮子没能从我们手中夺回矿坑，就是在耀武扬威而已。他们几年前那场内战死伤惨重，现在不可能有力量对外侵略。” 其他大臣也是相继附和，卡伊拉女皇脸上表情不变，却明显有不悦情绪，然后对玄微子说道：“耶格尔，你觉得雅尔诺德王国是在虚张声势吗？” 玄微子当然清楚雅尔诺德王国早已蓄势待发，实际上互保同盟这几年一直在暗中支持，五芒星之塔的工匠法师甚至协助他们打造新式的魔法船。 玄微子要对付索迪芬，不可能只是对付他一个人，而是要拉起各个国家势力，将索迪芬操弄下的西部帝国打败打残，使得索迪芬脱离势力、孤身一人，这样玄微子才有办法诛灭这个魔染灵台之身。 “陛下，在我看来，雅尔诺德王国整体民众都很渴望南下。”玄微子解释说：“也许在德瑞赫姆没有感觉，雅尔诺德那边此刻早已入冬，粮食与各类物资的出产，远不如内战之前。如果不再向外侵略扩张，他们恐怕难以维持。而且……” 见玄微子欲言又止，卡伊拉女皇说道：“而且什么？你直接说就好，不用担心。” “我在雅尔诺德王国的海港，见到瓦努亚王国的一艘船只。”玄微子回答。 “瓦努亚那群海盗，他们的船满世界乱跑，你在北边蛮子那里看到，有什么好奇怪的？”有大臣反驳道。 “那是一艘挂着王室旗帜的三桅大帆船，不是普通商船。”玄微子说道：“我猜测瓦努亚王室正在与雅尔诺德商议，合谋一同进攻帝国的西部疆域。” 玄微子这话说得像是什么危机将至，实际上这个局他已经布置了三年有余，瓦努亚王国可以复辟，除了布涅托大法师背后推动，互保同盟也一直在提供粮食和各类物资。有好几次瓦努亚王国面对帝国的反攻，还是玄微子化身为女法师密特拉，亲自出手解围。 而现在玄微子要做的，就是让中部帝国也下场参与，使得西部帝国面临多方围攻的形势。 “诸位，你们觉得这种时候，我们还能旁观下去吗？”玄微子环顾在场几位大臣：“无论是北边的蛮子、还是南边的海盗，就算他们胜利了，不还是侵占帝国的疆土吗？我们不能因为西部叛军可能被消灭而感到庆幸，要真是等雅尔诺德与瓦努亚成功占领西部疆域，接下来很可能就是针对我们了！ 雅尔诺德王国这次之所以让出矿坑，无非是用小小的利益来收买我们，希望麻痹我们对这群蛮子的敌意，好让他们集中所有力量去对付西部叛军、攻城略地。雅尔诺德与瓦努亚只要体验过联手瓜分西部叛军的滋味，可不会就此收敛啊！” 当即有大臣皱着眉头说：“你懂得什么？雅尔诺德跟瓦努亚哪里有这种胃口，吞下西部叛军的地盘，还继续对我们发动攻击？” “难道非要等到他们的军队抵近我们的边境，才相信这种可能吗？大臣，您敢拿帝国万千子民的生命做赌注吗？”玄微子慷慨激昂地说道：“我的家乡就在西边，很清楚那里的民众无时无刻不在盼望女皇陛下的军队前去光复！哪怕是以最朴素的眼光去看待，有谁会希望生活在野蛮人、海盗与死灵法师的残酷统治之下？” 在场大臣目光躲闪，玄微子这话没有用心灵异能，可架不住气势豪迈、令人敬佩，就连卡伊拉女皇的眼中都绽放出异样光彩。 “别说这些没用的！”还是有大臣反对：“我们的半数军队目前还要防备东边那群军阀，近来甚至有半人马的斥候在边境出没。西边能挡住亡灵军团就不错了，根本没办法进攻。” 玄微子说道：“我们可以等，等雅尔诺德跟瓦努亚先进军，这样西部叛军自然会抽调兵力到别处，这样我们就可以趁机突进。陛下，教会宣教院不是有几位主教向您效忠了吗？就请您以‘消灭不死生物、继承救世荣光’的名义向他们下令，让他们配合军队作战。” “这也确实是个办法。”卡伊拉女皇颔首道。 有大臣见状，还是不依不饶地说道：“战争可不是这么随便的事情！亡灵军团只是西部叛军的一部分力量，还有不少法师投靠了那个腐朽的元老院。而我们那些法师，打了个小胜仗就大吹大擂，唯恐别人不知道，可要真是撞上难以应付的敌人，一个个跑得比谁都快，还用各种理由搪塞，不肯上前线……唉，真是比奥秘之眼差劲多了！” “奥秘之眼……”卡伊拉女皇说道：“我或许有办法联系到他们，看看能否借助他们的力量。” 玄微子露出不经意的笑容，但那些跟其他法师有密切关系的大臣劝阻道：“陛下，您可不要轻易信任奥秘之眼啊，他们……” “我是女皇！”卡伊拉女皇一拍桌面，立刻镇住在场大臣：“我有权力决定这一切！好了……大家也忙了一天了，你们先退下吧。” 诸位大臣心有不甘，望向玄微子的目光都怀有明显敌意。而玄微子正要离开，卡伊拉女皇开口说：“耶格尔特使留步，我希望多听听你在雅尔诺德王国的见闻。” “是。”玄微子早有预料般躬身点头，于此同时听见那些大臣不屑的冷哼声。 等其他大臣离开议事厅，卡伊拉女皇一头扎进玄微子怀里，贪婪地嗅着他的气味，抬头露出一张病态痴迷的绯红脸庞，说道：“你出使的这段日子，真是快把我折磨死了。今天晚上你就留在皇宫里陪伴我，一刻也不许离开。” 第484章 调教 等玄微子把卡伊拉女皇折腾到睡觉，已经是第二天清晨，玄微子坐在床上，身旁的卡伊拉女皇遍体狼藉，雪白肌肤表面布满了激烈碰撞后的绯红痕迹，床单地毯还有卧室多处地方，都残留着白浊水渍，交欢形成的浓烈气味充斥房间每个角落。 望着窗外渐渐泛白的天色，小鸟的鸣啼声清脆悦耳，玄微子小心梳理着卡伊拉女皇的头发，指尖透出丝缕银光，没入女皇的额头，编织着迷离梦乡。 玄微子当初以落魄贵族的身份来到中部帝国，实际上正在调查元老院派出的影刃刺客，正好得知他们的目标是中部帝国的卡伊拉女皇，于是趁这个机会，上演了一出英雄救美的桥段，赢得女皇信任与重视。 因为此事掌握了影刃这个刺客组织的相关情报，查到了他们的秘密基地，于是玄微子让迈昂和恩法斯带人，将影刃连根拔起。并且将那群刺客的尸体挂上德瑞赫姆城门，以表震慑，尽管其他人都不清楚，究竟是谁摧毁了这个一度令人胆寒的刺客组织。 也许还有少数逃散的影刃刺客躲过一劫，但经此一事，这个刺客组织算是彻底衰败。玄微子对于那些曾经谋害过自己的势力和组织，从来不吝啬报复手段。 消灭影刃不过举手之劳，玄微子当初来到中部帝国的主要目的，还是为了进入帝国高层，策动他们向西部帝国大举进攻。影刃的刺杀行动，算是让女皇卡伊拉彻底断绝与西部元老院议和的可能。 不过意外的是，女皇卡伊拉对“落魄贵族耶格尔”的信任有些过分了，硬是顶着其他大臣的反对，将玄微子安排为自己的近卫，相处还没有几天，两个人就十分顺畅地滚到床上去了。 作为曾经的公主如今的女皇，卡伊拉可谓是“阅男无数”，上下皆饱尝各种型号不同滋味。她一开始也许只是打算将玄微子当成男宠，可架不住玄微子擅长心灵异能，让卡伊拉女皇感受灵与肉的震撼，体验到前所未有的欢愉，被玄微子调教妥当，以至于觉得其他男人都味如嚼蜡。 结果就是玄微子靠着床上功夫，从贴身近卫，一路升官进爵，还成为女皇特使，奉命出使雅尔诺德王国。 这种结果，自然引起许多人的忌惮和排斥，好在玄微子也不在意，他本来就是为了策动中部帝国的进攻，现在只是让他跟女皇上床，这还是很乐意的。 不过相处下来，玄微子也发现卡伊拉贵为女皇，其实就是一个空架子，她能够成为女皇，完全是拿撒吕依的安排。就连德瑞赫姆这里的一批大臣官吏，原本都是奥秘之眼的附庸。 只是拿撒吕依接连战败，沙多万主持奥秘之眼进行大规模收缩，德瑞赫姆的官吏也都各自寻找出路，与其他法师组织勾结合作。当时情况混乱，中部帝国还要面对东西夹攻，卡伊拉女皇根本没法主持事务，只能勉强靠着分封土地，拉起一批忠于自己的领主。 但是那些领主受封之后，更乐意守在自己封地上，除了在军事上拱卫中部帝国，女皇卡伊拉还是缺乏自己的人手。 所以“耶格尔”的到来，不光是卡伊拉给自己找男宠，也是让女皇有机会集结一批效忠自己的臣僚。 如果仅仅是一个床上男宠，那些大臣顶多就是嘲笑女皇的贪图享乐，但了解到卡伊拉打算重新联系奥秘之眼，那些大臣恐怕都要坐不住了。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何况奥秘之眼这只骆驼还没死呢！ 德瑞赫姆能够成为中部帝国的首都，本身也是经过奥秘之眼的经营，这里的防御工事齐全，聚集了大量工匠和劳力，原本也是为奥秘之眼的法师服务。 虽然奥秘之眼的人手大多已经撤离，但他们真要回来，估计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尽管玄微子和互保同盟三番两次挫败了奥秘之眼，可这绝不意味着奥秘之眼是什么不堪一击的臭鱼烂虾，经历过多拉贡出走安塞尔王国的独立布涅托的自作主张，奥秘之眼仍旧有着世人不可忽视的强大实力。 甚至卡伊拉女皇声称要联系奥秘之眼请求他们的协助，也是受到玄微子的“枕边风”影响。 身为女皇，卡伊拉当然不缺乏保护自身抵御惑控的魔法物品，可谁会在床上交欢的时候还带着一堆碍事的首饰呢？ 在玄微子用功不辍的浇灌滋润下，卡伊拉女皇从身体到灵魂，里里外外都被捏造成玄微子的形状。不光是给这位年轻女皇套上了传奇级别的“心灵屏障”，而且将心智种子播撒到她的潜意识深处，随时可以发芽长成。 这也得益于玄微子乔装变化而成的耶格尔，表面上就是一位身手矫健能说会道的破落贵族，就算宫廷中的法师顾问，都没能察觉到他是一位传奇心灵术士，悄无声息地将一位女皇调教成忠犬。 哦，也不算悄无声息，卡伊拉女皇的叫声可响亮了，她在这方面从不掩饰，要不是有“法师密室”隔绝声音和预言侦测，女皇欢快的叫声估计能传遍整座寝宫。 等卡伊拉女皇醒来，已经是午后时分，玄微子陪同女皇进餐之后，按照事先设定好的想法，卡伊拉女皇借助一枚项链，成功联系上奥秘之眼。 尽管玄微子几次挫败奥秘之眼，可他并不打算给这个组织休养生息韬光养晦的时间，围攻西部帝国这种大事，怎么可以没有奥秘之眼的参与？ 要是奥秘之眼一直不肯收缩，嘉拉德大陆上的法师，仍然是以奥秘之眼为主导。可是奥秘之眼的退缩，使得如今众多法师协会像雨后蘑菇一样冒出来，并且积极占取空出来的地位和利益。 只有这些法师协会与组织得到成长尝过甜头，他们才会对奥秘之眼的回归报以排斥和戒备，以此才能遏制奥秘之眼再度壮大。 实际在昨天议事过后，玄微子就让恩法斯和迈昂在德瑞赫姆的街头散播谣言，声称奥秘之眼即将回归，并且代替现在的宫廷顾问和第一贤者。 如果不是玄微子以女皇正在休息的名义挡住，那些焦急的大臣估计早就要冲进寝宫了。而且看那些大臣的表情神态，一个个恨不得将“男宠耶格尔”活活撕成碎片。 “他们又来吵了？”卡伊拉女皇坐在舒适的摇椅，享受着温暖阳光照在身上，她见玄微子站在远处，朝他招手示意。 “那些大臣也是为了帝国着想。”玄微子来到卡伊拉女皇身边，十足宠臣般讨好地给她捏肩捶背。 “你当我是傻子吗？他们只关心自己的权势财富！”卡伊拉女皇生气道：“这些人本来也就是拿撒吕依安排的走狗，听说拿撒吕依在南边沙漠大败，立刻动起了歪念头。你还不清楚，他们很多人都将家人儿女和半数财产送到新大陆的互保同盟，早就做好了出逃避难的准备！” “我知道啊。”玄微子心下暗道，差点笑着说出这话。嘉拉德大陆的战乱，导致许多富豪贵族将财产转移到新大陆，其中大部分就是去往互保同盟。 玄微子自己没有插手去管，就他所知道的情况，珊多丽跟五芒星之塔商量好，要求这些富豪贵族必须申报财产，一切超过申报数额的财产将直接没收，并且加以罚款。而这些富豪贵族利用转移来的财产进行投资，一律课以重税，还有治安人员频繁上门盘剥。 可即便这样，也挡不住渡海逃难的人群，很多在嘉拉德大陆拥有大片农庄的富豪地主，到了互保同盟就只能买一幢小宅子，连佣人都请不起。 “可是奥秘之眼真的会协助陛下吗？”玄微子问道：“德瑞赫姆这里的人，算是背叛过奥秘之眼，说不定要付出更多才能换取他们的信任。” “没办法了，那些大臣一个个表面答应，实际上根本就没有一件事能够落实完成。”卡伊拉女皇不满道：“上次我遭遇刺杀后，那帮大臣居然还提出，让我跟元老院中某位贵族联姻，以此结束战争。他们是疯了还是傻了？这种鬼话都说得出来？！” “他们不疯也不傻，只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觉得陛下也能用来交易。”玄微子的手从肩头缓缓滑落衣领：“这些官僚容不下一个有权力的皇帝，他们想要重现另一个元老院，来跟陛下您对着干，好捞取更多财富与权势。” 卡伊拉女皇放任玄微子伸手爱抚自己，他的手似乎有着神奇魔力，触电般的酥麻感，让女皇生出强烈的欲望，希望被这个男人狠狠地蹂躏自己。 可此时卡伊拉女皇胸前宝石项链发出短促的闪光，她低头说到：“奥秘之眼的人来了，比我想象中要快！” 玄微子抽手而出，说道：“那我就不打扰陛下了。” “不，你跟我一起来。”卡伊拉女皇牵住玄微子的手，目光坚定。 …… 当玄微子跟着卡伊拉女皇来到朝觐大殿，就见三名身穿制式长袍的奥秘之眼法师站在中间，大殿左右两侧的构装盾卫石魔像被全部启动，另外数十位宫廷法师在士兵掩护下各持法杖，严阵以待，似乎下一刻就要将朝觐大殿化为战场，将三名奥秘之眼法师轰成碎片。 “你们在干什么？！”卡伊拉女皇高声呵斥：“这里是我的皇宫，谁准许你们擅自启动皇宫魔像的？” 玄微子站在女皇身边，扫了殿内一眼，立刻就明白状况。也不怪这些法师紧张过头，奥秘之眼派出的三位法师中，为首一人竟然是传奇法师，自他身上散发的魔法灵光，刺激着在场其他法师的神经。高不可攀的魔法成就，如同一座山峦压顶而来，逼得人喘不过气。 卡伊拉女皇只是普通人，她自己当然没感觉，其他法师则是话都说不出来。就算大殿之中对奥秘之眼的三名法师形成包围势头，实际情况却是反过来，编构精密的魔法结界充斥着大殿内部空间，笼罩在其他人头顶。 玄微子在这个魔法结界中看到了似曾相识的结构，那位奥秘之眼的传奇法师显然参考过星纲法坛，并且以自身为核心，展开无形的魔法结界，类似玄微子本尊立身成坛。 两者在规格和体量上当然有很大差距，这种以法师为核心展开的魔法结界也远没有星纲法坛的完备，而且玄微子能感应到，这个魔法结界高度依赖传奇法师身上多件魔法物品来维持，使得他如同一座人形魔法堡垒，具备极强的攻防一体能力。 哪怕眼下真的爆发了战斗，这位传奇法师也有把握将在场其他法师连同构装体在内，全部消灭干净，顺便把皇宫拆毁大半也不在话下。 “陛下。”那位传奇法师面容蜡黄消瘦，还顶着一对发青眼圈，看上去就像是自撸自足耗损过多的死宅，他对卡伊拉女皇按胸行礼：“我是奥秘之眼法师，乌瑟汀湖鹿，收到陛下传召，前来效力。” 听到“前来效力”这话，卡伊拉女皇颇为满意，于是朝其他法师挥手说：“你们还不给我退下？如此无礼冒犯，是要连我一起对付吗？” 那些宫廷法师表情复杂，他们来自不同协会和学院，之前听说奥秘之眼派人前来，于是匆忙集结，想要趁对方面见女皇之前强行驱逐。可当他们发现对方有一位传奇法师，谁都不敢率先动手。 “女皇的命令，你们也不听了吗？”玄微子挺身而出：“这是女皇给你们的机会，如果拒不执行，那就等同是叛国！还请乌瑟汀大法师协助女皇平叛！” 这话一出，那些宫廷法师只得解除对峙，让构装体和魔像归位，然后纷纷退出朝觐大殿。 一场危机得以化解，卡伊拉女皇心有余悸地坐下，玄微子忠实地站在她旁边。 “好了，现在没有其他闲杂人等了。”卡伊拉女皇对下方乌瑟汀说道：“我邀请你们前来，没想到却让你们看笑话了。” 第485章 魔法议会 以乌瑟汀为中心的魔法结界渐渐收敛，他望向卡伊拉女皇，目光在玄微子身上稍作停留，然后说道：“女皇陛下的艰难，我们奥秘之眼也有所了解。不知道陛下传召我们前来有何指示？” 卡伊拉女皇一时无语，就连玄微子都有些讶异。过去的奥秘之眼一贯作风高调，像凡尔瑞这样的九阶法师，就能够代表奥秘之眼，在帝国首都中对皇帝和元老院指手画脚，并且深受达官显贵的崇敬尊重。至于传奇法师，那更是超然物外，哪怕是皇帝也没法说见就见。 毕竟迈入传奇等级的法师，都基本体会过灵魂的蜕变新生，对他们来说，有更多更远大的目标要追求，普通人那点鸡毛蒜皮的争斗盘算，实在是无趣且渺小，如果不是关乎自身，传奇法师也没有那么多闲心去管理太细致的俗务。 玄微子过去没听说奥秘之眼还有乌瑟汀湖鹿这么一位传奇法师，说不定是过去一段时间刚刚晋升突破。想来奥秘之眼的收缩，其中一个原因也是为了更好地集中资源和调整人事，让法师专心于自身的魔法技艺，发挥潜力。 “不敢说是指使。”卡伊拉女皇微笑说：“我是希望让帝国与奥秘之眼重新确立双方关系。尤其是在当下这种混乱时局，我觉得奥秘之眼仍然有必要作为当代魔法界的主导者，为众多法师协会和学院，提供行动模范。” 这话在奥秘之眼法师听来，可谓相当悦耳。毕竟谁都不能否认，如今奥术体系的奠基者，就是奥秘之眼。即便米柯西曾经广泛地将奥术体系传播开来，在后世如今形成大量法师协会与魔法学院，可规模体量相比奥秘之眼，都是远远不如的。 奥秘之眼在所有法师心目中，潜意识就是“正统”，哪怕是同样势力强盛的五芒星之塔和以太会，都被人看作是捞偏门走捷径的。真正有资格主导奥术魔法发展的，还得要看奥秘之眼。 “行动模范？”乌瑟汀两眼直视着卡伊拉女皇问道：“陛下有什么想法？不妨直说。” “我打算收复帝国的西部疆域。”卡伊拉女皇说道：“这个过程中，希望获得奥秘之眼的协助。但我手下并没有多少可以封赏馈赠的，需要你们自己亲手争取。” 乌瑟汀笑了笑：“女皇陛下这是许诺了一张空头票据啊。” “是这样没错。”卡伊拉女皇坐在上方王座，气势不见丝毫减弱：“但我可以事后给你们奥秘之眼提供合法的依据。” 乌瑟汀摇头说：“奥秘之眼能够争取到手的事物和权益，需要陛下的认可吗？就像刚才，陛下觉得是仅凭自己的权威，吓退那些宫廷法师吗？” 卡伊拉女皇则笑道：“乌瑟汀先生，如果奥秘之眼真的可以完全只凭自己的力量来实行统治，我是不介意把这个皇帝的宝座让出来。哦，我差点忘了，之前让我来当女皇的，就是拿撒吕依吧？不知道这位传奇法师身体是否安康？” 奥秘之眼作为法师群体是很强大，但他们还远没有达到仅凭自身就能管治大片疆域，不论是什么层次的法师，主要任务还是专注于提升施法能力，以期获得更强大的力量享受更富足优越的生活，真要让这些法师来充当官吏或领主，也不见得一定会比其他人做得更好。 就这一点而言，奥秘之眼还真比不上翠绿之环与星辰教团。无论是玄微子还是珊多丽，都有一致的要求，那就是初习魔法技艺有成的施法者，必须参与到乡村基层的工作。 无论是指导农牧业生产，还是作为医师或治疗者，又或者是充当临时的法官与调解员，更别说大量乡村环境的信息，都需要这些低级施法者参与搜集。并最终以各项工作考核，才能准许获得更高等级的传授教导。 所以从星辰教团和翠绿之环培养出来的人手，就算未来法术能力并不高超，但是在应对复杂事务上也有足够的经验，可以安排到各个位置上参与治理。 自然法术固然不如奥术手段繁多威力强大，但却是与广大民众的生产生活联系密切，起码在农业生产仍然占主要比例的时代下，自然法术的施法者注定不会是脱离生产的方外之人。 反观法师，他们可以制作魔法物品，但成本压得再低，也不可能普惠绝大多数普通人，战场上打得火光四射，对于田间地头的农夫来说，只是夺命凶器，不能吃不能穿，纯粹是贵族老爷们的厮杀。 可偏偏如今法师所仰仗的魔法物品制作能力，是不可能完全脱离平民的生产。只要有大量平民参与生产，治理就相应而至。 无论是过去的奥秘之眼，还是如今众多法师协会，他们并不直接参与统治，而是通过帝国获取财富和物资。即便是当代法师数量远比过去要多，真正去充当官吏或军团将领的还是少数。 这一点，在场众人都能明白，乌瑟汀作为传奇法师是很强大，但他不可能事必躬亲，奥秘之眼所有法师都上阵，也不可能大包大揽所有琐碎俗务。 玄微子能感觉到乌瑟汀似乎在跟别人进行心灵沟通，目标并不在眼下，而且信息流被特殊手段加密，玄微子一时间也没法破解。 考虑到乌瑟汀这位新兴的传奇法师，奥秘之眼内能够使唤他的人物，估计就是沙多万了。 心念及此，玄微子发现乌瑟汀目光偏移，似有所感地望向自己。玄微子面无表情，就听卡伊拉女皇问道：“乌瑟汀先生，有什么问题吗？” “陛下。”乌瑟汀又行了一礼：“我们有个不恰当的请求重建魔法议会。” “哦？这是因为什么呢？”卡伊拉女皇问道。 魔法议会最初就是由安塞尔皇帝建立，最早的想法是集合所有施法者，一方面交流魔法技艺，一方面为帝国效力，而且成员不仅限于法师。 但在安塞尔皇帝死后，魔法议会就迅速变质了，首先是拿撒吕依的强势干预，将其他类型的施法者排斥出魔法议会，并且制定了一系列与奥术相关的评议标准。 因此魔法议会发展到后期，基本没有多少魔法交流，基本就是几个大型法师组织相互对喷和暗箱交易的场合。魔法议会最后一次发挥作用，就是动员几乎所有法师组织消灭翠绿之环。 “只有奥秘之眼，不足以协助陛下收复帝国的西部疆域。”乌瑟汀说道：“我们需要集中尽可能多的人手，明确分配各项任务。如果没有一个共同商议的机制，单纯的命令是不足以动员其他法师的。” 如今的奥秘之眼肯定不会单独下场，这也算是汲取了过去的经验教训。只有团结其他法师组织，奥秘之眼才能在未来竞争中保持优势。 “当然，这个魔法议会将效忠于陛下。”乌瑟汀说道。 这话说得好听，可实际上卡伊拉女皇没有约束魔法议会的手段，所谓效忠，无非是借助他们去维护一个支离破碎的帝国。 “可以，但我需要委派皇室特使，代替皇室发言。”卡伊拉女皇说道。 “这是理所应当的。”乌瑟汀问道：“不知道陛下打算安排谁作为特使？” “就是我身边这位。”卡伊拉女皇抬手示意玄微子：“耶格尔是我最信任的人，他将代表我参与重建魔法议会。耶格尔，你要跟乌瑟汀先生好好沟通，为帝国事业尽心尽力。” …… “老师，您是说这位耶格尔特使不是普通人？” 乌瑟汀手扶法杖，看着耶格尔正在指挥一群劳工，将一处剧院临时改建，上层两侧的包厢房间都将覆盖上各种防护和传讯法术，作为魔法议会的重要席位。 与乌瑟汀进行心灵传讯沟通的，就是“奥法目录”沙多万，他藉由乌瑟汀的耳目清楚观察到所有情形：“刚才你我进行秘密传讯的时候，我察觉到这位耶格尔特使尝试窃听。没有相当高明的侦测与感知能力，是不可能发现的。” “卡伊拉女皇身边什么时候突然多了这么一个厉害人物？我听说他就是女皇身边的男宠加弄臣。”乌瑟汀不解道：“而且这样的人物，应该不会欢迎我们吧？女皇这是在暗示我们什么吗？” 沙多万说道：“不对，如果他真的能够控制卡伊拉女皇，那女皇不会有机会给我联络。这位耶格尔特使是故意引我们前往德瑞赫姆。” “我明白了，他是希望借我们的力量来制衡那些宫廷法师和诸位大臣。”乌瑟汀说道。 沙多万冷笑两声：“恐怕那群宫廷法师与大臣，在这位耶格尔特使面前都算不上什么。他是要借我们的力量去对付西部帝国。” “这不是很正常吗？”乌瑟汀问道：“本来老师您就预料到卡伊拉女皇会借助奥秘之眼的力量，否则也不会几年前就给她留下一条传讯项链。” “其实我不喜欢卡伊拉这个女皇。”沙多万毫不掩饰自己的态度：“拿撒吕依的做法太粗糙太随意了，他就是将帝国视作玩物，而且还对此颇为享受，连该有的理智判断和严谨思考都丧失了，以至于无数人要为他的狂妄付出代价。只是今天看到卡伊拉女皇，跟我印象中有些不一样。” 乌瑟汀笑道：“这位卡伊拉还是公主的时候我就见过她了，跟她父亲一样，自以为是却没有实际本领，嘴上喊得凶，行动时却没有决心。她做一个富家小姐还好，根本不适合担当统治者的角色。” “但今天再见，她显然发生变化了。”沙多万说道。 乌瑟汀还是有所怀疑：“可是一个人经历这么多，发生一些变化也很正常吧？人总归可以成长的。” “我大概猜到耶格尔的真实身份了。”沙多万说道：“看来心灵公爵耐不住寂寞，终于开始插手旧大陆的战争了。” 乌瑟汀吃了一惊：“那个奥兰索？不是说他还在常青城吗？不久前还施法降雪。” “以他的本事，制作一个传奇级别的灵能分身也不奇怪。”沙多万说道。 乌瑟汀越听越心惊，明明这种让分身也具备传奇等级的能力，放眼世界也没几个人做到。那并不是施法等级足够高就能做到的，而是需要对自己的灵魂和人格有极为深刻的探索，这一点起码法师并不算擅长。 不过考虑到心灵术士就是专注于向内心挖掘潜力的施法者，“心灵公爵”奥兰索可以创造传奇分身，也大致可以理解。 “可是……他不应该是对我们抱持更强烈的抗拒吗？”乌瑟汀小心地左右观瞧：“难道他是布置了什么阴谋陷阱来对付我们？” “你好歹是传奇法师了，怎么还这么胆小？”沙多万斥责道：“给我把目光聚焦在耶格尔身上！” 乌瑟汀只好照办，同时在心灵感应中说道：“老师啊，我虽然是晋升到传奇了，可不代表我就什么都不怕了啊。” 沙多万说道：“你身上不是都有移动迷锁了吗？我参考了常青城的魔法阵与浮空城的迷锁，配合七件魔法奇物为节点枢纽，尽可能节省奥能消耗了。现在的你就算是被陨石当面砸中，也能保住性命！” 乌瑟汀诉苦道：“可是对我的精神负担真的太重了，我感觉自己的眼皮扛着一座山，困得不行。而且陨石什么的……那位心灵公爵不就是硬生生将拿撒吕依扔下来的陨石劈成碎片了吗？” “所以你就别去招惹他，也别想打卡伊拉女皇的主意了。”沙多万毫不留情地讥讽自己的学生。 “我还想多活几年呢，没那么傻。”乌瑟汀揉了揉脸。 沙多万沉默片刻后说道：“可惜，还是看不出来。他不刻意施法，我也没法判断这个人的真实身份。” “老师，您就别乱来了，他好像察觉到预言侦测，正在盯着我们呢！”乌瑟汀小腿打颤，正好见到玄微子朝着自己挥手示意。 沙多万笑道：“他这样让人难以看透，反倒暴露了自己的来历不凡。他不是在朝你打招呼吗？上去跟他说话！” 第486章 迷锁 “阁下请放心，我们一定尽快完成议会大厅的改造。”玄微子朝着缓步而来的乌瑟汀说道：“如今帝国财政维持艰难，实在是无力再额外兴建独立的大型建筑，只能暂时用旧剧院改造成议会大厅，希望能得到阁下的谅解。”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如今中部帝国的财政简直一塌糊涂，税收规模还不如过去帝国尚未分裂时同等疆域版图的情况。这也是为何卡伊拉女皇宁可重新册封一批领主，因为空有土地却收不上税，还不如抛给那些领主以换取微不足道的忠诚。 乌瑟汀当然不在意什么议会大厅，他打量一下玄微子，眼前这位挺拔高大、风度成熟的男性，看起来确实魅力不凡，比起自己这个面黄肌瘦的传奇法师，也难怪卡伊拉女皇会看上他了。 “我不在意这些。”乌瑟汀找到一个位置坐下：“倒是耶格尔特使，不知你对魔法议会有怎样的想法呢？” 玄微子看得出乌瑟汀是专门来试探自己的，他的言行代表了沙多万的态度，于是坦率说道：“魔法议会首先是要效忠于帝国，只有在女皇陛下的英明领导和决策之下，魔法议会才能有益于帝国与她的子民。” “这也太……”乌瑟汀愣了一下，玄微子这官腔打得太硬了，他只得苦笑说：“耶格尔特使放心，我不会泄露此地的交谈，你就直接表达自己的看法好了。” 乌瑟汀轻轻一晃镶满宝石的手镯，无形的魔法结界再度展开，将玄微子也笼罩在内中，让声音无法传播出去。 轻松随意地施展这一手，显然有彰显实力的用意，玄微子置身其中，更加确定这个魔法结界是参考过自己的星纲法坛，不过具体运作机制还是有很大差别。 “其实我对魔法议会没有什么恶意。”玄微子知晓对方用意，于是直言道：“哪怕它是一个专注于交流魔法和学术的场合，本身也是有正面作用的。但是我在想，魔法难道是仅限于法师与奥术吗？” 话中暗示之意非常明确，乌瑟汀问道：“特使先生是说德鲁伊？又或者说……心灵异能？” 玄微子负手而立，轻挑眉毛说：“如果是这样的魔法议会，可未必能忠于陛下与帝国。” “特使先生是希望一个中立的魔法议会吗？”乌瑟汀问道。 玄微子说道：“坦白说，一个由施法者组成的组织，就没有所谓的中立可言，各方都有自己的利益与立场。我记得翠绿之环的德鲁伊，最初也曾是魔法议会的成员，可他们不光是被驱逐离开，最终魔法议会也跟帝国合谋，还一同摧毁了翠绿之环。” 乌瑟汀有些尴尬地说道：“其实从那之后，魔法议会的权威就迅速丧失了。帝国摧毁了翠绿之环，看似能短暂获得利益，却也因此衰败，以至于如今分崩离析的下场。” “有利益冲突是正常的，但自以为是地彰显权威和暴力，下场可好不到那里去。”玄微子说道。 乌瑟汀小心地问道：“特使先生是打算为翠绿之环复仇吗？” “复仇？向谁复仇？”玄微子问道：“当年帝国与魔法议会合谋摧毁翠绿之环，难道就仅是幽魂海湾那场战斗吗？摧毁翠绿之环的真凶到底是谁？还是说要将当年参与者一个个找出来，全部行刑处决？” 翠绿之环的覆灭，并不是单纯施法者之间的冲突，而是帝国内部众多贵族、富豪、地主，为了兼并土地，对乡村社会进行残酷剥削。法师的利益与他们也高度一致，所以才这么顺畅走到一块。 这个过程中，自然要面对乡村农夫的反抗，而大量散布在乡村环境中的翠环德鲁伊、巡林客，必然是参与反抗的核心，是帝国需要消灭与镇压的对象。魔法议会在这个过程中非常自觉地充当了刽子手，但问题真的仅仅出在这个刽子手身上吗？ “法师并没有太明确的道德观念。”乌瑟汀说道：“对于我们来说，大多不介意物质利益从何而来。” “这跟道德观念无关。”玄微子瞧了乌瑟汀一眼，对方沉思了片刻后才说道： “我大概明白特使先生的意思了，您是希望建立一套全新的秩序，让施法者不再凌驾在普通人头上，为了利益进行残酷剥削。” 玄微子冷笑两声：“乌瑟汀先生又在说笑了，施法者跟普通人就是有差别的，就是凌驾在普通人头上的，你不可能强行让一位高等法师跟普通农夫平等，他们之间就是有差别。我不指望在切实的能力差异上，强求什么虚幻的人格平等。那种虚伪的善意，不可能长久维持的。” 乌瑟汀又沉默了很久，显然是在跟沙多万交流，玄微子有所感应，但也不点破，于是等对方主动开口：“听特使先生的说法，难道是找到什么办法了？” “办法未必有，只是有个不太成熟的设想。”玄微子抬头扫视半空，好像能看见无形的迷锁结构，忽然转变话题：“乌瑟汀阁下，你这个魔法结界很特别啊。” 乌瑟汀也不遮掩了：“这是我的老师沙多万参考互保同盟常青城的魔法阵，还有拿撒吕依的浮空城迷锁，专门为我打造的个人移动迷锁。” “迷锁？我记得那是精灵的魔法技艺？”玄微子问道。 乌瑟汀回答说：“迷锁是精灵的说法，或许在更具体的学术层面有细分，可凡是一片永久或半永久存在的魔法场域，都可以算是迷锁。比如被恒定化的‘圣居术’、‘铜墙铁壁’，都也能算作高度简化的迷锁。通过魔法阵、魔法涌泉或者某件神器为枢纽，扩展形成的魔法场域，都能算作是迷锁的大类。” 玄微子轻轻点头，其实不同体系的魔法发展到高处，确实在应用层面会有部分趋同现象。比如永久化的魔法场域，这几乎是所有施法者都需要的，哪怕是另一个世界的修道之人，也会在隐居洞府之外布下阵式，以避外人与鬼神。 “那不知标准的迷锁是怎样的？”玄微子说这话时还在暗暗感应这个以乌瑟汀为核心的移动迷锁。 “这个嘛……”乌瑟汀本来是不想说的，毕竟关系到自己的生命安危，可他忽然听到沙多万的话语： “跟他说！把我教你的直接告诉他。” “啊？老师，这会不会有些不妥当？”乌瑟汀焦急问道：“如果他真是奥兰索，我们这不是把最重要的知识透露给他了吗？” “你是书读得太多，把脑子都读生锈了吗？”沙多万有些气恼：“奥兰索在常青城布置的近似迷锁，是可以不断扩张壮大的，这种技艺比拿撒吕依在浮空城编构的迷锁要高明得多。他主动问你，就是在跟你交流知识，无论是好是坏，他得出的评价都有利于你改良自己的迷锁，这才是研究魔法该有态度！” 乌瑟汀有些无语，心下暗自思量，到底谁才是读书读太多？沙多万可是号称“奥法目录”，奥秘之眼所有文献书籍全都被他记忆下来了，简直就是一座活体图书馆。 自己前几年就是被沙多万扔进由他打造的半位面中读书……没错，那是一个图书馆模样的半位面，内中藏书之丰富，绝非主物质位面任何一处图书馆可比。从古代文明刻在泥板上的残旧法典，到野蛮兽人用鲜血涂抹在皮革上的古怪符号；从古代巫师关于预言占卜的经验总结，到神圣之主教会对数百种邪灵的防护咒文……如此种种，应有尽有。 作为沙多万的学生，如果说有什么不缺乏的，那估计就是书籍了。那几年乌瑟汀被沙多万要求看完多少本书，而且不可能是翻开书一目十行就算数。在图书馆半位面中，每当乌瑟汀翻开一本书，里面内容就会硬生生钻入大脑，乌瑟汀如果不想被海量信息把灵魂揉碎，只能认真阅读书中每一个内容，并且还要进行记忆与思考。 就这样几年下来，本来就是临近传奇等级的乌瑟汀，非常顺畅、毫无波澜地晋升了。 只是同样的经历，乌瑟汀打死都不想再来一次了。因为图书馆半位面中，没有其他人可以交流，差点就要把乌瑟汀给憋死。 “标准迷锁主要有几项主要功能——禁用、常驻、启用法术。”乌瑟汀无奈之下，跟玄微子说起了标准迷锁的成分功能。 禁用和常驻都好理解，就像“次元锁”范围内禁止传送和位面旅行，而教会的“圣居术”内往往也可以常驻着“防死结界”或“昼明术”。 只不过迷锁由于规格和体量要庞大得多，编构细节也更丰富。比如可以单独禁用某一学派的法术，或者禁止某种元素能量生效；也可以常驻侦测与反隐形的效果，以保无人能潜行进入迷锁范围。 至于启动法术，顾名思义就是迷锁在创造之初，就被灌注进一些法术，类似魔法物品一样可以随时启动调用，或者是类似“触发术”一样，当迷锁内的重要人物遭到危险的时候，迷锁自动对其施加法术保护。 但是想要启动迷锁内的法术，可不是光站在迷锁范围内就算数的，也需要特殊的仪式与道具，让施法者与迷锁进行同调。而且完全不懂得施法、不会使用魔法物品的普通人，也不能主动调用迷锁内储存的法术。 此外，迷锁的禁用功能，可以对接受同调者网开一面。比如别人不能在迷锁内传送移动，而同调者可以随意穿梭，由此使得双方攻防机动能力彻底拉开差距，将地利优势最大化。 玄微子听完乌瑟汀的描述，也不得不赞服这个世界的施法者，无论是人类还是精灵，在应用和技艺层面，确实发展到了极致。自己原本想要借助星纲法坛达到的手段，人家的迷锁早就能做到了。 如果把星纲法坛视为迷锁，其实是不太标准的。首先星纲法坛内就没有额外的禁用与常驻效果，自然环境原本如何，星纲法坛并不会添加任何魔法效应。 但星纲法坛在同调者启用法术这一点，恐怕另有独到之处。如果将星辰教团授箓仪式视为迷锁同调，那教团祭司与召将灵卫不光是得到护法仙灵相助，还可以从星纲法坛调取自然能量，另行塑造为法术，没有法术种类的局限。 更甚者，如今星辰教团的成员自行开发出许多全新的法术，由于他们跟星纲法坛以内箓心印保持着联系，使得这些新法术被自动“上传”到星纲法坛之中，使得其他人要施展同一道法术，就像使用别人制作的魔法物品那样轻易！ 这也是为何如今互保同盟内部，出现了许多农业生产专用的构装体。因为只要有少数成员开创相应法术应用之后，通过星纲法坛，很快就能普及到教团中，而且能在具体实践中被迅速优化改良。连玄微子当初都没预料到这一点变化。 “迷锁这么厉害，还有大量待启用法术，肯定需要充沛的魔法能源吧？”玄微子问道。 “那是当然。”乌瑟汀说道：“想要迷锁维持运作，自然是要稳定的运作核心，或者跟外部魔法环境进行连接。” 玄微子立刻就听明白了，拿撒吕依的浮空城有迷锁庇护，它的运作核心与魔法能源，显然就是被制作成奥法能核的卡斯塔本体。而眼前乌瑟汀的个人迷锁，恐怕就更特别一些，既要对内与他本人的奥法矩阵相连，还要与奥法星图保持精密嵌合，庞大的魔法能量运作，还需要高质量的魔法物品作为节点枢纽。 这一点来说，传奇法师就比不上玄微子了，他自从脱胎换骨之后，修成“九真玄光”，一身百神混化成坛，其实就可以类比为个人迷锁了，只不过那是形神调摄的成就显化，并非依赖外物维持。玄微子本尊重证地仙位业之后，形神自成法度，立身开坛更是天地之力尽在掌握，完全不是一个层次了。 “个人迷锁虽然好，但并不是毫无破绽。”玄微子缓缓抬起一手，指尖灵能银辉流曳，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开始渗透进迷锁运作的缝隙，隔空轻点，迷锁的运作变得滞涩迟钝。 “我这里或许对迷锁有一些不成熟的改良想法，不知道乌瑟汀先生是否愿意跟我探讨？”玄微子含笑说道：“就像魔法议会，也需要重新探索未来方向。” 第487章 放光金树 足履莲华、九色流辉，玄微子本尊牵着烈风领主的手，穿过累世重劫，褪去一身尘障，恍如超出苦海网罗，得见帝邑。 烈风领主缓缓抬眼，就见玄微子站在自己面前，神态一如往常，似乎能洞察一切，对所有生命都抱持着等同的冷然目光。 “好奇妙的感觉。”烈风领主对玄微子说道：“刚才一路走来，我似乎经历了无数次生命，各种各样的人生、身份、经历，毫无间断地涌入灵魂。又或者说，我的灵魂被扯进了一条浑浊奔流的大河，而我既要在其中逆流而上，又保持自我的存在，还不能迷失在其中，不能代入任何一段人生经历。” 玄微子问道：“你还记得任何一段经历吗？” 烈风领主思考片刻后，说道：“似乎记得，但又好像完全记不起来。不过那些都并非是我的人生，此时此刻的我，并非是别的什么人。如果当初在意了，那我将彻底陷入浑浊大河之中，无法脱身。” “所以我一直牵着你的手，如果你陷进去，也有办法救你。”玄微子说道。 烈风领主低头瞧了一眼，两人十指相扣，彼此温暖着对方，她能感受到玄微子的生命力正严密地笼罩着自己。对于至高妖精来说，那仿佛是置身花蕾中、即将诞生前的遥远体验。 “刚才那种生生不息的考验，似乎对你毫无影响？”烈风领主问道。 玄微子笑了笑：“我当初在暮光王廷就经历过了，或者说，此时此刻的我，仍在生生不息的考验之中。” “怎么可能？”烈风领主不解道：“我身为至高妖精拥有不朽的灵魂，一路走来也很清楚那种考验是何等艰难，没有人能够在那种状况下还保持清醒。” “我的情况有些……特殊。”玄微子说道：“其实这种生生不息的考验，并非什么人都能成功渡过的。也幸亏你是至高妖精，暮光王廷不仅让你拥有不朽的生命和灵魂，还有丰富的生命现象完善认知。” 烈风领主说道：“我明白了，这是摩根默林设下的考验，对不对？这场好似无数人生经历的阻隔，足以挡住不朽存在和神明之外的所有生灵。” “恐怕就算是不朽存在，也未必能轻易渡过。”玄微子意味深长地说道：“无法突破考验，沉沦其中的不朽存在与神明，都将成为破坏‘上升阶梯’的楔子。” 烈风领主惊讶问道：“既然是这样，各个界域还敢进入上古森林的深处吗？” “苦海一入无回头，要么彻底渡过生生不息的考验，要么沉沦其中，没有第三个选择。”玄微子说道：“他们可以不进入，但我猜没有几个界域能经受住神器的诱惑。上古森林的外围，就已经展现出界域规则被改变的情况。” 玄微子对摩根默林的心机手段也深感佩服，所谓界域规则修改神器，这个消息一出，足以吸引整个终焉战场所有强者的目光。每一个界域都渴望将这件神器搞到手，这将有利于自己界域和信念的扩张。 就算没有这种追求，也不免猜疑敌对界域是否参与争夺神器，因此哪怕为了自保，也不得不来到上古森林。猜疑心勾起执念，不论是为了界域的扩张还是以求自保，最好的选择就是冲进上古森林深处，将神器拿到手再说。 不论老夫人鬼婆是否提供位面碎片宝石，各个界域都一定会争先恐后进入上古森林。而那道生生不息的考验如山岳横亘在前，会将大量界域生物卷入其中，轻松达到摩根默林的目的。 烈风领主又问道：“摩根默林不是一棵青冈橡吗？为什么会布下这一种考验？这种对灵魂和意志上的磨砺，更接近你心灵术士的手段。” “一棵屹立在文明之外的青冈橡，历经无数岁月，见证了各个种族与文明的兴衰起伏、迭代演变，我们刚才经历的考验，就是他在漫长岁月中所看到的。”玄微子眉峰轻敛，说道：“不过你说得对，这种手段不太像寻常的德鲁伊，我忽然对摩根默林的来历感兴趣了。” 两人此时望向另一处，远方赫然一棵恢弘金树、参天直举，通体如金似玉。树冠有弥天之广，万丈光辉遍照十方；树干像撑天巨梁，上通霄汉下连黄泉。巍巍乎若建木，不可思议！ 放眼定睛，树冠中如血脉般扩散伸展的枝干丫杈，每一条都粗如山脉，延伸向四面八方。金色树叶似有灵性般轻轻摇曳，便在树冠枝干间生出惊涛骇浪，磅礴风涛怒号不止。如此强风放在主物质位面，足以犁平大地、摧灭城廓！ 但在远方地面上的玄微子，并没有听见风声，耳边反倒是阵阵悦耳铃声。那是随着金树放射出的琼光玉辉，能够涤荡心神的清静妙音。更有微妙指引内蕴其中，于灵台神识中呈现前路。 “他在邀请我们。”烈风领主抬头说道：“这棵树难道就是上古森林的王树吗？” 玄微子歪了歪脑袋：“不太好说，这棵树跟鬼婆的描述似乎有些区别。别看规模宏大，我甚至觉得祂不是上古森林的核心。” 玄微子与烈风领主手牵着手，行走在一片金树外围的林地。左右望去，都是一些常见园植，可体积却放大了几百几千倍，比人类还要高大得多，草叶遮天蔽日，只有丝缕状的琼光玉辉照到地面。 没走几步，一只大如粮仓的瓢虫缓缓飞落在肥厚叶片上，远处有一只彩羽蜂鸟振翅悬停，小心采集花蜜。在玄微子眼中，这只蜂鸟简直大得跟城堡一样，振翅之声不亚滚滚雷鸣。 继续深入，还能见到身形堪比尘世巨蟒的彩环蛇，或者是步伐震天动地、宛如泰坦怪物的田鼠。眼前种种景象，夸张离奇，好似身形被微缩化，走进一片原野之中。 玄微子心念一动，烈风领主也有感应，两人身形在迈步间不断变高变大，转眼间变成两位顶天立地的巨人，好似神明俯瞰世间，又像是两名游客来到陌生的田园。 在王树之下，规则法度的边界不再明显，玄微子能感应到一种随心而欲的玄妙境界，就如同自己的灵台内景可以任意造化开辟。 只是眼前这个金树光辉笼罩下的世界，按说应该是被摩根默林所主导控制，但玄微子却感应不到摩根默林的存在，甚至感应不到一个具体的“核心”。眼前所见，真一混成，妙不可言。 玄微子取出那枚青冈橡树叶，施法感应，树叶倏忽在指间消融，化散于天地之间，却像是一枚石子投入水面，激起一圈涟漪，引动周遭琼光玉辉一阵闪灭晃动，堪比是天摇地动的阵仗。 就见金树枝头一枚果实，放射出九色天光，天地间的躁动转眼平息。这果实放出的九色天光，比起玄微子修成的“九真玄光”要更加凝炼深广，好似能照彻最污浊晦暗的深渊炼狱。 九色天光倒旋汇聚，果实脱枝自落，在半空中形成一座莲台。玄微子与烈风领主望去，莲台中一名长髯老人默自端坐，不见有什么逼人气势，就好比一株老橡树，历久弥新。 莲台上的老人只是保持着普通人类的体型，玄微子与烈风领主对视一眼，立刻变回原貌，化光遁往老人面前。 “后学奥兰索，拜见大德鲁伊摩根默林。”玄微子来到老人面前躬身行礼，烈风领主面露讶异，她自知也算了解玄微子，这个男人本性高傲冷峻，就算见到暮光女王也不怎么低头的，如今看到摩根默林，竟然像是学生一样主动问好致敬？ 老人神态寻常，似乎没有半点意外，问道：“你叫奥兰索？” “是。” “就叫奥兰索？”老人又问了一句。 玄微子顿了顿，仍旧回答：“是。” “好吧，那我就是摩根默林。”老人跟玄微子打起了哑谜，让一旁的烈风领主没太听懂，对方扭过头来说道：“烈风领主，好久不见了。看你这个情况，暮光王廷的问题处理妥当了？” 烈风领主只好说道：“就是因为得到奥兰索的协助，暮光王廷已经不再有变异妖灵的破坏扰乱，我们至高妖精也可以前往其他位面自由行动。” 老人点点头：“好，那我还省了不少事。” 烈风领主看着老人闲淡无事的样子，忍不住问道：“摩根默林，修改界域规则神器的消息，是你让诺伊放出去的？” “没错啊，我感觉到有人借助我留下的指引来到终焉战场，所以就让诺伊放出消息。”老人捻须说道。 “我其实想问，你究竟有没有这件神器？”烈风领主非常好奇：“又或者说，这纯粹是一个骗局？” “有啊。”老人抬手变出一根小木棍，完全看不出是神器。 见烈风领主面露怀疑，老人拎着小木棍朝着别处轻轻一甩，就跟法师使用魔杖一样，金树之下的园圃林地，瞬间变成一片暑热潮湿的热带雨林。 这不是幻术，而是完全真实的变化，整个生态系统、生物种群全都变成另一种形态，就连时间流逝似乎也发生变化。 烈风领主无比震惊，就连意识都有些恍惚了。改变自然环境的事情，她在暮光王廷中也可以做到，但也不可能一瞬间就产生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哪怕暮光女王都做不到。 玄微子反倒镇定得多，他盯着老人手中小木棍问道：“原来这才是王树吗？” 老人微笑说：“被你发现了。看来还是有迹可循，就像刚才你仍然能靠树叶找到我。” 摩根默林这话说得云淡风轻，只有玄微子明白到底有多么不可思议。 其实摩根默林并非是篡夺了王树对上古森林的控制权，而是以更高的境界、更广的内蕴、更深的规则，包融涵盖了上古森林，由不得王树愿意不愿意。 所谓修改界域规则这件事，摩根默林还真不需要借助什么神器，起码在针对上古森林这个界域，他可以仅凭自己的力量，化转融摄。 这没有任何技巧可言，就像正常规律运作，根本用不着什么具体战斗来较量强弱。 “如果这根木棍就是王树。”烈风领主指着远方放光金树问道：“那这棵又是什么？” 老人坦率直言：“我可以包容上古森林，但不代表会抹灭这里原有的事物。王树确实曾经存在过，祂的实体就在我手中，但祂给这个世界留下如同烙印的痕迹，是不可能凭空消失的，至少我还做不到。” 烈风领主听得晕晕乎乎的，即便高明强大如她这样的至高妖精，还是不能理解摩根默林的说法。 玄微子倒是恍然有悟，望向放光金树：“这是王树曾经存在的痕迹，可如今呈现出的却是您的意志和誓愿，或者说，是一个指引。” “其实这个指引，你做得比我更好。”老人说道。 “我留下的指引，与您相比微不足道。”玄微子问道。 “你是教人怎么爬上山，我却是教人怎么飞上天。”老人捻须摇头：“原本翠绿之环也寄托了我的想法，可惜帝国选择摧毁翠绿之环。无论是我还是安塞尔，都没有太出色的后人。” “您知道主物质位面发生的事情？”玄微子问道。 “不是全部，但翠绿之环的情况，我还是清楚的。”老人望向玄微子：“你是不是想质问我为何不出手阻止翠绿之环的覆灭？” “摧毁翠绿之环，明明是帝国和魔法议会的狂妄愚行，不去责怪施暴者，反倒去质问别人为何不帮忙？没有这种事。”玄微子说道：“您是翠绿之环的创建者，总结了古代德鲁伊法术并加以传授，所有翠环成员都应该感激您。 翠绿之环衰败而没能延续，是他们辜负了您，后人应该思考如何重振复兴，而不是多加抱怨。如果有谁声称您没有对翠绿之环负责到底，外人我懒得管，翠环成员我是一定要惩罚的。我如今好歹是翠绿之环的大导师。” 老人呵呵笑道：“看来你倒是给我找足了借口，那我也省事不少了。” 第488章 仙家 摩根默林在玄微子眼中，与其说是什么传奇德鲁伊，其实更像是得道仙家，言谈举止清静闲淡，眼神目光并非是那种居高临下的俯瞰，而是洞悉一切的豁然。 在不明道法境界的外人看来，玄微子本尊的气度可谓超然出尘了，普通人见了都会不自觉地感到卑微渺小。这并不是装出来的，而是出神入化形神俱妙的境界。玄微子又不打算刻意隐藏，有怎样的心境自然有怎样的形容气度。 反观摩根默林，一眼看上去像是邻家门前的老翁，初相识也不觉得他难以相处，但久而久之估计会发现他的深不可测渊博如海。所谓和光同尘，正是如此。 之前摩根默林询问玄微子的来历，他便猜出对方来历不简单，甚至很可能已经看穿自己的修为境界，但玄微子还是以奥兰索这个身份行事，对方也自称是摩根默林，没有显露仙家名相。 “我之前在暮光王廷，曾听说您打算破坏上升阶梯。”玄微子说回正题：“我要是没猜错，您如今在上古森林的各种举动和安排，都是为了准备破坏上升阶梯吧？” “不完全是。”摩根默林抟捻着手中木棍：“我最初来到终焉战场，主要是为了完善自己的认识。你们或许都有体会，上升阶梯就像是遍布人体的血管，维持着诸位面的运作基础。上升阶梯一旦被贸然破坏，必然会再度引起难以挽回的巨大灾难。” 玄微子说道：“这个情况跟我原本预想的差不多。但您选择在终焉战场停留了长久岁月，应该是找到解决办法了？” “想必你们都看出来了。”摩根默林说道：“我打算以上古森林为基础，带动整个终焉战场的转化，形成一个上升阶梯的逆反镜像。一旦上升阶梯重启运作，逆反镜像就会随之触动，两者相互触碰消融。” 玄微子和烈风领主闻言对视一眼，以他们的水平，非常清楚摩根默林所说的事情，看似简单，可就像“把大象塞进冰箱要几个步骤”那样，实际上几乎没有可行性。以玄微子的境界，也远远做不到。 “这……真的有可能吗？”玄微子按捺震惊之意：“如今上升阶梯的主体，是以古代巨人集体融合而成的神性，加上诸位面的运作规律为架构，内外都是蕴藏着无可比拟的力量。除非是拥有创造世界那样的无边伟力，恐怕难以与之抗衡。” 摩根默林说道：“放心，再度启动的上升阶梯，不会有第一次启动时那么大的阵仗。我用神器消息引来各个界域进入上古森林，届时将会以他们为媒介，触动整个终焉战场，诸位面运作规律会彼此中和瓦解，我只要集中力量去应付古代巨人凝聚而成的神性就好。” 玄微子想到弥菲赛缇丝的成神计划，不禁说道：“可如果有人趁上升阶梯再度启动时，窃取神性意图成神呢？” 老人沉默一阵，随后说道：“那我也没办法了，两股滔天洪潮迎面相撞，风口浪尖上的弄潮儿，只有粉身碎骨的下场。” 玄微子也一时无语，烈风领主瞧了他一眼，问道：“你说借助终焉战场去瓦解上升阶梯的运作，那这个位面会有怎样的结果？” “有这种关怀生命的想法，很好啊。”摩根默林夸赞一句：“放心，这不是什么你死我活的战斗，我也不是凭暴力去拆解上升阶梯。诸位面规律瓦解之后，终焉战场将不再自动接纳来自主物质位面的灵魂，各个界域将彼此分离，回归最初相互独立的位面。 这些位面将仍是各个种族自己栖息繁衍的家园，他们可以凭借传送法术往来，也包括出入主物质位面。而指向城仍然得以保留，形成一个独立位面。到了那个时候，所有位面所有种族，都要探索全新的相处方式。” “那奥法星图呢？”烈风领主想起玄微子曾经的判断：“奥法星图应该就是上升阶梯启动后才形成的，它是魔法能量从终焉战场传入主物质位面的渠道。你破坏上升阶梯后，奥法星图会发生怎样的变化？” 摩根默林笑道：“法师仰望天空，却往往忽视了脚下大地。奥法星图仅仅是负责整合起魔法能量，便于法师以逻辑演算的方式去接合。而且主物质位面的魔法源，也远不止从星空流溢而出的那部分，大地乃至整颗星体所蕴藏的魔法能量，至今所有施法者开发的程度，恐怕还不足亿万分之一。不然的话，没有奥法星图的古代巨人，是凭什么施法的呢？” 作为至高妖精，这一点烈风领主倒是觉得正常，可是奥法星图的失效，那意味着法师过去以法术位闭锁魔法能量的模式，还有与之相关的庞大奥术魔法体系，都将面临一次剧烈冲击。 烈风领主忽然想到星辰教团与不凋金花会，一旦未来奥法星图出现激烈变动乃至短暂失效，那么法师的施法能力可能会在一段时间内减弱乃至丧失。可基于自然法术与心灵异能的施法体系，估计会在这个时期突飞猛进的大爆发。 可如果心灵异能还是某种不知名的类法术能力，翠绿之环仍旧凋零破败，新大陆的精魂法术没有得到整合星辰教团不曾出现，那就算奥法星图出现剧烈动荡，这种预期的突飞猛进也不会出现。 偏偏这么巧，与玄微子的施法能力主要就是基于自然法术与心灵异能，烈风领主都怀疑他是不是早就预见到这种可能。 至于玄微子，他的心思没放在这里。按照之前所想，终焉战场相当于是冥界，而摩根默林的做法，则是将整个冥界引渡上升，使其摆脱沉滞之苦。不论是圣是魔是妖是怪，无鞅数众皆得救拔。 如斯遍满十方世界的无边法力，已经不是寻常清静仙家了。摩根默林来历极不寻常，他来到这个世界，恐怕不是为了增长修为阅历，而是怀有某种宏大愿心。反正那已经不是玄微子可以揣度的境界了。 玄微子沉思片刻后问道：“我有一个疑惑，如果我们从一开始就没有来到终焉战场，您打算怎么做？” “没有你们，我就不做事了？”摩根默林神态平常：“估计你也有预感吧？上升阶梯在不久的将来便要重启，反正我早就做好一切准备，有没有你们，我都会破坏上升阶梯。” 想到摩根默林可能的身份，玄微子忽然松了一口气，自己深谋远虑百般算计千般安排，真到了此时此刻，反倒又没什么意义了。 玄微子甚至生出一股挫败感，自己之前还设想过如何协助摩根默林破坏“上升阶梯”，如何在好一场无边杀劫中挽狂澜之既倒扶大厦之将倾，如何在最关键处落下逆转翻盘的一子…… 结果嘛，根本轮不到自己来干，真正的仙家高人早就在不知不觉间把大局安排妥当，关乎一方世界众生存亡的杀劫，用不着被逼到最凶险关头才被消弭，也轮不着玄微子自以为是地来“解决”。 在过去，玄微子已经能将众生物类等齐而观，却未必能将自己化入众生之中，作天人普照之观。仙道修行固然追求长生久视超脱成道，但却不是把自己凌驾众生之上。在真正得证仙道之前，玄微子并真正不比其他物类更加高尚。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此为天心。 一念浮生，苦海劫尽。玄微子灵台豁然一空，尽扫恍惚混沌。来到摩根默林面前，玄微子才真正历尽苦海劫数。 “恭喜你了。”摩根默林似乎早有洞见，笑着说道。 一旁烈风领主也察觉到玄微子的变化，只是她也说不清楚。 玄微子轻吐一气，问道：“那除此之外，您还需要我们什么协助吗？” “鬼婆给你的位面碎片宝石呢？让我看看。”摩根默林说道。 玄微子翻掌现出那一串宝石，摩根默林抬手接过，细细端详：“嗯，有这个也更方便一些。” 说话间，摩根默林捻起一枚枚位面碎片宝石，随意地朝外抛掷，宝石如流星疾逝，转眼消失于天际。玄微子能感应到他这是借宝石为引布下阵式，外围上古森林的空间结构也许正在迅速发生变化，而玄微子等人深处的金树之下，时间流逝慢到不可思议，几如寂灭深定，也就是玄微子和烈风领主能够承受，却也有神识震撼之感。 等做完这些，就听闻远方一阵狮吼声破空传来，极目眺望，隐约可见五色云霞光焰如雪崩急涌，云涛中有九头五色雄狮竞奔，带动整个上古森林盘旋转动。 “对了，还真有个忙你们可以帮。”摩根默林像是记性不好的老人笑道：“麻烦你们拦一下那些变形怪。” “变形怪？”烈风领主问道：“指向城的变形怪会来阻止你破坏上升阶梯吗？” “他们起码要阻止我拆解终焉战场。”摩根默林晃着小木棍说道：“这些变形怪不是任何一处界域的生物，他们在终焉战场形成后被自然孕育出来，当然不希望终焉战场消失。” “但你刚才不是说，指向城会形成独立位面吗？变形怪也不会因此失去落足之地吧。”烈风领主问道。 玄微子则说道：“变形怪的存在，是终焉战场能够容纳一切生命形态的表现。见证不同生命形态，就是变形怪的本能追求。指向城如果没有终焉战场为依托，本身意义也不大。一旦终焉战场被拆解，其中各个种族必然返回原生位面。” “我还没见过变形怪动手，他们离开指向城，仍然可以随意抹杀其他生命吗？”烈风领主问道。 摩根默林摇头道：“这倒是不能，可他们的变形能力非常强大，其中的变形大师能够将不同生物的各种能力，融合在一个形态下，甚至可以变成龙族。 而且他们变化的不光是生命形态，连思维意识都会一同变化。对各个种族天生能力的运用会达到极致程度，不存在生疏错漏。能够在不同战斗场合面对不同敌人，采取最佳的手段，不要小看他们。” “这真的是变形怪吗？”玄微子问道：“我怎么觉得这种生命，更像是被专门打造出来的……神使。” 玄微子差点想说这群变形怪是阴司冥差，他们看似缩在指向城少有动作，可却具备无人能比的天然权限。这种连传奇法师都难望项背的变形能力，已经不是法术能力的范畴了。 “你这个说法还挺贴切的。”摩根默林笑道：“他们的确就是半巨人的神使，只是因为上升阶梯陷入静锢，半巨人远遁星界深处，这群变形怪神使没有收到任何命令，于是就守在指向城，没有主动离开。” “但如今他们不会坐视不管。”玄微子问道：“您也知道半巨人的事情吗？” 摩根默林盯着玄微子说道：“艾丝梅朵跟我说过。” 久违的名字在耳边响起，玄微子不再感到意外，他问道：“艾丝梅朵究竟是什么人？她与半巨人之王艾斯卓是什么关系？” 摩根默林思考片刻：“她没说过，我遇见她的时候，是刚刚离开翠绿之环，在大陆上寻找与上升阶梯相关的遗迹，也因此了解到一些心灵异能。我猜测她是艾斯卓的一个人格剖面，属于自省反思纠错的那个侧面，时刻对自己的行为做出旁观者角度的批判。” 玄微子闻听此言，登时愣住。摩根默林这个说法，不就是他自己斩出化身时的用意吗？以摩根默林的洞见眼力，估计不会看错多少。 偏偏自己这个“奥兰索”，原本就是艾丝梅朵的学生，那她教导自己的用意到底是什么？也是为了纠正艾斯卓的错误吗？ “哦，他们已经来了。”摩根默林抬眼望着远处，然后把小木棍递给玄微子：“那就劳烦你暂时帮我拦住这些变形怪了。” 第489章 扫荡 “首相大臣，女皇陛下已经彻底被耶格尔那个弄臣蛊惑了，不光任命他为魔法议会特派员，甚至还打算让他担任军团参谋，这是疯了吗？！国家大事怎么能托付给这种小丑？！” 德瑞赫姆城中，一群帝国官僚聚集在首相官邸，他们名义上是来参加首相大臣的六十岁生日宴席，实则在秘密商议如何铲除共同的政敌。 精神矍铄的首相大臣背着手，晃着酒杯来回踱步，一语不发，其他官僚则不断劝说道： “现在不光是他一个人了，有些墙头草见耶格尔权势越来越大，已经开始投靠过去。就连狮鹫骑士团的大团长，也跟那个男宠往来频繁。” “他妈的，国家怎么成了这么个样子？” “跟这样的虫豸在一起，怎么能搞好国家呢？我提议，直接调集军队，将耶格尔和他手下那群狗腿子一网打尽！” “首相大臣，不能再犹豫了，一定要出重拳！” “没错！现在必须要冒险了，不然就什么都办不到了！” 接二连三的话语，让首相大臣脸色变得很难看，他挥手打断众人话语：“你们这说的都是些什么话？我们帝国又不是明天就要亡国。我之前跟乌瑟汀法师交流过，奥秘之眼总体上并不希望德瑞赫姆这里发生剧烈斗争。” 在场官僚面面相觑，他们当中不少人原本就是奥秘之眼提拔上来的，可是在拿撒吕依接连挫败后，他们各寻门路，此举对于奥秘之眼来说，不亚于是背叛。 就连眼前这位首相大臣，据说跟拿撒吕依的某位学徒还是亲戚关系，所以在卡伊拉女皇传召奥秘之眼同意重设魔法议会后，他率先去拜访了那位乌瑟汀法师，探问奥秘之眼的态度。 可这话立刻遭来别的官吏反驳：“奥秘之眼根本不会忠于帝国，我看他们是被那个耶格尔贿赂了，许以什么巨大利益，否则哪里能容得下这么一个弄臣跟在女皇陛下身边？！” 也有其他人议论道：“现在德瑞赫姆这么乱搞，还不如伦底纽姆！” “就是，我们之前提议让女皇跟元老院中某家贵族联姻，以此平息战乱，可那个耶格尔从中作梗处处阻挠。我看啊，帝国的心头之患不在外面，就在皇宫之中！” “可是传说伦底纽姆的元老院，不也是被死灵法师暗中操控吗？” “哼！元老院里好几个七八十岁的老家伙，被死灵法术变成三四十岁，这样暗中操控的死灵法师，麻烦给我多来几个！我是不介意有那样的人，哪里像奥秘之眼，就知道把我们当成狗来使唤。” “够了！”首相大臣把酒杯往桌上一顿，洒出的酒水将桌布染红：“你们也不想想，西边的人会接纳我们吗？蛋糕就这么大，谁都想切一刀，我们把自己卖了也换不来多少利益！” “首相大臣，难道您就这样坐视耶格尔的权势一天天膨胀？”立刻就有官吏煽风点火：“连魔法议会的特派员都是耶格尔，以后所有法师都会跟他混了。到那个时候，他们想杀谁就杀谁，想换谁上位就换谁。首相大臣，您觉得自己这个位置还能坐多久？”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都面露不安心生忧虑，法师与普通人并非仅是“战斗力”上有差距，而是各方面的超越。就好比眼下密谋，如果没有“法师密室”“回避侦测”的手段，哪怕再封闭的房间，也总归会被法师以奥术窥探窃听；法师要逼问秘密，也用不着严刑拷打，他们有的是让人开口的惑控法术。 奥秘之眼回归，尽管这些官吏尝试过向卡伊拉女皇表示反对，但他们不能阻止奥秘之眼主动派人前来。向这群法师表示臣服，几乎是唯一选择。 “要不然……”有官吏小心翼翼地说道：“跟西边的人联系一下？” 首相大臣挥手道：“说下去。” “经过刺杀事件之后，女皇陛下态度坚决，反对跟元老院议和。既然这样，我们不如利用这一点，让西边派人来对付耶格尔。” “这……真的可行吗？”首相大臣质疑道。 那名官吏贼眉鼠眼地解释：“其实西边对德瑞赫姆的渗透和刺探，一向动作频频。想必在座各位都曾收到匿名信件或者会面邀请吧？虽然如今状况，我们不可能跟西边的元老院站在一边，却可以跟他们稍作配合，布置一个陷阱，杀死耶格尔，并且把所有责任推给西边。” 首相大臣双眼一亮：“对了，这样一来，我们既没有对抗女皇陛下，也能顺便铲除了耶格尔这个弄臣，还可以最大程度免于追责。大不了事到临头，把几个干活的替死鬼推出去。想来奥秘之眼也会乐见女皇陛下身边少了这么一位蛊惑者。” “所以这件事也需要首相大臣与各位同僚的配合。”那名官吏说道：“如今耶格尔不是还担任军团参谋吗？我们就安排他参观兵工厂到外地检阅军团和堡垒工事，只要他离开宫殿和女皇陛下，就有的是机会刺杀他！” “好好好，到那个时候，一定要将女皇陛下困在宫殿中，只有扫除陛下身边这些弄臣小丑，才能展现我们的忠诚！”首相大臣十分满意，正是意兴大发之际，传讯项链闪烁光芒，他抬手轻抚，刚听到消息就脸色发白，冷汗直冒地说道： “不好了！耶格尔，他他他就在外面，而且领着一大帮士兵，包围了官邸！” 在场官吏一个个神情慌张，恨不得立刻找条地道逃离这里。也有少数人保持镇定，问道：“耶格尔这是不顾一切，打算彻底撕破脸吗？！” “他他……”首相大臣表情怪异：“他说是来庆贺我生日的，还送来礼物。我家守卫拦不住，他们已经进来了……” 一众官吏有的当场吓得两腿发软，有的叫叫嚷嚷，拔出装饰佩剑就说要跟弄臣决斗，有的开始用魔法物品联络传讯，结果就被一阵重重的敲门声打断所有动静。 心知躲无可躲，首相大臣做出一副慷慨就义的样子，环顾众人沉声喝道：“怕什么？！面对这种玩弄权术谄媚无度的鼠辈，我们更该挺起胸膛正面抗争。杀了我一个，还有后来人！诸君，共勉！” 说罢，首相大臣昂首挺胸，迈步来到大厅门前，解除了法术防护，主动打开大门。 “哟，居然是首相大臣亲自开门，我不胜惶恐啊。” 玄微子化身阴阳怪气地说道，自顾自地进入大厅之中，在他身后跟着数十位全副武装的皇宫守卫，每个手里都捧着一个精致木盒。 现场鸦雀无声，玄微子十足权臣奸佞一般负手而行，根本没将在场一众官吏放在眼里，行走在摆满美酒佳肴的餐桌旁，可惜这些大臣官吏显然无心吃喝，精心烹调的美食还维持原样。 玄微子干脆拿起其中一份小糕点品尝起来，含糊不清地说道：“嗯！好吃！还是首相大臣家里的厨师厉害，我在陛下身边都没尝到过这么好吃的蓝莓蛋糕，等下给我介绍一下这位厨师，我要向女皇陛下推荐，这样的人才可不能埋没了。” 这话说得平淡，可是传进久处政坛的一众官僚耳中，似乎有什么险恶暗示。推荐一位厨师，其他人难道是要全部杀光吗？ “耶格尔先生。”首相大臣看着嘴边沾着奶油的玄微子，阴沉着脸问道：“您是有什么重要事务吗？” “重要事务？没啊，我刚服侍完陛下，就赶紧提着礼物来拜访首相大臣了。”玄微子完全不忌讳自己的身份行为，可这话完全没有炫耀本钱的桃色风情，只有极端刺骨的杀意。 这话说完，直接就有一位官吏靠着墙边失禁。玄微子目光扫过，那人直接吓得两眼翻白，昏厥倒地。 “我有这么吓人吗？”玄微子擦了擦嘴：“毕竟是首相大臣的生日，我怎么可以没有半点表示呢？反倒是首相大臣你啊，居然不邀请我来参加宴会，差点就错过了这么好吃的糕点呢。” 首相大臣勉力维持着镇定，问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如果要杀人，那就不要废话，我们不怕你！” 玄微子听到这话，眼神立刻变得凌厉：“你居然还敢在我面前装出这么一副英勇就义的样子？真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跟西边元老院的勾结吗？” 说完这话，玄微子朝着那群皇宫守卫一挥手，数十个木盒子齐刷刷被打开，里面盛放着一颗颗人头。在场官吏见到，大男人都发出尖叫声。 “叫什么叫？”玄微子扣了扣耳朵：“这些人你们各位应该都见过吧？有好几个还是在你们家中做客逗留，好吃好喝地招待着。怎么？跟西边元老院勾勾搭搭，是想着什么时候将女皇陛下与德瑞赫姆卖个好价格，让自己后半生享尽荣华富贵吗？” 玄微子以耶格尔身份行事，可不是光为了跟女皇睡觉。原本他也考虑通过卡伊拉女皇与奥秘之眼，挑起中部帝国对西部帝国的战争。 但这群大臣官吏屡屡阻挠不说，而且跟元老院派出的间谍特务往来密切，一群人已经准备好卖国，还要对“耶格尔”下手，那玄微子还客气什么？ 在灵能网络的笼罩下，针对玄微子的阴谋诡计，注定无所遁形。甚至有人提及“耶格尔”这个名字，玄微子就能有所感应，借助照影含光鉴施展预言灵能，可以察知何人何地所言何事。 玄微子化身当然做不到“寻声赴感十方救苦”的程度，这不过是借助灵能网络的间接感知能力而已。灵能网络尚且不能遍布主物质位面每个角落，遑论十方诸界。 于是趁着首相大臣聚集一群官吏，借生日贺宴的机会，玄微子雷厉风行地将一群潜藏在德瑞赫姆的间谍揪了出来，也不用审判刑讯，直接灵能搜脑，获取完相关情报后，干净利落地斩首。 只能说，让传奇心灵术士来搞情报，那真是什么间谍特务都比不上。 等玄微子走出首相官邸的时候，就见乌瑟汀法师迎面而来，他的目光越过玄微子肩头，往后面瞧了一眼，就见那些衣甲染血的皇宫守卫正在官邸中出出入入。 “耶格尔先生可真是……够彻底的。”乌瑟汀无奈说道。 玄微子轻掸衣领，尽管相互并不拆穿，但乌瑟汀和他背后的沙多万已经清楚他的身份，双方在魔法议会上已经达成一致，他们的合作比首相大臣一干人等想象还要深。 “阁下就没想过，他们也是出卖过奥秘之眼的。”玄微子说道：“这群人本来就不忠诚。虽然我不是那种强求忠诚在先利益在后的人，但他们都已经打算将国家拱手让人了，就没必要留他们的活路了。” “我当然明白。”乌瑟汀说道：“换做是拿撒吕依，估计也是这个做法。但我原本以为，耶格尔先生打算利用心灵异能，将这些官僚统统置于自己的控制之下……” “我是可以这么做，但我不想在他们身上浪费力量。” 如今的玄微子借助灵能网络，确实有办法在一个国家内部，控制一批绝对效忠自己的人手，让他们由上至下地管理整个国家。 可是玄微子并不是来拯救帝国的，起码在将索迪芬拿撒吕依这些隐患都铲除前，帝国都只是他完成目标的工具。 “那接下来的主要目标，就是向西部帝国进军了。”乌瑟汀说道：“耶格尔先生是打算亲赴前线吗？” “战场上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去做，不到必要关头，我只是耶格尔。”玄微子回答道。 哪怕是“耶格尔”这个身份，玄微子迟早也会抛弃的，所以他根本不在意别人对他的看法。 实际上战场的胜负，并不会太过混沌难测。西部帝国面对三方围攻，还有互保同盟在背后提供物资援助，胜负早在双方正式交锋前就已经确定。且让索迪芬再蹦跶一段日子，了断之期将近了。 第490章 闪击 由于玄微子对德瑞赫姆内部间谍的迅速清剿，引起西部帝国元老院的警惕，中部帝国尚未完成军事动员，战争就抢先一步爆发了。 西部帝国所占据的疆域，一直是大伦底纽姆帝国经营最久、人口最为稠密的范围，军事资源的积累和储备也是最充足的。所以当西部帝国动员起十万大军，在多个方向发动闪击战时，中部帝国几乎是全线溃败的。 哪怕这所谓的十万大军，大部分都是临时动员起来的民兵，拎了根长矛、穿套厚棉衣，连头盔胸甲都没几件，就拉去前线组成阵列，连当炮灰都不太够格。 西部帝国的攻势非常猛烈，十万大军每日都在推进，丝毫看不出攻势减缓的迹象。以至于乌瑟汀法师暂时放下重设魔法议会的工作，带着一批法师和精锐人手，暂时巩固防线。 后来经过各方侦察和战报整理才知道，西部帝国的军队根本没有十万“人”，但却有超过十万具骷髅与僵尸组成的亡灵军团。 面对望不到头的尸潮，中部帝国的军队根本没法坚守阵线，如果没有城墙堡垒作为掩护，中部帝国的士兵不敢跟亡灵军团进行野战。 这些不死生物不需要吃饭睡觉，可以日夜行军，甚至晚上比白天更具活力。哪怕是面对坚固城防，亡灵军团中也有各种体型庞大的不死生物，并且几具尸体落入城中，就会散播瘟疫与疾病，让城内守军迅速衰弱。 更麻烦的是，亡灵军团可以通过敌军尸体来获得补充，几场战事下来，亡灵军团好似雪球一般越滚越大，并且可以自主分兵，前往大小村镇袭扰，继续扩充实力。 自从死灵之灾过后，嘉拉德大陆上就不曾出现过这么大规模的不死生物集群了，以至于各方都缺乏有效的应对策略。 过去不死生物都需要法师的操控，低级的骷髅和僵尸，就类似活化物体那样，不具备智能，一旦缺乏操控指挥，就只会盲目徘徊。 但现在由西部帝国培养出的亡灵军团，不需要死灵法师就近操控，也不需要额外维护，仿佛是有人在远方进行遥控指挥。 甚至当乌瑟汀亲眼看到亡灵军团时，它们已经能够像正常士兵那样，手持武器盾牌、身披盔甲，以整齐阵列推进。同时竟然还有驾着骷髅马的死亡骑士，率领食尸鬼发动侧翼突袭。 尽管当时乌瑟汀率领一批法师，靠着奥术狂轰乱炸，将一支亡灵军团轰得满地烂肉碎骨，但并不能从根本上扭转战局颓势。 数量众多的尸骸，哪怕动员起中部帝国境内所有圣职者，都根本来不及净化。甚至军营中未及下葬的尸体，也有可能突然变成不死生物，袭击他人。 “我已经联系了安塞尔王国的抄经院院首。” 玄微子看着面前水晶球说道：“神圣之主教会对西部帝国大肆运用死灵法术、驱使不死生物的行为，加以严厉谴责，他们将会派出一批战斗牧师协助。” 水晶球里映照出乌瑟汀的面孔：“我本人对此没有意见，但你不来帮忙吗？前线就靠我们这些法师恐怕撑不住。对面甚至有一位传奇游侠，箭矢从山的另一侧抛射过来，隔了好几哩，直接将一位高等法师给爆了头。搞得很多法师都不敢亲赴战场前线了。” “我知道你们的顾虑，但现在东边情况也不乐观。”玄微子说道：“元老院貌似跟东边的军团元帅有什么秘密协议，他们的移动战争堡垒已经陈列在边境上了。我倒是想问，你们难道就不能操控拿撒吕依的浮空城吗？” “操控浮空城需要接通奥法能核的密钥，那东西只在拿撒吕依手上。”乌瑟汀法师补充道：“也别指望我的老师能来帮忙，我还期待耶格尔先生能叫来更多援手呢。” 玄微子哪里不明白乌瑟汀的意思？他分明是希望互保同盟也亲自下场参战。 如今互保同盟早已大为改观，甚至不能算是“同盟”了，真要参战也并非不行，但前提是瓦努亚与雅尔诺德两个国家都必须发动对西部帝国的进攻。 西部帝国在索迪芬的布局下，爆发出了惊人的实力，只能说不愧是玄微子的魔染灵台之身。那种不需要死灵法师临场操控和维护的亡灵军团，显然是通过血河狱景改良的不死生物。 同样是星纲法坛，玄微子用来召摄将吏，索迪芬则是役使行尸。 不过看到东部帝国的动作，玄微子就猜到索迪芬的用意了。他这是打算抢在瓦努亚与雅尔诺德正式开战之前，趁中部帝国动员尚未充足、高层官吏清洗造成的混乱，打算靠快速进军，与东部帝国联手瓜分中部帝国，然后好腾出手来应对瓦努亚与雅尔诺德的南北夹击。 如果真让索迪芬得逞吞并中部帝国，那搞不好瓦努亚与雅尔诺德都要重新审视敌我状况，还是否有进攻意愿都很难说了。 并且索迪芬肯定都往这些国家派遣了大量间谍，对他们的军事准备程度有明确把握，因此才能下定决心对中部帝国发动闪击战。 可中部帝国并不是被玄微子经营了十几年的互保同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里的国情、兵情、民情都没法让玄微子发挥出扭转局势的操盘手段。 “耶格尔”上位还不到一年，被看作是弄臣小丑一点都不稀奇，要是中部帝国就此覆灭，将来历史记载必定会将帝国毁灭的原因归罪于“万恶的耶格尔”。 只能感叹一句，哪怕是传奇强者，在汹涌大潮面前，也很难逆潮而动。拿撒吕依估计就是看透这一点，所以自顾自地龟缩到主物质位面之外，专心于如何设计报复玄微子这个人，而放弃争霸事业。 但玄微子可不光是传奇心灵术士，他轻敲额头，在世界的另一边，他已经让帝君之身召集互保同盟高层商讨参战之事了。 至于东部帝国，玄微子这几年间也曾游历过。那里原本是大伦底纽姆帝国的东部的数个边疆行省，不光是地广人稀，而且常年是人少怪多。 东部边疆会有这种情况，主要因为这一带最先遭受死灵之灾席卷，人类文明在这个地区曾一度被抹灭，直到帝国建立、并且不断向东开拓和远征，这一带都没有恢复大规模的人类活动，基本是各类异族和怪物盘踞的穷山恶水。 实际上帝国开拓东部，也耗费了好几代人、上百年的岁月，并且不断迁移人口、开垦土地、建立城镇聚落。 可是在人类城镇之外，充斥着半人马、豺狼人、食人魔、兽人、大地精这些智慧种族，而且不是零散出没，动辄是上百近千，劫掠行凶。 为了对抗这些异族怪物，东部边疆遍地堡垒，人类主要就是生活在一个个堡垒化的聚居地中，以此将异族怪物挡在外面，同时遏止他们向西侵犯。 久而久之，东部边疆民风彪悍尚武，这里虽然也有帝国军团驻扎，可这里的平民，抄起家伙就能转为民兵、固守城防，所以对于外敌来说，东部边疆就是一个啃不动的大刺猬。 并且由于长期跟异族怪物作战的原因，东部边疆形成了好几个军事封建领主，说得难听些就是军阀。在他们自己境内，享有皇帝和元老院都无法干涉的生杀大权，半点收税都不上缴，还要帝国年年输送大量军饷公帑来给他们维持防务。 帝国以前也尝试削弱这些军阀，可每当帝国有什么举措，就会有半人马与大地精，好巧不巧地杀入帝国腹地烧杀劫掠。 总之到了阿莱翁三世皇帝时期，已经要靠册封大元帅头衔来安抚这帮军阀了。而当首都爆发政变后，卡伊拉女皇在德瑞赫姆加冕，大元帅则是毫无阻碍地自立门户。 根据玄微子掌握的情况，东部帝国目前已经跟入侵的半人马与豺狼人，达成利益上的媾和，那就是放任这些异族怪物去劫掠中部帝国的边境村镇，让它们变相成为自己的雇佣兵。 这其实也是奥秘之眼收缩后的问题，原本在拿撒吕依布局下，半人马与豺狼人也是奥秘之眼用来制衡东部军阀的力量。以拿撒吕依的手段，哪里会让东部军阀跟异族有勾结合谋的机会？ 指尖在照影含光鉴上掠过，玄微子也在东部帝国内布置了灵能网络，尽管数目稀少，但灵能网络收集精神力量的强度却要比别处更高。 考虑到东部边疆继续往东，跨过荒野、高山，就是昔日的艾斯卓王国。那里依旧有神秘莫测的灵能效应徘徊，根据“首脑”的说法，艾斯卓王国旧址上的灵能场域还在缓慢向外扩张，这种无形的威胁，或许也是各类异族怪物向西侵略的动力之一。 “也该试验一下灵能网络了。”玄微子虽然仍在德瑞赫姆城中，思维意识却随着灵能网络漫荡而开，散布在嘉拉德大陆各处的灵能装置随之共鸣。 一曲无声乐章，在玄微子心上指下，渐渐奏动。 …… “你这几年在嘉拉德大陆，就是为了布置这个……网络？” 天球星象仪中，威思顿爵士忽然察觉到一股庞然能量，在嘉拉德大陆中流转、汇集，范围之广不可思议，简直就像季节气候顷刻间从冬天变成夏天。 威思顿爵士曾经私下建议过玄微子，让他与天球星象仪进行同调，跟弥菲赛缇丝与席邓斯一样，获得超越距离限制投送传奇法术的能力，可玄微子却婉拒了这个建议。 当时威思顿爵士并不理解，可他也没有追问。玄微子布置灵能网络的事情，他隐约猜到一些，但也并不能准确把握这个做法的具体用意，也没法直观地侦测到灵能网络的存在。 可是等玄微子把分布各地的灵能网络串联起来，琐碎的精神力量汇集聚敛，天球星象仪立刻就侦测到前所未有的能量波动，那是比“无尽复仇风暴”、“苏尔特之炎”都要庞大许多倍的恐怖规模。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威思顿爵士朝着远方的玄微子传讯发问，却没有得到回复。 …… “没想到，我还是小瞧你了。” 冰晶城堡中，白霜之主睁开双眼，目光穿透了冰层，仿佛看见了毫无痕迹的精神力量，是如何汇集成江河般奔流不息。 “拥有这样的力量，‘心灵公爵’的称号已经不足以形容。”白霜之主嘴角微翘：“无数生命的心灵向你敞开，神明也不过如此。或者说，在你眼中，民众才是神明？弥菲赛缇丝，你应该看看，这是他给你展示的另一条道路。” …… “老师？” 法师塔中，已经发育得身姿曼妙的南蒂望向忽然发愣的弥菲赛缇丝，她轻声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弥菲赛缇丝正提着一根魔杖，旋即苦笑说：“你的父亲本事可真大啊，不声不响搞出这么个大新闻。” “怎么了？”南蒂没听明白，这些年她一直在五芒星之塔中研习奥术，并不清楚玄微子在旧大陆的各种举措。 弥菲赛缇丝则是深吸一口气，摇头说：“没事，我们继续上课。” …… 放下手中一块残旧石板，沙多万抬头望向窗外，话语却传递到不知何方： “老友啊，你看见了吗？他居然还在进步，我不得不怀疑奥兰索的身份了。” 赫赛肯的冰冷声音穿透空间响起：“你认为他就是艾斯卓？你之前在艾斯卓王国遗址里挖掘出的那堆文物，难道预言了今天的变化？” “我不敢肯定他就是艾斯卓本人，但基本确定他与艾斯卓有密切关系。”沙多万说道：“我奉劝你一句，不要帮助拿撒吕依，我看不到你们的胜利机会。” “我不是为了胜利，也不是为了奥秘之眼。”赫赛肯的语气没有丝毫畏惧，沉稳冰冷一如往昔：“我想要达到的层次，需要一场关乎生死的考验。就算没有拿撒吕依，我迟早也会找上奥兰索的。如果我将来败亡在奥兰索手上，你无需为我哀伤。奥秘之眼的一切，都托付给你了。” 须发皆白的沙多万，几百年来首次露出疲老之态：“你这番话，当初米柯西也说过，可他再也回不来了。” “可惜，我不会跟他在天国重逢。”这是赫赛肯的最后一句话。 第491章 心灵之风 无形的心灵之风，由西向东，轻轻抚过中部帝国与东部帝国那曲折绵延上千哩的边境线。 无论是豺狼人对鲜活血肉的贪求，还是半人马为了广袤草场的需索，又或者是军阀对吞并疆土的意愿，甚至是普通士兵被激起的一腔血勇，在这场悄然无声、却浩瀚至极的心灵之风中，尽数散灭。 智慧种族的一切行为，都需要精神上的推动，尤其是参与战斗，更是需要激起短暂的勇气来对抗伤亡疼痛的恐惧，至于是用利益诱导、暴力威逼还是荣誉推动，那不过是外在的具体手段。 而玄微子所做的，就是让东部帝国众人内心的战意瓦解、士气衰退。再强大的军队、再厉害的武器装备，如果作为人的主体没有作战意愿，都是毫无意义的。 玄微子施展的，不过是一道“打击士气”灵能，然而以灵能网络为基础，如同一场风暴，席卷东部帝国边境，不费一兵一卒，就消解了即将爆发的战事。 看着眼前如烙铁般冒着青烟的照影含光鉴，玄微子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头一回运转整个灵能网络，将玄微子化身的灵能彻底耗干烧光。要不是竭力控制住灵能的生效规模，这具传奇心灵术士化身恐怕会直接溃散。 “还是有些托大了。”玄微子取出几枚准备好的晶石，汲取出过去积存其中的灵能，勉强恢复一丝力量。 在玄微子运转灵能网络时，他确实能够感觉到来自不同人的侦测与探问。毕竟灵能网络遍及了小半个嘉拉德大陆，大致覆盖了人类文明的活动范围，那看似微弱的精神力量，只要数量规模足够庞大，便可以形成谁都无法忽视的恐怖能量。 实际上玄微子根本没法仅凭自己去驾驭这股能量，他就像是一根投入干草堆的火柴，焚烧自己、点燃熊熊大火。 即便是传奇心灵术士，在千万生灵的精神力量面前，仍然微弱得如腐草荧光。 但灵能网络展现出的力量，也是前所未有的强大。玄微子并没有搞出什么天降陨石、火山爆发、海啸地震之类的天灾景象，而是纯粹针对思维意识造成影响。 甚至在传奇级别之下的人物，根本察觉不到玄微子有何作为。灵能网络的运作是看不见、摸不着的，除非是身在星界，或许能窥见庞然的心灵风暴，是如何被塑造引导的。 可往往是越高明的人，越清楚玄微子这番举动，是何等的不可思议。即便是拿撒吕依打造浮空城，兽人召唤神明降临，十几万亡灵军团横行大地，都不足以跟这场心灵之风相提并论。 这是一种足以彻底改变世界的力量！ 试想一下，智慧种族的思维、想法、追求、乃至欲望，都可以大规模地干涉和塑造，并且是被一股悄无声息、无孔不入的力量所笼罩。即便高等施法者可以抵御这种干涉，也没办法庇护所有人。 既然“奥兰索”可以轻易瓦解一个国家开战进攻的意愿，那是否可以摧毁一个国家的统治？他是否会利用心灵异能控制一个国家的民众，策动他们去反对统治者？甚至，“奥兰索”是否能够直接操控一个国家上层，成为幕后的统治者？ “他已经是统治者了。” 沙多万听完乌瑟汀的疑问，干脆利落地说道：“奥兰索虽然没有加冕，但他在互保同盟内的地位，已经跟皇帝没有区别，大伦底纽姆帝国历代皇帝都没有他那样的权势地位，拿撒吕依都会心生嫉妒。” “我知道，可是如今奥兰索展现的实力，已经不能简单用权势地位来衡量了。”乌瑟汀不免顾虑地说道：“我来德瑞赫姆之前，还特地了解过的心灵异能。不是说灵能者的力量都源自向内的挖掘吗？他为什么可以从世界各地汇集能量？” 沙多万则淡定得多：“以常青城为核心的近似迷锁，已经覆盖了整个互保同盟，我猜测他如今发动灵能的手段也差不多。” “难道他打造了一个灵能迷锁？还覆盖了整个嘉拉德大陆？”乌瑟汀身为传奇法师，也觉得这种事情大大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比如笼罩浮空城的迷锁，既要有不朽存在充当奥法能核，还要有大量中高等法师协助施法，拿撒吕依参与编构迷锁的过程中，甚至要承受魔法能量的反冲。 至于说保护着精灵家园翡翠岛的迷锁，那传闻更是需要精灵当中最杰出的大秘术师亲自献身，以生命和灵魂为代价，编织出永远庇护族人的屏障。根据沙多万老师的考察，在精灵社会中，如果能牺牲自身来创造出如此伟大强力的魔法技艺，那可算是无上荣光，并非谁都有资格参与。 而一个笼罩嘉拉德大陆的灵能迷锁？乌瑟汀光是想象一下，感觉脑袋都要裂开了！ “不一样。”沙多万立刻做出判断：“你忘了一件事，对于灵能者而言，在星界操作灵能或许更方便。在星界之中，实质空间距离没有意义，分布在主物质位面广大区域的智慧种族，在星界呈现的心灵投影，很可能是高度聚集的。 我曾经在常青城旁听过不凋金花会的公开课，他们提到过集体无意识、众生意识海这类概念，我估计这才是奥兰索可以一次性发动大规模灵能的基础。就像拿撒吕依可以接触奥法星图的深层，挖掘出原始纯粹的魔法能量，奥兰索也差不多。” 乌瑟汀还是觉得脑袋有些胀：“可这样并不能解释，奥兰索为什么可以从嘉拉德大陆各地抽调施法能量。如果真是从集体生命意识的深处攫取能量，不该是以他自身为发生源吗？” 沙多万沉思片刻，像是在回忆什么，随后带着笑意说：“我明白了，他这是在学我。” “他学您什么？” “通讯晶塔。”沙多万说道：“我当初设计出通讯晶塔，就是将这种魔法装置接入奥法星图，使得信息流可以相继传递，降低传讯法术的施用难度。我估计奥兰索也是采取了类似的手段，在主物质位面各处安设了灵能装置，这样才能便于操作灵能迷锁。” 乌瑟汀嘀咕说：“老师，您设计通讯晶塔，是为了让信息传递更加方便。可奥兰索搞这一套，只有他玩得起啊。” “我看未必。”沙多万否定道：“你没去过互保同盟，不清楚星辰教团那些人，几乎都与那个近似迷锁同调，他们的施法能力也因此得到增幅强化。 而正是因为这一点，无论是为了教团集体，还是出于个人利益，教团成员都会自觉不自觉地维护这个近似迷锁，保护这个近似迷锁所笼罩的国家，以及效忠于迷锁的打造者——也就是奥兰索。” “难道灵能迷锁也是为了这个目标？”乌瑟汀问道。 沙多万叹息说：“奥兰索这个人我也了解过，他一方面类似拿撒吕依，有着极为强烈的个人私欲，光是情妇就有不少；另一方面又无私得离奇，将灵能技艺当成杂货大甩卖。而且我听说，如今星辰教团的珊多丽祭司长，她的老师就是被奥兰索杀死的，连这种人也敢收留在身边，实在是……难以理解。” 乌瑟汀说道：“老师您之前不是说了吗？奥兰索其实是希望建立一种全新的秩序，让施法者不再凌驾于普罗大众之上。而他之前也说过已经有大概设想，难道就是这个灵能迷锁？” “灵能迷锁所依仗的，就是众生意识海。”沙多万语气严肃：“而我猜测，普罗大众的存续将关系到这个灵能迷锁是否能稳定运行。比如说由于战乱饥荒，导致人口减损，或者说恶性情绪的累积，都会干扰灵能迷锁。 这就要求动用灵能迷锁的人，必须维护广大民众的利益，哪怕是宏观层面上的，而不是将普通人视作用完可弃的生产工具。他这是建立了一个体系，一方面确实给参与这个体系的成员提供利益与实力，一方面也让他们承担相应的责任。” 乌瑟汀也听明白了，可随即问道：“可如果不肯加入这个体系的呢？比如我们法师，没有灵能迷锁不也照样能施法？哪怕是灵能者，也不见得必须依赖灵能迷锁吧？” 沙多万冷哼一声：“水平相同的灵能者，一方有迷锁支持、一方没有，谁输谁赢几乎没有疑问吧？而且你再想想，互保同盟的近似迷锁可以强化星辰教团的自然法术，现在灵能迷锁则是增幅灵能。万一哪天奥兰索也开发出奥术迷锁呢？” “不会吧~~~”乌瑟汀嗓音都打颤了。 “你忘了五芒星之塔吗？”沙多万说道：“威思顿家族耗费几代人打造的天球星象仪，其实也能算是迷锁，只不过有些特别，是借助整个星空为媒介，使得他们的传奇法术可以无视距离进行投射。我猜测威思顿家族那个小伙子，这下估计会思考如何打造更大范围的奥术迷锁了。” “这、这……互保同盟也太厉害了吧？谁还能对付他们啊？”乌瑟汀有些慌张。 “没有奥兰索，也没有如今的互保同盟。”沙多万说道：“你要是忌惮他们的发展，不如趁现在去杀了奥兰索。” “不不不不不！！”乌瑟汀像是发羊癫疯一样摇头。 沙多万说道：“与其忌惮他们的实力，不如想想如何做到同样的事情。其实奥兰索并不是出于什么理想或者道义做事，而是为了探寻如何打造更大、更广泛的共同体。而在互保同盟内，他做到了，所以互保同盟拥有强大的实力，经得起频繁激烈的竞争。这才是拿撒吕依几次失败的原因，而不光是输给奥兰索一个人。” …… 一条地底长廊之中，两侧嫣红如血的火焰不安躁动，从长廊深处传出的呼吸声，仿佛有一头受伤的恐怖怪兽，正在牢笼中积蓄着怒意，随时准备挣脱束缚，血洗大地。 将地上摔碎的玻璃杯清理干净，一头蓝色长发的神裔女性表情淡漠，她懒得多看一旁宝座上的索迪芬，那种满脸浮凸血管不断跳动的丑态，实在没有多少观赏性。 而察觉到血河狱景浮现的一丝紊乱，索迪芬赶紧调和神识，将怒意转移到血河狱景之中。 并不是只有玄微子才能将情绪和精神力量用来施法，实际上索迪芬也一样可以做到，因为灵能网络本身就是星纲法坛改良而成，血河狱景也是星纲法坛的变种。 不过由于血河狱景的特殊性，它只能汲取仇恨、怨憎、暴戾、恐惧等等负面情绪。 而当玄微子运转灵能网络时，索迪芬的血河狱景也受到一丝牵动，如同汹涌潮水狠狠撞上堤坝，让远程操控着亡灵军团的索迪芬，差点被暴动的圣鳞之子灵魂反噬。 其实索迪芬原本就有预感，玄微子早就在嘉拉德大陆上潜伏行动。当他得知派往德瑞赫姆的间谍被集体清剿时，立刻就能确定卡伊拉女皇身边那位“耶格尔特使”就是玄微子。 但他确实没有想到，玄微子这些年布置的灵能网络，竟然可以发挥出这样强大的力量。 “如果不是那个巫妖横加阻拦，如今我何至于要龟缩在这里？”索迪芬内心愤懑。 即便此刻针对中部帝国的战事发展顺利，但索迪芬隐约感觉，战事推进已经到极限了。从各方面收到的消息来看，西部帝国马上要面对各个方向的围攻，未来胜算不大。 “看来还是要尽快做好准备。” 索迪芬起身来到面前一处血池，他轻轻抬手，滚动的鲜血向两边分开，就见一张石雕大脸出现在池底。 那是一张属于岩石巨人的脸庞，岩灰色的皮肤、枯瘦的面容，看起来严肃认真、神态凝重，即便是最高明的石匠也雕刻不出如此惟妙惟肖、神韵鲜活的脸庞。 “可惜，连元老院那些庸才都不知道，伦底纽姆城能够成为帝国首都，并不单纯因为安塞尔皇帝在此地起事。”索迪芬翻掌一动，周遭鲜血凝结成一枚鲜红血珠，如同晶莹宝石，缓缓点落在岩石巨人的眉间，闭合的双眼如梦初醒，缓缓睁开。 第492章 自由 沃夫扛着战斧站在船头，空气中尽是海浪碰撞激起的咸腥水雾。极目远眺，一座铁灰色的巍峨堡垒耸立在海岸边，数以百计的构装弩炮、投石魔像、咒文炮塔高低林立，向天空、大海尽情地泼洒着各种攻击。 这座被称为“嘉拉德海卫”的堡垒，位于大陆西海岸一个半岛尖端，由于地理位置特殊，早在七八百年前，这里便修建了堡垒与港口，专门用来扼守南来北往的船只航线，任何一个要掌握广大疆域的国家，都不可能忽视“嘉拉德海卫”这座堡垒。 实际上，在“嘉拉德海卫”建成以来，这座堡垒就不曾被武力攻陷过，仅有的几次易手，都是堡垒守军被饥饿与疾病打败，不得不主动开门投降。 可如今，声称永不沦陷的“嘉拉德海卫”，要面对前所未有的考验。 沃夫抬眼望去，绵延十几哩的乌云遮天蔽日，翻滚的云层像是漆黑、粘稠的大海，内中时不时传出隆隆雷声，似乎在积蓄着无法想象的绝大力量。 “啧，装什么装？赶紧动手吧。”沃夫低声埋怨道。 “老师，那就是翠绿之环的风暴宫殿吗？” 在沃夫旁边，是矮了一头的莱洛，这几年在外游历，他已经摆脱稚嫩，长成少年模样，身穿一件寻常的雇佣兵皮甲，腰悬长剑，模样打扮并不引人注目，就像沃夫的跟班随从。 “什么风暴宫殿？那就是当初的‘无尽复仇风暴’。如果不是……”沃夫刚要说什么，可瞧见船上甲板还有其他人，赶紧转变话题，对莱洛说道：“虽然翠绿之环那帮人会利用法术压制，但稍后我们登陆进攻堡垒，肯定还有很多危险，你跟在我身边，别走散了。” 莱洛点头答应，此时就见天上乌云中，忽然有一道粗如巨树的雷电，无数电弧分叉如树冠枝丫，悍然射向沿海堡垒，直接将昏暗阴沉的海面照得大亮，震耳欲聋的雷声传来，吓得上百艘舰船的乘员心头一跳。 这一支庞大舰队便是来自互保同盟，在玄微子暂时遏制住东部帝国的进攻态势后，互保同盟就确定要参加对西部帝国的围攻。 与此同时，身在常青城的“心灵公爵”奥兰索，正式向各国号召，共同讨伐邪恶腐朽的西部帝国。嘉拉德大陆的瓦努亚王国、雅尔诺德王国同时响应，一南一北发兵进攻，海陆并进。 位于南部沿海的联合城邦与更南边的龙族国度，也都向情况危急的中部帝国，提供了物资援助。就连新大陆的安塞尔王国也派出了抄经院圣职者，赶赴战争前线，扼阻亡灵军团的推进。 而在海上，常青商会几乎调度起所有可以航行的船只，无论军用民用，统统参与到各项物资与人员的调动运输中。甚至连海中的梭螺鱼人也派出无数大型海洋生物，协助运送各种战争急需的原料物资。 “心灵公爵”一声令下，一个庞大机器便运作起来。互保同盟中几乎所有工坊，加班加点投入到战争物资的生产当中。互保同盟的军队也迅速集结，哪怕是预备兵员也被征召起来。 当西部帝国的闪击攻势迟缓下来，双方形成僵持之际，互保同盟的一百多艘战舰、三万名士兵，便浩浩荡荡地跨海而来。 与之一同的，除了有星辰教团的祭司、五芒星之塔的法师、不凋金花会的心灵武士，还有翠绿之环的风暴宫殿。 如今翠环贤者已经可以自如操控风暴宫殿，这座德鲁伊的浮空城，可以随时展开，重现当初“无尽复仇风暴”的威能，让世人见证自然的怒吼。 沃夫与莱洛带着一队狂战士，作为雇佣军，也参与到互保同盟的军队中。他原本还在想，互保同盟那些将领会不会把他们这些雇佣军当成突击炮灰，用来消耗堡垒中的法术资源？ 结果风暴宫殿的降临，几乎当场就把“嘉拉德海卫”压垮，其中堡垒的半数建筑，被接连不断的雷击、冰雹、酸雨，炸得千疮百孔、颓败不堪。 而舰队上的士兵还没登陆，五芒星之塔法师们则先升空作战，利用大量塑能法术轰炸，让这座沿海堡垒被火焰笼罩，远远望去，整座“嘉拉德海卫”就像一团海边篝火，岸边海水被映得通红滚热。 所以当沃夫这些武者士兵登陆时，整座堡垒已经没有多少正经的抵抗了，让沃夫觉得不太给劲。 “哟，沃夫老弟，没抢到战利品，在这里生闷气吗？”这时远处走来一伙士兵，他们都是沃夫在过去游历时结识的雇佣兵，不过现在基本都转正了。 沃夫坐在一幢倒塌房屋旁擦拭斧头，那些士兵说道：“没想到时隔多年，居然是这种方式回到嘉拉德大陆。当年我们好些人都是被当成奴隶送去新大陆的，我记得沃夫老弟你也差不多吧？” “嗯。”沃夫随便应声，抬眼问道：“怎么？你们是打算回来报仇的吗？” “嘿！沃夫老弟你还真说对了！”那伙士兵一个个都面露笑容：“我们已经打听过了，从这里往东南大概十来哩，有一个地主庄园，我们打算去那里借点粮食。” “借？”沃夫哪里不懂他们的意思，于是说道：“我记得‘心灵公爵’在两年前就颁布了全新的军纪律令，其中有一条就是严禁劫掠和骚扰平民。我是雇佣军，随便乱搞没人管，你们可是正经士兵，不怕遭到军纪严惩？你们现在的日子都比以前好了，没必要冒险吧？” “在互保同盟里面当然不能乱来。”有士兵面容凶恶：“但我就是忍不住，当年我家十几口人，大半被这些地主富豪给逼死了！今天好不容易杀回来，肯定是要狠狠报复他们！沃夫老弟你要不要一起来？” “我就算了。”沃夫把斧头收回背上，拍拍手起身：“我也劝你们慎重一些，不要用自己的生命去冒险。” “沃夫老弟，亏你还是狂战士，怎么这些年越混越没胆了？”那些士兵摆摆手：“你就放心好了，我们还有一位五芒星之塔的法师协助。” 沃夫眯了眯眼，拒绝道：“你们去就好，我这边还有事情要忙。” 那些士兵耸了耸肩，虽然脸上没有表现出来，可转身走远后，大多流露出不屑神态。 “自找死路。”沃夫望着这些人的背影，就像看见一群死人。 这时莱洛捧着两大碗肉酱麦粥，递给沃夫说道：“老师，我发现不光是他们，军队中也有一些人蠢蠢欲动，想要在附近劫掠。他们连午饭都没吃，就骑着马离开，说是要去侦察敌情，里面甚至有不凋金花会的心灵武士呢。” 沃夫低头喝了两口滚热麦粥，冷笑说：“越是位高权重，越是无可救药。你以后看见这些人，不要去劝他们，直接躲着他们就好。” 莱洛问道：“为什么呢？我听军队里流传着一个说法，互保同盟这次进攻西部帝国，不光是要讨伐元老院，也是要将这里的富豪地主统统扫平。” 沃夫环顾周围一圈，确认没有其他人，然后压低声音说道：“传这些话的人，显然是不了解你父亲的真实用意。如果说地主富豪，互保同盟里面也一样有，你母亲当年带人清查土地，就是为了让这群地主富豪乖乖交税，纳入互保同盟的统治，而不是让他们成为地方上一个个独立的小王国。” 莱洛这些年虽然不在常青城，可是跟着沃夫到处游历闯荡，其实也一直留心观察互保同盟的变化，甚至有几次跟母亲的队伍擦肩而过。 尽管嘴上不说，但莱洛其实看得出来，他的父母并不是要做过去那种书籍上常见的统治者。 “可是军队来到嘉拉德大陆劫掠，也不影响互保同盟啊？”莱洛问道。 “谁说不影响的？”沃夫把木勺子一摔：“你父亲让互保同盟参战，就是要趁机锻炼这支军队，不光是锻炼战斗能力，也是为了整顿军纪。那些士兵出去劫掠地主富豪，问题不在于劫掠本身，而是违反了纪律。 如果已经订立的规矩都不能有效执行，那说明军队、甚至是国家本身出现了严重问题。而且我敢说，违反军纪的人地位越高，遭到的惩罚越严重。普通士兵或许只是斩首绞刑，而那些位高权重的法师、自以为接近核心的心灵武士，你父亲绝对不会留情的。” 莱洛默默点头，沃夫见他捧着碗一口不吃，说道：“怎么？你觉得自己不如你父亲？” “这不是很正常吗？”莱洛叹气说：“其实我以前也幻想过，自己变得像父亲一样厉害。可这些年跟着老师，我发现自己这一生可能都追不上父亲了。” 沃夫扒了两口麦粥，说道：“其实你的武技已经比我厉害了，你自创的轰雷剑术，传奇级别之下的武者，已经没有几个接得住了。” 莱洛低着头没有说话，沃夫看着他这几年的飞速进步，内心欣慰之余，其实不免有些嫉妒。莱洛的天赋已经不能用天才来评价了，他不光是学习速度远超常人，而且能够在学习过程不断思考、自行改进。任何武器落到他手上，只要看别人用过，转眼就能学会，而且用得比别人更好。莱洛对身体每一寸的控制，已经达到完美程度。 实际上沃夫如今已经没有多少东西能传授给莱洛了，要不是确定莱洛的实力极其强悍，沃夫也不会将他带来嘉拉德大陆闯荡。 “我知道，你想学的不光是武技或魔法。”沃夫说道：“你是希望达到你父亲那样的高度，像他那样改变世界。但我觉得，你大可不必这样，不用刻意去追随你的父亲。你父亲把你交给我，其实就是让你真切地体验这个世界，而不光是躲在小城堡里看书。至于你未来的道路，你的父亲也没有安排。 如果他是把你当成什么小王子来培养，那你跟着我其实是浪费时间。以你的天赋资质，学什么都比常人更快更好，要是像你姐姐那样去学奥术，你父亲也认识不止一位传奇法师。如果是学习灵能……那还要别人教吗？” 莱洛有些沮丧：“难道父亲对我没有任何期待吗？” 沃夫直接抬手，给莱洛额头重重弹了一下：“你知不知道这句话非常奢侈和狂妄？你以为背负他人期待的生活，是什么舒坦美好的日子吗？错了！那样的人，从来没有为自己活过，越是重视别人的期待，越是远离真正的自我。 你父亲给予你别人无法企及的自由，换做是别的什么国王、皇帝，要是有你这么一个天赋优秀的孩子，恨不得一天当成两天用，把所有理想与期待，全都压在孩子身上。如果真是那样，你就不再是你了，只是一个为了实现他人愿望的容器。那样的生活，太绝望了！” 这是沃夫花了许多年才真正明悟的道理，他被翠绿之环改造成狂战士，何尝不是担负着别人的期待？这样的期待几乎毁了沃夫，也让他的内心在长久岁月中，充斥着仇恨与狂暴，无法平静。 可是与莱洛的相处，渐渐让沃夫能够坦然面对自己的内心，与自己的狂暴和谐相处，再也不分彼此。想通这一点，沃夫就感觉身心豁然开朗，哪怕他对翠绿之环仍然没有好感，但已经不再为过去所困。 身心上的超越，让如今沃夫发动狂暴变形，已经不会有任何痛苦的感觉，事后也不会感到疲惫，如同将狂暴之力完全融入生命与灵魂之中，静待未来不可思议的蜕变。或许那时候的沃夫，就能迈入传奇等级了。 听完老师的教训，莱洛摸着额头的红印，露出笑容说：“我明白了，多谢老师为我解惑。” 这时有一只小田鼠从莱洛怀里爬了出来，像是刚睡醒般迷迷糊糊，瞧了瞧莱洛和沃夫两人。莱洛见状从腰间小兜取出一些坚果喂给小田鼠，对它说道：“自从出海之后，你可就天天打瞌睡了。” 沃夫则对莱洛说道：“快点吃，吃完带那帮小崽子去站桩，省得他们以为来了嘉拉德大陆还能偷懒。” 第493章 刑罚 “就是这些人？” 常青城中，珊多丽接过一沓名单，上面全都是近期违反军纪的人员，罪行主要就是勒索劫掠、奸**女、杀害平民。 珊多丽眉头紧锁，望向一旁面容冷肃的玄微子，斜捧着“世界树之枝”，就像无情的帝王，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下方汇报工作的教团祭司感觉到无形压迫，低着头回答说：“截止前天为止，就是名单上这些人了。普通士兵已经按照军纪当众进行处罚，但、但是……” “但是还有一些人，前线将领不知道该怎么处置，对不对？”珊多丽翻阅着名单，为首几名就是五芒星之塔的中等法师、不凋金花会的心灵武士。 偏偏还珊多丽认识其中一位，是当年柴堆镇时期的镇民，在不凋金花会中修习灵能，如今不光实力突出，而且在会中是仅次于拉贝尔队长的人物，算是独当一面的将领了。 教团祭司汇报说：“铎伦教律长已经将这些人扣押下来，包括那几位法师，暂时不让五芒星之塔带走。教律长想知道，公爵大人和祭司长打算怎么处置？” 珊多丽表情凝重，无论是星辰教团还是不凋金花会，以前也不是没有人违法犯错，该惩罚的一样会罚。可这一次事情闹得很大，五芒星之塔那边，凡尔瑞法师与邓肯大师联名传讯，希望珊多丽可以从轻发落。 “你先下去。”珊多丽朝教团祭司挥手示意。 那名教团祭司正要转身，玄微子却忽然开口传讯：“等等……拉贝尔，你进来。” 过不多久，身背长弓的拉贝尔来到，玄微子对他说道：“不凋金花会中有人违反军纪，行为极其恶劣，我交给你一道灵符，前去将他的心灵异能废除，然后当众斩首……这件事要召集军中所有灵能者旁观。” 拉贝尔是不凋金花会中少数几个高等灵能者，现在他上前线的机会反而不多，主要是在常青城中担任导师。 同样是柴堆镇时期至今的元老人物，拉贝尔在不凋金花会中的地位，其实仅次于玄微子与迈昂，但这两位一个高深莫测、一个少言寡语，都不是新加入的学徒能轻易见到的，所以基本由拉贝尔这位念刃者来打理会内事务。 其实与组织严密、有明确政治和利益诉求的星辰教团不同，不凋金花会的结构显得异常松散。 经过十几年的发展，不凋金花会主要分为内外两环。内环成员以米妲为首，专注于身心调摄、性命修持，不太理会外界俗务。而且内环成员非常稀少，至今不过数十人，平时基本不在常青城，而是在北边深山中清修。 至于外环成员，则像是拉贝尔这些灵能者，他们于道法一途并无显着成就，只是将身心性命的修行，视作掌握强大灵能技艺的途径，大多数人成为心灵武士，是希望以此迈向成功人生、享受富足生活的。 外环成员修习灵能有成，也都有各方任职安排，有些人成为“天眼”情报组织的特工，其余多数就是进入军队之中。 可听到玄微子的命令，拉贝尔还是吃了一惊，他头一次见到玄微子施下这么严厉的惩罚。但拉贝尔并没有质疑追问，只是低头应承，一道虚结而成的银光灵符印落在手背，具体使用方法也随之在脑海中浮现。 等拉贝尔等人离开之后，珊多丽问道：“会不会太狠了？现在战事还没有结束，而且召集其他人旁观，不怕打击士气吗？” 玄微子说道：“军队纪律就是要在军事行动中加以体现，包括五芒星之塔的法师，也要一并处置。” 珊多丽明白玄微子的用意：“你主动处斩了违反军纪的心灵武士，五芒星之塔也没有继续保护法师的理由了。所有人都要被公平地对待，只是……” “只是什么？”玄微子的帝君之身神态冷漠。 “我倒是不担心战场的事，而是怕你这个做法，会招来众人的恐惧和记恨。”珊多丽说道：“如果只是一个普通的犯罪分子，自然有法律惩戒。但无论是灵能者还是法师，他们都不算是普通人了，而且他们过去也有功劳，你的惩罚或许会让一些追随者感到失望，认为你不肯保护他们的利益。” “那你是觉得我应该放纵他们劫掠？任由他们破坏军纪？”玄微子反问道。 珊多丽摇摇头：“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问题是他们会怎么想。” “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他们会怎么想。”玄微子说道：“但我不可能只照顾他们……你刚才说，所有人都要被公平的对待，这里的‘所有人’，包括不掌握施法能力的普通人吗？” 珊多丽靠着椅背沉思许久：“我确实希望所有人都能被公平对待，无论家私贫富、出身贵贱、能力高低，但我也很清楚，在如今这个时代，这种想法未免太遥远、太不切实际了。” 玄微子说道：“有些事，我并不期待就在当下、甚至未来几十年内就能做到。但要在人们心中留下一个种子，创造一片萌芽的土壤。所以那些违反军纪的人，他们地位越高，越要下决心处置。如果他们就此心中记恨，那就让他们去恨吧。这个世界上恨我的人也不差这一个两个。” “我忽然明白，你为什么要将莱洛安排给沃夫去教导了。”珊多丽说道：“其实星辰教团里有不少祭司，都希望你能正式加冕，而不是顶着个不伦不类的公爵称号。其实你从一开始就不希望互保同盟变成只属于你的国家，也没打算让莱洛和南蒂继承什么。” 帝君之身露出一丝笑容：“那你呢？就没想过做皇后吗？” 珊多丽则撑着下巴说：“我来做皇后？我可高攀不起，你不如去找帕丽娜，或者那位‘飞弹女王’也行啊。很多人都盼着你们两个的结合呢。” “她啊。”玄微子叹气说：“我跟她终究不是同路人。” …… “那是迪兰多尔家族的长子。” 星空相位间中，威思顿爵士托了托眼镜说道：“想必你们都知道，迪兰多尔家族名下有互保同盟内最大的造船与航运商会。他们家族给五芒星之塔提供了充足赞助，因此我们早期新大陆的开发才能跟奥秘之眼齐头并进。” 玄微子化身挠着头问道：“这种大富豪家的长子，干嘛还来战场凑热闹？我这里又用不着他刷资历、攒军功，眼下哪怕就是开着船运物资，都算是功劳。何必进入军中又不服从军纪？偏偏跟着一群字都认不全的士兵去烧杀劫掠，还把一个孕妇活活搞死，拖着大小尸体游街……他是闲出病来了？” 互保同盟的军队刚登陆旧大陆，虽然有攻破“嘉拉德大陆”这样的功绩，但军中立刻就爆发了一桩极其恶劣的违纪行为。 准确来说不止一桩，因为互保同盟的军队中，确实有很多来自旧大陆的殖民者，他们当年就是被当成奴隶贩卖到新大陆。如今眼看帝国分崩离析，互保同盟又是举着正义旗号反攻回来，不少士兵就动了歪念头，而且部分将领也刻意放纵。 结果就是“嘉拉德海卫”堡垒附近的几个城镇乡村惨遭荼毒，那些违纪士兵可不光是抢点东西。比如说攻陷反抗的城镇后，抓住当地平民，公然用削尖木桩捅入他们的下体，直接在城中立了上百个刺刑木桩，以作威慑。 一些缺乏防御工事的乡村就更糟糕了，男性基本无一例外被杀光，女性被奸淫后剖开肚子，甚至还有用长矛挑起婴孩以作玩乐的恶劣行径。至于财物，那更是一点不剩全部搜刮赶紧，农田里还没来得及收割的粮食，就放火烧光。 如果是极少数士兵参与就算了，但事后统计，参与劫掠的士兵达近千人，而且为首带领的，基本是法师与心灵武士。 这件事根本压不住，因为消息不光传回互保同盟，也在西部帝国境内传开，以至于周遭城镇原本有意开门投降，看到互保同盟的军队如此残暴，纷纷紧闭城门，彻底断了投降的意愿。 然而互保同盟的攻势受阻还是次要，这桩违纪事件极端恶劣，玄微子让星辰教团内一贯以铁面无私的铎伦出面处理。 这下可好，参与劫掠的近千名士兵，原本以为可以罪不责众，谁料铎伦根本不客气，将参与杀害与奸淫平民的士兵全部斩首。四百多名士兵的头颅被垒成小山，鲜血汇聚成一条小溪，将周围地面彻底染红，倾盆暴雨都无法洗刷那罪恶的血迹。而其他从犯则是采取大小不等的处罚，或鞭笞或杖击。 铎伦手段果决，但也并非毫无智慧。他把普通士兵处刑之余，将带头军官将领扣押起来，把消息传回常青城，让玄微子亲自定夺。 原本大家都以为，像那些出身高贵的法师、不凋金花会的高等灵能者，应该都可以得到宽恕，大不了革职查办，交一大笔罚金，实在不行就在前线战场将功补过。 结果玄微子更狠，派出拉贝尔前去，召集所有军队高层，公开宣布违纪将领的条条罪状，并且当众废了那名高等心灵武士的心灵异能，然后亲手砍下他的头颅。 铎伦见此情形，干脆下令将其他违纪将领全部处决，根本不给他们辩解求饶的机会。其中一位就包括这位迪兰多尔家族的长子，他还是一位中等法师。 这件事情闹得非常大，以至于互保同盟军队中又发生几次哗变，那些被处罚的士兵趁夜逃走，搞得军队无法继续进攻了。 威思顿爵士只得说道：“那位迪兰多尔家族的长子，确实有些毛病，他最喜欢搞孕妇，只是、唉……” 威思顿爵士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种货色他也觉得该死，但现在这种状况，反正他觉得自己是处理不来的。 一旁弥菲赛缇丝久久不语，玄微子化身问道：“女王不打算说什么吗？” “我有什么好说的？”弥菲赛缇丝两臂抱胸托乳，表情似笑非笑，显然是被玄微子的狠辣举动所刺激：“你堂堂‘心灵公爵’，挥挥手就让东部帝国的大军偃旗息鼓。听说那位大元帅某天醒来，枕头边还多了一柄匕首和一封信。现在杀个几百人，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玄微子挠头不已，其实行刑命令不是他这个化身下的，因为在不久之前，他感应到过去几年一直保持寂灭深定的本尊神识忽然出离定境。在常青城的帝君之身不会轻易开口，这件事肯定是玄微子本尊的安排。 但在场众人并不清楚玄微子本尊与化身在心境上的差别，他只好说道：“几位，难道你们觉得那些将领士兵犯下这种罪行，就可以轻轻放过了？” 弥菲赛缇丝则说道：“我没说放过，但这件事有更好的处理方法，而不光是杀人。就算要杀，也没理由现在就杀！如今战争还没结束，你就先拿自己人开刀，导致互保同盟难以进军，对西部帝国的四方包围没法达成，你满意了？” 这话说得很重，因为当初提议互保同盟参战的人，就是玄微子，现在局势发展成这样，等同是玄微子自抽自脸。 玄微子化身也觉得脸疼得很，互保同盟的军队来到嘉拉德大陆上，军纪败坏竟然能到这种程度，也是超出预想。他原本也没指望真能带出一支文明之师，但也不要烂得跟贼配军一样啊，太他妈丢脸了。 “惭愧，我是真的非常惭愧。”玄微子也坦白说：“情况发展到这种地步，我要承担全部责任。” “关你什么事？”这时，久不露面的席邓斯忽然出现在星空相位间，他对玄微子说道：“违反军纪的人，该杀就要杀，没什么好说的。迪兰多尔家族如果敢找麻烦，你就顺便把他们也收拾了。生出这么个儿子，亏我当初还特许他们家族的人随意加入五芒星之塔学习。” 考虑到席邓斯是主导新大陆开拓的主要人物，他跟迪兰多尔家族的联系远比其他法师要更密切。有他说这番话，玄微子倒是放心不少。 “至于前线的事，你们还是缺少一个可以振作士气、带领军队获取胜利的大将。”席邓斯说道：“这件事情你们都不如我，就让我来吧。” 第494章 修女 同样是法师，有的人在法师塔里蹲大半辈子不出门，深研魔法，在学术上颇有成就，但让他们去战斗，往往应付得手忙脚乱；可有的法师仿佛天生就适合在战场上纵横驰骋，甚至施法能力都专注于战场争斗，发生了高度特化。 更有极少数法师，已经超越了一般战斗层次，而是将魔法与战争融会贯通，对战争的发展有着远超旁人的见解。 “炎魔”席邓斯应该就是其中之一，如果“炎魔之子”弗斯曼还活着，经过十几年历练与成长，或许也能达到席邓斯的水平。 沉寂多年的“炎魔”席邓斯，以军队统帅的身份，再度出现在世人面前，仅仅过去一个月，互保同盟的军队便连续攻破多座城镇与堡垒。 接连的胜利，一扫先前颓势。互保同盟军队数量虽然不多，但施法者比例却是超乎寻常的高，加上席邓斯亲自上阵，他基本被公认是当代塑能法术最高成就者，尤其是火焰法术在战场上的杀伤效力，让西部帝国的反扑，显得是如此无力。 加上瓦努亚与雅尔诺德的南北进军，西部帝国已经陷入四面包围的困境中，就算有数以十万计的亡灵军团，也顶不住四面八方一起进攻。 甚至当战场上再次出现那位光耀如日的六翼圣人，西部帝国最强的一支亡灵军团直接被大片神迹光焰吞没，在圣洁唱诗声中彻底净化。 也许是因为西部帝国大搞死灵法术，触犯禁忌，又或者是因为沉重的赋税压力，激起民愤，总之在西部帝国发动闪击的大半年后，超过一半疆域已经沦陷，大量民众外逃，军队成建制地战败。 但凡知道眼下战况的人，基本都认定西部帝国和元老院的失败不再遥远，参战各方甚至已经开始相互派遣使节人员，商量战后的势力划分了。 其中比较尴尬的就是中部帝国了，按说这场战争最初是大伦底纽姆帝国的内战，无论谁胜谁负，都是帝国自身的改朝换代。可现在外国军队已经占据了西部帝国的疆域，事实上也减轻了中部帝国的压力，因此要从他们手中抢回帝国疆土，几乎是不可能了。 所以现在各方都在较量谁能占据更多土地和城镇，尤其是尚未被攻取的伦底纽姆城，对于帝国的意义实在太过重要。如果连伦底纽姆城这个发家之地，都不在大伦底纽姆帝国掌控之下，那帝国的统治基础必将面临质疑。 但玄微子目前已经不太关心战场形势了，他来到一座刚被攻占的小城镇。路上有大量人为垒砌的路障，还有法术轰炸后留下的燃烧焦痕、残砖碎瓦，空气中弥漫着死尸的焦臭气味，可见此地曾经历了何等激烈的战斗。 当玄微子看到城中的圣比索礼拜堂时，礼拜堂外面空地架起许多简易帐篷，里面安置着上百位伤者，隐隐传来痛苦的呻吟声，往来的修女捧着水盆或染血伤布，给伤者进行治疗，为数不多的治疗神迹早已消耗一空。 捧着照影含光鉴的玄微子沉吟不语，按照白霜之主的说法，神圣之主教会的地上圣人“慈爱之母”，就在这个圣比索礼拜堂“安息沉睡”。 教会圣职者的身体虽然会受到神迹的强化，拥有超过法师的强健生命力，但并不像德鲁伊那样会延长寿命。即便被外界视为传奇圣职者的地上圣人，到了自然寿命结束之时，也会正常寿终正寝。 而且在教会的信仰中，只有去往天国才能蒙受永生的神迹，在现实世界的永生恰恰是对神明的亵渎。 不过凡事都有例外，不提“黄金智慧”米柯西这样的另类异端，地上圣人往往被认为是神明在世间的使者，即便自然寿命结束了，必要时候神圣之主会让他们复活，承担起拯救信徒的责任，或是消灭邪恶的魔物。 地上圣人辞世后，会被裹上特制的裹尸布，安葬在礼拜堂地底的石棺之中。教会圣典中不止一次记载了有地上圣人死而复生的事迹，但那基本被法师认为是杜撰虚构的传说。 甚至有法师提出过要打开安葬地上圣人的石棺，引来教会的强烈反对，双方一度针锋相对，还要帝国皇帝出面调停。 如今玄微子来到圣比索礼拜堂外，施展灵能侦测，没发现此地有任何异样，无论天空地底，就是正常的礼拜堂神迹波动。这座城镇的所有生灵都尽在眼底，情绪光谱清晰可见，哪怕是老鼠壁虎这些小动物，都没能躲过玄微子的感应。 可转念一想，排除掉神学概念和传说的遮蔽，“慈爱之母”就算真的在地底石棺沉睡，恐怕也是一具毫无生机的尸体。玄微子的灵能侦测基于有生命活动的意识存在，一具尸体跟土木石块没有差别。 按下内心想法，玄微子隐去身形，飘然进入礼拜堂内，里面也安置了大批伤员，只剩下窄窄的过道。但这根本不影响玄微子，他就像回到自己家一样熟门熟路，来到通往地底墓葬的楼梯。 拾级而下，眼前是一处逼仄阴冷的地下墓室，左右两侧塞满了大大小小的骨骸，密密麻麻的头颅堆在一块，不像是地上圣人的安息之所，更像是死灵群聚的险恶魔窟。 “圣洁之下隐藏污秽，又从污秽之中孕育圣洁吗？”玄微子若有所思，步伐越来越轻，化身躯体不光是隐形，而且是虚化为灵体，在常人肉眼中变得完全不可见。 阳神化身本就虚实两可，更何况这个心灵术士化身本就是玄微子以阴神出摄为基，本来就可以虚化为灵体。 化为灵体后，周遭所见大为不同。无数条流动光路遮蔽了埋骨墓葬的环境，奔流的光耀从各个方向汇聚而来，如同溪流聚成江河，朝着深处流去。 略一感应，玄微子立刻发现这些流动光耀并非什么魔法能量，而是精诚纯净的信仰愿力，并且全都是指向神圣之主的信仰愿力！ 玄微子顿时想到白霜之主当初话语，她曾经顾虑灵能网络会窃取信仰愿力，那时玄微子虽加以解释，却没有细想太多。 今日一见方才明白，那位白霜之主并非凭空揣测，她应该是见证过窃取信仰愿力的行为！ 其实精研灵能的玄微子非常清楚，窃取信仰愿力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信仰愿力并非是无主之物，恰恰是明确指向信仰对象，无论这个信仰对象是否真实存在。 哪怕是一根图腾柱、一具神明塑像，或许年深日久的祭拜和信奉，真的能孕育出某些灵体，但也不是灵能网络或者星纲法坛所能窃夺的。 像互保同盟境内，那是因为有星纲法坛笼罩，而且玄微子名声在外，确实受到民众的敬仰，确实有些许指向玄微子的信仰愿力，但都被星纲法坛收摄，凝炼于帝君之身。 但玄微子也不可能窃取互保同盟境内教会信众对神圣之主的信仰愿力。如果真要窃夺愿力，除非玄微子真心皈依神圣之主，转变玄功根基的法度，成为一名正宗的教会圣职者。然后花大力气将自己神圣化，甚至改革境内宗教，将自己打造成神圣之主的降世之身，这样才有可能吸收指向神圣之主的愿力。 可这种做法，起码要好几代人、上百年岁月的洗脑。而且到那种时候，玄微子也不再是地仙真人，道法根基尽数化为地上圣人的法度内核。这种事对于修道之人而言，可谓弃道堕魔，比身死道消还要难受。 而此时此刻，有人做到了。 玄微子沿着光流一路深入，直到周围都是一片纯光，伸手不见五指之时，似乎触及到无形的位面壁障，无法继续前进。 “半位面？”玄微子心下思量，正要施展灵能撕开这个吞纳信仰愿力的半位面，却感应位面壁障自动扩张，像是吹气泡般，轻而易举将玄微子纳入其中。 而原本保持着灵体状态的玄微子，进入半位面后自动还原成实体，落在坚实地面上。 可玄微子瞬间就明白过来，自己其实并不算还原成实体，而是处在一个极为真实、纤毫具现的精神世界中。那种置身他人灵台的感受，玄微子在第一次见到赫赛肯的时候就体验过了。 只是这个精神世界已经具现为半位面，这需要异常强大完备的心灵力量。即便号称以自我心灵侵蚀现实的心灵术士，想要通过展开心灵化为半位面……反正玄微子化身也做不到，换作本尊来，也只能展开法度完备的星纲法坛，不可能直接化为一个半位面。 抬眼望去，玄微子居然又来到圣比索礼拜堂外，不过此刻礼拜堂外的空地上没有收容伤员的帐篷，周围也没有几幢建筑。附近是杂草丛生的田园，在远处隐约可见有低矮的农夫草房，升起袅袅炊烟。 “这是……过去的时空吗？”玄微子大概判断出来，这个精神半位面应该就是圣比索礼拜堂建成后不久的日子，建筑的石料还显得很新，都没有多少风吹雨淋的痕迹。 玄微子缓步来到礼拜堂外，正好有人推门走出，是一名长着雀斑的小修女，看模样恐怕只有十一二岁，瘦瘦弱弱的，橘红色头发凌乱得像是鸡窝。 这名小修女看见玄微子，害怕地扶着门板，只露出半张脸，也不敢说话。 玄微子正要开口，远处一阵马蹄声传来，就见六七位骑手纵马呼喝，他们身上臭烘烘的，穿着兽皮大衣，腰间武器放到如今，基本是没人瞧得起的破铜烂铁。 “喂！你是什么人？！”带头骑手张口露出满嘴黄牙，喷着酒气与唾沫，朝玄微子叫道。 骑手所说并非是通用语，但是不妨碍玄微子可以听懂。他扫视这群骑手，有的人毫不掩饰地抓了抓裤裆，玄微子瞬间就察知他们来到礼拜堂的用意，然后望向那个小修女，低声说道：“我明白了，这就是你的经历吗？当年我是不存在的，而你接下来的遭遇也可想而知了。” “喂！你这家伙，竟然敢无视我？我可是——” 嗖！ 玄微子头也不回，只是轻轻抬手，那帮骑手齐刷刷地人头落地，血似泉喷。 小修女扶着门板，吓得小脸发白，身子轻轻颤抖，也不敢随便挪步。 玄微子看着她，到底怎样的经历，让这么个小女孩看见死人都不敢动弹？他有些无奈地叹息说：“我能进去吗？” 小修女点点头，像是逃跑般钻入礼拜堂，玄微子推开门板，刚一迈步进入，就感觉周遭事物忽地一变。 再定睛，玄微子站在一群围观群众后面，不远处还是圣比索礼拜堂，就见两列士兵开路，一名貌似领主的人物骑着高头大马来到。几名身穿黑袍的修女站在礼拜堂外，其中一名修女也留着橘红色头发，看模样已经长大，宽大的黑袍之下难掩窈窕身姿。 那名领主居高临下对修女们说着什么，然后指挥士兵上前，将修女们抓住，把她们一块扔进简陋的囚车。 围观群众窃窃私语，玄微子侧耳倾听，将信息流汇总起来才得知，这一座由修女打理的礼拜堂，暗地里早已跟娼馆妓院差不多。被当地信仰虔诚的领主发现后，前来抓捕违反教义的亵渎者。 可是玄微子望向那名走远的领主，却能感觉到他那膨胀难抑的欲念，接下来的事情不用看也能猜到。 “你给我展示这些过往做什么？” 玄微子心中发问，同时打了个响指，远处骑马领主毫无预兆地自焚起来，如受神罚。一众士兵赶紧上前救助，围观群众也吓得大呼小叫。却没人注意到，关押着修女的囚车自行打开，那群修女匆忙逃入森林。 “明明是没有发生过的事情，是希望我替你弥补曾经的遗憾吗？可这又有什么意义？”玄微子迈步走向森林，浓雾骤然扫过，周遭景色又是一变。 昏暗的冰天雪地之中，橘红色头发修女身上只剩下一张床单，她赤着脚在雪地中艰难行进，远处能够听见狗吠声、士兵的呼喊声。吓得这名早已遍体鳞伤的修女跌倒在刺骨雪地中，可她再也无力爬起了，眼前视线渐渐模糊。 当清晨的第一抹阳光照耀在雪地上，修女感受到人生中最后一丝温暖，绝望的她抬眼望去，她看见一道身影，满披圣洁光耀，向她缓缓伸出了手。 第495章 女神 玄微子一把握住修女的手，眼前冰天雪地倏忽消融，修女的手也像是一团烟雾，从玄微子指间飘散。 “又是这样。”玄微子说道：“接二连三，你是想用这种手段，将我羁留在这个精神世界吗？” 话声落下，并无任何回应。当冰天雪地景色消融之后，周围景象不再发生变化，反倒是一切事物尽数湮灭，无边无际的黑暗笼罩着玄微子。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受，玄微子能听却无所闻、能视却无所见、能触却无所感，无所谓上下四方、谈不上过去未来。凡人至此，如入虚无，毫无反馈的感官功能，等同彻底作废，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意识，飘荡在虚无黑暗之中。 换做是普通人，意识恐怕也无法在这种黑暗中长久保持自我，哪怕是传奇级别的高手，没有超脱炉鼎的不灭神识，也会渐渐在虚无黑暗中陷入寂灭，无法自觉。 但玄微子却无所惧，他念头一动，祭起照影含光鉴。如今这件法器已经不是凡物，它勾连着“上升阶梯”，是灵能网络运转的中枢，完全可以说是玄微子心灵异能集大成的表现，与北斗摇落剑相称得宜，也是一件仙家法宝。 因此照影含光鉴能够穿透虚实的藩篱，出现在精神世界中。与之一同而来的，还有灵能网络收摄的众生意念。 法镜高悬，光耀六合，万千生灵的种种欲念、世间起伏不定的纷纭万象，彼此交织如网罗，在这个精神世界中轰然铺展，如同在虚无黑暗中，开天辟地！ 九阶灵能中有一道“创世术”，名头看着挺大，可实际就是创造一个半位面。但开辟创造出的半位面，如同刚刚建好的毛坯房，并无生机运转，对于修仙悟道之人而言大为欠缺，还要多花心思打理经营。 如今身处精神世界中，不可能另外再创造出一个位面，但玄微子却能利用灵能网络，来将这个虚无黑暗充实填满。 精神世界没有明确的空间极限，但却有另一种极限，那就是能够容纳多少心念。 人的一生能浮现多少念头？众生心念汇聚，彼此交相辉映，这就是“世界”的本质。 没有心灵的感受与认识，天地山河、动植物类，不过就是一堆存在物的联系与转化，没有“世界”可言。 只有看见了、想到了、区分出自我与外物了，世界才呈现在生灵眼前。 真正的创世，不在于开辟了一方何等玄幻离奇、不可思议的世界，而在于呈现出一个可被感受与认识的世界，甚至创世本身未必需要多么超凡入圣的修为境界。 比如作者写书，就是将自己内心的世界以文字的形式展现出来，如果这本书没有人看，那根本称不上是“世界”，无非是作者的自娱自乐。 每一个具备感知和认识能力的生灵，都因为观察世界而在内心相应产生一个“世界”。只是普通人的内心往往是混杂不定、狭小脆弱的，不能与修道之人相提并论。 但数以千万计的普通人，他们的内心世界汇总起来也相当可观，哪怕只是不安稳的浮光掠影，也足以抗衡神明。 众生心念随着照影含光鉴充塞虚无黑暗，以不讲道理地手段，试图撑破这个陷入沉寂的精神世界。众生心念化作莽莽洪潮，起伏翻飞，骇然至极。 玄微子则是在这片一望无际的汪洋波涛中，足踏不凋金花，如一叶扁舟乘愿渡航，同时口占仙缘： “爱从情出，苦从识至，苟能一真独露，万幻皆空，则爱河浪止，苦海波澄。至此生身受度、死魂受炼，起死回骸、天地合德。” 精神世界中，心口相应、言出法随，顿时洪波平靖，汪洋泰定。放眼望去，阴霾昏暗尽散，碧空如洗，脚下水面如镜，恍若置身仙境。 “这就好看多了。”玄微子手捧法镜，别看他一脸轻松，实则是发动了最高明的心灵异能。改变别人的精神世界，这件事固然可以理解成以灵能惑控心智，可也是逆转根基、度化天人的大能大力。 如果真是一位传奇级别的圣职者，玄微子与之面对面地较量，绝对没办法改变对方的精神世界。不过玄微子看得出来，自己此刻是被那位“慈爱之母”拖进了她的精神世界之中。 哪怕是地上圣人，在精神世界里，那就算是玄微子的主场了。如果换做是别的传奇施法者，断然不会放任玄微子钻进自己的精神世界，那等同是喝下最致命的毒药。 可“慈爱之母”的情况有些特殊，玄微子发现她的精神世界确实陷入了沉寂，只因为自己这个外人的到来，泛起一丝涟漪，勾动过往前尘一幕幕地相继浮现。 总而言之，这位“慈爱之母”可谓是历尽苦难与折磨，并没有什么显赫与富贵出身。依照方才记忆，“慈爱之母”似乎也是在绝望濒死的境况中，忽然获得神启。 玄微子想起女牧师让娜，她也是凭空掌握神迹。如此看来，神迹确实可以不经传授，而是经过别的方式直接掌握。 “话说，你还要躲到什么时候？” 玄微子朝着一无所有处开口说话：“你是地上圣人，精神世界被我这样触动，你不可能一无所感。还是说，要我亲自跟弥菲赛缇丝询问，她与你是什么关系吗？” “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羔羊啊，搅乱命运的丝线，对你并无益处。”柔和慈祥的女性声音在整个空间中响起。 “哦？你似乎对我还了解不少？”如今的玄微子早已不将穿越者的身份看得太重，别人就算说破了也无所谓，反正当初盯上创世泰坦的那些神明与不朽存在，都各有来历。 “我能看见所有人命运的开始与结束，却对你一无所知。”女性声音响起。 玄微子浅笑道：“一颗金丹吞入腹，我命由我不由天。狂愚之辈无知，妄自揣测后半句所言，是反抗权威、放任自性云云。实不知修道之人逆天改命，旨在反求诸己、逆伪悟真。 造化玄机无量无涯，外力一来，各人便因习性有种种造作。但世人习性难改，注定行止也难改；行止既定，命运便定。我辈修真悟道，首在破除执着习性，澄澈本来面目，自然命运由我、通玄难测！” 玄微子这话说得玄乎，套用通俗解释，就是修道有成之人，命运拥有超越常人的可能性与选择权，所谓“逆天改命”便在于此。修道修道，道路是越修越宽广的，而不是越修越孤僻，否则还谈什么逍遥？ 所以对于仙家高人来说，看透凡人的心**念，自然就能推演出他们面对世事流变时的抉择与行为，因此可以准确把握他们的命运。 而听“慈爱之母”的话语，她似乎也有看穿凡人命运的能力，这等近似仙家通明法眼的本事可是不寻常。起码玄微子没发现古什姆、“首脑”等神性存在拥有同样的能力。 女性声音再度发出：“你有隐藏自身命运的能力，却偏偏要搅乱别人的命运，让世界朝着更加混乱无序的方向沉沦。” “怎么？你觉得我在搅了谁的局吗？”玄微子说道：“又或者说，我破坏了你的成神大计？我说得对吗，暗月三女神？” 水面如镜的精神世界陷入寂静，玄微子见对方没有回话，于是继续说道：“之前我跟乌瑟汀借了一批书籍，谁叫他的老师是藏书最丰富的沙多万呢？算是对这片大陆上曾经一度盛行的三女神信仰略有了解。 尽管如今痕迹被抹除得不剩多少，但基本还是能拼凑出大概原貌。三女神信仰以女儿、妻子、母亲三个位格为支柱，并且挑选有资质的女性，形成最早的祭司群体。可惜面对神圣之主教会的扩张，三女神信仰的教派团体过于松散，在漫长岁月中不断被消灭、压制，甚至这些女祭司被污蔑成了女巫。 于是由三女神祭司组成的暗月教派，选择了一个匪夷所思的道路——打不过就加入。她们一方面化整为零，散成多个女巫秘教私下传播，另一方面开始向神圣之主教会皈依。由于女性圣职者的凭空出现，如同教会记载的第一位圣人‘受启者’，为了确保教会信仰根基，以女性神职人员为主的慈爱院相应建立。” “另一个世界的羔羊，不要妄想污蔑信仰。”女性声音说道。 “第一，我不是什么羔羊。”玄微子很不客气地说道：“第二，不要再装模作样了。真当我什么都不清楚吗？教会第一位圣人‘受启者’，根本不是受到神启，他是被半巨人用灵能改造了精神世界，将他的灵魂与天国位面形成特殊连接，从而被创造出的另类施法者，就像我刚才做的那样！ 而你、‘慈爱之母’，就是三女神中的母亲位格。三女神祭司转变为慈爱院混入神圣之主教会，终于摸索出一套窃取信仰的方式，让你可以顺利降临，并且不断汲取信仰力量来壮大自身，从而让一个与妓女无异的平凡修女，摇身一变成为地上圣人。” “你很聪明。” 这次女性声音不再是从周围空间响起，一名留着橘红色长发的成熟修女，出现在玄微子面前，她的神态充满了慈爱光辉，再坚定的人也会被动摇心智，将她视为母亲般亲近。 但玄微子不为所动，说道：“其实那名修女早就死了，在你降临之后，里里外外都换了一个人。由于三女神的特殊性，你只用母亲位格容纳了神圣之主的信仰理念，而不必彻底转变自身，好方便啊。” 面前的慈爱之母说道：“或许你也可以这么做，不是吗？” 玄微子撇嘴不语，就如同玄微子本尊能斩出心灵术士化身，也能斩出收摄信仰愿力的化身，如果花些手段功夫，保不齐他也能斩出一道化身，专就是投入神圣之主教会门下，以和光同尘的仙家心境，反过来包融这道崇圣化身。 可是当玄微子了解到神圣之主信仰的本质，就没有这种想法了。一场覆盖人类文明的信仰骗局，真不知道“上升阶梯”被破坏后，“天国”会发生怎样的变动？搞不好连神迹的发动都成问题。 “我知道你来找我的目的是什么。”慈爱之母说道：“是白霜之主叫你来阻止我的吧？” “篡夺‘上升阶梯’成神的举动，我还是建议你不要冒险。”玄微子说道：“我看得出来，你为了那一天准备很久了，甚至不惜让自己的祭司皈依神圣之主，冒着极大的风险转变其中一面位格的内在性质，还要凭依在人类躯壳之中，最终通过成为地上圣人，以安息死者的状态，窃夺神圣之主的部分信仰。” “既然神圣之主不过是半巨人捏造出来的伪神，那由我来取代祂，充实神性内核，又有什么问题？”慈爱之母说话声调都是慢条斯理、温柔祥和的，没有丝毫凌厉逼人。 玄微子没见过三女神的本体，但是看她们的情况，很可能也是在创世之初，向主物质位面投入了自己的力量，在“上升阶梯”发动后，类似暮光王廷那样遭到严重损失。 而三女神信仰在主物质位面遭受神圣之主教会的不断打压，三女神自身连重新恢复都很艰难，于是她们选择釜底抽薪，布局窃取神圣之主的信仰愿力，并且谋划篡夺“上升阶梯”，这部分就是由弥菲赛缇丝与舒芮来做。 “我劝你，是出于理智的思考与判断。”玄微子说道：“你既然知道半巨人，那应该明白他们一向诡计多端，‘上升阶梯’岂会这么容易被篡夺的？说不定他们早就准备好陷阱了。” “最大的陷阱……”慈爱之母温柔目光投向玄微子：“……不就是你吗？半巨人处心积虑培养出你这位心灵术士，到底有什么目的？” “如果你知道的话，最好也跟我说一声。”玄微子摊手道：“我的态度你也明白，你要成神，我不阻拦。但这个行为可能引起的动荡混乱，是要让其他人承受。你我之间的关系，还没有好到让我替你包揽一切。” 第496章 起死回生 “你似乎对自己过于高估了。”慈爱之母低垂眼眸：“不是所有人都需要你的协助或拯救。” 玄微子点头说：“你这话倒是没错，是我自以为是了。” 经过这一次会面，玄微子已经可以确定，并非是弥菲赛缇丝渴望成神，三女神本来就是神性存在，但因为“上升阶梯”的原因，导致她们彻底被贬落凡尘。 玄微子不好揣测她们的具体感受，不过也许跟古代巨人的体验差不多，主物质位面对她们更多是束缚与牵累。又或者说，她们见识过“上升阶梯”的运作，打算以此更进一步，迈向不可测的层次。 这种事本身说不上对错好坏，别人没法强行批判，玄微子也只能以可能存在的危险作为理由进行劝告，人家慈爱之母听不进去，那玄微子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总不可能强行破坏对方的谋划吧？从慈爱之母到弥菲赛缇丝，再到舒芮正式进入古代巨人遗迹之中，人家这一套布局延续了起码五六百年，真要逼急了，弥菲赛缇丝与慈爱之母的报复，可能会酿成很大代价。 加上玄微子也实在是没有迫切的意愿要反对三女神，劝也劝了，面子上过得去就好，反正自己也仁至义尽了。她们未来要真是落得个凄惨下场，玄微子也没有多少责任。 诚然，弥菲赛缇丝是一位很有魅力的女性，如果玄微子真的打算与她结合，想必不会有什么阻碍，彼此各取所需、共享欢愉。可玄微子一直对她颇为忌惮，如今回头来看，虽然自己也成为她布局中的一枚棋子，但玄微子的修为境界，也让他不完全受三女神所制，形成某种均势。 其实玄微子能够找到慈爱之母、让她现身对话，这件事就足以展现双方是在同等水平上的交流。可人家躺在墓穴中，也窃取了几百年的信仰愿力，就算是借助了灵能网络，真要打起来，玄微子化身也只能躲着走。 就见慈爱之母挥挥手，精神世界的景象直接散灭，玄微子仍然站在地底墓葬间，慈爱之母则一副普通修女打扮，正在给墓葬蜡烛点火，朦胧光亮温暖了阴冷的地底墓葬。 “你来到圣比索礼拜堂，不光是为了劝我吧？”慈爱之母问道：“你在嘉拉德大陆四处挑动，掀起一场针对西部帝国的战争，就是为了对付索迪芬。那个人是你的失控分身吗？” 神明的眼力不同寻常，传奇巫妖赫赛肯能看出些许端倪，慈爱之母却有接近真实情况的判断。 玄微子也只好说道：“一枚脱离枝条的果实，从山上滚落到污水沟中，生根发芽。我跟他是独立的两个存在，他与我的关系，恐怕比我的子女还要远一些。” “那我要警告你，索迪芬又找到了一个强大的盟友。”慈爱之母说道。 “哦？难道也是某位神明吗？”玄微子笑着问。 慈爱之母瞧了玄微子一眼：“索迪芬的盟友堪比卡斯塔，说不定还要更厉害一些。” “古代巨人？”玄微子表情一凛。 “那个古代巨人有一个名字——伦底纽姆。”慈爱之母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 “我现在感觉头都要大了。” 九转灵台妙境中，化身久违地与玄微子本尊对谈：“寒霜巨人卡斯塔、火焰巨人苏尔特，现在又来了这么一位伦底纽姆。这帮古代巨人显然是早早就做好准备了啊。” “我刚才也跟摩根默林确认过了，伦底纽姆城地底，确实有特殊的魔法场域，但是一直处于怠惰状态，无法激活启用。所以当初奥秘之眼建立魔法都市时，没有选择伦底纽姆城。”玄微子本尊说道：“这么看来，索迪芬不仅找到这一处魔法场域，并且让这位巨人复苏过来了。” “不光这样。”化身说道：“慈爱之母向我透露，伦底纽姆城地底整片地基岩层，就是这位岩石巨人所化。很显然，这又是一种逃避‘上升阶梯’的手段。” “卡斯塔混杂生机血脉，苏尔特藏匿位面缝隙，伦底纽姆化为大地山岳……”玄微子本尊语露赞叹之意：“不愧是古代巨人，确实都是好手段，不过这里面好像少了谁。” “谁？” 玄微子本尊说道：“我从摩根默林那里了解到，古代巨人劣化演变出四元素亚种分支，分别是寒霜、火焰、岩石、风暴，其中风暴巨人最为强大，是最接近泰坦的巨人……” “风暴巨人？！”化身立刻明白过来，在灵台妙境中现出那颗风暴巨人头骨：“这玩意儿该不会也是哪位风暴巨人为了规避‘上升阶梯’，特地把自己变成骨骸吧？我就没见过假死避劫还留下的骨头的！” 玄微子本尊沉默片刻，灵台推演运作，随后笑道：“我大概猜到他是谁了，这是风暴巨人最强剑士希德瑞克，也只有他的剑术武技，能够让你我都无法驾驭控制。” “希德瑞克？我好像在多拉贡的图书馆里见到过这名字，据说是巨人之中最强悍的屠龙者。”化身还是困惑不解：“但他现在都这样了，难不成要让慈爱之母给他施展什么复活神迹吗？” 玄微子本尊摇头说：“我看不一定，也许这就是希德瑞克的自保方法。他生前已经把武技锻炼到身体的每一寸角落，所以仅剩头骨都能还原出他生前的武技剑术。这是一种极致追求，如同要将自身锻炼成一件活的仙家法宝，要真的达到这种境界，别说斩首断肢，哪怕是只剩一根毫毛，他也能死而复生。” 化身当即明白，他盯着风暴巨人头骨说道：“我知道了，希德瑞克也在等‘上升阶梯’重启，那时候就是他死而复生的契机！” “其他几位巨人，估计也是有类似考虑。”玄微子本尊沉吟道：“不过我或许可以提前复活这位风暴巨人。” “那好啊，我正愁怎么应付索迪芬复苏的岩石巨人。”化身讥讽起来：“让巨人去打巨人，让玄微子去打玄微子，这场面多热闹？” 玄微子本尊没太在意，而是说道：“投符枯骨，生肉起死，此乃世间符法极致。” 化身闻言一愣：“你做得到？” “我已历尽苦海劫，以灵符逆转阴阳，积年枯骨起死回生，并非不可能。”玄微子本尊说道。 化身欲言又止，让人死而复生这种事，已经不能用法术概念来衡量了。即便神圣之主教会也声称他们有死而复生的神迹，但外人声称跟自己做到是完全两个概念。 “放心，又不是什么人都能被复活。”玄微子本尊解释起来：“投符起死，是以灵符描摹真形、凝炼魂魄、勾招天地生机菁华。如果是辞世已久、形骸尽朽、魂飞魄散者，我有再大的法力也拉不起来。” 化身点头道：“我明白了，修道有成之人魂魄凝炼，尤其是经历脱胎换骨，天年未尽魂魄羁留不散，你就可以将其复活……莫非教会圣人的复活，也是这种方式？” “具体肯定有差别，但地上圣人的生命与灵魂都经过蜕变新生，加上与天国的联系，以适当方式保存的尸体，就可以被复活。”玄微子本尊说道：“至于慈爱之母，她就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地上圣人，如同半神在世，早已超脱生死寿限。也只有这样，她才可能窃取教会的信仰愿力。” “那你打算现在就复活这位希德瑞克吗？”化身问道：“你如今不是还在终焉战场吗？” “是，但事情已经办完了，比我预想要快很多。”玄微子本尊说：“其实我去不去终焉战场，也不会改变多少事情。摩根默林神通广大，布局妥善，‘上升阶梯’一旦重启，立刻就会遭到瓦解动摇。” “你说，这个摩根默林会不会就是……” 化身正要说话，玄微子本尊抬眸瞪了一眼，化身立刻闭嘴。 “这种时候就不要自作聪明了。”玄微子说道：“我当初没问，人家也不说，就不要擅自揣测，把这个念头彻底抹掉吧。”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化身又问。 “差不多了，等我回来就复活这位风暴巨人。”玄微子本尊说道：“我料定索迪芬还有最后的挣扎，且让他再蹦跶一阵吧。” …… “那些变形怪都已经撤退了。”玄微子将王树化为的小木棍递还给摩根默林。 金树之下的琼光玉辉间，摩根默林坐在雄狮诺伊背上，笑着接过小木棍，轻轻一甩，摄光为毫，变成一支金柄玉须的浮尘，斜搭在肩，十足仙家典范。 “这回倒是辛苦你们了。”摩根默林笑呵呵地回答说。 主物质位面已经过去了好几年，可玄微子本尊跟那些变形怪不过前后交手三轮。 尽管来自指向城的变形怪可以千变万化，但在玄微子与烈风领主面前，也占不了上风。几番交手之后，摩根默林已经渐渐调动起整个上古森林，变形怪心知不妙，就自行退去了。 “我们的帮助微不足道。”玄微子明白自己与摩根默林的差距，有他没他，估计仅凭人家座下雄狮就能把变形怪随便打发了。 “不知您有什么话要我带给翠绿之环吗？”玄微子有预感，这是自己跟他的最后一面，摩根默林在破坏了“上升阶梯”后就会离去。 “我哪有什么话？如果翠绿之环还要我来照顾，那他们也活该混不下去。”摩根默林说道。 玄微子听得出来，对方这话是在点拨自己。即便是仙家留下的传承教派，也有成败兴衰，他们能遇上玄微子而重振，那既是时运作用，也是当事人自己奋斗成果，已经跟摩根默林没有关系了。 那么星辰教团与不凋金花会呢？无论什么宗门教门，传承不是玄微子一个人的事，也不是一代人的事，而且也难免遭遇兴衰起伏。 只是玄微子在这个世界修行岁月尚短，他所开创的事业对于普通人尚且不是一生，何况是长生久视的仙家？ 实际上玄微子也不打算管得太多，无论是星辰教团还是不凋金花会，无非是留下道法传承，以此度化世人，指引这方世界众生超脱尘网、登真近道。 玄微子早年间广泛传播道法功诀，除了有验证功法加以改良的功利心，其实也是怀有修道之人留下传承、指引众生的“门户之心”，说得难听一些，就是好为人师的心思。 但任何门户，都只是传承道法、印证境界、结缘指引的载体，并不能完全等同道法修行。如果只一心死执现世的宗门教门，把自己当成了包揽所有传人生生死死的大家族、大老爷，那可就是自困轮回苦海、不得超脱了。 摩根默林看得透彻，但却不会说得太直白，他只是用简单话语勾起玄微子的想法，如此也可见两者境界差别。 “多谢指点。”玄微子想明白这些，旋即朝着摩根默林深深一拜。很多事哪怕事前知晓，但不到关键之时受人点拨，往往自己也缺乏深刻体会。而这就是修道师长的重要性，摩根默林与玄微子虽非正式师徒，却有点拨传授的缘分，这一拜是出于玄微子本心，绝非矫饰。 “好了，带上你的人，赶紧离开吧。”摩根默林挥挥手：“顺便跟那位鬼婆说一句，等‘上升阶梯’破坏后，上古森林自然会归还给王树。我留给他们一个指引，如果愿意学那就看看，实在搞不懂……嘿嘿，就让他们去找你，或者去给翠绿之环打下手。” 玄微子明白，等摩根默林完全调动起整个上古森林，里面所有生灵都无法离开了，这个界域的时空都可能为之停顿，直到“上升阶梯”被破坏。 两人与摩根默林简单道别，他一甩金玉浮尘，空间挪移穿行，玄微子与烈风领主直接被送到上古森林外围区域。 施法找到卡迦戎领主与老夫人鬼婆后，玄微子转达了摩根默林的话语，老夫人鬼婆沉思良久，决定留在上古森林，等到位面独立、王树回归。而玄微子一行人则离开上古森林，算是彻底告别了这一处危机四伏的界域。 第497章 归一 “看来这几年你也算用功嘛。” 指向城夜宴宫中，玄微子看着鬓发反乌的狄米特，这位前以太会的高级法师，比起几年前须发皆白、垂垂老矣的状态，看上去要年轻不少。 当初玄微子离开指向城之前，除了额外赐给狄米特一枚百脉炼形丹，还传授了他一些导引行气的功法。 狄米特形骸已衰，玄微子本来是不指望他能修炼出啥成就的，无非是调养筋骨、延年益寿。但没料到他以百岁之躯修行入门，这可极其难得，也足证玄微子所传玄妙不虚。 “这都要感谢阁下的教导。”狄米特恭敬回答，他这几年修炼下来，对玄微子敬佩早已无以复加，还对自己过去没有及早追随玄微子深感懊悔。 “既然这样，我给你施下一道灵符作为保护，让你可以跟我们一同返回主物质位面。”玄微子剑指虚划，无形灵符如霞光笼罩狄米特周身：“你先去收拾东西，我们马上就要离开终焉战场了。” “是！”狄米特答话后转身离去，步伐中都难掩兴奋。 如今玄微子历尽苦海劫，修为境界再上一层，即便狄米特的肉体生命已被终焉战场同化了一部分，但玄微子能以阳神法力护持，让他安稳穿越位面壁障，而不至于像当初那具丹成分身，传送到主物质位面后立刻崩溃解体。 “薇薇安，我离开的这几年，夜宴宫生意似乎不太行嘛。”玄微子这时候望向另一边的金发魅魔。 薇薇安将头发撩到耳后，轻叹道：“几乎整个终焉战场的厉害人物都被引去上古森林了，连指向城都冷清不少，我这里当然没生意咯。” “看你的样子，似乎是在埋怨我？”玄微子问道。 “我哪里敢？”薇薇安目光瞥向别处。 “给你的。”玄微子抬手一抛，那枚龙族宝珠落到薇薇安怀里，她见此神器脸色大喜，还没等她开口，玄微子就主动说道：“老夫人鬼婆要留在上古森林，估计以后都不回来了。我跟她告别时讨来这件神器，你不是想要吗？” 薇薇安闻言，赶紧坐到玄微子身旁，动人身姿升起缠绵温热，她抱着宝珠说道：“那不知您需要我怎样的回报呢？” “哦？你能回报我什么？”玄微子反问道。 薇薇安伸出一手，指尖在玄微子大腿内侧游移捋动，然后又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脸上尽是痴迷神态：“我希望为你诞下强大的子嗣。” “你啊，这种伎俩太老套了。”玄微子摇头说：“还是我给你安排吧……你未来一段时间，要尽快拉起一支势力，在指向城中占有一席之地，而不光是灰峡这么小小一片，我未来或许有安排。” “这倒是没问题，我本来也是这种想法。”薇薇安靠在玄微子身上：“但听你这么说，难道指向城未来会发生什么巨大变化？” “没错，不过具体情况你就别打听了。”玄微子抬起薇薇安的下巴，直视着她说道：“至于你想要的子嗣，如果这件事你办得好了，未来我可以赏赐给你。” …… “这么快？”玄微子刚走出夜宴宫大门，整理一下衣服，就听见站在墙边的烈风领主怪里怪气地说道：“我还以为你要搞足好几天才肯出门。” 玄微子无奈说道：“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贪图享乐、奢靡腐败、作风恶劣的独裁者。”烈风领主一本正经地说。 玄微子点点头：“其实主物质位面还真有不少人是这么形容我的。” “你不生气？”烈风领主问道。 玄微子笑了出声：“这有什么好生气的？我奋斗了这么多年，就不能享受享受吗？” 烈风领主提醒道：“你可别忘了，事情还没结束呢。” “我当然清楚……”玄微子这边还没说完，就见一名吟游诗人模样的男性走来，玄微子立刻就判断出对方是变形怪。 “梅塔特隆先生。”变形怪吟游诗人微笑躬身：“希望在上古森林战斗，不会破坏我们之间的友谊。” 玄微子与变形怪的战斗，并没有下死手打杀对方，因为他考虑到未来终焉战场解体分离，指向城将形成单独的位面，仍然可以作为各个位面往来联系、互通有无的中立之地，说不定日后还要跟变形怪打交道。 所以当初战斗之时，玄微子展开星纲法坛，挥动王树生出漫天藤蔓根系如天罗地网，只困非杀。这些变形怪机灵得很，当玄微子回到指向城时，便主动找上门来了。 “你们提前撤离上古森林，倒是让我意外。”玄微子说道。 变形怪应该是能猜出摩根默林的用意，可他们并没有拼命阻止的打算，作为“神使”，变形怪的做法未免有些消极怠工了。 吟游诗人回答道：“坦白说，终焉战场的未来，不是我们所能干预的。我们之前出手，也是为了好在未来主人面前交待。” “这种圆滑敷衍的态度，如果你们未来主人稍微苛刻一点，你们可就没有什么好下场了。”玄微子笑道。 变形怪这番话，默认了自己就是“上升阶梯”启动后出现的生灵，按说主导“上升阶梯”的半巨人对变形怪有着绝对的主导权，可半巨人沉寂不显，变形怪也乐得自由自在。时日一长，这些变形怪未必希望半巨人回来凌驾在他们头上。 彼此心知肚明，变形怪吟游诗人也不说破，躬身致谢道：“不论如何，指向城期待梅塔特隆先生的再次到访。” …… 传送光芒从眼前视界褪去，再度回到主物质位面，玄微子颇有别开生面的感悟。 “你们回来了？”迎面狂风吹拂，天空歌者变成一只金雕飞来，他望向晕晕乎乎的狄米特：“哎呦？还多带了一个人？” “这几年在此地守护，辛苦阁下了。”玄微子说道。 “我有什么好辛苦的？”天空歌者说话间，远处林木隐约有白金光芒浮现，几只头顶螺旋独角的白色小马驹躲在巨树之后，好奇窥视着玄微子众人。 “对了，这是独角兽。”天空歌者向玄微子介绍起来：“还记得你当初给我的那根大棒槌吗？它就是由无数独角兽的骨骸打造而成，我花了点时间将它们重新培育还原出来，不过目前数量稀少，血统还不够纯正。” 而旁边烈风领主朝着独角兽轻轻招手，这些美妙的魔法兽好奇地歪了歪小脑袋，然后迈动蹄子，怯生生地靠近。 天空歌者见烈风领主轻抚着独角兽的鬃毛，惊奇说道：“哇，你好厉害啊！这些小东西平时不会轻易接近其他生物。哦，对了，你是至高妖精，独角兽就特别喜欢到妖精庇护所那里喝水。” “它们似乎有天生的传送能力？”烈风领主问道。 “对，但这种能力还不够熟练，所以我平时也不让它们乱跑。”天空歌者问道：“要不让它们去暮光王廷逛逛？你们那里魔法效应更活跃一些，培育独角兽会更轻松。”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就不客气了。”烈风领主先后拍了拍年轻独角兽的脑袋，这种类似马匹的魔法兽则发出咻咻叫声回应，颇通人性。 玄微子则对烈风领主说道：“不如这样，你带着这些独角兽去暮光王廷，我们先回常青城。你顺便把终焉战场的事情告诉女王。”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烈风领主将手上荆棘长矛一抖，变成一根长满鲜花的枝条，点点妖精光尘吸引着小独角兽们跟随，走向密林深处。 而剩下的玄微子三人则与天空歌者道别，再度发动传送法术。 不过玄微子并没有直接出现在常青城，而是传送到洞天门户之外。玄微子三人传送来到外围，就触发了无形无声的法术警报，一道黑影裹着强风窜出，却稳稳地在玄微子面前站住。 “你回来了？！”最先出来的自然是罗莎莲，她此刻还保持着原身剑齿豹的模样，威风凛凛、气势逼人，虽然比不上摩根默林身边的雄狮诺伊，但估计可以跟银龙依丝黛一较高下。 罗莎莲身子一扭就化为人形，她当然能分辨出玄微子本尊与化身的区别，开口就问：“没想到你一走就是四五年，事情办完了？” “嗯，差不多了。回来常青城修整一下。”玄微子望向前方迷蒙盘旋的山间云雾，问道：“这是米妲布置的魔法阵？” 洞天门户之外原本就有烈风领主施下的防护法术，可以遮蔽窥探，感应到陌生外来者会产生警报传入洞天之中。而如今防护法术被额外改进不少，看似如山间终年徘徊的云雾，内中却有不可小视的法术威能潜藏待发。 玄微子何等眼力，立刻就发现这是米妲将九转修真塔的灵符结阵之法，应用在自然环境中。与其说类似星纲法坛，倒不如说更接近标准迷锁，外人无法传送进入防护法阵之中，并且还有法术储备在阵法之中，随时可以施展出强悍威能击退敌人。 “小米妲挺厉害的吧？”罗莎莲一挥手，山岚云雾让开一条通道，穿过之后，迎入眼帘的是一座自带庭院的山野别墅，风格典雅静谧，周围还有茂盛花草拱簇围绕。而且不同于外界山高风急，这里环境宜人、气温舒适，不似山野修士隐居洞府，更像豪门巨富的度假山庄。 “这也是米妲建的？”玄微子问道。 “哦，这倒不是。”罗莎莲抽抽鼻子：“是帕丽娜修的，那时候她刚生完孩子，说什么要给孩子准备学习生活的环境。” 别说玄微子，就连后面的卡迦戎族长和狄米特都听出一丝醋意。狄米特早就被眼前接连景象震惊得无言以对，卡迦戎族长则似笑非笑地说道：“我还有部分族人留在常青城，打算指导他们武技，就先不打扰了。” 不等玄微子答话，卡迦戎族长非常干脆地离开，狄米特也识趣地行礼告退。 玄微子感叹笑道：“我跟帕丽娜的孩子又不是普通人类，出生之后起码要在暮光王廷养育几十年。她这是讨好你跟米妲呢。” 罗莎莲笑哼哼地说：“我才不用她讨好。” 玄微子跟罗莎莲说说笑笑走进洞天门户，就见米妲迎面恭候：“欢迎老师回归。” “这几年辛苦你们了。” 玄微子一眼望去，洞天境况便已透彻。自从洞天福地相连，这处洞天在十年内会不断化转自扩。但是新扩展出的区域还需要人力额外栽培树木、蕴养生机，过去几年这件事基本就是靠米妲和罗莎莲来做，芙伦和帕丽娜偶尔也会来帮忙。 不过这种事仅凭这几个人哪里干得来，实际上洞天之中还有大半区域仍是荒芜之地。 跟米妲聊了几句，考校一下她的道法修行，然后来到洞天中最高的山峰，向四面八方俯瞰。 见玄微子露出笑容，罗莎莲问道：“你这几年似乎又有进步了？” “你居然看得出来？”玄微子说道。 “直觉。”罗莎莲嘿嘿发笑。 玄微子缓缓抬手，神念开阖，顷刻弥漫洞天方圆。与此同时，坐镇常青城中的帝君之身渐渐消融化散，“世界树之枝”挪移穿行，直接出现在本尊手中。 如今玄微子已经达到化身归一的境界，离着仙道成就只差最后一步，是上辈子修行都未曾达到的高度。 化身归一，可不光是将化身收回这么简单，而是要参透阳神化身的变换运用，灵台心境与人格中各个剖面融合无碍，并且将自己这一世修行、所有阅历、诸般修悟，全部融会贯通。 这个过程不是一蹴而就的，一世修行参悟越广博庞杂，化身归一就越艰难漫长，甚至比之前所有修行次第加起来都要难。 而与摩根默林一会，玄微子倒是率先勘破道法传承的门户之心，帝君之身说白了，也是一种出于守护自身传承基业的用心，此念不勘破参透，终究羁停人间、仙道难成。 念头勘破，化身斩尽，帝君之身不留人间，信仰愿力化入星纲法坛，将由众生自取，不归某人独有、不为神道阶梯。 于此同时，“世界树之枝”在玄微子手中，放出冲霄碧光，无边菁华妙气充塞洞天，化作琼光玉辉遍洒而下，霎时苗木破土萌芽，洞天景象渐次完备。 第498章 诸法混元 洞天之中，琼光玉辉如甘霖洒落，转眼草木鼎盛、芳菲争艳，亲眼目睹如此化转开辟之功，罗莎莲与米妲都惊叹不已。 “好厉害、好厉害！”罗莎莲更是激动难抑，直接变回原身模样，飞奔到一处茂盛草坪上打滚玩耍。 “老师，您是怎么做到的？”米妲如今修为境界已经不低，却还是看不懂玄微子这等仙家法力。 玄微子晃着手中树枝，就地盘坐，示意米妲也坐下听讲：“我在终焉战场见到了翠绿之环大德鲁伊摩根默林，在他那里学会了不少高深妙法。” 玄微子的道法根基是《九转金丹直指》，为求脱胎换骨旁参修悟上清三部八景之法，除此以外，也钻研过《五帝仙函》这部上古仙法。 相比起丹道次第严谨、上清法高妙庞博，《五帝仙函》就略微显得粗陋了。可后世道法丹诀也有过多修饰之语、错杂注解，上古仙法倒是有返朴归真之妙。 实际上到了玄微子如今境界，已经没有更高深的道法需要参悟了，化身归一的修炼过程，恰恰是要把过去繁杂多端的神通法力、修为境界，混元为一。 而玄微子发现，《五帝仙函》中的《菁华妙气》、《天地大器》、《灵枢宝匮》、《百兽吞形》、《一元纯阳》，正好就暗合了一路以来的修行境界，前人并非简单地将五本仙法合编一起。 在上古森林时，玄微子就一直在琢磨，摩根默林将一位界域之主变成可供御使的法器，到底需要怎样的仙家法力。 摩根默林没有直接教，而是把王树变成的小木棍借给玄微子。经过一番斗法，玄微子便隐约有感，回到主物质位面后更是恍然大悟。 玄微子猜测，摩根默林也曾修习《五帝仙函》。当初他去到终焉战场，应该先是凝炼上古森林的生机菁华，因为整个界域就是王树展开形神所化，炼天地为大器，自然可以反制王树。随后于上古森林中运转地脉灵枢，视天地山河草木如一人，这就可以控制住整片上古森林。 紧接着吞上古森林生灵物类演变之形，斡旋一方界域的天地造化，形神臻至纯阳——最终所得，便是那根小木棍了。 所谓的修改界域规则神器，其实就是斡旋造化的仙家法力，只是摩根默林将这等妙法凝炼于王树之中，行法祭炼的同时，把王树化为一件仙家法宝。此等境界法力，玄妙难言。 玄微子如今境界，当然无法跟摩根默林相提并论。但是在他自己开辟的洞天中斡旋造化，还是能够做到的，那也是摩根默林在点拨玄微子，将《五帝仙函》混炼为一，是仙道成就的门径。 “想必你也感觉到了，这个半位面不是普通意义上的庇护所。”玄微子说道：“我把自己对生命、对世界、对个人超越的所有理解与认识，都融入半位面之中。即便未来我不在了，这个半位面仍旧是指引后来人的道标。” 米妲问道：“老师您又要离开了？” 玄微子笑道：“当然不是现在。外人并不清楚我前往终焉战场，但你们是知道的，我这就是在考验你们，看你们在我离开之后，是否能处理好各方面事情。” “希望我能让老师满意。”米妲说。 玄微子轻轻摇头：“修道终究是为了自己，而不是让谁满意。至于这处半位面，你打理得很好，反倒是我先前设想不周全。至于外面的事情，就更不是单独哪一个人可以全部包揽。” 经历终焉战场一遭，玄微子便打算渐渐从世俗隐逸，很多事情他陆续放权给下面的人打理，久而久之，“心灵公爵”会彻底成为一个传奇，而不是真实存在的人物。 仙家隐逸，并非消失不见，只是混俗难寻、和光同尘，这是仙道成就前必须经历的一关，玄微子在历尽苦海劫事有所领悟，但还要所行切实相符。 如果不是因为玄微子拉扯出这么一副大家业，他完全可以借兵杖代形尸解遁去，就此远俗登真。可谁叫玄微子昔年权欲甚大甚广呢？遁隐也要花时间慢慢来，把各种事情处理完毕、交待妥善。 其实如今的玄微子在普通人看来，几乎是无所事事了，除了躲在洞天中清修，大小事务都交给弟子门徒去做，就连行走在嘉拉德大陆的化身，都少有人识其真面目。 但这就是仙家清静境界，凡人心绪不安难定，一旦无事可干，诸般念头涌现，才会感觉无聊与躁动。而仙家最能享受清闲，那是一种真正超脱的境界。 所谓“有事无事，常若无心；处静处喧，其志惟一”。别说是凡人，哪怕是传奇级别的人物也很难体会。境界至此，已无可言说，也不足为外人道。 …… “你可真够闲的。” 化身亲自来到洞天之中，两手盘着紫晶球。而玄微子本尊手上捧着风暴巨人头骨，凌波微步，行走在水面之上，仰望星斗光辉。洞天中也有昼夜交替，只是这片夜幕星空与主物质位面不同，而是周天星宿之景。 就听化身说道：“伦底纽姆城外围设下了三条防线，战事异常激烈，堪比是血肉磨坊，各方势力都想第一个冲进伦底纽姆城。” “第一个冲进去，有什么奖励吗？”玄微子本尊问道。 “你这话说得太清高了，反倒有些不接地气。”化身笑道：“问题是别人不可能像你这样目光超然啊！你是高明了，但不能责怪别人不够高明。有这本事，不如先让你身边所有女人都一块成仙！” 玄微子本尊瞧了化身一眼，说道：“我当年斩出你这个化身，还真是挺值当的。即便我如今境界，你还是能对我做出反思与纠错。” “你这话是在自夸吗？”化身问道。 “摩根默林曾言，艾丝梅朵和艾斯卓的关系，一如你我。”玄微子说道。 化身拿出照影含光鉴把玩起来：“艾丝梅朵有形有相，艾斯卓却无处寻觅。” “我大概清楚去哪里找。” “艾斯卓王国？”化身问道：“那里似乎一直被灵能效应笼罩，如同狂野魔法区域，几乎无法立足。” “对我来说，不难。”玄微子本尊从容道。 “看样子成竹在胸啊。”化身说道：“但未来最主要的问题，恐怕还是‘上升阶梯’被摩根默林破坏后的情况吧？” 如今化身也清楚了摩根默林安排，考虑到届时终焉战场将会解体，奥法星图恐怕会随之失效，这桩事情波及面实在太大，足以彻底颠覆如今这个奥术和法师为主要施法者群体的现状，玄微子都没敢将这个消息告知任何人。 “奥法星图是会短暂失效，还是彻底崩溃，我目前也不能预料。”玄微子本尊说道：“但即便如此，也并非整个奥术体系就从此作废了。米柯西开创的奥术体系，奥法星图不过是提供主要的魔法能量来源，并且是与法术位相契合。但魔法能量不会因为奥法星图失效而凭空消失。” 化身说道：“你这话是没错，而且没有奥法星图，心灵异能与自然法术、教会神迹也一样能用。法师们多做几次试验，加上法师群体现有的物质基础，重新建立一套或者多套施法方式，也是可以预见的。但光是这个过程中产生的动荡，想想都可怕。” “教会神迹可未必。”玄微子本尊说道：“未来‘上升阶梯’重启，恐怕天国位面也会受到影响，将信仰愿力转化为神迹的运转机制能否保持，还是一个未知数。弥菲赛缇丝她们三个意图成神，结果更是难料。” “结果难料这是给面子，我听你说完，感觉三女神凶多吉少。”化身说道：“而且你真的不打算提醒她一句吗？” 玄微子本尊坚定反对说：“不，摩根默林破坏‘上升阶梯’势在必行，我不会在这个时候多增变数。更何况你我都劝过了，毫无作用。而我猜测舒芮在巨人遗迹之中已经有一定进展，所以慈爱之母能够假代神圣之主，向那位女牧师让娜赐下神迹力量。” 化身挠挠头：“但还是要有一些安排吧？现在五芒星之塔基本上已经是你麾下势力，奥法星图一旦失效，他们就会更彻底地倒向你了。说不定还会有很多人加入星辰教团与不凋金花会，以求自保。” 这个世界的法师确实强大，可是在其他施法者与普罗大众看来，法师基本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货色。一国君主、贵族官吏、富豪地主，都需要魔法物品保护，也需要法师顾问提供各种协助，他们对法师是又爱又恨。 而平民大众基本享受不到魔法带来的生活便捷，只有日复一日的艰难生活，不断为法师提供制作魔法物品的原料，甚至卖命、卖肉、卖灵魂，在围绕法师的生产体系中被剥削得一无所有。 将来奥法星图失效，这些人必定会发动对法师群体的反攻倒算。新旧大陆估计都会掀起残酷血腥的大清洗，这不是玄微子能够阻止的。 “星辰教团与不凋金花会，不是无能者的避难所。”玄微子本尊说道。 “你这话，宣判了多少人的死刑啊。”化身啧啧感慨。 可化身也没有办法，就算出于关系，对部分法师施加庇护，也不代表他们可以一扭头就能成为灵能者或教团祭司。时代更迭、世道剧变，导致曾经的技艺衰微没落，与之相关的人员被时代抛弃，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其实，魔法议会可以趁机进行彻底改革。”玄微子本尊说道：“何况奥法星图失效，不代表所有法师都变成普通人。就算没有施法能力，法师也都是知识的承载者，在必要时候可以发布对法师的庇护法令。” “互保同盟肯定是没问题了，中部帝国那里我也可以使使劲，可别的国家我就不好说了。”化身一摊手。 “我们也不可能照顾到所有人，只是对时代剧变做出因应罢了。”玄微子本尊说道：“更别说‘上升阶梯’再度运转，是否会产生别的天灾，至今也是未知数。” 化身轻叹一声：“说回正事，无论是为了政权合法性，还是就为了劫掠报复，围绕伦底纽姆这么一座世界渴望之城，都注定会爆发激战。我的想法还是尽快结束战争，确实没必要一直拖下去了。索迪芬不出来，那我们就主动逼他现身，你复活风暴巨人，我变成紫晶龙，直接杀进伦底纽姆城，索迪芬必定会有所动作。” 相比起利用头骨艰难重现出风暴巨人，玄微子化身可以凭太古龙鳞和“高等超态变化”，变成擅长灵能的紫晶龙，对索迪芬的血河狱景造成一定克制效果。 化身说话间，玄微子本尊已经将巨人头骨轻轻送出，一股无形生机风涛裹住头骨，当初狄安特大法师安插在头骨的操控晶体化为砂砾，被一点点剥离而出。 就见玄微子本尊剑指虚划，一道玄妙难测的灵符徐徐勾勒成型，凝炼生机菁华、锻炼炉鼎大器、运转百脉灵枢、吞合风雷真形、点化一片纯阳。 化身能够感觉到水面上一阵风雷闹动，场面不是很大，但却是堪比炼制大罗成就丹时天地灵息的紊乱动荡，只是玄微子本尊手段巧妙，以整个洞天的体量化转消弭。 玄微子本尊此刻几乎是化虚为实、无中生有般，重塑风暴巨人的身躯。这不是用星光体或魅影咒法物短暂重现的假幻之身，而是真切鲜活的肉身炉鼎。 并且玄微子是以风暴巨人头骨为引，灵台神识深入到众生意识海中，将这个头骨的意识给抽调而出。就连化身手中的照影含光鉴也跳脱飞起，汇聚漫天星华、灼灼放光，投射在头骨之上。 “厉害啊，不愧是仙家妙法，这一手仅凭心灵异能，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化身说道。 “这个风暴巨人完全复活，还需要一些时间。”玄微子本尊说话间，水面有灵符勾连成阵：“你先去前线，这个风暴巨人复活之后，我还要花功夫制服他，你就在伦底纽姆城做好准备吧。” 第499章 希德瑞克 “这就是风暴巨人？” 洞天之中，烟波浩渺的湖泊之上，灵符勾连天地，形成法阵罗网，困着一名皮肤靛蓝、须发灰白、身高二十多尺的巨人，无数丫杈电弧从他七窍四肢喷薄而出，击在灵符法阵之中，却被尽数吸收转化。 发问的是芙伦，她盯着眼前电光纷飞、湖水浪急的情形，不免顾虑地问道：“在半位面里搞这事，会不会有些太危险了？” 旁边的帕丽娜一撩长发，挥了挥手中精致华美的权杖，自豪说：“怕什么？还有我的男人搞不定的事？” “什么叫‘你的男人’？”芙伦双臂抱胸，气哼哼地说道：“又不是只有你跟他生过孩子！还有，你最近不是忙着接收那个什么迪兰多尔家族的产业吗？怎么有空回来了？” 帕丽娜露出风情万种的仪态，毫不掩饰自己裹在长裙之下的傲人身材：“那些琐碎事情，交给下面的人打理就好。我这边可是有正经事，好几个孩子都没见过父亲，这可不行。” “你又想把他拐到暮光王廷吗？”芙伦跺脚说：“你们这群妖精，把他当成种猪了吗？” “哟，把男人说成猪，真不愧是野猪家的女儿。”帕丽娜讽刺道。 “你是想被长獠野猪拱倒在地吗？”芙伦沉声问道。 “真是的，跟在奥兰索身边这么多年，你还是这么粗俗。”帕丽娜用手扇风，慵懒说道：“我倒是不介意被奥兰索拱倒在地，他如果乐意，我们法赖家族还可给他生十个八个孩子，名字我都想好了。” “你这个欲求不满的女流氓……” “彼此彼此，也不知道是谁按照奥兰索的样子做了抱枕，弄湿之后还不知羞耻的拿出来晒……” 看着两个女人争风吃醋，罗莎莲看不下去，开口喝阻：“你们两个别吵了！没看见奥兰索在忙吗？” 远处湖水之上，玄微子凌波而立，纵使波涛起伏，他脚下一如坦途、岿然不动。 玄微子从半个月前开始就专注施法复活风暴巨人。而听闻玄微子本尊回来的消息，在外各有事务的帕丽娜和芙伦都一起来到洞天之中，她们两个迫不及待等候宠幸的样子，罗莎莲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至于珊多丽，她则忙碌得多，跟玄微子打了声招呼就继续干活去了。 “其实你们不用成天呆在这里。”罗莎莲化为人形时，是一位身材高挑矫健、短发飒爽的女巡林客模样，她挠着头说：“这个风暴巨人是要送去旧大陆战斗的，如果放在外面施法，动静反而很难压制，容易被敌人预言侦测到。” 帕丽娜则笑眯眯地说：“可是旧大陆的战事已经快结束了吧？各国盟军都打到伦底纽姆城下，西部帝国只是苟延残喘而已。” 罗莎莲耸耸肩膀：“这我就不清楚了，而且你们也不想想，奥兰索做事向来都是先搞试验，他复活风暴巨人是毫无先例的事情，他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芙伦抢先说道：“难道是为了我们？” “这是你说的，我可什么都没说。”罗莎莲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会这俩女人在那里自我满足。 玄微子当然能听见罗莎莲她们的交谈，但他这几天一直专心施法，哪怕是仙道已近，这种让一具残破枯骨起死回生的大法力，也是超乎寻常的艰难。 如果现在让玄微子再炼一枚重塑炉鼎的大罗成就丹，只要给足材料就不是难事。但大罗成就丹不是普通药剂，没办法灌药送服，只能服丹之人自行炼化药力。 可现在风暴巨人只剩下头骨，在外人看来都是死得不能再死，连灵魂都无处可寻，这种程度的起死回生，已经超出了几乎所有人的认知。哪怕是巫妖，起码也是用命匣将灵魂保护起来，但灵魂还与腐朽的身体保持着连接。 而玄微子明白，这位风暴巨人生前可谓是真正做到了以武入道，并且肉身成圣。 说是“生前”也不准确，这位风暴巨人遁入了不生不死的境界，这枚头骨是他留在世间的遗蜕。就算有极致外力摧毁头骨，也不会真的彻底断绝风暴巨人起死回生的可能。 玄微子原本意图在风暴巨人复活的同时，在形神之中留下控制关窍。可是他发现，风暴巨人的肉身死死抗拒这种外界篡改，一身法度之严密，可谓是无缝可入。 至于这雷电喷薄的景象，无非是双方法度磋磨碰撞。玄微子仙家境界，借洞天福地之力，自然可以牢牢压制住风暴巨人，但让他离开洞天之后就不好说了。这也是他为何要在这里复活风暴巨人。 “看明白了吗？”玄微子向湖边的米妲问道。 “看懂了一半，还有另一半需要继续思考。”米妲说道。 玄微子以灵符结阵施法，是他所能施展的符法极致，也少不了向米妲传授指点。 其实到了玄微子这种境界，符法已经不必说什么具体妙用。真正做到了“上可以动天地，下可以撼山川，明可以役龙虎，幽可以摄鬼神，功可以起朽骸，修可以脱生死，大可以镇邦家，小可以却灾祸”。 凭借符法，玄微子可以复演、模拟出几乎所有法术形式，手段比奥术还要充足。 “好，你们先退到一哩之外，我要跟这个风暴巨人交流。”玄微子挥手，一股流风升腾，将罗莎莲等人护住送走。 此时灵符法阵中雷光渐止，那名风暴巨人如同在深沉无梦的睡眠中苏醒，望向玄微子的目光，渐渐浮现一丝光彩。 “你是什么人？”风暴巨人张口所说自然是巨人语，并且伴随压迫感十足的滚雷声。 “我叫奥兰索，是冒昧将你复活的人。”玄微子张口也是流利的巨人语，他是在卡斯塔记忆中学会的。看见风暴巨人没有朝自己喊打喊杀，暗地里放心不少。 跟卡斯塔一上来就发觉玄微子与艾斯卓的关系不同，这位风暴巨人浑然无觉，这说明玄微子修为境界精进，已经将自己与艾斯卓的关系完全抹除掉了。 风暴巨人稳稳站立在水面上，玄微子指水成钢，以法力禁制的水面坚固如钢，别说风暴巨人，就算是沉重至极的精金魔像来了也不会掉进水里。 “我叫希德瑞克，如你所见，我是一名风暴巨人。”对方望向玄微子问道：“你是人类？还是至高妖精？很特别的不朽性质。” “我的来历有些特别，但不必深究。而我知道你是风暴巨人，所以才复活了你。”玄微子说道。 “你很厉害，如今这个时代，‘上升阶梯’还没有重新启动，却能够将我唤醒。”希德瑞克环顾周围洞天景致，说道：“这里是你创造的世界？” 希德瑞克没有卡斯塔的混乱失常，也没有苏尔特的悲痛欲绝，反倒是沉静泰然。不过这要得益于玄微子开辟的洞天，其运转法度与玄微子仙身同息一炁，所以希德瑞克能够保持思维清晰。 “没错。”玄微子说道：“而外面的主物质位面……也就是创世泰坦所化的世界，已经没有几位巨人了。主导陆地文明的种族是人类。” “人类……意料之中。当初计算也是这个结果。”希德瑞克语气平淡：“听你的意思，除了我之外，还有其他巨人？” “寒霜巨人卡斯塔、火焰巨人苏尔特、岩石巨人伦底纽姆，他们都出现了，但目前情况各不相通。”玄微子回答说。 希德瑞克露出怀缅神态：“都是非常响亮的名字……告诉我，他们目前情况如何了？” 玄微子先后解释了卡斯塔与苏尔特的处境，希德瑞克都显得有些无奈。最后说到伦底纽姆时，得知这位岩石巨人曾身化地层岩基，希德瑞克露出笑容：“这倒是符合他的性格。” “但伦底纽姆眼下被索迪芬操控，被迫参与跟他无关的战争，消耗自身力量去大幅度改变地形地貌。”玄微子说道。 眼下伦底纽姆城外，早已打得天昏地暗，岩石巨人出现后，隔空改变战场地形，曾让大地开裂，一条深沟直接吞噬了瓦努亚王国的数千兵马，对各国盟军大为震慑。 “我明白了。”希德瑞克显然保留了古代巨人的聪明才智：“你是要我帮忙对付伦底纽姆，好让你们获得战争胜利。” “传闻风暴巨人是最具智慧的先知王者，今日一见，果然如传闻一样。”玄微子不吝称赞之辞。 希德瑞克没有立刻答应，瞧了瞧周围的灵符法阵，问道：“你懂得心灵异能？” “是的。”玄微子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主物质位面中还有半巨人吗？”希德瑞克接着问。 “据我所知，半巨人舍弃躯体，藏身在星界深处。”玄微子回答说。 “星界……”希德瑞克沉思许久，好似一位深沉的智者，一语不发地思考。换做是普通人早就等得急不可耐了，也就是玄微子仙家心境，坦然以对。 “艾斯卓也没有成功啊。”希德瑞克开口便是这句话，然后低头问道：“你知道艾斯卓吗？” 玄微子心想自己都被人误认为艾斯卓好几回了，只得微笑回答说：“我听说过这个人，他是半巨人之王。主物质位面还曾经有一个艾斯卓王国，就是半巨人创造的国度，但如今只剩下一片外人难以进入的遗址。” “遗址……”希德瑞克说道：“我看未必，他们肯定还藏有别的手段。” 听到这话，玄微子立刻就明白了，像希德瑞克这样的古代巨人强者，其实对半巨人也并非全然信任，但种族大计不是寥寥数人所能逆转，于是各自选择规避“上升阶梯”的方式。 “我还需要了解更多事情。”希德瑞克望向玄微子：“但你提前复活我，肯定出力很多。我可以先帮助你，让伦底纽姆脱离掌控。” “你做得到吗？”玄微子问道。 “巨人有种族序位。”希德瑞克说道：“我们风暴巨人身为创世泰坦的长子，可以命令岩石巨人。这是一种根植种族的力量，就算控制伦底纽姆的魔法很强大，我也能创造出一个机会。” “没问题，我会配合你，对付控制伦底纽姆的人类。”玄微子说道：“但你现在前往主物质位面，还能保持理智吗？” “很难，但我看得出来，你有办法。”希德瑞克说道。 玄微子轻轻点头，经过终焉战场一遭，历尽苦海劫后，他可以通过符法，为古代巨人克服敏锐感官带来的庞杂信息流。那等同是给希德瑞克套上一个临时的星纲法坛，梳理知觉。 “那好，请你放开戒备，我来为你施加法术。”玄微子剑指一抬，上空北斗摇落剑盘旋勾勒。 …… 一道硕大的紫色身影，敏捷地在飞陨巨岩间穿梭，玄微子化身变成的紫晶龙，在多重灵能加持下，已经拥有堪比战斗机的机动性。 双翼张开，连片晶芒闪烁，数以千计的紫晶飞剑如同瀑布般暴湍而出。更有一束紫晶龙息，射向岩石巨人的肩头关节。 足以将全副板甲的士兵轻易切成两截的紫晶飞剑，接连不断击打在岩石巨人那灰色石雕般的皮肤上，就像雨水般毫无损伤。能够造成晶体化效应的龙息，只能勉强让岩石巨人敷上一层紫晶皮壳，他轻轻一抖胳膊就挣脱束缚。 漫天烟尘、大地崩裂，远处杀伐声接连不止，近处火雷横飞——这就是如今伦底纽姆城外的境况。 在各国盟军合作进攻下，还有玄微子化身、席邓斯、乌瑟汀、布涅托等多位传奇施法者的插手下，终于克服重重防线，让大军杀入城中。 可明明西部帝国的命运即将走到终点，元老院仍然顽抗不降。索迪芬更是将血河狱景发动到极致，使得空气中充斥血腥味，半空时常有狱景恶鬼横飞，地面上尸骸无论敌我，被再度唤起。 从城外到城内，从天空到地面，此刻早已陷入一场难分难解的恶战。 第500章 巨人与龙 “啧！这家伙真硬，又是一个啃不动的铁王八！” 变成紫晶龙的玄微子化身在空中盘旋，他看着地面上的岩石巨人伦底纽姆，一副半梦半醒、步履蹒跚的模样，跟他交战了大半天，大耗灵能都无法压制击倒，深感这些古代巨人的强悍。 围绕昔日帝国首都伦底纽姆城的大会战，已经延续了十多天，各国盟军在经过协商之后，从各个方向发动了猛烈的进攻。 其实这场战役最艰难的地方，并不是攻城。伦底纽姆城之外十多哩的地面，早已被挖得沟壑纵横，形成密集的阵地防线，还有地下隧道往来沟通。 玄微子猜测，这是索迪芬利用岩石巨人操控土石的魔法能力，构筑起三层环形防线，把伦底纽姆城周围打造得跟铁桶一般，让所有进攻者付出惨烈代价。 实际上，战争发展到这种地步，西部帝国基本已经败亡，其他城镇地区不是被攻占就是主动投降，参战各国对势力范围的划分也都大体敲定，只剩下伦底纽姆这一座孤城。 换做是玄微子自己，如果真的陷入这种绝境，是不会再死扛到底的，早早就收拾东西跑路了，甚至不会等局势发展到孤城一座。仗打到这种程度，在战略上是彻底失败的，哪怕靠着环城防线，成功抵御进攻，让各国联军付出重大伤亡，也变得毫无意义了。人心向背、形势局面，早就一目了然。 各国联军一开始的想法，就是针对伦底纽姆城只围不攻。让内部粮食物资消耗得差不多了，守军士气和力量都降到最低点，同时派遣间谍特务潜入城内煽动民众叛乱，元老院的统治自然会不攻自溃，也省得联军付出大量伤亡去硬啃防线。 面对大军围攻，哪怕是有索迪芬和极少数强力人物，也不可能改变如今这种确切无疑的败局了。即便是玄微子，想法也是将索迪芬逼出伦底纽姆城，让他失去所有庇护和势力，然后自己再去对付他。 但索迪芬不仅不出逃，而且还展开血河狱景，笼罩了整个伦底纽姆城，预言法术无法侦测到内中情况，潜入的间谍与特务，全都被抽干血液，吊在城门外。 玄微子很清楚，血河狱景笼罩之下，伦底纽姆城的生灵恐怕凶多吉少。狱景恶鬼白日行游，侵害人身，杀伐暴戾之气谷聚不散，刺激着所有人的心智，强迫他们盲目顽抗到底。 索迪芬不是那种毫无理智的人，玄微子很清楚他这是在酝酿一场更大的浩劫。从他可以在伦底纽姆城施法召唤其他圣鳞之子灵魂，玄微子便知晓伦底纽姆这座城市不同寻常，而关键自然在那个岩石巨人身上。 而当索迪芬开始对阵地防线之外的各国联军发动反攻，还派出岩石巨人时，玄微子便大概猜测出原因了。 岩石巨人伦底纽姆为了规避“上升阶梯”，将自己化为大地山岳，可如果从创世泰坦和巨人信仰角度而言，伦底纽姆的做法也许是最接近“回归母体”这一理念。 回归母体，不仅能够获得安宁，并且还可以深入到古代巨人的存在本源，直达世界中枢，如入玄关一窍。 因此伦底纽姆城这个地方看似无异于别处，实际上却连通了世界上有形无形的每一个角落，它不是空间方位上的中心，却是与巨人造物保持着同等的距离。 可以说，伦底纽姆把自己变成一座额外的巨人遗迹，这才是索迪芬可以大举施为的关键。 面对索迪芬发动的反攻，各国盟军也吃了几次亏，但很快调整部署和策略。当岩石巨人又一次出阵，由玄微子化身出面，变成紫晶龙牵制住他，各国军队立刻发动进攻，一口气推进到伦底纽姆城下，并且一度攻入城内。 只是这位岩石巨人的实力着实骇人，玄微子化身如今也是传奇级别的心灵术士，用尽浑身解数，都难以重创对方。 与岩石巨人交手过程中，让玄微子想起了当初那位同样以防御坚固、难以动摇闻名的大地亲王，不过这次撞见的是加强版。 岩石巨人有多强呢？他投掷的巨岩石块，可以轻易飞出几哩地，并且是拥有最专业的投掷手都无法相提并论的技巧，能让掷出的巨石准确在盟军军阵中翻滚碾压。有时候军队在大白天根本看不见敌人，巨岩石块就从天空中精确落下，把军营和里面的士兵砸得稀巴烂。几次三番的巨石空袭，把各国盟军折磨的精神紧张，就连包围防堵都不稳固了。 至于说隔空移山、裂地为谷，那对于岩石巨人都是常规手段，随随便便就能葬送千军万马。反正玄微子这下明白，为啥古代巨人跟龙族战争，能够打出地形变化的场面来。更何况岩石巨人的精神状态并不佳，索迪芬对他的控制，还是以削弱巨人自主意识为根本。 但即便如此，索迪芬仍然没有选择逃跑。 “你那边怎么样？”玄微子还在半空中盘旋，偶尔对岩石巨人施放攻击，这时听见席邓斯的传讯： “已经有军队在城内站稳脚跟了，正在跟守军巷战，一步步推进，我现在正在前往元老院方向，打算彻底将他们的中枢歼灭。” 玄微子提醒道：“元老院不过是傀儡，你们派人去找有没有收集鲜血的场地，那可能是索迪芬获取力量与施法的媒介。看到就要摧毁！” “我立刻下令。”席邓斯问道：“那个巨人你对付得来吗？” “我没问题，你们一定要小心，索迪芬的魔法阵仍然在运作，他很可能在准备强力魔法。” “如果不是你劝阻，我早就把‘苏尔特之炎’用在了伦底纽姆城了。哪里还有这些麻烦？”席邓斯说道。 玄微子知晓这位席邓斯在军事指挥和战场征伐都是不可多得的传奇人物，但他也一样具备法师那种轻蔑凡俗生命的道德观。 玄微子化身心下暗叹，自己阻止席邓斯大兴杀伐也是为了他好，考虑到未来奥法星图可能失效，即便是“炎魔”这样的传奇法师也难保不被波及。如果那时候有人翻起旧账，席邓斯的过往罪行会一条条一款款被列出来，这个时候不多积善功，到时候真就没有半点退路了。 “减少不必要的杀伤，也是互保同盟这次参战的主要倡议，还请‘炎魔’大人充当表率。”玄微子只好送高帽子了。 何况对付索迪芬这样的人物，真的靠传奇法术把城中居民杀光了又有什么意义？无非是给他白送死者亡魂。现在城内外遍地都是被血河狱景重新唤起的行尸，已经很难缠了，要是再多几十万亡魂，不就是给血河狱景多增威能？真到那个时候，谁能挡得住索迪芬？ 正当玄微子思索间，几块巨岩裹挟着呼呼破风声，从紫晶龙的翼梢掠过，刮下几枚晶莹鳞片。玄微子化身心有余悸，要真是被砸结实了，这条紫晶龙不死也残。 “还真是没完没了！” 玄微子盯着岩石巨人，他那张刀刻斧凿的石雕大脸上，永远是一副愁苦模样，长度过膝的双臂往地上轻轻一捞，大小石块像是有自我意识般翻滚聚集，在岩石巨人手中捏合成一块巨岩。 就见岩石巨人抡臂猛掷，巨岩朝着紫晶龙飞陨而来，玄微子正要躲闪，那枚巨岩在半空解体，顷刻化作千万颗碎石子，好似开花弹一样扑中紫晶龙。 晶华碎散，玄微子只感觉筋骨酥麻，心里叫骂道：“开什么玩笑？掺了内劲的暗器重手法？！要不是紫晶龙形态够结实，这一下足够里里外外两开花了！” 幸亏紫晶龙周身还有力场防护，勉强挡住这一记投石，结果玄微子刚要振翅飞走，一股肉眼看不见的超重力场就罩住自己，往地面上拖拽。 玄微子干脆反其道行之，变成一尊雄浑霸道、乌黑锃亮的精金魔像，轰然落地砸出一个大坑，然后靠着极强力量，硬是顶着超重力场的压制，迈动沉重步伐，朝着岩石巨人攻杀而去。 可谁料这一脸愁苦的岩石巨人轻轻一跺脚，精金魔像脚下地面猝然开裂，本来就沉重的分量加上超重力场的压制，玄微子直接就被吞进大地裂缝。 岩石巨人毫不犹豫，驱动地缝合拢挤压，地质运动的恐怖力量逼来，就算是精金魔像也扛不住。 玄微子一下子就明白了，岩石巨人思维半梦半醒，这种战斗风格肯定就是索迪芬在背后操控，自己差点就被坑了。 不过以玄微子化身现在的水平，还不至于真就被地面压死，他直接变成一个小型土元素，任由地缝合拢。土元素可以在地底自如穿梭、不留坑道，堪比道法中的土遁地行，他就像是在水里的鱼儿，游动自如。 岩石巨人对大地有着超乎寻常的感知，他肯定察觉到玄微子变身遁逃，正要逼土元素现身。 轰隆—— 一声惊天霹雳在半空炸开，战场上的阴霾烟尘被破开一个大孔洞，天光垂照间，赫然一道昂藏身影，乘风掣雷、七窍奔电，手挽神兵、须发戟张，宛如九天雷神降世临凡。 岩石巨人动作猛地一顿，缓缓扭头望天，他看着昂藏身影背光而降，不由自主地说道：“希德瑞克。” “我的战友，好久不见。”风暴巨人周身百十电弧如蛇扬动乱舞，狂风咆哮吹散周围烟尘，希德瑞克手持阔刃长剑，看着岩石巨人的表情露出一丝不悦：“坚定如你，也会被蒙蔽心智吗？又或者说，你希望浮出大地，呼吸自由的空气？” 伦底纽姆似乎要说什么，但他肩头一阵耸动，附近地面不安闹腾，坚实地面竟然像海面般泛起波涛。这场面骇人至极，强烈的地震波向周围扩散，伦底纽姆城内外不知几许建筑垮塌？列缺分崩的大地不知又吞噬了多少生命？ 这动静吓得玄微子化身窜出地表，直接变回原貌传送到半空中，放眼望去，远处伦底纽姆城烟尘冲天，坚固城墙像是薄纸片那样甩动起来，玄微子化身能够感知到无数生灵在死亡前的恐惧呼喊。 正当这危急关头，天空中又起变化，恢弘九色霞光弥天罩地，仙家法力浩浩荡荡压境而来！ “你终于出手了。”玄微子化身笑着望向天空，他很清楚，这是本尊施展前所未有的仙家法力。 即便看不到玄微子本尊，但化身能感应到他直接在伦底纽姆城上空展开星纲法坛，规模广大不可思议，不仅覆盖了整座伦底纽姆城，而且还隐隐接合上远方的灵能网络。 九色霞光普照下界，直接镇伏大地闹动，摇摇欲坠的建筑物被无形力量定住，山岳靖尘。更有沛然仙韵道唱漫荡街头巷尾，涤荡心神，那些被血河狱景摄制心神的平民恍惚间清醒过来，扔下手中兵器，纷纷投降。 与此同时，半空中有虚影闪现，常人肉眼难察，化身却知晓那是玄微子一身宫府千真万圣禀气赋形，穿梭于伦底纽姆城中，将那些不及躲避的平民挪出危险建筑。 “真是大法力啊。”化身惊叹不已，他看得出来，寻常出神入化求证圆满的地仙，也未必会有如斯大法力，玄微子本尊的修行别有玄妙，将来境界成就也难以言说了。 至于血河狱景，早已被星纲法坛死死压制，仅有那些行尸亡灵也都变得行动迟缓。察觉到有强力增援来到，地面上各国盟军士气大振，当即高歌猛进，如潮水涌入伦底纽姆城。 “看明白了吗？你我的力量，在如今这个时代，也并非所向无敌。”希德瑞克的视线从天空望向地面，伦底纽姆表情有些扭曲，似乎还要挖掘出更深层的力量。 希德瑞克缓缓提剑，发出充满威严的律令之语：“我以泰坦长子身份、序位律法下令——伦底纽姆，立刻恢复泰坦之心！” 此令一出，岩石巨人发出一声长长悲号，似乎要脱离控制之际，他的七窍迸出大团大团的鲜血。 希德瑞克察觉异状，长剑怒挥，用剑脊敲在岩石巨人肩头，迫使他重重跪下。然后希德瑞克一抬手臂扣住岩石巨人咽喉，猛然跺脚跃起，两名巨人竟然一飞冲天，留下地面一个崩碎如蛛网的大坑。 第501章 一剑破法 原始的上古巨人经过劣化演变，按照他们的序位律法，风暴巨人拥有最高的地位，其次是火焰巨人寒霜巨人和岩石巨人。据说再往下还有一些劣化血脉，但那已经不被巨人认为是同族了。 序位律法是一种简单粗暴的制度，它烙印在巨人这一种族的本质，无论如何也不会改变。风暴巨人自诩为泰坦长子，不仅因为他们是第一个出现，而且处于序位的最上端，是最强大的巨人。 与人类相比，巨人可谓是天生强大，风暴巨人还有与生俱来的施法能力。身为风暴巨人甚至可能是所有巨人中最强大的武者，希德瑞克以压倒性的力量，一条手臂箍住岩石巨人的脖颈，疾速飞天，周身狂风怒卷轰雷爆鸣。 岩石巨人也是身材健硕肌肉丰隆，可他两只手拼命挣扎，居然连对方一条手臂也挣不脱。岩石巨人的力量与大地土石联系在一起，双脚一旦离地，伦底纽姆等同被削弱过半实力。 而天空恰恰又是风暴巨人的主场，想当初巨人与龙族的决战中，希德瑞克就是跟那些翻飞翱翔的龙族在天上厮杀，所经之处风暴肆虐龙血如雨。 “真是神仙打架啊……”玄微子化身仰望风暴巨人突破音障的震爆气浪，直冲上天，几个呼吸就变成天空中一个小黑点，已经远远超出所有法师的飞行速度了。 这种强悍的肉身，就如同天地大器中所描述的，把肉身炉鼎锻炼成仙家法宝，且不说能否以此求证仙道，但杀伐斗战之威，可谓当世披靡。 希德瑞克一直向上飞驰，这个高度空气已经稀薄刺骨，如刀锋般的狂风吹拂着他的银白须发，直到岩石巨人没有挣扎动作，希德瑞克才停下来，回头问道：“清醒了吗？还要什么教训吗？” 话音刚落，就见岩石巨人周身渗出滴滴血珠，意图缠上希德瑞克。 “愚蠢！”风暴巨人沉声呵斥，甩手将岩石巨人抛开，密密麻麻的电弧如网，试图将魔血蒸干。 但魔血毫不受扰，就像打磨彻底的无暇宝石，晶莹剔透灵异不凡，在风暴巨人周围盘旋飞舞，顿时血色染布苍穹高空，一幅血河狱景笼罩住风暴巨人。 希德瑞克虽然是风暴巨人，但在他活跃的那个时代，并未见识过这种魔法，于是挥动阔刃巨剑，聚集全身心力量一击斩落。 铿 剑锋受阻，但见大片蛇鳞光痕浮现在血河狱景之中，希德瑞克瞬间反应过来：“尘世巨蟒？当年把你拆成五份，居然有人能将你重新融合起来？可惜，仍然是被奴役的爬虫！” 血河狱景的回应则是不断收拢挤压的空间，片片蛇鳞光痕之中充斥着万千生灵的痛苦哀嚎和暴戾怨念，专门针对灵魂发动无与伦比的强大冲击。 被血河狱景包围笼罩的希德瑞克无处躲避，法术抗力意志豁免也起不了作用，只能凭纯粹的灵魂强度去跟血河狱景对抗。就算是太古真龙，面对如此恐怖暴戾的怨念冲击，意识可能就此涣散，连灵魂也被卷入血河狱景之中。 但希德瑞克在这种冲击中，仍旧屹立半空，他神色严肃地说道：“你只敢假借尘世巨蟒，驱动弱小生命的怨念，却不知道，当初我就曾参与斩杀这条尘世巨蟒。它的怨念更加古老纯粹，可你不敢利用。因为那是具备神性的力量，而你尚未达到那个层次。” 这话如同宣判，与此同时，一道无双剑光自虚无中射出，汇集漫天星辰，穿过整片血河狱景，好似裁缝剪开布料般干脆利落。 血色苍穹被撕出一条巨大豁口，裂缝迅速扩张，无形法度随着九色霞光再度涌入，裂缝越撑越大，将血河狱景摧枯拉朽般碾碎。 剑光笔直而下，直追尚未跌落地面的岩石巨人，剑锋轻轻一点他的眉间，一枚珠玉般的魔血被抽离而出。 魔血离体，伦底纽姆瞬间清醒过来，他有些慌乱地四肢乱甩，然后从极高空中坠向大地。 不过从来没有摔死的岩石巨人，大地对他们来说是更安全稳妥的地方，伦底纽姆从万尺高空落下，连一个坑都没砸出来，就是扬起些许尘埃，所有冲击力神奇般地消失了。 抽出魔血的剑光，自然就是玄微子本尊的北斗摇落剑，此剑如他化身变幻，以无厚入有间的精微法力，将索迪芬植入岩石巨人体内的魔血剥离而出。 所谓一剑破万法，在不知情的外人看来十分强横霸道，但那其实是出神入化境界圆满的地仙真人，参同天地造化玄机遍知有无相生变化，能破万法，亦可生万法。 就更不要说血河狱景了，那本来就是星纲法坛的变种。而且玄微子本尊与索迪芬有境界上的差别，血河狱景哪怕掺和了五鳞合一的超凡力量，运转法度在地仙真人看来也是千疮百孔。玄微子堂而皇之一剑下去，希德瑞克自然也脱困了。 “你刚才所说的尘世巨蟒，难道就是圣鳞之子的来历？”玄微子本尊的声音传入希德瑞克耳边，却没有现身。 希德瑞克朝地面飞落，同时回答说：“圣鳞之子？你们给他起这种名字？反正这条巨蛇打算环绕整个世界，并且不断成长，直至头尾相衔，试图将世界万物全部吞噬。那时候我们所有人都束手无策，是艾斯卓第一个站出来，联合我们一起，由他亲自出面诱骗了尘世巨蟒，使得我们可以成功将它斩杀。” “环绕整个世界？”玄微子讶异道，即便是他，如今也很难施展出周覆寰宇的大法力，圣鳞之子的出身竟是如此不凡？ “那是比喻，也不是真的有一条活生生的巨蛇缠绕世界。”希德瑞克解释说：“那其实是一条循环移动的魔法环带，高居上空。尘世巨蟒的本体就在魔法环带中构筑起一个小世界，不断截留从星空中落下的事物，以此扩张环带。” 玄微子闻言更是惊奇，心想这尘世巨蟒还搞起了空间站？而且还截留星空落下的事物，那岂不是跟其他位面的神明与不朽者搞事吗？就算不被古代巨人联手剁了，也迟早会被其他种族和神明找麻烦。 果然，希德瑞克接着说：“艾斯卓用酒那时候我们还不知道酒是什么东西把尘世巨蟒灌醉，然后我们一批巨人在他的指引下找到尘世巨蟒本体，成功将其斩杀，还在他的小世界中收获了大量珍贵材料，就连尘世巨蟒的灵魂也被我们施法拆解，成为日后研究的主要样本。” 玄微子追问道：“你们那个时候就已经开始打造上升阶梯了吗？” “还没有，上升阶梯是艾斯卓的提议，那还要等他游离各个位面世界后才总结出具体想法。”希德瑞克回答。 玄微子有些感慨：“你们当初就没考虑过，艾斯卓的提议有可能害了所有巨人吗？” “你不明白。”希德瑞克说道：“我们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并不是一开始就觉得难以忍受和无法适应的。劣化演变是随着时间一步步推进，我出生的时候还没有多少感觉，可是等到冰霜巨人出现的时候，就开始不舒适了，越往后越强烈。 而且是所有巨人都感受到了，各个世界向创世泰坦投入的力量，对我们来说就是空气与流水都变得浑浊，连呼吸都是痛苦的，甚至新生儿出生数量都在不断减少……我们已经到了不得不采取行动的程度。那是全种族的狂热与冲动，任何反对意见，都绝不会受到认可。” “那你为什么选择以死亡来逃避呢？”玄微子已经知道，希德瑞克是在“上升阶梯”发动之前，在一场偶然突袭中，被群龙围剿而亡。但是以希德瑞克的实力，打不过还跑不了吗？超音速的飞行能力，龙族估计也没几个追得上。 希德瑞克也是干脆：“我为族人的奋斗经历，给了我这个权利，我想死，没有人拦得住。” “我明白了。”玄微子说道。 希德瑞克落到地面上，看着躺在地上的伦底纽姆像是上岸的鱼，嘴巴一张一张地喘息，问道：“你能帮助他吗？” “可以。”一串云篆灵符自半空如雨点洒落，恰如甘霖滋润大地，使得这位岩石巨人大为舒缓。 “好久不见了，伦底纽姆。”风暴巨人低头看着对方说道。 “你你是……希德瑞克？”岩石巨人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你居然还没死？” “你不也活下来了？”希德瑞克不苟言笑：“可惜，我们的族人没剩几个了，我们都是旧时代的残响，以至于你都沦落被别人操控的地步。” “我睡了多久？”伦底纽姆问道。 “不清楚，也没必要算了。”希德瑞克望见远方伦底纽姆城方向，有一线红光冲天直举，朝着东北方向疾驰逃遁，他向玄微子问道：“那就是你的目标吗？他要逃跑了，需要我去追吗？” “不用，你先带伦底纽姆回来修养吧，后面的事情我来处理就好。”说话间一道如镜面般旋开的传送门出现在两位巨人面前，将他们纳入其中。 …… “刚才是怎么回事？” 威思顿爵士传讯给玄微子化身，有些急切地问道：“我侦测到伦底纽姆城一带有极其庞大的能量波动，我听席邓斯说，城中原本顽抗不止的平民忽然一齐放下武器，就连一场突发的大地震也被外力压制住了。是你出手吗？” 玄微子化身此刻又变成紫晶龙，朝着遁逃的索迪芬紧追不舍，只得回答说：“我不知道是谁，你没问问女王？我还以为是她搞的什么传奇法术。” “我问过了，女王一直没出手，她手里确实准备了传奇法术，但那是用来支援你的，可你一直不开口。”威思顿爵士语气略带埋怨。 “那说不定是教会某位地上圣人吧，搞不好这位地上圣人忽然被神圣之主唤醒复活，以不可思议的神迹，挽救了被邪恶力量裹挟的无辜平民。”玄微子化身知晓本尊如今不愿居功，干脆大吹法螺：“事后我一定要好好打听，然后给这位地上圣人重修礼拜堂再塑鎏金雕像！” 威思顿爵士听出对方的敷衍语气，问道：“你目前正在追击那个索迪芬吗？” “没错！反正打理战场善后事宜都有人处理，我就不出面了。”玄微子化身说道：“把索迪芬这个隐患铲除，互保同盟也能更好在旧大陆获取利益嘛。” “我是没意见，但女王她说要去帮你。”威思顿爵士说道。 “什么？我不用……” 这边话还没说完，上方一阵传送波动，一个轻盈身躯落在紫晶龙背上，居然是“飞弹女王”弥菲赛缇丝亲自来到。 “怎么？敢去圣比索礼拜堂冒险探寻秘密，就不敢来见我？”弥菲赛缇丝似笑非笑，她坐在龙背上，有魔法保护，迎面狂风只是将她的法师袍和橘红长发轻轻撩起。 “咳。”玄微子中断了跟威思顿爵士的通讯，然后说道：“女王，五芒星之塔事务繁忙，你不用亲自上战场的。” 弥菲赛缇丝手拎一根精巧魔杖，轻轻敲着紫晶龙的背脊：“我有什么事可忙的？这些年我已经把主要工作交给威思顿和其他人了，你不也差不多吗？只是靠着一个分身到处乱逛。还说什么地上圣人复活……你挺能编故事啊，我怎么没看出你有成为吟游诗人的潜质？” “比起卖弄嘴皮，我还是更喜欢用实力说话。”玄微子只好答道。 “错了，如果能卖弄嘴皮就把事情处理好，你是不会显露实力的。”弥菲赛缇丝直言道。 玄微子无言以对，心想自己是修道之人，如果就知道仗着实力横冲直撞，那真是修到狗身上去了。 “我也不是光靠嘴皮子……”玄微子正要解释，弥菲赛缇丝又插嘴说：“对啊，你还会靠下面的本钱。听说那位卡伊拉女皇都被你调教成母狗了？怎么样？她让你很满意吗？” 第502章 天人堕 玄微子有些无语，弥菲赛缇丝这样的人也会吃醋吗？她可是将要升格成神的，人世间男男女女那些破事值得她分心计较吗？ “女王说得太夸张了，我那不过是推动战争的进程。如果让西部帝国壮大下去，恐怕就没那么容易对付了。”玄微子解释起来。 弥菲赛缇丝低头看着紫晶龙：“你把嘉拉德大陆各个国家拖入这场战争，就是为了对付这个索迪芬？我看你的想法不止如此吧？还跟沙多万的学生沟通合作，你这是打算把奥秘之眼也收入囊中？野心会不会太大了？” 用“耶格尔”这个身份与奥秘之眼往来，本身就不可能隐瞒弥菲赛缇丝这样的人。玄微子如今已经是互保同盟的统治者，暗地里还要跟奥秘之眼往来，弥菲赛缇丝恐怕是对他的做法生出猜忌之心了。 “就算拿撒吕依不再公开露面，奥秘之眼也不会向别人臣服。”玄微子只好说道：“我确实希望跟奥秘之眼缓和关系，而不是一味穷追猛打。说到底，他们也是一个底蕴深厚潜力强劲的法师群体，跟他们搞好关系，对彼此都有好处。 而重建魔法议会，使其不局限于法师和奥术，也是为了让各个施法者群体相互交流合作提升。如果女王还有什么顾虑，不妨直接说出来，这样相互打哑谜的对话方式，只会徒增误会。” “好，那我就直说了。”弥菲赛缇丝盯着紫晶龙，似乎要穿透这个躯体，直视玄微子的心灵深处：“我已经从威思顿那里了解到，你在嘉拉德大陆布置了一个覆盖范围极广的灵能网络，你这么做究竟有什么打算？” 玄微子坦诚回答：“我有一个想法，希望能够稍微改变一下施法者群体与普罗大众的关系。” “哦？你是打算借助灵能网络，让普通民众获得什么好处吗？”弥菲赛缇丝语气中带有一丝难解意味：“你在常青城布置的魔法阵，似乎也是有类似功能？你还真是一如既往地伟大啊。” “女王，我这么做，不是出于什么朴素善意或者伟大理想。”玄微子暗自叹气说：“即便大多数人都不在意，可是我还是觉得，魔法法术乃至于相关联的技艺，如果不能普惠更多人，那它们的存在基础就是脆弱的不牢固的。 何况魔法技艺本身，根据不同时代不同种族不同地域，也会产生各种各样的变化，如果只依靠少数魔法技艺，那么当外部环境和时代发生剧烈变化时，原本赖以为生的手段和能力也会相应贬值，甚至失效。” 弥菲赛缇丝问道：“以你现今的层次，还需要顾虑这种情况吗？什么样的剧烈变化，能够让你的能力失效？要是连传奇心灵术士都无计可施了，估计所有魔法都已经成为遥不可及的传说。” “如果真到了女王所说的这种极端情况，那我真不用费心了，没有施法者，人们自然会追求另一种存在和相处方式。”玄微子说道：“但恰恰因为我达到现今的层次，不可能只考虑我自己一个人。 在我看来，任何魔法技艺要发展，都离不开更多的参与者更多的交流机会。即便大多数施法者都是低等水平，但只有这样，才可能孕育出更多优秀杰出的施法者，让他们的力量与智慧，为所有生命展现更多可能，而不是只有你死我亡的残酷争夺。” 其实玄微子真正用意，还是希望能让道法广泛传承。只是他如今不拘泥于一教一门，甚至不限于自己亲传的弟子门人，而是希望借魔法议会这个渠道，将自己对这个世界对生命存在的印证领会，传播到世界各处。 即便是出神入化圆满的玄微子，也不是“全知全能”的，他对道法的修悟，已不局限于己身一人。仙道成就本如同行人登上山巅，并非路途就此断绝，而是放眼寰宇山河超拔擢升，无处不是路。 玄微子自己一个人不可能呈现出所有可能性，哪怕他自己有所求证，也不过是他一个人的成就，与他人并不相干。 仙家度人，不仅是传统印象中的开宗立派，一上来就仙人抚顶传下妙法，而是要为世人打开探索可能性的道路，甚至这些道路本身也未必是求证仙道长生久视。 修仙求道不是所有生灵都要专注的事业，世间万象是众生证我之功，一个贫乏萎靡的时代，也不利于道法传承。 “那灵能网络又如何惠及普罗大众？你打算让所有人变成灵能者吗？”弥菲赛缇丝问道。 “当然不可能！”玄微子反驳说：“灵能网络的运转基础，并不是可以随意操控的魔法能量，而是根植于智慧种族散发的精神力量。因此利用灵能网络的人，在宏观上肩负着维护生命的责任，有义务引领智慧种族朝着更长久与积极的方向发展。长久的混乱与苦难，会让灵能网络可以调动的力量减弱，而这不是单独某个人可以改变的，需要许多人一起努力参与。” 弥菲赛缇丝表情古怪，似乎想要嘲笑玄微子：“维护生命引领发展，你居然会有这种虚无缥缈的理想？” 玄微子的心思彻底沉了下去，只是说道：“这个理想不是光靠我一个人来实现的，我也不敢断定什么样的方式和未来更适合。说不定连灵能网络这个设想彻头彻尾都是错的，但总归有人先去尝试，毕竟错误本身都是一种经验教训。” 弥菲赛缇丝笑道：“你就不怕不凋金花会和星辰教团与你的理想一同陪葬？” 如今的玄微子已然勘透这点，淡然说道：“不然我为什么要协助重建魔法议会？有些事情，最终不必非要是星辰教团和不凋金花会达成。” “你这种话真是无情啊。” 仙家慈悲心境，非凡俗可量，难免被认为断情绝欲。玄微子有些感慨，从弥菲赛缇丝的言行判断，她终究不能理解自己。 尽管玄微子身边女人不少，但至今尚无一人能作为他的道侣，这也算是一种无奈吧，毕竟强求不来。 慈爱之母，未必真慈爱。号为女王，不过世间权势之赞。 玄微子无语飞了好一阵，远处红光渐渐消逝，弥菲赛缇丝说道：“你好像跟丢了？” 玄微子确实跟丢了，索迪芬遁入了一片昏沉死寂的林地，放眼尽是扭曲的黑色树木，阴郁气息笼罩着大片区域，远远还能望见平整的海边高崖。 “幽魂海湾？”玄微子变回原貌问道。 弥菲赛缇丝在他旁边笑着说：“他居然逃到这种地方，不知道你是翠绿之环的大导师吗？” 幽魂海湾就是当年魔法议会与帝国联手覆灭翠绿之环高层的战场，这里之所以呈现出一副诡异死寂的环境，主要是被各种强力法术打击，赫赛肯还朝这里施放传奇法术“永恒凋零”，使得这一带的魔法效应都紊乱不堪，可以隔绝预言侦测，确实是一个藏身的好去处。 “我听说这里原本连一棵草都长不出来。”玄微子望着那些姿态千奇百怪张牙舞爪的怪异树木：“看来这里的自然生态也被扭曲了。” 幽魂海湾最初就是摩根默林原身青冈橡扎根之地，这里久远前就是一望无际的密林，生机充盈动植物类繁衍茂盛。所以即便经历传奇法术的破坏，潜藏大地的生机在数十年后再度萌发，只是不知演变下去会是什么模样。 就见玄微子变戏法般拿出一枚宝石模样的星光茧，里面封印了科莫休斯，如同蛋黄般蜷缩成球。 “看来你早就准备好了？”弥菲赛缇丝问道。 玄微子淡淡回答说：“如果他不是对血魔法有极为深刻的钻研，我这个办法还未必有用。” 索迪芬化作红光遁逃，那分明是相当高明的血魔法，并且已经超越了科莫休斯的水平，形成他肉体生命的一部分，经过不可思议的蜕变新生。 可越是这样，玄微子就越有把握。就见他一手虚抬，祭出照影含光鉴，勾动灵能网络，以星光茧中的科莫休斯为引，一阵看不见的波涛向外扩散开来。 “找到了。”随着波涛扩张，物类相激而生涟漪，玄微子顿时感应，指尖轻弹，极致灵能卷起呼啸狂风，直接将地面上一片林地沙土激扬而起。 旁边弥菲赛缇丝也出手了，她轻晃魔杖，那些飞扬沙尘居然变作无数轻盈气泡飘飞，其中就裹着一道身影，左冲右突尝试逃出这堆气泡。 “真丑啊。”玄微子看着气泡堆里的索迪芬，此刻他满脸血管浮凸，面孔狰狞两眼充血，没有地仙位业，长时间展开血河狱景，哪怕有尘世巨蟒灵魂和高明血魔法为支撑，他的肉体也呈现出崩溃的前兆。 何况玄微子所说的不光是外貌丑陋，也包括索迪芬这种难以脱困怨怼不甘的丑态。 “你是在害怕我吗？！”索迪芬朝着玄微子声嘶力竭地大喊：“直到现在你都不敢亲自面对我！还要找上别人来对付我！” 玄微子懒得听下去，抬手召摄无数星光体，凝成一只大手，试图将索迪芬抱拢抓住。谁料他狂性爆发，不顾一切地反扑，周身毛孔喷出大团血雾，将魔法气泡全部撑破，血河狱景化作一条巨蟒，一头撞碎大手，张开血盆大口咬向玄微子。 玄微子化身两眼一睁，七窍银光迸射而出，与此同时，九色霞光自天幕垂照而下。霎时三光辉映，灵台开辟！ …… 一阵冲荡震撼过后，索迪芬察觉自己置身山顶平台，远山渺然云蒸霞蔚，天上星移斗转璇玑不息。 “九转灵台妙境？”索迪芬一回头，就见玄微子化身端着照影含光鉴，在那里默默地擦镜子。 “把我拖进这里，你觉得胜券在握了？”索迪芬问道。 “你的那些手段，我还不清楚？”玄微子化身头也不回：“你以为可以重现当年的手段，我也早已料到，干脆顺势而为。实际上只有在灵台世界中，才能确保就是你。” “玄微子，你以为在灵台世界中，自己真就无敌了？”索迪芬扬声大笑，他一跺脚，群山之巅出现一条尘世巨蟒，首尾相衔盘旋不止，天上星斗竟也为之一顿，整个九转灵台妙境也变得滞涩昏沉，更有血腥暴戾气息侵蚀法度。 “你啊。”玄微子化身轻轻一叹，旋即整个九转灵台妙境焕然一新，索迪芬脸色一变，就听得灵台世界中响起玄微子本尊的声音： “衣裳坏。” 索迪芬闻听此话，当即僵在原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花冠萎。” 第二声，灵台世界中血腥暴戾之气凭空化散，尘世巨蟒被套上金锁玉枷。 “腋汗出。” 第三声，索迪芬被真火焚灼，炼去种种魔染恶业，焚神痛苦偏偏无法宣泄，只得全盘承受。 “钟乐停。” 第四声，尘世巨蟒被扯出灵台世界，索迪芬的魔染恶业悉数焚尽，不复形容，残存一缕神识。 “本座离。” 第五声，残存神识飞离灵台世界，如仙人弹指，一滴水化滂沱雨，残存神识化入灵能网络中，彻底消融。 …… 三光散尽，只剩一片晴朗天空，索迪芬的身体变作点点光尘，飘落下方阴沉林地。 “这就搞定了？”弥菲赛缇丝在一旁发问，对她来说，只过去了几个呼吸的时间。 “不然呢？跟他大战三天三夜吗？之前在伦底纽姆城，已经分出胜负了，他现在才逃，也没有意义了。” 化身仰望天空，玄微子本尊方才出手，竟是喝破索迪芬天人五衰。玄微子上辈子败亡于此，如今用在索迪芬身上，既证明玄微子的境界彻底超越了前世，也证明他彻底与过去的自己了断干净。 可惜索迪芬这个魔染灵台之身，看似出自玄微子，比起玄微子上辈子更加不堪。如果说玄微子穿越之后无心大道，一味堕落沉沦，最高成就也大概如此了。 不过玄微子本尊没有收回残存神识，而是将其散入灵能网络中，这倒是让化身有些意外，他隐约感觉，自己这个化身也快要被收回了。 回望大地，阴沉林地中似有几分精纯生机再复萌动，怪枝吐出嫩绿新芽，这片历经战乱的大地，即将要恢复生机了。 第503章 转生 玄微子化身变成“耶格尔特使”的外貌，手里捻着封印科莫休斯的星光茧，跟随一名狱卒，行走在昏暗的监狱之中。 伦底纽姆城的激战早已结束，饱经战火摧残的帝国首都，正处于打扫战场、瓜分利益的时候，西部帝国那些没来得及逃跑的高层人员，则统统被关进监狱中，等待审判或行刑。 昔日地位崇高的元老院贵族，如今干脆是全家老小被塞进一间狭小囚室中，有施法能力的人则是被戴上反魔法手铐或脚镣。他们的家产财富，自然是被各国军队如狼似虎般分食干净。 不过近几日来到监狱的人实属不少，他们都是各国将领或重要人物，要么为了从元老院贵族那里获知什么秘密，要么搜刮隐藏分散的财富，更有甚者，就是看上了某位贵族的妻女，前来强行索取。 那些元老院贵族哪里敢不答应？实际上，最初效忠索迪芬的那群元老院成员，早就随着索迪芬的死亡而一同断气。为了防止尸变风险，这些大贵族的尸身连神迹净化都来不及做，直接扒光了衣物扔进城外焚尸坑里，跟他们生前最为鄙夷轻视的贫民一同，化作焦炭飞灰。 至于“耶格尔特使”，可以说是最近前来探监身份最高的人，谁不清楚他是卡伊拉女皇的亲信？那些趾高气昂、收钱收到手软的狱卒，绝不敢在他面前显摆。 “就是这里？”玄微子被带到一间囚室之外，铁皮门只有一扇小格栅透气。 “是的，按照特使大人吩咐，我们都不准其他人来这间囚室。”狱卒一脸讨好谄媚：“特使大人放心好了，里面那个女人我们都不敢碰，每天定时提供食物清水，但是……” “但是什么？” 狱卒有些害怕：“那个女人除了喝水，没有任何吃任何东西。我们听说她是一位邪恶的术士，虽说给她戴上了反魔法脚镣，但不敢保证她没有别的古怪魔法。特使大人确定是要找她吗？” “就是她没错。”玄微子瞥了狱卒一眼：“怎么？你害怕我在里面会出事，然后连累到你们？” 狱卒赶紧低头：“不是不是！只不过……虽然里面那个女人很漂亮，但我知道还有几位贵族小姐，也是非常美貌，如果特使大人有兴趣的话，我可以给您安排单独的囚室，让她们一起来服侍大人……噢！如果特使大人有需要，也可以将她们带走，只是要给我们留一张凭据，否则我们不好跟上面交待。” 玄微子见这位狱卒“业务熟练”，可想而知这处监狱过去的情形了。而那些贵族小姐随着家世衰落，骤然从人上人跌落成阶下囚，沦为只能靠出卖肉体来求生，可谓凄惨至极。 但玄微子对这些人并无半点同情心，他只是通过珊多丽，要求互保同盟军队进城后严守纪律、不得劫掠行凶。至于其他国家军队，也不是他能管的。 “拿去吧。”玄微子懒得跟狱卒计较，摸出一袋金币扔给对方：“你开门就是。” 狱卒接过钱袋喜笑颜开，赶紧替玄微子打开铁门，并且递来一个铃铛：“特使大人完事之后，只要摇响铃铛，我就会来开门……请进，我就不打扰了。” 等铁皮牢门关上，玄微子随手施了个“法师密室”隔绝窃听，然后望向囚室角落那名身穿薄纱长裙的蓝发女性。对方只是瞧了玄微子一眼，然后目光望向别处，似乎对即将发生的事情不感兴趣。 “曾经的神裔，如今却落到这种境地，你有没有后悔过追随科莫休斯？”玄微子说道。 蓝发神裔神色微变，她望向“耶格尔特使”，就见玄微子现出本来面目，端详着手中星光茧说：“我问你，如果有的选，你还会追随科莫休斯吗？” 神裔反问道：“当年我有的选吗？葛兰卡山城对我来说就是一座囚笼，并不比眼下处境好多少。科莫休斯至少给我展现了另一个世界，我已经满足了。” “葛兰卡山城已经不再是圣鳞之子统治的国度，甚至圣鳞之子也不存在了。”玄微子说道：“我估计你察觉到了，索迪芬已经被消灭。从此之后，你不再属于任何人。你对自己的未来有什么想法吗？” “你难道还会放我离开？”神裔质疑道。 玄微子说道：“说到底，我跟你也没有什么仇怨。当初找我麻烦的是科莫休斯，至于你，可以回到部族大联盟建设自己的家园。” “那里没有我的位置。”神裔回避了玄微子的目光。 玄微子则颇有耐心地问道：“那你有打算去哪里吗？” “我要去常青城，你敢吗？”神裔问道。 玄微子发笑说：“这有什么不敢？但我事先声明，常青城不养闲人，而你看起来也不像很有钱的样子。” “怎么？是要我用身体偿还吗？”神裔冷笑道：“也对，你就是来干这种事的，快点吧，我就当被狗咬了一口。” 尽管过去了十几年，这位蓝发神裔身姿依旧姣好妩媚，加上反魔法脚镣的禁锢，她几乎没有反抗之力，靠在囚室角落，可谓是任由处置。 “不，我对你没有兴趣。”玄微子面无表情地说道：“你就再多待几天吧，到时候会有人带你离开。” 说完这些，玄微子起身变成“耶格尔特使”摇动铃铛，过了片刻那位狱卒前来开门，他看见玄微子跟那名神裔衣衫齐整，有些疑惑地问道：“特使大人是有什么额外要求吗？” “没有，你把门关上吧。”玄微子走出囚室。 等玄微子离开监狱后，他握着手中星光茧，与科莫休斯心灵感应说：“你看看，连她都离开你了。从此之后，你就彻底是孤身一人了。” 在消灭索迪芬之后，玄微子化身借助照影含光鉴与灵能网络，侦测与科莫休斯相关的魔法造物，确认他再也没有可以重生复活的手段，便来到伦底纽姆城的监狱中探视那位蓝发神裔，全程还保持与科莫休斯的心灵感应，让他看着神裔如何抉择，自己却无法干涉。 “你在向我炫耀战利品吗？”科莫休斯仍旧不忿。 “你看看你，还是这种观念。”玄微子摇头感慨：“反正我说我有教化她的想法，你也不会觉得我是真心，估计是认为我要把她送去常青城，然后狠狠调教凌辱，对不对？” 科莫休斯没有说话，玄微子在伦底纽姆城中街道闲庭信步，看着这座萧条破败的城市，过去在索迪芬的统治下并没有焕发出新的生机。 “你要怎么处置我？”过了好久，科莫休斯才主动发问。 “我对于敌人，从来不会放纵，所以你别指望能活着离开这枚星光茧。”玄微子说道：“但这种囚禁也没有意义，我给你一个机会——进行灵魂转生。” “就像圣鳞之子那样？”科莫休斯跟神裔相处许久，自然知道灵魂转生这些事，可他随即怒意升腾：“你要杀就杀，不用这样折磨我！” “确实，你说白了无非是一名掌握独特魔法技艺的高等法师，终其一生都没有迈进传奇等级，一旦死亡，又没有事先准备的复活手段，不知道灵魂去处，那种未知与虚无，才是最大的恐惧。”玄微子没有向科莫休斯透露终焉战场。 如果玄微子现在捏碎星光茧，科莫休斯就此死亡，他的灵魂的确会去往终焉战场某一界域，灵魂印迹被界域力量抹灭，重塑另类种族的身躯，等同彻底变成另一个人。 可玄微子打算一种全新的尝试，让一个没有不朽特性、也尚未达到传奇等级的人，在主物质位面中轮回转世。但这件事玄微子也是头一回干，科莫休斯会有怎样的遭遇经历，他也没法准确把握。更大的可能是灵魂在转生过程中被碾碎为灵魂精粹，科莫休斯此人彻底死亡。 其实科莫休斯自己也是清楚的，因为灵魂转移魔法中，最艰难一点就是如何保持灵魂的完整。这就是为什么即便“克隆术”作为八阶奥术，可并没有多少高等法师会冒险将自己的灵魂转移到克隆体上，因为灵魂的损耗，往往需要达到传奇等级才能克服。 实际上，科莫休斯上一次借萨雷米爵士身边那位年轻扈从身躯复活，灵魂就已经遭受损伤，就连人格意识都出现分裂的隐患，但也让他同时掌握了教会神迹，算是因祸得福。 可这样的幸运还能再有吗？科莫休斯自己也没有把握的，说不定再来一次复活，他连自我意识也无法稳定保持了。就更别说灵魂转生这种超凡技艺，如果不是不朽存在的灵魂，根本承受不住。 “我跟你明白说了吧。”玄微子说道：“你别指望能在星光茧中被永久封印，拖得太久，你的灵魂与肉体会晶体化，彻底变成一枚灵能石。到那个时候，你就真的什么机会都没有了。” 科莫休斯问道：“我可以再考虑一下吗？” “不可以。”玄微子直言说：“你就只有这一次机会，决定是否进行灵魂转生，如果不愿意，就永远呆在星光茧里。” 科莫休斯强忍恐惧与不安，问道：“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肯做这种事？对你来说，有必要在我身上浪费心思吗？” 玄微子笑道：“在我看来，生命之间没有差别。假使你灵魂转生成功，对我来说也不再是科莫休斯了。” “你就不怕我再来找你麻烦？”科莫休斯问道。 玄微子站在一处路口，望向那些正在收拾残垣断壁的普通民众，他们的表情悲伤麻木，还有哭声回荡街边，当他们看见玄微子这个外来的占领者时，并没有多少好脸色。角落处还有一些地痞怀揣利刃，似乎盯上了服饰华贵、手握宝石的“耶格尔特使”。 “你看见了吗？”玄微子把周围景象呈现给科莫休斯：“在我眼中，你跟他们并无区别。如果你还敢来找我麻烦，我也无非再杀你一次。更何况……算了，你考虑好没有？” 其实玄微子大致可以肯定，科莫休斯的灵魂哪怕能够稳定进行轮回转世，灵魂印迹也会在这个过程中被彻底抹灭，科莫休斯无法保留这一生的记忆。未经蜕变的灵魂，在将来一如凡俗，能不能再度成为法师都是两说。 也不知科莫休斯想到了什么，他没再追问，下定决心说：“好，你动手吧！” “那好。”玄微子从容不迫，即便身后已经有三五名地痞缓缓靠近，仍然步伐迟缓。 可当地痞们掏出短刀利刃，一把扎向玄微子后背时，他的身形便凭空消失，化作一阵银辉光尘，留下那群惊慌失措、不明所以的地痞。 …… 仰观夜幕，玄微子本尊在洞天之中负手而立，但见一颗流星飞逝，不知去往何方。 “你刚刚做了什么？”罗莎莲来到玄微子旁边，她察觉到玄微子施展了某种大法力，但洞天之中不见有任何变化。 “我让某个人进行了灵魂转生。”玄微子回答说。 “你这不声不响，又搞出了什么大新闻吗？”罗莎莲问道。 玄微子摇摇头：“只是去了终焉战场一趟，有很多领会，对于过去掌握的知识有了全新的感悟。加上我如今的境界，也可以成功实践了。” “反正我是看不懂。”罗莎莲耸肩，她望向远处山下湖边的两个巨人，问道：“对了，他们两个要一直留在这里吗？帕丽娜悄悄跟我说，她不喜欢这两个巨人。” “我稍后会送他们去见火焰巨人苏尔特。”玄微子少有露出寂寞神态：“经历无数岁月的沉眠，再度睁眼看见这个世界，前路只剩下自己一人独行，我大概能理解他们。” 罗莎莲听出玄微子的孤独，上前牵住他的手，两人四目相对，她认真说道：“你放心好了，我会陪着你一直走到最后。” “喂！你这是要吃独食吗？”后面传来帕丽娜与芙伦的声音：“说得好像只有你关心他一样！” 玄微子笑道：“你们啊……既然有这心思，往后一段日子，就留在这里别乱逛了，专心修习我教给你们的东西。” “那珊多丽呢？”罗莎莲多问一句。 “她的未来比你们更长远，反倒是最不用担心的。”玄微子感叹道。 第504章 功成身退 伴随伦底纽姆城的沦陷、元老院覆灭，嘉拉德大陆的战争似乎暂告一段落，然而围绕疆域土地、财物人口、商业贸易等等，又开始了各种明争暗斗。 帝国经历大战，国力损耗最为严重，即便收复了西部过半疆域，但城镇破败、乡村凋零、田野荒芜、人口流散，不少地方再度有怪物出没，也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钻出来的。 明眼人都能察觉，如今大伦底纽姆帝国衰败凋敝，哪怕战胜西部帝国和元老院，也是要靠其他国家的军队和支援。 尤其是瓦努亚与雅尔诺德这两家，他们与帝国对抗已久，更是想要进一步瓜分帝国疆域。各国军队现今尚未解散，如果要再进军，也无非是一声令下。 好在这个时候，互保同盟出面，在伦底纽姆城邀请各国签订停战条约，并倡议重视战后建设，让民众返回家园。更难得的是，互保同盟竟然将目前攻占的地盘归还给帝国。 帝国高层见状，也立刻释出善意，由耶格尔特使亲自去酬谢互保同盟的军队，并且在西部多个沿海城市与港口，专门划定一批免税区和使馆区给互保同盟，通过他们获得大量商品物资之余，还邀请他们在当地建设医院，培养医师与治疗者。 互保同盟与帝国这一番操作下来，虽然不是结盟，却也给瓦努亚与雅尔诺德展示了鲜明态度。 因为互保同盟的主要根基在新大陆，他们对嘉拉德大陆上的诉求，主要是倾销商品、占据贸易利益，而不是远隔重洋占据土地。而帝国想要尽快恢复国力，在周边各国觊觎下站稳脚跟，便不可避免地要与互保同盟达成合作。 谁能预料到，几年前还是敌对的双方，如今关系能转好到这种程度？以至于外界有人揣测，互保同盟跟帝国高层其实早已有秘密协议。 毕竟当初帝国内部，就是元老院极力针对独立的互保同盟与安塞尔王国。而现在西部帝国覆灭，元老院贵族烟消云散，伦底纽姆帝国对于互保同盟而言，也未必是敌人了。 与此同时，卡伊拉女皇委任耶格尔特使，全权主导和约签订，终于在长达三个月的唇枪舌剑、唾沫横飞、摔杯子扔纸团和砍桌角后，一份带有各国蜡印的和约新鲜出炉，算是奠定了目前的和平局势。 不过相比起这些，更为各国高层所关注的，恐怕是重建魔法议会的消息。 沉寂数年的奥秘之眼再度出面，一反常态地降低身段，不再以独尊法师、崇尚奥术的面孔，而是邀请所有体系的施法者群体加入魔法议会。 从星辰教团的祭司，到不凋金花会的灵能者；从寒冷北地的霜火女巫，到炎热废土上的龙火术士；从渐见复兴的翠环德鲁伊，到传承悠久的教会圣职者……只要愿意，都可以加入魔法议会。 不了解内情的人，都以为是奥秘之眼和拿撒吕依经过几次挫败，加之互保同盟的越发壮大，迫使魔法议会不得不做出改革。实际上，如今重建魔法议会，根本就是由玄微子一手推动的，即便是假借“耶格尔特使”这个身份。 而知晓真实情况的，基本都是传奇级别的施法者，他们也没有对外宣扬。至于是什么原因让他们三缄其口，那就更不为人所知了。 “老师，当初伦底纽姆城外，真是奥兰索在施法吗？”乌瑟汀站在一处豪宅露台，难掩惊讶神色：“当时的情形简直就像是、像是……” “像是神明降临，对不对？”沙多万放眼下方一架架装饰华贵的马车，去往远处的水晶宫。那里曾是帝国皇室起居设宴的宫殿，现在变成女皇特使专属的办公场所，每天前往“觐见”的各国使节、达官贵人、富豪地主数不胜数，以至于连进入水晶宫的排队次序都变成一项生意。 乌瑟汀不好意思地搓捻手指：“我只是没想到，奥兰索本人的实力竟然达到这个层次。重建之后的魔法议会，他能够直接影响和控制的势力，恐怕能达到一半以上。” “在战争之后建立的魔法议会，本身就体现了强权。”沙多万说道：“而且现在不光是奥兰索一个人强大，星辰教团、翠绿之环、不凋金花会、五芒星之塔……他给人们提供了更多的方向，而不是只有法师这条路。就算我们不赞同重建魔法议会，他们自己也能另外设立，奥兰索这是在拉拢我们。” 乌瑟汀叹了口气：“现在这情况，我们奥秘之眼也不敢与他为敌了。” “你最好去互保同盟走一走、看一看。”沙多万说道：“奥兰索的很多设想与谋划，早就在互保同盟有过实践。他说的没错，施法者与普通人的相处关系，是应该重新思考一下了。” “可这一切，还是要在奥兰索的主导之下慢慢推进吧。”乌瑟汀压低声音说：“拿撒吕依跟赫赛肯他们，不是在筹划针对奥兰索吗？以他们两位的实力，能够战胜奥兰索吗？” “奥兰索可以动用的力量，你也见识过了。”沙多万说道：“当一个人汇集所有人的想法、愿望、追求、期待，那是真正能够改变世界的力量。除非拿撒吕依呈现出另一个世界，否则他毫无胜算。” …… “收拾好了吗？”沃夫朝着屋中叫喊。 就见莱洛扛着大背包跑出来，问道：“老师，我们不在伦底纽姆城多待一段时间吗？” “怎么？喜欢大城市，不想离开了？”沃夫望向周围陆续重建的房屋，道路上车水马龙，居住在此的人们似乎忘却了几个月前的惨烈战事。 莱洛嘿嘿发笑，伦底纽姆城再怎么说，都是帝国昔日首都，繁华程度远不是新大陆的大城市可以比拟的。即便经历战火，却有不少华贵建筑得以保留。 沃夫和他麾下的狂战士雇佣兵，当初就是率先冲入伦底纽姆城的一批人手，在战后直接占了一座大富豪的宅邸作为落脚点，自然也没少搜刮财物。 在享受了几个月的安定日子后，沃夫就耐不住这种舒坦安逸，打算离开这里了。 “我是不习惯。”沃夫直言说：“这里的和平完全就是虚假的、脆弱的，如果不是你父亲的安排，几个国家马上就能继续下一场战争。” 莱洛低头不语，他还记得当初九色霞光照在伦底纽姆城的情形，那种压制地震、涤荡心灵、祛除阴霾的超凡力量，别人不清楚，莱洛却有发乎血脉本能的感应，那是他父亲出手了。 毫无疑问，那从天而降的九色霞光，就是奠定战争胜利的关键一步，可到底是谁出手造成的魔法现象，至今外界仍是众说纷纭、论调不一。 沃夫和莱洛都不是到处宣扬此事的人，而互保同盟也没有出面澄清，总之这桩事就变成当下最大的谜团。 “老师，我们接下来是要去哪里？”莱洛问道。 “帝国境内听说有不少怪物出没，还有很多成群结队的盗匪流寇，有的是挣钱机会。”沃夫说道：“顺便回去看看我的家乡。” “老师的家乡？”莱洛兴奋问道。 沃夫冷笑说：“你可不要有什么期待，当年我的家乡就是个普通乡村，不知道现在还有几个活人？搞不好，只剩下废墟杂草了。” 莱洛则说道：“如果真是这样，那就从头再建设一个家乡。我听老师说，以前柴堆镇也是偏僻穷困的小村落，不也变成后来的常青城吗？” 沃夫敲了敲莱洛的脑袋：“那是你父亲的手段，跟我可没什么关系。当年的我就是带着一帮人砍柴的破村长。” “可老师您现在也不是当年的小村长啊。”莱洛说道。 这话点醒了沃夫，他深吸一口气：“也对，这次就回去看看。我听说帝国也在重新募集人口回归开垦，我要是不回去，搞不好反倒让那些土豪劣绅占了。” …… “他妈的！战场上功劳没多少，现在一个个急不可耐地跟我邀功讨赏！要不是老子在谈判桌上争取，帝国能不能保住现有疆域都难说！居然还给我送女人？你们是要我死得快一点吗？！” 水晶宫中的一处大殿内，耶格尔特使的叫骂声、摔杯声起此彼伏，一群幕僚站在大殿门外，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进去劝阻，一名等候觐见的帝国贵族更是脸色发青、下巴打颤。 如今帝国内外，都知晓耶格尔特使深受卡伊拉女皇宠信，大权在握、如日中天，有什么重大事情，比起去德瑞赫姆城找女皇陛下，不如来伦底纽姆城拜访耶格尔特使。 耶格尔特使是大忙人，除非是外国使节，其他人能跟他亲自会面交谈，前后打点都要不菲花销。如果能得到耶格尔特使的许诺认可，那更是金山银山不计代价地砸进去。以至于还有贵族带着几名美貌舞女，说是献给耶格尔特使，结果被特使大人拎着手杖抽出了大殿。 “那些家伙也不想想，耶格尔大人是靠什么起家的？他哪里敢随便搞女人啊？” 殿外幕僚们窃窃私语起来：“话说女皇陛下是不是真的打算跟耶格尔大人成婚啊？如今元老院已经正式废除了，虽然还有少量皇室成员流散在外，可如果耶格尔大人与女皇陛下结合，那他岂不是要被册封为亲王？” “我看没什么问题，帝国在危难关头，就是靠耶格尔大人才扭转形势的。就是因为耶格尔大人受到重用，我们这些人才有机会发挥才干，总比那些靠着血统出身的贵族要好！” “没错！谁敢反对耶格尔大人，我们就打烂谁的狗头！把他们踩翻在地，踏上千万只脚，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幕僚们在外面交谈，玄微子化身则是在大殿中盘着紫晶石，各种叫骂声都是灵能创造发出，他看似坐在椅子上发呆，心神早已遁入九转灵台妙境中—— “话说，你确定要恢复帝国的国力？”化身问道：“我原本以为，你会打算搞什么离岸平衡手，说不定还要将帝国拆成六七块，好方便你暗中操控。” 玄微子本尊说道：“帝国是分裂还是强盛，首先还是要看其内因。元老院贵族本身就是帝国内部的富豪地主，我们的干涉表面上看是消灭西部帝国、废除元老院，可在实质上也重塑了帝国。 事情既然迈开了第一步，就没必要倒退回过去，还要再册封什么领主贵族了，直接编户齐民、搞中央集权。更何况嘉拉德大陆情况更加复杂，用不着将帝国拆分，瓦努亚与雅尔诺德肯定不会止步于目前所得，帝国东部的军阀也未被真正收复。” “这算什么，一代人的和平吗？”化身笑着问。 “我从来就不相信什么狗屁的‘为万世开太平’。”玄微子本尊说道：“一代人的和平已经很难得了，长久的和平也会让人懈怠、放纵、自大傲慢。” “不是谁都有你这样的修为境界。”化身摇摇头：“对了，那卡伊拉女皇怎么办？我不可能永远留在她身边的。而且我的权势越来越大，现在要脱身反倒不容易了。” 玄微子本尊露出笑容：“耶格尔亲王，这名头也不错。” “你这个人啊，总之到口的肉都不放过就是了。”化身哪里不清楚玄微子本尊的意思，无非是让卡伊拉女皇怀上他的子嗣。 “其实等她成功诞下子嗣，‘耶格尔特使’也就没什么用处了。”玄微子本尊说道。 化身愣了一下：“这个女人这么狠？我之前没日没夜地伺候她，还辛辛苦苦地拿下这么多地盘，现在培养一批实干官吏，以备将来任命到各地，她真就是把你我当成配种的了？” 玄微子本尊说道：“你用灵能把她培养得太聪明了，偏偏还让她保留着自我意识。她现在还觉得你有用，等你把事情处理好了，‘耶格尔大人’就该暴毙床头了。” 化身感叹不已：“这种功成身退的方式，还真是要命。” 第505章 兴亡成败 接下来一年多时间里，嘉拉德大陆上再也没有爆发规模庞大的战事，各国都要专心处理内部的问题，或者是消化新攻占的领土。 尤其是大伦底纽姆帝国，当帝国收复了西边部分疆域废除元老院之后，东部军阀在名义上重新向卡伊拉女皇效忠，但总体上仍自行其是。 卡伊拉女皇也没有在帝国尚且虚弱的时候，贸然针对东部军阀，而是放任他们盘踞在东部行省，维持现状，因为帝国目前急需休养生息恢复国力，还要将过去几代皇帝和上百年积累下来的弊病革除干净。 而更主要的是，卡伊拉女皇怀孕了。 在耶格尔特使完成工作返回德瑞赫姆城后的某天夜里，天空莫名出现缤纷多彩的极光，当时人们不明所以，随后不久宫廷之中就传出女皇陛下怀孕的消息。 这可是震惊世界的大新闻。不可否认，即便帝国历经波折，国力大不如前，但与之相关的一切消息仍然是备受各方瞩目。女皇陛下喜欢什么款式的衣裙器皿耶格尔特使投资了哪家商会帝国又颁布了什么政令，仍然是各国密切关注的。 何况元老院被废除之后，帝国正统毫无疑问集中在潘德拉贡皇室。女皇陛下什么时候跟什么人成婚，外界揣测一直不少。 耶格尔特使虽然声名在外，但谁都知道他是作为男宠弄臣上位，他的贵族身份至今说不清具体来历，更多人就是把他当成吟游诗人之类的角色，靠着花言巧语和床上技巧攀上卡伊拉女皇，没有人会想到他真的敢把女皇肚子搞大。 这回事情是真的搞大了，帝国内部仍有不少贵族，他们可都是希望将来哪天被女皇陛下选中。皇室与贵族联姻，这样的做法在帝国历史上已经是不成文的惯例。 倒不如说，觉得自己能够违背这种传统惯例的皇帝，就没有一个能坐稳皇帝宝座的。 就算卡伊拉女皇享乐贪玩，被耶格尔这种弄臣搞大肚子，那生出来的也只能是私生子，而不可以是具备继承权的皇室成员。 偏偏与此同时，耶格尔在卡伊拉女皇的授权下，大搞什么土地清查人口统计，与那些领主贵族乡绅地主起了争执，导致外界流传了一个说法耶格尔已经将卡伊拉女皇软禁起来，独自掌握了帝国的最高权力。 这一下立刻引起巨大动荡，以至于帝国各处的贵族领主蠢蠢欲动，他们跟部分因为奥秘之眼回归而利益受损的法师协会勾结一同，开始策划一场针对耶格尔的军事行动，并且喊出“吊死耶格尔解救女皇陛下”的口号。 偏偏大伦底纽姆帝国一向受人瞩目，瓦努亚与雅尔诺德两国似乎又看到了什么机会，东部军阀态度暧昧不明，眼看一场内战又要爆发，说不定周边邻国都要参与进来。 可还没等各地贵族领主私自募集的军队集结起来，耶格尔雷厉风行的手段，就让世界见识到，他绝不是靠着“油嘴滑舌”服侍女皇的宠臣。 这些贵族领主或是死于晚餐的毒酒，或是从城堡高处坠落，或是被侍寝女仆用枕头闷死，或者是在如厕方便的时候跌入粪坑…… 林林总总，反正到头来，真正成功集结军队兵马的只剩三家贵族。等他们聚齐了，便迎头碰上耶格尔率领的精锐军团，半空中骑着狮鹫的战法师成作战阵型排开，当号角吹响，仅仅一次冲锋，对面本就士气低落的贵族联军瞬间溃败。 三家贵族的参战人员基本被生擒，而按照传统，这些贵族是可以让家人出赎金以保全生命的。实在不行就献出部分领土，这也是帝国以往的做法。 但耶格尔大人毫不犹豫，直接在战场上将这三家贵族成员全部斩首，并且挥师进军，将他们家族的领地城堡全部攻陷，抓住的贵族成员一个不留，砍下头颅钉上木桩，手段之狠毒酷烈，让各国旁观者为之心惊。 而相比起对待贵族的狠辣，耶格尔大人对待平民却是出奇地宽和。首先是参战的普通士兵，只要缴械投降一概不予惩罚。而那些被剿灭的贵族，他们的领地居然直接被耶格尔分配给当地领民，其中不少还是那些刚刚投降的士兵。 这要是在过去，别说无条件释放，投降士兵往往都是当成奴隶，被随意贩卖的。而以往大军攻陷一处贵族领地，放纵士兵大肆劫掠当地平民的情况更是理所当然，可这一次统统没有。就连从贵族城堡中搜刮的财物，也是一概封存，运回德瑞赫姆城，交由女皇陛下处置。 至于将贵族领地改设行省分配给平民，委派治安官去管理，这在过去不能说没有，但以耶格尔大人如今的功劳，他自己把地盘占了，然后要卡伊拉女皇给自己册封贵族头衔和领地，也是很寻常的，但这仍是一概没有。 结果嘛，等耶格尔大人回到德瑞赫姆城，除了受到满城民众和鲜花礼乐的迎接，他还收获了一个更大的头衔耶格尔亲王。 毫无疑问，卡伊拉女皇此举就是准备要与耶格尔成婚。甚至有人凭此揣测是卡伊拉女皇担心耶格尔功绩不够，容易受到质疑，所以才让他负责平定贵族叛乱。耶格尔亲王的种种做法，实际都是女皇陛下的授意，就是卡伊拉女皇纵容这些贵族冒头反叛，然后好将他们一网打尽。否则仅凭耶格尔一个人，哪来这么大的能量和手段呢？ 总之不管如何，在大军凯旋而归后不久，卡伊拉女皇与耶格尔亲王的婚礼，便在德瑞赫姆城举办。这场盛大的婚礼邀请了各国使节和重要人物，就连精灵也派出了几位代表前来。 尤其是当婚礼现场，当卡伊拉女皇挺着大肚子出场时，人人都看得出耶格尔亲王脸上那得意笑容。把一个国家最尊贵女性的肚子搞大，那种强烈的自豪与满足，让几乎每个男人都希望自己能够成为耶格尔亲王，享受那种权力美女一把抓的快感。 但是这种情况在几年后急转直下。耶格尔亲王在小皇子出生之后，仍然时常在帝国境内各地巡视和处理政务，在一次出行途中，车队遭遇袭击，耶格尔亲王的座驾被从天而降的流星火雨轰得支离破碎。 等救援的士兵赶到时，只在袭击现场挖出一具焦烂破损的尸体，手里紧握着耶格尔亲王从不离身的手杖。经过奥秘之眼的传奇法师乌瑟汀施法侦测，最终确认这具尸体就是耶格尔亲王。 当这个消息传到德瑞赫姆城时，震惊了所有人，巨大的哀伤笼罩了德瑞赫姆城，连天空都是接连多日的阴云密布。 耶格尔亲王在民间颇受崇敬，许多人都认定他是在危难关头拯救帝国的大英雄。而与女皇陛下成婚执掌国家军政大权，也被很多人视作偶像膜拜。这样一个英雄人物，本应该有更美好的结局，怎么就突然死在出行路上的呢？又是什么样的人物胆敢袭击帝国亲王女皇丈夫？ 盛怒的卡伊拉女皇立刻下令调查，得益于耶格尔亲王这些年培养出的官吏幕僚，加上奥秘之眼的配合，很快就查出大概原因几年前耶格尔亲王针对贵族的剿杀，其中也包括对一部分反叛的法师协会。但其中一些厉害的法师还是成功脱身。 这些法师协会因为参与叛乱，他们甚至没办法加入魔法议会，只能到处东躲西藏。原本以为他们肯定是不敢随便冒头了，谁料他们一直处心积虑要报复，并且选中经常外出巡视的耶格尔亲王，实行了这么一场袭击。 这群参与袭击的法师，自然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了。大伦底纽姆帝国为此发布了通缉令和高额悬赏，使得这群法师被其他同行盯上，几乎无落脚之地。而新旧大陆各个国家也不愿意为他们提供庇护，从而与帝国引起不必要的矛盾。 …… “啧啧啧，好歹也是高等法师，居然就缩在幽暗地域这种环境，跟灰矮人比邻而居。” 玄微子化身踱步行走在一座地底法师塔中，手指连连轻弹，将一层层嵌套的魔法陷阱拆解，把一座座咒文炮塔射出的攻击反转回去令一台台笨重的构装守卫隔空解体，从容淡定地来到法师塔深处。 “还想着逃跑吗？”玄微子的声音回荡在法师塔内中，心灵感应无孔不入，钻入魔法阵运作的间隙，在密封房间里传播。 更有强大的心灵异能从玄微子掌中法镜不断散发，形成牢不可破的空间禁锢，使得所有传送法术都彻底失效。 当玄微子破开底层封印室大门，一堆魔法攻击迎面而来，他只是随意地一挥手，五颜六色的魔法能量被摄入照影含光鉴中，消弭于无形。 “就这点本事？”玄微子盯着封印室中仅存几名法师，一个个面带绝望神态，掌中镜面迸发出法术洪潮，瞬间将封闭空间填满，把这些法师身上所有防护法术全部击碎，他们的肉体顷刻间粉碎成渣，死得不能再死。 办完这些事的玄微子闲庭信步般离开法师塔，刚出门就撞见奥秘之眼的乌瑟汀法师。 “哟，又见面了。”玄微子当即打了个招呼。 乌瑟汀看着他一脸轻松的模样，又望向仿佛被巨人抓握蹂躏好几轮的法师塔，无奈叹气说：“奥兰索阁下，我可是奉女皇陛下的命令，前来缉捕那些叛乱法师的。您现在把他们杀得连一具全尸都不留，我怎么去跟女皇陛下复命？” “就说那群法师毫无悔改之意，负隅顽抗。由于双方激烈的魔法冲击，引起法师塔所在幽暗地域的垮塌崩毁，把他们全部掩埋，目前正在进行艰难的挖掘，但找到尸体的可能性相当渺茫……” 玄微子说这话的时候还轻轻跺脚，身后法师塔果然就轰然塌陷，如同沙子垒砌而成的脆弱建筑，而不是坚固可靠的法师塔。 乌瑟汀揉着额头说：“阁下冒充耶格尔亲王太久，打官腔可比我熟练多了。” “我那可不叫冒充，从一开始就没有耶格尔这个人。”玄微子挥挥手说道：“不过嘛，还是要多谢奥秘之眼这几年的配合。” 耶格尔亲王遭遇袭击而身亡这件事，玄微子化身其实就是顺水推舟。在当初针对帝国贵族时，就刻意漏掉其中几个叛乱的法师。否则以他的实力，完全可以像如今这样杀上门去，将对方统统灭口。 玄微子拥有灵能网络，这些人意图报复反叛，他是一清二楚的。不过真正导致耶格尔亲王“身亡”的，还是要数卡伊拉女皇的心计。 当初玄微子本尊悄然亲临，一通灵肉交缠玄珠入宫，让卡伊拉女皇受孕的同时，还整了一出仙人入梦的把戏，声称她卡伊拉女皇有神明庇护天运加身，一国权柄岂可授予外人？并且在梦中传授了修炼之法。正好等卡伊拉女皇醒来，得知昨晚德瑞赫姆城天上有极光垂照，更让她笃定自己并非凡俗。 其实说到底，这就是玄微子的抽身之计。他在梦中传授卡伊拉女皇道法，也是让她有些自保之力，至于能修成多少，就全看她自己了。好歹两人有缘，也确实育有一子，可玄微子并不打算将精力放在这里。 卡伊拉女皇后来几年修炼确有小成，权欲野心随之膨胀，陆续从耶格尔亲王那里接掌权力，还有意无意地削减他的出行护卫，最终在多方合谋下，耶格尔亲王顺理成章地“遇刺身亡”了。 而在帝国之中，知道耶格尔亲王真实身份的，估计也只有乌瑟汀和沙多万这对师生。玄微子请他们配合自己这个举动，实际上也是把帝国的相关利益还给他们，而这也是一开始就商量好的。 “总之不论如何，奥秘之眼未来都会与奥兰索阁下保持友好关系。”乌瑟汀说道：“就是不知道阁下往后还有什么重大安排吗？” 玄微子则呵呵笑道：“重大安排说不上，不过我目前打算去艾斯卓王国的遗迹探险考古。” 第506章 万化主宰 其实当玄微子第一次听说艾斯卓王国，他就打算亲自前往这里了。不论自己与半巨人和艾斯卓是否有关系，哪怕是出于研究丹道修行与心灵异能的异同，他也是要来一探究竟的。 只不过以玄微子今时今日的修为境界，根本谈不上什么后学之辈躬行朝圣。实际上艾斯卓王国也绝不是什么好去处，从帝国东部边疆行省出发，还要一路向东上千哩，跨越大片没有人类栖息聚居的干旱荒野高原群山。 膀大腰圆的食人魔，抡着棒槌袭杀野生动物；瘦削狠戾的鹰身女妖，在悬崖峭壁成群筑巢；妖异美丽的蛇发女妖，霸占了古老文明的建筑遗迹；凶残尚武的兽人，构筑起简陋的长屋营寨，奴役着弱小的地精。 这种地方不适合人类居住，贫瘠的土地苦涩的水源干旱的气候，还有盘踞在此的各类怪物，只有极少数冒险者会出入这种文明世界之外的荒野。 可文明世界也不过是人类的一厢情愿和狭隘认知，当地的怪物也发展出自己的文明形式。玄微子一路行游，并非是笔直穿过荒野，而是不露声色地观察着怪物栖息繁衍的环境。 他发现愚鲁粗笨的食人魔，也会将头上毛发梳拢起来，编织各种简易发辫，以此表明高低有序的身份地位。兽人则偏好在皮肤烙下各种疤痕，以表自己击杀了多少敌人。蛇发女妖更是擅长利用自己的石化射线，摆弄出各种石雕，还可以对古老的石砌建筑进行翻新维修，工艺水平堪比人类中的高级匠人。 即便是最为弱小地精，他们也会在各种文明遗迹，朝着各种雕塑膜拜，发展出独特的信仰和宗教。 可以想见，在久远之前，艾斯卓王国外围这片荒野，应该是一片生机勃勃繁华璀璨的文明高地，恢宏壮丽的宫殿神庙庄严肃穆的君王陵寝凿山成形的巍峨雕塑，无一不是要耗费浩大人力物力的文明成果。 而能够动用大量人力，那就说明艾斯卓王国内外，也起码有供给大量劳力的粮食，绝不是如今这样的贫瘠高原干旱荒野。而艾斯卓王国也绝不是那种只有寥寥几座城邦的原始国度。 玄微子一路朝着艾斯卓王国深入，灵台随神念开阖感应而化转，时空景物仿佛随步履足迹渐渐逆转重现。 他看见了，宽阔平整道路上，用四头白色瘤牛牵拉的华丽车辇，高大的半巨人表情肃穆手扶权杖，道路两侧是各个种族的臣民奴隶俯首躬身，无人胆敢抬头。 他看见了，一条高耸峡谷间，大块巨石在灵能操控下相互拼接，缓缓架起横跨峡谷的桥梁。而远方是被梳理得横平竖直井井有条的田地，人类奴隶在上面弯腰耕作。 他看见了，华丽的建筑在无数奴隶的劳作下，在日夜更替中逐渐成型，复杂的花饰雕纹夸张的镂空飞檐层叠的高塔危楼，在大地上飞快涌现，无人能怀疑那是一个伟大的文明。 他看见了，当第一条龙伴随着黄昏晚霞出现，大地上的各族奴隶被龙威恐吓得纷纷逃避。而从东方的地平线上，射来一道光，如同利刃将巨龙的背脊剖开，大片龙血如雨泼洒。 他看见了，群龙翱翔于天空，滚滚烈焰炙烤大地，莽莽寒霜冰封生机，巨人与龙族的战争，让一度繁花似锦的文明城邦，转瞬化作涂炭炼狱。 他看见了，有一道模糊身影，站在一条红龙尸体上，面对着一群半巨人，正高声宣讲着什么。那道身影几乎是不存于世的，过去的痕迹被巨大的力量所抹消，让人难以追溯。 他看见了，一道极其宏大的灵能屏障缓缓升起……不光是升起，也向地底渗透，彻底将艾斯卓王国保护在内中。从此之后，半巨人和他们的奴隶种族，不再参与外界的战事。 他看见了，被半巨人称为“永恒理想乡”的国度中，一座通天高塔拔地而起，各族奴隶都参与了高塔的建设，但无人知晓这座高塔的用处。 他看见了，半巨人逐渐被封闭国度中的各个种族奉为神明，信仰的力量被汇集到高塔之中，让半巨人的心灵异能越发强大，甚至产生前所未有的突变。 他看见了，当高塔最终建成之后，它的第一次启动，便撕开了位面的屏障，无数个世界在天空错落有致地呈现。不可思议的力量如同一根绳索，将众多世界联系在一起。 他看见了，那是如同天空塌陷的景象，神明被扯下永恒的宝座，不朽存在被夺走恒定的安宁，无数生命被卷入灾厄之中，诸多世界被摧残得凋零破败。 他看见了，无数陨落的位面残骸，被聚集重塑，形成一颗星体，被无形而强大的力量托举到夜空深处，化作月亮。灭杀龙族的力量，也随着第一抹月色洒向大地。 他看见了，一条上升阶梯通往不可揣测的深远世界，扭动的光影坍缩的空间，汇聚了足以湮灭一切又可创造万物的神奇力量。古代巨人的灵与肉被拼合成这条阶梯，诸多世界的运行支撑起这条阶梯。 他看见了，半巨人们朝着那个不可揣测的深远世界昂首迈步，他们是如此地自得自信自豪，所有世界在这一刻，向他们完全敞露，他们将成为新世界的王！ 然而，有人要成为万王之王。 那道模糊身影独占了上升阶梯，他试图将上升的机会留给自己。一切主宰的威权不能与他人分享，他要成为那独一的神，以同胞为垫脚石，迈向更高处。 半巨人愤怒了，这是不可容忍的背叛。在上升阶梯中，他们撕打起来，纠缠不止。毁灭性的力量引起地壳的偏斜，击穿了位面屏障，使得另一个世界的海水倾泻而下，灭世的洪水席卷了艾斯卓王国，吞噬了不知多少生命，也把灵能屏障摧毁了。 通天高塔在洪水中倾倒垮塌，上升阶梯化为乌有，行走在半途的神明不容于世，他们的肉体在灵能交锋中相互湮灭彼此消解。 …… 当玄微子回过神来，他已经站在一处望不到头的残破废墟间，原本终日呼号怒卷的沙尘暴龙卷风，随着玄微子灵台空明神识清静，竟然平息下来，骄阳烈日照在残垣断壁，只有一片死寂。 如今玄微子本尊的神通法力，亦非昔日可比。在历尽苦海化身归一后，玄微子法力精进不息。徘徊在艾斯卓王国遗址的经年风暴沙尘，还有狂乱不定的灵能效应，居然被玄微子以大法力化解于无形，直接让这里的自然气候彻底扭转。 说是扭转也不对，玄微子只是恢复了艾斯卓王国往日景况，可惜大地上的国度早已败灭，玄微子有再大的神通法力也不可能让它复苏重现。 但一路走来，玄微子可谓是见证了艾斯卓王国的兴衰浮沉。哪怕是走马观花般匆匆掠过，没有认真了解其中太多关键细节，可对于玄微子来说，也足以契合过去推演猜测。 “上升阶梯”这个计划，不仅仅为了让半巨人集体成神，也是让他们拥有主宰世界主宰一切事物的神力。并且不只是主物质位面，也包括其他各个位面大小世界。 “不得不说，艾斯卓确实有雄心壮志。”玄微子俯身捡起一块碎砖，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好像在对某人说话。 “听你这话，似乎艾斯卓的做法还有欠缺不足的地方？” 这时，一名满头卷发的女性毫无征兆地出现在玄微子旁边，她晃着酒瓶问道。 玄微子对艾丝梅朵的出现，似乎毫不意外，而是俯仰天地从容言道：“如果存在神明，能够主宰一切，那就意味着被祂主宰的一切，都会被消抹掉所有主观意志，连自我也被收归到神明的主宰之中。而如果被主宰者有可能收归到神明之中，那神明的主宰本质也相应消失了。” “这话怎么说？”艾丝梅朵好像有些醉醺醺的样子，迷迷糊糊地发问。 “如果没有不可测的无法支配和不受主宰的偶然变化，主宰这个概念，自身就会瓦解。”玄微子抬起手掌，端详片刻：“主宰一切全知全能的神明，必定要面临这个自我消解主体动摇的……劫数。” 艾丝梅朵似乎有些清醒了：“你是说，就算当初艾斯卓成功了，甩脱了其他半巨人，他也不会成功？” “那就要看你怎么定义所谓的成功了。”玄微子笑道：“如果是觉得，成为神明就拥有主宰和支配一切的不可动摇的威权，就属于成功，那我只能说，他不会成功的。我甚至怀疑，当那一刻来临的时候，艾斯卓反而会回归创世泰坦。” 艾丝梅朵睁大了眼睛，似乎酒醒了大半：“艾斯卓他可不打算回归创世泰坦！” “知来处去处，得来处去处，合来处去处，为修。”玄微子开口伴随玄妙神念：“返本归根，自以为可以主宰一切，这确实是最广大无边的妄心。当然，这已经不能以妄心来衡量，而是试图以自我愿心来涵盖整个世界主宰所有存在。所以我说艾斯卓有雄心壮志，但也仅限于雄心壮志了。” 艾丝梅朵沉默良久，问道：“如果换做是你，会选择怎么做？” “没有这个如果，我不是艾斯卓，在这一刻我明白，的确不是。”玄微子说道：“艾斯卓就好比是创世泰坦那个最根本的具备主观能动性的真我，或者说元神。他可以无差别地观测外部客体，所以他必定是半巨人之王。但同样，他这个创世泰坦的元神，天然地具备对外部客体的主宰本能，因为主动的真我是要通过主宰非我的外部客体，从而得以彰显。” 玄微子开口随声妙语，解释了元神的种种玄妙意涵。别说修至大成境界，地仙位业以下之辈站在玄微子面前听讲，都有灵台震撼之感。 但艾丝梅朵则一脸如常，给自己灌了一口酒，问道：“作为主动的真我，尝试将外部客体纳入自己主宰的范畴，真的做不到吗？” 玄微子望向艾丝梅朵，直言道：“不测的偶然才是真正的客体，任何能够纳入主宰的范畴，就不是真正的客体。” “你能举一个例子吗？”艾丝梅朵问道。 玄微子抬手指向自己。 “你怎么确定你自己不在艾斯卓的主宰之中？”艾丝梅朵又问道。 “刚才我说的话，一如我心中证悟。”玄微子说道：“生而不有，为而不恃，长而不宰，是谓玄德。如果艾斯卓是我的主宰，那在我获得对内自我主宰的这一刻，艾斯卓的绝对主宰要么崩溃消解，要么他放下了绝对主宰，更甚者，他从一开始就没有真正地拥有绝对主宰。” 艾丝梅朵闻言沉默不语，玄微子又说道：“你刚才问，如果我是艾斯卓会怎么做，那我只能说任何人任何生灵，只要具备自我意识，必然具备掌控不可掌控之物的企图，就连我也不例外。 但此时此刻我明白了，最大的主宰，不在于拥有多么强大坚固的掌控力，也不追求外在事物随着自我愿心化转呈现，而是要自我愿心保持对无限可能性和一切偶然不测的敞开展露。归根结底，这就是道法自然。” “你这种话，不像是活在现实中的人。”艾丝梅朵说道。 “你我此刻交谈，本来就与活在现实的人无关。”玄微子所言，已是仙家境界，可他话锋一转：“但同样的内涵，我也可以让普通人听明白一个人的命运，当然要靠自我奋斗，但也要考虑到历史的进程。若能知行合一，便是在世圣王。” “哈哈哈哈！”艾丝梅朵闻言放声大笑：“要不是看见你这张嫩脸蛋，我还以为是某位人生经验丰富的长者呢！” “有这么好笑吗？”玄微子摇摇头。 话声落定，一阵魔法波动自身后高空传来，艾丝梅朵也有感应，回头一看，就见拿撒吕依跟赫赛肯缓缓步出传送门。 “终于来了。”玄微子轻轻一叹气：“等了你们好几年，果然还是要我亲自来到艾斯卓王国，你们才敢出手。” 第507章 重启 时隔数年再见，拿撒吕依身穿红黑双色的高领法师袍，气度威严，岁月没在他的外表留下任何痕迹。赫赛肯就更不用说，仍是一具裹着蜡黄外皮的骷髅架子，十二枚魔法晶石在头顶旋绕，宛如冠冕。 其实玄微子过去几年一直在等，拿撒吕依却迟迟没有动手，估计他不仅是在打造神器，也是在尝试梳理和总结自己的一切成就。 以玄微子对拿撒吕依的了解，他可以创造出性格与行为各有不同的克隆体，并且让这些克隆体也拥有传奇等级的实力，这其实也是一种另类的化身境界。 尽管拿撒吕依并非修道之人，可是他也通过对外的穷究探索，形成对自我的剖析与完善。当自我意志完全投入到追求的道路中，可以迸发出无与伦比的能量。 相比起过去的张扬，拿撒吕依如今的目光与气质，多添了几分通透。那是将过去种种执念甩脱放下的超然，是洞悉了灵魂所有角落的清澈。 这不是单纯研习奥术可以达到的高度，作为“黄金智慧”米柯西的学生，拿撒吕依应该是继承了许多与教会神迹的相关技艺，当中恐怕不乏对心境启悟的指引。 以玄微子如今的通明法眼，很多事情看一眼便已了然。 就见拿撒吕依凌空而立，他望向玄微子旁边的艾丝梅朵，问道：“你是选择单独面对我们，还是与别人联手？” 艾丝梅朵也望向玄微子，似乎不介意他把自己拉下水，但玄微子只是说道：“我一个人就够了，你们两个大可一起上。” 听到这话，艾丝梅朵两手一摊，转身迈步间就消失不见，不知躲到什么地方去了。 玄微子孤身一人独对拿撒吕依与赫赛肯，他问道：“我很好奇，你们为了对付我，到底准备了什么手段？” “你马上就能知道了。”拿撒吕依抬手划圆，一道复杂的魔法阵直接在晴朗天空中浮现，同时还对玄微子说道：“我们已经放下了所有可能拖累意志的阻碍，反倒是你，权势地位越来越重，你就没想过你死后会引起什么样的结果？” “你用不着替我关心，就像我从来就没关心过你的结局。”玄微子说道。 别看双方像是闲谈一般，其实交锋早已开始。玄微子立足不动，周围天地被无形的星纲法坛所笼罩，拿撒吕依构筑魔法阵就是在尝试破除法坛封镇，空气中隐约有高温升腾引起的光线扭曲。 “至于你，赫赛肯阁下。”玄微子望向传奇巫妖：“你也要参与到这件事情里吗？巫妖难得的永恒不朽，可不要随意抛弃了。” 赫赛肯发出长长的叹息，如同阴风吹过大地洞窍发出的呼呼声：“巫妖并非真正的永恒不朽，我不妨跟你明言，巫妖的灵魂会伴随时间流逝不断衰朽，积极的主动性会不断被抹灭，最终只剩下为了保存延续的顽固意愿，彻底沉沦为卑劣低贱的行尸走肉。” “有趣，一位形如骷髅干尸的巫妖，担心自己变成行尸走肉？”玄微子笑道。 “不论如何，我希望能通过这次战斗，跨过生与死的桎梏。”赫赛肯朝着玄微子一手按胸、俯身行礼。 话语落定，赫赛肯立刻施法，双手各自展开一轮漆黑如浓墨的负能量光环，传奇法术“永恒凋零”倾巢而出，半空中有墨点骤然涌现，好似墨水在纸张上晕染开来，将一部分空间染成浑然漆黑。 转瞬之间，浓郁到化不开的负能量形成一座骇人黑棺，将玄微子困在其中，密不透风的黑色洪流，尽夺周遭天地光明，无休止的重力奔流使得空间构造歪曲坍缩。 原本“永恒凋零”被开发出来，是专门针对军队或城市，其覆盖范围达到半径一哩，可以将其中所有生物的生命力全数抽干，不分动植物类。哪怕是千军万马，在这道最杰出的死灵法术之前，与路边野草蝼蚁也没有多少差别了。 可如果当这道传奇法师被压缩起来针对一个人，所有杀伤力聚焦，无论是古代巨人还是太古真龙，无一能够承受得住。这几乎可说是针对个人最强大的魔法了。 但玄微子不是普通人，甚至不能简单用生命体来衡量他如今这种存在状态了。置身凋零暗流之中，玄微子轻轻扬手，“世界树之枝”赫然在握，琼光玉辉于枝头洒出，生机菁华于死寂中萌动迸发，浓郁密集的负能量竟然被涤荡而开，泓泓翠绿灵光如环拱卫，焚尽凋零死气。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翠绿之环！” 赫赛肯望向玄微子，眼眶中磷火跃动，几百年冷寂沉静如同岩石的心灵，也在这一刻活泛起来，甚至有些狂热。 “很好，这样的你，才能为我证明生与死的终极奥秘！”赫赛肯头顶十二枚魔法晶石疾驰远去，飞入拿撒吕依编构的魔法阵中，充当枢纽节点，瞬间四大元素匹配完善、正负能量运转无碍，两人体内的奥法矩阵被调动到极致，浩瀚无边的奥法星图也为之共鸣。 …… “开什么玩笑，奥法星图居然开始失衡了？” 天球星象仪中，威思顿爵士脸色犯难，他一把推开周围几个悬浮的传讯镜与水晶球，仔细盯着头顶星图中显现的能量流，经过粗略测算，就判断出是什么地方在吸收奥法星图流溢下降的魔法能量。 “这件事跟你有关，是不是？”威思顿爵士立刻传讯给玄微子化身。 却见对方打着哈欠说：“谁知道呢？我现在困得要死，你有事就找珊多丽。” “等等！”威思顿爵士赶紧抢着说：“我早就从女王那里听说了，你只是一具拟象分身。在艾斯卓王国遗址的，应该就是你的本体吧？你到底在做什么？考古研究有必要搞那么大的动静吗？” “不是我，是拿撒吕依跟赫赛肯。”玄微子化身慵懒地答话。他几乎所有力量都抽调给本尊了，虚弱得就跟普通人一样，身处洞天之中，也是给本尊留足退路。 “你跟他们打起来了？”这个情况出乎威思顿爵士的预料：“为什么不跟我们说！我立刻让席邓斯去支援你！” “用不着。”玄微子化身哈欠连连：“我跟他们的对决，算是彼此默认的，外人就别插手了，实际上你们也干预不了。” 玄微子跟拿撒吕依他们的交锋，并不是一场受到世人瞩目的大战。战斗安排在远离人类文明的荒野遗址，普罗大众仍然过着自己的生活，只有威思顿爵士这样，有着特殊侦测手段的传奇人物，才能知晓战斗的大概位置。其他法师顶多只能察觉魔法能量有些稀薄，法术效果被削弱了不少，无法判断具体原因。 “可是你现在这么做，不会对女王的安排有什么影响吗？”威思顿爵士焦急问道，这几年下来，弥菲赛缇丝已经不再干涉五芒星之塔内部的各项事务，彻底专注于成神事业。 “你搞错了，现在是人家找上门来，我不可能回避的。”玄微子化身提醒说：“你也别浪费心思了，静观事态变化吧。” …… 乌瑟汀看着手上光球散逸，身为传奇法师，他能清楚感知到奥法星图的异动，那就像是一条奔流大河的上游，有人筑下拦河大坝，使得下游流量骤减。 “老师，这是拿撒吕依搞出的动静吗？”乌瑟汀不免心生顾虑：“仅凭他一个人，甚至可以干扰法师与奥法星图的接合传导，这是何等强大的力量？” “这不是‘强大’。”沙多万捻着束须金管，向东方眺望：“看来这几年的沉寂，让拿撒吕依更进一步了，他已经窥视到‘黄金智慧’。” “原来……米柯西的称号并不是称赞他对炼金术的造诣吗？”乌瑟汀还是头回了解这种情况。 沙多万神态有些恍惚：“难怪米柯西当初说，我收藏再多书籍，获得再多知识，都只是在创造更大的无知。而承认自己的无知，才是真正的‘黄金智慧’，拿撒吕依走在我前面了啊。” 乌瑟汀问道：“那现在这情况，老师您觉得谁会赢？毕竟赫赛肯也参与了。” “现在我是真的无法判断了。”沙多万不禁感叹，陷入深深的沉思。 …… “烈风领主，你不打算去帮他吗？情况可不太妙。” 暮光王廷中，七位至高妖精齐聚月季花园，他们围着中间一个水盆，内中清晰映照出玄微子与拿撒吕依的战斗，其中一位至高妖精好奇地询问起来。 烈风领主扶着荆棘长矛说道：“奥兰索只是让我在必要的时候保护常青城。而且这是他的战斗，我能看出来，他的内心对这场对决早有期待。他的一些追求和成果，必须要有这场对决来验证。” 而暮光女王则低垂着眼眸说道：“奥法星图与魔法阵的共鸣，使得整个主物质位面的魔法能量都受到牵引，拿撒吕依的力量不完全是他自己的，那是属于创世泰坦的、至今却无主的原初魔法。” 烈风领主问道：“难道这就是‘上升阶梯’再度启动的契机？居然是由拿撒吕依来推动？我以前见过他，没发现他跟艾斯卓有什么关联啊。” 暮光女王反问道：“为什么他必须要跟艾斯卓有关联？” 烈风领主和其他至高妖精都露出不解的神态，暮光女王微笑说：“奥兰索刚才说的话你们应该都听见了，不测的偶然才是真正的客体，拿撒吕依的出现，恰恰是无限可能性的彰显。他也是艾斯卓不能主宰和掌控的意外，他对内主宰了自己的命运，为什么就不能由他来推动‘上升阶梯’的重启？ 这断然不是什么宿命论，在拿撒吕依没有达到如今这种层次前，他也并未成为那个不测的偶然。如果不是拿撒吕依，也可能会是别的什么人，又或者不会在当下出现。” 烈风领主问道：“那奥兰索呢？他是不是也算艾斯卓主宰之外的偶然？” “恐怕没那么简单。”暮光女王眸光渺远，似乎望向了更遥远的世界。 …… “原初魔法？又或者说，创世泰坦的呼吸？”玄微子斜挽碧枝，仰望天空中如华盖罩顶的繁复魔法阵，哪怕是他也不得不承认，拿撒吕依果真是当世异数。 这个世界运作的规则法度、属于创世泰坦最深层的力量，居然被拿撒吕依挖掘调动出来，可以说，在眼下这一刻，拿撒吕依是凭自己力量，抢先一步插足到“上升阶梯”序位，已然在成神途中。 “可惜，我不会让你如愿。” 玄微子剑指高举、北斗摇落，灵台一剑递出，毫无章法、不着痕迹，却蕴藏了形神俱灭的杀伐刑威，朝着拿撒吕依破空斩去！ 这一剑避无可避，只能强行承受。剑锋之锐、破法之利、斩灭之绝，注定挡者披靡、溃如冰消。 可拿撒吕依却视若无物，在剑锋临头瞬间，他周围空间与赫赛肯相互移替，北斗摇落剑直接钉入传奇巫妖的头顶，直贯而下！ 只是一刹那，赫赛肯的巫妖之躯立刻被打散得尘埃不留，剑锋斩神追伤之威，以巫妖之躯为引，洞穿虚空，奔往藏有巫妖命匣半位面，悍然击穿位面屏障，将无数防护法术重重笼罩的命匣，劈成漫天精芒飞散。 但转眼之间，被斩灭的赫赛肯如同时间倒流，一具超凡身躯再度聚合，一个皮肤苍白的年轻人，赤身露体地出现在半空。 “‘最初亡者’？”玄微子立刻明白过来，自己刚才斩向拿撒吕依的一剑，被赫赛肯挡下。可即便是巫妖，有命匣保护灵魂，在北斗摇落剑锋芒面前，也无从躲避。 但赫赛肯居然是借玄微子剑锋，一举兵解入道、超脱生死，利用当初夺走的“最初亡者”，成就此刻形神俱妙、聚散如意的境界！ 赫赛肯以身挡剑、更进一步的同时，拿撒吕依施法业已完毕，他形体消融无迹，融入整个魔法阵中，在昔日艾斯卓王国的土地上，发动了潜藏无数岁月的“上升阶梯”。 顿时，天空陨落，另一个世界悍然挤进了主物质位面！ 第508章 开天辟地 久远之前，“上升阶梯”的第一次启动，日月不明、星辰失度，天崩地裂、山倾海涨，不知多少生灵为之覆灭，几许古老文明被灾殃吞噬。 那是遍及各个位面的劫数，纵使超凡神力遍满一方世界的神祇，也被动摇了神性。各个位面规则的磋磨，生出无边灾风，吹过诸多位面，卷起无数沙尘相击出火，熊熊劫火遍烧诸多世界，隳灭无鞅数众。 同样的事情，本该再度发生一次。可这一回，有一株宝树于混沌中扎根，倏忽延生蔓长，琼枝玉叶、碧荫遍覆诸界。灾风怒号横行，吹动宝树，琼枝玉叶摇曳如波，演出无量空洞自然妙音。 若有仙家洞观，则可见宝树之中，每一叶上各有仙真灵祇吟咏凝胚混化之章，生长万物，消灭灾害。本应吹遍诸界的灾风，反受调摄，化作仙风香云充塞虚空世界。 宝树垂荫，自有甘露流津。霎时天地复位、山岳涌成、江海澄波、百气和调，各方世界挣开网罗，俱得解脱。 天尊救苦道力无所不在，天上地下一尘一芥皆蕴道力，遍满十方世界，得入大罗大觉、不可思议之境。 …… 微末毫芒能生天地，灵台闪念历尽劫波。 玄微子灵台豁然开朗，看着眼前空间崩陷、万物粉灭的景象，心中却是宁淡了然。 拿撒吕依之所以等玄微子来到艾斯卓王国遗址才肯露面动手，原因就是这里最适合他挖掘调动创世泰坦的原初魔法。这个地方就好比婴儿在母胎中获取营养的脐带。这也是为何半巨人选择在这里建立国度、打造“上升阶梯”的核心装置。 拿撒吕依本意应该不是为了发动“上升阶梯”，只是要抽取创世泰坦的原初魔法，以那创造世界的本源力量为媒介，将另一个世界拖入主物质位面中。只是这个行为本身恰恰催动了“上升阶梯”的再度运转启动，却也出乎玄微子预料之外。 但这种意外也并未让玄微子慌乱失措，反倒是“上升阶梯”一经启动，立刻触动终焉战场中的摩根默林。无上天尊救苦道力调伏祸世灾风，空洞宝树与“上升阶梯”相互消解，终焉战场各个界域当即分飞散离。 这一切几乎都是在瞬间发生的，根本容不得外人干涉阻挠。而激战中的玄微子虽有感应，也察知到主物质位面各处爆发的魔法灾害，却也无心理会，他眼下仍然要面对一整个世界的压迫。 位面与位面之间，一般是没有联系的，它们共处星界之中，就像两艘航行在无边汪洋中的船只，漫长岁月里几乎没有交集。即便是高等施法者掌握位面旅行的手段，也无非是在星界中构筑起细不可查的管道，提供物质身躯穿梭往来的机会。 而至于半位面，要么是施法者在星界中创造构建，要么是从其他大型位面分裂出来，又或者是从大型位面的边沿延展而出的次元空间。如果说主物质位面就是一艘大型游轮，那么半位面就是伴航的小船，而次元口袋、次元洞这些魔法物品，更像是是大船拖拽的一堆漂浮杂物。 可如果将一个位面塞进另一个位面之中，那会发生什么事情？ 法师在魔法物品使用的相关教学中，有一项事情经常被提及，那就是不要将次元口袋扔进便携式次元洞。这种行为不仅会导致两件魔法物品摧毁，并且会打开通往星界的传送门，把周围数十尺事物吞噬进星界。 活人以血肉之躯直接进入星界，并不会就此死亡。但被吸入星界之前，空间紊乱导致的毁灭性力量，足以把精金魔像也扯成碎渣。 两件魔法物品尚且会造成如此恐怖的力量，那两个位面的碰撞、两个世界的交汇，又会造成怎样的结果？ 那不光是空间紊乱与崩陷，也是规则法度的严重失序。仅仅是两方世界碰撞交汇向外扩散的波动，就已经让艾斯卓王国的遗址向下塌陷，地壳岩层发生了不可遏止的动摇、开裂。 不得不说，拿撒吕依这一手实在太绝了，即便“上升阶梯”的运转被摩根默林瞬间瓦解破坏，但已经发动的法术不会就此终止，撞入主物质位面的另一个世界也不会凭空消失。 拿撒吕依将自己与这个世界融合，如同身化一方天地朝玄微子压来。而玄微子此刻等同置身于两个世界之间，空间崩灭、法度动摇，即便是瞬间展开星纲法坛，仙身宫府的千真万圣也在一方天地面前迅速溃灭。 可玄微子如果为了躲避两界交汇之威，尝试钻进拿撒吕依融合的一方世界中，那他立刻就会被拿撒吕依吞噬、消化，最终变成拿撒吕依的一部分。 但是拿撒吕依施展这种手段，也要面临严重后果。首先是自己形神与一方世界融合后，可是没法随便脱身的，他的存在与意志，都将成为这个世界运转规律的一部分。 拿撒吕依显然就是利用兽人之神古什姆的神国，然后加以改造、融合。如今这个世界强行撞入主物质位面，固然会造成极大破坏，可是它与主物质位面的体量相比，恐怕还是远远不如的。 也许经过长时间的冲击动荡，规则法度的相互碰撞、对抗、消解、转化，拿撒吕依所融合的世界，反而会被主物质位面容纳，形成主物质位面的一部分。 但此时此刻，玄微子需要直面这种碰撞和对抗，并且无处可逃，地仙位业所展开法度规则也难以久持。 “确实厉害，你这一手，恐怕是得道真仙也难以应对。”玄微子在一片岩层崩毁中不断下落，周身九色玄光绽放护体，却在空间扩张前不断散灭。 “不过，仍然有法可破。” 玄微子单手虚抬，一柄花纹复杂的月刃斧赫然在握，随即身心合器，灵台开辟之功随斧刃化转而出！ 不见豪光绽放，没有威能释放，静默悄然中，一片虚空蔓延切入，当即阴阳分剖、混沌清明，如鸿沟划界、清浊双分。 这柄月刃斧的真实来历，玄微子说不清楚，也不清楚其原主何人。 过去几年时间，玄微子清修之时，也在一直参悟这柄月刃斧的妙用。基本可以确定，神圣之主教会所信奉的“天国”，最初就是被这柄月刃斧所开辟。 而在进入艾斯卓王国的路途中，玄微子也看到了，半巨人发现天国的存在，并察觉到这个位面天然具备吸收信仰愿力的功能，因此开始利用心灵异能，凭空创造神圣之主信仰，植入人类奴隶的脑海，并且开始改造天国位面。 也许这种猜测并不全对，可总之月刃斧就是有开辟出一方世界的妙用。以玄微子的修为境界，想要一斧子劈出造物完备的位面并不容易，可是劈出空间断层却不是问题。 一般的空间断层出现在主物质位面，会形成暴烈失序的能量冲击，但空间断层本身很快会被主物质位面自身坚固稳定的法度规则所弥合。 很显然，拿撒吕依以自身融合的世界，位面规则并不够坚固圆融，起码仍会被这柄月刃斧劈开。 一个世界被劈开，等同拿撒吕依也被劈开。这种状态下的拿撒吕依不像赫赛肯，可以轻松散则为炁、聚则成形。一个世界被劈成两份，那就像是被摔成两截的昂贵工艺品，想要弥合修复也变得异常艰难。 目睹轰然双分崩裂的世界，玄微子可不会给拿撒吕依恢复的机会，他再度挥动月刃斧，空间断层如片片飞羽交迭而出，钻入崩裂世界的缝隙，不断侵切。 与此同时，玄微子大张旗鼓，星纲法坛铺陈展开，千真万圣兴师动众，朝着规律法度最薄弱处逼入，遏制拿撒吕依将分裂的世界弥合修复。 …… 云层如飞雪碎散，一座山峰从天而降，奥秘之眼的浮空城，在众目睽睽之下，朝着远方一处大湖坠落，激起滔天大浪。 “上升阶梯”的重启与瓦解，几乎是在一瞬间发生的。终焉战场各个界域脱离，导致奥法星图顿时失能，一场浩劫笼罩了主物质位面。 魔法能量并非凭空消失，魔法物品也不是当场失去效力，可是大量恒定的魔法效果，就是依赖奥法星图源源不断供给稳定能量，法师所要做的，就是通过咒文与魔法阵，形成稳定的法术构型，才能使得许多魔法物品和场域可以持久生效。 而当奥法星图失能，法师们立刻就发现自己灵魂之中的法术位隐隐不稳，恒定法术效果开始迅速溃散，甚至失控爆发，产生各种难以驾驭的魔法效应。 这样的情况遍及主物质位面各处，无论新旧大陆。而恒定的奥术效应失控溃散，那些千奇百怪、超过建筑材料可以承受高度的法师塔，无法遏制地相继垮塌。 尤其是奥秘之眼的虹彩城，那座专属拿撒吕依的“永恒之塔”，终年流转的虹光飞快消散，灰白色的高塔难以承受自身重量，随着令人牙酸曲折声响，倾倒而下，带着一大批同样高大的法师塔，令半座虹彩城化作废墟，无数恒定奥术开始随意爆发，数以百计的法师开始奔逃，尝试启动法术位中不稳定的传送法术，可谁也不敢肯定自己一定能去到目的地。 最糟糕的情况，莫过于那座被奥术迷锁笼罩的浮空城，它与奥法星图保持无形的接合，这样才能长久浮空不坠。当奥法星图失能，浮空城的坠落注定不可挽回。 沙多万与乌瑟汀喘息不止，被浮空城激起的湖水如雨洒下，浇得他们浑身湿透。奥法矩阵运行给身体带来的灼烧感，让他们施法变得无比艰辛。身为传奇法师，他们对魔法的钻研已经让灵魂也产生蜕变，是极少数奥法星图失能后仍然保持施法能力的法师，可也绝不是毫无影响。 当拿撒吕依与玄微子爆发战斗之时，沙多万就预感到一丝危机了，但他那时候并不能确定具体状况。可是当奥法星图失能瞬间，他便已明白，这个世界的法师，终将迎来最大的考验！ 眼下顾不了太多，作为奥秘之眼仅存的领导人物，沙多万必须要在这种时候保存尽可能多的火种，面对下坠的浮空城，沙多万和乌瑟汀竭尽全力，将自身法术位全部转化为奥能，让浮空城坠落在湖泊中，以免酿成更大的灾害。 “老、老师！”乌瑟汀嗓子沙哑，他指着后方烈焰冲天、爆炸不断的虹彩城：“那里情况不妙！” “你亲自带人去疏散，把活人聚拢起来。”沙多万疲态尽显：“通讯晶塔是接入奥法星图才能传递讯息的，现在奥法星图出了问题，传讯法术的效果严重倒退……让活着的人不要浪费法术，以后可能没那么容易恢复法术位了。” …… “这下可不妙了。” 罗莎莲站在洞天门户之外，仰望天上星空，不断有流星划过夜幕，其他星辰也是忽明忽暗极不稳定。以她的敏锐洞察力，就算不是法师，也能感知到弥漫天地的剧烈异变。如同地震之前的山林鸟兽，巨大的危机感刺激着意识。 旁边米妲斜挽九转修真塔，她闭眼良久，说道：“我刚与珊多丽祭司长联络过了，似乎是奥法星图出现问题，在很多地方引起魔法灾害，以法师聚居的地方尤为严重。 祭司长目前正在积极调度救灾，几乎整个星辰教团和不凋金花会都被动员起来了，翠绿之环也全力协助。眼下情况很复杂，通讯晶塔貌似也失效了，我只能用灵能传讯。” “哇！这可是大新闻！”罗莎莲回头瞧了一眼，她们两个此刻就是在为玄微子守住这处洞天，她问道：“这情况难不成是你老师搞出来的？” “我不清楚。”米妲沉吟片刻：“但是互保同盟里，法师已经不是占大多数的施法者了，星辰教团和翠绿之环都是施展自然法术的，并不会受到太多影响，不凋金花会的灵能者也不担心这种状况。” “这么说来，你老师应该是早有预料啊。”罗莎莲说道。 米妲抬手掐指片刻，似在推演感应，听她说道：“不光是奥术传讯，似乎传送法术也受影响了。除非有明确的方位道标，否则普通的传送法术、包括灵能，很可能会引起传送变向。” 罗莎莲眨眨眼：“这可是大麻烦啊，我自己是没所谓，但那些法师以后还怎么混啊？不对！连奥法星图都出问题，他们还能施法吗？” “应该还有少数高等法师保持部分施法能力，但没有奥法星图，未来几乎所有奥术物品的打造都难以完成了。”米妲仰望星空：“看来，新时代马上要降临了。” 第509章 艾斯卓 与常青城的黑夜不同，艾斯卓王国此时正值午后，烈日旷照大地。 昔日的艾斯卓王国已然不存，两个世界碰撞产生的毁灭冲击，直接将这个国度的遗址彻底抹去，连同方圆几百哩的地壳岩层也被撞得破碎不堪，如斯威能几乎要将嘉拉德大陆坼裂成两截！ 庆幸这场战斗远离人类文明，但地质运动产生的震荡估计也扩散到整片大陆，说不定还会引起各种灾变。 眼下已经化为荒漠的大地，空间规律仍然动荡不堪，阳光就像照在大块钻石上，光线偏折，形成一幅错综复杂的虹彩图景。 偶然一道剑光飞过，在空间裂隙中往来穿梭，后方荡起翠光碧洪，化作藤蔓延生，试图将所有空间裂隙贯通。 可于此同时，道道虹彩偏折扫掠，如利刃、如箭矢，斩断藤蔓，各种杀伐威能如同水银泻地，钻入每一处空间裂隙，接连不断的震荡冲击，炸起团团彩虹烟花，绚烂且致命。 施法相争的自然就是玄微子与拿撒吕依。在玄微子运斧劈开拿撒吕依的世界之后，面对主物质位面的规则法度，拿撒吕依难以维持一个完整的独立世界。而玄微子手持利斧，毫不客气地将拿撒吕依的世界劈得稀碎，使其裂解成数十上百个半位面，因此在主物质位面形成了这么一大片错乱的空间裂隙，外人难近。 每一处空间裂隙，都可以算是一扇通往半位面的传送门。这些散碎的半位面仍然保留着拿撒吕依的灵魂与意志，哪怕已经分裂成许多部分，却还充斥着对玄微子的执念，催动着虹光法术，朝玄微子发动无休止的攻击。 即便奥法星图已经失能，可是对于拿撒吕依这个级别的法师，魔法的施展与运用，已经完全变成他意志的一部分。原本由古什姆神国改造而成的独立世界，也蕴含着极其丰沛的魔法能量，足够拿撒吕依不间断地挥霍，九阶法术就像不要钱般施展出来。 但即便如此，不间断的法术轰炸仍然伤不了玄微子分毫。就见玄微子一手持“世界树之枝”，运起澎湃生机菁华，化作巨藤老根，随意滋长蔓生，绵绵不绝的生机侵染着一个个破碎的半位面，不断消磨拿撒吕依的意志。 另外一手运斧如飞，把空间裂隙弥合封上，将一个个大小各异的半位面与主物质位面的联系斩断。陷入星界的孤寂半位面，逐渐陷入静滞，如同体内器官相继衰竭，拿撒吕依可以调动的力量越发薄弱。 “拿撒吕依，你无能为力了！” 玄微子扬声高喝，声音逼入剩余破碎的半位面，引起一连串大地震动，同时周身九色玄光大放，将逼袭而来虹彩法术相继消弭化散。 别看现在拿撒吕依仍然能引动威力强悍的法术攻击，但水平层次较之先前招来一个世界撞入主物质位面，可以说是大有不如了。在玄微子看来，如今的拿撒吕依纯粹就是苟延残喘。 碧枝一扫，琼光玉辉如雨洒落，又一处半位面的法度规则被玄微子侵染化转，等同斩灭拿撒吕依的一部分存在与意志，再强大的存在，也抵受不住这种消磨削弱。 几轮交锋下来，拿撒吕依的攻势愈发减弱，玄微子不再穿梭于空间裂隙，身合剑光一举遁出。 “你不帮他吗？”玄微子在高空中现身，望着皮肤苍白、面容年轻的赫赛肯：“胜负已经明朗，拿撒吕依再怎样挣扎，也无非是受困于这一片破碎的半位面。” 赫赛肯当然明白拿撒吕依此刻的处境，他脸上不悲不喜：“我当初答应拿撒吕依的时候，就说过他只有一次机会。可惜，他还是失败了。” 玄微子眉毛一挑，赫赛肯所说的“一次机会”，可不光是人情相托。到了玄微子与拿撒吕依这种层次，各展神通、斗法争锋，寻常法术都上不了台面，真正决定胜负生死的一子，往往就是只有一次机会。 就像玄微子的北斗摇落剑，固然可以斩灭形神，但被赫赛肯以身挡剑后，此剑锋芒便再难建功。反倒是这柄来历不明的月刃斧，才是玄微子扭转局势的关键。 “拿撒吕依只有这些手段吗？”玄微子问道：“我以为他会将古什姆锻造成足以弑神的神器。” “刚才那个世界就是一件神器。”赫赛肯毫不隐瞒地解释说：“他很清楚，就算是传奇法术，都未必能对你造成重创。一个人的力量做不到的事，那就让一整个世界来。” “这倒也是一个办法。”玄微子呵呵笑道，顺便低头看了手中月刃斧一眼。 这件曾经落入古什姆手中的神器，如今反倒将古什姆曾经的神国劈碎，未尝不是一种因果报应。 其实若论法度周密、底蕴深厚，拿撒吕依未必比如今的玄微子更高明。但是将一位神祇与祂的神国，锻造成神器，毫无花哨地砸过来，这种办法玄微子也确实应付不了，起码如今的玄微子做不到。 若非对月刃斧的参悟运用，比当初的古什姆还要高明，玄微子的地仙炉鼎十有八九会在两界碰撞下灰飞烟灭。到了那个时候，玄微子就只能靠化身接引挪移，遁回洞天之中，以大罗成就丹重塑地仙炉鼎了。 玄微子虽然赢了，却没有多少喜悦心情，他放眼远眺、神念开阖，可以感应到主物质位面各处此起彼伏的灾变，大多数国家眼下都陷于一片混乱与动荡。 由于奥法星图的失能，通讯晶塔和许多传讯物品也随之失效，而大多数法师早已习惯利用魔法物品代替自身法术，未必会在法术位保留传讯法术，这就导致消息传递立刻变得迟缓闭塞。 好在星纲法坛与灵能网络，仍然保持运作，不用玄微子提醒，星辰教团与不凋金花会都相继利用起来，如今也该到他们挑大梁的时候了。 可这些在玄微子眼中都是小事了，他能够感应到，之前随着“上升阶梯”的再度运转启动，弥菲赛缇丝为首的三女神被卷入灾风之中，原本是打算借此成神。 结果摩根默林的干预，使得“上升阶梯”瓦解于无形，三女神首当其冲，形体瞬间散灭不存，残魂不知飘往何处，连一声告别都来不及说。 而同样飘散的，还有过去陷于静滞神性的古代巨人集体。摩根默林以无上天尊救苦道力，超拔救济古代巨人的灵魂，将他们送往轮回转生，也不知会去往何方。 总之天上地下，在这一刻发生了无数事情，对某些人来说是灾祸临头，对某些人来说却是转变契机。纷纭万象，无法一言尽述。 “唉。”赫赛肯发出深深叹息，玄微子低头望去，下方错综复杂的空间裂隙缓缓平复稳定，那象征着拿撒吕依的意志逐渐散离。方才激斗不过是他的回光返照，玄微子不与他死缠到底，执念一失，结果就是拿撒吕依连稳定自我都无法维持。 拿撒吕依死了吗？不太好说，其实到了他这种层次，已近乎超脱生死了，如果不选择与世界神器融合，而是继续修悟精进，成就一位异界仙家或许不是问题。 可为了驾驭世界神器，拿撒吕依选择身合天地，等同散离自我形神，就算他成功击败了玄微子，面对主物质位面的规则消磨，也注定难以长久维持自我，算得上是玉石俱焚的手段了。 而如今的拿撒吕依，存在与意志随着独立世界裂解成多个半位面，最终将沉寂消散，彻底变成半位面运作的一部分，用不着玄微子去杀、去毁。至于说让拿撒吕依死而复生、重塑形体，那是再来十枚大罗成就丹都做不到。 “你赢了。”赫赛肯平静问道：“你打算怎么处置我？” 玄微子瞧了瞧这位堪称肉白骨、起朽骸的异界仙家，他的心性也已洞明因果恩怨，没有跟玄微子纠缠下去，干脆得不像正常人。 不对，无论是传奇巫妖还是异界仙家，确实都不算正常人。 “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出来了，奥法星图失能停摆，这个世界的法师恐怕会遭遇前所未有的灾难。”玄微子说道：“我对法师谈不上好恶，但未来还需要他们的智慧，要真的让暴民杀光了，对未来可是一大损失。” “拿撒吕依要是有你这样的想法，也不至于发展到如今这种状况。”赫赛肯正要离去，却忽然感觉一股极其磅礴的灵能波动，从四面八方盘旋包围而来。 赫赛肯一抬手，身披黑袍、手持权杖，做出一副戒备状态。玄微子则是早有预料般说道：“你们总算肯出现了？” 一语道破，半空中星光体凭空涌现，聚合成数十位身材高大的半巨人，他们形貌各异，身披长袍，头上戴着古怪高耸的冠冕，脸上多数都绘有灵纹，看上去既威仪、又吓人。 这些蛰伏星界深处的半巨人终于肯在主物质位面现身，可见“上升阶梯”的重启与瓦解，让星界也发生无法规避的异变，让他们放弃过往原则，不得不回归现世。 “你们的数量，比我预想中要少很多。”玄微子望向这数十位半巨人，一个个神情萎靡、气色衰败。他们并非是血肉之躯，而是藉由星光体进行实体化，外貌形容自然代表了灵魂状态。 “奥兰索，你一定要帮帮我们！”一位半巨人急切说道：“艾斯卓挣脱了封印，而‘上升阶梯’的瓦解，又导致我们很多族人的损失，他现在已经……” “已经回来了。” 天地之间，响起一道不疾不徐的声音。天上太阳之中，一道虚幻不定的身影，好像踩着看不见的楼梯，拾级而下，每走一步，身影就凝实一分，当来到玄微子与半巨人面前，显露出真实面容。 那是一位外貌阴柔瘦弱的年轻人，相比起高大壮实的半巨人，来者可谓是矮小瘦弱，说他是人类似乎也没什么问题。至于他的面孔，玄微子再熟悉不过了，那就是奥兰索原本的样子。 玄微子穿越之后，虽然是托舍于奥兰索的躯体，但随着修炼日深，炉鼎形容渐渐恢复上辈子的模样，如今已找不出半点与奥兰索相似之处。 “初次相见，我叫艾斯卓。”年轻人望向玄微子，神态上并无多少敌意：“没想到我们会在这种场合相见，确实出乎预料。” “不然呢？”玄微子反问道：“你原本的设想，是要把我的身体夺走吗？” 艾斯卓扶着下巴、歪了歪脑袋，目光扫向那群半巨人的时候，对方都极为恐惧戒备，露出要拼命到底的样子。 “我原本以为，会是你们当中某一位占据我准备好的肉体。”艾斯卓露出惋惜神情，不像是遭到什么重大损失，更像是成年人手中雪糕掉到地上的样子，没了就没了，总不可能跟野狗那样趴下来舔。 那些半巨人一个个满脸惊恐、不敢说话，明明他们任何一位的灵能水平都极其强大，此刻却剩下绝望的颤抖，足见半巨人与艾斯卓的差距。 艾斯卓缓缓抬手，正欲扫开灰尘般打灭剩余的半巨人，上方天空忽然一阵不安晃动，大片暮光霓虹垂照而下，一道修长身影出现在玄微子身旁，一振荆棘长矛，正是烈风领主。 “暮光王廷？”艾斯卓立刻反应过来，没有别的动作。即便此刻现场只出现了一位至高妖精，但暮光王廷的力量穿透位面屏障，牢牢锁定了艾斯卓，随时可以降下灭绝之威。 “你没事吧？”烈风领主悄悄向玄微子问道。 “没事，你来了，我就放心了。”玄微子呵呵发笑，其实在暮光王廷重证出神入化时，他就预料到自己要亲自对上艾斯卓了。所以在协助过暮光王廷后，玄微子便请求暮光女王，当自己面对艾斯卓的时候，能够获得他们的协助。毕竟暮光王廷因为第一次“上升阶梯”的启动，本就遭受过严重损失，他们跟艾斯卓也是有难解的旧怨。 从玄微子前往艾斯卓王国开始，暮光女王便召集了至高妖精，一直关注玄微子的情况，却没有插手他与拿撒吕依的战斗。等半巨人和艾斯卓相继出现，暮光女王便向主物质位面降下神力，而烈风领主也亲自来到，保护经历激战的玄微子，以免他落于下风。 “不错，居然能拉拢到暮光王廷。还有什么人，不妨一起叫来。”目睹这种情景，艾斯卓仍然神态不变。 玄微子笑意更盛，他两手一抟，掌中出现了照影含光鉴，笑道：“这话是你说的，可不要后悔了。” 第510章 路在何方 咆哮的冰霜风暴在大地上肆虐不止，湖泊转眼封冻，空气中的水汽被迅速凝结，森寒冰晶如同千万利刃扫落，朝着沙多万射去。 沙多万身形急退的同时，迅速从渊博如海的记忆中，抽取出各种古老的魔法技艺，以强大灵魂和无比精密的思维，操御着散乱狂野的魔法能量，编织出稳定的法术构型，咒语是由龙语、巨人语、精灵语相继混合——而这一切，全在三四秒内完成，一圈火焰护罩盘旋周身，无数冰晶利刃击打在上，瞬间蒸散为沸腾白雾。 吐出胸腔气息，即便传奇法师的肉体并不算过分强悍，但经年累月受到魔法能量的有序强化，还有奥法矩阵作为魔法能量运转回路，使得沙多万在奥法星图失能的当下，仍然可以保持强大的施法能力，面对古代巨人时，不至于瞬间溃败。 “劣等种，上回见面，你不是挺厉害的吗？” 咆哮的冰霜风暴中，卡斯塔缓步踏出，如今的他形貌剧变，似乎甩脱了混杂畸变的血统，终于恢复寒霜巨人的本来面目，如同古老冰川一般的蓝白色皮肤，雄壮蛮横，颌下灰白长须倒是跟沙多万差不多，末端被冰柱冻结束起。 奥法星图失能、浮空城坠落地面，而被囚禁于奥法能核之中的卡斯塔，也终于重见天日。 再次呼吸自由空气的卡斯塔，不光发现“上升阶梯”被瓦解，就连主物质位面那种对肉体与灵魂的折磨也不复存在，他们巨人终于可以行走在天地之间，无人能挡。 不过在那之前，卡斯塔要先对过去冒犯自己的劣等种实施报复。沙多万当初在不动冰地挫败自己，卡斯塔这回就要将他四肢折断，把灵魂也一并吞噬、碾碎！ 抬手虚摄，那根伴随自己征战无数岁月的龙骨大棒，从浮空城的废墟中飞出，卡斯塔一把抓住，轻抚光洁坚硬的龙骨大棒，面容带着噬血的狞笑，朝沙多万缓缓说道： “你知道吗？我这件武器来自一条巨龙的腿胫。它当时正在保护一窝龙蛋，我让手下把它双翼折断、钉在地面，然后我亲手将那些龙蛋一颗接一颗地砸碎，看着它愤怒、悲怆、绝望的神情……啊，真是美味极了！” 沙多万表情阴郁，他根本懒得回应对方的话语。但卡斯塔光是站在那里，便足以引起风雪灾害，一旦他全力发动进攻，恐怕如今的自己也难以应对。 “劣等种，你害怕了。”卡斯塔似乎看穿了沙多万的想法：“简单，献出三百个人类女性供我享乐，然后再提供三百名法师的灵魂让我充饥，我可以放你一条活路。” “你觉得在如今这个时代，巨人仍然站在顶端吗？” 沙多万没有说话，半空中传来一道冷淡女声，就见霜火吞吐、吹散寒风，是霜火女巫首领、白霜之主亲自来到。她衣裙翻飞，双眸散发森寒冷光，手中虚托着一枚正十二面晶体，似乎与卡斯塔隐约共鸣。 “是你？”卡斯塔舔舐嘴角，盯着白霜之主说道：“没想到当初那个枯瘦弱小的人类女孩，居然成长到这种程度，你可比你母亲强大多了。” 白霜之主俯瞰着卡斯塔，露出厌恶神色，她手势变化，掌中晶体碎裂放光。卡斯塔立刻感觉自己身体一僵、四肢麻木，一股根植于生命本能的压制力量蔓延开来。 “居然是……序位律法……”卡斯塔咬牙切齿，他意图反抗，立刻就有难以承受的刺痛感逼迫意志，让他不得不屈服。 白霜之主身形落下，一脚踩在卡斯塔头顶，这位寒霜巨人屈膝跪下，如同小山般重重砸落。 正当白霜之主想要继续进逼，却好像听见什么话语，望向东边天际，低声呢喃：“这样也好，但是你别忘了，弥菲赛缇丝她们还等着你去救。” 话声刚落，旁边就忽然出现一面如银镜的传送门。白霜之主抬手一挥，卡斯塔就被扔进传送门，她也一并跃入其中。 而旁观的沙多万脸色一怔，他也听到什么声音，望着东方说道：“我还要收拢奥秘之眼的人手，暂时没法协助。以我现在的能力，去了也帮不了什么忙。不过我推荐你去找多拉贡，龙族血统带来的魔法能力，照样能应对强敌。” …… “龙火术士全都骑上双翼飞龙，分散到纳哈萨各个酋邦，加强城防，要是预见什么兽人的散兵游勇，不要出城跟他们硬拼！” 灰崖群山的城堡中，多拉贡朝着那群经过契约仪式的龙火术士下令，他们一个个翻身骑上双翼飞龙，相继从悬崖般的城堡高台飞出。 望着龙火术士离开，多拉贡有些烦恼地敲着额头，变成人形的银龙依丝黛走来，说道：“下面实验室的火已经扑灭了，我让那些法师卸下所有魔法道具，独立安置在城堡旁的山洞里。目前还在清点城堡内的损失，至于纳哈萨酋邦……估计情况不容乐观。” “我知道。”多拉贡眉头紧皱：“奥法星图失能，通讯晶塔和传送法术大多无法使用，幸亏我们这里培育了一批双翼飞龙，龙火术士的魔力也不受奥法星图影响。至于奥秘之眼……哼！我看他们这次注定要吃大亏了！” 两人对话之际，都忽然感知到有心灵感应传来，多拉贡听完之后露出愤怒神色：“你奥兰索跟拿撒吕依拼命，把奥法星图搞到崩溃就算了，现在还要我们去帮忙？你知不知道我这里忙得很！” 依丝黛拍了拍多拉贡的肩膀：“行啦，你也别发火了。现在情况危急，他特地找上我们，这也是一个机会。你要是不方便，那我亲自去一趟，正好看看那些半巨人还能搞出什么祸事。” “那你小心一些，如果奥兰索要跟半巨人大战，你在旁边围观就好，不要参与进去。”多拉贡说话同时，旁边一面传送门如同镜面旋开，依丝黛扛起阔刃巨剑迈步而入。 …… “是时候了。” 安塞尔王国的新卡美洛城中，一位手扶长杖的麻袍老人来到抄经院院首旁边。此刻抄经院神职人员正在城内各处，协助守卫灭火救灾，所有圣职者都被安排到救治伤员当中。 抄经院院首望向麻袍老人，问道：“您也听到奥兰索的呼唤了？” 对方轻轻点头：“他邀请我去艾斯卓王国，见证一些教会的历史。” 抄经院院首面露不安：“可奥法星图失能后，我们的神迹也弱化了不少，这恐怕也会动摇教会的地位。” “有些事情，你们谁去都不方便，否则被动摇的，可就不光是教会的地位了。”麻袍老人说话之际，旁边尚未坍塌的墙壁上出现一道如银镜的传送门，他一顿长杖，现出金光璀璨的宣教之矛，同时背生六翼、头顶光环，飘然进入传送门。 …… 风暴巨人希德瑞克站在火山岩上，扶剑远眺，岩石巨人伦底纽姆缓步来到他旁边，沉声说道：“‘上升阶梯’瓦解，艾斯卓重返现世，看来是到终结所有过往恩怨的时候了。” “这个世界已经不再属于我们了。”希德瑞克望向夜空中点点流星：“看看吧，多少族人陨落消亡，就是为了艾斯卓他们那群半巨人。” “苏尔特能跟来吗？”伦底纽姆刚说完这话，身后火山再度闹动，一团岩浆喷薄而出，却见一名仅存上半身的火焰巨人，将飞扬半空的橘红岩浆凝聚为剑，在一团熊熊火焰中，落到地面附近。 希德瑞克望向火焰巨人问道：“席邓斯呢？他不打算一起来？” 火焰巨人苏尔特声音洪亮：“他的元素身躯不太稳定，未来很长时间都要专注调整自身了。” “那是他的事情了。”希德瑞克挥手说：“奥兰索，送我们过去吧。” 话声一落，传送门无声在三位巨人面前展开。 …… 昔日艾斯卓王国上空，接连有传送光芒闪现，白霜之主、银龙依丝黛、教会圣人相继迈出传送门，他们彼此对视一眼，便与赫赛肯一起站到玄微子旁边。而更惹人瞩目的，恐怕要算那四位高大威武的古代巨人，他们一来到便看见了艾斯卓与剩余的半巨人，瞬间杀意沸腾。 “叛徒！”卡斯塔率先开口，狂性爆***起龙骨大棒就朝着艾斯卓扑去。 阴柔瘦弱的艾斯卓只是斜瞥了一眼，轻轻挥手，荡开足以摧崩峰峦的一击，随即隔空弹指，无形锋锐贯穿卡斯塔那如亘古冰川的强横身躯，冲击余波激起暴风。 倒飞而出的卡斯塔被希德瑞克一把扶住，这位寒霜巨人的后背炸出一个大洞，换做是常人早就死了，但他硬是扛了下来。 而就见一片琼光玉辉带着生机菁华落下，卡斯塔的沉重伤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合，这位寒霜巨人回头瞧了一眼，看见手挽碧枝的玄微子，冷哼一声，不再多言。 “你救了这个家伙，他可不会感恩。”白霜之主神态冷淡地提醒说。 “哎呀，现在这情况，就别计较太多了。”依丝黛晃了晃巨剑，双眸却变成了龙眼竖瞳，无形龙威横扫而出。 “你们居然跟龙族站在同一阵线了？”艾斯卓望向四位巨人，语气中带着几分感慨。 希德瑞克问道：“当年是谁声称龙族血液可以治疗病痛？又是谁蛊惑巨人诸王发动对龙族的战争？” “我不曾欺骗你们。”艾斯卓平淡述说过往：“龙族那富含魔力的血液，略作加工之后，的确就是治疗古代巨人灵魂痛苦与肉体劣化的药物。而龙族不断壮大，本身就是在威胁巨人的生存繁衍，在我干涉之前，双方的战斗就时有发生，用不着谁去蛊惑。巨人与龙族的战争，注定是不可避免的。” “可你却趁战争不断加剧，躲进了自己的王国之中。”希德瑞克声如雷震：“你所做的事，不仅是抛弃泰坦亲族，而是彻头彻尾的背叛与谋害！我们无数族人为了你的野心陪葬，这份仇恨，是时候清算了！” “没错！”另外一边，仅存的数十位半巨人觉得支援已到，立刻指责艾斯卓：“为了将你封印在星界，我们所有族人集体抛弃肉身，付出了惨烈伤亡，才完成封印。今天就要将你这个大魔王彻底消灭！” “大魔王？哈哈哈哈——”艾斯卓放声大笑，即便他身上没有表现出分毫压迫感，现场其他人皆是静默不言，气氛紧张到了极点，没有任何人敢打断艾斯卓的笑声…… “笑够了没？”玄微子打断艾斯卓的笑声，表情冷淡：“我不想跟你废话，给你两个选择——要么被我们这里所有人围攻到死，要么你主动自裁。” “不可以！艾斯卓掌握完美的灵魂转生，他就算自裁，也无非是换一具躯壳而已！”其他半巨人立刻阻止道：“我们愿意为了当年过错赎罪，和你们一同消灭这个罪恶根源！” 艾斯卓摇摇头，望向玄微子，抬手指了指下方地面：“我们单独去下面聊，我不想被这些货色烦扰。” 烈风领主望向玄微子，示意他不要跟去，玄微子只是朝众人摆手，然后与艾斯卓一同朝着地面飞落。 “你很大胆。” 当两人落到地面上，艾斯卓负手踱步，主动开口说：“你就不怕我直接杀了你？” “你做不到。”玄微子十分干脆：“我要是没猜错，你是创世泰坦后裔中的最高序位。如果你愿意，不光是半巨人之王，而是能够成为所有巨人之王。你对付巨人、半巨人，拥有压倒性的力量，对付其他人就未必了。” “你明知这一点，就应该想到，拿撒吕依竭尽全力才能调动出的原初魔法，在我看来，就像走路喝水一样随意。”艾斯卓说道：“就算没有‘上升阶梯’，我也是神。” “自以为拥有智慧的、不健全的神。”玄微子说道：“我也明白告诉你，此时此刻的你，杀不了我。只要一步，我就可以超脱出创世泰坦。” 艾斯卓表情微妙，没有接话，玄微子则继续说：“而我刚才让你自裁，就是给你安排的出路。你如果真想达到神圣智慧，达到心目中那个主宰一切的境地，就必须放下那种愚昧且封闭的神性，真正行走在无数生命间。” 方外志异最新6章节 第510章 路在何方 咆哮的冰霜风暴在大地上肆虐不止，湖泊转眼封冻，空气中的水汽被迅速凝结，森寒冰晶如同千万利刃扫落，朝着沙多万射去。 沙多万身形急退的同时，迅速从渊博如海的记忆中，抽取出各种古老的魔法技艺，以强大灵魂和无比精密的思维，操御着散乱狂野的魔法能量，编织出稳定的法术构型，咒语是由龙语、巨人语、精灵语相继混合——而这一切，全在三四秒内完成，一圈火焰护罩盘旋周身，无数冰晶利刃击打在上，瞬间蒸散为沸腾白雾。 吐出胸腔气息，即便传奇法师的肉体并不算过分强悍，但经年累月受到魔法能量的有序强化，还有奥法矩阵作为魔法能量运转回路，使得沙多万在奥法星图失能的当下，仍然可以保持强大的施法能力，面对古代巨人时，不至于瞬间溃败。 “劣等种，上回见面，你不是挺厉害的吗？” 咆哮的冰霜风暴中，卡斯塔缓步踏出，如今的他形貌剧变，似乎甩脱了混杂畸变的血统，终于恢复寒霜巨人的本来面目，如同古老冰川一般的蓝白色皮肤，雄壮蛮横，颌下灰白长须倒是跟沙多万差不多，末端被冰柱冻结束起。 奥法星图失能、浮空城坠落地面，而被囚禁于奥法能核之中的卡斯塔，也终于重见天日。 再次呼吸自由空气的卡斯塔，不光发现“上升阶梯”被瓦解，就连主物质位面那种对肉体与灵魂的折磨也不复存在，他们巨人终于可以行走在天地之间，无人能挡。 不过在那之前，卡斯塔要先对过去冒犯自己的劣等种实施报复。沙多万当初在不动冰地挫败自己，卡斯塔这回就要将他四肢折断，把灵魂也一并吞噬、碾碎！ 抬手虚摄，那根伴随自己征战无数岁月的龙骨大棒，从浮空城的废墟中飞出，卡斯塔一把抓住，轻抚光洁坚硬的龙骨大棒，面容带着噬血的狞笑，朝沙多万缓缓说道： “你知道吗？我这件武器来自一条巨龙的腿胫。它当时正在保护一窝龙蛋，我让手下把它双翼折断、钉在地面，然后我亲手将那些龙蛋一颗接一颗地砸碎，看着它愤怒、悲怆、绝望的神情……啊，真是美味极了！” 沙多万表情阴郁，他根本懒得回应对方的话语。但卡斯塔光是站在那里，便足以引起风雪灾害，一旦他全力发动进攻，恐怕如今的自己也难以应对。 “劣等种，你害怕了。”卡斯塔似乎看穿了沙多万的想法：“简单，献出三百个人类女性供我享乐，然后再提供三百名法师的灵魂让我充饥，我可以放你一条活路。” “你觉得在如今这个时代，巨人仍然站在顶端吗？” 沙多万没有说话，半空中传来一道冷淡女声，就见霜火吞吐、吹散寒风，是霜火女巫首领、白霜之主亲自来到。她衣裙翻飞，双眸散发森寒冷光，手中虚托着一枚正十二面晶体，似乎与卡斯塔隐约共鸣。 “是你？”卡斯塔舔舐嘴角，盯着白霜之主说道：“没想到当初那个枯瘦弱小的人类女孩，居然成长到这种程度，你可比你母亲强大多了。” 白霜之主俯瞰着卡斯塔，露出厌恶神色，她手势变化，掌中晶体碎裂放光。卡斯塔立刻感觉自己身体一僵、四肢麻木，一股根植于生命本能的压制力量蔓延开来。 “居然是……序位律法……”卡斯塔咬牙切齿，他意图反抗，立刻就有难以承受的刺痛感逼迫意志，让他不得不屈服。 白霜之主身形落下，一脚踩在卡斯塔头顶，这位寒霜巨人屈膝跪下，如同小山般重重砸落。 正当白霜之主想要继续进逼，却好像听见什么话语，望向东边天际，低声呢喃：“这样也好，但是你别忘了，弥菲赛缇丝她们还等着你去救。” 话声刚落，旁边就忽然出现一面如银镜的传送门。白霜之主抬手一挥，卡斯塔就被扔进传送门，她也一并跃入其中。 而旁观的沙多万脸色一怔，他也听到什么声音，望着东方说道：“我还要收拢奥秘之眼的人手，暂时没法协助。以我现在的能力，去了也帮不了什么忙。不过我推荐你去找多拉贡，龙族血统带来的魔法能力，照样能应对强敌。” …… “龙火术士全都骑上双翼飞龙，分散到纳哈萨各个酋邦，加强城防，要是预见什么兽人的散兵游勇，不要出城跟他们硬拼！” 灰崖群山的城堡中，多拉贡朝着那群经过契约仪式的龙火术士下令，他们一个个翻身骑上双翼飞龙，相继从悬崖般的城堡高台飞出。 望着龙火术士离开，多拉贡有些烦恼地敲着额头，变成人形的银龙依丝黛走来，说道：“下面实验室的火已经扑灭了，我让那些法师卸下所有魔法道具，独立安置在城堡旁的山洞里。目前还在清点城堡内的损失，至于纳哈萨酋邦……估计情况不容乐观。” “我知道。”多拉贡眉头紧皱：“奥法星图失能，通讯晶塔和传送法术大多无法使用，幸亏我们这里培育了一批双翼飞龙，龙火术士的魔力也不受奥法星图影响。至于奥秘之眼……哼！我看他们这次注定要吃大亏了！” 两人对话之际，都忽然感知到有心灵感应传来，多拉贡听完之后露出愤怒神色：“你奥兰索跟拿撒吕依拼命，把奥法星图搞到崩溃就算了，现在还要我们去帮忙？你知不知道我这里忙得很！” 依丝黛拍了拍多拉贡的肩膀：“行啦，你也别发火了。现在情况危急，他特地找上我们，这也是一个机会。你要是不方便，那我亲自去一趟，正好看看那些半巨人还能搞出什么祸事。” “那你小心一些，如果奥兰索要跟半巨人大战，你在旁边围观就好，不要参与进去。”多拉贡说话同时，旁边一面传送门如同镜面旋开，依丝黛扛起阔刃巨剑迈步而入。 …… “是时候了。” 安塞尔王国的新卡美洛城中，一位手扶长杖的麻袍老人来到抄经院院首旁边。此刻抄经院神职人员正在城内各处，协助守卫灭火救灾，所有圣职者都被安排到救治伤员当中。 抄经院院首望向麻袍老人，问道：“您也听到奥兰索的呼唤了？” 对方轻轻点头：“他邀请我去艾斯卓王国，见证一些教会的历史。” 抄经院院首面露不安：“可奥法星图失能后，我们的神迹也弱化了不少，这恐怕也会动摇教会的地位。” “有些事情，你们谁去都不方便，否则被动摇的，可就不光是教会的地位了。”麻袍老人说话之际，旁边尚未坍塌的墙壁上出现一道如银镜的传送门，他一顿长杖，现出金光璀璨的宣教之矛，同时背生六翼、头顶光环，飘然进入传送门。 …… 风暴巨人希德瑞克站在火山岩上，扶剑远眺，岩石巨人伦底纽姆缓步来到他旁边，沉声说道：“‘上升阶梯’瓦解，艾斯卓重返现世，看来是到终结所有过往恩怨的时候了。” “这个世界已经不再属于我们了。”希德瑞克望向夜空中点点流星：“看看吧，多少族人陨落消亡，就是为了艾斯卓他们那群半巨人。” “苏尔特能跟来吗？”伦底纽姆刚说完这话，身后火山再度闹动，一团岩浆喷薄而出，却见一名仅存上半身的火焰巨人，将飞扬半空的橘红岩浆凝聚为剑，在一团熊熊火焰中，落到地面附近。 希德瑞克望向火焰巨人问道：“席邓斯呢？他不打算一起来？” 火焰巨人苏尔特声音洪亮：“他的元素身躯不太稳定，未来很长时间都要专注调整自身了。” “那是他的事情了。”希德瑞克挥手说：“奥兰索，送我们过去吧。” 话声一落，传送门无声在三位巨人面前展开。 …… 昔日艾斯卓王国上空，接连有传送光芒闪现，白霜之主、银龙依丝黛、教会圣人相继迈出传送门，他们彼此对视一眼，便与赫赛肯一起站到玄微子旁边。而更惹人瞩目的，恐怕要算那四位高大威武的古代巨人，他们一来到便看见了艾斯卓与剩余的半巨人，瞬间杀意沸腾。 “叛徒！”卡斯塔率先开口，狂性爆***起龙骨大棒就朝着艾斯卓扑去。 阴柔瘦弱的艾斯卓只是斜瞥了一眼，轻轻挥手，荡开足以摧崩峰峦的一击，随即隔空弹指，无形锋锐贯穿卡斯塔那如亘古冰川的强横身躯，冲击余波激起暴风。 倒飞而出的卡斯塔被希德瑞克一把扶住，这位寒霜巨人的后背炸出一个大洞，换做是常人早就死了，但他硬是扛了下来。 而就见一片琼光玉辉带着生机菁华落下，卡斯塔的沉重伤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合，这位寒霜巨人回头瞧了一眼，看见手挽碧枝的玄微子，冷哼一声，不再多言。 “你救了这个家伙，他可不会感恩。”白霜之主神态冷淡地提醒说。 “哎呀，现在这情况，就别计较太多了。”依丝黛晃了晃巨剑，双眸却变成了龙眼竖瞳，无形龙威横扫而出。 “你们居然跟龙族站在同一阵线了？”艾斯卓望向四位巨人，语气中带着几分感慨。 希德瑞克问道：“当年是谁声称龙族血液可以治疗病痛？又是谁蛊惑巨人诸王发动对龙族的战争？” “我不曾欺骗你们。”艾斯卓平淡述说过往：“龙族那富含魔力的血液，略作加工之后，的确就是治疗古代巨人灵魂痛苦与肉体劣化的药物。而龙族不断壮大，本身就是在威胁巨人的生存繁衍，在我干涉之前，双方的战斗就时有发生，用不着谁去蛊惑。巨人与龙族的战争，注定是不可避免的。” “可你却趁战争不断加剧，躲进了自己的王国之中。”希德瑞克声如雷震：“你所做的事，不仅是抛弃泰坦亲族，而是彻头彻尾的背叛与谋害！我们无数族人为了你的野心陪葬，这份仇恨，是时候清算了！” “没错！”另外一边，仅存的数十位半巨人觉得支援已到，立刻指责艾斯卓：“为了将你封印在星界，我们所有族人集体抛弃肉身，付出了惨烈伤亡，才完成封印。今天就要将你这个大魔王彻底消灭！” “大魔王？哈哈哈哈——”艾斯卓放声大笑，即便他身上没有表现出分毫压迫感，现场其他人皆是静默不言，气氛紧张到了极点，没有任何人敢打断艾斯卓的笑声…… “笑够了没？”玄微子打断艾斯卓的笑声，表情冷淡：“我不想跟你废话，给你两个选择——要么被我们这里所有人围攻到死，要么你主动自裁。” “不可以！艾斯卓掌握完美的灵魂转生，他就算自裁，也无非是换一具躯壳而已！”其他半巨人立刻阻止道：“我们愿意为了当年过错赎罪，和你们一同消灭这个罪恶根源！” 艾斯卓摇摇头，望向玄微子，抬手指了指下方地面：“我们单独去下面聊，我不想被这些货色烦扰。” 烈风领主望向玄微子，示意他不要跟去，玄微子只是朝众人摆手，然后与艾斯卓一同朝着地面飞落。 “你很大胆。” 当两人落到地面上，艾斯卓负手踱步，主动开口说：“你就不怕我直接杀了你？” “你做不到。”玄微子十分干脆：“我要是没猜错，你是创世泰坦后裔中的最高序位。如果你愿意，不光是半巨人之王，而是能够成为所有巨人之王。你对付巨人、半巨人，拥有压倒性的力量，对付其他人就未必了。” “你明知这一点，就应该想到，拿撒吕依竭尽全力才能调动出的原初魔法，在我看来，就像走路喝水一样随意。”艾斯卓说道：“就算没有‘上升阶梯’，我也是神。” “自以为拥有智慧的、不健全的神。”玄微子说道：“我也明白告诉你，此时此刻的你，杀不了我。只要一步，我就可以超脱出创世泰坦。” 艾斯卓表情微妙，没有接话，玄微子则继续说：“而我刚才让你自裁，就是给你安排的出路。你如果真想达到神圣智慧，达到心目中那个主宰一切的境地，就必须放下那种愚昧且封闭的神性，真正行走在无数生命间。” 《方外志异》正文卷 第511章 路在脚下 “你这是在指导我吗？”艾斯卓望向玄微子的目光，带着几分好奇：“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不朽者，你觉得凭你一个人的力量，就能阻挡我的前路吗？” “当然不止我一个。”玄微子一脸稀奇地回望：“你应该清楚，‘上升阶梯’甚至不是我破坏的。而且你想想，现在是我在阻挡你吗？‘上升阶梯’这个骗局，只有一次机会，你从今往后要面对的敌人，比今天我能召来的更多。别忘了，终焉战场已经解体，各个位面的神明与不朽者，他们可不会放过你。” 艾斯卓确实很强大，他作为创世泰坦的“元神”，心灵异能不过是他的部分能力。就如同玄微子如今功参造化、贯通诸法，艾斯卓也一样可以做到，他在主物质位面就算不是全知全能，但也掌握旁人难以比拟超凡神力，创世泰坦所化的主物质位面，几乎就可以说是艾斯卓的神国。 然而这个“神国”并不完美，当初发现创世泰坦的诸多神明与不朽者，都齐齐向这个世界投入自己的力量，如同向澄澈的清水中滴入各色颜料，导致水体浑浊、色彩缤纷。 说得好听，这叫呈现出多样化的生命与存在形态。可是对于创世泰坦自身孕育的巨人而言，未必是什么好事。尤其是代表了创世泰坦生命存在的古代巨人，诸多神明与不朽者的力量，就是污染自身的病菌、戕害种族的诅咒。 因此古代巨人就像是婴儿降生，从先天降入后天，由清静无为的仙家谪落成沉浊躁动的凡夫。放眼尘世，尽是不堪入目、难以忍受的污秽浑浊。因此古代巨人才那么积极推动“上升阶梯”。 而半巨人就稍微特别一些，他们所代表的，是创世泰坦的思维意识。艾斯卓是“元神”，那么其他半巨人就好比变幻不定、庞杂多端的“识神”。 元神是先天清静法体，识神是后天应物运化，所以半巨人并没有古代巨人那种难以忍受的病痛折磨。相反，他们拥有极其强大的适应能力，心灵异能就是这种适应力的体现。 可这并不代表半巨人拥有绝对的主宰，他们就像是尚未修道入门的普通人，形神不一、身心两分。因此即便是艾斯卓这位创世泰坦的“元神”，也无法调动起这副身心的全部力量。如果真要面对觊觎创世泰坦的诸神和不朽者，艾斯卓也并非所向无敌。 起码像暮光女王那样的存在，哪怕是发动跨越位面的攻击，她的超凡神力也足以让艾斯卓心生忌惮。何况眼下玄微子召来这么多人，四大巨人、各方高手一拥而上，艾斯卓也没有胜算——毕竟以玄微子如今境界和眼力，也足以看清艾斯卓的实力底蕴。 而由此推演，艾斯卓设计“上升阶梯”的初衷，其实还真可以类比为道法修行所追求的身心合一、形神俱妙。 不得不说，艾斯卓确实有超卓惊世之才，他行游诸界、广识物类，仅凭自身一人就参悟出“上升阶梯”。当初古代巨人集体被融合为神性概念、静滞不动，其实就相当于定坐之时四大和合、脉住心停，只有这样才可以达到神炁冥合、以御万化的境界。 然而在最终关头，艾斯卓与其他半巨人的冲突，也几乎是注定的。元神升腾，必然要驾驭识神，破除执着、克服习性，这就是道法修行中所遇劫数的来由，而非是什么天打雷劈、风火吹袭，即便是强如艾斯卓也不例外。 可以说，第一次“上升阶梯”的失败，就相当于是艾斯卓、或者是创世泰坦历劫失败，形体陷于静锢、心神沉寂顽空。 如果是一名普通修道之人，玄微子可以施法使其形神渐渐活络，倒退回历劫之前的状态。但创世泰坦的体量和规模是一整个世界，哪怕其中众生物类生杀争斗不断，对创世泰坦而言，仍是不足以迅速恢复。 之前玄微子还不清楚，艾斯卓有怎样的后手，来保证自己“历劫失败”后再度启动“上升阶梯”，可现在他明白了。 “原来，奥法星图就是你防备其他半巨人的手段。”玄微子恍然大悟：“奥法星图是诸位面并合成终焉战场后，向主物质位面流溢魔法能量的渠道。你通过这个方式，连接起创世泰坦的原初魔法。只要主物质位面诞生足够多以奥法星图为媒介的法师，尤其是传奇法师，原初魔法被调动得越充分，‘上升阶梯’就能越早重启，这的确是一个能降低不测风险的方式……难道说，米柯西是被蛊惑的？艾丝梅朵，我没说错吧？” “喂喂喂，别说得这么难听啊！”一旁艾丝梅朵神出鬼没般来到，她拨弄着头发说道：“我只是给那位米柯西一些少许提醒而已，以当时抄经院的积累，也确实到了一个临界点，不止一名圣职者感知到奥法星图可以被利用。” “这么看来，米柯西被‘宣教之矛’斩杀，从米柯西的角度，也是别有用心的了？”玄微子自问自答：“这位‘黄金智慧’恐怕是察觉到‘上升阶梯’、奥法星图、创世泰坦之间的微妙联系，于是打算前往天国，一探究竟？” “可惜，他不会探查到任何知识。”艾斯卓平淡说道：“经过我们半巨人的改造，天国是一个抹灭个体存在的位面。他的所有知识、想法、追求，都将向我完全呈现。” 艾斯卓说话间，一股构造精密的魔法波动向外扩散，有些类似星纲法坛，又与乌瑟汀的个体迷锁接近。玄微子仔细感应，发现那居然是给魔法能量提供运转回路的奥法矩阵，并且延伸到身体之外。在奥法星图失能的当下，艾斯卓此举相当于是单独展开一片微缩的奥法星图。 “呵呵呵，不错不错。”玄微子一边笑着，一边也展开了星纲法坛，法度恢弘周密毫不相让。 转眼间，天地壁垒双分。 “怎么？你害怕了？”艾斯卓反问道。 “我没什么好怕的，你要想拖下去，我奉陪到底。”玄微子仰望天空：“就是不知已经解体的终焉战场，那些相继独立而出的诸多神国、各方位面，里面的强悍人物什么时候降临。眼下奥法星图失能，各地人心动荡不安，要是趁这时候大举降临，说不定是收获信众与追随者的大好机会。” 其实玄微子丝毫不担心眼下情形，艾斯卓重启“上升阶梯”的大计，被摩根默林巧妙破解，如今几乎是孤家寡人的艾斯卓，已经没有多少依仗。玄微子一个人尚且不怕他，要真是等诸神派遣神使与强者降临，艾斯卓就只能藏头缩尾，不再出现在世人面前。 别说剩余的四位巨人和暮光王廷，艾斯卓搞出“上升阶梯”，导致诸界震撼，可谓是满天仇家。而玄微子也给艾斯卓展现了一种实力——哪怕此刻大多数传送法术都变乱失效，只要他玄微子愿意，随时可以给诸位面打开通往此地的传送门。到时候艾斯卓要面对的，怕是要比眼下多十倍的强敌，其中不乏实力能与之相提并论的强者。 在“上升阶梯”彻底成功之前，艾斯卓就不算是绝对的主宰。甚至诸位面的强者会把艾斯卓视为深入干涉创世泰坦的媒介，真到那个时候，艾斯卓连求个好死都难！ “真是可怕啊。”艾丝梅朵在旁边感叹起来：“我们这回算是彻底输了，你有打算接下来怎么办吗？” 艾斯卓脸上并无败馁神色，说道：“这个时候，应该是你为我反思和纠错。” 艾丝梅朵一摊手：“你可别把我当成什么万能的许愿机啊。其实奥兰索已经给你提供两个办法了。” “说是两个，其实只有一个。”玄微子解释道：“你艾斯卓不是一般的生灵，寻常概念上的死亡，对你来说不过是存在状态的转变聚散。要彻底把你杀死，恰恰是要让你变成无数生命循环的一部分。这是你升格的机会，必须亲自面对和经历各种不可测的偶然。” 艾斯卓反问道：“你达到这样的层次了吗？” 玄微子默然不语，他要艾斯卓经历的，不是世间修行的任何一重劫数考验，而是要将世间一切当成劫数考验。这确实超出玄微子如今境界了，就连他也无法揣度更高深境界的状态，也不清楚艾斯卓什么时候历劫完毕。 “这是你要经历的，不是我要面对的。”玄微子说道：“机会在你自己手上，你最好尽快抉择，拖下去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艾斯卓没有说话，放眼周围已经彻底变成荒漠的艾斯卓王国，昔日繁华昌盛的国度，如今连一片遗迹都没保留下来，几乎彻底抹灭了曾经存在的痕迹。 “我很好奇，你将来有什么打算？”艾斯卓忽然问道。 “我安排可多了，以后也未必能闲下来。”玄微子语气一变，就像跟老朋友分开时的惋惜：“被你拖入主物质位面的暗月三女神，我要花心去把她们找回来。还有那些相继陨落转生的古代巨人，他们虽然不再保留巨人的生命状态，可是灵魂估计仍与创世泰坦有联系，最好还是将他们集中起来、善加引导，以免他们又被当成什么大计划的祭品。 就更别说不久的将来，诸位面都会积极干预主物质位面，神明降临的事情说不定会越来越频繁，我也要做好相应的准备……总之我还有得忙，估计不会这么快就彻底离开。” “你不打算独占创世泰坦吗？”艾斯卓问道：“其实以你如今的能力，足以构筑起位面屏障，阻隔其他神明与不朽者的干预。” “到了这种时候，你还在算计我。”玄微子直接戳破对方的用意：“你犯的错，我有必要再犯一次吗？我不打算主宰这个世界的生灵，我只是提供一条道路，走不走、怎么走、甚至未来达到怎样的层次，都不是由我来决定，而我也决定不了。” 艾丝梅朵用手肘撞了撞艾斯卓：“你看，人家才不会被你引诱。也别动歪心思了，该上路了。” “你不打算留下吗？”艾斯卓问道：“你在这个世界经历了如此漫长的岁月，难道就没有自己的追求？” 艾丝梅朵笑道：“我倒是想留下啊，这么精彩的世界，还有充满变化与意外的未来，我真的很想见证。可是你有办法吗？” 艾斯卓没有说话，玄微子却插嘴道：“我或许有办法。” 话声一落，玄微子手托照影含光鉴，远在洞天之中贮藏的大罗成就丹穿行挪移，从镜面飞出，一时间紫气如烟、金光环绕，任谁都看得出这是一件不可思议的神器。 艾丝梅朵有些惊奇地眨眼说：“哇！这……这应该是留给你自己的吧？我能看得出来，这颗珠子能够完美重塑和恢复你的身体。这种东西也能随便送人的吗？” “此事过后，我要重新炼制，并非难事。”玄微子坦率直言：“但使用这件神器的前提，是艾斯卓必须彻底割舍掉你。甚至，割舍掉过去的追求和愿景。” 艾丝梅朵本来就是艾斯卓的化身，按说不可能独立脱离，但玄微子如今境界，对化身运用变化别有参悟，已非寻常出神入化的地仙。 何况这枚大罗成就丹，原本就是玄微子为了与拿撒吕依或者艾斯卓交手时，万一无法应付敌人给自己留下的退路。现在拿撒吕依消亡寂灭，这枚神丹能换得艾斯卓散入轮回、艾丝梅朵羁留人间，倒也是不亏，甚至还能印证玄微子的灵思妙悟。至于未来要再炼神丹，也有的是办法。 “你呢？”艾丝梅朵望向艾斯卓：“要我跟你一起离开吗？” 艾斯卓转过身，朝着荒漠深处走去，仿佛那里有一座属于他的王座。艾斯卓的步伐坚定，但身形渐渐模糊，外人无法听闻的话语自风中飘来，传入玄微子灵台之中：“你赢了，但希望你记住，我将在无数生命间注视着你。” 《方外志异》正文卷 第511章 路在脚下 “你这是在指导我吗？”艾斯卓望向玄微子的目光，带着几分好奇：“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不朽者，你觉得凭你一个人的力量，就能阻挡我的前路吗？” “当然不止我一个。”玄微子一脸稀奇地回望：“你应该清楚，‘上升阶梯’甚至不是我破坏的。而且你想想，现在是我在阻挡你吗？‘上升阶梯’这个骗局，只有一次机会，你从今往后要面对的敌人，比今天我能召来的更多。别忘了，终焉战场已经解体，各个位面的神明与不朽者，他们可不会放过你。” 艾斯卓确实很强大，他作为创世泰坦的“元神”，心灵异能不过是他的部分能力。就如同玄微子如今功参造化、贯通诸法，艾斯卓也一样可以做到，他在主物质位面就算不是全知全能，但也掌握旁人难以比拟超凡神力，创世泰坦所化的主物质位面，几乎就可以说是艾斯卓的神国。 然而这个“神国”并不完美，当初发现创世泰坦的诸多神明与不朽者，都齐齐向这个世界投入自己的力量，如同向澄澈的清水中滴入各色颜料，导致水体浑浊、色彩缤纷。 说得好听，这叫呈现出多样化的生命与存在形态。可是对于创世泰坦自身孕育的巨人而言，未必是什么好事。尤其是代表了创世泰坦生命存在的古代巨人，诸多神明与不朽者的力量，就是污染自身的病菌、戕害种族的诅咒。 因此古代巨人就像是婴儿降生，从先天降入后天，由清静无为的仙家谪落成沉浊躁动的凡夫。放眼尘世，尽是不堪入目、难以忍受的污秽浑浊。因此古代巨人才那么积极推动“上升阶梯”。 而半巨人就稍微特别一些，他们所代表的，是创世泰坦的思维意识。艾斯卓是“元神”，那么其他半巨人就好比变幻不定、庞杂多端的“识神”。 元神是先天清静法体，识神是后天应物运化，所以半巨人并没有古代巨人那种难以忍受的病痛折磨。相反，他们拥有极其强大的适应能力，心灵异能就是这种适应力的体现。 可这并不代表半巨人拥有绝对的主宰，他们就像是尚未修道入门的普通人，形神不一、身心两分。因此即便是艾斯卓这位创世泰坦的“元神”，也无法调动起这副身心的全部力量。如果真要面对觊觎创世泰坦的诸神和不朽者，艾斯卓也并非所向无敌。 起码像暮光女王那样的存在，哪怕是发动跨越位面的攻击，她的超凡神力也足以让艾斯卓心生忌惮。何况眼下玄微子召来这么多人，四大巨人、各方高手一拥而上，艾斯卓也没有胜算——毕竟以玄微子如今境界和眼力，也足以看清艾斯卓的实力底蕴。 而由此推演，艾斯卓设计“上升阶梯”的初衷，其实还真可以类比为道法修行所追求的身心合一、形神俱妙。 不得不说，艾斯卓确实有超卓惊世之才，他行游诸界、广识物类，仅凭自身一人就参悟出“上升阶梯”。当初古代巨人集体被融合为神性概念、静滞不动，其实就相当于定坐之时四大和合、脉住心停，只有这样才可以达到神炁冥合、以御万化的境界。 然而在最终关头，艾斯卓与其他半巨人的冲突，也几乎是注定的。元神升腾，必然要驾驭识神，破除执着、克服习性，这就是道法修行中所遇劫数的来由，而非是什么天打雷劈、风火吹袭，即便是强如艾斯卓也不例外。 可以说，第一次“上升阶梯”的失败，就相当于是艾斯卓、或者是创世泰坦历劫失败，形体陷于静锢、心神沉寂顽空。 如果是一名普通修道之人，玄微子可以施法使其形神渐渐活络，倒退回历劫之前的状态。但创世泰坦的体量和规模是一整个世界，哪怕其中众生物类生杀争斗不断，对创世泰坦而言，仍是不足以迅速恢复。 之前玄微子还不清楚，艾斯卓有怎样的后手，来保证自己“历劫失败”后再度启动“上升阶梯”，可现在他明白了。 “原来，奥法星图就是你防备其他半巨人的手段。”玄微子恍然大悟：“奥法星图是诸位面并合成终焉战场后，向主物质位面流溢魔法能量的渠道。你通过这个方式，连接起创世泰坦的原初魔法。只要主物质位面诞生足够多以奥法星图为媒介的法师，尤其是传奇法师，原初魔法被调动得越充分，‘上升阶梯’就能越早重启，这的确是一个能降低不测风险的方式……难道说，米柯西是被蛊惑的？艾丝梅朵，我没说错吧？” “喂喂喂，别说得这么难听啊！”一旁艾丝梅朵神出鬼没般来到，她拨弄着头发说道：“我只是给那位米柯西一些少许提醒而已，以当时抄经院的积累，也确实到了一个临界点，不止一名圣职者感知到奥法星图可以被利用。” “这么看来，米柯西被‘宣教之矛’斩杀，从米柯西的角度，也是别有用心的了？”玄微子自问自答：“这位‘黄金智慧’恐怕是察觉到‘上升阶梯’、奥法星图、创世泰坦之间的微妙联系，于是打算前往天国，一探究竟？” “可惜，他不会探查到任何知识。”艾斯卓平淡说道：“经过我们半巨人的改造，天国是一个抹灭个体存在的位面。他的所有知识、想法、追求，都将向我完全呈现。” 艾斯卓说话间，一股构造精密的魔法波动向外扩散，有些类似星纲法坛，又与乌瑟汀的个体迷锁接近。玄微子仔细感应，发现那居然是给魔法能量提供运转回路的奥法矩阵，并且延伸到身体之外。在奥法星图失能的当下，艾斯卓此举相当于是单独展开一片微缩的奥法星图。 “呵呵呵，不错不错。”玄微子一边笑着，一边也展开了星纲法坛，法度恢弘周密毫不相让。 转眼间，天地壁垒双分。 “怎么？你害怕了？”艾斯卓反问道。 “我没什么好怕的，你要想拖下去，我奉陪到底。”玄微子仰望天空：“就是不知已经解体的终焉战场，那些相继独立而出的诸多神国、各方位面，里面的强悍人物什么时候降临。眼下奥法星图失能，各地人心动荡不安，要是趁这时候大举降临，说不定是收获信众与追随者的大好机会。” 其实玄微子丝毫不担心眼下情形，艾斯卓重启“上升阶梯”的大计，被摩根默林巧妙破解，如今几乎是孤家寡人的艾斯卓，已经没有多少依仗。玄微子一个人尚且不怕他，要真是等诸神派遣神使与强者降临，艾斯卓就只能藏头缩尾，不再出现在世人面前。 别说剩余的四位巨人和暮光王廷，艾斯卓搞出“上升阶梯”，导致诸界震撼，可谓是满天仇家。而玄微子也给艾斯卓展现了一种实力——哪怕此刻大多数传送法术都变乱失效，只要他玄微子愿意，随时可以给诸位面打开通往此地的传送门。到时候艾斯卓要面对的，怕是要比眼下多十倍的强敌，其中不乏实力能与之相提并论的强者。 在“上升阶梯”彻底成功之前，艾斯卓就不算是绝对的主宰。甚至诸位面的强者会把艾斯卓视为深入干涉创世泰坦的媒介，真到那个时候，艾斯卓连求个好死都难！ “真是可怕啊。”艾丝梅朵在旁边感叹起来：“我们这回算是彻底输了，你有打算接下来怎么办吗？” 艾斯卓脸上并无败馁神色，说道：“这个时候，应该是你为我反思和纠错。” 艾丝梅朵一摊手：“你可别把我当成什么万能的许愿机啊。其实奥兰索已经给你提供两个办法了。” “说是两个，其实只有一个。”玄微子解释道：“你艾斯卓不是一般的生灵，寻常概念上的死亡，对你来说不过是存在状态的转变聚散。要彻底把你杀死，恰恰是要让你变成无数生命循环的一部分。这是你升格的机会，必须亲自面对和经历各种不可测的偶然。” 艾斯卓反问道：“你达到这样的层次了吗？” 玄微子默然不语，他要艾斯卓经历的，不是世间修行的任何一重劫数考验，而是要将世间一切当成劫数考验。这确实超出玄微子如今境界了，就连他也无法揣度更高深境界的状态，也不清楚艾斯卓什么时候历劫完毕。 “这是你要经历的，不是我要面对的。”玄微子说道：“机会在你自己手上，你最好尽快抉择，拖下去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艾斯卓没有说话，放眼周围已经彻底变成荒漠的艾斯卓王国，昔日繁华昌盛的国度，如今连一片遗迹都没保留下来，几乎彻底抹灭了曾经存在的痕迹。 “我很好奇，你将来有什么打算？”艾斯卓忽然问道。 “我安排可多了，以后也未必能闲下来。”玄微子语气一变，就像跟老朋友分开时的惋惜：“被你拖入主物质位面的暗月三女神，我要花心去把她们找回来。还有那些相继陨落转生的古代巨人，他们虽然不再保留巨人的生命状态，可是灵魂估计仍与创世泰坦有联系，最好还是将他们集中起来、善加引导，以免他们又被当成什么大计划的祭品。 就更别说不久的将来，诸位面都会积极干预主物质位面，神明降临的事情说不定会越来越频繁，我也要做好相应的准备……总之我还有得忙，估计不会这么快就彻底离开。” “你不打算独占创世泰坦吗？”艾斯卓问道：“其实以你如今的能力，足以构筑起位面屏障，阻隔其他神明与不朽者的干预。” “到了这种时候，你还在算计我。”玄微子直接戳破对方的用意：“你犯的错，我有必要再犯一次吗？我不打算主宰这个世界的生灵，我只是提供一条道路，走不走、怎么走、甚至未来达到怎样的层次，都不是由我来决定，而我也决定不了。” 艾丝梅朵用手肘撞了撞艾斯卓：“你看，人家才不会被你引诱。也别动歪心思了，该上路了。” “你不打算留下吗？”艾斯卓问道：“你在这个世界经历了如此漫长的岁月，难道就没有自己的追求？” 艾丝梅朵笑道：“我倒是想留下啊，这么精彩的世界，还有充满变化与意外的未来，我真的很想见证。可是你有办法吗？” 艾斯卓没有说话，玄微子却插嘴道：“我或许有办法。” 话声一落，玄微子手托照影含光鉴，远在洞天之中贮藏的大罗成就丹穿行挪移，从镜面飞出，一时间紫气如烟、金光环绕，任谁都看得出这是一件不可思议的神器。 艾丝梅朵有些惊奇地眨眼说：“哇！这……这应该是留给你自己的吧？我能看得出来，这颗珠子能够完美重塑和恢复你的身体。这种东西也能随便送人的吗？” “此事过后，我要重新炼制，并非难事。”玄微子坦率直言：“但使用这件神器的前提，是艾斯卓必须彻底割舍掉你。甚至，割舍掉过去的追求和愿景。” 艾丝梅朵本来就是艾斯卓的化身，按说不可能独立脱离，但玄微子如今境界，对化身运用变化别有参悟，已非寻常出神入化的地仙。 何况这枚大罗成就丹，原本就是玄微子为了与拿撒吕依或者艾斯卓交手时，万一无法应付敌人给自己留下的退路。现在拿撒吕依消亡寂灭，这枚神丹能换得艾斯卓散入轮回、艾丝梅朵羁留人间，倒也是不亏，甚至还能印证玄微子的灵思妙悟。至于未来要再炼神丹，也有的是办法。 “你呢？”艾丝梅朵望向艾斯卓：“要我跟你一起离开吗？” 艾斯卓转过身，朝着荒漠深处走去，仿佛那里有一座属于他的王座。艾斯卓的步伐坚定，但身形渐渐模糊，外人无法听闻的话语自风中飘来，传入玄微子灵台之中：“你赢了，但希望你记住，我将在无数生命间注视着你。” 《方外志异》正文卷 第512章 广利众生 “赢什么赢？这种事就谈不上输赢。” 望着艾斯卓渐渐消融不存，如同修道之人尽化形神于天地轮回，玄微子心中也莫名有些感慨。他与艾斯卓谈不上什么你死我亡的仇恨争端，双方较量更像论道。 论道并非空谈，最终也要以身证道，亲自去经历印证。论道也并非为了证明自己比对方强大，甚至无所谓胜败对错。 玄微子一路走来，可谓是从各种细枝末节中，见识到艾斯卓的修悟所得，双方的论道交锋并不在眼下此刻，而恰恰是在玄微子一直以来的修行证悟。 玄微子能走出一条与艾斯卓截然不同的道路，这本身就是在破除艾斯卓的固有见证。即便是身为创世泰坦的“元神”，也要循行周天、上下往来，并非自持位格、独守一灵，要在天地物类间往返轮回，参悟来处去处，方能更进一步。 只不过艾斯卓最后也给玄微子抛出一个考验——他自己迈出这一步了，玄微子的来处去处又要如何得证呢？ 玄微子并没有给出任何回答，实际上也回答不了。他如今察觉到，自己在这个世界的修行，已然不止是地仙位业，甚至有一部分仙家境界的功行积累也已涵盖其中。 可是玄微子在世间修行成就太快，他的很多尘世俗缘尚未了尽，这样的牵羁，让他不至于立地飞升。 其实自古仙家修行，不说境界次第重重精进，等到红尘内外功德圆满，起码都是百年岁月，对于凡人而言，尘缘已尽。像玄微子这样托舍重生，在短短岁月中重证过往地仙境界，又在尘世有诸多牵羁者，实在是极其罕见。 但不论怎么说，艾斯卓离去，算是彻底了断了一桩天地间的杀伐劫数。如果艾斯卓不肯解化散入天地轮回，那么就算玄微子不在，围绕艾斯卓照样会引起诸界之争。到那个时候，主物质位面估计会打得昏天黑地、日月无光。玄微子不光是给艾斯卓指点精进之法，也是在消弭杀劫、止息纷争。 至于艾丝梅朵，玄微子把大罗成就丹交给她后，便施法让她返回洞天之中，服丹凝炼真正的炉鼎法身。 与艾斯卓相关的事情告一段落，但天上的事情还没有结束。天上众人看着玄微子靠着一番话语就把艾斯卓逼得放弃抵抗、散灭不存，连一点灵魂精粹都不留下，惊讶之余都不免对玄微子心怀敬畏。 等玄微子把艾丝梅朵送走，重新飞上天空，就见那四位巨人盯着剩余的半巨人，要不是玄微子在，估计卡斯塔这位就要抡着龙骨大棒冲上去一通打杀了。 “奥兰索阁下。”半巨人中有一位主动走出来，小心谨慎地说道：“非常感谢您的援手，您的恩情我们将永远铭记。今后如果您有什么需要协助的事情，我们都会尽力帮忙。” 玄微子望向那些半巨人，语气冷淡：“今后？你们是要去哪里吗？又或者说，你们打算进行灵魂转生，彻底改头换面，抛弃过去犯下的罪责？” 这话一出，剩余半巨人立刻警惕起来：“奥兰索阁下，你能够原谅艾斯卓，就不能原谅我们吗？当初您在星界中飘荡，还是我们协助您进入主物质位面……” “哦，你们终于说出来了。” 玄微子望向半巨人的目光暗含杀机：“你们是觉得，可以凭这件事来向我邀功讨赏吗？” 半巨人这番话，算是当众捅破了玄微子是穿越者的事实。不过好在对于眼下这群强者高人来说，从异界穿越而来的不朽者，似乎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但再怎么说，玄微子对这群半巨人也没有多少好感。他们本身就是参与“上古阶梯”计划的帮凶，很多事艾斯卓只是提出设想，其他半巨人负责实施，新大陆不少古代巨人遗迹，其实都有半巨人参与打造与选址。 就比如常青城附近的古代巨人遗迹，在附近地底深处，有大量亲和心灵异能的深晶矿脉，那里甚至有蕈人集群繁衍，融合而成的迈昂更是一度受到半巨人的指引。可见半巨人早有谋划预备。 如果不是玄微子以阳神穿越，这些半巨人真的会看中他，让他的阳神夺占奥兰索的身躯吗？ 实际上，艾斯卓与半巨人在星界中的争斗，应该是一个长久不息的过程。他们这种状态，本身是“上升阶梯”失败的延续。可是随着奥法星图带动主物质位面与终焉战场的循环往复，原初魔法的不断发动，陷于封印中的艾斯卓也能够逐渐凿穿通往主物质位面的渠道。 奥兰索这个人，其实就是艾斯卓回归主物质位面的尝试。但他自己不可能直接返回，恐怕也是以类似化身神念的手段，托舍降临。并且奥兰索对自己是艾斯卓化身这件事，恐怕也并不清楚，所以需要艾丝梅朵带领教导。 可其他半巨人显然也发现了艾斯卓的小动作，于是在奥兰索施展心灵异能时，在星界产生相应波动后，引导玄微子的阳神，直接进入主物质位面，占据了奥兰索的肉身。 当时玄微子在穿越之初，阳神在星界游荡，灵台如入寂灭深定，外力无法窥探。而半巨人显然就是看出纯阳元神的不朽特性，认定玄微子可以阻断艾斯卓，所以才把他送入主物质位面。 也是获得奥兰索的肉身，玄微子才从寂灭深定中醒觉。过去玄微子对自己在星界飘荡的经历并无感知，也是直至如今才能明白前因后果。 因此半巨人也只是将玄微子当成可以利用的对象，只是玄微子自己修为与日俱增，并且早早就对这群半巨人怀有戒备之心，才不让他们往后有继续操控引导的可能。 奈何这群半巨人想破头，估计也想不到艾斯卓的后手，其实是放在奥法星图。这是由于古代巨人在“上升阶梯”后，存在形态烙印成为主物质位面的运行规则。 半巨人集体欺瞒了古代巨人，篡夺了“上升阶梯”的主导权，艾斯卓又欺瞒了半巨人，把自己翻盘后手放在古代巨人身上。 总之这两家巨人算来算去，最终谁也没超脱，谁也没成为真正的主宰，因为他们谁都不能掌控所有变数和意外。 “把他们全部杀死！”卡斯塔口吐寒霜冷气：“这些叛徒必须被彻底撕碎！我要听见他们的哀嚎和惨叫！” 在场其他人大多面露鄙夷目光，卡斯塔是很强大，可是脑袋确实不好使。希德瑞克则说道：“杀死他们之后呢？我们又该怎么办？你觉得其他位面的存在，就不会找我们麻烦了？” 白霜之主这时又补充一句：“或许他觉得，被束缚在奥法能核里更加舒坦。” “你——” 卡斯塔咆哮一声，正要抡棒动作，却被玄微子一个眼神定住身形。强悍如寒霜巨人，往日的风雪与厄难之神，居然被玄微子这样轻易制服，连白霜之主都感到意外，看向玄微子的目光多了几分难解意味。 “我明白了，原来这就是序位律法的实质。”玄微子呵呵发笑，挥挥手解除了对卡斯塔的束缚。 显露出这一手，就连那些半巨人也不敢再有言语了。巨人种族中的序位律法，就是上位者拥有绝对的支配权。 而巨人所谓的序位律法，在玄微子看来，恰恰是大道流演而成、玄妙高深的天心神用，用这个世界高等施法者能够听懂的概念，就是创世泰坦的原初魔法，是魔法运作的底层规则、核心法度。 修道之人若能契同天心、冥合玄机，便是成仙了道。玄微子已然站在那天门之前，不止是借天地之力为用，而是造化在掌、运用在心了。 因此对于创世泰坦孕育化生的巨人，玄微子几乎可称是巨人之王。此时的玄微子，已经拥有艾斯卓曾经的权柄神力。又或者说，这正是艾斯卓割舍过去成就，玄微子才能够触及。 这有些类似神君帝座，却又不尽然，因为有权能而无尊位，所以不需要“负责”。 拥有这样力量，确实很容易引起欲念与妄心的膨胀，稍有不慎，便是重蹈覆辙。 “好了，我给你们一个机会。”玄微子赶紧收敛起这等造化威权，指着下方已经变成荒漠的艾斯卓王国，对半巨人说道：“那里还有一部分潜伏的空间裂隙，如果长时间不处理，很可能会引起新的魔法灾变。这里既然曾经是艾斯卓王国，是你们过去的国度，那就由你们来处理。” 半巨人问道：“不知我们应该怎么处理？是把那些空间裂隙全部封印抹除吗？” 玄微子望向赫赛肯：“你觉得呢？” 赫赛肯似乎没料到玄微子会询问自己，他也清楚那些空间裂隙背后的半位面，其实就是被撕裂破碎的拿撒吕依。他于是说道：“如果可以的话，就将空间裂隙展开成稳定的传送门，把那些半位面锚定在这一带。既可以提供给这些半巨人居所，也能利用半位面的魔法能量，转化和改造这一片荒漠。” “好，就这么做。”玄微子望向半巨人说道：“你们也听到了，具体怎么做，你们这些能够改造位面、穿梭星界的心灵术士，应该不用我来教了吧？” 半巨人纷纷点头，玄微子继续说：“当年的艾斯卓王国也是丰饶富足、繁华昌盛的地方，变成这样惨无人烟的荒漠，你们要负大部分责任。等你们把空间裂缝处理稳妥，我会再来这里施法，改变这里的自然环境和气候。部分半位面中也有植物，你们尝试将其移栽出来，化荒漠为绿洲，让这片大地生机重现，这才是你们赎罪的方式。” 那些半巨人想不答应都不行，他们如今已不再是那个奴役诸多种族、可以驱使奴隶大兴土木的主人了，如果不趁现在归附于玄微子，未来很可能会被其他强大存在觊觎。 而玄微子则对岩石巨人伦底纽姆说道：“有一件事需要你的协助，荒漠之下的地壳岩层，因为之前的战斗而发生断裂。我担心未来会引起更多地质灾害，你能否对其略加修缮维护？” “当然可以。”伦底纽姆回答说。 玄微子跟拿撒吕依的战斗，酿成许多灾变，现在拿撒吕依消亡，玄微子却不可能甩下一个千疮百孔的战场就任性离开。如果可以恢复当年艾斯卓王国的自然环境，这里未来或许可以再度萌发文明。 其实玄微子隐约有感应，经历这次“上升阶梯”的重启与瓦解，未来或许会有巨人再度于主物质位面化生，因为创世泰坦本身也在发生玄妙难言的变化。 “那我们干脆也留在这里吧。”希德瑞克对玄微子说道：“我看别的地方，未必能接纳我们这些巨人。” “可以。以后有什么事，我也能来这里找你们。”玄微子望向卡斯塔，察觉到他那难以压制的狂性与怒意，于是说道：“你不满意？还是说这个地方太热太干旱，不适合你？” 白霜之主冷笑着提醒：“我跟你说过了，这个家伙本性就是极端暴虐的，你对他好，他心里估计还想着怎么害你。我劝你趁早杀了他，以免未来造成祸患。” 卡斯塔咬牙切齿，一副要择人而噬的面孔，这下连希德瑞克都懒得理了，另外三位巨人悄悄跟卡斯塔拉开距离。 “我如今要杀你，不过轻轻一挥手。”玄微子直视着卡斯塔，就像看见一头上蹿下跳、恣意狂行的大马猴，面露悲悯：“但如果只有这样，哪里能显我道法度人、利泽群生？你不是喜欢不动冰地吗？那就回去好好守着。我给你施下一道封印，等你将来哪天降伏躁动狂性，再来世间积累功行。” 玄微子抬手虚按，一道灵符印落卡斯塔眉间，旋即凭空变化出金锁玉枷，封住卡斯塔周身上下，让他连一句反驳话语都说不出来。玄微子再挥手，卡斯塔直接化作一枚流星，直奔北方飞去。 做完这些，玄微子对其余人说道：“事情告一段落，无论如何，都要感谢你们愿意前来助阵。如今世界各地灾变不息，还需要诸位出力，希望大家不吝救助，让更多生命免于灾厄。” 《方外志异》正文卷 第512章 广利众生 “赢什么赢？这种事就谈不上输赢。” 望着艾斯卓渐渐消融不存，如同修道之人尽化形神于天地轮回，玄微子心中也莫名有些感慨。他与艾斯卓谈不上什么你死我亡的仇恨争端，双方较量更像论道。 论道并非空谈，最终也要以身证道，亲自去经历印证。论道也并非为了证明自己比对方强大，甚至无所谓胜败对错。 玄微子一路走来，可谓是从各种细枝末节中，见识到艾斯卓的修悟所得，双方的论道交锋并不在眼下此刻，而恰恰是在玄微子一直以来的修行证悟。 玄微子能走出一条与艾斯卓截然不同的道路，这本身就是在破除艾斯卓的固有见证。即便是身为创世泰坦的“元神”，也要循行周天、上下往来，并非自持位格、独守一灵，要在天地物类间往返轮回，参悟来处去处，方能更进一步。 只不过艾斯卓最后也给玄微子抛出一个考验——他自己迈出这一步了，玄微子的来处去处又要如何得证呢？ 玄微子并没有给出任何回答，实际上也回答不了。他如今察觉到，自己在这个世界的修行，已然不止是地仙位业，甚至有一部分仙家境界的功行积累也已涵盖其中。 可是玄微子在世间修行成就太快，他的很多尘世俗缘尚未了尽，这样的牵羁，让他不至于立地飞升。 其实自古仙家修行，不说境界次第重重精进，等到红尘内外功德圆满，起码都是百年岁月，对于凡人而言，尘缘已尽。像玄微子这样托舍重生，在短短岁月中重证过往地仙境界，又在尘世有诸多牵羁者，实在是极其罕见。 但不论怎么说，艾斯卓离去，算是彻底了断了一桩天地间的杀伐劫数。如果艾斯卓不肯解化散入天地轮回，那么就算玄微子不在，围绕艾斯卓照样会引起诸界之争。到那个时候，主物质位面估计会打得昏天黑地、日月无光。玄微子不光是给艾斯卓指点精进之法，也是在消弭杀劫、止息纷争。 至于艾丝梅朵，玄微子把大罗成就丹交给她后，便施法让她返回洞天之中，服丹凝炼真正的炉鼎法身。 与艾斯卓相关的事情告一段落，但天上的事情还没有结束。天上众人看着玄微子靠着一番话语就把艾斯卓逼得放弃抵抗、散灭不存，连一点灵魂精粹都不留下，惊讶之余都不免对玄微子心怀敬畏。 等玄微子把艾丝梅朵送走，重新飞上天空，就见那四位巨人盯着剩余的半巨人，要不是玄微子在，估计卡斯塔这位就要抡着龙骨大棒冲上去一通打杀了。 “奥兰索阁下。”半巨人中有一位主动走出来，小心谨慎地说道：“非常感谢您的援手，您的恩情我们将永远铭记。今后如果您有什么需要协助的事情，我们都会尽力帮忙。” 玄微子望向那些半巨人，语气冷淡：“今后？你们是要去哪里吗？又或者说，你们打算进行灵魂转生，彻底改头换面，抛弃过去犯下的罪责？” 这话一出，剩余半巨人立刻警惕起来：“奥兰索阁下，你能够原谅艾斯卓，就不能原谅我们吗？当初您在星界中飘荡，还是我们协助您进入主物质位面……” “哦，你们终于说出来了。” 玄微子望向半巨人的目光暗含杀机：“你们是觉得，可以凭这件事来向我邀功讨赏吗？” 半巨人这番话，算是当众捅破了玄微子是穿越者的事实。不过好在对于眼下这群强者高人来说，从异界穿越而来的不朽者，似乎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但再怎么说，玄微子对这群半巨人也没有多少好感。他们本身就是参与“上古阶梯”计划的帮凶，很多事艾斯卓只是提出设想，其他半巨人负责实施，新大陆不少古代巨人遗迹，其实都有半巨人参与打造与选址。 就比如常青城附近的古代巨人遗迹，在附近地底深处，有大量亲和心灵异能的深晶矿脉，那里甚至有蕈人集群繁衍，融合而成的迈昂更是一度受到半巨人的指引。可见半巨人早有谋划预备。 如果不是玄微子以阳神穿越，这些半巨人真的会看中他，让他的阳神夺占奥兰索的身躯吗？ 实际上，艾斯卓与半巨人在星界中的争斗，应该是一个长久不息的过程。他们这种状态，本身是“上升阶梯”失败的延续。可是随着奥法星图带动主物质位面与终焉战场的循环往复，原初魔法的不断发动，陷于封印中的艾斯卓也能够逐渐凿穿通往主物质位面的渠道。 奥兰索这个人，其实就是艾斯卓回归主物质位面的尝试。但他自己不可能直接返回，恐怕也是以类似化身神念的手段，托舍降临。并且奥兰索对自己是艾斯卓化身这件事，恐怕也并不清楚，所以需要艾丝梅朵带领教导。 可其他半巨人显然也发现了艾斯卓的小动作，于是在奥兰索施展心灵异能时，在星界产生相应波动后，引导玄微子的阳神，直接进入主物质位面，占据了奥兰索的肉身。 当时玄微子在穿越之初，阳神在星界游荡，灵台如入寂灭深定，外力无法窥探。而半巨人显然就是看出纯阳元神的不朽特性，认定玄微子可以阻断艾斯卓，所以才把他送入主物质位面。 也是获得奥兰索的肉身，玄微子才从寂灭深定中醒觉。过去玄微子对自己在星界飘荡的经历并无感知，也是直至如今才能明白前因后果。 因此半巨人也只是将玄微子当成可以利用的对象，只是玄微子自己修为与日俱增，并且早早就对这群半巨人怀有戒备之心，才不让他们往后有继续操控引导的可能。 奈何这群半巨人想破头，估计也想不到艾斯卓的后手，其实是放在奥法星图。这是由于古代巨人在“上升阶梯”后，存在形态烙印成为主物质位面的运行规则。 半巨人集体欺瞒了古代巨人，篡夺了“上升阶梯”的主导权，艾斯卓又欺瞒了半巨人，把自己翻盘后手放在古代巨人身上。 总之这两家巨人算来算去，最终谁也没超脱，谁也没成为真正的主宰，因为他们谁都不能掌控所有变数和意外。 “把他们全部杀死！”卡斯塔口吐寒霜冷气：“这些叛徒必须被彻底撕碎！我要听见他们的哀嚎和惨叫！” 在场其他人大多面露鄙夷目光，卡斯塔是很强大，可是脑袋确实不好使。希德瑞克则说道：“杀死他们之后呢？我们又该怎么办？你觉得其他位面的存在，就不会找我们麻烦了？” 白霜之主这时又补充一句：“或许他觉得，被束缚在奥法能核里更加舒坦。” “你——” 卡斯塔咆哮一声，正要抡棒动作，却被玄微子一个眼神定住身形。强悍如寒霜巨人，往日的风雪与厄难之神，居然被玄微子这样轻易制服，连白霜之主都感到意外，看向玄微子的目光多了几分难解意味。 “我明白了，原来这就是序位律法的实质。”玄微子呵呵发笑，挥挥手解除了对卡斯塔的束缚。 显露出这一手，就连那些半巨人也不敢再有言语了。巨人种族中的序位律法，就是上位者拥有绝对的支配权。 而巨人所谓的序位律法，在玄微子看来，恰恰是大道流演而成、玄妙高深的天心神用，用这个世界高等施法者能够听懂的概念，就是创世泰坦的原初魔法，是魔法运作的底层规则、核心法度。 修道之人若能契同天心、冥合玄机，便是成仙了道。玄微子已然站在那天门之前，不止是借天地之力为用，而是造化在掌、运用在心了。 因此对于创世泰坦孕育化生的巨人，玄微子几乎可称是巨人之王。此时的玄微子，已经拥有艾斯卓曾经的权柄神力。又或者说，这正是艾斯卓割舍过去成就，玄微子才能够触及。 这有些类似神君帝座，却又不尽然，因为有权能而无尊位，所以不需要“负责”。 拥有这样力量，确实很容易引起欲念与妄心的膨胀，稍有不慎，便是重蹈覆辙。 “好了，我给你们一个机会。”玄微子赶紧收敛起这等造化威权，指着下方已经变成荒漠的艾斯卓王国，对半巨人说道：“那里还有一部分潜伏的空间裂隙，如果长时间不处理，很可能会引起新的魔法灾变。这里既然曾经是艾斯卓王国，是你们过去的国度，那就由你们来处理。” 半巨人问道：“不知我们应该怎么处理？是把那些空间裂隙全部封印抹除吗？” 玄微子望向赫赛肯：“你觉得呢？” 赫赛肯似乎没料到玄微子会询问自己，他也清楚那些空间裂隙背后的半位面，其实就是被撕裂破碎的拿撒吕依。他于是说道：“如果可以的话，就将空间裂隙展开成稳定的传送门，把那些半位面锚定在这一带。既可以提供给这些半巨人居所，也能利用半位面的魔法能量，转化和改造这一片荒漠。” “好，就这么做。”玄微子望向半巨人说道：“你们也听到了，具体怎么做，你们这些能够改造位面、穿梭星界的心灵术士，应该不用我来教了吧？” 半巨人纷纷点头，玄微子继续说：“当年的艾斯卓王国也是丰饶富足、繁华昌盛的地方，变成这样惨无人烟的荒漠，你们要负大部分责任。等你们把空间裂缝处理稳妥，我会再来这里施法，改变这里的自然环境和气候。部分半位面中也有植物，你们尝试将其移栽出来，化荒漠为绿洲，让这片大地生机重现，这才是你们赎罪的方式。” 那些半巨人想不答应都不行，他们如今已不再是那个奴役诸多种族、可以驱使奴隶大兴土木的主人了，如果不趁现在归附于玄微子，未来很可能会被其他强大存在觊觎。 而玄微子则对岩石巨人伦底纽姆说道：“有一件事需要你的协助，荒漠之下的地壳岩层，因为之前的战斗而发生断裂。我担心未来会引起更多地质灾害，你能否对其略加修缮维护？” “当然可以。”伦底纽姆回答说。 玄微子跟拿撒吕依的战斗，酿成许多灾变，现在拿撒吕依消亡，玄微子却不可能甩下一个千疮百孔的战场就任性离开。如果可以恢复当年艾斯卓王国的自然环境，这里未来或许可以再度萌发文明。 其实玄微子隐约有感应，经历这次“上升阶梯”的重启与瓦解，未来或许会有巨人再度于主物质位面化生，因为创世泰坦本身也在发生玄妙难言的变化。 “那我们干脆也留在这里吧。”希德瑞克对玄微子说道：“我看别的地方，未必能接纳我们这些巨人。” “可以。以后有什么事，我也能来这里找你们。”玄微子望向卡斯塔，察觉到他那难以压制的狂性与怒意，于是说道：“你不满意？还是说这个地方太热太干旱，不适合你？” 白霜之主冷笑着提醒：“我跟你说过了，这个家伙本性就是极端暴虐的，你对他好，他心里估计还想着怎么害你。我劝你趁早杀了他，以免未来造成祸患。” 卡斯塔咬牙切齿，一副要择人而噬的面孔，这下连希德瑞克都懒得理了，另外三位巨人悄悄跟卡斯塔拉开距离。 “我如今要杀你，不过轻轻一挥手。”玄微子直视着卡斯塔，就像看见一头上蹿下跳、恣意狂行的大马猴，面露悲悯：“但如果只有这样，哪里能显我道法度人、利泽群生？你不是喜欢不动冰地吗？那就回去好好守着。我给你施下一道封印，等你将来哪天降伏躁动狂性，再来世间积累功行。” 玄微子抬手虚按，一道灵符印落卡斯塔眉间，旋即凭空变化出金锁玉枷，封住卡斯塔周身上下，让他连一句反驳话语都说不出来。玄微子再挥手，卡斯塔直接化作一枚流星，直奔北方飞去。 做完这些，玄微子对其余人说道：“事情告一段落，无论如何，都要感谢你们愿意前来助阵。如今世界各地灾变不息，还需要诸位出力，希望大家不吝救助，让更多生命免于灾厄。” 《方外志异》正文卷 第513章 并无分别 当玄微子回到洞天之时，就见半空中一团紫金光华盘旋，发出微弱却深邃的搏动，宛如胎中婴儿含胞育炁。 “事情办完了？”化身悄然来到，没有开口出声。 玄微子本尊点点头：“拿撒吕依殒身寂灭，艾斯卓散化形神，卡斯塔镇压封囚，其余巨人各有所司，这个结果已经好得不能再好了。” 化身传来嘿嘿笑声：“而且还多赚了不少，我看你这样子，几乎是随时随地就能飞升成仙了吧？” “不急。”玄微子本尊说道：“得道仙家，并非厌弃凡尘浊世，仙道超脱也不是驱逐出离，乃是随缘而化、混俗和光。” “行行行，扯大词、摆格调，谁不会啊？”化身忽然感叹发笑：“看来你以后也用不着我了，你不是艾斯卓，就没想过主宰这方世界。连造化威权都能闪念间放下，你确实非同以往了。” “今朝化身功尽，来日混元丹成。”玄微子本尊说道。 化身朝着玄微子本尊躬身一拜：“那便祝你早成仙道，得证混元金丹。” 这一拜，功德圆满。化身所有知见阅历、修行积累、心灵异能，全都回归玄微子一身，灵台心境明澈圆融。如果说凡人心灵如宝石多面多棱，受外界光芒照耀会放射出变幻色谱，那么仙家心境则是如金丹一颗，自生光明、遍照山河，可洞观幽冥、能福惠群生。 这不是什么生命转变后的灵光效应，而是更加玄妙难言的福缘。自古仙家居停左右，草木土石、生灵物类得仙缘庇荫，不敢说鸡犬升天、立地换骨，寿数绵延、通灵感应也是有可能的。 就更不用说普通人了，其实常青城在这个世界，便是仙缘汇聚之所，就看能否把握得住了。 “老师？”米妲忽然看见玄微子从洞天门户中走出，罗莎莲赶紧问道：“你出来了？咦，不是分身吗？” “事情办完了，以后也估计也不怎么需要分身了。”玄微子抬手招来三眼乌鸦。作为自己炼就的神将，在境界高深之后，恒益子主要就是负责留在常青城充当耳目，反倒没什么参与战斗的机会。 不过这也是常理，修道之人境界浅薄之时，往往需要借力法坛之中的将吏兵马，可真到了上接天真、斡旋造化的境界，法坛将吏反倒不那么重要了，那无非是内外元炁聚合变化而成。 但对于如今的玄微子而言，恒益子也有更多作用。就见他剑指虚划，灵符印落，恒益子周身华彩横溢，好似乌鸦变凤凰。可恒益子并没有变大，而是扑扇着翅膀，噼里啪啦弄出一大堆羽毛。 这些羽毛还未落地，化作一只只乌鸦。转眼成百上千只乌鸦徘徊在洞天门户外的半空，成群结队、颇为壮观。 玄微子一挥手，上千只乌鸦立刻朝不同方向飞去。米妲见状问道：“老师是打算借助这些乌鸦来重建通讯联络吗？” “不错，居然立刻就明白我的想法。”玄微子笑道：“重建不好说，但暂时可以借助这些乌鸦来传话。而且这些乌鸦也能当成‘窥视魔眼’，侦测互保同盟各地的情况。” 恒益子是玄微子所炼雷将，自然能分真化炁。道经中对法坛将吏兵马的描述，动辄成千上万、不可胜数，这并非实有数目，而是行持修炼之人，臻仙近道，自可运化万千，一如人身宫府千真万圣。 “好厉害啊，感觉这比通讯晶塔还省事。”罗莎莲夸赞道。 玄微子表情古怪：“怎么会省事？除了我之外，这世界上还有几个人可以做到这种事？不论怎么说，通讯晶塔确实是降低了传讯法术的使用难度，提高了讯息传递的能力。以后有机会，还是要尝试恢复通讯晶塔。” 其实玄微子对此已经有大致的想法了，奥法星图可能短暂岁月里都不会恢复，就算不考虑法师的未来前途，哪怕是通讯晶塔这种可以惠及大众的魔法造物，也没必要当成废弃物。 法师和奥术能够一度兴旺鼎盛，肯定是具备了符合世界与时代发展的内涵。若能善加取用，就算奥法星图失能，照样有益于世间。 否则的话，按照过去法师群体的各种造孽作恶，新旧大陆很可能都会掀起一股猎杀法师的风潮，说不定还有异位面的神明趁机收割信仰，裹挟众生朝着蒙昧盲信的时代倒退，这可不是玄微子乐意见到的。 “你们暂时在这里多守护一段时间，将来会有一个人走出半位面。”玄微子对米妲两人说道。 罗莎莲神秘兮兮地问道：“该不会又是你从哪里拐来的女人吧？” “是。”玄微子干脆回答说：“不过她……是我的老师。” …… 离开洞天门户，玄微子飘然来到古代巨人遗迹之外。巨大门扇如同感应到主人回归，自行打开。 “上升阶梯”瓦解之后，这些古代巨人的造物变成字面意义上的遗迹，除了给后人提供考古研究的价值，就再也没有任何用处了。 玄微子一路深入，再度看见那个充斥着几何图形与线条的冷寂厅堂，过去的静滞环境已渐渐消散，仿佛是古老陵墓中被吹入一丝外界空气，内中的时间好像要加速流逝。 然而玄微子环顾四方，都没有看见女巫舒芮的身影，连她曾经存在的气息，都被直接抹灭，玄微子神念开阖，竟是一无所得。 “你啊，就是不肯听劝。”玄微子无奈叹气，弥菲赛缇丝——或者说暗月三女神的做法，当然不能说是自取灭亡，毕竟追求更加超越的层次，就是一件极具风险的事情，她们可说得上是求道心坚。 而且玄微子向她们隐瞒了“上升阶梯”重启后，会触动摩根默林的无上法力。暗月三女神的再度陨落，玄微子明明预料到了，却出于自己的谋划打算，并没有告知她们。哪怕这件事谈不上亏欠，但玄微子确实打算要找到她们。 …… “祭司长！刚刚乌鸦传来消息，说是南边蛙人部族蠢蠢欲动，以小队形式骚扰黑沼泽行省南部的种植园。” 火舞城外，一座临时搭建的营地中，珊多丽正对着互保同盟的地图，旁边是几名教团祭司，正满头大汗地调试着刻有符篆的水盆，内中景象恍惚闪现。每当侦测到一处方位，了解到具体情况，便立刻开口汇报，同时有书记官抄录下来，另有幕僚在地图上做出标记。 此时听见营帐外一名召将灵卫的汇报，珊多丽表情一凛，其他众人也都露出严肃紧张的神态，似乎对眼下错杂纷乱的情形感到一丝无力。 尽管在场这些人基本不清楚“上升阶梯”瓦解的事情，但奥法星图失能，以及相应爆发的后续魔法灾变，大多是亲眼目睹。 此刻他们之所以聚在火舞城之外，就是因为城中通讯晶塔由于恒定的反重力场失效，原本的建筑结构根本无法支撑过分高耸的塔楼，轰然倒塌不说，还正好撞中一间炼金工房，引起了大规模的次生魔法灾害。 尤其是魔法物品密集的内城区，各种狂乱的魔法效应一发不可收拾，而五芒星之塔的法师根本无法处理，他们当中有不少人甚至不知为何丧失了施法能力。 幸好星辰教团就有一批人手常驻在火舞城，经过一段时间的混乱动荡后，珊多丽便带着主要人手前来火舞城，控制住城内魔法灾变、救治伤员、调度物资。相比起偏远宁静的常青城，火舞城确实更适合作为往来沟通的枢纽。 珊多丽很快就了解到，这并非是火舞城一地的突发现象，而是一场波及全世界的魔法灾变。奥法星图的失能，主要是法师和相应的奥术物品受到影响，像星辰教团的祭司与召将灵卫并没有明显受损，星纲法坛依旧维持运转。 了解到这是一场波及全世界的灾变，珊多丽便猜测出这背后恐怕与玄微子相关，但她没有深究，而是立刻安排星辰教团在各地人手，就地进行救助、消弭魔法灾变，尽量安抚局面。 星辰教团的祭司也有传讯和侦测法术，哪怕过去不如奥术好用，但在眼下却是救急手段。而且星纲法坛中也有部分相关法术，可以被授箓的祭司与召将灵卫调用。 过往的种种积累，在这一天终于得到应用和实践。在这一刻，无人会否认星辰教团具备力挽狂澜的能力。 尤其是当玄微子散出的乌鸦，分别去往互保同盟各地，充当起一个个传话筒，珊多丽就能大致掌控如同迷雾笼罩下的互保同盟，一条条命令与安排分别下达各处。以前囤积的粮食、药品、物资，通过马车队与船只，运输到互保同盟各地，十天之内就大体上稳定住局面。 “没想到他们动作这么快。”珊多丽冷哼一声，蛙人的反攻早在几年前就隐约有预兆了，在奥法星图失能后，大量法师的施法能力遭到严重削弱，不能指望他们在前线可以抵御敌人了。 “拉贝尔队长到哪里了？”珊多丽扭头询问一位祭司，获得答复后，立刻说道：“让他们掉转方向去黑沼泽行省，目前先依托堡垒防守，不要跟蛙人在湿地野外纠缠。” “星辰教团可以多调一部分人手过去增援，这里不用这么多人守着。” 玄微子的声音忽然传进营帐，就见他斜挽着“世界树之枝”迈步而来。结果珊多丽还没说话，营帐中大半教团祭司齐刷刷地下跪拜见，一些近几年才加入教团的祭司，根本就没见过玄微子本人，见到这场面有些发愣，只好跟着下跪。 “唉，这就是我不想在你们面前现身的原因。”玄微子一扬袖子，众人不由自主地站起来。 “你怎么来了？”珊多丽有些讶异，她清楚玄微子过去三五年大多数时候都在洞天中清修，几乎把所有事情交给她来处置。能够亲自现身露面，必定是有相当要紧的事情。 当着这么多人，玄微子不方便跟珊多丽亲热，于是将“世界树之枝”递给她：“你将这么多教团祭司集中起来，无非是缺乏全盘掌控互保同盟情况的手段。现在我把这根树枝交给你，我散往各地的乌鸦斥候都由你来调度，它们都将成为你的耳目。” 珊多丽闻言不可谓不震惊，她当然清楚玄微子手上这件神器何等强大。而且作为教团祭司长，她更明白这件神器所代表的，就是执掌互保同盟的权柄。 哪怕现在无人质疑珊多丽的身份地位，可也有很多人觉得，玄微子才是互保同盟的无冕帝王。眼下他当众把“世界树之枝”交给自己，难道是要珊多丽继承他的位置吗？ “别看这根树枝常青不凋，但它的分量可是非常重的。”玄微子说道：“还是说，你害怕自己接不住？” 珊多丽先是沉思一阵，随即眼中尽扫困惑，抬起双手，小心翼翼接过“世界树之枝”，如同捧起一件精致华丽的工艺品。与此同时，珊多丽周身五色气华鼓荡涌现，吹得她发丝逆扬，一轮圆光在脑后展开。 玄微子见状笑而不语，珊多丽竟然这关头勘破证悟，悄然无声地渡过了换骨劫数。或者说，国家的脱胎换骨，与个人修行的脱胎换骨，在珊多丽身上得到同步呈现。 有时候，一个国家就是要经历劫难的淬炼，才能焕发出内在的生机，并且由此确立初心本性。互保同盟经历这场魔法灾变之后，也将迎来彻头彻尾的蜕变。 而这种转变也不是凭空诞生的，如果没有玄微子、星辰教团和无数普罗大众的参与，有足够多的实践积累，蜕变本身是不可能发生的。 “好了，我就不在这里妨碍你们干活了。”玄微子转身欲离，珊多丽却追问说：“你这就要离开了？” 玄微子察觉到珊多丽的担心，唯恐他就此一去不回，于是说道：“放心，我只是去别处控制一下场面。不过希望你们也要记住——今后无论我在与不在，并无分别。” 《方外志异》正文卷 第513章 并无分别 当玄微子回到洞天之时，就见半空中一团紫金光华盘旋，发出微弱却深邃的搏动，宛如胎中婴儿含胞育炁。 “事情办完了？”化身悄然来到，没有开口出声。 玄微子本尊点点头：“拿撒吕依殒身寂灭，艾斯卓散化形神，卡斯塔镇压封囚，其余巨人各有所司，这个结果已经好得不能再好了。” 化身传来嘿嘿笑声：“而且还多赚了不少，我看你这样子，几乎是随时随地就能飞升成仙了吧？” “不急。”玄微子本尊说道：“得道仙家，并非厌弃凡尘浊世，仙道超脱也不是驱逐出离，乃是随缘而化、混俗和光。” “行行行，扯大词、摆格调，谁不会啊？”化身忽然感叹发笑：“看来你以后也用不着我了，你不是艾斯卓，就没想过主宰这方世界。连造化威权都能闪念间放下，你确实非同以往了。” “今朝化身功尽，来日混元丹成。”玄微子本尊说道。 化身朝着玄微子本尊躬身一拜：“那便祝你早成仙道，得证混元金丹。” 这一拜，功德圆满。化身所有知见阅历、修行积累、心灵异能，全都回归玄微子一身，灵台心境明澈圆融。如果说凡人心灵如宝石多面多棱，受外界光芒照耀会放射出变幻色谱，那么仙家心境则是如金丹一颗，自生光明、遍照山河，可洞观幽冥、能福惠群生。 这不是什么生命转变后的灵光效应，而是更加玄妙难言的福缘。自古仙家居停左右，草木土石、生灵物类得仙缘庇荫，不敢说鸡犬升天、立地换骨，寿数绵延、通灵感应也是有可能的。 就更不用说普通人了，其实常青城在这个世界，便是仙缘汇聚之所，就看能否把握得住了。 “老师？”米妲忽然看见玄微子从洞天门户中走出，罗莎莲赶紧问道：“你出来了？咦，不是分身吗？” “事情办完了，以后也估计也不怎么需要分身了。”玄微子抬手招来三眼乌鸦。作为自己炼就的神将，在境界高深之后，恒益子主要就是负责留在常青城充当耳目，反倒没什么参与战斗的机会。 不过这也是常理，修道之人境界浅薄之时，往往需要借力法坛之中的将吏兵马，可真到了上接天真、斡旋造化的境界，法坛将吏反倒不那么重要了，那无非是内外元炁聚合变化而成。 但对于如今的玄微子而言，恒益子也有更多作用。就见他剑指虚划，灵符印落，恒益子周身华彩横溢，好似乌鸦变凤凰。可恒益子并没有变大，而是扑扇着翅膀，噼里啪啦弄出一大堆羽毛。 这些羽毛还未落地，化作一只只乌鸦。转眼成百上千只乌鸦徘徊在洞天门户外的半空，成群结队、颇为壮观。 玄微子一挥手，上千只乌鸦立刻朝不同方向飞去。米妲见状问道：“老师是打算借助这些乌鸦来重建通讯联络吗？” “不错，居然立刻就明白我的想法。”玄微子笑道：“重建不好说，但暂时可以借助这些乌鸦来传话。而且这些乌鸦也能当成‘窥视魔眼’，侦测互保同盟各地的情况。” 恒益子是玄微子所炼雷将，自然能分真化炁。道经中对法坛将吏兵马的描述，动辄成千上万、不可胜数，这并非实有数目，而是行持修炼之人，臻仙近道，自可运化万千，一如人身宫府千真万圣。 “好厉害啊，感觉这比通讯晶塔还省事。”罗莎莲夸赞道。 玄微子表情古怪：“怎么会省事？除了我之外，这世界上还有几个人可以做到这种事？不论怎么说，通讯晶塔确实是降低了传讯法术的使用难度，提高了讯息传递的能力。以后有机会，还是要尝试恢复通讯晶塔。” 其实玄微子对此已经有大致的想法了，奥法星图可能短暂岁月里都不会恢复，就算不考虑法师的未来前途，哪怕是通讯晶塔这种可以惠及大众的魔法造物，也没必要当成废弃物。 法师和奥术能够一度兴旺鼎盛，肯定是具备了符合世界与时代发展的内涵。若能善加取用，就算奥法星图失能，照样有益于世间。 否则的话，按照过去法师群体的各种造孽作恶，新旧大陆很可能都会掀起一股猎杀法师的风潮，说不定还有异位面的神明趁机收割信仰，裹挟众生朝着蒙昧盲信的时代倒退，这可不是玄微子乐意见到的。 “你们暂时在这里多守护一段时间，将来会有一个人走出半位面。”玄微子对米妲两人说道。 罗莎莲神秘兮兮地问道：“该不会又是你从哪里拐来的女人吧？” “是。”玄微子干脆回答说：“不过她……是我的老师。” …… 离开洞天门户，玄微子飘然来到古代巨人遗迹之外。巨大门扇如同感应到主人回归，自行打开。 “上升阶梯”瓦解之后，这些古代巨人的造物变成字面意义上的遗迹，除了给后人提供考古研究的价值，就再也没有任何用处了。 玄微子一路深入，再度看见那个充斥着几何图形与线条的冷寂厅堂，过去的静滞环境已渐渐消散，仿佛是古老陵墓中被吹入一丝外界空气，内中的时间好像要加速流逝。 然而玄微子环顾四方，都没有看见女巫舒芮的身影，连她曾经存在的气息，都被直接抹灭，玄微子神念开阖，竟是一无所得。 “你啊，就是不肯听劝。”玄微子无奈叹气，弥菲赛缇丝——或者说暗月三女神的做法，当然不能说是自取灭亡，毕竟追求更加超越的层次，就是一件极具风险的事情，她们可说得上是求道心坚。 而且玄微子向她们隐瞒了“上升阶梯”重启后，会触动摩根默林的无上法力。暗月三女神的再度陨落，玄微子明明预料到了，却出于自己的谋划打算，并没有告知她们。哪怕这件事谈不上亏欠，但玄微子确实打算要找到她们。 …… “祭司长！刚刚乌鸦传来消息，说是南边蛙人部族蠢蠢欲动，以小队形式骚扰黑沼泽行省南部的种植园。” 火舞城外，一座临时搭建的营地中，珊多丽正对着互保同盟的地图，旁边是几名教团祭司，正满头大汗地调试着刻有符篆的水盆，内中景象恍惚闪现。每当侦测到一处方位，了解到具体情况，便立刻开口汇报，同时有书记官抄录下来，另有幕僚在地图上做出标记。 此时听见营帐外一名召将灵卫的汇报，珊多丽表情一凛，其他众人也都露出严肃紧张的神态，似乎对眼下错杂纷乱的情形感到一丝无力。 尽管在场这些人基本不清楚“上升阶梯”瓦解的事情，但奥法星图失能，以及相应爆发的后续魔法灾变，大多是亲眼目睹。 此刻他们之所以聚在火舞城之外，就是因为城中通讯晶塔由于恒定的反重力场失效，原本的建筑结构根本无法支撑过分高耸的塔楼，轰然倒塌不说，还正好撞中一间炼金工房，引起了大规模的次生魔法灾害。 尤其是魔法物品密集的内城区，各种狂乱的魔法效应一发不可收拾，而五芒星之塔的法师根本无法处理，他们当中有不少人甚至不知为何丧失了施法能力。 幸好星辰教团就有一批人手常驻在火舞城，经过一段时间的混乱动荡后，珊多丽便带着主要人手前来火舞城，控制住城内魔法灾变、救治伤员、调度物资。相比起偏远宁静的常青城，火舞城确实更适合作为往来沟通的枢纽。 珊多丽很快就了解到，这并非是火舞城一地的突发现象，而是一场波及全世界的魔法灾变。奥法星图的失能，主要是法师和相应的奥术物品受到影响，像星辰教团的祭司与召将灵卫并没有明显受损，星纲法坛依旧维持运转。 了解到这是一场波及全世界的灾变，珊多丽便猜测出这背后恐怕与玄微子相关，但她没有深究，而是立刻安排星辰教团在各地人手，就地进行救助、消弭魔法灾变，尽量安抚局面。 星辰教团的祭司也有传讯和侦测法术，哪怕过去不如奥术好用，但在眼下却是救急手段。而且星纲法坛中也有部分相关法术，可以被授箓的祭司与召将灵卫调用。 过往的种种积累，在这一天终于得到应用和实践。在这一刻，无人会否认星辰教团具备力挽狂澜的能力。 尤其是当玄微子散出的乌鸦，分别去往互保同盟各地，充当起一个个传话筒，珊多丽就能大致掌控如同迷雾笼罩下的互保同盟，一条条命令与安排分别下达各处。以前囤积的粮食、药品、物资，通过马车队与船只，运输到互保同盟各地，十天之内就大体上稳定住局面。 “没想到他们动作这么快。”珊多丽冷哼一声，蛙人的反攻早在几年前就隐约有预兆了，在奥法星图失能后，大量法师的施法能力遭到严重削弱，不能指望他们在前线可以抵御敌人了。 “拉贝尔队长到哪里了？”珊多丽扭头询问一位祭司，获得答复后，立刻说道：“让他们掉转方向去黑沼泽行省，目前先依托堡垒防守，不要跟蛙人在湿地野外纠缠。” “星辰教团可以多调一部分人手过去增援，这里不用这么多人守着。” 玄微子的声音忽然传进营帐，就见他斜挽着“世界树之枝”迈步而来。结果珊多丽还没说话，营帐中大半教团祭司齐刷刷地下跪拜见，一些近几年才加入教团的祭司，根本就没见过玄微子本人，见到这场面有些发愣，只好跟着下跪。 “唉，这就是我不想在你们面前现身的原因。”玄微子一扬袖子，众人不由自主地站起来。 “你怎么来了？”珊多丽有些讶异，她清楚玄微子过去三五年大多数时候都在洞天中清修，几乎把所有事情交给她来处置。能够亲自现身露面，必定是有相当要紧的事情。 当着这么多人，玄微子不方便跟珊多丽亲热，于是将“世界树之枝”递给她：“你将这么多教团祭司集中起来，无非是缺乏全盘掌控互保同盟情况的手段。现在我把这根树枝交给你，我散往各地的乌鸦斥候都由你来调度，它们都将成为你的耳目。” 珊多丽闻言不可谓不震惊，她当然清楚玄微子手上这件神器何等强大。而且作为教团祭司长，她更明白这件神器所代表的，就是执掌互保同盟的权柄。 哪怕现在无人质疑珊多丽的身份地位，可也有很多人觉得，玄微子才是互保同盟的无冕帝王。眼下他当众把“世界树之枝”交给自己，难道是要珊多丽继承他的位置吗？ “别看这根树枝常青不凋，但它的分量可是非常重的。”玄微子说道：“还是说，你害怕自己接不住？” 珊多丽先是沉思一阵，随即眼中尽扫困惑，抬起双手，小心翼翼接过“世界树之枝”，如同捧起一件精致华丽的工艺品。与此同时，珊多丽周身五色气华鼓荡涌现，吹得她发丝逆扬，一轮圆光在脑后展开。 玄微子见状笑而不语，珊多丽竟然这关头勘破证悟，悄然无声地渡过了换骨劫数。或者说，国家的脱胎换骨，与个人修行的脱胎换骨，在珊多丽身上得到同步呈现。 有时候，一个国家就是要经历劫难的淬炼，才能焕发出内在的生机，并且由此确立初心本性。互保同盟经历这场魔法灾变之后，也将迎来彻头彻尾的蜕变。 而这种转变也不是凭空诞生的，如果没有玄微子、星辰教团和无数普罗大众的参与，有足够多的实践积累，蜕变本身是不可能发生的。 “好了，我就不在这里妨碍你们干活了。”玄微子转身欲离，珊多丽却追问说：“你这就要离开了？” 玄微子察觉到珊多丽的担心，唯恐他就此一去不回，于是说道：“放心，我只是去别处控制一下场面。不过希望你们也要记住——今后无论我在与不在，并无分别。” 《方外志异》正文卷 第514章 魔法网络 当玄微子赶到五芒星之塔位于旧大陆的学院总部时，冲天的火焰将天空熏得赤红如血，各种魔法试剂、炼金原料焚烧时，散发的剧烈气味与有毒气体，飘散四周，不稳定的魔法能量时常在半空地面引起各种爆炸与激荡。 与奥秘之眼斥巨资修建虹彩城不同，五芒星之塔的学院总部最初设立在一处乡村郊外，那里本来也是威思顿家族名下的地产。学院风格也不像虹彩城那样高塔林立，穷尽魔法与人力的极限，反倒是与田园风格结合巧妙。 据说威思顿家族历代都有学识渊博的成员，就算不是高明的施法者，也可能是擅长绘画雕塑、精通建筑设计，加上与工匠之心教会往来密切，所以五芒星之塔在创立之初就能给法师提供一处安心研习魔法的场所。 庆幸早期建筑足够牢靠，所以学院内的各种魔法灾变，并没有扩散到乡村。玄微子一眼就瞧见远处部分五芒星之塔法师，正在勉力施法压制魔法灾变，各色法术光华闪烁、碰撞消弭。 玄微子既然来了，就不会坐视不管，他展开星纲法坛，调摄运化，冲荡不息的魔法灾变被迅速平息瓦解。 地面上众人看见玄微子，都露出震惊之色。他们多数人过去并未亲眼见过玄微子。在奥法星图失能的当下，哪怕是传奇法师的法术能力都大为减弱，面对这种魔法灾变，大多也是无能为力的。 玄微子身形缓缓落下，他还没开口，就见一道身影冲出，二话不说就扑进怀里。 “父亲，老师、老师她……”南蒂抱着玄微子流泪不止，语无伦次。 看着已经长大成人的南蒂，玄微子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略加宽慰。相比起玄微子和芙伦，弥菲赛缇丝与南蒂恐怕要更亲密一些。何况见证学院遭灾，奥法星图失能，法师们的沮丧消沉与惶恐不安可想而知。 这时就见威思顿爵士一身狼狈地走来，他其中一条胳膊还断了，无力地挂在胸前，脸上还有许多细碎伤痕。 玄微子隔空弹指，一点菁华妙气洒落，便治愈了威思顿爵士全身伤势。他扭了扭胳膊，说道：“多谢了……天球星象仪彻底毁了，没有奥法星图，我就跟瞎子没有差别，也没法侦测各地情况了。” “事情我大概清楚了。”玄微子以通明法眼扫过，便已了解眼下损失，说道：“互保同盟境内基本控制住了，我先将你们送回去。” 威思顿爵士表情认真：“在那之前我想知道，你在艾斯卓王国究竟做了什么？还有女王……她所在的法师塔忽然爆炸，恐怕已经……” “拿撒吕依的法术，让古代巨人打造的‘上升阶梯’仪式再度启动。”玄微子回答说：“可随后引起了一系列无法预测的变化，奥法星图也随之失控。” “拿撒吕依竟然能做到这种事情吗？”威思顿爵士深感不可思议。 “总之他已经不在了。”玄微子这话说得轻飘飘，一旁南蒂听得不明所以，只有威思顿爵士这种级别的法师才明白，眼前这个男人已经强大到无法揣测的程度了。 “由于奥法星图失能，现在魔法灾变遍布全世界。”玄微子说道：“法师奥术虽然不是彻底失效，但你们从今往后想要恢复法术位、制作魔法物品，都需要重新进行试验，没有三五年是不行的。” “灵能与自然法术还能用？”威思顿爵士问道。 玄微子点头承认，可旁边南蒂拎出一根细长魔杖，说道：“父亲，我的法术能力似乎并未削弱多少。” 看着南蒂手上魔杖放出点点魔力光球，玄微子当即明白，弥菲赛缇丝这是将女巫的魔力技艺传授给了南蒂。这种古代巫术并不是借助奥法星图施法，而是以自身体内的魔力来牵动外界的大源魔力，从而产生魔法效应。 虽说从法术种类和功能效果来说，古代巫术远不如奥术，但在眼下这种状况，反倒保留了稳定的施法能力。而且女巫法术这种以自身为轴、带动外界大源魔力运转变化，倒也让玄微子感觉与道法有几分近似。 “你既然继承了女王的魔法技艺，这个时候就更该担起责任。”玄微子对南蒂说道：“眼下世界各地形势说不上和平安宁，这种魔法灾变往往会加剧普通人对法师的敌视。无论是为了自保还是保护别人，你们都应该寻找一个与世人相处的全新方式。” “我明白了。”南蒂擦去脸上泪痕，她很快振作起来，立刻招呼其他法师，前去学院之中收拾，尽量找到可以带走的有用事物。 作为弥菲赛缇丝的学生、玄微子的女儿，南蒂的身份地位天然比旁人要崇高不少。但越是这种时候，越需要她这种人来承担压力、主动带头。如果南蒂只想着获取玄微子庇护，逃回到五芒星之塔，那她未来也不可能有更大的成就。 玄微子心下稍稍松了一口气，比起莱洛跟着沃夫到处游历，见惯人间疾苦，南蒂可说得上是娇生惯养的。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威思顿爵士问道。 “魔法议会在过去几年中，不同类型的施法者已经开始初步合作。”玄微子说道：“与其停留在表层的技术交流，不如趁这个机会，以魔法议会的形式，参与到解决各地灾变的事情中。而且有些事情现在我只跟你说，未来将会有许多异位面存在降临，他们怀有的目的与想法各不相同，我们也需要做好应对他们的准备。这种时候，就不能拘束于奥术还是灵能了。” 威思顿爵士说道：“这样也对……但光是我们五芒星之塔同意可不够。” “我会亲自去联络各方。”玄微子仰望天空说道：“其实我打算修复奥法星图，或者说是关联所有魔法效应的一张网络。” 威思顿爵士脸色一惊：“这种事……真的可能做到吗？” 即便施法能力大为削弱，威思顿爵士脑海中的知识不会凭空消失，他很清楚玄微子所描述，是比灵能网络要更宏大、更严密完备、更无处不在的魔法运行结构。 “换做是过去，我是想破脑袋也做不到的，灵能网络已经是我的极限了。”玄微子说道。 但如今玄微子在艾斯卓之后，执掌创世泰坦的造化威权，原初魔法可以随时被调动发挥，即便是最接近创世泰坦的古代巨人，都不能与玄微子相提并论。 理论上，如今在这个世界的一切魔法效应，都不能伤及玄微子了，只有异位面的神明和不朽者，能跟玄微子掰掰手腕。何况玄微子可以轻易调动原初魔法，甚至操纵位面屏障，隔绝异位面存在发动跨位面的攻击。 可玄微子自己并不打算将这造化威权当成强大自身的基础，既然是来自创世泰坦的力量，便让它回归创世泰坦，又或者说，是调摄创世泰坦内外联系与转化。 生灵有生灵的修行，国家有国家的修行，天地有天地的修行。 其实古代巨人与半巨人的出现，就相当于是创世泰坦自身的修行，“上升阶梯”是修行中所遇的劫数，只可惜创世泰坦历劫失败，“上升阶梯”崩溃瓦解。 不过在玄微子眼中，“上升阶梯”并没有凭空消失。作为仪式运作主体的古代巨人确实不存在了，但是曾经周覆寰宇的法度规则，仍然有迹可循。 玄微子当然不会再搞一次“上升阶梯”，而是打算为创世泰坦易经洗髓。对于天地而言，这个做法无异于修改规则法度。 这样的事情，玄微子在自己的洞天之中随手便可做到。因此洞天本来就是他开辟的，而其中的环境，也最为契合玄微子所传下的道法，门人弟子日后在洞天中清修，吐纳呼吸、涵养神炁，自然会有更加精微玄妙的感应，以辅境界精进。 然而要在一个完整庞大的主物质位面搞这种事，若仅是区区一介地仙，根本无法撬动天地法度。 但如今的玄微子不一样，他还真是有这样的底气，造化威权在手，如帝一临凡，别说明定人鬼、调燮阴阳，来一场规则法度翻天覆地的大变革也并非不可能。甚至能使得奥术、神迹、灵能、自然法术等等施法体系和信仰追求，全都归附于他的道法传承体系内。 这种想法确实很动人，不过玄微子并不认为这是什么好事。他想要追求的，并不是将诸家诸法直接纳入他的门墙之中，那样的话，无非是将这个世界化作他的孤寂灵台、随愿心化转，是自困囚笼。 玄微子眼下所追求的，是和光同尘的仙家境界。不光是眼下这个世界流传的施法体系，未来众多异位面存在相继降临，他们或许也会带来全新的施法体系，其背后所联系的往往是另类的规则法度、信仰追求，如果经过玄微子改造的主物质位面，能够适应、甚至容纳这些异位面存在，那才印证玄微子的境界高妙。 …… “这就是你的想法？” 雅尔诺德王国的冰晶城堡中，白霜之主听完玄微子的陈述，冰冷神态中有几分不满：“统合所有魔法效应的魔法网络，可以融合异界生物的施法体系，具备自主学习与演算能力并不断扩张，最终向外接合诸位面、向内联系原初魔法……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让整个世界朝着更高层次跃升？”玄微子回答说。 “我懒得管你有什么伟大长远的理想。”白霜之主一拍王座：“就算是你，要编构出这样的魔法网络，要耗费多少岁月？” “这种事，肯定不会只有我一个人来做。”玄微子说道：“奥秘之眼的沙多万、赫赛肯，教会那一位地上圣人，还有新大陆那位天空歌者，我都已经拜访过他们了。他们都将参与其中，事情可以更加容易达成。” “所以你现在找到我，也是希望我协助你？”白霜之主问道。 “没错。”玄微子点头说：“只要你一同协助打造魔法网络，就可以拥有相应的权限。对你个人的魔法造诣，也会有很大帮助。” “那你呢？”白霜之主居高临下看着玄微子：“以你如今的实力和地位，何必跟其他人分享这种权限？” “我向别人分享权限的同时，别人也要向我分享知识。”玄微子则坦诚说道：“拥有魔法网络权限的人，也有责任维护魔法网络的稳定运行。而维护魔法网络这件事，确实是需要强大能力的。” “这个魔法网络，你是以‘上升阶梯’和奥法星图为基础打造的吧？”白霜之主冷笑说：“亏你能够想象出这种造物……但你应该明白，即便没有这种魔法网络，像我这样的女巫仍然具备施法能力，可我为什么要坐视法师有可能因为魔法网络而重新壮大？” 玄微子有些无奈，其实这个魔法网络，是从星纲法坛、灵能网络一步步印证推演而成，它本身并不单独属于法师，只是无所偏私地编构魔法能量。对于玄微子来说，这是他求证遍参万法的成果，但也并非独属于玄微子。 “重点从来不在于法师。”玄微子说道：“哪怕没有魔法网络，如果从此之后，施法者仍然对普通人保持毫无底线的剥削压迫，那在我看来，世界根本没有发生任何转变。无非是从法师变成别的什么施法者罢了。” 白霜之主笑道：“难道你这个魔法网络还会操控施法者的心智吗？” “不会，但越往高层次深入，越需要对生命和存在的关怀。”玄微子说道：“这甚至不是我额外设定的要求，因为魔法网络会向内接合着创世泰坦，浸透生灵万物，如果没有这种想法，想要深入接触魔法网络，那恐怕会伤害自身。当然，如果不愿意借助魔法网络，那仍然可以施法、研究魔法，我不会堵截所有道路。” “这是你对艾斯卓最后那句话的回应吗？”白霜之主问道。 “可以这么说。”玄微子叹气道。 白霜之主背靠王座，表情冷淡：“我可以协助你，但有一件事——你必须找到弥菲赛缇丝。” “魔法网络布置需要很长时间，也需要去很多地方，这个过程中我会一直留意。”玄微子回答说。 《方外志异》正文卷 第514章 魔法网络 当玄微子赶到五芒星之塔位于旧大陆的学院总部时，冲天的火焰将天空熏得赤红如血，各种魔法试剂、炼金原料焚烧时，散发的剧烈气味与有毒气体，飘散四周，不稳定的魔法能量时常在半空地面引起各种爆炸与激荡。 与奥秘之眼斥巨资修建虹彩城不同，五芒星之塔的学院总部最初设立在一处乡村郊外，那里本来也是威思顿家族名下的地产。学院风格也不像虹彩城那样高塔林立，穷尽魔法与人力的极限，反倒是与田园风格结合巧妙。 据说威思顿家族历代都有学识渊博的成员，就算不是高明的施法者，也可能是擅长绘画雕塑、精通建筑设计，加上与工匠之心教会往来密切，所以五芒星之塔在创立之初就能给法师提供一处安心研习魔法的场所。 庆幸早期建筑足够牢靠，所以学院内的各种魔法灾变，并没有扩散到乡村。玄微子一眼就瞧见远处部分五芒星之塔法师，正在勉力施法压制魔法灾变，各色法术光华闪烁、碰撞消弭。 玄微子既然来了，就不会坐视不管，他展开星纲法坛，调摄运化，冲荡不息的魔法灾变被迅速平息瓦解。 地面上众人看见玄微子，都露出震惊之色。他们多数人过去并未亲眼见过玄微子。在奥法星图失能的当下，哪怕是传奇法师的法术能力都大为减弱，面对这种魔法灾变，大多也是无能为力的。 玄微子身形缓缓落下，他还没开口，就见一道身影冲出，二话不说就扑进怀里。 “父亲，老师、老师她……”南蒂抱着玄微子流泪不止，语无伦次。 看着已经长大成人的南蒂，玄微子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略加宽慰。相比起玄微子和芙伦，弥菲赛缇丝与南蒂恐怕要更亲密一些。何况见证学院遭灾，奥法星图失能，法师们的沮丧消沉与惶恐不安可想而知。 这时就见威思顿爵士一身狼狈地走来，他其中一条胳膊还断了，无力地挂在胸前，脸上还有许多细碎伤痕。 玄微子隔空弹指，一点菁华妙气洒落，便治愈了威思顿爵士全身伤势。他扭了扭胳膊，说道：“多谢了……天球星象仪彻底毁了，没有奥法星图，我就跟瞎子没有差别，也没法侦测各地情况了。” “事情我大概清楚了。”玄微子以通明法眼扫过，便已了解眼下损失，说道：“互保同盟境内基本控制住了，我先将你们送回去。” 威思顿爵士表情认真：“在那之前我想知道，你在艾斯卓王国究竟做了什么？还有女王……她所在的法师塔忽然爆炸，恐怕已经……” “拿撒吕依的法术，让古代巨人打造的‘上升阶梯’仪式再度启动。”玄微子回答说：“可随后引起了一系列无法预测的变化，奥法星图也随之失控。” “拿撒吕依竟然能做到这种事情吗？”威思顿爵士深感不可思议。 “总之他已经不在了。”玄微子这话说得轻飘飘，一旁南蒂听得不明所以，只有威思顿爵士这种级别的法师才明白，眼前这个男人已经强大到无法揣测的程度了。 “由于奥法星图失能，现在魔法灾变遍布全世界。”玄微子说道：“法师奥术虽然不是彻底失效，但你们从今往后想要恢复法术位、制作魔法物品，都需要重新进行试验，没有三五年是不行的。” “灵能与自然法术还能用？”威思顿爵士问道。 玄微子点头承认，可旁边南蒂拎出一根细长魔杖，说道：“父亲，我的法术能力似乎并未削弱多少。” 看着南蒂手上魔杖放出点点魔力光球，玄微子当即明白，弥菲赛缇丝这是将女巫的魔力技艺传授给了南蒂。这种古代巫术并不是借助奥法星图施法，而是以自身体内的魔力来牵动外界的大源魔力，从而产生魔法效应。 虽说从法术种类和功能效果来说，古代巫术远不如奥术，但在眼下这种状况，反倒保留了稳定的施法能力。而且女巫法术这种以自身为轴、带动外界大源魔力运转变化，倒也让玄微子感觉与道法有几分近似。 “你既然继承了女王的魔法技艺，这个时候就更该担起责任。”玄微子对南蒂说道：“眼下世界各地形势说不上和平安宁，这种魔法灾变往往会加剧普通人对法师的敌视。无论是为了自保还是保护别人，你们都应该寻找一个与世人相处的全新方式。” “我明白了。”南蒂擦去脸上泪痕，她很快振作起来，立刻招呼其他法师，前去学院之中收拾，尽量找到可以带走的有用事物。 作为弥菲赛缇丝的学生、玄微子的女儿，南蒂的身份地位天然比旁人要崇高不少。但越是这种时候，越需要她这种人来承担压力、主动带头。如果南蒂只想着获取玄微子庇护，逃回到五芒星之塔，那她未来也不可能有更大的成就。 玄微子心下稍稍松了一口气，比起莱洛跟着沃夫到处游历，见惯人间疾苦，南蒂可说得上是娇生惯养的。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威思顿爵士问道。 “魔法议会在过去几年中，不同类型的施法者已经开始初步合作。”玄微子说道：“与其停留在表层的技术交流，不如趁这个机会，以魔法议会的形式，参与到解决各地灾变的事情中。而且有些事情现在我只跟你说，未来将会有许多异位面存在降临，他们怀有的目的与想法各不相同，我们也需要做好应对他们的准备。这种时候，就不能拘束于奥术还是灵能了。” 威思顿爵士说道：“这样也对……但光是我们五芒星之塔同意可不够。” “我会亲自去联络各方。”玄微子仰望天空说道：“其实我打算修复奥法星图，或者说是关联所有魔法效应的一张网络。” 威思顿爵士脸色一惊：“这种事……真的可能做到吗？” 即便施法能力大为削弱，威思顿爵士脑海中的知识不会凭空消失，他很清楚玄微子所描述，是比灵能网络要更宏大、更严密完备、更无处不在的魔法运行结构。 “换做是过去，我是想破脑袋也做不到的，灵能网络已经是我的极限了。”玄微子说道。 但如今玄微子在艾斯卓之后，执掌创世泰坦的造化威权，原初魔法可以随时被调动发挥，即便是最接近创世泰坦的古代巨人，都不能与玄微子相提并论。 理论上，如今在这个世界的一切魔法效应，都不能伤及玄微子了，只有异位面的神明和不朽者，能跟玄微子掰掰手腕。何况玄微子可以轻易调动原初魔法，甚至操纵位面屏障，隔绝异位面存在发动跨位面的攻击。 可玄微子自己并不打算将这造化威权当成强大自身的基础，既然是来自创世泰坦的力量，便让它回归创世泰坦，又或者说，是调摄创世泰坦内外联系与转化。 生灵有生灵的修行，国家有国家的修行，天地有天地的修行。 其实古代巨人与半巨人的出现，就相当于是创世泰坦自身的修行，“上升阶梯”是修行中所遇的劫数，只可惜创世泰坦历劫失败，“上升阶梯”崩溃瓦解。 不过在玄微子眼中，“上升阶梯”并没有凭空消失。作为仪式运作主体的古代巨人确实不存在了，但是曾经周覆寰宇的法度规则，仍然有迹可循。 玄微子当然不会再搞一次“上升阶梯”，而是打算为创世泰坦易经洗髓。对于天地而言，这个做法无异于修改规则法度。 这样的事情，玄微子在自己的洞天之中随手便可做到。因此洞天本来就是他开辟的，而其中的环境，也最为契合玄微子所传下的道法，门人弟子日后在洞天中清修，吐纳呼吸、涵养神炁，自然会有更加精微玄妙的感应，以辅境界精进。 然而要在一个完整庞大的主物质位面搞这种事，若仅是区区一介地仙，根本无法撬动天地法度。 但如今的玄微子不一样，他还真是有这样的底气，造化威权在手，如帝一临凡，别说明定人鬼、调燮阴阳，来一场规则法度翻天覆地的大变革也并非不可能。甚至能使得奥术、神迹、灵能、自然法术等等施法体系和信仰追求，全都归附于他的道法传承体系内。 这种想法确实很动人，不过玄微子并不认为这是什么好事。他想要追求的，并不是将诸家诸法直接纳入他的门墙之中，那样的话，无非是将这个世界化作他的孤寂灵台、随愿心化转，是自困囚笼。 玄微子眼下所追求的，是和光同尘的仙家境界。不光是眼下这个世界流传的施法体系，未来众多异位面存在相继降临，他们或许也会带来全新的施法体系，其背后所联系的往往是另类的规则法度、信仰追求，如果经过玄微子改造的主物质位面，能够适应、甚至容纳这些异位面存在，那才印证玄微子的境界高妙。 …… “这就是你的想法？” 雅尔诺德王国的冰晶城堡中，白霜之主听完玄微子的陈述，冰冷神态中有几分不满：“统合所有魔法效应的魔法网络，可以融合异界生物的施法体系，具备自主学习与演算能力并不断扩张，最终向外接合诸位面、向内联系原初魔法……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让整个世界朝着更高层次跃升？”玄微子回答说。 “我懒得管你有什么伟大长远的理想。”白霜之主一拍王座：“就算是你，要编构出这样的魔法网络，要耗费多少岁月？” “这种事，肯定不会只有我一个人来做。”玄微子说道：“奥秘之眼的沙多万、赫赛肯，教会那一位地上圣人，还有新大陆那位天空歌者，我都已经拜访过他们了。他们都将参与其中，事情可以更加容易达成。” “所以你现在找到我，也是希望我协助你？”白霜之主问道。 “没错。”玄微子点头说：“只要你一同协助打造魔法网络，就可以拥有相应的权限。对你个人的魔法造诣，也会有很大帮助。” “那你呢？”白霜之主居高临下看着玄微子：“以你如今的实力和地位，何必跟其他人分享这种权限？” “我向别人分享权限的同时，别人也要向我分享知识。”玄微子则坦诚说道：“拥有魔法网络权限的人，也有责任维护魔法网络的稳定运行。而维护魔法网络这件事，确实是需要强大能力的。” “这个魔法网络，你是以‘上升阶梯’和奥法星图为基础打造的吧？”白霜之主冷笑说：“亏你能够想象出这种造物……但你应该明白，即便没有这种魔法网络，像我这样的女巫仍然具备施法能力，可我为什么要坐视法师有可能因为魔法网络而重新壮大？” 玄微子有些无奈，其实这个魔法网络，是从星纲法坛、灵能网络一步步印证推演而成，它本身并不单独属于法师，只是无所偏私地编构魔法能量。对于玄微子来说，这是他求证遍参万法的成果，但也并非独属于玄微子。 “重点从来不在于法师。”玄微子说道：“哪怕没有魔法网络，如果从此之后，施法者仍然对普通人保持毫无底线的剥削压迫，那在我看来，世界根本没有发生任何转变。无非是从法师变成别的什么施法者罢了。” 白霜之主笑道：“难道你这个魔法网络还会操控施法者的心智吗？” “不会，但越往高层次深入，越需要对生命和存在的关怀。”玄微子说道：“这甚至不是我额外设定的要求，因为魔法网络会向内接合着创世泰坦，浸透生灵万物，如果没有这种想法，想要深入接触魔法网络，那恐怕会伤害自身。当然，如果不愿意借助魔法网络，那仍然可以施法、研究魔法，我不会堵截所有道路。” “这是你对艾斯卓最后那句话的回应吗？”白霜之主问道。 “可以这么说。”玄微子叹气道。 白霜之主背靠王座，表情冷淡：“我可以协助你，但有一件事——你必须找到弥菲赛缇丝。” “魔法网络布置需要很长时间，也需要去很多地方，这个过程中我会一直留意。”玄微子回答说。 《方外志异》正文卷 第515章 （最终章） 当玄微子再度来到指向城，这个已经从终焉战场独立出来的位面，规模可比普通的半位面大多了。只是肉眼可见远近各处战火纷乱，不同形貌的种族彼此厮杀，时不时有魔法光芒穿越半空，如同雨点般洒落，炸得血肉横飞。 玄微子早就预料到指向城在独立之后，必定迎来激烈争斗。相比起传送往主物质位面，原本拼合终焉战场的各个位面，要传送到指向城反而更加容易。并且在终焉战场崩解分裂后，指向城内已经形成相对稳定的天然传送门，一如既往指向诸界。 作为一个指向诸界的中枢位面，指向城的重要性可想而知。谁能控制指向城，谁就能占据极大优势，无论是为了诸界沟通有无，还是意图称霸诸界，指向城都是不可忽视的要害之所。 没有理会下方的打生打死，玄微子以通明法眼扫过，立刻就找到魅魔薇薇安。几年不见，她已不住在灰峡中的夜宴宫，而是修建起一座金字塔式的雄伟宫殿，周围灯火通明，还有近似迷锁笼罩环绕，偶尔还能见到几束电光从周围塔楼射出，将隐身入侵者击杀。 玄微子神念透入迷锁之中，直接传到薇薇安面前，这位高居宝座之上的魅魔女王脸色顿时一变，她一挥手中顶着龙族宝珠的权杖，驱动迷锁的同时，喝退其他无关手下，亲自来到宫殿顶层露台，迎接从天而降的玄微子。 “不错啊，短短几年，搞得有声有色。”玄微子说道：“看你的样子，似乎笼络到一大批人手了？” 薇薇安在其他魅魔与怪物面前，从来都是冷艳高傲、难以亲近，可她一看见玄微子，便迫不及待地迎上去，抱住玄微子胳膊亲昵道：“这都要多亏奥兰索阁下的提携，我哪里……” “奥兰索？”玄微子发笑道：“你倒是没少花心思打听我的消息。” 薇薇安先是一怔，随即解释起来：“我一直都期盼着奥兰索阁下的回归，您上次离去，我都没有好好感谢您呢。所以擅自主张，跟以太会打听过您，希望阁下不要介意。” “我没什么好介意的。”玄微子跟着薇薇安进入宫殿顶层，发现室内装潢摆饰，并不是什么仪式祭坛或迷锁控制台，居然是一间充满桃色风格的巨大卧室。 “不知奥兰索阁下此次前来，是有什么要事吗？”薇薇安美目眨动：“对了，忘了跟您汇报，在您走后，我将指向城内的灰峡与周边几个区域陆续收归麾下，有这枚龙族宝珠为媒介，我可以轻易控制各种怪物族群。” “我一来到指向城就清楚了。”玄微子笑道：“这次前来，是希望你替我收集一些物资和原料……清单在这里。” 薇薇安接过一份卷轴，里面列出一大堆珍稀贵重的魔法原料，就连她也不禁错愕：“这……阁下需要的恐怕太多了，里面将近一半没法在指向城内收集到。如果还是过去的终焉战场，我或许可以委托别人，但是现在……” “不急。”玄微子来到那张酒红色绵软大床坐下，试了试弹性，惬意说道：“指向城虽然已经成为独立位面，但仍然保持着与过去诸界的联系，可以通过这些传送门往来，打造一条货物商贸的渠道。而且你们日后要在指向城长久落足，肯定要跟各个位面的生命往来，不可能只靠那枚龙族宝珠就能做到所有事情。” “我明白了。”眼下指向城大部分人还停留在位面崩裂的惊慌变乱之中，薇薇安能做到的也只是暂时控制局势。没想到玄微子刚刚来到，就给她指点出未来发展方向。 魅魔不一定擅长战斗，可是与不同种族生物打交道，却是她们的长项。 想到这里，薇薇安脸上浮现红晕，她坐到玄微子身旁，问道：“上次您离开的时候说过，只要我妥善完成您交待的事情，将会赐予我一名子嗣，不知我如今的成绩，是否让您满意……” 温热潮湿的魅惑气息轻轻撩动着玄微子，他也干脆一把将薇薇安摁倒在床上，贴着她耳边说道：“那你可加油了，你有多投入，子嗣就有多强大。” …… 仙家随缘而化，并不会顽守德行。时代风俗不同，价值追求和道德判断往往也是截然不同的。对于魅魔这种生灵，与其交心，不如投其所好，只在肉体上尽享欢愉。强者的征服挞伐，才能彻底笼络她们。不朽者的生命精华，才是她们跪拜渴求的无上甘露。 澎湃如潮的甘露滋润、浇灌，甚至让这座雄伟宫殿受到仙家法力的浸染，在顶层形成一口泉水，内中涌出的，是能让魅魔繁育强壮后代的精华。仙家化物之功，如此不可思议。 总之在三个月后，玄微子准备离开之时，包括薇薇安在内，已经有两位数的魅魔得赐子嗣。相比起在指向城这种地方搞什么道法传承，通过血脉继承强大实力，才更加理所应当。 玄微子与魅魔诞下的子嗣，当然是混血儿，除了带有魅魔的特征，也会有不俗的天生施法能力。这些混血儿将是拱卫薇薇安的重要战力，也是玄微子未来干涉指向城与诸界的手段。 与指向城保持传送门联系的诸多位面，拥有大量尚未被主物质位面施法者辨识的魔法原料，而指向城注定会形成一个诸界往来交汇的中枢位面，及早在其中落子，也是为了长远之计。 再说了，薇薇安和她麾下的魅魔，确实把玄微子服侍得很舒服。 过了几个月荒淫无道的生活，玄微子这才舍下一大群依依不舍的魅魔回到主物质位面。 遍布主物质位面的魔法灾变大致已经平息，但因此引起的动荡与战乱，却也不可收拾地蔓延，其中尤以各种非人种族为主。 互保同盟南部的蛙人接连发动了好几波进攻，不过有珊多丽的统筹全局，各方合力之下，很快便将蛙人的进攻遏制住，用不着玄微子理会。 …… 一道刺目光柱自常青城中央法坛发出，笔直冲天，在视野尽头的高空中，扩散为一圈圈波纹涟漪，产生了无可捉摸的变化。 光柱维持了将近两个小时，直到最后一抹残光没入天穹，一大片绚烂多姿的极光绵延到天际，平时不会现身的法坛仙灵，此刻乘着极光霓虹，如千真万圣巡行天地。 从创世泰坦深处被调动出的原初魔法，以几乎狂暴状态喷涌而出，以至于法度规则也开始出现一丝松动，但瞬间就被星纲法坛调摄、化转、编构。 那是一幅何等瑰丽神妙的画卷啊？玄微子能感受到自己对造化玄机的参悟领会不断增长。置身法坛上，调息吐纳绵长细密，却有风云摆荡之感。 这一刻玄微子忽然明白古书中所言烛龙，并非是真有此等神异龙种，说不定是上古仙家对自身境界的概述——所谓“其瞑乃晦，其视乃明”，是指洞明大千、照彻阴阳的眼力；“吹为冬、呼为夏，风雨是谒、身长千里”，则是指仙家有斡旋造化之功，调息涵养足可搅动风云天候、绵延千里。 当玄微子走下法坛时，明明没有扬起尘埃，也没有脚步声，可是每次迈步落下，都内涵玄妙韵律，让坛下众人感受到心神震撼，灵台神识如闻妙音。 法坛之下主要是米妲和部分弟子，他们朝着玄微子行礼。这些年米妲代师传法，也有十余名不凋金花会成员算是道法入门。他们不像星辰教团祭司那般在外行走，而是专心身心修持。这些弟子境界各有高低，都惊叹于玄微子那不可思议的仙家境界，可谁也不敢随意开口。 倒是米妲随意一些，主动问道：“老师，魔法网络这就布置成功了？” “不完全是，目前只是覆盖互保同盟。”玄微子负手说道：“毕竟是第一次施法，其他人也不清楚展开魔法网络的方式与后果，我这是先做表率，以作示范。” 玄微子布置魔法网络，肯定不会是凭空而作。星纲法坛法度周密完备，本来就与自然法术、心灵异能相通触，如今则是要将已经定型的星纲法坛加以调整和扩充，并且要深入勾连到创世泰坦的原初魔法。 “只是这个魔法网络，似乎跟过去的奥法星图并不完全一样。”米妲敏锐地察觉到了其中差别。 “当然不一样。”玄微子说道：“其实这并非是我刻意改变的，魔法网络深植于创世泰坦。而创世泰坦拥有比古代巨人要更广大的内涵，所以奥术的施法方式也要相应做出改变……不过这事慢慢来吧，魔法网络现在只覆盖了互保同盟，以后还要去往各地撒网，等真的覆盖主物质位面，没个十年八年是完成不了的。” “辛苦老师了。”米妲说道。 “我谈不上辛苦。”玄微子视线移动，米妲身后站着那位蓝发神裔，问道：“她这么快就入门了？” “是的。”米妲回答说：“她专心修行，比很多人都要进步迅速。” 玄微子微微颔首，然后对那位蓝发神裔说道：“你能够保持这样的上进追求，倒也难得。只是我见你心中怀有执念，如果不放下，反而不利于长久修行……我给你留一道灵符心印，是指向那人的转世之身。你要不要去找他，找到他之后又如何与之相处，全在你自己抉择。” 蓝发神裔表情复杂，躬身行礼。玄微子看得出她心里还是有科莫休斯，这也是她未来修行的一道障碍，至于能否勘破，玄微子不打算干预，只是给她一次机会罢了。 如今的玄微子已经不怎么在门人弟子面前现身露面了，除非是能达到米妲这样的境界，才值得玄微子点拨传授。而让米妲负责教导弟子，就是让她有所历练，担负传承之责。道法传承，不光是追随前人学习，也是要向后人传授。 离开常青城，玄微子回到洞天之中。就见帕丽娜在湖泊之上翩翩起舞，她此刻竟然一丝不挂，扬起的湖水如同长裙裹住她曼妙的身姿，保持原身模样的罗莎莲打了个哈欠，心不在焉。 “你们两个是不是太闲了？”玄微子问道：“现在互保同盟各地都需要人手，连芙伦都去帮着南蒂处理事务，就更别说珊多丽了。” 帕丽娜落到水中伸展身体，说道：“我早就把法赖家族安排妥当了，眼下这种局势如果还要我时刻盯着，那他们也不值得我长期以来的庇护了。” 玄微子来到湖边，帕丽娜如同水妖精般贴了上来，旁边罗莎莲见状也不甘落后，三人正要开始幕天席地、颠鸾倒凤之际，一声咳嗽打断了兴致。 “呃……我是不是有些不合时宜？”艾丝梅朵的声音传来，就见这位形容显得有些邋遢随意的卷发女性，站在湖岸边轻轻摇头：“你可真不像艾斯卓啊，他对交欢享乐毫无兴致。” 帕丽娜与罗莎莲偷笑着跑开，玄微子重新披上衣服，无奈说道：“那他干嘛分出你这个异性化身？” “你也曾经是心灵术士，这还要问我吗？”艾丝梅朵说道：“潜意识中的男性与女性形象，对于心灵术士来说，要将其呈现出来并加以具象化，并不是非常难。你应该也有过吧？” “有，但我已经将其收回了。”玄微子回答说。 “你的欲望，某种程度看来，比艾斯卓还要强烈。”艾丝梅朵微微叹气。 “你这是在怀念他吗？”玄微子问道。 “没什么好怀念的。”艾丝梅朵说道：“如今的我，已经是完全独立的一个人了。这种感觉就像是走在路上，看见某个陌生路人，脑海中却莫名其妙地生出熟悉感，但仔细一想，又发现自己根本不认识对方。有时候我也不清楚，到底过去的经历是一场梦，还是此刻仍在梦中。” 玄微子点点头：“那正好，未来随我走一遭，再度认识这个世界。” “好啊，那你打算去哪里？”艾丝梅朵叉腰问道。 玄微子掰着手指算道：“起码新大陆要重新逛一圈，我带你去部族大联盟认识一下那位天空歌者，然后去安塞尔王国看看抄经院的布道，接着乘船去野火列岛，说不定还要到海底了解梭螺鱼人的近况。到了旧大陆就更不用说了，一个个国家、一处处城镇都要走遍。毕竟要寻找暗月三女神，我也不知道要找多久。不过我有预感，等魔法网络布置得差不多了，估计就能找到她们了。 对了，你还没见过我儿子吧？他现在跟着沃夫，协助治理帝国境内一座乡村，貌似还搞得挺不错，到时候我们去了，肯定能给他一个惊喜。之后继续往东，正好看看那群半巨人把艾斯卓王国弄得怎么样，听说幽暗地域有些蛛人打算重新投靠他们。哦，对了对了，还要去精灵的翡翠岛，魔法网络覆盖主物质位面，没有他们帮忙可不行，等下我还要先跟卡迦戎族长说一声，看看他能否为我引见精灵的大秘术师……” 艾丝梅朵听着玄微子喋喋不休地描述未来计划，由不得笑了出声，她见玄微子停下说话，忽然想起一事，询问道：“对了，你既然不是艾斯卓，又不是奥兰索，那你真实身份是什么？” “我啊……我叫玄微子。”玄微子目光澄澈、灵台清明，仿佛了悟来处去处，回答说：“我是一名修道人，误入方外天地，通玄究微、悟道求真。” 艾丝梅朵眨眨眼：“你这来历……真是不得了，你做的事，说不定能编成一本小说。” 玄微子一拍大腿，笑道：“好啊，路上我就把自己的经历写下来，然后交给乌瑟汀刊行，我印象中他可是一位小说家兼出版商呢。书名就叫做……《方外志异》！” “乌瑟汀？那家伙文笔差劲，就靠情色内容吸引眼球。你不怕他把你各种经历与事迹，改编成满世界搞女人？”艾丝梅朵问道。 玄微子一耸肩：“那说不定销量会更好？” 艾丝梅朵哭笑不得，心想自己跟他未来的旅程，估计会挺欢乐的吧？ （全书完） 《方外志异》正文卷 第515章 （最终章） 当玄微子再度来到指向城，这个已经从终焉战场独立出来的位面，规模可比普通的半位面大多了。只是肉眼可见远近各处战火纷乱，不同形貌的种族彼此厮杀，时不时有魔法光芒穿越半空，如同雨点般洒落，炸得血肉横飞。 玄微子早就预料到指向城在独立之后，必定迎来激烈争斗。相比起传送往主物质位面，原本拼合终焉战场的各个位面，要传送到指向城反而更加容易。并且在终焉战场崩解分裂后，指向城内已经形成相对稳定的天然传送门，一如既往指向诸界。 作为一个指向诸界的中枢位面，指向城的重要性可想而知。谁能控制指向城，谁就能占据极大优势，无论是为了诸界沟通有无，还是意图称霸诸界，指向城都是不可忽视的要害之所。 没有理会下方的打生打死，玄微子以通明法眼扫过，立刻就找到魅魔薇薇安。几年不见，她已不住在灰峡中的夜宴宫，而是修建起一座金字塔式的雄伟宫殿，周围灯火通明，还有近似迷锁笼罩环绕，偶尔还能见到几束电光从周围塔楼射出，将隐身入侵者击杀。 玄微子神念透入迷锁之中，直接传到薇薇安面前，这位高居宝座之上的魅魔女王脸色顿时一变，她一挥手中顶着龙族宝珠的权杖，驱动迷锁的同时，喝退其他无关手下，亲自来到宫殿顶层露台，迎接从天而降的玄微子。 “不错啊，短短几年，搞得有声有色。”玄微子说道：“看你的样子，似乎笼络到一大批人手了？” 薇薇安在其他魅魔与怪物面前，从来都是冷艳高傲、难以亲近，可她一看见玄微子，便迫不及待地迎上去，抱住玄微子胳膊亲昵道：“这都要多亏奥兰索阁下的提携，我哪里……” “奥兰索？”玄微子发笑道：“你倒是没少花心思打听我的消息。” 薇薇安先是一怔，随即解释起来：“我一直都期盼着奥兰索阁下的回归，您上次离去，我都没有好好感谢您呢。所以擅自主张，跟以太会打听过您，希望阁下不要介意。” “我没什么好介意的。”玄微子跟着薇薇安进入宫殿顶层，发现室内装潢摆饰，并不是什么仪式祭坛或迷锁控制台，居然是一间充满桃色风格的巨大卧室。 “不知奥兰索阁下此次前来，是有什么要事吗？”薇薇安美目眨动：“对了，忘了跟您汇报，在您走后，我将指向城内的灰峡与周边几个区域陆续收归麾下，有这枚龙族宝珠为媒介，我可以轻易控制各种怪物族群。” “我一来到指向城就清楚了。”玄微子笑道：“这次前来，是希望你替我收集一些物资和原料……清单在这里。” 薇薇安接过一份卷轴，里面列出一大堆珍稀贵重的魔法原料，就连她也不禁错愕：“这……阁下需要的恐怕太多了，里面将近一半没法在指向城内收集到。如果还是过去的终焉战场，我或许可以委托别人，但是现在……” “不急。”玄微子来到那张酒红色绵软大床坐下，试了试弹性，惬意说道：“指向城虽然已经成为独立位面，但仍然保持着与过去诸界的联系，可以通过这些传送门往来，打造一条货物商贸的渠道。而且你们日后要在指向城长久落足，肯定要跟各个位面的生命往来，不可能只靠那枚龙族宝珠就能做到所有事情。” “我明白了。”眼下指向城大部分人还停留在位面崩裂的惊慌变乱之中，薇薇安能做到的也只是暂时控制局势。没想到玄微子刚刚来到，就给她指点出未来发展方向。 魅魔不一定擅长战斗，可是与不同种族生物打交道，却是她们的长项。 想到这里，薇薇安脸上浮现红晕，她坐到玄微子身旁，问道：“上次您离开的时候说过，只要我妥善完成您交待的事情，将会赐予我一名子嗣，不知我如今的成绩，是否让您满意……” 温热潮湿的魅惑气息轻轻撩动着玄微子，他也干脆一把将薇薇安摁倒在床上，贴着她耳边说道：“那你可加油了，你有多投入，子嗣就有多强大。” …… 仙家随缘而化，并不会顽守德行。时代风俗不同，价值追求和道德判断往往也是截然不同的。对于魅魔这种生灵，与其交心，不如投其所好，只在肉体上尽享欢愉。强者的征服挞伐，才能彻底笼络她们。不朽者的生命精华，才是她们跪拜渴求的无上甘露。 澎湃如潮的甘露滋润、浇灌，甚至让这座雄伟宫殿受到仙家法力的浸染，在顶层形成一口泉水，内中涌出的，是能让魅魔繁育强壮后代的精华。仙家化物之功，如此不可思议。 总之在三个月后，玄微子准备离开之时，包括薇薇安在内，已经有两位数的魅魔得赐子嗣。相比起在指向城这种地方搞什么道法传承，通过血脉继承强大实力，才更加理所应当。 玄微子与魅魔诞下的子嗣，当然是混血儿，除了带有魅魔的特征，也会有不俗的天生施法能力。这些混血儿将是拱卫薇薇安的重要战力，也是玄微子未来干涉指向城与诸界的手段。 与指向城保持传送门联系的诸多位面，拥有大量尚未被主物质位面施法者辨识的魔法原料，而指向城注定会形成一个诸界往来交汇的中枢位面，及早在其中落子，也是为了长远之计。 再说了，薇薇安和她麾下的魅魔，确实把玄微子服侍得很舒服。 过了几个月荒淫无道的生活，玄微子这才舍下一大群依依不舍的魅魔回到主物质位面。 遍布主物质位面的魔法灾变大致已经平息，但因此引起的动荡与战乱，却也不可收拾地蔓延，其中尤以各种非人种族为主。 互保同盟南部的蛙人接连发动了好几波进攻，不过有珊多丽的统筹全局，各方合力之下，很快便将蛙人的进攻遏制住，用不着玄微子理会。 …… 一道刺目光柱自常青城中央法坛发出，笔直冲天，在视野尽头的高空中，扩散为一圈圈波纹涟漪，产生了无可捉摸的变化。 光柱维持了将近两个小时，直到最后一抹残光没入天穹，一大片绚烂多姿的极光绵延到天际，平时不会现身的法坛仙灵，此刻乘着极光霓虹，如千真万圣巡行天地。 从创世泰坦深处被调动出的原初魔法，以几乎狂暴状态喷涌而出，以至于法度规则也开始出现一丝松动，但瞬间就被星纲法坛调摄、化转、编构。 那是一幅何等瑰丽神妙的画卷啊？玄微子能感受到自己对造化玄机的参悟领会不断增长。置身法坛上，调息吐纳绵长细密，却有风云摆荡之感。 这一刻玄微子忽然明白古书中所言烛龙，并非是真有此等神异龙种，说不定是上古仙家对自身境界的概述——所谓“其瞑乃晦，其视乃明”，是指洞明大千、照彻阴阳的眼力；“吹为冬、呼为夏，风雨是谒、身长千里”，则是指仙家有斡旋造化之功，调息涵养足可搅动风云天候、绵延千里。 当玄微子走下法坛时，明明没有扬起尘埃，也没有脚步声，可是每次迈步落下，都内涵玄妙韵律，让坛下众人感受到心神震撼，灵台神识如闻妙音。 法坛之下主要是米妲和部分弟子，他们朝着玄微子行礼。这些年米妲代师传法，也有十余名不凋金花会成员算是道法入门。他们不像星辰教团祭司那般在外行走，而是专心身心修持。这些弟子境界各有高低，都惊叹于玄微子那不可思议的仙家境界，可谁也不敢随意开口。 倒是米妲随意一些，主动问道：“老师，魔法网络这就布置成功了？” “不完全是，目前只是覆盖互保同盟。”玄微子负手说道：“毕竟是第一次施法，其他人也不清楚展开魔法网络的方式与后果，我这是先做表率，以作示范。” 玄微子布置魔法网络，肯定不会是凭空而作。星纲法坛法度周密完备，本来就与自然法术、心灵异能相通触，如今则是要将已经定型的星纲法坛加以调整和扩充，并且要深入勾连到创世泰坦的原初魔法。 “只是这个魔法网络，似乎跟过去的奥法星图并不完全一样。”米妲敏锐地察觉到了其中差别。 “当然不一样。”玄微子说道：“其实这并非是我刻意改变的，魔法网络深植于创世泰坦。而创世泰坦拥有比古代巨人要更广大的内涵，所以奥术的施法方式也要相应做出改变……不过这事慢慢来吧，魔法网络现在只覆盖了互保同盟，以后还要去往各地撒网，等真的覆盖主物质位面，没个十年八年是完成不了的。” “辛苦老师了。”米妲说道。 “我谈不上辛苦。”玄微子视线移动，米妲身后站着那位蓝发神裔，问道：“她这么快就入门了？” “是的。”米妲回答说：“她专心修行，比很多人都要进步迅速。” 玄微子微微颔首，然后对那位蓝发神裔说道：“你能够保持这样的上进追求，倒也难得。只是我见你心中怀有执念，如果不放下，反而不利于长久修行……我给你留一道灵符心印，是指向那人的转世之身。你要不要去找他，找到他之后又如何与之相处，全在你自己抉择。” 蓝发神裔表情复杂，躬身行礼。玄微子看得出她心里还是有科莫休斯，这也是她未来修行的一道障碍，至于能否勘破，玄微子不打算干预，只是给她一次机会罢了。 如今的玄微子已经不怎么在门人弟子面前现身露面了，除非是能达到米妲这样的境界，才值得玄微子点拨传授。而让米妲负责教导弟子，就是让她有所历练，担负传承之责。道法传承，不光是追随前人学习，也是要向后人传授。 离开常青城，玄微子回到洞天之中。就见帕丽娜在湖泊之上翩翩起舞，她此刻竟然一丝不挂，扬起的湖水如同长裙裹住她曼妙的身姿，保持原身模样的罗莎莲打了个哈欠，心不在焉。 “你们两个是不是太闲了？”玄微子问道：“现在互保同盟各地都需要人手，连芙伦都去帮着南蒂处理事务，就更别说珊多丽了。” 帕丽娜落到水中伸展身体，说道：“我早就把法赖家族安排妥当了，眼下这种局势如果还要我时刻盯着，那他们也不值得我长期以来的庇护了。” 玄微子来到湖边，帕丽娜如同水妖精般贴了上来，旁边罗莎莲见状也不甘落后，三人正要开始幕天席地、颠鸾倒凤之际，一声咳嗽打断了兴致。 “呃……我是不是有些不合时宜？”艾丝梅朵的声音传来，就见这位形容显得有些邋遢随意的卷发女性，站在湖岸边轻轻摇头：“你可真不像艾斯卓啊，他对交欢享乐毫无兴致。” 帕丽娜与罗莎莲偷笑着跑开，玄微子重新披上衣服，无奈说道：“那他干嘛分出你这个异性化身？” “你也曾经是心灵术士，这还要问我吗？”艾丝梅朵说道：“潜意识中的男性与女性形象，对于心灵术士来说，要将其呈现出来并加以具象化，并不是非常难。你应该也有过吧？” “有，但我已经将其收回了。”玄微子回答说。 “你的欲望，某种程度看来，比艾斯卓还要强烈。”艾丝梅朵微微叹气。 “你这是在怀念他吗？”玄微子问道。 “没什么好怀念的。”艾丝梅朵说道：“如今的我，已经是完全独立的一个人了。这种感觉就像是走在路上，看见某个陌生路人，脑海中却莫名其妙地生出熟悉感，但仔细一想，又发现自己根本不认识对方。有时候我也不清楚，到底过去的经历是一场梦，还是此刻仍在梦中。” 玄微子点点头：“那正好，未来随我走一遭，再度认识这个世界。” “好啊，那你打算去哪里？”艾丝梅朵叉腰问道。 玄微子掰着手指算道：“起码新大陆要重新逛一圈，我带你去部族大联盟认识一下那位天空歌者，然后去安塞尔王国看看抄经院的布道，接着乘船去野火列岛，说不定还要到海底了解梭螺鱼人的近况。到了旧大陆就更不用说了，一个个国家、一处处城镇都要走遍。毕竟要寻找暗月三女神，我也不知道要找多久。不过我有预感，等魔法网络布置得差不多了，估计就能找到她们了。 对了，你还没见过我儿子吧？他现在跟着沃夫，协助治理帝国境内一座乡村，貌似还搞得挺不错，到时候我们去了，肯定能给他一个惊喜。之后继续往东，正好看看那群半巨人把艾斯卓王国弄得怎么样，听说幽暗地域有些蛛人打算重新投靠他们。哦，对了对了，还要去精灵的翡翠岛，魔法网络覆盖主物质位面，没有他们帮忙可不行，等下我还要先跟卡迦戎族长说一声，看看他能否为我引见精灵的大秘术师……” 艾丝梅朵听着玄微子喋喋不休地描述未来计划，由不得笑了出声，她见玄微子停下说话，忽然想起一事，询问道：“对了，你既然不是艾斯卓，又不是奥兰索，那你真实身份是什么？” “我啊……我叫玄微子。”玄微子目光澄澈、灵台清明，仿佛了悟来处去处，回答说：“我是一名修道人，误入方外天地，通玄究微、悟道求真。” 艾丝梅朵眨眨眼：“你这来历……真是不得了，你做的事，说不定能编成一本小说。” 玄微子一拍大腿，笑道：“好啊，路上我就把自己的经历写下来，然后交给乌瑟汀刊行，我印象中他可是一位小说家兼出版商呢。书名就叫做……《方外志异》！” “乌瑟汀？那家伙文笔差劲，就靠情色内容吸引眼球。你不怕他把你各种经历与事迹，改编成满世界搞女人？”艾丝梅朵问道。 玄微子一耸肩：“那说不定销量会更好？” 艾丝梅朵哭笑不得，心想自己跟他未来的旅程，估计会挺欢乐的吧？ （全书完）